林宸曜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螢幕上的代碼如瀑布般流瀉。淩晨三點的辦公室只剩他一人，空氣中瀰漫著咖啡因和疲憊的味道。

“還在為‘量子糾纏’優化算法？”

蘇星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宸曜轉過身，看見她倚在門框上，手裡拎著兩杯咖啡。她總是這樣，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像是能讀懂他的腦電波。

“用戶增長太快，服務器快撐不住了。”林宸曜接過咖啡，指尖不小心觸碰到她的手，兩人都微微一怔。

這是他們創業的第三年，“量子糾纏”社交軟件憑藉其精準的匹配算法和隱私保護機制，迅速在市場上脫穎而出。而蘇星黎作為聯合創始人兼設計總監，與技術出身的林宸曜形成了完美互補。

“我來幫你。”星黎拉過椅子坐在他旁邊，髮梢掃過他的手臂，留下淡淡的山茶花清香。

他們並肩工作到天明，當第一縷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時，服務器壓力終於緩解。林宸曜轉頭想對星黎說些什麼，卻發現她已經靠在他肩頭睡著了。他輕輕將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良久。

他們之間一直有種未言明的默契，像是兩顆遙相呼應的星辰，彼此吸引卻從未靠近。創業的壓力讓任何浪漫的念頭都顯得奢侈，何況公司明令禁止合夥人之間戀愛。

“宸曜，”星黎突然夢囈般叫了他的名字，嘴角微微上揚，“這個算法不行...”

連做夢都在寫代碼。林宸曜忍不住笑了，心裡卻泛起一陣柔軟的漣漪。

•●•

季度融資會議上，林宸曜第一次見到顧明晞。

作為新加入的風投方代表，顧明晞坐在會議桌另一端，一身深灰色西裝剪裁得體，眼神銳利如鷹。當林宸曜演示完產品規劃後，顧明晞提出了幾個一針見血的問題，直指他們商業模式中的薄弱環節。

“林先生，您的技術無可挑剔，但市場策略缺乏攻擊性。”顧明晞的聲音冷靜而富有磁性，“在這個賽道上，光是優秀不夠，必須致命。”

會議結束後，顧明晞主動走向林宸曜：“您的算法思想令人印象深刻，有空我想單獨請教。”

林宸曜禮貌性地答應了，心裡卻對這個傲慢的投資人沒什麼好感。他沒注意到，顧明晞的目光越過他，落在了遠處正在與設計團隊溝通的蘇星黎身上，眼神中閃過一絲興趣。

週末，團隊為了慶祝新一輪融資成功，組織去爬山。林宸曜原本因為要處理一個緊急技術問題而遲到，當他氣喘籲籲地趕到集合點時，卻看見蘇星黎和顧明晞站在一起說笑。

“抱歉我來晚了，服務器突然——”

“明晞已經幫我們解決了，”星黎轉向他，臉上帶著驚喜的表情，“他臨時調用了雲資源，壓力瞬間緩解了！”

林宸曜愣住了，看向顧明晞。投資人微微一笑：“舉手之勞，我大學時也修過計算機。”

一路上，顧明晞自然地走在星黎身邊，兩人聊著藝術和設計，不時發出笑聲。林宸曜默默跟在後面，心裡湧起一種陌生的情緒——他後來才意識到，那是嫉妒。

下山時，星黎不小心扭傷了腳踝。在她踉蹌的瞬間，林宸曜和顧明晞同時伸出手扶住了她。

“我能走。”星黎臉頰微紅，試圖自己站穩，卻因疼痛皺起了眉。

“別逞強。”顧明晞說著，已經自然地蹲下身，“我背你下去。”

林宸曜看著這一幕，手還懸在半空。他恨自己的遲疑，恨顧明晞總是快他一步。

•●•

隨著顧明晞作為投資方代表深度參與項目，三人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多。林宸曜不得不承認，顧明晞確實為公司帶來了不少資源和機會，但他的存在也讓林宸曜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尤其當他看到星黎和顧明晞越走越近。

“他們只是工作關係。”林宸曜這樣告訴自己，直到那個週五的晚上。

他原本想約星黎討論新功能設計，卻發現她已經下班了。手機定位顯示星黎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高檔餐廳——那是顧明晞最喜歡的地方。

鬼使神差地，林宸曜驅車前往餐廳，果然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星黎和顧明晞。燭光搖曳下，星黎笑靨如花，顧明晞傾身向前，溫柔地為她拂開額前的一縷碎髮。

林宸曜的心沈了下去。他坐在車裡，等了整整兩個小時，直到看見他們並肩走出餐廳。顧明晞為星黎拉開車門，動作紳士而親密。

那天晚上，林宸曜失眠了。他意識到自己對星黎的感情早已超越夥伴關係，但現在表明心跡是否為時已晚？

次日清晨，林宸曜早早來到公司，卻發現星黎已經在辦公室了，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你昨晚和顧明晞吃飯了？”他直接問道，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生硬。

星黎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我們在談下個季度的推廣計劃。怎麼了？”

“只是談工作？”林宸曜追問，立刻后悔自己的衝動。

星黎皺起眉：“宸曜，這不像你。”

就在氣氛尷尬之際，顧明晞走了進來，神采奕奕地向兩人打招呼。他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的緊張，卻什麼也沒問，只是將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星黎，昨晚我們討論的方案，我已經讓團隊調整了。”

“昨晚”二字像針一樣刺進林宸曜的心裡。

•●•

公司年度晚宴上，林宸曜看著遠處的星黎和顧明晞。她穿著一襲深藍色長裙，宛如夜空中的星辰；而他站在她身邊，西裝革履，風度翩翩，像是與她天生一對。

林宸曜喝了不少酒，試圖澆滅心中的苦澀。當音樂響起，顧明晞自然地伸出手邀請星黎跳舞時，林宸曜終於忍不住走向露台，需要一點新鮮空氣。

五分鐘後，星黎找到了他。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裡面才熱鬧。”

“需要靜一靜。”林宸曜沒有回頭。

星黎走到他身邊，靠在欄杆上：“你和明晞之間有什麼問題嗎？我覺得你最近一直在避著他。”

林宸曜轉頭看她：“你喜歡他嗎？”

星黎驚訝地睜大眼睛，沈默了片刻：“為什麼問這個？”

“因為我喜歡你。”話一出口，林宸曜自己也愣住了。他沒計劃在此刻表白，但酒精和嫉妒讓他失去了往日的克制。

星黎怔住了，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宸曜，我們是合作夥伴，公司規定——”

“去他的規定！”林宸曜罕見地提高了聲音，“我只想知道，你對我是什麼感覺？”

星黎避開他的目光：“現在說這個不合適。我們都喝了酒，明天再談好嗎？”

她轉身離開，留下林宸曜一人在寒冷的夜風中。那一刻，他知道了答案。

•●•

接下來的幾週，公司氣氛變得微妙。林宸曜全身心投入工作，刻意與星黎保持距離。而顧明晞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對星黎的追求更加明顯。

聖誕前夜，公司舉辦派對。林宸曜原本不打算參加，卻在最後一刻改變主意。他到達會場時，派對已進行到一半。他一眼就看見了星黎，她穿著紅色毛衣，笑容卻有些勉強。

“能談談嗎？”林宸曜走到她面前。

他們來到安靜的走廊，聖誕節的彩燈在窗外閃爍。

“關於那晚我說的話——”林宸曜開口。

“我考慮過了，”星黎輕聲打斷他，“宸曜，你對我很重要，但我們的事業正在關鍵期，我不想冒險。”

林宸曜的心沈了下去：“這是你的真實想法，還是因為顧明晞？”

星黎沒有回答，但她的沈默說明了一切。

這時，顧明晞走了過來，自然地將手放在星黎的腰間：“原來你在這裡，他們準備切蛋糕了。”

林宸曜看著這一幕，感覺心裡有什麼東西碎裂了。他勉強笑了笑：“你們去吧，我打個電話。”

他轉身離開，沒有回頭。那晚之後，林宸曜請了一週假，聲稱需要處理家事。實際上，他把自己關在家裡，試圖理清思緒。

假期結束後回公司第一天，林宸曜發現氣氛不對。同事們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連星黎也避開他的目光。

下午，顧明晞把他叫進辦公室。

“宸曜，我們發現服務器有異常數據傳輸記錄，”顧明晞表情嚴肅，“經過調查，證據指向你的賬號。”

林宸曜愣住了：“什麼意思？”

“有人用你的權限訪問了核心算法代碼，並試圖將數據傳輸到外部服務器。”顧明晞將平板電腦推到他面前，“這是記錄。”

林宸曜快速瀏覽著數據，心越來越冷。證據確鑿，幾乎無可辯駁，但他確實沒有做過。

“這明顯是栽贓！為什麼我要偷自己的技術？”

“這也是我想問的。”顧明晞嘆了口氣，“公司不得不暫停你的權限，等待進一步調查。”

林宸曜猛地站起來：“我要見星黎。”

“她正在處理公關危機，這件事一旦傳出去，公司聲譽將受到嚴重影響。”

走出辦公室，林宸曜直接去找星黎。她正在打電話，看到他後很快結束了通話。

“星黎，你知道我不可能做這種事。”

星黎的眼神複雜：“宸曜，證據確鑿...而且調查顯示，數據傳輸嘗試發生在你請假期間，賬號密碼只有你知道。”

連她也懷疑他。林宸曜感到一陣心痛：“你真的認為我會背叛我們一手創建的事業？”

星黎避開他的目光：“我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

那天晚上，林宸曜獨自留在辦公室，決心找出真相。他繞過權限限制，深入系統日誌，尋找被忽略的細節。經過數小時的努力，他終於發現了線索——入侵者使用了高級掩蓋技術，但留下了一個微小的數字痕跡，指向外部服務器的真實IP。

令他震驚的是，這個IP與顧明晞的私人服務器有關。

林宸曜立即收集證據，卻在此時收到系統警告——有人正在遠程刪除相關記錄。他迅速備份已找到的證據，同時追蹤刪除操作的來源。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同一個人——顧明晞。

正當林宸曜準備通知星黎時，辦公室燈突然全部亮起。顧明晞站在門口，身後是兩名保安。

“看來你還在嘗試越權訪問系統。”顧明晞搖頭嘆息，“宸曜，我本來想給你留點面子。”

“是你設的局！”林宸曜站起來，“為什麼？”

顧明晞示意保安稍等，關上門低聲道：“因為星黎和公司都應該屬於更適合的人。”

“你瘋了嗎？為了一個女人毀掉一家有潛力的公司？”

“不僅僅為了星黎，”顧明晞冷笑，“‘量子糾纏’的技術價值遠超你想象。我的公司計劃將它整合到監控系統中，這將帶來巨額政府合同。”

林宸曜震驚地看著他：“我們創建這個是為了幫助人們建立真誠的連接，而不是監控！”

“理想主義者的天真。”顧明晞輕蔑地說，“現在，你是主動離開，還是讓我叫警察來？”

就在這時，辦公室門被推開，星黎站在那裡，臉色蒼白。她顯然聽到了部分對話。

“明晞，這是真的嗎？”她的聲音顫抖。

顧明晞的表情瞬間變得柔和：“星黎，這只是宸曜絕望中的指控，他沒有證據。”

“但我有。”林宸曜舉起手中的移動硬盤，“所有證據都在這裡。”

顧明晞的眼神變得危險，他突然上前搶奪硬盤。爭執中，顧明晞猛地推開林宸曜，後者撞在桌角，頓時暈了過去。

“宸曜！”星黎驚叫著衝向他。

顧明晞拉住她：“星黎，聽我解釋。這麼做都是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公司——”

星黎甩開他的手，眼中含淚：“我們完了，顧明晞。我會親自作證一切。”

顧明晞的表情從懇求變得冰冷：“那你就要準備好承擔後果。沒有我，公司撐不過下個月。”

“寧可毀掉，也不讓它落入你這種人手中。”

•●•

林宸曜在醫院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是星黎憔悴的面容。她緊握他的手，眼中充滿歉意和擔憂。

“對不起，我應該相信你。”她哽咽道。

顧明晞的陰謀被徹底揭露，但公司已元氣大傷。投資者紛紛撤資，員工離職，曾經炙手可熱的“量子糾纏”面臨破產。

出院後，林宸曜和星黎並肩作戰，試圖挽救公司。在那段艱難的日子裡，他們之間的關係發生了微妙變化。曾經未說出口的感情在共同面對危機中逐漸清晰。

一個雨夜，當他們加班到很晚，試圖做最後的努力時，星黎突然哭了。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早點看清顧明晞...”

林宸曜抱住她：“我們都被騙了，重要的是現在我們在一起。”

星黎抬頭看他，眼中閃著淚光：“宸曜，那天晚上你問我的問題，現在我可以回答了。”

她吻了他，那個吻裡有淚水的鹹澀，也有希望的甜味。在破產的邊緣，他們終於找到了彼此。

然而，命運似乎開了個殘酷的玩笑。正當他們準備重整旗鼓時，林宸曜接到了家鄉來的消息——母親重病，需要他立即回去照顧。同時，一家科技巨頭提出收購“量子糾纏”的殘餘資產，條件優渥但要求立即答復。

“接受收購吧，”林宸曜對星黎說，“這樣你還能重新開始。”

“那我們呢？”星黎問，眼中滿是不捨。

林宸曜痛苦地搖頭：“我必須回家鄉，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我不能要求你等我。”

他們最後一次並肩走在空蕩的辦公室裡，曾經充滿夢想的地方現在只剩下回憶。

“還記得我們為什麼給產品取名‘量子糾纏’嗎？”星黎輕聲問。

林宸曜點頭：“因為量子糾纏中，兩個粒子即使遠隔千里，也能瞬間影響彼此。”

“就像我們。”星黎停下腳步，轉身面對他，“無論距離多遠，無論過去多久，我們之間已經有了這種連接。”

林宸曜將她擁入懷中，最後一次感受她的氣息。

•●•

五年後，林宸曜在家鄉的科技園區有了自己的小公司。母親病情好轉後，他沒有再回大城市，而是在這裡建立了新生活。他聽說星黎用收購的資金創辦了新的設計工作室，取得了巨大成功。他們再也沒有聯繫。

一個深秋的下午，林宸曜參加行業峰會時，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星黎站在那裡，與五年前相比更加自信優雅，眼中卻還保留著他記憶中的光芒。

“好久不見。”她微笑著走向他。

他們聊起各自的事業和生活，小心翼翼避開過去的話題。峰會結束後，星黎邀請他喝杯咖啡。

“我下個月結婚了。”星黎突然說，攪動著杯中的咖啡。

林宸曜感覺心臟停跳了一拍，然後強裝笑容：“恭喜你。他是什麼樣的人？”

“一個好人。”星黎簡短地回答，然後抬頭直視他的眼睛，“宸曜，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時我們做了不同的選擇...”

“人生沒有如果。”林宸曜輕聲說，“我們就像量子糾纏，即使相隔再遠，也曾經有過深刻的連接，這就夠了。”

星黎眼中泛起淚光：“那天你走後，我發現了你留在我抽屜裡的信。”

林宸曜愣了一下。那封信是他離開前寫的，傾訴了所有未曾當面說出口的感情，但最終沒有勇氣交給她就離開了。

“你讀了？”

星黎點頭：“每當我面臨重要決定時，都會拿出來讀一讀。最後一句話是：‘無論你在哪裡，和誰在一起，請記得曾經有人如此深刻地愛過你。’”

林宸曜沈默良久，終於問出了壓在心中五年的問題：“那天晚上在餐廳外，如果我早一點表明心意，結局會不同嗎？”

星黎的眼淚終於落下：“也許會。但那時的我們背負太多，注定無法輕裝前行。”

他們在咖啡館外分別，最後一次擁抱。林宸曜感受著懷中的溫暖，知道這將是最後的告別。

“祝你幸福。”他在她耳邊輕聲說。

“你也是。”星黎鬆開手，微笑著流淚，“再見，宸曜。”

林宸曜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知道他們就像量子糾纏的粒子，即使曾經緊密相連，最終也會走向不同的方向。但那段糾纏已經永遠改變了彼此的軌跡，成為靈魂中不可磨滅的印記。

他抬頭望向秋日的天空，忽然明白有些愛情註定無法圓滿，卻依然刻骨銘心。因為真正的愛不是占有，而是在交匯時放出光芒，然後帶著這道光芒繼續各自的旅程。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