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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9 22:14:34

前言:

卓弁貞從沒想過,自己會因為飛天「強哥」的牽線,
和當年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包子女孩重逢,
更別說因為發現她的馬尾很好拉、人也很好欺負而對她感興趣,
所以,就算他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劣根性對她使壞,
讓她避如蛇蠍,甚至妄想投入別人的懷抱,
他都不會放手,而是很有耐心的「規勸」她打消念頭,
順便再利用自家秘書受傷放大假之際,
將她夾帶進公司練吻技,徹底實行蠶食鯨吞的侵略計劃,
幸好這女人大事精明,小事迷糊,一點也沒察覺他的用心,
現在還因為不小心將他推下樓而內疚得要死,
啊──想到接下來「病重」的他可以怎樣理所當然的吃豆腐,
他就好興奮啊……


第1章(1)  

  台灣零售業龍頭四方集團,旗下經營的產業幾乎包辦了所有的民生用品,有百貨、大型賣場、食品研發和異國連鎖餐廳,而它的創建者卓顯,據聞相當仁慈且極富愛心,對於各種捐款向來不落人後,甚至會定期到安養院和育幼院走動。

  當然,有的人會認為,這樣的表現純粹是想要博得好名聲塑造企業形象,一方面又可以節稅,何樂而不為?

  但,只有跟在卓顯身邊的人,才知道他是個取之於社會,也樂於回饋社會的大善人。

  「二少爺,請往這邊走。」

  身旁有人輕喚,讓始終看著卓顯背影的男孩緩緩回頭。

  「我知道了。」男孩嗓音清朗帶著笑,將心中盼望的、不滿的,悉數收起埋藏。

  身為卓顯的孫子,十五歲的卓弁貞擁有一雙超乎年紀,世故又銳利的眼,替清俊而立體的五官點上最妖冶的完美。

  他回到一列長桌前,發放各種文具用品和玩具給育幼院童,待發放完一輪後,抓著手上剩餘的筆,他不禁看向躲在角落裡低聲啜泣的小女孩。

  本來出席這種活動的,都是外向活潑的卓煜,但一早卓煜就不知去向,這差事才落在他頭上。

  儘管不快,該要他去做的,他也不會逃避。

  只是,他討厭育幼院,討厭已被領養,卻彷彿依舊沒有家人的自己。

  卓顯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媳婦進門多年,卻始終不得後嗣,最終在卓顯作主之下,依民間習俗先領養了卓煜,希望能夠因而招子,就在領養了第二個孩子,也就是他時,卓家二代才終於傳出喜訊,取名卓兆宇。

  想當然耳,養父母把所有的愛全給了好不容易盼來的寶貝兒子。

  「小包子。」看準現場的媒體似乎正在捕捉某些畫面,心思深沈的卓弁貞心裡已有打算,將手中的玩具發完之後,拿著僅剩的一支筆,他走到小女孩身邊。

  聰明的他清楚知道,不管自己再怎麼努力討好,都不可能得到養父母的疼愛,於是將重心放到爺爺身上,企圖以行動換取更多的注意。

  小女孩擡眼,漂亮的五官因為哭泣皺成一團,加上雙眼哭腫,小嘴噘成酸梅狀,乍看之下,確實有幾分小包子樣。

  「……我不是小包子。」她啜泣得更用力了。

  「小包子,你在哭什麼?」

  「我不是小包子。」小女孩非常堅持,擡眼怒瞪著他。

  「你到底在哭什麼?」他不耐地皺起有型的濃眉。

  「上次那個哥哥呢?」她開始四下梭巡。

  「他沒來。」怎麼,他就這麼不被需要?「這是你的筆,拿去。」他善盡職責地將每一樣物品發送出去,儘管受不了最後一個小孩是個愛哭鬼。

  「不要!」她抓起筆,丟得很遠。

  卓弁貞不語,頭也不回,一雙冷沈的眼盯得她自動鎖住淚,傻愣愣地看著他,感覺自己像是犯下大錯,想道歉又覺得自己沒有錯,不道歉……他的眼神冷得駭人。

  就在這當頭——

  「發生什麼事了?」有位女記者帶著攝影記者來到這角落。

  卓弁貞登時揚開溫煦笑意,將小女孩抱入懷裡,輕拍她的背,好看的唇微掀,灑落溫暖字句。

  「乖,不哭了,哥哥就在這裡,不哭了,好嗎?」他的嗓音低沈裹著磁性,加上規律的拍背動作,有著強烈哄人入睡的催眠效果。

  然而,小女孩忘了哭,絕對不是因為他的拍哄。

  「卓二公子繼承了卓總裁悲天憫人的胸懷,果真是同出一脈的善心之家。」攝影記者完全被卓弁貞精湛的演技唬住,不住誇讚。

  「卓家只有小公子才是親生的。」女記者小聲提醒。

  「是嗎?」

  刻意壓低的聲音依舊溜進卓弁貞的耳裡,他假裝沒聽見,繼續哄著呆若木雞的小女孩,直到攝影記者拍下照片,與女記者一起離去。

  確定沒有人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隨即將前一秒還抱在懷裡安撫的小女孩放回原本的位置,打算任她哭到天荒地老,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成。

  「……哥哥,你好會變臉。」小女孩好錯愕,在離開他的懷抱之後,繼續抽抽噎噎地哭著。

  「你能拿一張包子臉跟我說話,也算了不起了。」媒體一走,卓弁貞便收拾起笑臉,連渣都不留,俊臉陰沈地瞪著還哭個沒完的小女孩。「有什麼好哭的?你以為哭,就能改變你待在這裡的命運?既然已經待在這裡了,自己就要堅強一點。」

  他是孤兒,卻沒有待在育幼院的記憶,只因他還在襁褓中就被領養,但並沒因此享受到半點父母的疼愛,頂多只有兩份手足情誼,依舊抵不過他心中的渴望。

  他渴望被愛,渴望被迫切需要,可惜,在家中排行老二的他身份非常微妙,有種備胎般的感覺。爺爺疼愛卓煜,養父母疼愛兆宇,儘管爺爺待他也不差,但也許是天性貪婪,沒有完全屬於他的一份愛,他寧可不要。

  他存在著,卻又像是抹虛影,沒有人看見他,沒有人在乎他的感受,沒有人願意愛他……

  豆大的兩泡淚還在小女孩眸底蓄勢待發,卻見她連柳眉都緊緊皺起,很認真的問:「哥哥,什麼叫做堅強?」

  「……」卓弁貞開始後悔,自己幹麼為求有所表現,而招惹上這個愛哭又蠢得要命的笨女孩。

  差不多相同的年紀吧,家中容姨的外孫女有梅,可比她沈穩又乖巧得多了。

  「就是你不能再哭了,哭也沒用,你必須趁待在這裡的時間多多學習,等到有一天你離開這裡,才能靠自己生活。」說完,他不禁又歎氣,懷疑她根本聽不懂他的話,而他又沒興趣對個幾歲大的孩子說教。

  小女孩哭腫的淚眼直瞅著他,似懂非懂,卻好像隱隱約約明白,就算她哭瞎雙眼,父母還是不會回到自己身邊。

  想著,不禁垂眼看著父母唯一留給她的一條手鏈。

  手鏈非常精緻,白K金流蘇狀的鏈身,銜接一個白K台座,上頭嵌鑲著幾顆閃耀的剔透紫水晶,而最特別之處,在於環扣竟是圓形鎖狀造型。

  她記得,這是爹地和媽咪結婚十五週年,爹地送給媽咪的禮物,可是手鏈卻是爹地的,媽咪只有一把小巧的鑰匙。媽咪說,那是一把神奇小鑰匙,每轉動一次,就可以許願一次,而那條手鏈,會幫她實現願望。

  她一直不懂,想問……如今卻已經沒有機會可以再問了。

  想著,淚水無聲滑落,一滴、兩滴,像是徹底決堤,沒有盡頭。

  卓弁貞睇著她半晌,冰冷多時的心微微發痛。如果她是放聲哭嚎,他會轉頭就走,只因他向來不接受任性的撒潑,但是她無聲的低泣,哭得好壓抑,反教他煩躁起來。

  內心有股陌生又熟悉的情緒被挑起,莫名的共鳴著。

  「喏,這個給你。」找了老半天,身上沒半樣東西,他只好將出門前有梅送給他的杏仁糖放到她手中,不忘警告她。「你再給我丟丟看,再丟,你就什麼都沒有。」

  小女孩擡眼直瞅著他,腫如核桃的大眼仍不斷滑落淚水。

  「不準哭,不要再哭了,再哭也沒有用,知道嗎?」他掏出手帕輕拭著她的臉。

  像是懂了,她近乎認命地點了點頭,可淚還是在流。

  卓弁貞又看了她一眼,正準備離開,她卻驀地抓住他的褲管,他垂眼一掃,她嚇得直覺想縮回手,但又有些遲疑,畢竟她不想要獨自一人待在這裡。

  「你想要我陪你?」

  她掉著淚,小嘴抿得緊緊的。

  「你不把話說出來,誰知道?」

  「……陪我。」

  「這裡有很多人,你確定要我陪?」他直瞅著她。

  小女孩不太懂他的意思。今天有好多人來,可是她都不認識,沒有人要理她,只有他……雖然看起來有點怪怪的,不過也不太像壞人……她困惑地皺起眉。

  「問你這麼多,你根本聽不懂。」他嘖了聲,卻沒拉開她的手,不知怎地,就是丟不下她,只好坐在她身邊,沒再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緊抓不放的小手,心裡五味雜陳。

  看著她,就像是看見不願承認的自己。

  她的淚水,像極他唯有在夜裡獨處時,才能展露的心緒。

  他渴望有人需要自己,渴望有著專屬於自己的家人,說穿了,他只是孤單。

  瞧著她從一開始的丟筆到現在的主動接近,卓弁貞的心隱隱震動著。

  那是種被需要的感覺,而他享受著這短暫的交流。

  ***

  後來離開育幼院時,爺爺將一把不過指甲大小的鑰匙交到他手中。

  「爺爺,這是什麼?」

  「有個小女孩說,你送她一顆糖果,所以她送你一把可以實現願望的鑰匙。」卓顯笑瞇那雙精爍的眼。

  卓弁貞意會,才知道那女孩骨子裡很倔,拿了人家東西,也必定要回報,絕不相欠。

  他難以理解,不過才幾歲大的女孩,怎會有這樣的想法?想想,也許是她父母教養得好,可惜,如今只剩下她一個。

  打量著那把寬度不過一厘米的鑰匙,他不禁失笑。

  這樣的一把鑰匙,到底要怎麼實現願望?

  他沒問她名字,不打算跟她太過深入,反正往後他們也不可能再見面,因為明天,他便要遠赴英國留學,幾年過去,她肯定把他給忘了,今天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他人生的小小插曲罷了。

  抱著這樣的心思,幾年後,學成歸國的他回到台灣,進入四方集團工作,開始開拓自己的世界,發生了許多事,改變他當年近乎憤世嫉俗的個性,讓他不再像是隨風而動的浪濤。

  他變成一片海,沈靜而慵懶。

  直到今天——

  「執行長,難道這就是老總裁留下來的謎題?」

  耳邊傳來秘書丘禮安的聲音,卓弁貞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水晶手鏈收妥,擱入木盒裡,懶懶擡眼。

  「禮安,什麼時候眼睛變得這麼尖了?」歲月在他原就俊美的五官鑿下更深刻的輪廓,濃眉深目,挺鼻潤唇,多層次的發削至肩頭,唇角那抹慵懶的笑,讓他儼然像是從時尚雜誌走出的美型男。

  「執行長,別消遣我了,是上頭的人要我來探口風的。」丘禮安一臉為難,真的是很無奈。

  打從老總裁去世立下遺囑,留下三樣物品給三個孫子,要他們依循他留下的物品去尋找,一旦誰先找到,誰就成為集團的繼承人之後,身為熱門候選人的弁貞執行長身後,就不乏位居董事會核心小組的大老,想要助以一臂之力,推他上龍位。

  「無聊。」卓弁貞興致缺缺地垂下長睫,看著桌面的文件。

  「話不是這麼說的,眼前卓煜執行長已經退出繼承爭奪戰,就只剩下你跟副總裁較勁,二分之一的機會,當然是有辦法得到就搶搶看嘍。」丘禮安也很想知道跟隨多年的上司,到底是拿到什麼樣的東西。

  可惜,遺物是看見了,卻看不出端倪。

  「放話出去,我也放棄繼承。」他漫不經心的口吻,就像放棄的是一筆訂單,而不是產值超過百億的四方集團。

  如果是個扶不起的阿鬥說這種話,大可由著他,但在卓弁貞進入集團後,將負責的連鎖異國餐廳這一塊打理得有聲有色,甚至目前全台分店已超過十幾家,且因為賣的不只有代表性的異國料理,還包括當地的家常菜,而在業界辟出一條新路,遠景看好。

  所以丘禮安完全呆掉,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逼得太緊,導致上司反彈。「執行長,放棄這種話,不能隨便說說,會有人當真的。」

  卓弁貞擡眼,笑得慵懶。「我就怕沒人當真。」

  他和卓煜心知肚明,爺爺屬意的人一直是兆宇,而他和卓煜只能是兆宇最有力的左右手,兩人必須齊心平衡集團內部,讓兆宇可以輕鬆駕馭四方往前走。

  如果是十五年前的他,必定非常氣憤難平,但十五年後的他,欣然接受。

  「可是——」

  丘禮安的話被敲門聲打斷。

  「請進。」

  門開,一位身著套裝、五官清麗的女子,抱著一叠文件走進來。「執行長,這裡有幾份急件,等著簽名。」

  她將文件一一攤開在桌面。

  卓弁貞抽出筆,略略看過內容之後,一一簽名,隨後,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靜涔,你明天要到歐洲出差?」

  「是。」石靜涔收妥文件,狹長的美目一對上他,閃露淡淡的羞怯。

  卓弁貞打量著她,眸色有幾分疏離。

  石靜涔有張相當漂亮的臉,態度大方,進退得宜,在一年前進入公司之後,便展現果決的行動力,交出亮麗的成績,如今已是採購組的組長。

  但,這不是他在意她的原因。

  原因出在——她是當年愛哭的小女孩。聽說,她在五年前,拿著那條水晶手鏈來找爺爺,請求爺爺資助她上大學。那時,家中正值多事之秋,爺爺將她的事交由秘書打理,直到她畢業之後,便理所當然地進入公司,被分發到他的手下做事。

  老實說,眼前的她獨立而堅強,讓他難以將她與記憶中愛哭的包子臉給聯想在一塊。

  「執行長?」石靜涔被打量得粉顏緋紅,羞澀地垂下眼。

  「記得,南法那家牧場的藍莓起司,要多訂一倍的份量。」他淡淡交代,隨即移開眼,忙著手上的工作。

  「……是。」石靜涔失望地應答,抱著他簽好的文件,落寞離開。

  「禮安。」

  「是。」

  「出去,我最討厭被人偷窺。」卓弁貞眼也不擡,懶懶地說著。

  「……是。」丘禮安扼腕極了,沒能從那條手鏈看出端倪,就沒法跟其它大頭交代,到時肯定少不了一陣叨念。

  待關門聲起,卓弁貞打開精緻木盒,取出手煉之後,在軟墊底下,拿出一張字條,上頭是爺爺的字跡,寫著——

  彌補你曾失去的幸福。

  其實,意思非常的清楚。爺爺交給他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謎題,更不是要他加入繼承人選戰,而是把擁有手鏈的女孩交給他照顧。

  只是……

  「爺爺,我曾經失去什麼幸福,你又知道了?」他喃著,不禁苦笑。

  爺爺竟打算拿石靜涔彌補他曾經失去的,可是,石靜涔又怎會是他想要的?

  他和她的交集,只在十五年前的那一天,過了那天,他便將她給忘了,連她送的鑰匙都不知道被他丟到哪去,要不是爺爺將手鏈當作遺物,經由董事會交到他手中,讓他想起那一天的話,他早就忘了當年的小女孩。

  如今要他照顧她,對他而言,根本是一項額外的苦差事,哪裡算是彌補了?

  也正因為如此,打從他收到遺物至今,都一直不願對外公佈爺爺留給他的是什麼、要他去做的又是什麼,因為,他完全不想蹚這淌渾水。

  他現在一個人,過得很好。

  只是,近來偶爾想起那張哭腫的包子臉,會讓他有點後悔,當年為什麼態度不再好一點……

第1章(2)  

  「弁貞。」

  聲音傳來的瞬間,門板也被推開了。完全無視他的意願,大剌剌來到面前的,就是他名義上的大哥,卓煜。

  「幹麼?」他懶懶應著,將字條收進軟墊底下。

  「這條手鏈……」卓煜動作飛快地拿起他桌上的手鏈。

  「還來。」卓弁貞睇著他,聲調微凝。

  「這是爺爺留給你的?」

  「不重要。」

  「爺爺要你做什麼?」卓煜將手鏈緊握在手,問得很壞心眼。

  卓弁貞看著他半晌,涼涼開口,「卓煜,成熟一點,要不然你早晚被柳橙唾棄。」

  柳橙就是讓卓煜甘願放棄繼承權的女人。絕非她手段一流,而是有個笨蛋為了得到她,願意放棄一切。

  「不好意思,她愛的就是這樣的我。」

  「還來。」重複一遍,他伸出手,清俊臉龐有了淡淡的不悅。

  他可不希望因為卓煜的無聊舉動,將手鏈的事給流傳出去,搞得他日後疲憊不堪,甚至悲慘得被趕鴨子上架。

  他很滿意目前的生活,完全不想背負別人的人生。

  「偏不。」卓煜連退數步。「除非你跟我說,爺爺要你做什麼。」

  「關你什麼事?你都已經放棄繼承了,管那麼多。」很無奈的,他站起身,斜倚著辦公桌,等他自動把手鏈歸還。

  「不說?」卓煜將手鏈套在指間,緩緩的轉動著。「爺爺給我的指令,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你收到的就讓我一個人知道也不行?」

  卓弁貞黝黑的眸瞳直視著他。「你把自己收到的指令搞到人盡皆知,那是你喜歡高調,我剛好跟你相反,所以……把手鏈還給我。」

  他的語氣懶懶的,像是一貫的漫不經心,但卓煜卻很清楚,當他說話出現長串,且一字拖過一字時,就代表他的耐性快要用光。

  於是,他當機立斷,打算將手鏈還給他,誰知道,手鏈轉啊轉的,就在他手指一頓的當下,飛了出去。

  驚覺手鏈飛脫,卓煜回頭看去,只見手鏈以拋物線朝大理石地面親吻而去——

  啦!?辦公室內頓時鴉雀無聲,安靜得只聽得見卓煜突然急促的呼吸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緩緩移動眼,看著他照顧長大的弟弟。

  「很好玩?」卓弁貞皮笑肉不笑地低問。

  完蛋……那是火山要爆發前的徵兆!收到危險訊息,卓煜趕緊堆滿笑臉。「放心,我有辦法修好它!」

  「是嗎?」卓弁貞沈靜的黑眸跳綻異樣火花。

  ***

  墨綠廚房前,一輛流線利落的跑車停妥,兩個男人一前一後下車,其中一個擡眼看著招牌,再望向玻璃門內的擺設。

  「就是這裡。」卓煜輕拍著弟弟的肩。

  卓弁貞冷冷地看著他,「現在的科技,已經厲害到用果汁就可以黏好破掉的水晶了?」

  「……是用香草黏的。」卓煜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最好是有那麼神,要不然我就拿你的血來黏黏看。」

  「有沒有那麼珍貴?不就是一條手鏈,大不了我賠你。」卓煜氣結,推開店門,逕自走進去。

  「你賠不起。」

  「說個數字。」

  「無價。」

  因為那是小包子的手鏈,是屬於她的東西,總有一天,他必須將手鏈完好無缺地還給她。

  「不用錢?」卓煜一屁股坐上吧台前的高腳椅,不怕死地問。

  「你可以再白目一點。」卓弁貞笑瞇了漆黑眸瞳。

  卓煜立刻乖乖閉上嘴,知道自己已經踩到弟弟的底限。

  於是,他裝可憐,向吧台邊的女孩求救。「石榴,柳橙還沒到嗎?」

  「嗯……」石榴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半。「她要是沒被公事纏住的話,應該快到了。」

  墨綠廚房,是家標榜養生果汁和香草花茶的糕餅店,由柳橙出資、藍莓統籌、她出力,共同經營。

  三人是大學同學,情同姐妹,在大學畢業之後,三人在各有正業的情況下,還要撥出時間經營這家店,分外辛苦,但辛苦得很有價值。

  只是,身為采衣百貨行銷副理的柳橙,不見得能夠天天到店裡,而經營香草園的藍莓自然也不會天天報到,頂多是在白天時過來,煮好各式需要事先調製的香草茶,而她,因為正業就擺在店內,所以除了星期三、六得到夜市擺攤,幾乎都在店內待命。

  近來,柳橙正和四方百貨執行長卓煜交往中,因此她偶爾會成為兩人之間的聯絡站。

  只是,怎麼今天多了個人?

  石榴好奇地打量坐在卓煜身旁的男人,就見他看向其它角落,似乎正在打量店內的擺設。

  「對了,石榴,有件事想要麻煩你。」卓煜想起今晚前來的主要目的,趕緊拿出懷裡的手鏈,還有其中一塊破裂的水晶。「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找到一模一樣的水晶,幫我鑲裝上去?」

  會找石榴不是沒原因的。

  墨綠廚房除了賣些糕點、養生果汁,在通往包廂雅座的階梯牆面上,還設有百寶格,陳列著石榴的水晶作品,其中不乏手鏈類的飾品。

  「欸?」石榴接過手鏈,瞬間臉色遽變。

  她翻看著,仔細地看過每顆水晶的雕琢方式、鏈身的流蘇,最後落在那個圓形的鎖頭上,難遏訝異地低喊,「這是我的手鏈!」

  卓弁貞聞言,收回打量四下的視線,橫眼看去,對上一張滿是詫異的粉顏。

  她一頭長髮在腦後束著高高的馬尾,完美呈現那張不過巴掌大的白皙清透小臉,上頭嵌著貓兒般的雙眼,黑瞳潤亮,配上彎彎柳眉,非常搶眼而艷麗,還有張就算緊抿著也勾出彎彎美弧的菱唇。

  然,吸引他注意的,絕非是她的外貌,而是她剛才說的話。

  「你的?」卓煜笑睇著她,問身旁的人。「弁貞,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認錯了。」這是卓弁貞的結論。

  「不可能。」石榴斬釘截鐵地反駁,靠近他一些,指著小鎖,說:「這是我爸媽結婚十五週年紀念日,我爸送給我媽的禮物。」

  卓弁貞淡然看著她的激動。「這是一條男性手鏈。」

  鏈身設計偏中性,但是上頭的鑽石和水晶排列方式,是十足的陽剛味,再加上鏈圍,絕對是屬於男人才有的尺寸。

  「可是……對,可是這真的是我爸送給我媽的結婚十五週年禮物。」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爸媽當初怎麼會這麼做,但這麼特別的設計,還有相同的紫水晶、流蘇的鏈身……這手鏈跟在她身邊太久太久,她不可能錯認。

  「看來令堂的腕圍挺大。」卓弁貞口吻清淡地嘲諷。

  石榴氣結,一雙貓眼微瞇,瀲灩生光。

  「呃,石榴,等等再聊,先給我和他各自來一杯養生果汁。」卓煜見氣氛沈凝,趕緊充當和事佬。

  石榴抿緊菱唇,瞪了說話難聽的男人一眼,悻悻然跑去搾果汁,過程中有股衝動想要在果汁內加料,但為了不影響店裡的聲譽,她還是認命地調了兩杯胡蘿蔔菠蘿汁。

  「弁貞,態度好一點。」

  「為何?」

  「因為我們要拜託她幫忙找塊相似的水晶鑲裝上去。」

  卓弁貞微揚起眉,「她會?」

  「會,你自己看,那面牆上的百寶格內,擺的都是她的作品,全都是以水晶為主軸的一些飾品,有繩編的,也有K金鑲製。」卓煜指著左手邊的那面牆。

  這個信息,也是他為了柳橙成為墨綠廚房的熟客之後,才從石榴口中得知的。

  卓弁貞淡淡掃過一眼,突地頓住。「你確定她一定可以辦到好?」他微瞇起眼,看著被鎖在玻璃百寶格內的一條手鏈,心裡微起疑惑。

  「她和一家水晶工坊合作很久了,那家水晶工坊裡的水晶五花八門,肯定找得到相似的水晶。」見他似乎不怎麼在意,卓煜不禁乏力地垮下肩。「都好心幫你找門路了,你能不能稍微管好你的嘴?」

  「我只是實話實說,況且……」卓弁貞橫眼看去,不慍不火的一眼,卻是殺傷力十足。「是誰害我的?」

  卓煜心底爆開一種自打嘴巴的痛,只好乖乖地閉上眼,這時石榴正好送來兩杯養生果汁,他趕緊接過手,喝上兩口潤潤喉。

  站在吧台前,石榴忍不住看著擺在吧台上的手鏈,很想找個有利於自己的證據,但卻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條手鏈是屬於她的。

  卓弁貞看她一眼,淺啜著果汁,有些意外兩樣蔬果竟可以融合成這麼清新的滋味,甜而不膩,酸而不澀。

  品嚐之際,餘光瞥見她還是不住地翻看手鏈,他又開口,「小姐,這是我認識的一個女孩所擁有的手鏈,所以,你真的認錯了。」

  「不可能。」石榴瞪著手鏈,非常堅持。

  「為什麼?」

  她走向左邊那面牆,拿鑰匙打開百寶格的玻璃門,取出一條手鏈,走到他面前。「你看。」

  卓弁貞將手鏈取過,仔細看著,確定自己剛剛真的沒看走眼。

  這條手鏈,和他帶來的手鏈設計極為相似:白K金的台座、綴物的排列方式,不過水晶不同,亦沒有水鑽點綴,就連鏈身的流蘇都不太相同,也沒看見鎖頭,感覺上像是一條尚未完成的手鏈,但是味道對了。

  可這麼一來,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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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9 22:15:41

第2章(1)  

  「我從來沒在市面上看過類似的手鏈。」石榴從他手中取來手鏈,將兩條手鏈擺放在一塊。「可是,我卻做得出相似的,你不覺得很奇怪?」

  卓弁貞微瞇起眼,直瞅著她那雙像是會勾魂的貓眼。

  「我對首飾類的東西,並不專精。」最終,他如是說。

  他所說不假,只是印象中,似乎也沒見過這麼特別的手鏈。

  石榴有點懊惱地咬了咬下唇。「因為這樣東西我一直帶在身邊,所以記得它長什麼樣子,可以靠著記憶做出類似的東西,只是圓形鎖頭的部份比較繁瑣,所以還沒完成。」她努力地想要找出任何可以證明它是屬於她的證據,可卻苦無法子。

  不能怪她,她遺失這條手鏈已經長達五年,早就認定這輩子是不可能再找回它,只是遺憾連父母留給她的遺物她都無法好好保存。

  如今,它重新出現在眼前,教她怎能不據理力爭地讓它重回身邊?

  想了下,她將手鏈轉到環扣的地方。

  「這條手鏈,需要鑰匙才能夠打開戴上,而且它是一條許願手鏈,每轉動一次鑰匙,就可以許一次願,手鏈會實現願望。」她急著說明,想讓他知道,她跟這條手鏈確實淵源很深。

  卓弁貞一向慵懶的黑眸突地一凜,直睇著她。

  「鑰匙呢?」半晌,他低聲問。

  「鑰匙……我送人了。」說起這件事,她忍不住懊惱。

  如果她早知道有一天她的手鏈會不見,絕對不會把鑰匙送人,落得現在沒有有力證據的下場。

  「送給誰?」他又問,語氣淩厲,近乎逼問。

  「送給……」她張口欲言,卻說不完整。「我忘了。」

  「忘了?」他的眼微瞇,黑眸如刃,像是要將她剖開,確定她話中的真偽。

  只因他陷入謎團裡,心裡有幾分疑惑,卻難以釐清。

  「弁貞,你什麼時候轉行了?」卓煜無奈歎口氣,一手搭上他的肩。「問口供也不是這種問法,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是來幹什麼的?」

  卓弁貞這才收起淩厲的眼神和躁進的口吻。「抱歉,我沒有惡意。」

  「沒關係。」石榴訥訥地道,一臉沮喪。

  「石榴,你有沒有辦法找到相似的水晶補上?」問題回歸重點,卓煜再次提醒,不讓兩人陷入舌戰。

  石榴微噘起菱唇,「有點困難,這條手鏈上的水晶淨度極高,折射得很漂亮,想要找到相近的色澤,再仿製那樣的雕工,需要不少時間,但是我一定會把它弄好。」

  「那就拜託你了。」卓煜總算安心了。

  「不會啦,畢竟這條手鏈……」話到嘴邊,她終究沒說。

  她拿不出證據,硬要說手鏈是她的,說不定那人會以為她是惡意想要侵佔。想著,視線不由往那個陌生男人身上飄,卻見他垂眼沈思,又像是完全放空,逕自進入自己的世界,忘了身邊所有的人。

  他的眼睫濃密纖長,垂斂著在眼底形成陰影,立體的五官猶如精美的雕像,凝聚著教人難以忽視的俊美,而她卻直到現在才將他看清楚。

  彷彿察覺她的注視,他略微掀動長睫,低聲說:「麻煩你了。」

  「不會。」她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他明明沒有惡意,態度也不強硬,可是剛剛她卻覺得他相當霸氣,眸色非常犀利,然而現在卻又覺得他無害,漂亮得非常賞心悅目……真奇怪。

  「對了,我還沒有為你們互相介紹一下。」卓煜這才想起的開口。「弁貞,她是石榴,是柳橙的好友,也是這家店的合夥人,你要跟人家好好相處。」

  「要不要像你和柳橙那樣相處?」卓弁貞似笑非笑地道,音量控制得只有他聽得見,免得對石榴太失禮,畢竟這只是兄弟間的玩笑話。

  他會不知道卓煜那麼一點心眼?不過是希望他和石榴和睦相處,別跟她交惡,免得間接搞砸他和柳橙的好事而已。

  「那也要你把得到。」卓煜這句話是附在弟弟耳邊說的。然後,他堆笑睇向石榴。「石榴,他是我二弟弁貞,有時候嘴巴賤了點,態度差了點,但沒關係,他要是冒犯你,儘管告訴我,我修理他。」

  「卓弁貞?」石榴一頓。

  聽出她細軟聲音裡的微頓,卓弁貞揚眉看向她,豈料她只是禮貌性地笑了笑,再沒有下文。

  那晚,直到他離開之前,兩人都沒再交談過,但是,他的視線卻開始纏繞著她。並非一見鍾情,而是想在她身上尋找那愛哭的眉眼,但是一個晚上下來,他發現,也許他的猜想有誤。

  小包子很愛哭,一哭就皺成包子臉。

  但是眼前的石榴非常愛笑,一點小事就能逗得她笑瞇雙眼,與客人的互動非常熱情大方,完全不見羞澀瑟縮。

  也對,小包子正在四方旗下的「異國風」工作,怎會是眼前愛笑的女孩?

  然而,這麼一來,要怎麼解釋石榴何以如此清楚這條手鏈?

  而且,她說,她將鑰匙送人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四方大樓十五到十八樓,屬於「異國風」連鎖餐廳的辦公地點。

  在十七樓有個大型會議室,會定期舉行一月一次的駐點會議,檢討各分店的營運狀況,還有其他業務的接洽狀態。

  卓弁貞坐在長形會議桌主席位上,看著各分店店長的營運報告和預備啟動的各種折扣戰企劃,卻還能分神想著關於那條水晶手鏈的疑問。

  他想要找石靜涔問清楚,可惜她已經飛往歐洲,預定將停留半個月,走訪五個國家。

  想聯絡她也不是不可能,但總覺得這件事要問,必須當面問個清楚才可以,於是,事情就這麼懸著。

  而從那日之後一連又過了幾天,都沒等到石榴的聯絡,不知道水晶手鏈的修復工作到底完成到哪個階段?

  看來,他有必要找個時間再過去看看才行。

  「執行長,關於華京酒店邀請入駐,要同意嗎?」

  聽見秘書的問話,卓弁貞不動聲色地回神。「華京給的條件並不優渥,先緩一綬,等他們提出更有利的條件再說。」

  他不容易恍神,但是自從收了爺爺特地留給他的水晶手鏈之後,注意力似乎老是暴走,慶幸的是,沒人看得出來。

  「那麼,需要先整理出腹案,預定要賣哪一種料理嗎?」異國風總經理請示著。

  卓弁貞垂斂長睫思考。

  異國風,顧名思義賣的全都是異國料理,每一家餐廳都是獨特不同的料理,目前有法式、義式、泰式、美式、日式、韓式、中東、印度、墨西哥、西班牙……林林總總已經超過十國料理,國內外分店更是朝二十家突破。

  市場調查結果,就屬這幾種異國料理較有賣點,如果引進其他冷門的料理,只怕會拖垮其他分店的業績。

  於是,他不打算再開拓其他異國料理,而想研發更迎合大眾口味的食物。

  「大夥有沒有好的建議?」好一會,他開口詢問其他高級幹部。

  「如果是要在飯店的話,倒不如提供一些點心類的食品,畢竟那兒的功用性主在於歇腳。」市場評估主任提出看法。

  「例如?」他一眼看去。

  「例如法式麵包的家常吃法,或者是中東餅皮類,抑或者是蛋糕甜點。華京酒店內的餐廳幾乎已到飽和,與其分割午晚餐的客源,倒不如開拓下午茶時間,如果能夠加入養生的元素,絕對更受好評。」

  卓弁貞揚起眉,不自覺地想起墨綠廚房。要是能夠合併墨綠廚房,成為異國風的一部份,似乎也是個不錯的想法。

  但,他又打住這個念頭,不想因此惹惱卓煜。畢竟他會想到的,卓煜肯定也想過,之所以沒有動作,就代表對方沒有興趣。

  「對了,執行長,石組長一早回報,她這一趟歐洲採購,恐怕會再延長個幾天。」採購經理似是想起什麼,趕緊報告。

  「因為火山噴發,導致交通受阻?」他懶懶問著,倒也不怎麼在意。

  「不只是因為這樣,靜涔回報,因為火山灰飄散的關係,南法的香草供貨點似乎出了問題,而且就連北歐的醃鮭魚量都比預期短少許多,所以她打算先待在那裡,有多少貨就拿多少,免得被其他同業先搶走。」

  「是嗎?」卓弁貞微揚起眉。「這就有點麻煩了。」

  天災難以預料,會在無形中造成許多企業不少損失,好比交通運輸,好比供貨中斷……有些食材可以用其他方案替代,但唯有南法的香草,是其他食材難以取代。

  卓家大宅有間溫室,種了不少香草和果樹,但是這幾年來沒人看顧,已經快要荒廢……他想著,思緒忍不住飄遠,飄向記憶中那抹甜柔笑意,看著她天天埋在溫室裡照顧香草和果樹……

  「執行長?」

  「先接洽國內品質比較有保證的香草園應急。」他擡眼,精準地做出指令,沒人看得出他剛才又閃神。

  甩開多年的記憶,他正視著眼前的問題。看來,必須先找找國內的替代供貨商,畢竟難以預料火山何時才會平息,供貨才會穩定。

  他想著,不由想起墨綠廚房每張桌子上都有一盆香草。

  墨綠廚房的菜單上,除了養生果汁以外,還有許多養生花茶,其中不乏一些香草,他喝過,而且覺得味道頗道地,也就代表墨綠廚房本身就有不錯的香草園供貨。

  思緒成形,他立刻行動。

  一下班,卓弁貞隨即驅車前往墨綠廚房,然而一到店裡,卻不見石榴的身影。

  「你好。」吧台內的女孩噙著甜柔笑容招呼他。

  「你好,請問石榴在嗎?」卓弁貞淡噙笑意問。

  「石榴不在。」女孩看傻了眼,雙眼直盯著他,猶如被巨大磁鐵吸引,完全移不開視線。

  「知道她去哪嗎?」

  「她每個星期三、六的晚上都會到夜市去擺攤。」

  「什麼?」

  離墨綠廚房不太遠的地段上,中間有個廣場,沿著兩側有不少店家,形成一座熱鬧夜市,光燦燈火幾乎要燃亮天際。

  儘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濕黏的悶感,但無損逛夜市人潮的興味。

  遠遠的,卓弁貞便看見一道纖細的身影,穿著貼身背心勾勒出誘人曲線,配上七分牛仔褲、羅馬露趾靴,顯得年輕而嬌美。

  她在賣衣飾的攤前走著,東摸摸西瞧瞧,腦後馬尾隨著她的走動輕微搖擺,臉上秀美的笑容更吸引著兩旁路過的男子不住觀望。

  他不得不承認,她有張極吸引人,並教人感到舒服的笑臉。

  只是,她在做什麼?

  「大哥,算便宜一點嘛,我買了這麼多。」她粉嫩臉上揚著討喜的笑,帶點撒嬌意味地高調殺價。

  「石榴,你只買了兩件。」賣衣飾的男人一臉苦笑。

  「兩件就很多了,好嘛,人家常常跟你買捏。」石榴細軟聲調相當悅耳。「人家買了也是穿來這裡,要是有客人問起,我就會跟她們說,這是大哥賣的衣服,純綿吸汗又透氣,最重要的是時尚又好看。」

  「……好吧,那就兩件五百好了。」男人終究妥協。

  事實上,只要石榴開口,沒有殺不了價的時候。

  「四百五不可以嗎?」她噘起小嘴,眨著一雙漂亮的貓眼。

  「五十塊可不可以讓我留著喝點飲料?」男人佯怒,瞇眼瞪她。

  「好吧……」

  男人不禁搖頭失笑。一件三百九十九的罩衫上衣,都被殺成兩件五百了,她還一臉扼腕,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謝謝。」石榴一手給錢一手拿貨,心滿意足地轉過身,卻撞上一雙笑得盈亮的眸瞳,教她不由得一愣。

  「石小姐。」卓弁貞忍著笑意,然而那雙漆黑如夜的眸瞳,卻因為笑意而不斷,傾落月華。

  「……你逛夜市?」她趕緊將裝著衣服的袋子藏到身後,戒備地看著他,懷疑自己剛才殺價的情境他到底看見多少。

  如果他沒正看著她,她不會一回頭就對上他的眼。

  「找你。」他清淡的笑還抿在唇角。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店裡的員工跟我說的。」

  「喔……」她點點頭,緩步領著他要走回自己的攤位。「找我有事嗎?」

  「想問你,你店裡的香草是不是有固定的供應商。」卓弁貞毫不囉嗦,開門見山地問。

  一靠近她,總覺得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杏仁味,香甜清新。

  「你問這個做什麼?」她不解地看他,隨即又很快地別開眼。

  唉,一身西裝革履的出現在夜市,看起來實在有點格格不入,最重要的是,他不熱嗎?

  「我想要接洽可以穩定供貨的香草園。」

  「你要香草做什麼?」忍不住的,她又偷覬他一眼。

  他看起來非常清爽,西裝穿在他身上,襯出他的寬肩窄腰,長褲裹著他健偉的長腿,雙手負立在後,神情慵懶地走馬看花,非常怡然自得。

  真懷疑他身上的西裝是不是有冷氣裝置,要不然她都熱出一身汗了,為什麼他還能保持這麼清爽?甚至,她還可以嗅見他身上淡淡的綠茶香。

第2章(2)  

  「卓煜沒跟你說我經營什麼?」

  她搖搖頭。事實上,她沒興趣過問,也從沒想過會跟這些上流人士有走在一塊的一天。

  邊想著,她從口袋裡掏出一顆杏仁糖,拆開包裝就往嘴裡丟。

  「我經營連鎖餐廳,南法那邊的香草因為火山,導致供貨不穩定,所以我打算先找國內幾家可以穩定供貨的香草園。」他說著,雙眼卻直盯她握在手中的熟悉杏仁糖包裝。

  他的注目太直接,讓石榴呆了一下,很自動地從口袋裡再摸出一顆杏仁糖,問:「你要吃嗎?」

  想吃就說一聲,沒必要用那種眼光盯得她頭皮發麻吧?

  「你喜歡吃杏仁糖?」

  「嗯。」她手舉得很高,但他好像沒意思要拿,正打算將杏仁糖收起,他卻在這當頭將糖果拿走。「你也喜歡杏仁糖?」

  「算是吧。」他喜歡美食,什麼都愛嘗,但糖果餅乾類卻排除在外,唯有杏仁糖例外,只因杏仁糖裡有他甜美的記憶。

  一開始買,是為了哄人,哄到最後,對方還以為愛吃的人是自己。

  巧的是,這杏仁糖和他當初喜歡的,是同個牌子。

  石榴看他一眼,對他模稜兩可的答案不做評論,抿嘴嘗著杏仁糖,想著他剛剛的問題。

  她習慣性地噘著嘴,搖著馬尾思考。「卓先生,我不知道藍莓那裡有沒有那麼多貨源耶。」

  「藍莓是誰?」

  「她是我們店裡的另一個股東,店內的水果和香草都是由她的香草園提供的。還有,她也很喜歡杏仁糖,每次都是我托她去買的。」她說著,正要回頭,卻感覺頭髮被扯住,她緩緩回過頭。「……請問你在幹什麼?」

  卓弁貞瞪著自己下意識抓住她馬尾的手,餘光瞥見一攤炸雞排,完美的借口迅速成形,「我肚子餓了,可以介紹我特別的小吃嗎?」

  說著,他不動聲色的鬆開手。

  「夜市的東西你吃得習慣嗎?」她很狐疑地看著,疑惑他的決定,更疑惑他的舉動。

  「為什麼不能?」他好笑的反問。「我賣的是他國料理,而夜市裡多得是特殊口味,有的更在水準之上。」

  異國風裡有個部門,專做市場調查,一方面也做夜市考核,綜合現代人喜歡的口味和各年齡層的取向。

  「喔。」她點點頭,覺得有點道理,但還是不懂他剛才幹麼抓她馬尾。「你……」

  「嗯。」

  「沒事沒事,走吧,這家雞排很特別喔,不只是單調的一塊雞排,還有許多佐料和生菜沙拉,現在更是推出多層次冰淇淋沙拉雞排。」石榴沒什麼心眼,領著他走進座位。「你想吃哪一種?」

  「你呢?」

  「我吃飽了。」

  「我一個人吃,似乎有點無趣。」

  「……我點個冰淇淋沙拉就好。」

  「那我就來份印度咖哩雞排沙拉。」

  兩人點好之後,回到位子上坐好,卓弁貞直睇著她的發,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不知道那位藍小姐何時有空,可以麻煩你告訴她一聲嗎?」

  「嗯……我幫你聯絡看看好了。」她噘著嘴想,不禁又搖起頭。「藍莓通常一大早都會到店裡,先把一些東西打點好,剩下的時間就待在香草園……先生,你到底在做什麼?」

  本來是不想問的,可是他又抓著她馬尾的舉動,逼得她不得不再問第二次。

  「好像貓。」

  「嘎?」

  「我以前養了一隻波斯貓,有時它也會搖著尾巴,不斷地左搖右擺,很可愛。」卓弁貞說著,見她抽回自己的馬尾,一臉可惜。

  「我又不是貓。」她沒好氣地道。

  「抱歉。」

  「……沒關係啦。」她沒力,連火都發不得。

  人家都道歉了,這麼有禮貌,她還能怎樣?

  「你店裡的股東,名字取得可真有趣。」他懶懶地轉移話題。「柳橙、石榴、藍莓,全都是營養十足的水果。」

  「對啊,這不知要多少的緣份,才能讓我們三個人在大學時代變成好友。」石榴勾彎菱唇。「我很幸運可以遇到這麼棒的朋友,才能夠讓我的夢想實現,而墨綠廚房,取的就是三種顏色的混合。」

  「墨綠?」

  「對,墨綠接近可以吞噬光亮的黑色。」

  「聽起來有點沈。」

  「哪會?要是沒有黑暗,怎麼會珍惜光亮?在黑暗之中,必須學會耐心等待,愈是黑暗,代表著光亮即將出現,墨綠廚房象徵的是珍惜和期待。」

  「……好特別的說法。」

  「文字隨人疊的嘛,我要這麼解釋就這麼解釋。」

  卓弁貞直睇著她聳鼻勾笑的神情,不自覺的,唇角跟著勾彎,直到老闆將雞排送上桌,他才輕夾一塊雞排,先品嚐外層脆皮的嚼勁,再嘗內層的雞肉,且暗記下醬料的滋味。

  他吃得慢,因為他正在拆卸別人的美食,然而對面的石榴已經停下筷子,將空盤往旁邊一挪,教他驚詫擡眼。

  「……你不是吃飽了?」

  「對呀。」

  卓弁貞看著她已經一掃而空的盤子,再看向自己才夾了兩塊的餐盤,忍不住將自己的餐盤移向她一點。

  「既然你食慾不錯,就幫我分攤一點。」事實上,他覺得這家的雞排尚可,炸粉太硬不夠酥,雞肉的部分則嫌太澀,倒是醬料還不錯。

  「我哪有食慾不錯,只是習慣吃快一點而已。」她說著,不忘提點他。「你要吃快一點,要不然雞排冷了,外皮會變硬,雞肉會更澀,不過沾醬再加點沙拉之後,味道還不錯。沒辦法,夜市講求快速,所以醃製和炸的過程不好拿捏,口味會比較不穩定。」

  他微愕地看著她,沒想到她吃得快,也能將食物的優缺點分得清楚,感覺上,味覺還不差。

  石榴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以為是自己吃得太快,讓他嚇了一跳,不禁說:「因為我小時候待在育幼院,怕沒得吃,就吃快一點,結果還是比不過那些大哥哥大姐姐。」說到慘澹童年,她忍不住歎息。「後來,等到我年紀大了點,那些大哥哥大姐姐離開育幼院了,我終於可以當老大,本來應該可以吃很多的,可又不忍心那群新來的弟弟妹妹吃不飽,所以啦,我還是繼續餓肚子。」

  「……你在育幼院長大?」

  「嗯。」她壓根不忌諱說出自己的身世。「我八歲才住進育幼院的,要不然在八歲之前,我也是天之驕女呢。」

  八歲以前的記憶有點模糊了,但是她記得自己很快樂,因為她有疼她的爸爸和愛她的媽媽,她備受呵護,無憂無慮,卻不知不覺成了孤兒……

  「你待在哪家育幼院?」像是想到什麼,他淡聲問著。

  「天主恩育幼院。」

  卓弁貞濃眉微揚。「那裡的待遇很差?」

  「也還好,只是在那裡的孩子大概都正值能吃的年紀,也不是吃不飽,而是因為很多人一起吃,大夥就會拚命搶。」她說著,回憶著,笑了。「我十八歲離開那裡,現在還有點想念那時候的生活呢。」

  好久沒回去走動了,也許哪天找個空閒,應該回去一趟。

  「是嗎?」他想著,長指在桌面輕敲。「既然你是孤兒,為什麼身上會有那麼高價值的手鏈?」

  聽出他的疑問,她不禁皺了皺眉。「我不知道,家裡出事那年我才八歲,根本不清楚是什麼狀況,只知道最後拿到那條手鏈,我跟你說真的,雖然現在沒辦法證實那是我的手鏈,但那真的是我爸媽留給我的。」

  卓弁貞直睇著她,想了下,又問:「對了,現在修復的進度怎麼樣了?」

  「還在找水晶。」

  「這麼慢?」要不是那條手鏈上完全沒有設計落款或者是店號,他是不會隨便將它交給非專業者處理。

  「你以為這是很簡單的事嗎?」她有些不快,覺得自己的能力被懷疑。

  「會不會被人趁機獨佔?」

  她揚起尖細下巴,瞪著他,惱道:「收回去!」

  卓弁貞揚起好看的濃眉,看著她因怒氣而噴火的美眸。

  那神情,像是受到不平待遇,忿忿難平。

  他問得毫無惡意,只是擔心工坊的人會不會手腳不乾淨,並非暗指她會獨佔,但瞧她像被激怒的貓兒炸毛似的武裝示威,讓他覺得相當有趣。

  不知怎的,那份收斂多年的壞心眼,在面對她時,總是會不經意地溜出來。

  「我確定那是我的手鏈,但是因為我現在沒有證據,所以不可能私自佔為已有,我會等到自己可以提出證據的時候,再將屬於我的東西要回來!」

  「既然是你的,為什麼會在我手裡?」

  「我怎麼知道!我的手鏈不見了!」她氣到超想翻桌。

  她向來問心無愧,行事光明,最恨人家栽贓她。

  「什麼時候不見?」

  「大概在五年前吧。」

  「……五年前?」他斂睫忖著。

  五年前,不正好是靜涔拿著手鏈到公司找爺爺的時候?

  似乎有點太過巧合了。石靜涔亦是來自於天主恩育幼院,五年前到來,再加上石榴說的某些事,似乎與他所知吻合,種種線索都在告訴他,眼前的石榴才是真正的小包子。

  但是,經過這麼多年,他根本認不出小包子長什麼樣子,又如何確定誰才是真正的小包子?

  真是的,怎麼疑點多到讓他不得不注意……

  「啊——」突地,細軟的嗓音嚴重分岔,異常淒厲,分外淒慘,隨風遠揚。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9 22:16:48

第3章(1)

  路邊人潮被石榴嚇得如臨大敵,退避三舍,唯有卓弁貞八風不動,直視著她火速後退的驚恐模樣,那猶見天敵的駭懼,教他不禁微揚起濃眉,緩緩低頭,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瞧見離他一公尺外的黑色大蟑螂。

  他輕「呀」了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正要嘲笑她一番,卻見她頭頂上又出現飛天大蟑螂。

  知道她怕,所以他很好心地用手指著她的頭頂。

  面臨驚悚恐懼的石榴一雙貓眼嚇得快要凸出,一見他的動作,快速地往上一看,隨即拔腿狂奔,而且是朝他奔去。

  「快點走、快點走!」她緊抓著他,完全忘記幾秒前,兩人鬧得有點不愉快。

  但是,千萬別以為她是好心要抓著他一道逃難,純粹只是因為他不怕「強哥」,有他在,他可以保護她,二來又可以當擋箭牌。

  「去哪?」他久未出現的惡劣一面,在目睹她的驚慌之後,從封印的角落裡衝開一角,慢慢湧現。

  「去、哪?」啊啊,她快瘋了,他為什麼還可以這麼正經?「隨便都好,先走!」

  「我還沒付錢。」他涼聲說。

  「等一下再付啦!我跟老闆很熟!」她開始歇斯底�,緊抓著卓弁貞要走,豈料他卻像是生根的大樹,任憑她推拉,就是動也不動,眼看「強哥」群聚,在極度驚慌之下,她甚至可以在嘈雜的夜市裡,清楚聽見蟑螂振翅飛翔的聲音,她開始爆出冷汗,渾身無力,眼前一片花白,耳邊出現耳鳴,嚴重地影響她的心跳,還有她的情緒,導致她——完、全、失、控!

  「啊啊!你混蛋!x的!做人一定要這麼賤嗎?幫一下會死啊?快點跟我走,快點快點,我求你,我拜託你……快快快快快!他x的,你死人啊,動都不會動!」

  拉不動,推不動,面對不對她伸出援手的男人,石榴開始又踢又打,小臉皺起,五官擠成一團,卻還能精準無誤地開口飆國罵。

  卓弁貞戲譫的心情在她一串失序的飆罵之後,高漲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然而,當瞥見那張皺成一團的包子臉時,心頭卻是一震。

  濃眉沈沈地下壓,雙眼緊閉出如包子般的皺褶,小嘴噘成酸梅,在這種情況之下還能張口罵人,這樣的絕技,他只在一個人身上見識過。

  二話不說,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三步並兩步跑,帶著她逃離蟑螂聚集地。

  一到停車位置,他快速開車門,將她安置到副駕駛座上,才趕緊坐到她身旁,側睇著她,她始終垂著臉,肩膀不住抖動。

  「只是蟑螂而已,沒必要哭吧。」看著她,心底其實是有一點點的內疚,他沒想到她怕蟑螂怕到這個地步。

  「誰說我哭了?」她橫眼瞪去,貓眼猩紅。

  「……你沒哭?」

  「有什麼好哭的?不就是強哥逛大街!」她吼著,像是企圖飆高音緩住暫時還難以回復正常的心跳。

  「強哥?」誰?

  「小強啦,沒聽過喔?」儘管已經逃進安全地帶,但過度受驚導致她如驚弓之鳥,不斷地注意著周圍環境,口氣沖得要命。

  卓弁貞聞言,不禁失笑。「有必要尊稱它為強哥嗎?」

  「尊敬它一點,看它會不會離我遠一點,不要老是有事沒事就在我身邊打轉,我跟它交情不好,一點都不想跟它聊天博感情!它最好能有多遠就滾多遠,老死不相往來!」

  她說起話來連珠炮,一雙貓眼戒備地注意四周,那模樣和嘴臉,教卓弁貞不禁笑趴在方向盤上。

  「你笑什麼?還不是你害的!要你走你還不走,你是故意的對不對?男人,你小眼睛小鼻子,欺負女人,你真不是男人,早晚遭天譴!」她狠話撂盡,儼然忘了她能夠脫離險境是誰的功勞。

  她罵得渾然忘我,他笑得情難自禁,畫面有點突兀,但卓弁貞卻真的是打從心底放聲大笑,並非他性情古怪,性喜挨罵,而是她的怒罵中帶著不自覺的撒嬌,半點殺傷力都沒有,反倒是有幾分打情罵俏的味道。

  不知道有多久,他不曾笑出聲了,而今晚,他非常開心。

  「你這個人真的很惡劣,我都快要抓狂了,你居然笑得這麼開心?」石榴難以置信他竟沒心沒肺到這種地步,絲毫不憐憫她,還嘲笑,而且笑得這麼激動,就連車身都微微震動。「你是外星人是不是?你的血到底是不是紅色的?」

  卓弁貞笑得雙肩抖動,險些岔了氣。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外星人,因為我是從育幼院被領養的,至於我的父母是不是外星人,恐怕無從查證。」他說著,揩去眼角的笑淚。

  石榴原本準備了一串更惡毒的話要開罵,可當他說完這句話之後,那串惡毒話語就很自然地被她吞進肚子裡。

  「……你也是孤兒?」

  「是啊。」他和她一樣坦蕩,但他的坦蕩是被迫,誰要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誰要他被大戶人家收養,讓他一出門,就得面對別人時而好奇,時而憐憫的目光,造就了他必須坦蕩?

  「是喔。」搔了搔臉,再不快,她也只能吞下了,只因同是天涯淪落人,而且他還比她更慘,他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這年頭棄嬰已經多到去公園散步都撿得到的地步了。

  「也是啦。」她隨口應著,突然覺得火氣消盡,開始有點不好意思。「呃,那個……不好意思,我剛剛有點歇斯底�,罵了你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點……」

  「情緒失控。」他幫她接了話。

  「欸。」她赧然地垂下臉。

  唉,真是太丟臉了,她居然對著自己的救命恩人狂罵,實在是太糟糕了。

  「沒關係,我不在意。」

  「喔。」她不敢看他,只是輕輕點點頭。

  「對了,關於手鏈……」

  「我沒有說謊!」她想也不想地回著,橫眼看去,表情很複雜。

  受人點滴,湧泉以報,這是她的處世態度,而他剛幫了她,所以她現在就算有惱意,也不能發作得太明顯,免得人家說她沒家教。

  雖然父母很早就離開她,但曾有過的教誨,她依舊奉為圭臬。

  「我沒有懷疑你。」至少現在沒有。

  「你剛剛有。」她感覺到了。

  「逗你的。」

  「嘎?」

  「我只是想說,手鏈的事你作主就好,什麼時候修復都可以,只要你信得過對方。」

  「喔……」她拉長尾音,偏著頭想了下,突地明白——「你剛剛那樣問我,其實是擔心工坊的人會趁機獨佔嗎?」

  卓弁貞笑而不答,她則是羞得粉顏通紅。

  丟死人了!她居然連話都沒聽清楚就誤以為他懷疑自己,天啊!她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因為第一印象,就認定他一定會栽贓自己?

  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真的太差勁了,非改不可!

  見她咬牙垂著臉,一副羞愧欲死的表情,卓弁貞不禁低低笑開。

  她表情豐富,個性直率,半點心眼都沒有,光是待在她身邊,就能夠讓他開懷不已。

  「不然這樣好了!」沈默半晌之後,石榴猶如壯士斷腕的擡眼,非常認真地說:「找個時間,我帶你去工坊一趟,你會發現工坊的曾大哥是個很好的人,雖然那條手鏈價值不菲,但他是很有職業道德且非常專業的研磨師,手腳絕對乾淨。」

  「好。」他點頭。

  「還有,對不起,我錯怪你了。」她轉向他彎腰道歉。

  卓弁貞直睇著她愧疚不已的神情,笑意更濃。

  「不要緊。」

  果真是女大十八變,他做夢也沒想到,當年的包子妹妹長大之後竟會如此出色,而且面對強敵環伺之下還勇敢不哭。

  她變得獨立也堅強,難怪他第一時間認不出她。

  但,他認不出她,情有可原,為何她也認不出他?

  難道,十五年的變化,真的大到讓她認不出他來?還是說,他根本就不存在她的記憶裡?

  是當年欺負她過頭所造成的?但好歹他也給了她一顆杏仁糖,讓她一直喜歡到現在,沒道理杏仁糖記得,卻忘了他吧?

  這麼想著,沒由來的,心裡有點不舒坦,然而思緒一轉,他又想到最大的問題點——確定了石榴是小包子,那麼拿著手鏈前來的石靜涔到底是誰?

  「啊!」

  耳邊再度傳來石榴的尖叫聲,打斷他的思考,他隨即瞇眼看向她的週遭,想要確定是不是有哪位強哥不請自來。

  但,都已經在車內了,總不可能連車子都鑽得進來吧?

  「我的攤子!」石榴這才想起,自己托人看管的攤子已經被她遠遠拋在腦後。

  「啊,對了,還沒付錢。」卓弁貞則想起雞排還沒給錢。

  兩人相視一眼,他便輕扯她的馬尾說:「走吧,我保護你。」

  石榴瞧著他,心跳驀地漏了一拍,有種不敢對視的羞怯在心間慢慢浮現。

  總覺得,他和記憶中的惡劣男孩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

  嗯……不對,應該是說,他本來就沒有很惡劣,又或者該說,他有點壞,但還沒有壞到令人髮指,現在回想起來,他只是個世故過頭但還保有道德良知的男孩。

  現在的他,看起來穩重內斂,成熟的外表之下,偶爾會出現一些壞心眼的小動作,但倒是無傷大雅。

  不過,他要是一直接近她,對她而言也是個麻煩呀,該怎麼做,才能讓彼此停在最適合的距離裡?

  「石榴,你在想什麼?」

  溫柔女音傳來,教石榴猛地回神,擡眼瞅著來人。「藍莓,你來啦?」

  藍莓將一籃香草往吧台上一擺,直睇著她眉間的皺褶。

  「在想什麼,想得眉都皺在一塊了?」藍莓淺柔噙笑,五官十分秀雅,漆黑眸瞳笑瞇著,整個人充滿淡定恬靜的氣息,像是酷暑裡的一抹夜風,沁涼消暑。「是編繩太複雜太難編嗎?」

  石榴聞言,看著手中的五色編繩,不禁輕勾笑意。

  「還好啦。」

  石榴就住在墨綠廚房樓上,大半時間都待在店裡,要不就是在夜市擺攤,閒暇時,總是忙著做客人要求的訂製編織鏈。

  手鏈,是她和父母之間僅剩的羈絆,當初是因為手鏈不見,才讓她興起自己打造手鏈的念頭,如今發展成頗受好評的作品,倒是讓她始料未及,但也因而更加強她的信心,從一般的幸運手編繩,一路跨進純銀或K金打造的鏈身。

  直到現在,她都快要搞不清楚,到底哪一樣才是她的正業了。

  但,開心就好,她喜歡現在的生活。

  「就說只要客人指定得了的花紋,你一定編得出來。」藍莓笑瞇柔潤眸瞳。

  「那當然,我學視覺設計的咩,只要形容得出來,我就一定做得出來。」她有雙巧手,任由五條色線在指尖中纏繞編織,便見已完成的編織鏈上出現文字。「這可是我在夜市賣得最好的許願手鏈耶。」

  景氣還未正式回暖,所以許願編織手鏈在夜市相當吃得開,而且可以特別訂製,是學生族群和情人間最愛的小東西。

  「那你剛剛怎麼眉頭都快要打結了?」

  「我……」她張口欲言,想了下,決定將那段童年記憶徹底封印,但隨即又想起卓弁貞提過的香草園。「對了,有個客人想問你的香草園有沒有足夠的供貨量。」

  「哪個客人?」走進店內,藍莓第一件事便是趕緊替每張桌上的香草小盆栽澆水,待會還得弄些必須費時熬煮的花茶,最後再趕回她的香草園。

  這些工作,就佔滿她的每一天。

  「卓煜的弟弟,卓弁貞。」石榴說著,將近來結上的孽緣說上一遍,就是不提當年曾有過的接觸。

  畢竟,他好像不記得她了……可不是嗎?都那麼多年過去了,別說他認不出她,要不是聽見他的名字,她也認不出他是誰,既然打一開始兩人就沒相認,乾脆假裝忘記那年的事就好。

  藍莓手中的澆水器微頓了下,隨意紮起的發滑落一綹,方巧擋住她臉上的微愣,可下一秒,她又不疾不徐地勾起笑。

  「跟他說沒有那麼多貨源,請他接洽其他的香草園。」

  「我還沒說他要多少量呢!」石榴覺得有些古怪。

  「近來有家賣場跟我簽了契約,要我每個月提供足量的各式香草,加上店裡的使用量,我想我沒有辦法再額外提供。」她說起話來溫吞,眉眼總是噙著笑。

  「是喔。」石榴噘起嘴想了下。「可是他想要和你當面談。」

  「不用麻煩了,就算他當面跟我說,我的答案還是一樣。」

  「喔。」她點點頭,準備晚一點跟卓弁貞聯絡時就這麼說。

  「石榴,交給你了。」從外頭走進來的糕點大廚洪宣晨抱著一箱早上現采的水果,往吧台上一擺,隨即先走進廚房。

  「沒問題,交給我。」

  每天早上十點開店前,石榴的工作就是清洗洪宣晨和藍莓帶來的水果和香草。當初會經營這家店,其實都是被藍莓的手藝給拐了,只要喝過她調配的養生果汁和養生花茶,誰都會著迷,不成為商品實在可惜。

  於是,店面就在她們合力裝潢之後,正式開幕。

  幾個月後,生意好到不行,業績直線上升,教她每天一開店,就忍不住春風得意。

第3章(2)  

  石榴開心地洗著水果,一一擺放,突地聽見電話鈴聲,濕透的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俐落地接起話筒,「墨綠廚房,您好。」

  「石榴?」

  「曾大哥?」她認出來電者的聲音。

  「找到適合的水晶了。」

  「真的?!」

  「還有你那條手鏈的鎖頭也完成了。」

  「天!曾大哥,你真的好厲害!」那個部分要做到她要求的形狀和樣式,很困難的,想不到真的完成了!

  「好說好說。」

  「下次請你吃到飽。」她笑得雙眼緊瞇,像只被充分撫摸的貓咪。

  「不用,先把餘款付清就好。」

  「哎喲,說到錢多傷感情啊,呵呵。」

  石榴開心之餘和他閒聊了幾句,掛上電話之後,趕緊拿出手機,尋找卓弁貞的手機號碼。

  這是他上次留給她,方便告知他手鏈修復的進度。

  「石榴,誰打電話來?」剛好走出廚房的藍莓輕問。

  「是曾大哥打來的,他說已經找到適合的水晶了,所以我要趕緊聯絡卓弁貞,上次我邀他一道去工坊,剛好趁現在去一趟,確定一下水晶的色澤。」她說起話來像連珠炮,瞧見藍莓的神色微黯,正想要問她怎麼了,手機卻剛好接通。

  「卓弁貞,哪位?」

  「我啦,石榴,我要跟你說已經找到水晶了,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工坊?」她開心得要命,想要趕緊將這份喜悅與他分享。

  只是,分享的人怎麼會是他?

  她的思緒極快,隨即想通——因為他現在是手鏈的主人,不打給他,打給誰呢?

  「現在?」

  「你沒空?」

  「等我一下,我晚一點就到。」

  「好,等你。」石榴切斷通話,看向好友。「藍莓,你怎麼了?怎麼覺得你臉色似乎不太好?」

  「我……」藍莓抿了抿唇,笑得勉強。「卓弁貞現在要過來了嗎?」

  「對呀,你要不要順便跟他說一下香草園的事?」她沒心眼地問。

  「不,我……」

  藍莓有點慌,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適巧洪宣晨走到外頭,看見這一幕,淡聲說:「藍莓,今天不是出貨日嗎?你不是趕著要回去?」

  藍莓感激地看向他,「對啊,我都忘了。」

  「是喔,那就算了,你趕緊回去吧。」石榴輕拍她的肩。

  「嗯,我先走了。」

  目送著藍莓離去,石榴也回到崗位忙著未完的工作,心情愉悅,想著手鏈即將復工,那麼接下來,她要怎麼將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取回呢?

  只是……為什麼那條手鏈會在他的手中?

  等到卓弁貞到來時,已經是下午一點鐘,天色暗如潑墨山水,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味。

  石榴交代店裡的工讀生幾句話後,便搭著卓弁貞的車離開,當車子才剛駛出巷子,天空便滴答滴答地下起毛毛雨。

  「你手上抱的是什麼東西?」坐在後座的卓弁貞斜睨著她手上的盒子。

  「我的手鏈.」她將盒子打開,是那條尚未完成的手鏈。「曾大哥跟我說,我要的鎖頭他已經完成了,所以我順便帶我的手鏈過去,讓他幫我把鎖頭和環扣的部分接上。」

  「曾大哥?」

  「工坊的師傅,他很厲害喔,研磨雕琢的工夫是工坊裡的第一把交椅,對於金屬類的雕塑,更是一等一的厲害。」

  聽見她對其他男人讚譽有佳,沒來由的,他就是覺得胸口發悶,就像車窗外,雨要下不下的氣候,令人煩躁。

  「最重要的是,曾大哥收費非常公道,還可以分期付款,當初要不是他願意幫我,我現在根本不可能繼續設計手鏈。」

  卓弁貞百無聊賴地看向車窗外,沒興趣打探她口中的曾大哥到底是如何神奇非凡的一號人物。

  「他可以說是我人生的貴人呢。」她說著,思緒像是飄得很遠。

  「你問過你那位朋友關於香草園的事了?」無法確定她到底還要歌頌那傢夥多久,所以最直接的做法,就是乾脆轉移話題。

  「啊,對了,我問過藍莓,不巧的是,藍莓說她上個月剛和一家賣場簽了約,恐怕沒有多餘的貨可以給你。」

  「是嗎?」他沈吟了下,似乎不怎麼在意。「沒關係,還有其他通路可以聯絡。」

  「那就好。」她輕輕點頭,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手鏈上,一想起這條手鏈就要完成,她就止不住彎彎的唇角。

  卓弁貞側睨著她,儘管兩人之間隔著一個座位,但就是能被她唇角的喜悅給深深感染。接下來兩人沒再對話,就這樣靜靜地坐在車內,隨著車子在雨中穿梭,理該覺得煩悶的心情,卻變得飛揚起來。

  「曾大哥,我來了!」

  舞光石色工坊位於郊外,是棟獨院的建築物,佔地頗大,採回廊設計,銜接前後兩棟建築,前棟建築分為金屬和礦石兩個部門,各設有研磨、雕刻和設計等單位。

  石榴猶如識途老馬,帶著卓弁貞和他的秘書丘禮安,在前棟左拐右彎地踏進曾奕磊的辦公室,沿路還和遇見的人不斷打著招呼。

  「來啦。」曾奕磊從工作中擡眼,暫時放下最後細部研磨的工作,拿起擺在桌面的鎖頭。「搞定了。」

  「曾大哥,你真的好厲害!」石榴飛衝過去,拿起小小鎖頭,感動得要命。

  「我不厲害,是因為你上回拿了這條手鏈過來,我研究了上頭的鎖頭才總算成功的。」他晃著手鏈,瞥見她身後跟著兩個男人。「他們是誰?」

  「卓弁貞和他的秘書丘禮安,卓先生就是你手裡那條手鏈的所有者。」石榴暫時壓下感動,替雙方介紹。「卓弁貞,他就是我提過的曾大哥,曾奕磊。」

  「幸會。」卓弁貞輕點頭。

  曾奕磊隱藏在鏡片後的狹長美目看了他好一會才收回目光,問向石榴,「你這條手鏈跟卓先生的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不會是想要仿造吧?」

  「我當初不是跟你說,我這條手鏈是仿造當初我爸送給我媽的手鏈?而這一條手鏈就跟我爸送給我媽的那條一模一樣。」石榴取出帶來的手鏈,兩條擺在一塊做比較。

  「你爸媽留給你的手鏈為什麼會在他那裡?」

  「呃……」這要怎麼說?真的是一言難盡吶。

  見她不知如何解釋,卓弁貞適時地岔開話題。「能修復嗎?」他指著屬於他的那條手鏈。

  「當然可以。」曾奕磊取下眼鏡,按下內線,請工坊裡的工作人員將石榴的手鏈拿去焊接,隨即滑動辦公椅轉身,取來一塊掌心大小的原石,遞給石榴。「你比對一下顏色。」

  「好。」石榴拿起原石,打開桌上的燈,觀察透光性和淨度、色澤。

  「淨度似乎不太一樣。」卓弁貞走到桌邊,打量著略帶冰紋的原石。

  「應該差不多。」石榴說著,用手指在原石上圈畫。「因為如果要雕成十克拉大小的話,大概要用三十克拉以上的原石切刻,再做細部雕刻和研磨之後,淨度應該是差不多的。」

  卓弁貞沒回應,只是以深沈的眼睇著她認真的表情,看著她修剪得圓潤的指甲在燈光下閃耀著光澤。

  「石榴,原本鑲在台座上的水晶大概是什麼樣子?」曾奕磊坐著椅子轉過來,靠近她身邊。

  眼前的光亮被些許陰影遮覆,教卓弁貞略微不悅地擰起眉。

  「我想,應該差不多是這個樣子吧……」她邊說,拿起筆在便條紙上畫出水晶的雕刻面。

  卓弁貞看了眼,眼角微抽。「你確定你真的是搞設計的?」依他所見,便條紙上只出現一坨圓形和難以分辨的陰影。

  「曾大哥看得懂就好!」她粉顏微赧、硬是將便條紙遞給曾奕磊。

  曾奕磊看了,狹長的眼隱隱動了下。「……石榴,我真要好好感謝你不斷地磨練我。」

  「曾大哥!」真的有那麼差嗎?

  「我來畫。」卓弁貞沒好氣地從她手中拿過紙筆,動作俐落地畫了下,再交給曾奕磊。「差不多是這樣的大小,而水晶的中央是平面,四周才是雕刻面,因為這一顆是主要水晶,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曾奕磊看了下,擡眼問:「你學設計的?要不要來我這邊上班?」

  「我學企管,經營幾家餐廳。」

  「太可惜,你走錯方向了。」他說著,看了石榴一眼,似笑非笑地說:「你也走錯了。」

  「哪有!」她跺腳抗議,曾奕磊卻完全視而不見,她乾脆整個人趴到他背上。

  「你明明誇我很會設計的,你明明說過我的想法很特別的,你明明……哇啊!你幹麼?!」

  石榴整個人被一股力道拽離曾奕磊的背,貼覆上一堵溫熱的肉牆,被迫面對一張冷沈的俊臉,雙腳還離地一小段。

  「你在幹麼?」她不解地看著他,心跳得極快。

  卓弁貞直瞅著她泛紅的小臉,自己也有些不能理解。

  他知道自己該將她放下來,但……就是不想。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9 22:17:50

第4章(1)  

  「卓弁貞?」幾乎是屏著呼吸,石榴小小聲地開口。

  「我剛才看到那邊有蟑螂。」他胡謅道。

  「嚇!真的?!」想也不想的,她伸出雙臂環抱著他,就連雙腳都夾上他的腰,不斷往後看。「在哪、在哪?」

  卓弁貞渾身一僵,沒想到她會瞬間化身為無尾熊,甚至還將他當成尤加利樹般攀抱,兩人之間緊密得幾乎沒有縫隙,最糟的是,她還因為恐懼不斷張望,繼而在他身上無意識地磨蹭。

  她很輕,纖瘦的身形像是無骨般柔軟,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清新氣味,勾動他心間封印的情愫,微微跳動。

  「喂,我這裡什麼時候有蟑螂了?」曾奕磊沒好氣地瞪著造謠的人。

  「我看錯了。」卓弁貞淡道。

  「呼~~還好還好。」石榴鬆了口氣,趴在他肩上,突地想起兩人的接觸有多親密,嚇得她趕緊鬆開四肢,卻發現自己依舊雙腳離地,被眼前人攏在他有力的臂膀之中,鼻息間嗅的全都是他的氣味,貼覆的是他硬實的身軀,教她很不爭氣地粉顏緋紅,忙喊著,「放我下來,卓弁貞……」

  卓弁貞漆黑眸瞳瞇起,就在她臉紅心跳,打算再要求他鬆手時,才讓她站到地面,極其緩慢地放開雙手。

  然而才一鬆開,她就像是得到自由的小兔子,一眨眼又跳到曾奕磊身後,這讓卓弁貞感到不滿,尤其面對懷裡令人難受的空虛,更教他不悅。

  適巧,外頭有人走進來。「曾師父,弄好了。」

  「謝了。」曾奕磊接過手,手鏈還微燙著,他隨即進行細微研磨,只見他拿起專用砂紙,在焊接處緩慢磨去微粒。

  石榴目不轉睛地看著。唇角勾得極彎,神色迫不及待。

  她所有表情全收藏在卓弁貞那雙不易動色的眸中,卻渾然不覺,直到聽見曾奕磊說:「好了,你戴戴看。」

  「好。」她隨即伸出右手。

  曾奕磊拿出先前便已制好的小巧鑰匙,整個插入鎖孔,向右一轉,環扣立即彈開,將手鏈環過她的手,再扣好環扣,鑰匙一轉,鎖緊,抽出鑰匙。

  「可以吧?」

  「嗯!」她舉起右手,看著手鏈貼覆在自己手腕上。

  這是她替自己量身打造的手鏈,是為了要紀念父母,彌補那條遺失的手鏈,如今大功告成,直教她感動得無以復加。

  「你要戴著?」曾奕磊問著,瞥見一旁的卓弁貞視線始終纏繞著她,甚至隨著她勾起淡淡的笑意,一時之間像是意會什麼,心裡起了一個念頭。

  「嗯……先拿下來好了。」她想了下,將右手擱到他面前。

  她想要暫時將這條手鏈擺在店裡的百寶格當展示,只因她真正想要的手鏈已經出現在自己面前。

  「石榴,我記得你說過,這個手鏈叫做許願手鏈,對吧。」曾奕磊慢條斯理地拿出鑰匙。

  「嗯,我媽是這麼說的。」那是她模糊的記憶,很寶貴的珍藏。

  「是不是鑰匙轉動一次,就等於可以許一次願?」他又問。

  「對啊。」

  「那你又欠我一個願望了。」他轉開鑰匙,在環扣彈開後,將手鏈取下,連同鑰匙一併交給她。

  這個動作進行時,他瞧見卓弁貞的眸色微沈,不禁在心底暗笑。

  「天啊,那我欠你的可多了。」石榴沒心眼地說。

  「可不是?欠我的餘款再加兩個願望,你要怎麼還?」

  「大不了我……」

  「我還。」卓弁貞慵懶的沈嗓截斷她的話。

  「咦?」她擡眼,「又不關你的事,幹麼要你還?」

  一句「不關你的事」,讓卓弁貞不自覺地皺起濃眉。「你是卓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為什麼不關我的事?」

  「就算是朋友,也不用你還,這是我的事,我自己處理。」她萬分不解地看著他,然而一對上那雙黑瞳,心跳便遽然加速,令她不自然地別開臉。

  這人是怎麼搞的,為什麼一臉認真得教她不知所措?

  曾大哥這麼說,不過是玩笑話而已,他卻像是當真了一樣……思及此,她不禁一頓。

  就算他當真,那也不關他的事,為什麼他卻急著要替她擔下一切?

  「你幫了我的忙,我幫你也是應該的。」他說得理所當然,偏沈的語音卻潛藏著不容置喙的意味。

  「可是……」

  「怎樣都好,反正只要把這條手鏈的餘款交給我就好,至於另一條的水晶雕刻,就等我完工之後再說。」曾奕磊見時機差不多,趕緊喊卡,免得他一時好玩,卻鬧得兩人不歡而散。

  「禮安,買單。」卓弁貞一記眼神,丘禮安立即掏出皮夾,動作俐落地處理好這件事。

  石榴見曾奕磊說了個公道又打了折扣的價錢,丘禮安也飛快遞出鈔票,不禁撫額低吟。

  「走吧。」見秘書處理完畢,卓弁貞隨即拿起她的手鏈擱進她帶來的盒子裡,拉著她就要走。

  他不喜歡她待在這裡,非常的不喜歡。

  尤其是那個姓曾的,很明顯沒有他的緣。

  「幹麼這麼急?我還有問題想問曾大哥……」她碎碎念著,卻被他輕而易舉地架走,一長串話化為無聲咒罵。

  走到工坊外,才發現風雨交加,雷轟電劈,天色灰蒙得猶如世界末日。

  丘禮安冒雨將車子開來,車門打開之後,卓弁貞立即飛快地抱著她坐到後座,才剛坐定,又抽來幾張面紙往她臉上擦拭。

  「我自己來就好。」她趕忙制止,搶過他手中的面紙擦拭自己,卻發現他的發、肩全都濕了一圈,就連臉上都淌著水滴。「你淋得比我還濕,要先處理自己啦!」

  真是的,自己不管,倒先照料她……好像他多珍視她似的。

  「你冷不冷?」他毫不在意地將發撥到腦後,垂睫瞅著她。

  微暗的光線勾勒出他的立體五官,出色得教她看傻眼,尤其是他那雙眼,微瞇幽邃之間像能攝人魂魄似的。

  每每對上他的眼,總教她無端開始緊張,心底冒起一抹陌生的羞澀……真是見鬼了,她的症狀怎麼好像愈來愈嚴重?

  「冷?」他微瞇眼,長指輕觸她的頰,竟發現指下的肌膚異常發燙。「你不會是發燒了吧?」

  說著,大手覆上她飽滿的額——

  「沒事沒事,我很好很好。」她連忙退到車門邊。

  要命,她的心跳得好快,她是怎麼了……怎麼覺得自己快要失控?

  卓弁貞幽深的眸瞳黯下,眨也不眨地瞧著她。

  真是差別待遇。

  她一開心就整個人趴到那個姓曾的身上,他不過是碰碰她的臉,她卻避之如蛇蠍……實在教人不快到極點。

  「那個……執行長,我淋得最濕,可不可以給我幾張面紙?」駕駛座傳來丘禮安萬分不得已的聲音。

  他知道後座的氛圍有點弔詭,實在不應該在這當頭發出半點聲音,可是……他真的好冷,他還要開車耶!

  卓弁貞冷冷的收回視線,將整盒面紙丟給秘書,隨即雙手環胸,狀似閉目養神,接下來,他沒再開口,靜默得讓身旁的石榴心驚膽跳。

  一路上,她不斷地偷覷著他。

  她覺得他好像在生氣,雖然不太清楚他在氣什麼,但她不喜歡他生氣的模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會錯。

  最重要的是,她好怪呀……幹麼管他的喜怒哀樂?

  可是……腦袋很清楚,心情卻是不由人。

  明明不想太接近他的,情況卻與所想嚴重背道而馳……

  跑車在大雨中行進,不久之後在墨綠廚房店門口停下來,卓弁貞沒有反應,連眼都沒張開,像是睡著了般,石榴不禁更慌了。

  目的地已到,她該下車了,可她不想在這種沈悶的氣氛下獨自下車。

  她看著他,想喚他,然而話一到嘴邊,不知怎的就是喊不出口,這樣反覆幾次,直到他張開眼。

  「到了。」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不禁扁起嘴。

  態度會不會差太多了?有什麼不爽的攤開來講嘛,幹麼用這麼惡劣的冷戰態度?他這樣會害她很多話都問不出口呀!

  「你還想兜風?」卓弁貞斜睨著她,卻瞥見她抿緊嘴,一臉受傷。他閉了閉眼,又問:「怎麼了?」

  看到那個姓曾的,和看到水晶,她笑得像只饜足的貓咪,可一對上他就是這種表情……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她也以笑臉相對?

  這麼想的同時,他濃眉不禁微皺。

  模糊不清的情愫像是在瞬間出現輪廓,他輕呼口氣,有點玩味地勾起唇。

  石榴慘澹的心情,在目擊他勾笑的瞬間,陰霾驅散大半,她輕呼口氣,卻也暗暗驚覺他對自己的影響力,直覺大事不妙。

  「禮安,我下午還有事嗎?」他突道。

  「北歐館和中東館預備了新菜單要請執行長試吃,但如果執行長想延後,也是可以的。」聰明如他,當然清楚在這當下到底該說什麼,才算是最稱職的秘書。

  卓弁貞滿意地點點頭,看向石榴。「可以請我喝杯茶嗎?」

  「好啊。」她想也沒想地回答,瞧見他的發滑下水滴,想也不想的伸手抹去,同時微皺起眉。「看來我要泡一壺溫茶讓你祛寒,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卓弁貞望著她的舉動,笑意在唇邊不斷擴散。

  前座儼然淋成落湯雞的丘禮安不禁暗歎,身份不同,果然待遇也大不同呀!

  三人前後下了車,石榴隨即走進吧台,煮起花茶。

  不一會,濃郁的香氣從玻璃壺口不斷噴發,幾乎盈滿整個空間,散發著一股清新卻又慵懶的氣息。

  她關了火,倒出三杯茶,將兩杯端到吧台上,分別給卓弁貞和丘禮安。

  「喝喝看。」她說著,先拿起自己的茶杯,試喝味道好不好。

  卓弁貞嗅聞著,覺得味道分外熟悉,不禁問:「這裡頭有迷叠香和檸檬草?」

  「你怎麼這麼厲害?」她瞪大眼,覺得不可思議極了。「你對花茶有研究嗎?」

  不能怪她驚訝,畢竟迷叠香的香氣濃厚,會掩蓋掉其他香草的香味,他光用聞的,沒有親口嘗就能猜得這麼準確,她好意外。

  卓弁貞輕啜一口英式茶杯裡的熱茶,驚詫竟是記憶中的味道,又問:「誰教你煮這種茶的?」

  「藍莓啊,店裡所有的菜單和花茶果汁譜都是她擬的,該怎麼調配也是她設計的,真的很好喝,對不對?」

  「是嗎?」卓弁貞眸色微黯,一會又不在意地揚笑。「確實很好喝。」

  「真的嗎?那就好。」她笑睇著他,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逼得她不得不移開眼,免得一個不小心,因為心律不整掛點。

  可是,該問的還是要問,總不能一直擱著呀……

  她輕咬著下唇有些猶豫,卻聽見他開口,「你想問我什麼?」

  她猛地擡眼,對上他的。

  卓弁貞也不解釋,等著她發問。假如她不是有事要問他,大可乾脆地下車,何必在他身旁躊躇不前?

  石榴心想,既然他都問了,她當然該順理成章地發問,於是——「那個手鏈,現在到底是誰的?」

  卓弁貞微揚著眉,忖著,他該點明自己的身份嗎?

  想了下,他決定隱藏。既然她已經不記得他,又何必讓她記起那天不算太愉快的氣氛,繼而聯想起他極其惡劣的一面?

  只是,眼前該怎麼回答她?

  所有的問題都繫在靜涔身上,想知道答案,也得等到她回國才成。

  但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手鏈八成是靜涔偷的。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要這麼做,但能夠從石榴身上偷到手鏈,就代表兩人必定認識,說不定還頗為交好。假設真是如此,他現在把話說破,豈不是要石榴感受被背叛的滋味?

  似乎沒那個必要……

第4章(2)  

  「那是我爺爺留給我的。」一番衡量後,他這麼回答,視線鎖著她,壓根沒發現坐在一旁的丘禮安正把耳朵拉得尖尖的,完全不放過任何對話。

  「你不是說是一個女孩子的?」她不解地偏著頭。

  「一開始是個女孩子的,但後來送給我爺爺,我爺爺去世後又交給我。」他簡單扼要地避過重點回答。

  「所以說,現在等於是你的?」不去追問細節,她只想確定,現在的所有者到底是誰。

  「可以這麼說。」只要他不對外公佈爺爺留下的遺言,就不會讓有心人做多餘的揣測,手鏈當然視同他所擁有。

  「那麼……」

  「嗯?」

  「可以賣給我嗎?」她鼓起勇氣說。

  卓弁貞微揚眉,並不意外她的請求。

  「我會考慮。」

  「謝謝你。」

  他沒多說什麼,事實上,他有其他打算,只是礙於身邊有個眼線,讓他不方便多說。

  想著,視線不禁掃向看似正專注喝茶祛寒的秘書。

  聰明如丘禮安,立刻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執行長的眼神不慍不火,更不帶任何殺傷力,但就是能夠讓他感受到一股打從心底綻開的寒,凍得他非離開座位不可。

  「執行長,我先去洗手間整理一下。」

  執行長既然要他離開,代表他待會要說的話並不適合讓他聽見,換句話說,他剛剛聽見的蛛絲馬跡,確實和老總裁臨終前留下的繼承人謎題有關。他得找個機會趕緊匯報才成。

  見秘書擱下身上的車鑰匙和手錶乖乖離席,卓弁貞懶懶地喝了口花茶,才問:「你打算要出多少的價錢買?」

  「咦?」石榴愣了下。

  她確實是想買,但根本還沒細想過到底該開出多少金額。況且,他解釋手鏈的來由,總讓她覺得有疑點,想再問清楚一點,但想了想,反正她的手鏈不見了是事實,問再多又有什麼用?

  重點是,她到底要開價多少才合宜?

  「心裡沒有底?」他笑。

  「嗯……」她皺起眉,絞盡腦汁地想,卻難以開口出價,因為價錢太高她買不起,太低又說不過去,最後——「我不知道要出多少,不如你直接開價好了。」

  「由我開價的話,你確定你買得起?」

  「……可以讓我分期付款嗎?」她立刻雙手合十地央求。

  卓弁貞見狀,不禁愉快地笑瞇黑眸,正打算開口,玻璃門上的風鈴響起清脆聲音,隨即有人問,「石榴,不好意思,請問你這裡有客人把車停在我家門口嗎?」

  「啊!不好意思,我馬上移開。」石榴想起丘禮安將車停在隔壁門口,目光瞥見擺在吧台上的車鑰匙,立刻一把抓起。「卓弁貞,我去幫你移車。」

  「我來吧。」

  「不用了,免得你等一下又淋濕。」她說著,已經繞出吧台,直往外走去。

  卓弁貞見狀,跟著起身,走到店門口時,她已經俐落地坐進車內。他雙手環胸倚在店門口,睇著她發動車子,像是在摸索他的車該怎麼開,又不斷地撥開被雨淋濕的發。

  他淡噙的笑意柔和那雙稍嫌銳利的眸,眨也不眨地瞅著她開始轉動方向盤,驅動車子。

  雨中,他的思緒更加清楚,想法益發確定。

  這麼多年了,他以為自己不會再愛,但愛情這東西,似乎總是由心不由人,毫無預警地發生,教他沒有防備,等到發覺,那股渴望已經開始萌芽。

  他一直渴望能出現一個人,眼裡只有他,打從心底需要他;也許她現在接近他,只是因為那條手鏈,但又何妨?

  手鏈是個契機,他的決定才是關鍵。

  「執行長,你怎麼站在這裡?啊,車子……」從洗手間出來的丘禮安發現吧台邊沒人,瞥見上司就倚在門口,大步走來,卻見車子正緩慢朝後後退後退再後退——「不能再後退,快撞上了!」

  雨下得不小,石榴壓根沒聽見他的呼喊,依舊不斷退後,直到瞥見丘禮安衝到車後,嚇得她一時慌了,煞車沒踩,反倒是踩上油門。

  砰的一聲,車後的人車全倒。

  車內的石榴,霎時嚇得臉色慘白。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醫院裡,石榴九十度鞠躬,自責得不敢擡眼,只是不斷地道歉。

  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左腳膝蓋以下纏上一層層的繃帶與石膏,傷勢看起來頗嚴重,不過身為傷患的丘禮安臉色並不差,只是不解地問:「你怎麼會錯踩油門?這實在不應該是……」

  話到一半,瞥見上司投射來的目光,他很自然地閉上嘴。

  事實上,他還很納悶一件事,那就是她一直在倒車,明明就快撞上車後的那排機車了,為什麼執行長還不阻止?

  要是執行長早點阻止她,也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了,不是嗎?

  「真的很抱歉,對不起……」石榴嘴抿得死緊,愧疚讓她的淚水在眼眶中不斷打轉。

  「不要緊,只是一點小傷。」卓弁貞淡聲安撫。

  小傷?!丘禮安瞪大眼,看著自己斷掉且打了鋼釘還上了石膏的腳。

  「可是,醫生不是說……」

  「醫生說,他的骨頭嚴重挫傷,休息一個月就好。」卓弁貞面不改色地改了秘書的病歷。

  丘禮安為免自己的眼神破壞上司的計劃,索性閉上眼。

  「是嗎?」石榴很疑惑。這跟她先前聽到的好像差很多。

  「擡起頭來,石榴,這不是你的錯。」卓弁貞輕扶起她的肩,察覺她的驚顫,又拉來一把椅子讓她坐下。

  「可是,明明是我的錯……所有的損失,我一定會負責到底。」她說著,垂下臉,纖肩微顫。

  嗚嗚,她內疚得要死,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因為丘禮安突然出現,才會嚇得她犯了初學者才會犯的可怕錯誤,竟然誤踩油門將他撞飛。

  還好,她油門沒踩得太重,否則她簡直不敢想像後果。

  「不用,那是我的錯,所有損失由我負責。」

  「哪有這種道理,明明是我的錯……」

  「是我沒有阻止你,所以是我的錯。」卓弁貞一肩擔下,並非為了顧全她,而是真的微惱自己竟看她看得出神,沒注意到危機。

  「可是……」

  「沒有可是。」他濃眉微攢,像是無法忍受自己犯了這種錯。看向秘書,他沈聲說:「禮安,晚一點院方會將你轉進病房,你就在醫院好好休養,所有損失由我全數補足。」

  「可是執行長,要是我一直休假,你會很麻煩。」丘禮安急急張眼。不是他自誇,執行長要是沒有他,就像失去一隻手,很不方便的。

  「我會習慣。」

  丘禮安不禁哭喪著臉。不要習慣好不好,不要讓他的傷好了之後,回到公司發現已經沒有他的位置,他會哭死。

  「可是,我如果不在,執行長能記住未來一個月的行程嗎?我的PDA裡也沒有記錄那麼多事項。」

  「我會想辦法。」卓弁貞微蹙起濃眉,確實感到有些麻煩。

  兩人的對話聽在石榴耳裡,她思考許久,終究忍不住開口:「可以讓我幫你嗎?」

  卓弁貞偏過頭瞅著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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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3-9 22:18:46

第5章(1)  

  基於自責,所以石榴自告奮勇充當卓弁貞的秘書,但就在她代班的第一天,她便發現,秘書真不是人幹的。

  「執行長,這一份是來自意大利Ruffino的傳真信。」

  「執行長,泰國希耶漁場想要確認今年的契約,已經遲了幾天還沒有傳真過去。」

  「還有,法國Haviland想要確認今年預定的是Clair  Lune系列還是Alain  Thomas系列?」

  一大早陪著卓弁貞進公司,各部門的人就輪番上門,嚇得還在開電腦及讀取丘禮安PDA的石榴出了一身冷汗。

  耳邊巴啦巴啦落下的話,全是她聽不懂的專業術語,也讓她的頭開始痛起來。

  然而,只見公文不斷地送進來,人潮來來去去,卓弁貞總是一臉慵懶淡定,在看過文件後立刻做出裁決。

  「這些先放下,至於Ruffino的回信,我晚一點處理。希耶的契約應該還在禮安的電腦裡,等一下我一併處理。至於Haviland,就選定熱銷的Clair  Lune系列,還有其他問題的話,在晚一點的會議上一起討論。」

  他動作俐落地將文件分門別類,分為急慢兩種,腦袋清晰,口條分明,看得身旁的石榴傻了眼。

  等到一票人都離開辦公室了,她還遲遲不能回神。

  「石餾,找到PDA裡的行程檔案了嗎?」卓弁貞忙到一個段落,橫眼探去,正對上她來不及移開的眼,發現她一直看著自己,令他心情大好。

  然而,石榴的心情剛好相反,有一種被人贓俱獲的羞赧。

  真是的,他可以當異國風餐廳的執行長,就代表他的工作能力一定很強,她幹麼看他看到傻?

  「石榴,找到檔案了嗎?」他再問一遍,不戳破她的注視。

  「呃……我不是很清楚。」她連結上了,卻找不到檔案。

  卓弁貞看著隔壁桌的她。這是今天一早,特地為她搬來的桌子和電腦,方便她可以幫助他。

  不過基本上,他並不認為她能幫上什麼忙,不是看輕她,而是這並不是她的專長,她無法上手是正常的事。

  想了下,他起身走到她身旁,長臂繞過她,握著她抓滑鼠的手,開始移動,開啟檔案。

  「在這裡,你幫我把行程還有所有廠商的電話和Fax列印下來。」他溫聲交代著,一步步指導她。

  他並不習慣使用PDA,他想她應該也是,所以乾脆把資料全部列印下來,方便他作業。

  石榴頓時呆若木雞。

  明明腦袋是清醒的,還在運轉中,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無法反應……她想,是他身上的綠茶味道太濃,濃得她有點醉了,一定是這樣的吧,要不然她幹麼不回答他?

  「石榴?」沒得到她的回應,他不禁再俯近一些。

  「嘎?我知道、我知道!」知道什麼啊?她的腦袋亂成一團,不知道自己在回應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按滑鼠到底是在按怎樣的,直到聽見他說——

  「你怎麼把檔案刪掉了?」

  「嘎?!」她瞪大眼,直瞪著螢幕,果真發現檔案真的不見了……「怎麼會這樣?!我刪的?我……」

  搞什麼?她不是來代班救火的嗎?怎麼她覺得自己是提油上陣,火上加油的?

  瞅著她愧疚到無地自容,一副想要找個洞鑽進去的模樣,他不禁低笑。「沒關係,禮安的電腦裡應該還有備份。」

  「真的嗎?!」她猛地擡眼,感覺就像溺水的人亟欲尋找浮木,然而,就在這瞬間,他剛好傾近她一些,於是兩人的唇就這麼貼覆在一塊,時間像是暫停了一樣。

  誰也沒有動,石榴瞪大眼,感覺魂魄快要被眼前那雙深邃如大海的眼攝去,心跳開始暴走,頭暈腦脹,渾身發顫,所有知覺就快要抽離,離奇的是,這種情況下,她居然還可以感覺他的唇異樣柔軟,和看起來完全不一樣。

  她應該要快快退離,大笑兩聲,化解眼前的尷尬,可是……她的心臟好無力,只能稍稍移動,然而移動的卻只有下唇,就在這剎那,他加深了吻。

  她倒抽口氣,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親她,甚至連舌都鑽入她的唇腔。

  他的舌火燙的在她口內滑動,吮吻著她的舌尖,濕熱的氣息不斷蔓延,她感覺自己快要被焚燒,直到無法呼吸——

  「抱歉。」

  道歉傳來的同時,吻也停住。

  瞅著她漂亮的五官要皺成小包子,卓弁貞不禁自我厭惡起來。他竟會一時失控吻了她?!要是就此將她嚇跑,他損失可大了!

  石榴張眼,看見他一臉懊惱,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為什麼是這種表情?

  如果不喜歡她,幹麼親她?還是他習慣沒事就親親人?這是什麼壞習慣?如果不喜歡她,他就不該親她,這樣會讓她生氣……

  她驀地瞪大眼,開始正視自己的心情。

  會生氣,是因為他沒有喜歡她還親她,而不是他不該莫名其妙親她?

  「走吧,先到禮安的辦公室。」

  他說著,牽起她的手。

  石榴腦袋有點渾沌。照道理說,她應該要甩掉他的手,但她沒有,只是由著他,感受他掌心的溫熱,走起路來也飄飄然的,一路飄到隔壁的秘書室,就連自己到底是來幹麼的都忘了。

  卓弁貞開了電腦之後,開始尋找備份,她傻愣愣地站在他身後,看著他專注的側臉,動作俐落地移動滑鼠,頁面一頁翻過一頁。

  不一會,他開始列印,拿起所需要的資料,再拉著她回辦公室。

  接下來,他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埋首在工作中。

  石榴坐在他身旁不到兩公尺的位子上,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又能做什麼,桌面有好多文件,她根本看不懂,悶到發慌,視線不由自主地又投注到他身上。

  只見他講著電話,用她聽不懂的語言與對方溝通,手上抄寫的是她看不懂的他國文字,突然覺得他變得好遙遠。

  明明就在面前,卻被硬生生劃分成兩個世界。

  直到桌面的電話響起,她才抓回心思,趕緊接起,「您好。執行長嗎?不好意思,他正在忙,還是您要留下聯絡方式,待會再請執行長回電?不用?喔……好的,請稍等一下。」

  抽出筆筒裡的筆,她快速在便條紙上寫下一串字之後,才掛上電話。

  「誰來電?」

  石榴橫眼探去,發現他已經講完電話。「華京酒店的總經理,想和你接洽餐廳駐點的問題,希望跟你約下個星期六的下午七點。」

  卓弁貞挑起眉。「先幫我記下。」

  華京老總肯定是發現接電話的人不是禮安,一確認她是個菜鳥,隨即趕鴨子上架,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不過,也無所謂,對方大概已經耐性告罄,到時候再一決勝負。

  「好。」石榴甜甜勾笑,慶幸自己總算幫上一點忙。「我發現丘先生真的好厲害。」

  「怎麼說?」沒料到她竟然誇讚禮安,他只手擱在下巴上,饒有興趣的問道。

  「他的PDA裡有好多資料,很多都是外國廠商,而且堆在我面前的資料我都看不懂,但一般這都是他翻譯處理的,對不對?」她說著,由衷佩服。

  「這些工作,我也能做。」他無心一較高下,不過聽見她誇讚其他男人,他就是不太舒坦。

  「對啊,你也好厲害。」

  「也?」不是更厲害?

  「對啊,你們都好厲害,哪像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就說要幫忙……」還不小心刪了檔案,要是沒備份的話,不是完了?

  「那是因為你的專業不在這裡。」

  「……嗯。」挺會安慰人的嘛。這麼說也對,但是她的能力不足也是事實。

  「晚上帶你去做一件只有你才會的事。」看她有點沮喪,他不禁想替她打氣。

  「喔?」

  有這種工作嗎?

  坐在異國風法式餐廳裡,柔黃燈光迤邐到佈滿圖騰的牆面,伴隨著絃樂手現場演奏,自然的香草味在空間裡瀰漫,小拱門分隔出數個區塊,精心設計規劃的空間,讓人感覺像是踏進輝煌的宮殿裡。

  但是,石榴卻一直苦著臉。

  「蒔蘿的味道真的太淡?」坐在她對面的卓弁貞忍不住再確定一次。

  二十分鐘前服務生送上蒔蘿沙拉,石榴嘗第一口的時候,馬上嫌棄味道不對。

  「淡是淡了點,但我現在想問的是,第二道菜到底要不要上了?」石榴終於問了。

  他說,近來因為法國香草短缺,他從國內找了幾家香草園替代,想要試試口味對不對,於是找她來法式館試味。

  試是試了,但是兩道菜中間會不會隔太久了一點?要是壽命短一點的,可能吃不完整頓料理!

  卓弁貞愣了一下,一記彈指,一旁的服務生隨即上前一步,他交代了幾句,服務生行禮後離開。

  「再等一下就好,法式料理講究火候和盛裝的美感,總是要費上一點時間。」卓弁貞勾笑安撫,這才察覺她應該是餓壞了。

  「幹麼那麼麻煩?好吃就好了。」她餓到前胸貼後背,最好料理是有那麼好吃,要不然她真的會抓狂。

  不一會,服務生端菜上桌,一口氣連上三道菜。

  法式洋蔥濃湯、檸檬香茅煎鮭魚、鼠尾草番茄醬燉豬排。

  石榴見菜上桌,毫不遲疑地拿起刀叉,大快朵頤,絲毫不在乎自己的吃相有多豪邁,只因她已經餓到雙眼發昏,可是,法式料理的份量好少啊,完全填不飽她餓到可以狂嗑數道牛排的胃。

  「味道如何?」卓弁貞欣賞著她瀟灑的吃相。

  「好吃,可是和藍莓弄給我吃的餐點還差一點。」

  「喔,原來藍莓還是個大廚?」

  「嗯……應該是說,藍莓很清楚怎麼使用香草替料理添味。」她拿起餐巾紙抹著嘴。「好比這個豬排,不知道是香草的緣故還是怎樣,反正就是番茄醬的味道完全壓過鼠尾草和月桂,可惜了。還有,這一道,檸檬香茅的味道並沒有被激發出來,純粹像是擺設一樣,太可惜了。」

  卓弁貞邊吃,邊聽,發現果然如她所說的一樣。

  「基本上,還是好吃,但是總覺得可以更完美,好比說鮭魚這一道,如果加一些用青醬或紅酒醃漬過的食用花,外觀漂亮,味道滿點,又很襯醃鮭魚的味道,不是更棒?」

  「我不知道你這麼懂吃的。」

  「也還好啦,有時候柳橙或是曾大哥會請我吃好料的,但實際上,我也只吃過一兩次,因為我受不了這麼漫長的等待。」要是吃一頓飯都要等這麼久,她的胃會哭的。

  「你和曾大哥挺要好的?」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還不錯。」她沒心眼地說。

  「你喜歡他?」

  石榴心中警鈴突地響起,疑惑地看向像是隨口話家常的他,想了下才回答,「那就要看你說的喜歡是哪一種。」

  話一出口,她不禁自我厭惡,覺得自己像是學壞了,居然拐彎抹角試探他。

  「那你的喜歡又是哪一種?」他把球丟回給她,口吻閒散,像是很尋常的一個話題。

  他輕淡的口氣讓石榴不但氣餒還很討厭自己,直言道:「就像兄妹一樣啊。」

  「喔?」他濃眉微揚,淺啜濃湯的唇角微微彎起。

第5章(2)  

  話題中斷,面前的餐盤已空,她的肚子還在暴動,不禁問他,「喂,你還要在這裡吃多久?」

  「怎麼了?你急著要下班嗎?」他擡眼,看著她一身俐落黑色套裝,馬尾也特地梳成簡單的髻,很捨不得她就要卸下這一切。

  他喜歡她這樣的裝扮,總覺得她是專屬於他的。

  「不是,我……」唉,已經嗑了三道菜還喊餓,這傳出去,她身為女性的矜持到底要擺哪去?可要她為了面子而餓肚子,她就覺得對不起自己。「我想去吃點不一樣的。」

  「……你還餓?」他真的有點意外。

  到底是她半點意識都沒有,所以不懂在他面前矜持,抑或者是她純粹作風直率,不玩虛應那一套?

  「我……」她的臉頰很不爭氣地染上淡淡暈紅。「我只是想介紹你真正的好料理。」

  「好料理?」

  「對,絕對值回票價。」她說時雙眼發亮。

  所謂值回票價,原來是——四九九吃到飽。

  卓弁貞坐在店內的候客椅,看著店門上方的Lcd跑馬燈不斷翻跳著號碼,再緩緩垂眼看著手中握著的號碼牌。

  這還挺新鮮的,他居然會坐在餐廳裡等著叫號,而身旁的石榴則是瞇起眼,睇向遠方各食材區,面色凝肅,彷彿腦袋已有計劃成形,猶如即將上場的戰將,蓄勢待發。

  「石榴,似乎還要等很久。」他對照上頭跳動的號碼,估計至少還要再等上半個小時。

  「不會。」

  「你這麼肯定?」

  「因為排在我們之前的,要的都是比較多的位子,雖然店裡兩人座的位子不多,但絕對是我們先排到。」她說得非常肯定,彷彿是這裡的常客,早已衝鋒陷陣多回。

  卓弁貞笑睇她發亮的眸瞳,不禁搖頭失笑。

  在他的法式館裡,她奄奄一息,站在吃到飽的餐廳裡,她卻生龍活虎,摩拳擦掌,等待戰哨響起——

  「兩位嗎?不好意思,請往這邊走。」服務生突地走到他們面前,核對號碼牌,確定無誤之後,隨即領著兩人到右手邊靠窗的位子坐下。

  餐廳裡,挑高設計,燈光明亮,以寬柱隔開數個區塊,並以花壇為界,可以讓每個客人擁有隱密空間。

  兩人一坐定位,點好火鍋湯底,調好火盤,石榴立刻拉著他往食材區沖。

  「看仔細了,這一列是熟食區,這一頭是火鍋料,那一頭是燒烤食材,點心和冰品則擺在最後,至於現炒的料理或排餐,我勸你不要拿,因為吃不了那麼多,重要的是並不好吃。」石榴說起話來總像連珠炮,慶幸的是她的口條分明。「挑你愛吃的,拿剛剛好就好,不要浪費食物,挑好後趕緊回座位。」

  聽著她頗有心得的交戰手則,卓弁貞輕輕點頭,見她飛快奔去食材區,他只是拿著餐盤,很慵懶的像逛街般走走停停,注意店內裝潢和動線,還有各式飲料的排放和食材的新鮮度,完全是很嚴重的職業病。

  也不能怪他,他實在想知道,除了便宜吃到飽之外,這家店到底還有什麼過人之處,能在晚上八點之後還要他拿號碼牌排隊。

  等到他將食材區都逛過,手上只拿著一盤菜回到位子上時,石榴早已嗑過一輪,眼見他手上拿著少少的食材,差點吐血。

  「你是不是在法式餐廳裡吃太飽了?」

  「還好。」只是他向來習慣精緻美食。

  石榴翻了翻白眼,「好歹是四九九加百分之十的服務費,可不可以請你多吃一點?」瞧瞧她的桌面,擺得滿滿的,全都是一等一好吃的。

  「要不然你多吃一點,補足我的份。」他慢條斯理地將火鍋料丟進早已熱滾的藥膳鍋裡。

  石榴沒轍的翻了翻白眼,動作飛快地在火盤上翻著肉片和蔬菜,然後快手夾回沾醬盤裡,隨即送到他面前。

  「吃吃看,我向你保證,絕對比你餐廳裡的東西好吃。」

  比他餐廳好吃?卓弁貞不以為然地揚起濃眉,但還是乖乖張嘴,讓她餵進嘴裡。

  鮮嫩肉片沾上了些微芝麻辣椒醬,在口中幾乎化開,帶著微嗆芥末味和芝麻香,竟在口中融合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美味。

  他不禁看向她的醬盤,認為這根本就是她調的醬所展現的特殊風味。

  「好吃吧?」

  「相當好吃。」

  「就跟你說是值回票價!」她嘿嘿笑著,雙眼緊盯火鍋和火盤,何時該添加東西,何時該將肉片翻面,她心裡像是有個碼表,時間一到立刻撈上盤,大快朵頤之際也不忘也替他夾點,與他分享。

  「你不覺得吃到飽是個很有趣的點子嗎?」她邊吃邊說。「像我的話,我最喜歡沾醬區,裡頭有十幾種沾醬由著你搭配,就像在玩辦家家酒,這盤醬料可是我調了好多次才覺得最對味的,你是第一個和我分享的人。」

  因為是他,她才願意在晚上八點還拉他一起品嚐吃到飽。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她說的話讓卓弁貞笑意更濃。

  「可不是?不是每個人我都拉著上吃到飽的,這也要緣份,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愛。」她嘴裡嚼著,眼睛盯著鍋裡的,模樣非常逗趣。

  卓弁貞抿著笑意,不敢笑得太張狂。「那倒是,不過我現在還挺中意,覺得還滿有趣的。」

  「不過我告訴你,如果你也弄個一樣的吃到飽,那就不好玩了,畢竟像這種店,差不多都是大同小異,端看服務品質和食材的新鮮度,如果真要弄個吃到飽,還有很多種類可以玩,不一定非得是火鍋和碳烤。」

  「好比說?」

  「像日本的大阪燒,還是冰淇淋店,不也有自己動手的那一種?你可以研發自己捏壽司,或者是蛋糕系的產品,將基本食材準備好,其餘的任君挑選,任君搭配,這才有趣。」她說著,忍不住露出嚮往的表情。

  「看來你真的很懂吃。」他聽得興味十足,在腦海中慢慢地勾勒出畫面。

  是誰說她幫不上忙的?瞧,她隨便一個想法,就足夠讓他激盪出不同的點子。

  「我常餓著嘛,所以對吃很有憧憬。」她將他鍋裡的料撈出,免得煮得太老。「其實我說的,全是我自己希望有一天可以吃到的,這也算是我的夢想。」

  「如果,我能實現你的夢想呢?」他笑問。

  她偏著頭,想了下。「怎麼會算是替我實現夢想?你是餐廳老闆,你想要開設什麼樣的餐廳,那是你的權限,不必特地為了我實現。」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他好像在……討好她?

  可是,這樣的想法似乎太擡舉自己了。

  他又不喜歡她……還是說,他喜歡她?!

  「可是,我想實現你的夢想,想看你大聲尖叫的樣子。」

  石榴邊吃邊垂下長睫,忖度著他說這番話的用意。「為什麼?」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

  「你說呢?」

  她要是知道就有鬼了好不好!她啐了聲,不想說話,繼續吃她的美食,卻又覺得肉片味道淡了,就連火鍋湯底都勾不起她的食慾,不禁狠攢起眉頭,有點不快地瞪向他。

  真是的,才想吃點好料的,就非得這樣惡整她嗎?

  「到底是怎樣?麻煩你說清楚!」她不喜歡心七上八下地懸在半空中,更不喜歡揣測別人的想法。

  「對了,既然你對法式館的香草那麼不滿意,能不能請你幫我聯絡藍莓,讓我當面跟她接洽?」

  石榴瞪著他,覺得自己快要被惹毛,而眼前的人還完全不知死活。

  「就跟你說過了,藍莓說供貨量不夠嘛。」很煩耶,不回答她問題,反倒是問到公事上,害得她無法追問。

  「讓我當面跟她談談,有什麼關係?」他笑問著,一派慵懶調調。

  石榴沒轍地閉了閉眼。「你開心就好,我找時間再問藍莓。」話一停,她不禁想著該怎麼重回話題。

  她實在不喜歡把事情擱在心上,要是不把話問清楚,她今晚鐵定失眠。

  「我問你,你剛剛——」

  「還有,關於手鏈的事,我有個想法,不知道你贊不贊成。」他突道。

  「嘎?」她再次傻眼。

  他未免太會轉了,岔開話題的本事很高喔!都不知道她的心現在被吊得高高的,居然趁這當頭問她手鏈的事!

  要不要乾脆一次把問題全都問清楚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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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3-9 22:19:58

第6章(1)  

  「如果說,拿你完成的那條手鏈換我的那條,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我當然願意!」毫不猶豫,像是怕眼前人反悔似的,石榴趕緊開口。

  「確定?」他笑瞇黑眸。

  「當然。」

  「怕你反悔,打勾勾。」他伸出手。

  「誰會反悔,先說好,誰反悔誰是小狗!」她也伸出手,與他勾指蓋印,卻發覺他沒打算鬆開手,不禁疑惑地看向他。

  卓弁貞緊握著她的手,突地橫過桌面,吻上她的唇。

  霎時,她瞪大眼,腦袋嗡嗡作響。

  如果說,第一次是不小心,那第二次咧?

  哪來這麼多的不小心?更何況,他們現在可是在人滿為患的吃到飽餐廳裡欸!

  「你為什麼要親我?」趕忙將他推開,她搗著嘴,抖著聲問。

  「因為我想親。」他微笑著坐回位子。

  這是什麼鬼答案?!「你的意思是說,要是你想殺人就會去殺嗎?」她氣極。

  不想發火,卻被他惹得快抓狂。

  「我對殺人沒興趣。」

  「那你對我很有興趣嘍?」她耍凶狠地問。

  「嗯。」卓弁貞點頭,繼續吃他的烤小排,彷彿他回答的,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一點都不需要大驚小怪。

  她問得很順,他答得很溜,霎時之間,兩人都靜默了下來。

  石榴粉顏漲紅,沒料到他居然回得這麼坦白直率,反倒害得她不知道怎麼反應。他的眼神太認真,她要是搞笑矇混過去,似乎有點對不起他,但要是假裝沒聽見,那就更傷人了。

  最糟的是,她的心,因為他的回答而隱隱浮動,像是雀躍,像是驚訝,一種似乎曾有想望,但預設了立場,卻又不小心擁有的驚喜。

  完蛋了,她好開心……

  「我喜歡你,沒讓人那麼難以置信吧?」他涼聲道。

  「……」她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無所謂,我多得是時間讓你愛上我。」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的眼裡只看得見他,讓她的心只放得下他;在她心裡,他將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很難。」面對他自信無比的口吻,她就是忍不住想吐槽。

  「是嗎?」

  「因為你太惡劣。」話脫口而出,石榴趕緊搗住嘴,然而為時已晚。

  她的表情和亟欲遮掩的動作,教他頓了下,瞬間明白——「你記得我?」

  石榴也是一楞。「你認得出我?!」太扯了,他怎麼可能認得出她?她當年才八歲大,和現在相比,差太多了。

  「為什麼一開始要假裝沒認出我?」不回答她的疑問,卓弁貞逕自問著自己關心的話題,俊顏上沒有表情,讓人讀不出心思。「因為我當年讓你很討厭?」

  「你還滿有自知之明的嘛。」

  「這麼會記恨,怎麼就不記得我給了你杏仁糖?」

  「誰說我忘了?我一直到現在還在吃杏仁糖,你以為是誰造成的?」她是雷霆雨露皆收,夠義氣了吧。

  那顆杏仁糖裡包裹著兩人之間的一日緣份,有他的毒舌激勵,讓她學著勇敢,變得獨立而堅強,說到底,還是該謝謝他的。

  「記得杏仁糖的好,怎麼就不記得我給的這份心意?」

  「我認不認得出你很重要嗎?你打一開始也沒認出我。」所以一直假裝兩人不曾有過交集,不也是種不錯的選擇?

  「你那時候哭得像顆包子,誰知道你長什麼樣子?」

  「……那你到底是怎麼認出我的?」居然說她哭得像包子一樣……她才想說他長得一臉仁義道德卻一肚子壞水咧!

  「因為那晚你遇見強哥,嚇得皺成包子臉。」

  「……」石榴徹底無言。

  她從不知道自己遇見強哥時會露出什麼表情,但他能夠因為這點而認出她,實在是令她佩服之至,更懷疑他的感情啟發是來自於——

  「你對我一見鍾情?」她瞇起眼,偷偷往後移。

  「有戀童癖的不是我。」

  這時,遠方的卓煜冷不防地打了個噴嚏,懷疑有人在背後說他壞話。

  「嘎?」她聽得一頭霧水。

  「我對小時候的你沒興趣,但對眼前的你倒是有高度興趣。」他毫不諱言地宣告。

  饒是熱情外放的石榴,面對這麼直接的告白,還是有短暫的羞澀無言,完全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

  「天曉得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企圖。」她噘起小嘴,不太願意相信他的愛情,畢竟他曾經帶給她極大的震撼。

  「你認為我還是當年那個我?」在她眼裡,他一點改變都沒有?

  看來,那時候的自己,還真是給她帶來不小的心理創傷。

  「我不知道。」她擱下筷子,確定自己真的沒了食慾。

  那年遇見他,他變臉之快,直到現在還讓她印象深刻,但相對的,當媒體離開之後,他那一段沈默,也讓年僅八歲的她開始學會思考。

  如他所說的,哭也沒用,她就算哭瞎雙眼,父母也不會回到身邊,所以她變得獨立而堅強,開始接觸身邊的人,試著融入所處的世界,放大自己的眼界,而這樣的改變,讓她一路走來,順暢無比。

  「是嗎?」他沈吟不語。

  就算知道有一天他會愛上她,而時光倒流,回到最初相遇的那一刻,他想,他對待她的模式依舊不會改變。

  因為,他就是那種性子,直到那一年,他犯了錯,心裡的折磨才教他徹底改變。

  瞧他的神情有幾分落寞,石榴趕緊解釋。

  「其實……我一開始沒認出你,也是因為覺得你改變很多,你不再像以前,是為了讓媒體拍攝才對我好,現在的你感覺很沈穩、很踏實,而且工作能力很強,最重要的是,沒有媒體拍攝,你還是對我很好!」她說起話來又急又快,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真正的想法。

  卓弁貞優雅地喝了口湯,唇角未勾,但眉眼卻已淺噙笑意。

  「我不是因為你帶我試吃,或者是答應跟我交換手鏈所以才……」話到一半,她突地急踩煞車,盈亮的貓眼直瞅著他。

  「怎麼了?」察覺不對勁,卓弁貞擱下湯碗。

  石榴五官凝著,過了半晌,才緩緩說:「卓弁貞,你知道我是誰。」

  「嗯哼。」他長睫垂斂,推測她到底想到什麼。

  「那時候,你沒看到我手裡拿著一條手鏈?」她指的是十五年前初相遇的當下。

  「……沒看到。」他勾著笑,睜眼說瞎話。

  「是嗎?好,你可能沒注意看,但沒關係。」石榴毫不囉嗦,開門見山地問:「手鏈的鑰匙呢?」

  「……」不想讓她知道他是誰,這也是原因之一,因為鑰匙到底丟到哪去,他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把手鏈的鑰匙交給和你一道去育幼院的老爺爺,他說一定會把鑰匙交給你。」她記得非常清楚,因為鑰匙是不能隨便給的,但由於他給了她杏仁糖,她無以回報,只好拿鑰匙抵押,可那不是要送給他,而是有朝一日她要前去取回的。

  他可以不記得手鏈,但不可能連鑰匙都給忘了吧?

  卓弁貞沒搭腔,懶懶地拿起桌面的飲料淺啜。

  「……不見了?」她瞇起水眸,道出疑問。

  「是暫時找不到。」

  「那就是不見了嘛!」還暫時找不到,天曉得這個暫時到底要多久!

  其實,並不是非得要那把鑰匙才打得開手鏈,她也可以請曾大哥再幫她打造一把,問題是,那是父母的遺物,意義非凡。

  更可惡的是——

  「你很卑鄙,明知道那是我的手鏈,居然還說要跟我交換!」真的是太令人髮指了,竟敢對她再三隱瞞!

  「手鏈上沒有刻你的名字,無法證實。」他不承認,是因為還沒搞定靜涔的事,不希望她追問手鏈轉手到卓家的真相,讓事情變得更複雜。

  「你把鑰匙拿來,就可以證明那是屬於我的手鏈。」

  「……等我找到。」

  「你!」不是錯覺,她真的覺得他在刻意隱瞞什麼。

  她的五官秀麗,唇角笑意像春風般可以感染每個角落,但是一旦發火,眉眼間又散發著不容忽視的美麗,那是一股清透中又染著艷麗的光采。

  「我會找到的。」直睇她半晌之後,卓弁貞歎道。

  「那手鏈還要交換嗎?」事關她的權益,她當然要力爭到底。

  她不介意等找到鑰匙再驗明正身,可他剛才的小人行徑,應該可以喊卡吧?!

  「剛才有人說反悔的是小狗,所以……你說呢?」他不忍心。

  石榴死瞪著他,看他拿起她的飲料杯塞到她手裡,再拿起他自己的,輕觸她的,然後說:「為我們的重逢乾杯。」隨即一飲而盡。

  她也一飲而盡,但卻是氣呼呼的,喝完她將飲料杯往桌面一擱,語重心長地說:「孽緣。」如果不是孽緣,就不會在十五年後再相逢。

  她是知道他是誰,但手鏈不見之後,她從沒想過去找他,想不到終究還是被手鏈牽起兩人之間的孽緣。

  「總是緣份。」他毫不在意地笑著。

  「孽緣。」她重申,話中只有自己才懂的無奈。

  他不以為意,又扯開話題和她閒聊,而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頓飯吃下來,氣氛還算是融洽。

  直到買單時,他堅持請客,才讓她又不滿起來。

  「明明是我找你來的,怎麼會是你請客?」她扁了扁嘴,抓著小錢包,準備拿出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沒道理讓你請的。」

  「誰說的?你讓我開了眼界,我應該要謝你。」他說得理所當然,從皮夾裡抽出兩張大鈔,強硬地付了錢。

  她抿緊嘴,直瞪著他的皮夾,卻發現透明夾層裡頭竟擱著一枚名片大小的壓花。

  「欸,這是什麼植物?」她好奇的走近瞧。

  顏色有點枯黃,不像是花,反倒是像——啪的一聲,他合起皮夾。

  她不解的擡眼,從他那雙沈不見底的黑眸讀不出任何訊息,不禁抿了抿嘴,「不看就不看嘛。」

  幹麼藏得那麼快,又何必用那種眼神看她?

  不是說對她有高度興趣嗎?態度這麼差,她要是還能對他有興趣,就顯得自己很犯賤。

  「別看。」他淡道。

  「那就別放在那麼顯眼的地方。」她努了努嘴。

  「那是我拿來警惕自己用的。」擱在明顯的地方,是用來提醒自己不該再犯錯。

  她一臉疑惑。

  卓弁貞也無心解釋,付完錢隨即送她回家,並和她約好明日來接她上班,臨走前,他又說:「不要胡思亂想。」他刻意交代,是因為一路上的沈悶,她不說話,代表著她耿耿於懷。

  「哪有?」

  「是嗎?」

  「沒事。」

  「改天……等你喜歡我了,我再跟你說個秘密。」

  「那就有得等了。」啐,要說就說,還要賣關子,真是的!

  「會嗎?」濃濃笑意染上他深邃的眉眼。「你要是不在意,又怎麼會一路上都不說話?」

  「我不說話,是因為你的態度不好。」他不讓她看,令她有種被拒絕的不舒服感。

  「原來你已經開始在意我的態度了?」他佯訝,黑眸噙滿笑意。

  石榴一愣,意會的瞬間,粉顏羞紅,連再見都省了,直接轉身就跑。

  「記得明天把手鏈帶來。」

  她回頭,朝他吐舌頭扮個鬼臉,隨即一溜煙跑上樓。

  卓弁貞笑睇著她從已打烊的墨綠廚房旁的小門上樓,等著屋內的燈亮了,才緩緩駛入夜色裡。

  「幹麼這麼不情願?」

  「你覺得我在誤入歧途之後,還該表現出一副很歡喜的樣子嗎?」石榴心不甘情不願地將拽在懷裡的木盒往他辦公桌一擺。

  她的手鏈,以市場價值來說頂多幾千塊,和她遺失的那一條完全不能相比,所以說,能拿自己設計的和他擁有的那條交換,某個層面上,她算是賺到了,可事實上,兩條手鏈原本就都屬於她。

  「那就要看是誤入到哪裡。」看她一臉不甘願,但還是一言九鼎地交出手鏈,他忍不住勾起唇角。

  人的個性因為先天基因和後天環境造成,成年後的個性總會和小時候有所不同,但堅持到底的硬性子,也不是沒有。

  好比她,非常的重承諾,也非常講求公平。

第6章(2)

  「等到那條手鏈修復完成,由我付款,那條手鏈就歸你所有。」他說著,打開木盒,她所設計的手鏈在暗光下流竄光芒,擱在掌心,彷彿還能感受到那日戴在她皓腕上的餘溫。

  「本來就是我的。」她小聲咕噥,「你跟我交換這條手鏈有什麼意義?你又戴不下。」

  雖說設計本身偏中性,但腕圍根本就不對,他要是戴得下才有鬼。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做什麼用?」

  「改天,你就知道了。」

  她噘起嘴,實在沒興趣揣測他人的心思,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很想知道,他拿她的手鏈到底有何作用。

  想來想去,不是只有一個功能嗎?

  「還想什麼?幫我整理一下這些文件,分為急緩兩部分,其他的傳真和電話也要替我注意一下,還有……」

  卓弁貞不給她胡思亂想的機會,開始發派工作,教她像陀螺般打轉。

  「等等,我看不懂這是什麼文字!」一個個文件夾打開,內容是一堆外星文,她有看沒有懂,要她怎麼分急緩?

  「那是法文。」他撥空看了下。

  「……我跟它不熟。」

  「先擱下,我待會再看。」卓弁貞想了下,給她其他的工作。「你幫我整理些。」

  他起身,從櫃子裡取出一大本食譜,放到她的桌面。

  「這要做什麼?」

  「你不是說想要弄家不一樣的吃到飽?這裡有所有的資料,你可以挑選你最喜歡的主題。」他說著,順便將另一頭的資料遞給她。「還有,這是麵包蛋糕類的樣品食譜,你可以慢慢挑。」

  石榴詫異地看著他,「你是說真的?」她口乾舌燥,呼吸急促,進入完全不同領域的工作,讓她倍感壓力。

  「當然。」

  「可是……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就算真的要執行,也是你公司的員工自己去統籌,怎麼會是……」

  「細節流程當然要交給其他員工統籌,我現在要的只是一份主題企劃,小波校對你只要把你喜歡的東西抓出來,把感覺呈現給我就好。」

  石榴聽得一愣,沒想到他膽子竟然大到放手任她瞎玩……不,不是膽子大,而是他根本就是在討好她吧?順便讓她有事可做,才不會在這裡幫不了忙礙手礙腳的。

  「弄個不一樣的吃到飽讓我大開眼界吧。」他淺笑,隨即回到位子上,忙著桌上一大疊的公文。

  她凝睇著他,感覺他的心意化為暖流,在她體內劃出永恆彎流,讓她感動,也教她期許自己,幫不了忙,至少也不能砸了他的鍋。

  於是,石榴開始鑽研他給的各種食譜,想要從中挑選最佳的主題。

  然而,食材種類實在多得不勝枚舉,讓她光是看就費上不少時間,再細細研究該如何將感覺化為文字,就費了幾天的時間。

  不過這麼一來,也讓她在這份陌生的工作中找到樂趣,開始期待天天上班,忘了自己只是代班,直到有一天——

  門外傳來敲門聲,她從工作中擡眼,便聽到卓弁貞輕喊,「請進。」

  門開的瞬間,她突地瞪大眼,脫口喊,「靜涔?!」

  石靜涔唇角勾彎的笑意,在看見石榴的瞬間凍結住,而這一幕完全落入卓弁貞若有所思的眼中。

  「石榴?你怎麼會在這裡……」石靜涔退後一步,隨即挺直腰桿,穩住腳步,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的心虛和恐懼。

  「我啊,一言難盡。」站起身,石榴熱情地將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又問:「你呢?你怎麼會在這裡?好像從你離開天主恩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石靜涔睇著地,一股寒意自背脊爬起,她顫巍巍地看向不動聲色的卓弁貞。

  「我……在異國風上班。」她細聲喃著,開始揣測自己的身份是否已被戳破。

  「真的?我來這裡好幾天了,都沒有見過你。」

  「因為我出差,剛回來。」深吸口氣,她穩住思緒,先將抱在懷裡的文件放到卓弁貞桌面。「執行長,這裡有幾份合約和估價單,必須讓您先看過,再決定要不要再續約。」

  「辛苦你了。」卓弁貞語氣一貫平板的回應她。

  「不會,這是我份內的工作。」確定他對她的態度沒有改變,她暗鬆口氣,也確定了自己的身份還未被識破。

  「靜涔,今天有沒有空,下班一起吃飯?」石榴興奮的問。

  「我……」

  「石榴,你忘了今天要陪我去泰式館試吃?」卓弁貞涼聲提醒。

  「喔……」她的尾音拉得長長的,像是遺憾極了。

  「沒關係,下次有機會。」石靜涔勾笑,看了卓弁貞一眼。「執行長,我先出去了。」

  見卓弁貞點點頭,她隨即快步踏出辦公室,直到走出長廊,才發現雙手滿是濕汗。

  倚在牆面,石靜涔漂亮的眼瞇著,暗惱地咬著下唇。怎麼會這樣?她明明拿著石榴的手鏈頂替她進入四方,為什麼她現在卻會出現在這裡?

  而且,石榴看起來似乎和執行長頗為交好,要是哪天不經意說穿她的身份,豈不是代表她所擁有的全都會化為泡影?

  這怎麼可以?她可是處心積慮才得到現在的一切!

  十五年前,她目睹石榴和卓顯的對話,於是在她滿十八歲,依照規定必須離開天主恩育幼院時,便毫不猶豫地偷走石榴的手鏈,央求卓顯資助她上大學,慶幸的是,那時候卓顯身體欠安,沒能親自見她,又沒確定手鏈的擁有者到底叫什麼名字,才教她頂替成功。

  如今,她進入異國風,工作得極為順心,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石榴偏偏要出現在她面前?

  石靜涔皺著眉,心裡亂成一團,拖著沈重的腳步搭電梯下樓,卻聽見其他部門的同事壓低音量聊著。

  「聽說老總裁去世之後,執行長拿到的是一條水晶手鏈。」

  「水晶手鏈代表什麼意思?」

  「不知道。」

  「搞不懂老總裁去世之前到底在想什麼,先是給卓煜執行長一個護身符,現在又給我們執行長一條手鏈,這到底代表什麼意思?」

  「這得要問執行長了,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行動就是了。」

  「難不成就連執行長也沒意願繼承?」

  「怎麼可能?四方可是高達數百億的集團,誰不想要?」

  「天曉得呢……」

  石靜涔聽著,直到同事踏出電梯,聲音漸遠,一抹乍生的笑意出現在她唇角。

  中午用餐時分,卓弁貞拉著石榴一道外出用餐,再一起回公司,可回來後石榴卻想要到採購部門找石靜涔,於是他獨自回辦公室,一進門,便見石靜涔急忙從石榴的位子上站起。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的嗓音很沈,烏瞳懶懶地瞅著她。

  「我……來找石榴,但她不在。」石靜涔硬著頭皮面對他,唇角浮現心虛的笑。

  「石榴到採購部去找你。」他狀似不以為意地回到位子上,垂眼細忖。

  「是嗎?那我去找她好了。」她急著要走。

  「等等。」

  「執行長?」冷汗在額角浮現,她不解地看著他。

  向來,她是怕他的,因為當年他接觸過石榴,所以她一直怕他會看穿她,但事實證明,過了十五年,他早不記得當年的女孩,只是不知怎的,面對他時,總教她感到戰戰兢兢,卻又希望得到他的青睞。

  畢竟,他外形出色,再加上不俗的工作能力和社會地位,會對他諸多注目也是正常。

  「你戴戴看。」卓弁貞從抽屜裡取出一隻木盒,打開之後,拿出手鏈。

  「執行長?」

  「這條手鏈,是當初你拿來找老總裁時的那條,對不?戴戴看,讓我瞧瞧好不好看。」

  石靜涔喜出望外地看著他,羞澀爬上她清麗的面容。

  他待她向來淡漠,少有互動,就算有幾句交談,說的也是公事,從沒像現在這樣,朝她勾笑,又要她戴上手鏈……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在外頭聽見的流言都是真的?!

  她難掩喜悅地伸出手,見他拿出一把小巧鑰匙,解開上頭的鎖,又聽他說:「還記得這是當初你拿給我的鑰匙嗎?」他親手將手鏈戴上她的手腕。

  她楞了下,隨即順著他的話說:「是啊。」

  「你當初為什麼要把鑰匙給我?」他隨意地問著,卻發現手鏈的長度不夠,別說要上鎖,就連要扣上環扣都不能。

  「我……」她不知有這些經過,但心思一轉,笑說:「也許,我就在等這一天,將鑰匙交給你,好讓你可以幫我戴上這手鏈。」

  她可以做這樣的美夢吧?

  一樣是孤兒,她什麼都沒有,石榴卻擁有一條價值不菲的手鏈,還遇見卓老總裁,甚至心機深沈地與卓家攀上關係。

  一樣是孤兒,為什麼她就不能變成她?

  「可是,我記得你跟我說過,這條手鏈是你爸爸送給媽媽,但最後是戴在你爸爸的手上,為什麼現在卻無法替你戴上?」

  「咦?」她一愣。

  是嗎?這是男性手鏈嗎?她從沒有仔細看過這條手鏈,根本就不知道手鏈到底是什麼樣子。

  「靜涔,你為什麼要偷石榴的手鏈?」卓弁貞懶懶擡眼,笑意盡斂,眉目一凜,透著冷光。

  石靜涔登時倒抽口氣,連退兩步,同時,門外也傳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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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9 22:21:18

第7章(1)  

  石榴推門進來,勾笑道:「靜涔,原來你在這裡。」她瞅著她,自然也瞧見卓弁貞動作快的收下手鏈,心裡頓時冒起一股淡淡的不悅。

  石靜涔沒有回頭,僵硬的看著卓弁貞,就見他懶懶的擡眼,隨口答:「你們算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她剛好來找你。」

  石靜涔微愕,不懂他為什麼沒有拆穿她。

  「這麼巧?」石榴走近,看著已收拾妥當的桌面。「靜涔你來找我做什麼?」

  「沒……本來是想找你聊聊的,不過休息的時間差不多要結束了,我也該回採購部了。」話說完,她就急著要走。

  「怎麼了?我覺得你的臉色不太好。」石榴望著她,再看向卓弁貞,總覺得這兩個人似乎隱瞞著她什麼。

  「沒事,我只是……」辦公室內,石靜涔身體抖得如秋葉,幹練的形象瞬間瓦解,顯得惶恐不安。

  「被我小削了一頓,誰要她估價單上的價錢寫錯了。」卓弁貞這時出聲。

  「是嗎?」石榴不信,總覺得古怪。

  「對啊,我寫錯了。」被卓弁貞寒凜的目光瞪著,她不得不順著他的話意說。「我要趕緊回去修正,不跟你聊了。」

  石靜涔回過身,腳步剛要踏出——

  「慢著。」卓弁貞懶聲喊。

  倏地,她的心口像是被拽住,快要喘不過氣。

  「你的估價單忘了拿走。」卓弁貞隨便拿起桌面的文件,繞過辦公桌,走到她面前,以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說:「聽著,我不打算拆穿你,只要你盡你的本分工作,我可以當作什麼都不知道,這樣,你懂嗎?」

  「是,我知道了。」收下文件夾,石靜涔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令她渾身打顫的執行長辦公室。

  她走後,室內頓時安靜下來,卓弁貞回到位子上準備辦公,卻被一雙眼騷擾得無法專心。

  「真開心你用這麼熱烈的眼光看我。」他擡眼,笑意填滿那雙斂笑時顯得森冷的眸。

  「你有事瞞我。」石榴雙手按在桌面,瞇眼俯近他。

  卓弁貞唇角的笑意更濃。「怎麼會這麼想?」

  「我剛才瞥見你把我的手鏈戴在靜涔手上。」

  「有嗎?」他笑得坦蕩,彷彿那一眼只是她眼花。

  「不要跟我打哈哈,我親眼看見的。」她不悅地抿起嘴,將猜想說出口。「你……是不是跟靜涔在交往?」

  「嗄?」他一愣。

  「你們倆個剛才一直眉來眼去的。」她可不是敏感,因為她還特地走到兩人之間,仔細觀察他們的表情。

  靜涔的表情不對勁,像是很不安又很受傷,最令她不解的是,靜涔還對她有敵意。

  卓弁貞凝睇她半響,突地難以遏制地放聲而笑。

  「你笑什麼?」她微惱低吼,「我說錯了嗎?」

  「真開心你這麼在意我。」卓弁貞的嗓音偏沈,笑聲猶如低揚的大提琴聲,深蘊著柔和情韻。

  「……誰在意你?我只是想搞清楚狀況,最重要的是,那是我的手鏈,我不想要你送給其他人,如果要送,麻煩你還給我!」她倔強地耍狠,不想承認內心因為他而動搖著。

  喜歡是他說的,但他要是臨時改變主意喜歡上別人,她也沒辦法阻止,只是她無法忍受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出現在別人的身上。

  「你過來。」他噙著笑拉出抽屜,取出木盒。

  「幹麼?」她凶巴巴地問。

  卓弁貞將手鏈取出,往她腕間一戴。「這條手鏈,打一開始,我就打算要送給你。」

  「那你剛才幹麼戴在靜涔手上?」她扁起嘴,覺得那一幕有著說不出來的礙眼。

  「她說想戴看看,讓她戴看看也無所謂,不是嗎?」他將手鏈戴好,環扣扣上了,正要轉動鑰匙時,忽然一問。「你知道當初你爸爸為什麼要送你媽媽手鏈,最後手鏈卻是戴在他自己手上?」

  「不知道。」她想問,可惜沒機會。

  「想來,你爸媽的感情一定很好,對吧?」

  「嗯。」她點了點頭,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

  「因為這是一條許願手鏈,手鏈是戴在你爸爸手上,但鑰匙卻握在你媽媽手中,每轉開一次就可以許一個願望,那就是你爸爸給你媽媽的承諾。」

  「啊……」她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子。」

  好簡單的道理,為什麼她當初就是沒想透徹?

  「那麼,我現在為你上鎖,轉動了鑰匙,就代表你欠我一個願望。」他上鎖,拔出鑰匙。

  「咦?」她一愣,垂眼瞅著他狡黠的笑。「你設計我?」

  卑鄙啊!還是跟當年一樣嘛,不長進的傢夥!

  「不,我說了,交換手鏈自然有我的用意,如果你不喜歡我,我就不會親手為你戴上。」他願意等,只是沒想到喜訊來的這麼快。

  他曾經犯過錯,喜歡一個人卻用錯方法,盲目地給予,沒能看清周圍的狀況,最後的下場,就是逼得對方消失不見。

  如今,他可以壓抑體內的渴望,剔除身邊所有可能造成的傷害,等待著她喜歡自己的那一天。直到她的雙眼只映得入他的身影。

  「誰喜歡你了?」她耍凶狠,瞇眼瞪著他。「我並不是介意靜涔戴了我的手鏈,而是身為設計者,不太喜歡看見自己的作品,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群出現在不相關的第三者身上。」

  話說得意,代表她的思緒很活絡,唯一的缺點是,說出的全都是真心話,而且沒得更改。

  等到石榴說完一大串,驚覺自己大有欲蓋彌彰的嫌疑時,只能恨恨地瞪著笑咧嘴的男人,更氣說話老是不經大腦的自己。

  「我完全明白。」

  「你明白什麼?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啊!你幹麼拉我?」沒有防備,她被拽入他懷裡,就坐在他的腿上。

  「我明白你腿癢,坐這裡,你可以說的盡興。」

  石榴粉顏羞紅,張口欲言,但這一次她學聰明了,不再莽撞出口,可左想右想,總覺得自己根本就是企圖粉飾太平,只是想要假裝不喜歡他,但實際上……

  「可惡,氣死我了!」她罵的是自己。

  從知道他是誰之後,她就有所防備,也堅信自己絕對不會喜歡上他,可天曉得感情這回事根本半點不由人,究竟何時淪陷的,她一點印象都沒有,然而滿肚子發酸的妒忌卻又是鐵一般的事實,教她不得不坦承。

  「氣我?」他伸手,撫去她腮邊的幾縷細發。

  「氣自己。」

  「為什麼?」

  「眼很瞎!」愈說愈氣。

  「……那我怎麼辦?」

  石榴瞇眼瞪他,「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喜歡你,是我眼很瞎,你喜歡我難不成更糟?既然這麼糟,你幹麼還喜歡我?!」

  「喔……原來你喜歡我。」他的耳朵自動過濾,鎖定在自己想聽的字眼上。

  石榴一愣,瞬間惱羞成怒,「啊……氣死我了!」她這個笨蛋,怎麼會笨到這種地步,簡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氣。」他暖聲哄著,從口袋裡取出一顆杏仁果糖,在她面前解開包裝紙。

  「哼,你以為我還是當年的八歲娃,讓你拿杏仁糖哄得動的?」哼,要吃杏仁糖,她不會自己去買嗎?

  「是嗎?」解開之後,杏仁糖晃到她面前,她卻看也不看一眼,想了下,他只好丟進自己嘴中。

  她瞪大眼,又委屈地扁起嘴。「你這個人真的很沒誠意,說要給我吃的,結果……」

  一肚子怨怪話語來不及說盡,她的嘴便被他封住,唇舌間推送著糖,感覺他的舌不斷逗弄著她的,一股暖意從胸口散至四肢百骸。

  「好不好吃?」半晌,他啞聲問道,吮吻著她柔嫩的唇。

  石榴粉臉羞紅,氣息紊亂,不敢再張口,就怕她一旦讓步,他就要吻到海枯石爛去。

  「不好吃?」他笑,漆黑的眸貼得極近。

  她閉上眼,不敢再看他如湖水般深邃的眸。

  就是這雙眼!老是瞧啊瞧的,瞧得她著了他的道。

  「你不可以這樣親我啦,現在是上班時間……」他的氣息逼近,她羞澀地別開臉,卻安撫不了因為他接近而失控的心跳。

  「是嗎?可是你不知道,我一直想這麼做。」卓弁貞不容拒絕地以舌圈畫她紅艷的唇,就在她微微啟口的瞬間,隨即鑽入,不再像剛才慢條斯裡的逗弄,而是像要吞噬她般地狂亂深吻。

  他的目光總跟著她打轉,兩人同處一室,她身上的香氣一直誘惑著他,挑戰他向來自持冷靜的心,能憋到現在,連他都想為自己的自制力鼓掌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我嘴裡有糖耶!」想害她噎死嗎?

  她氣喘籲籲地推開他,驀地發現他的雙手非常不規矩地滑入她的衣衫底下,嚇得她瞠目瞪他,卻在他漆黑眸瞳裡看見露骨的慾望,不禁羞赧地垂下臉,伶牙俐齒全都收了起來。

  他張口,吞噬了她嘴裡的糖,吻得濃烈而深入,直教她快要喘不過氣,想要反抗,反而全身無力地癱在他懷裡,感覺他的指撫上她腰間的肌膚,不禁起了細細的疙瘩,但也因為他指尖的熱度,教她渾身毛孔像是瞬間綻放開來……

  「弁貞……抱歉。」

  突地,門被推開,一道厚沈偏冷的嗓音竄入,石榴頓時瞪大眼。

  「兆宇,你怎麼來了?」桌弁貞快速拉緊她的衣服。

  始終背對著門的石榴直瞪著他的喉結,有股衝動很想狠狠咬上去。眼前的狀況這麼尷尬,到底要她怎麼辦才好?

  她應該趕緊起身,還是當鴕鳥埋在他胸前算了?

  最氣的是,開門的人都發現裡頭的狀況,為什麼還不走?一般人不是都會立刻關上門,暫時退避的嗎?

  好歹給她一點時間,平息一下心裡的躁動啊!

  「聽說異國風正在找國內的香草團,我手頭上有一些廠商資料,也許你可以派上用場。」卓兆宇視而不見坐在他懷裡的女人,逕自走到桌前,將資料交給他。

  「謝了。」

  卓兆宇瞥了眼已經僵化的女人,又淡聲問,「最近公司有流言傳出,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

  「流言?」打從身為八卦傳播站的禮安住院之後,他少有機會聽見流言。

  「聽說爺爺留給你一條手鏈,也聽說好像只要你能夠娶得擁有手鏈的女人,就能夠得到繼承權。」卓兆宇說得雲淡風輕,好像這件事跟他八竿子打不著。

  窩在卓弁貞懷裡的石榴一怔,想起前陣子,四方集團為了繼承人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她之所以這麼清楚,是因為卓煜也是繼承候選人之一,但他為了柳橙放棄了繼承,也言明他本來就不是繼承人,卓老總裁留下的指令,不過是他老人家臨終前的一點樂趣。

  只是……誰拿了她的手鏈給卓老總裁的?那人必定和她當初遺失手鏈有關。

  「誰在胡扯?」卓弁貞眸色微凜,大手依舊輕貼著她的腰際,像是在安撫她。

  「天曉得。」卓兆宇又看了懷中的人一眼。

  石榴背對著他,不懂那道火熱視線到底夾雜著什麼意思。

  「……」卓弁貞黯然無語。

  「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並不欠我,放手去爭取你想要的。」卓兆宇若有所思地說著,「我先走了。」

  前陣子,他和卓煜起了點衝突,卓煜不經意說出弁貞他欠他的話,他聽得一頭霧水,追問之下,還是讓弁貞四兩拔千斤地閃躲過去。

  他不是非知道答案不可,畢竟他曾經欠過他什麼,他也都不記得了。他的腦中存在的只有從手術之後,五年來的記憶。

  卓兆宇曾經患有腦瘤,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就在他完成手術,喪失記憶後,在當時還健在的卓家二代挑拔之下漸漸走樣。

  卓弁貞內心五味雜陳,陷入沈思,就連卓兆宇何時走他也沒發覺,直到懷裡人掙紮著要起身,他才回過神來。

  「你怎麼了?」石榴站起身,瞅著他異樣的表情。

  「沒事。」

  「看起來不像沒事。」她皺起眉,想要撫去他眸底濃濃的愧疚。「你欠那個人什麼東西?」

  卓弁貞扯唇,笑得苦澀。「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沒有辦法還嗎?」

  「找不到。」五年來,他試著要去尋找,卻是音訊全無。

  看著他難揚笑意的消沈神態,她忍不住傾前環抱住他。「沒關係,你跟我說,我幫你找。」

  他和當年最大的不同在於,那時候的他憤世嫉俗,卻又心機深沈在鏡頭前展現自己有愛心的一面,眼前的他,不若過往囂狂,總帶了抹淡淡盡情,但仔細一看,仍能在他眉眼間發現一抹壓抑,那讓她莫名的不捨,心像被什麼壓著,渴望見到他打從心底開懷大笑。

  「找不到。」

  「嘿,幹嘛這麼肯定?」她想逗他開心,於是揚起腕間的手鏈。「喏,不要說我沒提醒你,我欠你一個願望喔,想差使我就趁現在。」

  卓弁貞微揚起眉,明白她的心意,感動的輕抓起她的手放在唇邊一吻,但說出口的話卻很不正經。「那麼,我可以要求繼續剛剛未完的事?」

  「喂!願望不是這樣用的。」啐,才心疼他而已,居然馬上得寸進尺。

  「那就先欠著吧,改天再用。」他輕輕鬆開她的手,「回去工作,要不然我要是把持不住自己,那就是你自找的。」

  石榴咬著下唇,飛步溜回坐位,拿起文件夾立在桌面,隔絕他的視線,怕他的注視太露骨,更怕自己被他看得色令智昏,把自己獻給他。

  卓弁貞笑睇她可愛的動作,然而垂睫的,笑意盡退。

  流言到底是打哪來的?要是不趕緊撲火,就怕幾個大老會找上門來,更糟的是,說不定會有人知道當年拿著手鏈找爺爺的人是靜涔,如此一來,豈不是可能讓石榴受到傷害?

  微瞇起眼,他付著,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夠保護她不愛到任何傷害。

第7章(2)  

  幾天之後,卓弁貞的猜想果然成真。

  一早進公司,便見到稽核經理彭少懷在他辦公室等他。

  「石榴,你先到秘書室。」卓弁貞當機立斷,要心上人遠離這個是非空間。

  石榴被擋在門外,偷覷著裡頭的幾個人。他們個個西裝筆挺,看起來雖談不上慈眉善目,但也還算和顏悅色,真搞不懂為什麼卓弁貞的臉色微變了下?

  「好。」她想,大概是要談公事吧,她什麼都不懂,待在裡頭,反而礙手礙腳。

  不過,這種時候,她應該先去泡茶招待吧。

  石榴走後,卓弁貞帶上門,走到座位上,勾起一貫懶懶的笑,看著幾個集團元老。「彭叔今天怎麼來了?還不到季末的稽核,現在來,會不會太早了點?」

  「你知道我為什麼來。」

  「我和卓煜一樣都不具備繼承人資格,爺爺留下來的遺物,純粹只是臨終前的趣味遊戲。」他不以為意地笑著,坐在辦公椅上,一副正準備辦公的模樣。

  「不要裝蒜,我都知道了,老總裁交給你的是一條水晶手鏈,聽說那手鏈是五年前,一個女孩上門來交給老總裁的。」彭少懷雙手按在他的文件上,逼得他不得不擡眼。

  「是嗎?」

  「雖然老總裁向來熱心公益,也常到一些慈善團體走動,有不少捐款,也認養了不少孩子,但是除了你和卓煜,他從沒有正式念頭過其他孩子,更不曾對任何孩子特別好,而近幾年來,他捐款依舊,但已經少在外頭走動,唯獨五年前那個女孩,老總裁資助她上大學,甚至在她畢業後,讓她到公司上班。」彭少懷說出他的第一手資料。

  卓弁貞喜怒不形於色地看著他,「喔?」

  「據我所知,那女孩不就是在異國風采購部門的石靜涔嗎?」沒有掌握確切證據,他是不會特地上門的。

  卓弁貞神色不變,漆黑眸瞳卻已染上不耐,「那又如何?」

  「既然老總裁特別重視她,又留下手鏈給你,肯定就是要湊合你們兩個,而且你們相處得不是一直都很不錯?只要你們趕緊結婚,不就等同拿到繼承權?」彭少懷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吻。「趁著兆宇那頭還沒有行動,你要趕緊拔得頭籌。」

  「彭叔,你明知道唯有兆宇才有卓家的血統,也知道他才是真正的繼承人。為何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退回椅背,連澄清他和石靜涔的關係都懶,斂笑的烏瞳顯得疏離而冷漠,「得罪你的,是兆宇的父母,跟兆宇無關,不是嗎?更何況他的父母早在三年前就過世了,這筆恩怨可以放下了吧。」

  「你呢?你又是為什麼百般禮遇兆宇?我記得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多年前的卓弁貞擁有強烈的野心和企圖心,在工作上力圖表現,私底下攏絡人心,可這些年卻變了。

  「人總是會變。」

  「說得對,人總是會變,要是我讓石靜涔知道她有這份殊榮,她肯定更加不會放過成為總裁夫人的好機會。」

  「我要是沒那個心,彭叔又能怎樣?」他哼了聲,不接受威脅。

  「那麼,剛剛跟你在一起的新歡要是知道這件事又會如何呢?聽說,近來你跟她形影不離。」

  卓弁貞緩慢地閉上眼,再張開時,眸底再無任何退讓。「彭叔,不要惹火我。」

  「那就不要逼我。」彭少懷自有一套想法,就等著他實現。「反正靜涔這種見過世面的女人,一定深知男人三妻四妾的習性,只要讓她瞭解狀況,知道這樣絕對不會影響你們之後的感情,這不就好了?」

  卓弁貞不耐地以一句話止住他愈說愈荒唐的言論。「手鏈真正的主人不是石靜涔。」他不想淪為派系鬥爭下的棋子,更不願意讓石榴也捲進這淌混水裡。

  「原來,這才是你的私心,你不想靠我爬上總裁位置,表現上討好卓兆宇,私底下卻查找真正的擁有者。」彭少懷卻逕自解讀。「但沒有我支持你,你想要爬上那位置不是件易事,告訴我,手鏈的主人是誰?」

  卓弁貞濃眉微攢,懶得糾正他的妄想。

  「是……」話未完,他突地聽見門外一陣瓷器碎裂聲,猛地起身,推開彭少懷,才發現門竟是微開的。

  他思緒電轉,立刻明白發生什麼事,攸地感覺喉頭緊縮,心臟像是被人發狠拽住。

  「怎麼搞的?」彭少懷看了門口一眼,隨即又問:「到底是誰?」

  卓弁貞抿緊唇,從桌下狠踹一腳,實木辦公桌退了幾公分撞上彭少懷。「彭叔,我是為了集團和睦才對你一再退讓,千萬別將我錯看成棋子,一旦惹火我,就連稽核經理的位置你也別想坐!」

  「你……」彭少懷錯愕地看著他遂變的臉色。

  已經多久沒瞧見他毫不掩飾,陰邪如蛇目的眼睛了?

  卓弁貞神情陰鷙。「再一次警告你,我對總裁的位置沒興趣,少煩我!」話落,他隨即快步離去。

  逃生梯裡傳來喀噠喀噠的腳步聲,非常急促而淩亂,夾雜著細微的喘息。

  微亮的光線裡,石榴跑得很喘,三步並作兩步,又跑又跳,像是後頭有什麼毒蛇猛獸在追趕。

  謊言!

  卓弁貞說的竟都是謊言!

  將所見的一切組織起,她難以相信他的惡劣更甚當年。

  原來,他說喜歡她,不過是想利用她好坐上總裁的位置;他處心積慮想得到手鏈,甚至勾引她的心,一切只是為了完成他爺爺所下的指令,更荒唐的是,他還有可能因而拋棄靜涔!

  不是她的錯覺,靜涔對她的敵意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親眼看見他將她的手鏈擱在靜涔手上試戴,說穿了,他們兩個也許早在交往中,但是因為她,所以他才打算和靜涔分手,又或者私下協議著什麼……

  她早該明白的!他總是轉移話題,從不回答她的疑問,她卻還傻得相信他!

  「石榴!」

  不遠處傳來卓弁貞的叫喚,她心頭一震,更加快腳步,豈料身後一陣風壓逼近,來不及反抗,她已經被一股力道拽進溫熱的懷抱裡。

  「放開我!」她低聲咆哮。

  「石榴?」卓弁貞不解地瞅著不住掙紮的她。「你……」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試著回想他和彭少懷的對話,懷疑她到底是聽到哪一段,為何反應這麼大。

  就算她知道石靜涔是拿著手鏈到四方的人,感到被背叛,也不至於對他發火,不是嗎?

  「卓弁貞,放開我!」

  「等等,你到底聽到什麼?」

  「重要嗎?」她惱火地回頭瞪他,「你欺騙我!你真的很可惡!」

  早知如此,她就應該把自己的心看得牢牢的,不,她根本就不該接觸他,不該為手鏈而和他再三糾纏!

  「我欺騙你?」他微愕。

  「再不放開,我就咬你!」她發狠,連話都不想多說。

  「說清楚。」他沈著臉,想知道她到底誤解什麼。

  她抿著嘴,噴濺火花的貓眼閃爍了下,彎身毫不留情地朝合抱住她身前的手咬下,狠狠咬著不放,將被欺瞞,被利用的憤怒化為力量,發洩在他身上。

  卓弁貞烏瞳微縮,卻毫不掙紮,任她咬個夠。

  石榴咬得發顫,直到嘗到淡淡血腥,瞥見他手腕出現血紅牙印,才緩緩擡眼瞅著他,淚水在眸底打轉,就是不肯落下。

  「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是不喜歡我,就不要招惹我,為什麼要傷害我?你……為什麼……」她破碎的聲音從憤怒化為不知所錯的控訴。

  「石榴,我傷害你什麼了?因為我瞞你石靜涔的事?」她的指控,像是一團糾結的線,讓他厘不清頭緒。

  「對!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瑩亮的淚水像是水晶閃爍,噙在眸底。

  「我只是想保護你。」他的做法錯了嗎?

  過往,他愛怎麼而驕橫,根本不管對方感受,只一心想要掠奪佔有,結果落得一切變調的下場,所以這一回,他改變了方式,站在她的角度,千方百計在她的身邊,聚密保護她……這又錯了?

  「保護我?」她聲音拔尖,「這是哪門子的保護?你讓我變成可惡的第三者,你讓我覺得自己很羞愧!」

  他微瞇深沈眸瞳。「我不懂你的意思,從一開始我要的只有你,哪來第三者的說法?」

  「你還想狡辯?」她以置信,都到這種地步了,他還打算隱瞞她?

  卓弁貞看著她狂亂的神情,話還未出口,便見一旁逃生門被人推開——

  「我還以為我聽錯了……」卓煜來回看著兩人。「現在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石榴會在這裡?弁貞,你該不會是欺負石榴吧?」

  「卓煜!」石榴一見他,可憐兮兮地朝他求救。

  「弁貞,放手!」卓煜走到兩人之間,硬是要扯開弟弟鉗制她的手。

  卓弁貞攢起濃眉,雙手扣得死緊,然而石榴卻在這當頭朝他一撞,他沒有防備,身形失去平衡,朝樓梯口倒下——

  千鈞一髮之際,卓煜向前伸手,但卓弁貞為了不讓他懷中的石榴跟著一道滾落,立即放手,筆直地朝後倒下,發出重響。

  「弁貞!」卓煜急衝而下。

  「……卓弁貞!」石榴呆了兩秒,才發出淒厲尖叫。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9 22:22:33

第8章(1)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卓兆宇低沈的質問在安靜的空間響起。

  「我也不清楚。」卓煜懊惱的回答。

  混沌之間,卓弁貞聽見細微的聲響,想要張開眼,卻連這點力氣都沒有。

  「跟你有關?」卓兆宇臉色不善地瞅著坐在病床邊的人。

  石榴擡起殷紅的眼,「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能搞成腦震盪,要是故意的,豈不是要直接送到太平間?」卓兆宇深邃俊目搭著深濃長眉,顯得威厲而冷肅。

  石榴咬著下唇,自責又後悔。

  她只是想要掙開他,卻忘了他就站在樓梯口,一推,便將他給推下樓……可是,他明明有機會抓住卓煜的手,如果不是因為她在他懷中,而他為了保護她,也不會整個人直挺挺的往後倒下去。

  可她不懂,他幹麼要保護她,他不是只想利用她嗎?

  眼見小弟還不打算放過她,卓煜趕緊跳出來。「兆宇,她不是故意的……反正弁貞只是腦震盪,觀察幾天就沒事了。」

  「最好是這樣。」卓兆宇冷哼。

  「先等弁貞清醒再說。」卓煜瞧著臉色蒼白如紙的石榴,略靠近她一些,壓低音量問:「你和弁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果是他欺負你,你跟我說,我幫你處理。」

  她搖了搖頭,不想說。

  「還是說你們之間有誤會?」

  她還是搖了搖頭。

  一旁倚牆而立的卓兆宇不耐的插嘴,「八成是小倆口之間鬧脾氣。」

  「小倆口?!」卓煜嚇得倒抽口氣,「他們兩個在交往?」

  「在辦公室裡吻得昏天暗地,不是交往,會是玩玩?」至少依弁貞的個性,不可能拿愛情當遊戲。

  卓煜聞言更是瞪大眼,一臉難以置信。

  石榴抿緊唇,想起兩人不久前的甜蜜,就覺得眼前的處境很諷刺。

  「這就不簡單了,這麼多年,我還沒看弁貞跟人交往過,畢竟他一直忘不了……」話到一半,感覺發言不妥,卓煜趕緊閉上嘴,免得再引發不必要的戰爭。

  「他沒有跟任何人交往?」石榴錯愕。

  「沒有。」卓煜說得斬釘截鐵。「弁貞不是容易動情的人,也不輕易相信人,所以你跟他交往……我有點意外。」這麼說來,他等於是牽線的紅娘嘍?意外促成一段良緣?

  「可、可是……」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她所聽到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難不成是她沒搞清楚狀況,大發雷霆後還害他摔下樓梯?天啊,要真是如此,她怎麼面對他?

  但她親耳聽見的,難道假得了?

  無論如何,他確實犧牲自己保護了她……垂眼瞅著他蒼白的臉色,纖手輕撫過他沈斂的眉眼,倏地,手被溫熱大掌給緊密包覆,石榴震愕之餘,瞧見床上男人纖濃長睫輕顫幾下,微微張開眼。

  「我要解釋,給我機會解釋……不要再消失不見。」沈嗓帶著不適,噙著重重瘖啞。

  「你醒了!」她喜出望外,壓根沒發覺他話中有話。

  「……別走。」他低喃央求。

  「我沒有要走。」豆大的淚水在她眸底滾動,她卻死命忍住。「我等你解釋。」

  卓弁貞直睇著她,直到卓煜出現在他的視線裡,一臉擔憂。「你,太近了,走開。」

  「喂,這是你對待大哥的方式?」卓煜瞇眼瞪他。

  「跟你學的。」

  「去你的,我什麼時候教你重女友輕兄弟的?」

  「一個月前。」

  聞言,卓煜無力垂下肩頭,暗歎長兄沒地位。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卓兆宇走近,低聲問。

  「還好。」卓弁貞閉了閉眼,作勢要起身。「我想回家。」

  「不行,醫生說你要觀察個三天。」卓煜趕緊制止。

  「我要跟她獨處。」他抓著石榴的手,手勁不小,怕一鬆手,她就會頭也不回的消失了。

  「你現在是嫌我礙眼是不是?」卓煜沒好氣地啐道。

  「是。」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石榴會誤解你了。」根本是自作孽,嘴太賤!「不要再說是跟我學的,我承受不起。」

  「我覺得好多了,我要回去。」卓弁貞疲憊地閉上眼,「反正回家觀察,也是同樣的意思。」

  卓煜聞言,看了小弟一眼,見他沒有異議,只好去辦出院手續。

  很理所當然的,卓家兄弟將卓弁貞送回家,自然也將石榴一併帶回,充當看護。

  回到家中,卓家管家準備了清淡料理,差人端到卓弁貞的房內,交給石榴。

  石榴看著手中的托盤,傻愣愣地走到他床邊,一屁股坐在床畔,表情明顯有些震愕。

  「怎麼了?」

  「我總覺得我現在待的地方、受到的待遇,很像偶像劇裡的某些場景。」她看著他,腦海中浮現的是剛踏進卓家時瞧見的金碧輝煌,還有成群的傭人。「原來,我們之間相差這麼遠啊……」

  瞧,光是房內精心的裝潢,床上的細緻床單、擺設,雖不是金光閃閃,但她已經嗅到完全不同空間的氣味。

  「有多遠?」靠躺在床上的卓弁貞笑問。

  「很遠很遠。」遠到她無法形容。

  「我在家裡從沒見過強哥。」他突道。

  「真的?!」她一臉羨慕得要死。「我住在店的樓上,雖不常見到強哥,但偶爾一次就夠我無家可歸了。」

  她寧可睡沙發,也不願意和強哥同處一個空間,心甘情願地把房間讓出。

  他不禁低笑,「那就跟我一道住吧。」

  「請問你說這句話的意思是——」

  「我們可以以結婚為前提交往。」他要趕緊將她定下,不讓心裡的不安有朝一日成真。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以結婚為前提?這是哪個朝代、哪種次元的說法?「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沒跟我解釋?」

  她拿著湯匙舀了口粥,吹了六分涼,才送進他嘴裡。

  「從哪裡解釋?」他滿足的嘗著她親口喂的粥。

  「你問我?」

  「跟我說,你聽到什麼。」

  「我聽到那個人說你別有居心,假裝討好卓兆宇,私底下想要總裁的位置,而手鏈成了你當上總裁的關鍵,但是你卻已經知道原本的女孩不是真正的手鏈擁有者,所以接近我……你是真的想要利用我嗎?」她狀似平靜地攪拌著粥,卻從眼角餘光偷覷他。

  「沒有必要,因為我一開始就不是繼承人,爺爺留下來的東西,不過是他臨終前的小小趣味。」他想了下,又說:「他留下字條,說要彌補我曾失去的幸福。」

  石榴不解地瞅著他,「這是什麼意思?」

  他拿起矮櫃上的皮夾,取出裡頭護貝好的押花。「你瞧。」

  「迷叠香耶……好特別,很少有人會用迷叠香做押花。」她拿起不過名片大小的押花,翻過反面,竟是一幅人物畫,非常寫實的畫風,看得出是個嬌俏的女孩,勾著溫溫的笑,不知怎的,她竟對畫中的女孩感覺有點熟悉,像在哪裡見過。

  「嗯,確實很特別,因為她很喜歡香草。」

  她頓了下,擡眼。「她,是誰?」

  「一個……我曾經非常喜歡的女孩,她是我的初戀,滿身都是杏仁糖的氣味。」

  石榴皺起眉,心隱隱作痛。「她人呢?」她驀地想起在醫院時,卓煜提過他已經許久沒動過心的事。

  「不知道。」

  她瞠圓貓眼,想了下。「難道,她就是你說,你欠卓兆宇的那樣『東西』?」原來是人,不是物品啊。

  「嗯。」他打量著她的表情,「你吃醋了?」

  「我幹麼吃醋。」她餵著粥,催促他繼續說。

  「有梅是卓家老管家容姨的外孫女,幾乎可以說是和我們一塊長大,兆宇很喜歡逗她,她不在意,可是我會很不高興。」

  「嗯。」她聽著,心裡發酸,只能努力抹去。

  「那時候的我很討厭兆宇,討厭到希望他去死。」

  石榴瞧著他認真的表情,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

  「你見過那時候的我,不是嗎?」他勾唇,笑得苦澀。「我是卓家第二個收養的孩子,爺爺並不特別重視我,更別冀望養父母疼我,只有有梅對我們一視同仁,她會靜心聆聽我說的話,在意我的心情,所以我認定了她,可是……從小就體弱多病的兆宇,卻向我的養父母央求,要有梅嫁給他,那年,有梅不過十八歲。」

  「她嫁了?」

  「嫁了,高中一畢業就嫁了,儘管我的養父母視為遊戲,但還是強迫有梅嫁給兆宇,那時候我真的恨不得兆宇能消失在這世界。」他說著,垂斂的長睫掩去當年未平的淡淡恨意。「他擁有我所渴望卻沒有的,在卓家,我像是隱形人,只有有梅看得見我,只有她懂我……」

  「你現在還很喜歡她?」石榴悶聲問。

  「不知道。」時間過了太久,久到他已經搞不清楚殘留在心中的到底是愛,還是愧疚。

  「如果她現在出現在你面前?」

  「不知道。」他不清楚自己會有什麼感覺,無法確定自己會怎麼做,畢竟她已經離他太遠了。

  「那我呢?」她不禁微微扁起嘴。

  聽出她話中的佔有慾,卓弁貞低低笑開。「石榴,我已經有你了,如果再遇見有梅,我也不可能再愛她,我只是難以想像再見到她時,自己會有什麼反應,所以你就不用想太多了。」

  「我才沒有想太多。」她努了努嘴,不想承認,他說出的每一句話教她多不安。

  身處在絕望的黑暗中時,一道曙光會成為一抹希望,而那抹希望會成為最大的向前動力,是不能隨意抹滅的存在。

  「嗯?」他笑睇著她,喜歡她聽完略顯不安的神情,這顯示她有多在乎他。

  「你剛才話還沒說完,後來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卓弁貞想了下,低歎,「婚後,我養父母根本沒有善待有梅,我看不過去,將她帶到我的房間,我……」

  「你該不會對她……」她忍不住出聲打斷他的話。

  卓弁貞苦澀地勾唇。「我……吻了她,那一幕偏偏讓兆宇看見了,他一氣之下決定離婚,於是我故意不做辯解,可誰知道,才幾天,有梅就不見了,而兆宇……差點死去。」

  「可他現在還活得好好的。」話一出口,她又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你只要跟他解釋清楚,再把有梅找回來不就好了?」

  「我也想,可是,兆宇得了腦瘤,手術之後,他忘記所有事,所以我犯的錯,再也沒有贖罪的機會。」

  「怎麼會這樣……」

  他取回她握在手中的押花。「這是有梅很久以前送給我的,我特地帶在身上,提醒著我的罪、我的錯。」

  那是烙在他心間,永難抹滅的印記,讓他徹底改變,讓他收斂個性,讓他看清更多事實,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渺小,有多麼可笑。

  「不要這麼說。」她低喃著,探手撫平他眉間的皺褶。

  她彷彿看得見他將罪化為無形的重量,壓在自己的肩上,故意不讓自己好過……難怪,她總覺得他有時連笑也只是一種裝飾、一種習慣,沒有打從內心的真正喜悅。

  「我原以為沒能將有梅找回,讓他們兩個重新來過,我一定沒有辦法再愛,直到遇見你……」她是強烈的色彩,鮮艷地進佔他的生命,踏進他不輕易開啟的心門,教他不想讓她離開。

  「我一直等待有個完全屬於我的人,而不再是與他人共有,甚至是別人同情給予的關懷。」他知道,他之所以吸引她,是因為手鏈,但他認為手鏈是個契機,只要他肯用心,她就會自動走進他的生命裡。

  「先說好,我可是一點都不同情你。」感情不能同情,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她不玩模稜兩可的無聊遊戲。

  他勾唇輕笑。「我自以為是的愛,曾經傷害兩個我最重要的人,所以這一次能夠再愛,我十分小心謹慎,絕不容許再犯錯。」

  「所以,你有些事故意不告訴我,就是想保護我?」

  「你知道了?」

  「手鏈,真是靜涔拿來交給老總裁的?」

  「嗯。」既然瞞不住,索性坦承。

  「這有什麼好瞞的?」真是的,搞得那麼神秘,反倒害她想太多,還全都想錯邊。

  「我怕你跟她交情不錯,會感覺被背叛。」

  石榴好笑的看著他,「你以為我有這麼脆弱嗎?反正她做都做了,手鏈也已重回我的手中,我可以既往不咎。」

  「好大的胸襟,看來和當年很不一樣。」他垂眸低笑道。

  「什麼意思啊?」

  「那時光是拿枝筆送你,你都可以脾氣壞到將筆砸爛。」那一幕,他記得特別清楚,因為在那一刻,他很想打小孩。

  「那是……」

  「因為給你筆的人不是卓煜?」他哼了聲。

  她想了下,輕呀了聲。「對呴……我在那麼小的時候就見過卓煜了,難怪老覺得他很熟悉。」他不提起,她都忘了。

  「是啊,你還向他求救。」他哼了聲,皮笑肉不笑。

第8章(2)  

  石榴一雙琉璃般的眸瞳滴溜溜的轉了圈,笑得很狡黠。「嘿嘿,吃醋了?」

  卓弁貞揚起被她咬傷,已經在醫院處理過的手。

  「對不起嘛。」她愧疚地垂下小臉。「我以為你和靜涔交往,把我的手鏈給她是要安撫她,而你還打算利用我,所以我……」

  那些事,全都是她無法忍受的,也難怪她反應這麼大。

  「我對你已經沒有隱瞞,請不要再誤會。」他故意板著臉。

  「好嘛,對不起啦!」她扁嘴裝可憐,博取他的同情。

  「不用行動表示?」

  她狐疑地看著他,卻見他閉上眼,感覺像是索吻。

  她深吸口氣,將托盤擱到一旁的桌上,有點緊張的傾前,輕輕碰觸他的唇,正準備要逃離時,驀地發覺自己竟被他鉗制住,只能緊貼他的唇,被迫張口,任他輕嘗深吮。

  直到感覺他的雙手再度不安分地滑入衣衫下,在她敏感的肌膚上烙下火苗,她情難自禁地發出嬌吟。

  只是這時卓弁貞突地停下動作,她不解地看著他。

  「石榴。」他低啞喃著,不住輕吮她軟潤的唇。

  「嗯?」她星眸微掩,感覺皮膚不斷綻放陣陣酥麻。

  「可以保留這一次嗎?」

  「蛤?」

  「……我頭有點暈。」

  石榴猛地張大眼,小臉紅似火。「你、你本來就應該要好好休息的!」真是的,腦震盪的人居然還胡來!

  「太可惜了,你沒拒絕我呢。」他被攙著睡下,卻拉住她不放,要她陪著一道入睡。

  「誰說我沒拒絕?我只是一時忘了。」聽聽,那是什麼口吻,好像她等很久似的。

  「希望下次你也能忘了。」

  「……」如果他不是傷患,她真的會考慮將他一拳KO,讓他睡場好覺。

  然而,看著他蒼白且憔悴的面容,她只能乖乖地偎在他身邊,希望他早點恢復健康。

  「卓弁貞……我很喜歡你。」看著他的睡臉好半晌,她脫口逸出呢喃般的耳語。

  如果不是喜歡他,她的反應不會那麼大,回想他跌下樓的畫面,她至今仍餘悸猶存。

  「謝謝。」卓弁貞卻突地張眼,眸瞳被笑意暈染得猶如黑琉璃。

  石榴登時倒抽口氣,又羞又惱又氣自己。「你裝睡!」卑鄙!

  「我又不知道你要說什麼,幹麼裝睡?」他笑著將她擁入懷裡。「害羞什麼?我也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我、我……」難以承受如此熱情的攻擊,腦海中翻攪著太多情緒,最終石榴只能學他——「謝謝。」

  「不客氣。」他摟著她,嗅聞她身上清新的氣味,沒有花朵的馥郁,更沒有香水的濃香,像是水果般清甜,教他深深上癮。

  石榴扁嘴瞪著他的胸膛,乾脆閉眼裝死,臉上的熱意,始終未散。

  於是乎,石榴從代班秘書變成專職看護,待在卓家照料卓弁貞的生活起居,並接受他偶爾的毛手毛腳,只是次數一多,她也學會回之惡劣的親吻報復,要他空有淩雲壯志,卻有志不得伸……

  「……真開心你這樣吻我。」卓弁貞捨不得放開她,總是圈著她一吻再吻。

  「等等、等等,你是傷患,你是……」

  所謂玩火自焚,大概就是這種感覺,石榴視他為病貓,卻不知道他的身體正迅速恢復當中。

  他的吻不再只是輕嘗,而是吻得濃烈凶悍,像是要將她徹底吞噬般,讓她深陷意亂情迷中,再次忘了掙紮,直到——手機的提示鈴聲響起。

  「等等、等等,我的手機響了!」她用力掙紮,抓起擺在他床邊的手機,仔細一看,臉色大變。「啊!」

  「怎麼了?」

  石榴臉色慘灰,「今天是星期六,和華京酒店的總經理約要見面……」

  卓弁貞看了一眼,「不錯,你居然還聰明的知道要輸入手機提醒自己。」

  「可是我上頭輸入的時間是七點……所以現在手機叫了,就代表七點,可是跟對方約的時間也是七點……」

  說完,她不禁自我厭惡,怎麼會笨得將提示時間定在七點?這樣根本就來不及!

  「無所謂,讓對方等一下,剛好而已。」卓弁貞想了下,起身準備,動作非常俐落,絲毫不見病態。

  「等等,你走動得這麼快,沒關係嗎?」她錯愕地看著他行動自如的模樣。

  「你說呢?」他勾唇笑得份外性感。「放心,今天我會把帳做一次總清算。」

  石榴呆愣一下,才意會過來,「你騙我!」好惡劣,竟然一直在她面前扮傷重!

  「那是你認為,我可是從頭到尾都沒說什麼。」

  「我……」可是他一直軟綿綿地躺在床上,她當然會以為他的傷勢還在慢慢復原之中,而且最過分的是——「既然你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為什麼還要賴在床上讓我伺候你?」

  「我怕你推我下樓會很內疚,總是要找點事讓你彌補。」卓弁貞在房間和浴室來回走動,要踏進更衣室前,不忘囑咐。「動作快一點,跟我一道去。」

  ……既然他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那麼,她可以再咬他一次吧?!

  帶著憤憤不平的情緒,在萬般不得已的情況下,她陪同他到華京酒店,只見他始終擺著懶懶的笑,不管華京總經理跟他說了什麼,臉上的笑意都未增未減,感覺上像是個極好相處的人,但石榴就是讀出不同的訊息。

  在她眼裡,他笑著,卻適時與人拉開距離,不遠不近,卻是讓人最難以踏進的距離。

  笑意帶著疏離,黑眸藏著淡漠。

  華京總經理將所有條件和合作方案都說盡,卻見卓弁貞還是半點首肯的跡象都沒有,不由得輕歎口氣,正準備要認命妥協異國風的條件時,就見同桌的女子開口了。

  「執行長,如果把我養生冰品甜點吃到飽的點子選在華京酒店經營,你覺得怎麼樣?」石榴輕聲問。

  卓弁貞斜睨她一眼,似是沒料到她會在這當頭替對方留了條生路。

  見他不搭腔,石榴不禁急了,擔心自己是不是不該在這當頭開口。因為她不懂他到底在堅持什麼,對方總經理都說成這樣了,要是不答應,好像很對不起人家。

  「不,那是我要獨自推動的方案。」他淡聲道。

  她提出的創意是她的夢想,他已經著手進行,打算給她一份驚喜。

  「……喔。」石榴垂下眼,聽他淡漠的口氣,猜想他大概是在氣她在不恰當的時機發言。

  「不過,要是法式料理的話,倒是可以入駐華京。」法式料理向來是異國風的招牌,不管開設地點在哪,營業額都亮眼得讓人羨慕。

  「那真是太好了!」華京總經理總算鬆了口氣,像怕他反悔,趕緊拿出合約。

  「但要按照異國風的條件,所有人員都由總公司指調,華京不可以幹預。」

  「這有什麼問題?」他現在只怕談不妥異國風入駐。

  雙方簽訂草擬的合約後,正要離開之際,華京總經理像是想到什麼,要人拿了樣東西過來,交給石榴。

  「石小姐,我看你手上戴的手鏈很特別,心想你也許會喜歡一些珠寶首飾,剛好酒店明天晚上有場珠寶展,這封邀請函就送給你了。」

  石榴微訝,「既然需要邀請函,就代表這應該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參加的,你把邀請函給我,這樣好嗎?」

  「沒關係,這是廠商給我的,希望我能夠替他們宣傳。」他認定今天的合作能夠談成,石榴絕對功不可沒,為了長久的合作,現在先討好她也是應該的。「希望你屆時能夠蒞臨,我會為兩位在樓上準備一間房,讓兩位可以在參展之後,上樓好好休息。」

  石榴一聽,看了看卓弁貞一眼,瞧他微微頷首,這才喜孜孜地收下。「謝謝你。」她開心的是能夠參加珠寶展,完全略過對方免費招待一間房的事。

  一會,兩人離開餐廳,走在酒店長廊,石榴不禁問:「你是不是不太想跟他們合作?」

  卓弁貞沒回答,只是拿起她手上的邀請函瞧著。「是GD珠寶展……看來必須盛裝進場了。」

  「GD?」她詫然。

  GD可是從美國發跡,聞名全球的珠寶店,以前衛設計和高品質的鑽石為賣點,成為許多名流貴婦的首選。

  「看來,你必須先準備一套晚禮服。」

  「你是說那種很正式的晚禮服?」她問,瞧他點點頭,小臉立刻皺成一團。「我沒有那種衣服耶……」

  一般人少有機會出席盛大場合,當然不會去買那種一輩子都可能穿不到的晚禮服。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9 22:23:49

第9章(1)  

  酒店精品街,什麼高檔精品應有盡有,兩人正要踏進某家精品店時,卓弁貞巧遇熟識的客戶,便在外頭聊上幾句,以眼神示意石榴自行進入挑選。

  石榴踏進店內,只見開放式的空間有幾桿衣飾貼牆掛著,有禮服類,亦有一般洋裝,然而當她一觸及衣飾吊牌,隨即被價錢嚇住,立刻決定離開這不屬於自己的空間,卻突地聽見——

  「小姐,請你用看的,別拉,要是拉壞了,你賠得起嗎?」

  她愣了下,回頭看見對面一桿衣飾前的櫃姐與客人。

  「……抱歉。」那位女客人稍有年歲,但保養得當,加上舉止優雅,讓人覺得她氣質不俗,但大概是因為衣服上沾了些汙漬,才讓櫃姐對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還有,你身上的衣服髒了,別靠衣服太近,免得弄髒我的商品。」櫃姐粉臉雕琢得非常美麗,但態度異常醜陋,讓石榴再也忍不住朝前走去,故意在那一桿服飾找了件塔夫綢的小禮服在身上比著,並且不斷拉扯。

  「小姐,請你別扯。」櫃姐見狀,立刻出聲阻止。

  「洋裝不拉一拉,扯一扯,我怎麼知道合不合身?」石榴一臉無奈。

  「你可以告訴我,由我來服務。」

  「可是,你的嘴那麼尖,臉那麼臭,我哪敢叫你?」

  「你!」

  「不過,我還是要跟你道歉,我真的不知道這衣服就跟你的臉一樣脆弱,隨便一扯就會拉出皺紋。」她道歉得很敷衍。「抱歉,我個人比較喜歡拉不壞扯不爛的衣服,免得我一個不小心弄壞,賠、不、起!」

  櫃姐氣得頭上冒火,卻突地撇唇冷笑。「哼,光看你穿成這樣,就知道你賠不起,也不會是本店的消費者,請你離開!」

  石榴抿緊唇,正打算再出聲的當下,一道懶懶的沈嗓突地介入——

  「發生什麼事了?」卓弁貞踏進店內,直瞅著石榴。「在外頭就聽見你們的聲音,怎麼了?」

  石榴抿唇不語。

  跟著卓弁貞走進店內的男人冷沈的眼則掃向櫃姐。

  「……經理。」櫃姐霎時臉色大變。

  石榴看了她一眼,想了下。「沒事啦,我只是有些問題想請教她,不小心音量大了點,沒事。」她氣歸氣,卻也不想害對方丟了工作。

  「……是嗎?」

  「嗯。」她用力點頭,怕他不信。

  「既然是這樣,那就幫這位小姐挑選適合她的晚禮服。」店經理催促著櫃姐。

  「是。」

  「還有,我的朋友也要。」石榴拉著那位女客人,朝她一笑。「你的衣服髒了,要趕緊換下來洗,不然會洗不掉的。」

  那婦人輕勾起慈愛的笑,「真謝謝你。」

  「我又沒做什麼。」石榴擺了擺手,「先挑衣服吧。」

  卓弁貞看著她親熱地拉著素未謀面的婦人去挑衣服,再看櫃姐收斂了行徑,逐一介紹店內的服飾,唇角不禁勾得更彎。

  「看來,不只是挑禮服,應該連婚紗也可以準備了。」他身旁的男人說。

  卓弁貞笑而不答,只是放任雙眼貪婪地追逐心上人的身影,直到她發現,回頭朝他扮了個鬼臉,他又笑瞇了向來淡漠的眼。

  「原來我的石榴很懂得饒人處且饒人。」買妥的禮服鞋子,加上額外贈送的一隻晚宴包,全都拿在卓弁貞手中。

  其實,他很清楚她在店裡發生什麼狀況,一直等著她求救,她卻沒有,甚至在最後還掩護了那位櫃姐,這樣的做法教他激賞。

  離開那家精品店後,他忍不住誇她。

  「誰是你的石榴?」她的臉皮很薄,向來禁不起誇,一誇就會欲蓋彌彰地衝起脾氣掩飾羞意。

  「你。」他說得理所當然。

  石榴粉顏浮起紅暈。原本想耍狠的,可是近來面對他,實在狠不起來。

  「我的東西我拿啦!」她伸手想要拿回他提在手中的衣飾及包包。

  「我拿。」他堅持。

  「那家店的衣服貴得要死,你要等我月底領錢再還你。」一想到自己買了件六位數的禮服,她就懷疑自己得了失心瘋。

  「我送的,不用還。」

  「要。」

  「不用。」

  「一定要。」

  「……我現在更加覺得我們根本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兩人一道走進停車場裡,一坐上車,她便無力說出看法。

  「怎麼說?」

  「因為那些錢我花得很心疼,你卻連眼都不眨。」表示兩個人金錢觀念差距很大。

  「我怎麼可能心疼?想到這禮服穿在你身上,到時候再由我親手脫下,開心都來不及了,哪來心疼的時間?」他發動車子,一點都不害臊的說。

  石榴倒抽口氣,「……好邪惡的想法。」

  「男人送女人衣服,通常都是這樣的。」他好笑地看她一眼,見她粉顏緋紅得像是紅透的蘋果,忍不住朝她傾去。「你不認同?」

  石榴瞅著他,總覺得眼前的狀況一如她當初的想像。

  他有雙像是能夠攝魂的眼,一旦靠得太近,別說魂魄,就連她的心都快要被他吞噬,好比眼前,他靠得如此近,近到她可以嗅聞到他身上清新的氣息,心跳得很快,但她一點也不想拒絕,就像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正當兩人唇瓣貼覆的瞬間,手機鈴聲突地響起,震回她迷走的心思,她快手從包包裡撈出手機,一見來電顯示,俏顏上立即浮現遮掩不了的光彩。

  「曾大哥!」一按通話鍵,她隨即熱情地呼喊,讓卓弁貞眸色黯了幾分。「真的?真的……好,我馬上過去,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到!」

  切斷通話,她難掩心喜的撲向他。「手鏈修好了!」

  察覺他的態度份外淡漠,她疑惑的從他懷裡擡眼。「你怎麼沒什麼反應?」這不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嗎?

  卓弁貞未開口,在光線微暗的車內,幽黯的眸鎖住她因喜悅而綻放光彩的滑嫩臉龐。

  「怎麼了?」

  乍見他神色冷肅得教她心裡發慌,石榴開始疑惑自己做錯什麼。

  「待會,手鏈,我拿。」極端不快時,他的用字會更精簡。

  石榴偏著臉想了好一會,突地意會,笑得狡黠。「當然,因為你要付錢啊。」呵呵,她知道,他吃醋了。

  只是,她才不告訴他,她對他的喜歡,早已超乎他的想像。

  卓弁貞看著她,忽地勾笑,在她唇上烙下一吻,兩人對視而笑,視線中纏繞著一份默契。

  翌日晚間,卓弁貞身穿黑色緞面西裝,看起來高大俊挺,儼然像位時尚名模,但此時此刻,他的表情異常錯愕,像是有點傻眼,難以置信。

  「幹嘛?我穿這樣不好看嗎?」石榴有點不自然地拉了拉裙擺。

  「……超乎想像。」

  她身穿一襲寶藍色低肩晚禮服,寶藍色襯得她膚色粉白,透著奶油色,低肩的設計完美呈現她細嫩的香肩,軟緞的面料猶如第二層肌膚緊密貼覆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惹火的身段,高叉的裙擺讓她一雙勻稱的腿在面料間若隱若現。

  她臉上化了淡妝,讓她那雙深遂的貓眼更顯得有精神又潤亮,總是綁起的長髮自然披肩,添了幾分稚氣又清艷的風情。

  「什麼意思啊?」石榴抿著笑走近他,然而不太習慣穿高跟鞋的她,卻在走近他時不小心顫了下。

  輕「啊」了聲,她隨即落入溫熱的懷裡,她想了下,張手環抱住他,不是很認真地抱怨,「你挑的高跟鞋太高了。」

  「那就別穿了。」

  「可是不穿高跟鞋,裙擺就太長了」

  「那就別穿了。」

  石榴從他懷裡涼涼擡眼,對上他笑得壞心眼的表情。「你確定我要是脫光光你真的會帶我去珠寶展?」

  什麼都別穿……乾脆脫光光算了。

  「不,我會把你關在家裡。」

  「……我要去珠寶展。」

  「嗯,今晚可以住在華京。」他將晚宴包交給她,身上沒有太多配件,唯有手上她自己設計的手鏈,成了最搶眼的存在。

  「你自己住。」

  「你還欠我一個願望。」他牽著她,朝車庫走去。

  「還真敢說,你到底找到手鏈的鑰匙沒有?」坐進車內,她橫眼瞪他。

  昨晚終於拿回修復的手鏈,但鑰匙還是沒有下落。

  「我總會找到。」他發動車子,黑眸直視著她。「你以為我不急嗎?」

  「你急什麼?」急也是她急,畢竟那手鏈是她的。

  「要是不趕緊找到鑰匙,你要怎麼幫我把手鏈載上?」他說,將車子轉出車庫,駛離卓家大宅。

  「我有說要把手鏈送你?」她一臉狐疑。

  她確實是有這個打算,但她沒說呀,他是怎麼知道的?

  「你不想許願?」他勾笑。

  「把手鏈送給你,就只是為了許願?」這是哪門子的笨蛋做法?「我自己的夢想,會靠自己實現。」

  把手鏈送給他,那是一個心意,一種象徵。

  「好了不起,反倒是我的願望要是沒有你,就完全做不到。」

  她粉臉有些赧然地泛起紅暈。「我又沒有每次都喊卡……」她小聲咕噥,暗惱他行動積極,但偶爾其實很木頭,老實得過頭。

  「嗯?」他聽得一清二楚,挑著幾分壞心的笑。「要得到你的人,哪裡需要許願?想要你的死心塌地,才需要眾神佛加持。」

  「說得好像我很薄情寡義。」他的眼睛是裝飾用的嗎?難道看不出來她已經很喜歡他了嗎?

  「我誤解你?」

  石榴噘起嘴,不想解釋,由著他猜想,卻突覺陰影襲來,他便已吻上她,吻得挑誘,勾引著她回應。

  「喂,開車……你……」她在吻的空隙中低呼。

  「紅燈。」他回得理所當然,吻得恣狂情動,好半晌,聽到後頭傳來喇叭聲才有些不捨地停下吻,繼續往前行駛。

  「你、你……」她又氣又惱,抿了抿唇,嘴裡滿是他的氣味。

  「口紅顏色太深,幫你吃掉一點,剛剛好。」

  「最好是這樣啦!」

  他笑著,一手輕撫她的發,像是在安撫脾氣不好的貓。只見她橫眼一瞪,動作快速地咬上他的手,但是咬勁沒有,反倒像極情人間的甜蜜挑逗,輕輕汪汪地啃著啜著,一點酥癢入心。

  卓弁貞的眸色一黯,低啞道:「十分鐘看得完珠寶展嗎?」

  「哪可能?」她悶笑,「至少也要兩個鐘頭。」

  「太久了。」他恨不得現在就將她打包帶走。

  「哪會!」她笑罵,在微暗的光線下,貓眼如流動的水銀,熠熠閃動。

  卓弁貞輕嘖了聲,大手由她咬,暗暗記下她究竟咬了幾下,晚一點絕對要加倍奉還。

  進了華京酒店辦展的廳,期間冠蓋雲集,衣香檳影,教石榴大開眼界,有點不自在地貼近身邊的男人。

  卓弁貞牽著她的手,很享受她難得的主動。「不用擔心,我沒瞧見哪個比你漂亮的女孩。」

  石榴不爭氣地紅了臉,「誰跟你緊張這個?」比她漂亮的女孩在街上隨便抓都一把好不好。「我只是不大習慣這樣的地方。」感覺每個人的談吐動作都份外優雅,就連眉眼的氣質和神韻都與常人不大相同。

  明明是同處一個空間,卻是截然不同的氛圍。

  「早晚有天要習慣的。」卓弁貞說,不忘和對上眼的人頷首點頭打招呼。「你瞧,這些全都是展示櫃。」

  不想讓她落單,感覺自己格格不入,他體貼的避開與人寒暄的機會,特地帶她到展示櫃前,希冀可以引開她的注意力。

  「哇……」石榴果真發出讚歎。

  展示櫃以門字形排列,有的上了玻璃罩,有的卻是妝點在各種造型特別的擺示架上,好比太陽流蘇狀的鑽石胸針就擺在樹形擺示架頂端,下頭斜飛著流星狀的寶石腕帶,底下鋪設琳琅滿目的各寶石,加上燈光的投射,寶石持有的光芒閃爍得她讚聲連連。

  「有沒有特別喜歡哪一款?」他牽著她沿著展示櫃緩步走,不著痕跡地打探她的喜好。

  「嗯,都很漂亮耶,天啊……好可怕的雕刻面,折射出來的光芒好美,還有還有,你看,這是無爪鑲,很特別,難度很高的……」她左看右瞧,並非是喜愛珠寶的心態,而是以一個設計師的角度,研究欣賞別人的作品。

  卓弁貞不禁失笑,見她停下腳步,便由著她仔細打量和研究。

  「您好,請問要香檳還是果汁?」

  身旁傳來服務生的問聲,卓弁貞微擡眼,那服務生明顯一震。

  「喂,今年是流行流蘇嗎?怎麼不管是哪一種首飾都刻意設計出流蘇的拉長感?」石榴壓根沒發覺身旁人的異狀,逕自自問著,很自然地往旁靠去,卻撞上卓弁貞的肩頭,痛得她直捂著額頭。

  「你幹嘛都不動啊……靜涔?」她擡眼,鼓起腮幫子低問,卻瞥見石靜涔身穿酒店服務生的制服,端著擺放香檳和果汁的托盤。「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石靜涔錯愕之餘,粉顏明顯閃過一抹怨恨和尷尬。

  「……我把她開除了。」卓弁貞淡聲道。

  「嘎?」石榴一愣,「為什麼?」

  她明明說過既往不咎了,為什麼他還要開除她?

  「因為我沒有辦法允許我的員工,為了自身利益在公司內部散發不實流言。」他向來不是個胸襟寬廣的人,一旦惹火他,就必須有自負後果的覺悟。

  「可……」石榴還想說什麼,卻見石靜涔臉色刷白地別開眼,想要掩藏狼狽,教她不由得閉上嘴,保住對方最後的尊嚴。「弁貞,我們到那頭去。」

  卓弁貞微微頷首,牽著她往前走。

第9章(2)  

  石靜涔的眼直瞅著他們的背景,兩人如膠似漆的互動落在眼裡,盡數化為怨念,在她心中不斷腫脹。

  如果不是石榴,現在站在卓弁貞身旁的人應該是她,未來當上四方總裁夫人的也應該是她!她為何要出現?為何要奪走原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不平的念頭開始壯大,她左看右看,確定沒有人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快速地從展示架上拿下一枚鑽石戒指,走向石榴。

  「石榴。」

  「靜涔。」石榴回頭,面對她的表情,顯得有點抱歉。

  「對不起。」石靜涔牽起她拎著晚宴包的手,堆起虛假的愧疚,趁她不注意,偷偷將戒指塞入她的晚宴包中。

  「嘎?」

  「對不起。」再說一次,她隨即頭也不回地走了。

  石榴望著她,心裡五味雜陳。

  「你不需要對她感到抱歉,那是她咎由自取。」卓弁貞淡聲道。

  「靜涔跟我滿要好的,小時候我們總是一起分享手邊擁有的一切……說真的,我不氣她,真的不氣,只是可惜了,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她說著,無限悵惘。

  「說得也是,我們也不再是以往毫無關係的兩個人。」卓弁貞牽著她的手直往另一頭的展示架走。「你不會再丟我給的筆,我也不會再抱著你在媒體面前虛偽的噓寒問暖。」

  知道他是刻意提起當年安慰她,她也從善如流地配合。「是啊,哥哥,你的臉變得好快呀。」她把聲音擠得細細的,帶了些許娃娃音。

  卓弁貞垂睫瞅著她,眸底浮動各種渴望,「聽起來,似乎別有意境。」

  「……你一定要把每件事都想到那件事上嗎?」她啼笑皆非。

  「我又說了什麼?」他佯裝不解,虛偽地輕「呀」了聲。「原來你想到那裡去了?也許晚上我們可以這麼試試。」

  叫聲哥哥,讓他再三回味。

  「哪裡我想到那裡,根本就是你——」

  「不好意思,可以請在場的各位先停下動作,留在原地,讓服務人員找地面是否有掉落的珠寶嗎?」突地,正前方的小舞台上,有人拿起麥克風說。

  廳內所有人立刻都停下動作,甚至停止喧嘩,一會便見所有服務生都彎著腰,尋找可能掉落在地的珠寶。

  石榴皺著眉,才在想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卻瞧見石靜涔勾唇來到她面前,往她身上碰了下,一枚鑽石戒指就從她的晚宴包裡掉了出來,落在鋪上紅毯的地面,無聲無息,但卻有十數雙眼看見這一幕。

  石榴錯愕,身旁的卓弁貞則是眸色微黯。

  「能請這位小姐到後方來一下嗎?」小舞台拿著麥克風的男人走到石榴面前,儘管口吻客氣,但眼神已明顯將她視為小偷。

  石榴在這瞬間才搞清楚狀況。「不,不是我,我……」

  「那是我要送給她的驚喜。」卓弁貞突地出聲。

  「你是——」男人似是不認識地打量著他。

  反倒是在場的一些人立即聲援卓弁貞。「他是四方集團異國風的執行長卓弁貞,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我知道了,你想求婚對不對?」有人驚呼。

  「這一招真不錯,改天也拿來討好我老婆。」

  現場你一言我一語,適時緩和了石榴被視為竊賊的尷尬,就連負責現場的男人都打算要大事化小的當頭,卻聽見一道尖銳的聲音——

  「就算他要表現驚喜,但沒有經過店家允許就拿走戒指,就代表他是小偷!」

  石榴橫眼探去,不敢相信說這段話的人竟是石靜涔。

  只見現場出現兩極的反應,有人不以為然,認為驚喜就該在沒有劇本的情況下進行才能夠出人意表,但也有人認為沒有事先告知,確實不妥。

  石榴臉色刷白,緊張地緊握卓弁貞的手。

  卓弁貞則是神色冷厲地瞪著石靜涔,嘴角勾著冷冽的笑。

  就在這當下,一道徐緩的女音響起。

  「發生什麼事了?」

  「董事長。」負責現場的男人快速朝門口移動,眾人讓開一條走道,也讓石榴看見GD的董事長竟是——

  「郭姨?」她不是昨晚和她一起挑衣服的阿姨嗎?

  郭春蓮聽見叫喚,擡眼睇去,邊聽著下屬將剛發生的事說一遍。

  戒指接過手後,她緩步走到石榴面前,當著所有人的面,鏗鏘有力地道歉,「卓先生,很抱歉,我忘了知會我的員工,造成了誤解,害你精心設計的求婚弄成這樣的下場,請允許我以這枚戒指作為賠償,請你別放在心上。」

  卓弁貞眸色微動,面對石榴不解的神色,勾起一貫慵懶的笑。「沒關係,郭董事長不需要這麼客氣。」

  不過是昨天的一面之緣,就讓她鼎力相助到這種地步,該說是石榴天生熱情,吸引諸多貴人,還是命運就是這麼微妙?

  「這是一定要的,我很喜歡石小姐,這枚戒指,就當是我給她的祝福。」郭春蓮將戒指緩緩交到石榴手中,不意瞥見她戴在腕間的手鏈,神色一震,忙問:「你怎麼會有這條手鏈?」

  「嘎?呃……這是我設計的。」石榴有點赧然地說。

  「你設計的?」

  「應該是說,我仿製我爸爸送給我媽媽的手鏈。」

  郭春蓮臉色頓變,「你爸爸是不是叫石敬堯?」

  「你怎麼知道?」

  「你是敬堯的女兒!我找了你好久,一直不知道四方卓家到底將你安排到哪裡去……」郭春蓮突地頓住,像是想起什麼,擡眼問向卓弁貞。「卓先生,你是四方集團的人?」

  「是。」卓弁貞神色不變地注視著她,想著她剛才古怪的話語。

  郭春蓮聞言,紅艷的唇瓣顫了下,有些欲言又止。

  「郭姨,你認識我爸?」石榴倒未感覺有異,親熱地挽著她問。

  「你爸爸以前是GD的珠寶設計師。」

  「真的?!」她不禁低呼。

  她八歲那年,家中遭逢巨變,她只記得父母叫什麼名字,卻不知道父母到底是從事什麼工作,如今得知爸爸曾經是個珠寶設計師,再想到自己也想從事珠寶設計,不禁有股感動在心頭漫開。

  「你爸爸送給你媽媽的那條手鏈,是男款的,當初我就覺得奇怪,但你爸爸說,那是條許願手鏈,手鏈由他戴著,鑰匙交給你媽媽啟用,每轉一次就可以許一次願望……很寵人,讓我好羨慕,可沒料到他們最終竟是……」

  「郭姨?」石榴不解地看著她。

  郭春蓮因為忌諱卓弁貞就在身旁,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親熱地拉過她。「看完所有的展示架了嗎?有沒有特別喜歡的?」

  「喜歡?應該說有興趣的太多了,有好多高難度的雕法和鑲法,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才知道我懂的實在太少。」石榴回答,另一手習慣性地牽著卓弁貞,卻發現他竟停在原地,不禁擡眼,問:「怎麼了?」

  「你們聊,我遇見個老朋友,去聊幾句。」他勾笑,目光投注在廳外。

  「好。」

  石榴不疑有他,跟著郭春蓮到處走動,廳內所有賓客也早如鬧劇未發生前,悠閒地對談並賞玩珠寶。

  卓弁貞眸如鷹眼,緊鎖獵物,大步走向廳外,就在走廊轉角,將石靜涔給攔下來。

  「你做什麼?!」她嚇得尖叫。

  「我放過你,你是這樣回報石榴的?」剛才發生的事,除了她動的手腳,他不做他想。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閃避著,一退再退。

  「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使亂,我會讓她永遠消失在我看得見的範圍裡。」看在石榴的面子上,他只開除她,並沒有封殺她所有的工作機會,但如今惹火他,他要讓她知道,與他為敵,他可以做得多不留情。

  「你現在連一條生路都不留給我走?」她擡頭,淚水在眸底打轉。

  「是你逼我的。」他眸色森冷,寒厲得教她打從心底發顫。

  石靜涔注視他良久,像是豁出去般地深吸口氣,「好啊,你不讓我活,我也絕對不讓你好過!」

  「喔?」他笑得冷凜。

  「只要我把石榴她爸媽的事告訴她,她一定會跟你分手!」

  卓弁貞面色微變,想起先前郭春蓮未盡的話,濃眉不禁微攢,「把話說清楚。」

  「你也會怕?」石靜涔有種報復的快意,笑得痛快。「你從沒想過為什麼老總裁會對石榴特別好吧?你都沒想過為什麼我拿手鏈找老總裁,儘管沒見到人,也沒確認身份,他就願意資助我到大學畢業,甚至還讓我進公司上班?」

  「重點!」他不耐低咆。

  「因為,老總裁是害死石榴父母的兇手!」

  卓弁貞烏眸微瞇,腦中迅速串起所有事情。

  他想到爺爺留給他的字條,字面上雖說是彌補他,但卻有幾分強迫他照顧對方的意思在,如今想來,爺爺還真是給了他一份大禮!

  「這件事,是我正式得到資助後,難以相信事情進行得如此順利,所以才私下調查的。原來石榴的母親曾在四方財務部工作,卻被栽贓虧空公款,最終夫妻倆在求助無門的情況下,自殺身亡……你說,要是石榴知道這件事,她還會跟你交往嗎?」

  他的愛情得來不易,要他現在放手,他怎麼也不願意,但如果從此之後,石榴視他為仇人,他……

  「為什麼不?」石榴無奈的聲音突地在長廊盡頭響起。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9 22:25:28

第10章(1)

  「石榴?!」卓弁貞橫眼探去,見她緩步走來。

  「靜涔,你儘管說,沒關係。」石榴走到兩人面前,扯開一抹苦澀的笑,「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

  「我要離開天主恩時,修女媽媽跟我說的,她要我放下仇恨,要我去找老總裁,讓他放下心中的憾恨。」石榴一臉釋然,笑睇著眼前男人稍嫌僵硬的俊臉。「這下,你就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沒有去找你要回鑰匙。」

  修女媽媽告訴她,卓老總裁一直為沒調查清楚事實真相耿耿於懷,這麼多年,來熱心公益也是在彌補自己的過錯,而她就算知道了這件事,也無法改變什麼,不如學著放下。

  「不是因為手鏈不見?」他啞聲問。

  「那也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放下仇恨,卻不想再跟卓家任何人有所牽,如果當初我早知道我父母的死與四方集團脫離不了關係,我就不會把鑰匙交給老爺爺,托他交給你。

  卓弁貞凝睇著她,感覺體內一股冰冷在蔓延。

  「因為你給我杏仁糖,基於我爸媽教導的『無功不受祿』的道理,所以我把鑰匙寄放在你那裡,是想等著有天我長大了,再去跟你要回來,可是後來,我不想這麼做,因為我不想再見到卓家的人。」

  「現在呢?」他屏著氣問。

  石榴琉璃般的眸轉了圈,「該怎麼說呢?命運就是這麼捉弄人,柳橙遇見了卓煜,讓我也認識了卓煜,繼而讓我又認識你……本來是不想理你的,可偏偏你又擁有我遺失的手鏈。」

  話到最後,竟帶著幾分懊惱,讓卓弁貞的心徹底涼透。

  「我想要回手鏈,所以沒辦法,只好跟你試著當朋友,糟的是,你越過界,害我不知所措。」說到最後,語氣又染上幾分埋怨。

  卓弁貞苦澀低笑,心被她說出的每句話給吊得老高。

  石榴擡眼瞅著他,雙手輕捧他微涼的頰。「可是我這個人呢,一旦喜歡上一個人,一定死心塌地,所以我想了很久……」

  「想什麼?」他垂睫直睇著她烏潤眸瞳。

  「我想……我違背了修女媽媽的意思,沒來得及讓老爺爺放下心中的憾恨,那麼,如果我可以救贖他的孫子,老爺爺就會知道,我不怪他。」關子賣到最後,其實只是故意惡整他,誰要他那麼喜歡欺負她?

  說仇恨,實在太沈重,畢竟其中摻雜著太多誤解,要把罪怪到老爺爺身上也未免說不過去,更遑論是這個男人。

  只是,一開始她確實是不太願意和他接近的。

  「……我該謝謝爺爺?」他輕撫著她的小手,心,總算踏實了。

  「謝我啦,謝謝爺爺做什麼?」

  「謝謝你願意愛我。」

  「不客氣。」她回他一記甜柔笑靨。

  「謝謝你……」他緊緊將她收攏在懷裡,兩人緊密地貼合,恨不得將她揉入體內,與他合而為一。

  石榴熱情,是非分明,但不會得理不饒人,嘴上銜著幾把刀,心裡就軟上幾分,不過要她放下仇恨愛他,可以想見她掙紮了多久,也難怪打一開始就感覺她刻意拉開距離,總是不肯示愛。

  然而,她現在卻主動地靠近他,甚至將一切都釋懷了……

  「喏,我把自己交給你了,愛我就要疼我一輩子,不要讓我覺得愛上你,是件愚蠢至極的事。」她對家人的記憶其實已經不深,唯一記得的是父母之間的恩愛,她嚮往那樣的愛情,卻無法認同他們拋下她的選擇。

  「你會發現,愛上我,是你這輩子做過最聰明的事。」他俯身親吻她,淺啄輕嘗。

  她勾彎唇角,任由他的吻像雨點般灑落,突地發現他的吻益發深濃,吻得她氣息微亂。

  「喂、喂……別在這裡……」她掙紮起來。

  別鬧了,這裡是酒店的長廊,隔壁還有珠寶展,會被人撞見的。

  她想著,卻發現石靜涔不知道何時離開了……唉,此時此刻,她眼裡心裡只有他,哪裡在意得了其他人?

  要不是她聽郭姨說完過往,發現靜涔也已不在現場,趕緊到外面找他,天曉得他會被靜涔的話給嚇成什麼樣子。

  「該去哪呢?」他粗嘎喃著,想要她,想要得渾身發疼。

  「還問?」她瞇眼瞪他。

  「既然你這麼要求,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話落,他隨即打橫將她抱起,走進電梯,按下樓層。

  「說那什麼話?好像我很飢渴!」她羞惱低罵,卻發現他的口袋裡藏著一張門卡。「厚,你什麼時候拿到門卡的?!」

  她明明全程跟隨,怎麼她都沒發現?

  「男人間的小動作,你是看不見的。」他低啞笑開。

  「最好是有這麼神啦!」

  到了頂樓,來到房門前,卓弁貞示意她取出他口袋裡的門卡,她抽出卡,毫不考慮地從讀卡器劃落,像是某種應允他的儀式,只見他霎時化為脫疆野馬,帶著她進房,完全不給她欣賞環境的時間,就將她拋到床上,並在她來不及抗議前,將她吻得渾身發燙,暈頭轉向。

  靜謐的空間裡,只有兩人低低的喘息和面料磨蹭的窸窣聲響。

  「不要扯這麼用力,這件禮服很貴。」

  「再買給你。」

  「你錢多喔?」

  「啪」的一聲,襟口硬是被他扯下,他溫熱的唇舌隨即吻上她細嫩的秀肩,帶著燎原之勢往下焚燒,直到他含吮住粉嫩的bei蕾,她不禁倒抽口氣。

  溫熱舌尖輕頂著蓓蕾,溫熱唇瓣燒燙地含吮,令她胸口劇烈起伏,渾身似遭電流急竄,不禁蜷起身子。

  她感覺體內有股熱潮隨著他的唇舌移動,陌生而令人激動的體驗,讓她忙亂髮顫,然而他的吻再次獲住她的唇,厚重的氣息噴灑在她臉頰,教她心臟震動。

  直到他的手滑入她裙擺下,探入底褲,她渾身一震,猛地將他推開。

  卓弁貞烏瞳潤亮,閃爍著慾火,胸口劇烈起伏,卻再沒有動作,只是粗喘著氣,注視她。

  石榴暴露在空氣中的粉嫩肌膚布著點點玫瑰色,好一會,她牙一咬,動手開始扯他的領帶,脫他的外套。

  「不公平,我都快瘋了,你居然還給我穿著衣服!」她裝凶,手卻顫得厲害,連襯衫扣子都解不開,火大的乾脆學他用扯的,偏偏又扯不開,氣得她又羞又窘,只能咬他出氣。

  卓弁貞低切笑著,厚沈的嗓音彷彿從胸口擠出般。

  他動手解開身上的束縛,刀鑿似的胸膛、經過完美比例打造的體魄,逐一顯露在她眼前。

  微光中,他眉眼立體深邃,唇瓣噙著性感的笑,垂落的發,俊美的豐采,魔性般地煽動著她,鬼迷心竅似的,她探手輕撫他的胸膛,那是比她想像中還要細緻的肌膚,還要燒燙的體溫……她主動環住他的頸項,在這一刻,兩人之間再無任何縫隙地貼合。

  卓弁貞擰緊濃眉,兩顆心的貼角幾乎教他失控,再也無法溫柔。

  吻住令他神魂顛倒的唇,雙手褪去她身上的贅物,發燙的渴望鼓噪著解脫,終於,他深埋她體內。

  石榴驀地倒抽口氣,忍受著難以言喻的痛楚。

  「小包子。」瞅著她發皺的臉,他不禁暗啞低笑。

  「……哥哥,再叫我一次小包子,我就咬你。」她試圖反擊,豈料竟是火上加油,他不再靜止,而是以律動制裁她的出言不遜!

  她死死環抱住他,每一次律動都深深地將他收藏到底,軟潤的將他包圍,任由他在體內將痛楚逐步昇華成銷魂的喜悅,堆疊著狂恣浪潮,幾欲將她滅頂,直到她瘋狂……

  兩具發燙微濕的身體交疊著,在唇舌間交換彼此的氣息,良久,他才不捨地吻去她眼角滑落的痕跡。

  「疼嗎?」他的沈嗓沙啞得萬分性感。

  她瞇眼瞪他,「還說你沒有戀童癖,自己承認,你對我一見鍾情,對不對?」不然為什麼要叫她小包子?

  「我不喜歡吃包子。」就說了,有戀童癖的是另外一個。

  「噢!」不用再多說,咬,就對了!

  他微瞇著烏瞳,烙鐵般的yu望在她體內再次復甦。

  「你、你有被虐狂!」她驚呼,感覺疼痛伴隨著瘋狂的喜悅再次席捲她。

  「也許。」只要是她烙下的,不管是痛楚還是痛快,他一律收下。

  這一夜,卓弁貞初次釋放瘋狂的靈魂,在她體內,在她心上,終於找到依歸,找到專屬於他的容身之處。

  為此,他深深動容。

  一夜未眠,卓弁貞守著她的睡臉,擁著最愛的女人,彷彿是椿神聖的儀式,在靜默中分享她的體溫,佔有她的呼吸,確切地擁有,讓他止不住唇角的笑。

  「你可不可以讓我睡一下?」石榴眼也沒張,動手推開他的臉。

  「不準推開我。」他擒住她的手,卻在此刻才發現她的指上多了枚鑽戒,仔細一瞧,是昨晚郭春蓮說要賠償的那一枚。「我怎麼載著這枚戒指?」

  石榴睜開酸澀的眼覷他。「不是你策劃的求婚嗎?」郭姨說是他安排的,所以她就收下了呀。

  「不是。」

  他審視她的表情,沒從她臉上讀出失落,猜不透她是否知道那場鬧劇是石靜涔所為,也不知道她是否因而受創。

  「說來,也真是奇妙。」她笑睇著他,將想通的思緒拋到腦後,不再細忖。

  「嗯?」

  「如果不是我好心推薦我的點子,你不會決定讓異國風入駐華京,我就不會拿到邀請函,也不會到精品街遇見郭姨。」她感歎牽一髮動全身的微妙命運。「可惜,我的點子是永無見天的一天了。」

  「誰說的?我早已著手進行了。」

  「咦?真的?」

  「地點已經找好,就等食村和聘請專業糕點師傅,還有……養生果汁部份。」全都是她的提案,賣點是提供各種冰品、糕點和養生類果汁花茶,讓上門的客人可以自己動手搭配,而且不限時間用餐,可以讓每個人玩得盡興,吃得愉快。

  而他,難得的期待,比以往任何一件企劃都還要投入。

  「其他的我不敢介入,但是養生果汁和花茶方面,我是一定要找藍莓幫忙!」她一臉雀躍,近不及待想拉他起身。「走,到墨綠廚房去,這個時間,藍莓一定在店裡。」

  「一定要這麼急?明天不行?」

  「怎麼,你體虛不能動了?」她壞心眼地取笑他。

  結果卓弁貞壓根不覺得被取笑,反倒是笑得異常邪魅,隨即將她強壓在身下,「要是你不跟我一樣體虛的話,豈不是顯得我很不像話?」

  「等等、等等……」石榴不禁哀嚎,對自己的白目行為深深反省,再三告誡自己往後絕對不能挑釁他,更不能自不量力地以為反擊成功……

  等到石榴能夠下床,已經是一個鐘頭後的事。

  卓弁貞到樓下精品街幫她買來一套衣服,兩人趕往墨綠廚房時,已是早上十點多。

  墨綠廚房的店門開了,卻未見著任何外場服務生,石榴不禁笑瞇眼,抓著身旁的男人,「你今天運氣不錯,藍莓應該在廚房,你等我一下,我進去叫她。」

  卓弁貞瞧她又蹦又跳地朝廚房跑去,環顧四周,儘管尚未開始營業,空氣中已經開始瀰漫一股屬於花茶類的清香。

  他往高腳椅一坐,看向廚房,眼角餘光瞥見門口有抹人影接近,他側眼探去,總是慵懶得近乎淡漠的眸霎時凝住,眨也不眨地瞅著提著一籃香草走近店內的身影。

  就在這時,那抹纖影擡眼,剛好對上他震愕的表情,不禁也愣了下,垂睫想了想,又揚起恬淡的笑。「弁真,好久不見。」

  「……有梅。」他沈喃的嗓音微拌,難以置信眼前無預警的重逢。

  石榴的手僵硬地放開通往外場的門扉,在門掩上的一瞬間,她看見的是卓弁貞不曾在她面前顯露過的狂喜,還有忘情的擁抱。

  他緊緊摟著藍莓,彷彿忘了他的懷抱昨晚才剛被她佔有。

  喜悅霎時因為他的舉動如煙雲般消散,她無力地跌坐在地,捂上耳朵,不敢聽他們說了什麼。

  她作夢也想不到,他一直尋找的人,就是藍莓……這世界未免太小,牽扯在他們之間的命運未免太沒道理了!

  當初相遇,他送給她杏仁糖,讓她愛上杏仁糖的滋味,和藍莓認識時,她也愛吃杏仁糖,所以她們成為好朋友,在大學畢業之後,又成為事業好夥伴,殊不知這樣的緣分,還是他間接牽起的,不諷刺,卻讓她想笑。

  如果,最終的結局,是要讓他和初戀的藍莓再次相逢,那打一開始,就不該讓她先遇見他啊!

  藍莓是他心底的印記,可她心裡的印記,卻是他給予的。

  他說不準哭,哭也沒用,所以,她沒再哭過,試著讓自己開朗,變得樂觀而積極,如果要說她有所改變,起因皆在於他。

  他是她的印記,儘管很少思念他,但他一直存在她的心裡。

  甚至,就在昨晚,他們才將一切都說開,心裡再無任何芥蒂,可是命運就這麼愛捉弄人,讓他和藍莓重逢,而汲汲營營讓這一切發生的人,竟然是自己。

  也難怪她想笑了,對不?

  石榴苦澀地笑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她的小廝困在他烙下的印記裡,她的心好痛,淚水滿盈,就是掉不下來,只是煎熬著,讓她連宣洩都不能。

  「石榴,你在幹嘛?」

  廚房的門被推開,頭頂兜落稍瘖痖又帶點鼻音的沈噪。

  她不敢擡頭,不敢猜想他的聲音為何變得古怪,像是哭過一樣,更不敢想像他到底和藍莓談了什麼會教他掉淚的話,或者他根本是喜極而泣?

  她好害怕,不想面對,恐懼推動。

  她的心好不容易交出去,一旦給了人就要不回來,如果現在要她放手……

  「怎麼了?」

  低啞沈噪逼近,溫柔的大掌微微扳起她繃緊的尖細下巴,讓她擡眼看他。

  她看見,他眸底激動的月華,而他看見,她眼裡恐懼的淚光。

  「我不要分手。」她抿緊唇說。

  她寧可當壞人,當個最可惡最卑鄙的人,也不要他回到藍莓的身邊。

  「誰要分手?」卓弁貞唇角微勾。

  「如果我早知道藍莓就是你要找的人,就不會要你來墨綠廚房,我會把你藏起來,絕對不讓你們兩個人相見,就算要我離開墨綠廚房,就算要我永遠失去藍莓這個朋友,我……」她話說得又快又決絕,卻突地頓住,粉嬾的唇瓣抖顫著,「不要啦,藍莓是我的好姐妹耶,像是我的家人那麼照顧我、那麼疼愛我,我也不想失去她啦……」

  她很貪心,屬於她的、她所渴望的,她都想擁有,不準任何一個人缺席。

  「那怎麼辦?」卓弁貞確定她根本沒仔細聽他在說什麼,逕自說出自己的恐懼,不禁壞心眼地逗她。

  「我、我……」怎麼辦?

  她咬著唇尋思,像是要找到兩全其美的方法,可是想了好一會,她終於放棄。

  「我不管!是你先招惹我的,你一定要對我負責,還有,藍莓是我的好姐妹,不準你對她出手,不然我就殺了你!」她耍著凶狠,然而殷紅的眼眸卻顯示她的脆弱。「還有,我不接受男人享齊人之福,就算藍莓想跟你在一起,我、我……我不知道啦……好煩,為什麼要這樣子?你好討厭好可惡,為什麼要讓我這麼難過?你誰不要,偏偏要藍莓,你……」

  卓弁貞終於忍俊不住地笑開,看著她懊惱的包子臉,他笑得肩頭巨顫,沈啞噪音猶如快要爆裂的大提琴。

  石榴怔愣地看著他,他痛快豪氣的笑聲急速催化她悶在心間的恐懼,慢慢轉化成怒氣,教她火大地朝他的嘴一咬。

  「笑!很好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你混蛋,你欠咬!」厲害的她咬著他的唇瓣不放,還能夠精準且快速地罵人。

  卓弁貞眼微瞇,大手按壓著她的後腦勺,唇舌糾纏著她的,火熱而緊密,並非煽情的誘惑,而是一股衝動,一股被深愛的衝動,讓他想要好好地吻她。

  發現她此刻的恐懼和遇見強哥是同等強度,引發同等的歇斯底�,教他不禁開心自己在她心裡的重要性,明白她有多恐懼失去他。

  只是,拿強哥跟自己相比,他也太悲哀了一點。

  石榴哪會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她沒閉上眼,直啾著他,好怕這是最後一個吻,而她卻已這麼習慣他的擁抱,要是往後再沒有他陪伴……她該怎麼辦?

第10章(2)  

  良久,他停下吻,才發現她的眼淚還倔強地蘊在眸底。

  「幹嘛,最後一吻喔……」她扁著嘴問。

  「你真的很會胡思亂想。」他揉揉她的頭。

  「哪有?我剛剛明明聽見你叫藍莓有梅……她不就是你要找的人?」

  「是。」

  她別過眼,不敢再問下去。她懦弱又沒種,不敢問結果。

  「我沒有想到,她居然就在這裡。」

  「……我也沒想到。」

  「她說,離開卓家之後,她被她父親那邊的人帶回去認組歸宗,也換了姓名。難怪後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

  「……嗯。」

  「石榴,謝謝你。」

  她猛地一震,大眼直瞪著他。「我做了什麼要你謝謝的事?你真的不要我了……」眸底淚水堆積得太多,她看清楚他的臉,猜不出他的心思,她好慌卻又無能為力。

  「我說謝謝你,是謝謝你讓我有勇氣跟她道歉。」決定不再逗她,所以他快快說出原由。

  「嘎?」

  「我說過了,我喜歡她,但是五年過去了,我不知道殘留在我心中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但在剛剛那一剎那,我發現我對她,只剩下……滿滿的愧疚。」他撇唇笑得苦澀。「我一直很後悔當初為什麼要那麼做,偏偏找不到人懺悔,被我傷害的兩人,都無法傾聽我的告解,後悔因此就這樣深埋。」

  石榴凝視著他,滾動的淚水讓那雙貓眼像是黑琉璃,不斷滑動光痕。

  「可是,我剛剛跟她道歉了,總算覺得鬆了一口氣,我可以解脫了。」他笑,眸底噙著深藏許久的痛楚。「如果不是你,我想我已經沒有勇氣面對,因為有你,我才能夠道歉,謝謝你。」

  「然後呢?你要跟我分手?」她細聲低問。

  他不由得失笑,正色看她。「我愛你。」

  「然後呢?」她覺得腦袋很不清楚,聽不見正確解答,一直想要一個可以讓她的心徹底安定的答案。

  卓弁貞有點傷腦筋地微撐起眉,隨即掏出身上的皮夾,取出他擱放多年的押花,當著她的面——

  「這是她留給我的印記,我不要了。」他從護貝的縫隙一扯,護貝隨即掀開,連逼押花的小紙片也撕成一半。

  就在石榴錯愕的當頭,她看見有抹銀亮光痕掠過,趕緊伸手探去,抓在掌心,驀地發現那竟是——「我的鑰匙!」

  卓弁貞微愕地看著掉在她掌心,不過一厘厚度的小鑰匙。「對了,我想起來了!這個押花是我要去英國留學之前有梅送給我的,我拍把鑰匙弄丟,所以一併封進裡頭……」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也難怪他忘得徹底。

  他勾笑,卻見她臉皺得跟小包子一樣,淚水都快決堤了,還是死不落下。

  「這麼做,還不足以讓你相信我?」

  她搖搖頭,說不出話。

  「該不會是當年我要你不哭,你到現在就一次也沒哭過?」他仔細觀察過後,才想起不管遇到什麼狀況,甚至是遇見她最怕的強哥,她也都沒掉過淚。

  她用力地點點頭,小臉皺得跟包子沒兩樣。

  「小包子,哭吧,你可以哭,但只可以是喜極而泣,從今以後,你所掉下的每顆淚,一定都承載著喜悅的重量,一定都包含幸福的厚度。」他緊緊將她摟進懷裡。

  「哇」的一聲,石榴立刻放聲大哭,像個孩子般嚎啕不止。

  明明是喜極而泣,可在這一刻,她卻像是要將十五年來從未宣洩過的淚水,徹底發洩。

  他的一句話,像是一句咒語,困住她,困住她的淚水,然而就在她解脫的瞬間,也是她得到真愛的時刻。

  「乖,不哭。」他憐惜地將她摟得更緊。

  「我不是小包子。」她哭著,再三重申。

  「小包子。」

  「你很可惡耶!」

  她擡眼瞪他,他回報溫潤笑臉,吻上她的唇,輕柔得像陣風,煦暖地安撫,如雨點般繾綣,直到她的哭聲漸歇,淚水漸止。

  異國風養生冰品吃到飽,開設在熱門市區一樓金店面,佔地超過百坪,可容納上百人,三個自助吧台上擺設各種冰品和養生飲料,再搭配法式麵包和香草沙拉,還有當季水果。

  特別的單樣食材則仿日式旋轉壽司,在店內弄了條可以貫穿所有座位的水流道,再各分數道閘門控制水流和食材取放,讓食村不會在水面上撞成一團。

  明天即將開幕,今天是最後一次驗收,確定所有硬體設備皆能夠正常運作。

  「哇哇,我好想把這台制霜淇淋抱回家!」石榴興奮地拿著餅筒捲著水果慕斯,又往上疊了兩球冰淇淋。

  「……你要不要吃完再拿?」跟在她身後的卓弁貞,一手端著羅勒沙拉和法式夾雪花冰麵包,一手端著灑上許多色糖霜的古式芋頭冰。

  「厚,你這麼不瞭解我,不知道我吃東西的速度很快嗎?」霜淇淋大功告成,她決定再替自己倒杯冰涼的迷叠香奶茶。

  「……吃冰不要吃太快,對身體不好。」卓弁貞歎口氣,卻還是寵著她。

  光是瞧今日驗收,他只放縱她一個人在百坪以上的新店面裡玩吃到飽,就可以想見未來他會宏她到什麼地步。

  「今天天氣很熱。」一切準備就緒,回到座位,看著滿桌她親自搭配的冰品,她就覺得好消暑。

  「再熱也不該吃那麼多冰,沒人告訴你,這樣對身體很不好?」他盯著她,決定必要時出手,替她分擔一些,免得她吃太多。

  石榴享用著霜淇淋,貓眼轉了圈,小聲咕噥,「可是我女兒跟我說,她很熱啊。」

  卓弁貞沒放過她細微的聲響,狐疑地瞇起烏瞳,「女兒?」

  「嗯。」她靦腆地點點頭。

  他看著她好半晌,笑了笑,沒有回答。

  「我要當爸爸了?」他再問。

  「沒有。」大口吃著霜淇淋的她總算開金口,一臉幸福得要命。

  「……那哪來的女兒?」他有些失望地垂下臉。

  石榴二話不說,擱下最愛的冰品,從口袋裡摸出小鑰匙,將他的手抓來,往他已經戴上的水晶手鏈上的鎖頭一轉,雙手合十,誠心誠意地許願,「親愛的,請賜我一個女兒。」

  盯著她臉上浮現的淡淡紅暈,卓弁貞隨即會意。「原來許願也可以玩這麼大。」還兼具求婚功能。

  「答不答應?」她瞇眼瞪他,裝凶狠的恐嚇。

  手鏈幾天前就已經替他戴上,再不答應,她……就繼續跟他耗。

  「就算嫁給我,也當不成總裁夫人。」他故意說。

  關於繼承一事,他早已跟董事會說清楚,就算兆宇完成不了爺爺留給他的指令,依舊是四方唯一的繼承人。

  石榴眼角抽搐著,有股衝動想要啃人肉。

  見她耐性已到極限,卓弁貞才學著她的動作,不疾不徐地掏出口袋的鑰匙,插入她手腕上的手鏈,學她雙手合十,比她更加誠心誠意地許願,「小包子,嫁給我。」

  「……誰是小包子?」

  「誰呢?」

  「厚,我不是小包子啦!惡劣!」不爽嫁了啦!

  「對了,說不定我們可以開發冰淇淋做餡料的包子。」

  他趕緊抓緊她的雙手,溫聲道:「石榴,給我家人,給我一屋子的家人,嫁給我,好嗎?」

  她瞪著他笑得濕潤發亮的眼,佯裝的怒意隨即破功,羞怯地抿嘴。「看在你這麼拜託我的份上,要是不答應你,好像也說不過去。」

  「這麼勉強?」

  「就是這麼勉強。」

  「我去找藍莓好了。」他作勢要走。

  「喂!你不是說藍莓深愛著卓兆宇?」

  「可是,她說她不打算再回卓家,更不想再見兆宇。」他一臉無可奈何。

  「我會湊合他們。」

  「為什麼?」

  「免得老公和好姐妹一起不見!」

  「那麼……」他勾笑,等著她的下文。

  「快快把戒指送上,之前那枚戒指我已經還給郭姨了,也順便挑了一隻,趕快卻取貨吧!」

  「……動作真快。」原來,她這麼渴望他?

  「不快一點,我肚子都要大起來了!」她沒好氣地瞪他。

  「你真的懷孕了?」

  「你說咧?」難不成是便秘害她大肚子嗎?

  「我要當爸爸了?」

  「不然會是隔壁老王要當爸爸嗎?」啐,問那是什麼傻話?「只是我希望生個女兒嘛!」

  他瞧著她,笑得傻愣,有點難以置信,沒有半點真實感,直到她移座到他身旁,小手輕撫他的頰。

  「我們多生幾個好不好?生一屋子的小孩,吵翻天。」他們都討厭太過安靜,所以需要多一點的人聲,讓他們人生更豐富。「我叫石榴,石榴多子,娶我,你真是押對寶了。」

  他忍不住動容的吻她,「謝謝你。」

  「不客氣。」

  他們相視而笑,沈浸在最甜蜜的幸福裡。

  直到隔年的某一天,有人反悔——

  「我不要再生了!」該死,生孩子怎麼這麼痛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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