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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神☀️
準男爵 | 2025-8-27 11:32:42

江臨第一次見到葉弦,是在音樂學院的迎新晚會上。

作為作曲系最年輕的教授,他本不想參加這種喧鬧的場合,但系主任一再要求,說是為了「增進師生交流」。他端著一杯紅酒站在角落,看著那些滿懷憧憬的新生,彷彿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然後他聽到了那個聲音。

不是通過音響設備放大後的效果,而是純粹的、未經修飾的人聲,從後台隱約傳來。有人在試唱一段古典詠嘆調,聲音如清泉擊石,乾淨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鬱。

江臨不由自主地向聲音來源走去。排練室的門虛掩著,他看見一個女孩站在鋼琴旁,指尖輕撫琴鍵,卻沒有按下。她閉著眼,輕聲哼唱著,完全沈浸在音樂中。

夕陽透過高窗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金邊。那一刻,江臨感到心中某根久未觸動的弦被輕輕撥動了。

「你不是聲樂系的。」他推門而入,聲音比預想中要柔和。

女孩嚇了一跳,轉過身來。她的眼睛很大,瞳仁是罕見的深琥珀色,此刻因受驚而微微睜大。

「你怎麼知道?」

「你的呼吸方式,還有共鳴的位置。」江臨走向鋼琴,「聲樂系的學生不會這樣唱歌。你是哪個系的?」

「作曲系大一,葉弦。」她微微低頭,像是做錯事被抓住的孩子,「對不起,我不該擅自使用排練室。」

「葉弦。」江臨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感覺它在舌尖輕柔地滾動,「你喜歡歌劇?」

「更準確地說,我喜歡聲音與故事的結合。」葉弦的聲音漸漸自信起來,「音樂不該只是技巧的展示,而應該是情感的載體。」

江臨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多年來,他聽過無數學生談論音樂,大多數人都在強調技術、創新或是個人風格,很少有人如此直白地談論情感。

「我是江臨,作曲系教授。」他簡單自我介紹,「迎新會就要開始了,你不過去嗎?」

葉弦搖搖頭:「那種場合不適合我。我更願意一個人待在這裡,與音樂為伴。」

江臨理解地點頭。他也是如此,寧可獨自面對樂譜,也不願參與虛偽的社交。這種共鳴讓他對這個女孩產生了一絲好奇。

「那你繼續吧,不打擾了。」他轉身欲走。

「教授!」葉弦突然叫住他,「下學期我能選您的《現代作曲理論》嗎?我聽說您的課很難選上,但我真的對您的作品很感興趣。」

江臨有些意外。他的課程確實廣受歡迎,但大多是高年級學生才會挑戰的進階課程,極少有大一新生剛入學就指名要選修。

「那門課對新生來說可能有些困難。」他委婉地說。

「我可以提前準備!」葉弦急切地說,「我已經自學了不少現代作曲理論,也許不夠系統,但我願意努力。」

江臨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孩。她身上有種與年齡不符的堅定,眼中燃燒著對知識的渴望,這讓他想起年輕時的自己。

「課表上有我的辦公室時間,如果你有問題,可以來找我。」他最終說道,「至於能否選上課,要看你的能力和運氣了。」

葉弦的臉上綻放出笑容,那笑容如此明亮,以至於江臨不得不移開視線。

「謝謝您,教授!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江臨點點頭,轉身離開排練室。關門的瞬間,他聽見葉弦重新開始哼唱,那聲音如絲線般纏繞心頭,久久不散。

•●•

週一早晨,江臨剛到辦公室,就發現門外已經有人等候。

葉弦抱著一堆樂譜,站在走廊窗前。陽光為她的側影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她似乎完全沈浸在手中的書裡,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你來得真早。」江臨開口道,掏出鑰匙開門。

葉弦抬起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想在第一時間請教您一些問題,怕來晚了會排不上隊。」

江臨的辦公室整潔得幾乎刻板。書架上樂譜按時代和作曲家嚴格分類,桌上除了一台筆記型電腦和一本空白五線譜本外空無一物。牆上掛著一幅巴赫的肖像,那是他音樂上的精神導師。

「那麼,你有什麼問題?」江臨在桌後坐下,示意葉弦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葉弦打開她的筆記本,裡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問題和思考。從巴洛克對位法到現代無調性音樂,從電子音樂合成到電影配樂技巧,她的問題跨度之大令江臨驚訝。

他們討論了整整一個小時,江臨發現葉弦不僅有紮實的音樂基礎,更有獨特的見解。她能夠將理論與情感聯繫起來,這在技術至上的當代音樂教育中相當罕見。

「你為什麼選擇作曲系?」討論暫告一段落時,江臨問道,「以你的嗓音條件,完全可以考入聲樂系。」

葉弦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聲音會隨時間變化,甚至可能消失。但創作的作品卻能永遠流傳。我想創造能夠觸動人心的音樂,而不只是演繹他人的作品。」

「很宏大的理想。」江臨評論道,聲音裡聽不出是讚賞還是懷疑。

「您覺得這很天真嗎?」葉弦直視他的眼睛,挑戰般地問道。

江臨沈吟片刻:「不,我覺得很勇敢。只是你要明白,這條路並不好走。創作是將自己的靈魂撕開給世人看的過程,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這種暴露。」

「您承受住了,不是嗎?」葉弦輕聲說,「我聽過您的《秋日絮語》,那裡面有種孤獨的美感,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離去,只剩下最後一片落葉在風中掙扎。」

江臨怔住了。《秋日絮語》是他五年前的作品,獲得業界好評但鮮少被普通聽眾真正理解。這個大一新生竟然能如此精準地捕捉到作品的核心情感,這讓他感到既震驚又莫名地暴露。

「那只是樂評人的過度解讀。」他最終生硬地說,站起身來,「今天的時間到了,我還有課要準備。」

葉弦似乎意識到自己越界了,迅速收拾東西:「謝謝您的指導,教授。下週我還能來嗎?」

江臨猶豫了一下。理智告訴他應該與這個過於敏銳的學生保持距離,但某種更深層的衝動卻讓他點頭同意。

「同樣的時間。」他說,然後補充道,「帶上你自己創作的作品,我想看看你的實踐能力。」

葉弦的眼睛亮了起來:「我一定會準備的!」

她離開後,江臨久久無法集中精神備課。那個女孩的眼神,她對音樂的理解,還有她哼唱時的聲音,全都縈繞在他的腦海中,擾亂了他一向平靜的內心。

•●•

隨著秋季深入,葉弦成為江臨辦公室的常客。每週一的早晨,她都會準時出現,帶著問題和作品請教。江臨發現她進步神速,對音樂有著近乎本能的直覺理解。

同時,他也在課堂上更加關注她。他的《現代作曲理論》果然滿員,葉弦是班上極少數的二年級以下學生。她總是坐在教室前排,認真記筆記,參與討論時觀點獨到,很快就成為班上的佼佼者。

然而,江臨注意到葉弦似乎與其他同學保持距離。課間休息時,她總是獨自一人,要麼看書,要麼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有幾次,他看見她望著窗外發呆,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憂鬱。

十一月初,學院舉辦年度原創音樂會,鼓勵學生提交作品。江臨是評委之一,當他翻看提交名單時,驚訝地發現葉弦沒有報名。

「你為什麼不參加?」第二天辦公室時間,他直接問道,「以你的水平,完全可以競爭前三名。」

葉弦低頭擺弄著筆:「我不想太引人注目。」

「為什麼?音樂需要被聽見,創作需要被分享。你不可能永遠躲在角落裡。」

話一出口,江臨就後悔了。這聽起來太過個人化,超出了教授對學生應有的關心範疇。

葉弦抬起頭,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我有我的理由,教授。」

「是因為經濟原因嗎?」江臨猜測道,「獲獎者有獎金,我知道有些學生需要這筆錢。如果你是因為報名費——」

「不是的。」葉弦打斷他,然後嘆了口氣,「我只是……還沒有準備好將自己的音樂公開。」

江臨看著她,突然意識到這個才華橫溢的女孩內心深處有著某種恐懼。作為過來人,他太了解這種感受了——將自己的創作展示給他人,就如同赤裸著站在人群中,等待審判。

「這樣吧,」他緩和語氣,「下週的課上,我會要求每個學生展示一段自己的創作。就當是為明年的比賽做準備。」

葉弦似乎想反對,但最終點了點頭:「好的,教授。」

那一週的課上,學生們輪流展示自己的作品。當輪到葉弦時,她顯得格外緊張。她走到鋼琴前,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始演奏。

她選擇的是一段鋼琴獨奏,題為《雨滴的記憶》。開頭是輕柔的滴答聲,彷彿細雨敲窗,漸漸地,旋律變得豐富而複雜,交織著憂傷與希望。江臨閉上眼睛,讓音樂引領自己的情感。他看見了雨中的離別,聽見了記憶中的笑聲,感受到了時間流逝的無情。

當最後一個音符消散,教室裡一片寂靜。然後,爆發出自發的掌聲。葉弦的臉紅了,匆匆回到座位,不敢與任何人對視。

下課後,江臨叫住了她。

「你的作品很出色,」他真誠地說,「充滿了真實的情感。這才是音樂應該有的樣子。」

葉弦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嗎?您不覺得它太……個人化了嗎?」

「所有偉大的作品都是個人化的。」江臨說,「正是因為它們源自真實的情感,才能觸動聽眾的內心。不要害怕展示這一面。」

「謝謝您,教授。」葉弦微笑著,那笑容如此明亮,讓江臨的心跳漏了一拍。

從那天起,他們之間的關係發生了微妙變化。課堂上的眼神交流多了份默契,辦公室裡的討論常常超時。江臨發現自己越來越期待每週一與葉弦的會面,而她似乎也是如此。

一個雨天的午後,江臨在音樂廳附近的走廊裡聽見鋼琴聲。他認出那是葉弦的風格,輕柔而憂鬱。他悄悄走近,從門縫中看見她坐在鋼琴前,邊彈邊唱:

「秋風帶走了夏日的謊言,
落葉覆蓋了未說再見的離別...」

她的聲音如此純粹,充滿情感,以至於江臨感到胸口一陣緊縮。他從未聽過如此直接觸動心靈的音樂。

歌曲結束後,他不由自主地鼓掌。葉弦嚇得從琴凳上跳起來。

「教授!我不知道您在那裡...」

「這是你創作的?」江臨走進房間問道。

葉弦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隨手寫的,還不完整。」

「它很美。」江臨真誠地說,「為什麼不把它完成呢?」

葉弦低頭看著琴鍵:「有些歌曲最好永遠不要完成,就像有些話最好永遠不要說出口。」

江臨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能感受到她話中的憂傷。他注意到她的眼角有淚光閃爍。

「你沒事吧?」他關切地問。

葉弦迅速擦去眼淚,強顏歡笑:「沒事,只是被自己的音樂感動了。我很奇怪吧?」

「不,」江臨輕聲說,「這說明你真正地投入了情感。這是創作者最寶貴的品質。」

他們並肩坐在鋼琴前,討論著那首歌的編曲可能性。雨聲敲打著窗戶,為他們的對話提供了天然的伴奏。在那個時刻,江臨感到一種久違的平靜與滿足。他意識到自己對這個年輕學生的感情已經超出了師生的界限,這讓他既惶恐又無法自拔。

•●•

十二月的第一個週末,學院組織了一次郊遊,前往附近的山區採風。江臨原本不打算參加,但聽說葉弦報名後,鬼使神差地也報了名。

大巴車上,他刻意選擇了靠前的位置,卻不由自主地透過車窗反射觀察坐在後排的葉弦。她戴著耳機,望著窗外飛逝的風景,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表情。

到達目的地後,學生們分散開來尋找靈感。江臨故意選擇了一條少有人走的小徑,卻在轉彎處意外遇見了葉弦。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筆記本攤在膝上,正在寫寫畫畫。

「找到靈感了嗎?」江臨走近問道。

葉弦抬起頭,微笑著說:「大自然總是最好的靈感來源。聽,風穿過松樹的聲音,像不像長笛的顫音?」

江臨閉目傾聽,確實,風聲如音樂般有節奏地起伏。「你很善於發現音樂中的音樂。」

「我父親曾經說,整個宇宙就是一曲交響樂,我們只需要學會傾聽。」葉弦的眼神柔和下來,顯然回憶起了溫馨的往事。

「你父親也是音樂家?」

「他是中學音樂老師,是他教會我愛上音樂的。」葉弦的聲音裡充滿愛與懷念,「他去世五年了,癌症。」

「對不起。」江臨輕聲說。

「沒關係。」葉弦搖搖頭,「他活在我的音樂裡,每當我創作時,都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他們沈默了片刻,只有風聲在樹梢低語。然後葉弦突然說:「教授,能跟我分享您創作《秋日絮語》的靈感嗎?那首曲子總讓我想到父親最後的秋天。」

江臨罕見地敞開心扉:「那是我母親去世後不久創作的。她最愛秋天,卻在秋末離去。曲子中的孤獨感不僅來自她的離去,也來自我對生命無常的感受。」

「音樂是我們保存記憶的方式,不是嗎?」葉弦輕聲說。

江臨點頭:「是的,通過音樂,逝去的人永遠不會真正離開我們。」

他們沿著小徑繼續前行,話題從音樂擴展到生活、夢想和遺憾。江臨驚訝地發現,儘管年齡差距很大,他們卻有許多共同點:都喜歡巴赫和蕭邦,都偏愛雨天勝過晴天,都認為創作是種既痛苦又愉悅的過程。

在山頂上,他們俯瞰著腳下的山谷。秋末的景色斑斕而憂傷,彷彿大自然在冬季來臨前最後的狂歡。

「太美了,」葉弦感嘆道,「美得讓人心痛。」

江臨轉頭看她。風吹亂了她的頭髮,陽光為她的輪廓鍍上金邊。在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年輕的學生。

「葉弦,我——」他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葉弦轉向他,眼中有一種他讀不懂的情緒:「教授,有時候我希望時間能停在某一刻,永遠不要繼續前進。」

他們的目光交織,空氣中充滿了未說出口的話。江臨幾乎要伸手撫摸她的臉頰,但最終還是克制住了。

回程的大巴上,葉弦意外地坐在了江臨身邊。他們沒有交談,但肩膀不經意間的觸碰讓江臨心跳加速。葉弦似乎也意識到了這種微妙氣氛,臉一直紅到耳根。

到達學校時,天色已晚。學生們紛紛散去,江臨卻叫住了葉弦。

「今天很愉快,」他說,感覺自己像個緊張的少年,「謝謝你的陪伴。」

葉弦微笑著,眼神中有種複雜的情緒:「我也是,教授。謝謝您分享那麼多關於創作的想法。」

她轉身離去,但又停下來,回頭說:「江教授,您知道為什麼我每週都去找您請教嗎?不僅僅是因為您的專業知識,更是因為在您身邊時,我感到……被理解。」

說完這些,她迅速離開,留下江臨獨自站在原地,心中充滿了甜蜜與不安。

•●•

期末臨近,江臨越來越難以維持師生應有的界限。他發現自己在上課時更頻繁地看向葉弦,她的每個問題都讓他感到欣喜,她的每次缺席都讓他擔心。辦公室裡,他們的討論常常超出預定時間,話題也從音樂擴展到更個人的領域。

一個週五的下午,葉弦來到他的辦公室,臉色蒼白。

「怎麼了?」江臨關切地問。

「我母親住院了,」葉弦的聲音顫抖,「我需要回家一趟,可能會錯過期末作品提交。」

「別擔心作品的事,」江臨立即說,「家人的健康更重要。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葉弦搖搖頭,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教授。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衝動之下,江臨繞過桌子,輕輕抱住了她。葉弦先是僵硬,然後放鬆下來,將臉埋在他的肩頭哭泣。江臨輕撫她的背,感受著她的顫抖,心中充滿了保護欲。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輕聲安慰,「如果需要任何幫助,隨時告訴我。」

葉弦抬起淚眼:「謝謝您,教授。您不知道這對我意味著什麼。」

那天晚上,江臨無法入眠。他意識到自己對葉弦的感情已經超出了可控範圍。作為教授,他應該保持專業距離,但作為一個人,他無法否認內心的渴望。

葉弦回家一週後,江臨收到了她的短信:「母親情況穩定多了。謝謝您的關心。附:我很想念我們的討論。」

江臨回覆:「很高興聽到好消息。期待你回來。」他猶豫片刻,又加了一句:「我也很想念我們的討論。」

發送後,他感到既罪惡又興奮。這條短信已經越界了,但他無法抗拒。

葉弦返校後,他們之間的氣氛更加微妙。每次眼神交匯都充滿未言明的緊張,每次偶然的觸碰都讓空氣幾乎凝固。江臨知道他們正走向危險的邊緣,卻無力阻止自己。

學期最後一天,葉弦來到他的辦公室提交期末作品。其他學生都已經離開,走廊空無一人。

「這是給您的,」她遞給他一個信封,臉微微泛紅,「不僅是期末作品,也是對您一學期指導的感謝。」

江臨打開信封,裡面是一份精心譜寫的樂譜,題為《未完成的交響曲》。還有一封手寫的信。

「我可以現在讀嗎?」他問。

葉弦點點頭,緊張地絞著手指。

江臨展開信紙,葉弦清秀的字跡映入眼簾:

「親愛的江教授,
這學期能夠跟隨您學習,是我最大的榮幸。您不僅教會我音樂的理論,更讓我明白創作的真諦——勇敢地表達真實的情感。
隨信附上的作品是我為您創作的,靈感來自我們在山上的對話。它之所以叫《未完成的交響曲》,是因為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有許多未說完的話,未探索的可能性...」

江臨抬起頭,發現葉弦正凝視著他,眼中充滿了期待與恐懼。

「葉弦,我——」他開口,卻不知該如何繼續。

「教授,我對您的感情已經超出了學對老師的尊敬,」葉弦輕聲說,「我知道這可能不合適,但我必須告訴您。」

江臨的心狂跳起來。理性告訴他應該拒絕,應該劃清界限,但他的心卻吶喊著另一種答案。

「葉弦,我們之間有年齡差距,還有師生關係...」

「學期已經結束了,」葉弦急切地說,「下學期我不選您的課,我們就不再是師生關係了。」

江臨看著她年輕而真誠的臉,內心激烈鬥爭。最後,情感戰勝了理性。

「我也對你有特殊的感情,」他終於承認,「但我們必須謹慎處理。」

葉弦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真的嗎?您真的也...」

江臨點頭,忍不住也笑了:「從第一次在排練室聽到你唱歌,你就佔據了我的思緒。」

他們相視而笑,眼中只有彼此。在那一刻,所有顧慮和阻礙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純粹的喜悅。

然而,他們沒有注意到,辦公室虛掩的門外,一個學生正在用手機拍攝這一幕。他原本想來請教問題,卻意外見證了這親密場景,並決定記錄下來。

•●•

寒假開始了,校園變得空蕩。江臨和葉弦開始謹慎地見面,通常是在遠離校園的地方。他們一起去聽音樂會,參觀畫展,在僻靜的咖啡館討論音樂和生活。江臨感覺自己年輕了十歲,創作靈感如泉湧般回歸。

葉弦也煥發出新的光彩。她的作品變得更加成熟而富有情感,連其他教授都注意到了她的進步。

然而,幸福總是短暫的。新學期開始前一週,江臨被系主任叫到辦公室。主任臉色嚴肅,桌上放著一個手機。

「江教授,有人提交了這段視頻,」主任開門見山地說,「內容很令人擔憂。」

江臨點開視頻,心沈了下去。那是學期最後一天,葉弦在他辦公室裡的場景。視頻沒有聲音,但清晰地顯示了他們的親密互動:葉弦遞給他信封時臉上的紅暈,他讀信時溫柔的表情,最後他們相視而笑的瞬間。拍攝角度巧妙地讓他們的關係看起來比實際更加曖昧。

「這不是看起來那樣,」江臨試圖解釋,「葉弦只是遞交期末作品和感謝信。」

「感謝信需要那種表情嗎?」主任嚴厲地問,「江教授,你應該知道學校對師生戀的態度。即使學期結束,權力關係的不對等依然存在。這段視頻如果公開,對你、對葉同學、對整個學院都會造成嚴重影響。」

江臨感到一陣恐慌:「葉弦知道這件事嗎?」

「還沒有,我們先找你談話。」主任嘆了口氣,「江教授,你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教育者,我們不希望你的事業毀於一旦。學院決定給你一次機會,但必須立即終止與葉同學的任何非專業關係。」

江臨茫然地走出辦公室,心中充滿了憤怒和絕望。他知道規定是合理的,但無法接受就這樣結束與葉弦的關係。

當晚,他約葉弦見面,告訴她這個消息。葉弦聽後,臉色蒼白。

「所以我們就這樣結束了?因為一段斷章取義的視頻?」她的聲音顫抖。

「學校的規定是明確的,我們從一開始就知道風險。」江臨痛苦地說。

「那麼我的感受呢?您的感受呢?這些都不重要嗎?」葉弦眼中含淚。

「正因為重要,我們才必須結束。」江臨輕聲說,「否則可能會影響你的學業和未來。我不能這麼自私。」

葉弦搖頭:「您不明白,和您在一起的日子裡,我創作出了最好的音樂。因為我終於有了想要表達的情感,有了想要傾訴的對象。」

「你的才華不應該因為我而受到質疑,」江臨說,「你注定要成為出色的作曲家,我不能成為阻礙你的絆腳石。」

他們沈默對坐,都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結局。最後,葉弦站起身:「我明白了,教授。謝謝您這學期的指導。」

她轉身離開,沒有回頭。江臨看著她的背影,心如刀割。

新學期開始後,葉弦果然沒有選修江臨的任何課程。偶爾在校園裡相遇,他們也只是禮貌性地點頭打招呼,然後匆匆離開。江臨發現葉弦變得更加沈默寡言,常常獨來獨往。

三週後,江臨收到一個信封,裡面是葉弦的退學申請和一封簡短信函:

「親愛的江教授,
經過慎重考慮,我決定離開學院。不是因為我們之間發生的事,而是因為我發現這裡不再能給我創作的靈感。謝謝您教會我最重要的課:音樂源於生活,而我有勇氣去生活。
您的永遠的學生,
葉弦」

隨信還有一張CD,上面標著《未完成的交響曲·完整版》。

江臨立即嘗試聯繫葉弦,但她的手機已經停機。他驅車前往她登記的住址,卻發現她已經搬走。問遍所有可能知道她去向的人,都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葉弦就這樣從他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

那天晚上,江臨獨自在辦公室播放那張CD。音樂響起時,他淚流滿面。葉弦完成了他們的《未完成的交響曲》,作品中充滿了他從未聽過的美麗與憂傷。最後一段是他熟悉的旋律——那是她在排練室唱過的歌,現在有了完整的編曲和歌詞:

「秋風帶走了夏日的謊言,
落葉覆蓋了未說再見的離別。
我們的交響曲永遠未完成,
但在某個平行宇宙中,
每個音符都在迴響,
每個瞬間都已永恆...」

歌曲結束後,有一段靜默,然後是葉弦輕聲的話語:「謝謝您,江教授。無論我在哪裡,都會繼續創作。因為您教會我,真正的音樂永遠源於真實的情感。」

江臨閉上眼睛,讓音樂在心中迴盪。他明白,有些愛情註定無法圓滿,有些交響曲永遠不會完成。但它們留下的迴響,卻能永遠改變一個人的生命旋律。

多年後,江臨成為享譽國際的作曲家,但他再也沒有見過葉弦。只是偶爾,在音樂廳或唱片行,他會聽到一段熟悉的旋律,彷彿是她創作的音符穿越時間與空間,與他重逢。

每當這時,他都會停下來傾聽,臉上露出苦樂參半的微笑。因為他知道,有些連接永遠不會真正斷裂,有些交響曲即使未完成,也已經在另一個宇宙中奏響了完整的樂章。

而這就是他們故事的結局——沒有結局的結局,未完成卻已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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