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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17 12:25:05

前言:

卻似乎注定了失望。
倒閉的社團,酗酒的前金牌教練,
還有——
空有讓人著迷外表卻讓人討厭的「四人幫」……
或許,讓一切都如她願的方法,
只有——戰鬥!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面對眼前重重的阻礙,
她是要如何選擇?
是放棄還是堅持自己不變的信念?


楔子  

  「哈——」

  利落的後踢,標準而完美,一擊便決定了勝負。

  在稀落的掌聲中,倒在地上的人狠狠地扯下頭上的護具。他拍開伸到面前的手,跳起身來。

  「不過是練習,用得著這麼用力嗎?」

  或許,對於這每週必來的失敗,他永遠沒辦法做到心平氣和。他憤憤不平地想著。在仍戴著防具的對手躬身行禮時,他心有不甘地還禮。

  「喂,生什麼氣呀?又不是不知道學員裡就她最厲害,我們這些人敗都敗得沒感覺了,就你一個人還總是斤斤計較……」退下軟墊,身後就有人撲上來摟住他的脖子說笑。

  他卻不言不語地看著對手慢慢走過去另一邊,慢慢解下防具,露出清秀的臉龐。

  敗在一個同齡少女的手上,怎麼可能會不計較呢?

  隨手接過同伴遞過來的毛巾胡亂擦著臉上的汗,他嘲弄地扯起嘴角,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對面。

  黃昏的餘光斜斜地射入,將沈靜的少女籠於一片輝光之中。有那麼一瞬間,竟覺得這情形像是某一幅曾看過的畫。眨了下眼,他低下頭去忽然笑了。再擡起頭,正巧看到少女跳起身,敏捷輕盈得像一頭歡快的小鹿。

  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的身影,看著她在門口和一個青年微笑著交談,抓著毛巾的手不自覺地捏緊。

  「那人是誰?」

  「沒見過。」身後的人懶洋洋地應著,擡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了精神,「你幹嗎那麼緊張?小武,你該不會是對她……呵,我可聽說你們兩個是同一個學校的呢!」

  「一個學校又怎麼了?」丟下厭惡的一瞥,他站起身,望著青年離去的背景,猶豫片刻便走了過去。

  「我可以坐下嗎?」沒等少女回答,他已經盤膝坐在靠在門上的少女旁邊,「這個是什麼?」那人交給她的什麼?明知不禮貌,還是忍不住瞥了一眼,「這人……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或許吧!」少女低下頭看著手中的資料,照片上面的那個中年男子大笑著,一臉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是一個很厲害的教練呢!」

  「不可能吧?!市賽上沒見過這個人啊!」有些驚訝地叫出聲,他有些尷尬地解釋:「我只是覺得既然是很厲害的人,就應該很出名才是。怎麼可能連續兩年都沒有帶隊出賽呢?」看看垂著頭默不作聲的少女,他勉強笑道:「這不是很奇怪嗎?」

  「是呀!那樣的人居然可以沈寂兩年,真的是很奇怪……」沒有擡頭,少女喃喃自語,臉上現出迷茫之色。

  「或者做了隱士也說不定呢!」乾笑了兩聲立刻又頓住。少年抓著短髮,避開少女望過來的目光,終於鼓足勇氣問:「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不加入校隊呢?如果你入了校隊,春季的市賽,學校就不會輸給四中了不是嗎?」

  偏了下頭,少女看了他半晌,起身向道館深處慢慢走去……

  低下頭,少年失望地望著她的背影,卻見她突然站住。回過頭來望著他。她的笑容在斜輝下竟似乎有種神秘莫測的感覺。

  「因為校隊已經失去了『金牌教練』。」

第1章(1)  

  已是九月初,雖然已經是秋季,但陽光仍然燦爛熱情地昭示著「秋老虎」的威名。就算是站在樹陰下,也仍然能感覺到頭頂上火辣辣的陽光。

  雖然秋天是收穫的季節,但許莎莎的內心深處還是無比渴望著能有如同日本少女漫畫中浪漫的開學式。

  新的學期,應該始於春天,在那櫻花紛飛的季節,邂逅、相戀、分別、重逢……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應該在浪漫的春天,而不是在這樣火般灼熱的陽光下。

  微微閉上眼,她隱約聽著不遠處有人在說:「喂,你們聽到沒有,今年的轉學生裡可是有很厲害的角色呢!」

  「有多厲害,再厲害也比不過四人幫吧?我看呀,也不過是送來讓人打的傢夥罷了!」

  不管是哪裡,謠言都傳得很快呢!很厲害的角色?送來讓人打的傢夥?聽來聽去好像都與她想的那人不大襯啊!

  慢慢張開眼,許莎莎無聊地四處張望,卻到底還是沒看到她所等的那個人。也是的,那傢夥明明在三中待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轉學呢?而且還是現在,都已經高三了不是嗎?居然還從三中那樣的重點高中轉到光明學園,瘋了?光明聽著好聽,私立貴族學校?學費是貴得要命,可升學率卻是差得要死,要不然也不會說什麼奉行精英教育,不注重學分之類的話蒙人了。那傢夥到底考慮清楚沒有啊?

  有些沮喪地收回目光,許莎莎忍不住低聲念了一句:「溫琢,你這傢夥到底跑哪去了?早知道到教導處等不是更好了。」她本該燃燒激情的青春歲月可不是該浪費在無聊的等待中啊!沒有碰到心中的白馬王子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不是已經夠慘了嗎?為什麼她還要在大太陽底下等那個前初中死黨呢?

  「光明學園」是本市收費最昂貴的私立高中,同時也是設施最齊全最完善的高中,同時奉行精英教育,予以學生自治的權利,並不像其他學校一樣重視學分,但也因此成為所有注重學習成績的家人心目中升學率極差的一家三流學校。

  但對於溫琢而言,不管是高中裡的貴族還是三流學校都不重要,她來,只是因為她要見的人在這兒,如此而已。

  「爸,那個人應該就在這裡了。」

  又上了一個台階,溫琢停下腳步,靠著身後的扶手,微微合上眼。

  「那個讓你在病床上仍然念念不忘、深覺遺憾的人,那個帶隊擊敗你,奪走你『金牌教練』之名的人,我終於可以見到他了,見到這個你一直想讓我見到的人……」

  為了見到那個人,溫琢努力考進了市重點高中三中,可是卻沒有見到那個本應該是三中「跆拳道」部教練的人。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要見他的心情卻越發急迫。直到上個學期期末,她才終於打聽到那個父親口中的「金牌教練」韓拓勇現在可能就在「光明學園」。為了見到那個她一直想見的人,溫琢不顧母親的反對,毅然在這個時候轉學到「光明」。那個擊敗父親卻仍讓父親深表欽佩的人,就在這裡。

  還以為自己已經把神經也練得堅韌無比,可真的站在陌生的地方,竟也會隱隱生出一絲不安來。以前有一句詩叫「近鄉情怯」,她現在的心情好像和那個類似,明明是一直想見到的人,可一旦真的要見到,卻覺得很是緊張呢!

  頂樓的平台,是「光明」最高的地方,站在那裡,應該可以看清楚這所她還很陌生的學園,這個她將在此生活一年的地方。

  轉個彎。前面傳來開門的聲音,然後是腳步聲,夾雜著男生的笑聲。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已經有個男生一陣風似的衝了下來,幾乎一頭撞在她身上。

  溫琢側開身,避到一邊,看著站穩身的少年一頭燦爛的金髮,不禁在心裡暗暗想道:「果然是光明,竟然允許學生染髮……不過,莎莎應該很開心才是,她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所謂的時尚男生了。」低下頭,她看著眼皮底下那條垂著各種金屬環,幾乎擋住半邊屁股的褲鏈,嘴角悄悄地牽起一條弧線。

  不知是否注意到她在偷偷地笑,儘管她避到一邊,那少年竟也沒有動。反倒一動不動地站在她面前。只有那成串的金屬環在眼前晃動著,時不時地發出「叮」的一聲。

  溫琢皺皺眉,疑惑地擡起頭,對上一雙燦亮的眼睛。咦,果真是莎莎喜歡的類型呢!大眼睛高鼻樑尖下頜。一頭染成金色的短髮。左耳一點白色的光芒,細看竟然是戴著一個小小的耳扣。耳中塞著小巧的耳機,上衣口袋鼓鼓地露出半截彩虹色的Ipod機皮套。明明是很可愛的娃娃臉,臉上卻沒有笑容,看起來酷酷的表情,果然很像是剛從漫畫書裡走出來的美少年。「喂,以前沒見過你呀!新來的?」

  連說話的語氣都很像——蠻橫、霸道、沒有禮貌。難道真的是哪部日劇或是韓劇裡跳出來的嗎?

  嘴角的笑意更深。溫琢瞇著眼笑看著站在很近,眼瞪得很大的少年,剛要開口說話,就聽見頭頂有人說——

  「歐陽,你幹什麼呢?又被女生逮到了?真是的,每次都這樣,一看到女生就暈了頭,連拒絕的話都不會說……喂,同學,就算再怎麼喜歡都好,也不該把人這麼堵在樓梯間裡吧?再說了,真的有誠意的話,也該打扮打扮,至少也要穿潤喜歡的超短裙吧……」

  原來「怒髮衝冠」並不是一句毫無根據的形容,這世上真的有人會被氣成那個樣子呢!

  歐陽潤目不轉睛地瞪著面前氣到臉紅紅,一頭短髮都似乎倒豎起來的女生,確定自己真的沒有眼花後,暗暗想:「難道是起靜電反應?」就算下一秒鐘,漲紅一張臉的少女會從耳朵裡冒出濃煙來,他也不會覺得驚訝,「姜昱的功力果然是越來越高深了,不過,還真是像燒紅的鍋爐呢!」他忍著笑,輕輕地咳了一聲,讓自己不常見的好心腸發揮功用,「姜昱,你誤會了,只是不小心撞到的。」

  「是嗎?」說話刻薄的人連蹦帶跳地接近,只瞄了一眼,就笑出聲來,「還好還好,幸虧她不是你的追求者,要不然你豈不是半夜都要嚇醒了?」

  真是太過分了!

  緊貼著褲線的手捏成拳頭,卻到底還是沒有揮出去。和這種狂妄、說話刻薄的混蛋計較,根本就是在自貶身份。消氣消氣……就當沒聽見好了。

  溫琢深吸一口氣,擡起頭,卻被驟然貼近的臉嚇了一跳。

  「你幹什麼?」把臉微微向後仰,她看著面前的笑臉慢慢退開。

  髮梢上挑染的一縷酒紅色,火一樣不安分地跳動著。明明是令人討厭的傢夥,卻長了一張會讓女生尖叫的俊臉。一雙大鏡片棕褐色太陽鏡架在鼻樑上,雖然擋住了雙眼卻擋不住傷人心的戲謔笑意。

  不氣不氣,雖然不用去猜也知道這混蛋的好心情來自她的窘態,溫琢還是很努力克制住想要一拳轟上那張俊臉的衝動。

  「我還以為人是不會擋道的呢。」她輕描淡寫地說一句。

  「咦?」好像有點奇怪耶!被他這麼說還能保持冷靜連一滴眼淚都沒掉的女生還真是少見呢!退一步,姜昱扭頭和歐陽潤對視一眼,都看清楚對方眼裡的奇怪神色,一時倒沒察覺溫琢話裡有話。

  果然世界上繡花枕頭還不是一般的多。溫琢在心裡冷笑著,嘴角不自覺地翹起。

  「姜昱,人家在說你是擋路的狗呢!被人這樣說也不介意嗎?似乎終於懂得什麼叫紳士的風度了呢!」

  冷淡的聲音從頭上飄下來,讓溫琢嘴角的笑凝滯。

  擡起頭,看著頭上方趴在欄杆上往下看的黑髮斯文少年。溫琢不禁愣了一下。怪不得最近視頻時發覺莎莎的花癡病似乎越來越嚴重呢!原來「光明」真的多美男。滿腦子胡思亂想,她全忘了身邊還有頭暴怒的獅子。

  「你這傢夥真是陰險,罵人都不帶髒字,蠻高級的嘛!」可惡,居然害他被小崔那傢夥笑。

  「多謝誇獎,麻煩讓一下。」似乎根本沒看到逼近眼前,暴出青筋的臉。溫琢隨意地把手一伸揮開逼近的姜昱,仰著頭從他身邊走過。

  「喂,你也太襆了吧?!」

  當暴怒的獅子被看似柔弱的羔羊漠視時也會升起無可奈何的心情吧?

  「姜昱,你不會真的想對女生動手吧?」

  淡然的聲音,看似事不關己的冷淡,但擦身而過時,溫琢卻分明在他的臉上看到一副「準備看好戲」的表情。一頭斯文的狐狸!

  溫琢暗自下了評語。小鹿,笑面虎,狐狸,還真是奇怪的組合。下意識地瞥一眼黑髮少年左耳上的銀光。還真是,居然都戴著白金的耳扣。果然是一夥的,該不會是什麼「光明三劍客」之類的人物吧?

  甩甩頭,溫琢放棄繼續胡思亂想,舉手推開通往平台的門。

  「喂——」聲音剛叫了半聲就消失無蹤。

  「嗚嗚嗚……」一對眼珠嘰裡咕嚕地轉著,摀住嘴巴的手一放開,歐陽潤就叫起來:「你幹什麼突然摀住人家的嘴呀?姜昱,秦珩還在上面呢,你還讓她上去……」

  「就是這樣才好玩啊!」姜昱陰笑兩聲,眼裡彷彿突然燃起火焰一般,把手搭在歐陽潤肩上,他一本正經地盯住他,「歐陽,有好戲可以看了。」

  「這群傢夥,真是夠無聊的。」崔容之搖著頭,看著下面的兩人三步並作兩步跑上來,臉上的笑卻越擴越大。

  果然是「光明」,居然在平台上放了這麼大的遮陽傘。猛一看還以為是什麼露天茶座呢!要是那邊種些花花草草,弄個空中花園就更像了。

  風拂過耳邊的聲音,彷彿是誰在溫柔地低歎。

  溫琢忍不住伸了個懶腰,把手按在牆上,遠遠地望去,遠處的屋宇、近處的樹都一一收入眼中。

  這就是光明了。

  「爸,你看到了嗎?這就是光明——那個人就在這兒!我現在終於可以見到他了,你一定也會很高興吧?」

  再堅強的人在無人處也會顯露脆弱的一面。但,即便是看來一個人都沒有的地方,偶爾也會有一雙你看不到的眼睛呢!

  「爸,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雙手攏在一起,她放聲大叫著,在流眼淚的同時微笑,「爸,我一定會成為你希望我成為的堅強的人,一定會的。」

  擦拭眼淚的手突然停頓了下,在目光轉冷的同時,手肘迅速地向後擊出,但動作只做了一半她便垂下手去。這裡是學校,不是賽場,沒必要做這種無謂的反應。胡亂地擦下眼睛,轉過身,卻愣住了。

  「耶!美男啊!」目光落在突然出現在身後的少年身上,難免有那麼一點呆滯。然後莫名其妙地從腦子裡冒出「邪魅」、「視覺系」之類的名詞。

  看來莎莎的「填鴨式教育」也還是蠻管用的嘛,就連她這樣的人都知道現在流行什麼型的男生了。不過說實話,像這樣清秀的美少年的確是很養眼,讓人賞心悅目的同時難免會有些小小的想法呢!

  看看那染成紫金色的頭髮,清澈的雙眼,冷淡的表情……呀呀,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豈不是和莎莎一樣變成花癡了嗎?

  她暗暗掐了下胳膊,可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飄了過去。

  如果莎莎在這,會比她更難看吧?這樣想,心裡就好受多了。她永遠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被美色所迷惑的女生吧?

  輕輕籲了口氣,溫琢沒有留意到少年的目光一直停在她垂下的手臂上。目光閃了下,他淡淡開口:「你知不知道擾人清夢是很不道德的行為?」

  「咦,這時候還在睡覺啊!」直覺地回一句。溫琢正看著少年左耳上的白金耳扣。難道現在美男都是論斤賣的嗎?這一會兒工夫就看到四個,而且還是同一夥的。

  無意中瞥到少年隱含不耐的目光,她終於把周遊九霄的魂魄扯了回來。果然長得太美也是種麻煩,整天被人盯著看,要是心情還會很好的話那人一定也是什麼異類托生了。心裡幫口氣不善的少年找了個好借口,但在越來越冷的注視下,難免還是生出淡淡的氣惱。

  「這裡是學校,又不是你家,要睡幹嗎不回家睡個夠啊!」果然是物以類聚,一夥人一個比一個討厭。

  目光掃過那邊大得離譜的遮陽傘,溫琢更是火大,「躲在那裡面,本來就很難看到不是嗎,居然還來怪我。」不自然地轉轉眼珠。溫琢在心裡小聲嘀咕著。這是什麼人呀?連話都不肯多說一句,就這麼盯著人看很難受的啦!

  左轉右轉,就是不用眼睛去看,可還是可以感覺出那雙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抿緊嘴唇,溫琢終於猛地擡起頭。

  「喂,有話就說好不好?就算是要吵架,也總得開口不是嗎?還是……你不是無聊到要比耐性吧?!」

  好久以前看過這樣的情節耶!不過那個好像是很笨很無聊的一個姓周名伯通的老糊塗才會做的事嘛!喂,你看起來也蠻聰明的樣子,不會這麼無聊吧?

  對視了許久,少年仍然一動不動。溫琢卻已經開始受不了了。還有很多事要做呢!沒必要跟你這樣耗下去吧?難道認輸?可是本來根本就沒什麼不是嗎?她又沒做錯什麼,碰到這麼個古怪的傢夥已經很倒黴了,幹嗎還要認輸呢?

  動了動嘴,溫琢在放棄與堅持之間掙紮。對面的少年卻忽然之間動了。擡起手腕看了看手錶。他擡起頭看了溫琢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咦,這樣子就算完了嗎?溫琢瞪大了眼睛看著少年的背影,就見他忽然腳步一頓。

  「下次哭之前先確定一下周圍有沒有人。雖然我並不介意看人表演,但,你的哭聲實在是很難聽……」

  ……

第1章(2)  

  幾乎一腳跌倒在地。溫琢狠狠地瞪著少年的背影,活像自己那雙眼能噴出十萬伏的高壓電把那看似優雅的背影燒成灰燼一樣。

  門打開的一剎那,有笑聲傳過來。

  「我就說秦珩的『沈默是金』才是最厲害的武器,果然吧!」

  這群——混蛋!一個很不淑女的聲音在心底迴盪著,「真是太過分!」

  怒火中燒。目光所及,萬物皆化為灰燼,此刻在某人憤怒的心火焚燒中,號稱本市最美麗的「光明學園」已化為一片廢墟……

  在「教導處」的門口見到許莎莎,顯然她已經等了許久,正一臉火大的表情。

  「你去哪兒了?不先來報到就胡亂跑,你不知道人家會很擔心的嗎?」話說了一半,許莎莎走近,奇怪地盯著溫琢的臉,「你沒什麼吧?看起來好像心情很不好似的。」

  「沒什麼,不過是碰到一群混……」咬著牙,溫琢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念著:「禮儀、忍耐、克己……千萬不能發火、千萬不能。」

  擡起頭,溫琢努力綻放笑容,「剛才在學校裡走了一圈,真是碰到很可愛的同學呢……」

  為什麼要口是心非,說出這麼噁心的話呢?真是倒黴啊!還沒看到要見的人,就先碰上幾個混蛋!不,她不會再生氣不會再抱怨更不會再詛咒,希望老天爺繼續給她好運氣,讓她順利見到她想要見的人吧!

  溫琢虔誠地祈禱著,她以為老天爺一定會聽到她的願望也一定會實現她微不足道的願望,但,在半個小時後,她知道今天的她,已經被老天爺徹底地拋棄了。是天堂失火還是神仙也在打籃球?為什麼這樣對她呢?

  為什麼?為什麼要把她分到三年六班,好死不死地偏偏和那四個混蛋分在一起?

  在心裡狠狠地罵著,溫琢全然沒留意到今天已經詛咒了太多次,似乎她所有的儀態禮貌碰到這幾個傢夥都像是碰到水的砂糖,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溫琢,你真的好幸運啊!居然能分到三年六班。你知不知道,全校有多少女生和男生想分到那一班啊!」站在三年六班門前發表感慨的某人終於發覺身邊同伴的不對勁了,「你怎麼了?不開心嗎?三年六班可是有『光明』最帥的男生和最美的女生哦!簡直就是俊男美女的集中營啊!不過……」上下打量了溫琢一下,許莎莎低下頭。雖然是好朋友,但她還是很難昧著良心說話啊!

  沒留意到許莎莎的動作,溫琢仍然用快要噴出火的眼神瞪著教室裡聚在一起說笑的幾個男生身上,尤其是中間那個趴在桌子上的金髮少年。

  還真是像豬,不管什麼時間什麼地點都能睡著似的。

  不知是有人說了什麼好笑的事,黑髮少年仰起頭微微牽起嘴角,目光一側,便與她「火熱」的目光相撞。似乎怔了下,但立刻,他嘴角的笑如水中漣漪一般盪開。轉過頭說了句什麼,立刻,又有兩道目光轉過來。

  四雙眼八道目光相撞,高壓電開始漏電並且噼裡啪啦地響成一片,空氣中,一股不為人察覺的焦味悄悄瀰漫開,那,是戰火燃起的味道……

  「喂,同學!」

  在溫琢對著三張微笑著的俊臉齜起雪白的牙齒時,耳邊有人輕聲咳了一聲,還輕輕地碰了她一下。

  「什麼事啊?」猛地轉身怒喝,在溫琢記起該有所收斂的時候已經遲了。

  「完了!」在心裡哀歎著,她看著眼前一臉受驚表情明顯是個老師身份的中年男人,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才好。目光遠遠地望去,看到在轉彎處對她招手的許莎莎,她在心裡埋怨:「還說是朋友,居然不提醒一下就跑掉。倒黴啊——」

  「你就是新轉來的溫琢同學吧?」似乎很快就從驚嚇中醒轉過來。貌似和善的老師勉強露出笑容。還真是的,今天轉來的兩個都是好奇怪的人呢!忍不住回頭去看看身後那個。

  順著他的目光,溫琢也看過去。原來想開口道歉的嘴立刻合不上了。

  好、好高的人呀!該有一米九吧?塊頭看起來也很大,好像蠻恐怖的樣子耶!

  溫琢托住下巴,低著頭走在最後。雖然被前面的大個子擋住,但她明顯感覺出那幾道帶著明顯惡意的目光。那幾個,剛才也一定從窗子看到老師來的吧?看她的笑話真的讓他們那麼開心嗎?!可惡的傢夥。

  「我叫錢嘉樂,很喜歡運動,也很喜歡交朋友,希望以後能和大家成為好朋友……」

  不只是個頭恐怖,連名字也一樣恐怖。居然和某個港星一個名字。擡眼看一眼對她而言幾乎是一堵牆的背影。溫琢有點同情地想。

  「溫琢。」簡單地說出名字,行禮,溫琢又退到錢嘉樂的旁邊。沒有注意到講台下有一雙眼睛中閃過一絲迷惑與好奇。

  「咦,介紹完了嗎?」醒過神的王老師抓了下頭,忍不住看了一眼溫琢。現在的女生還真是哈日哈韓哈得不像話了,居然還那麼行禮。真是的……

  心裡想著,他擡起手隨便指了下座位,「溫琢同學,你就坐在那裡好了。」

  望過去。溫琢不自覺地皺起眉,低聲說:「對不起,我可以和錢嘉樂換一下位子嗎?」

  「嗯?」一時沒反應過來。正在翻點名冊的王老師擡眼看看溫琢再看看那空著的座位,「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那裡可是全班的風水寶地耶!他早就聽不少學生告訴他班上的女生有好多想坐那個位子,可為了保持教室的安寧,他一直都沒鬆口。目光定定地在溫琢臉上停頓了一會兒,他咳了一下。

  「錢嘉樂同學只能坐最後一排。」如果讓那一個坐在那個位子的話,簡直和教室裡新砌了一堵牆沒什麼分別嘛!

  倒黴!為什麼會和那幾個傢夥坐得那麼近呢?看起來簡直就像是被包圍了一樣嘛?雖然看起來會很舒服,但,明明白白知道那幾個人的可惡之處,她怎麼還可能有欣賞的心情呢?

  低下頭,沈著臉,溫琢慢慢走到座位前,把背包隨手放在書桌上,在往下坐的同時身體半側迅速地用右手壓住椅背。目光慢慢下移,她看著勾住椅子腿的腳,真的很想一腳踩上去。

  「嗨,又見面了,我很高興呢!」燦爛的笑臉靠近她,看不出有絲毫的惡意。可就是這個坐在她身後的傢夥,剛剛試圖用腳勾住椅子腿好讓她狠狠地跌上一跤。

  溫琢勉強露出笑臉,聲音卻從牙縫裡一字一字地擠出來:「我可一點都不想見到你,而且,你的把戲一點都不有趣。」忍耐、忍耐,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破功。她溫琢可是一個有禮貌的斯文女生呢!

  「你不覺得有趣嗎?這可是我為了慶祝與你的重逢才做出的舉動呢!」一張笑臉越靠越近,近到他染成酒紅色的髮梢也拂過她的臉,她甚至可以看到左耳上的白金耳扣上一點小小的碎鑽。

  心跳似乎有些加快。溫琢擡起眼疑惑地看著這越靠越近的笑臉,他要做什麼?她迷茫地看著那帶著笑的眼睛,似乎閃過一絲戲謔。他……獅子也會動腦子的呢!怎麼可以忘記號稱獸中之王的獅子同樣是個好獵手呢?!

  微微低了下頭,溫琢擡眼冷冷地瞥過那笑臉,「幼稚的男生。」

  「你說什麼?」突然晴轉多雲的俊臉也不是時時都能看到的。

  溫琢幾乎是抱著興奮的心情審視著這張幾乎要暴出青筋的俊朗面容,「我說,你是個幼稚而無聊的男生。」這回聽清楚了吧?看看突然壓在她手上的大手,溫琢仍然很好心情地說:「老師看過來嘍!」忍不住揚起嘴角,露出一個微笑。

  或許想不到這個時候她會笑,正瞪著她的少年明顯一愣,然後受驚一樣放手,慢慢向後靠去,臉上也露出古怪的神情。

  而放鬆心情的溫琢卻突然覺得空氣一冷。

  有殺氣!不、把剛剛從腦子裡冒出來的形容詞打碎。溫琢認真地檢討自己最近的確是看了太多的武俠小說。應該說是有戰意吧?那種因敵意而起的戰鬥之心。在很多場比賽中她都曾感覺到過這種戰意,並且為這種戰意血液沸騰。不過,她可不想讓學校的人知道她的秘密,在三中的時候因為不想加入校隊,她可是一直很小心呢!

  溫琢慢慢地轉過頭去——她很想保持那種神秘感。在轉學的第一天就能感受到這樣強烈的戰意不是很有趣嗎?溫琢興奮地想著,並沒有意識到現在的自己正一步步暴露她小心掩藏起來的好戰本性。

  不、不會吧!眨了下眼,溫琢再次確認自己所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好像很難說那是個好對手吧?事實上,現在對她有敵意的好像不是一個兩個呢!雖然都是些看起來又漂亮又文靜的女生,但眼神還真是很嚇人呢!而讓她興起戰意的那個好像是教室裡最美的一個了吧?簡直可以用「眉目如畫」四個字來形容呢!看來活脫脫是從古代仕女圖中走下來的大美女呢!忽然想起來,莎莎說過這班裡有全校最美的女生——應該不會錯了吧?果然是個美女呢!但,為什麼這麼看她?難道說……

  不會是因為這個傢夥吧?扭頭看著又恢復笑容的少年,溫琢開始覺得今天注定是悲慘的一天了。

  雖然並沒有刻意去看,但教室裡所發生的一切還是沒有逃過有心人的眼睛。

  似乎,來了很有趣的人呢!

  低下頭,黑髮少年微微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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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17 12:26:06

第2章(1)  

  拜那幾個傢夥所賜,才一節課的時間,她似乎就已經成了「光明」的名人。雖然並不願意,但終於還是感受了一把明星的滋味。如果不是有許莎莎擋著,恐怕那些女生就不只是對著她指指點點了,更可能蜂擁而上把她這個居然膽大到坐到帥哥旁邊的平凡女——別想她和那些重美色更重於友情的人一樣把自己貶為醜女一族——撕成幾片了。

  雖然並不是很想知道,但有許莎莎在身邊還是免不了對那幾個害她成為眾矢之的的傢夥有了些微的瞭解。

  號稱「光明四人幫」的四大美男,可說是「光明」所有女生的夢中情人。

  其中那個笑起來很可笑卻硬是喜歡裝酷的叫歐陽潤——小鹿(這個外號比較適合他呢!);而笑起來陽光般燦爛卻最喜歡惹是非捉弄人的就是姜昱——笑面虎一頭(狂暴的傢夥,其實看起來一點都沒有王者風度呢!);外表斯文看起來最平易近人實際上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的崔容之——狐狸一隻(喜歡看人演戲的傢夥怎麼想都不像是個好人吧!);最後是一代冰男,最酷最冷也最讓人著迷的秦珩——想來想去都像是一頭狼,一頭喜歡用眼神逼迫人的狼(有沒有人知道其實那個人說話也很惡毒的,比起姜昱也絲毫不遜色呢!)

  在許莎莎評點眾位帥哥並陷入一臉陶醉的同時,溫琢也暗自下了定語。

  哦,對了,還有那個看起來就是一古典絕色佳人的美人叫林雪意——名字也很古雅呢!

  「光明」的每個人都知道林大美人喜歡的人是姜昱,甚至還曾經在很多人面前公開表示她這輩子最愛的人就是姜昱。這麼聽來,也難怪那時她會對自己有那麼強烈的敵意了。

  瞥一眼蹲在身邊一臉花癡狀的女生,溫琢暗暗歎一聲:「大小姐,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站起來呀?我可還指望著你帶路呢!」

  「呀!」終於想起來曾經答應過什麼事了。許莎莎一臉的小心翼翼,退了一步,才說:「那個,溫琢啊,我沒打聽到『跆拳道』部在哪裡啊!我真的問過好多人了,他們都說不知道我也沒辦法啊……」

  「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有韓拓勇做教練,應該很多人參加才是啊!」看著一直往後退的許莎莎,溫琢真是氣到說不出話。「我又沒說要打你,你往後退什麼呀?」難道她真的曾經做出過讓莎莎這麼怕她的事情嗎?皺起眉,她仍然無法想像自己會是個惡人。

  「好了,我自己去找,不過你幫我去辦公室說一聲,說我撞到腰了,去保健室擦藥,所以要曠一節課……你那是什麼表情?也不是第一次對老師說謊吧?!」

  「那倒是。」摀住嘴,許莎莎一臉怕怕地看著她,「可是,你是第一次撒謊曠課耶!」

  「沒辦法,我想快點見到那個人。」從花壇上跳下來,溫琢拍拍手上的土,認真地請求:「拜託你了,莎莎。」

  望著遠處的目光深沈而堅定。

  韓拓勇,我來找你了!

  雖然自認不是個路癡,但在學園裡轉來轉去,還是很丟臉地迷路了。

  目光一轉,似乎有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咦?這種時候……難道也是曠課了?可是,不關她的事吧!

  歎一聲,她仰起頭,目光一頓。這……真的是呢!居然真的找到了。她就猜應該在這邊嘛!

  為了吸引生源,「光明」特地設立了許多運動團體以各種社團。什麼籃球隊、田徑隊、乒乓球隊、跆拳道隊呀,甚至剛剛溫琢還在美術社旁邊看到有一家漫畫社。看多了之後,如果真的像某某漫畫書裡一樣來個「靈異現象研究會」,溫琢也不會驚訝了。

  推開「跆拳道」部的門,第一個感覺就是「靜」。也對,現在是上課時間,根本不應該有人在才是。可是……

  溫琢低下頭看著本應該光滑如鏡,此刻卻佈滿灰塵的地板,再看看沾上灰塵的白襪子和地板上明顯的兩個腳印。看來,依照規矩脫下鞋子並不是一個好主意呢!

  有那麼一剎那,溫琢幾乎想跑出去看看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了牌子進錯了地方。

  留意到旁邊還有別的鞋印,溫琢更皺起眉頭。猶豫了下,她把拎在手上的鞋子仔細擺在過道上。她順著鞋印走過去,聽到有人在大聲地說笑。咬住嘴唇,她停下腳步,眼中隱隱現出怒意。是這裡的隊員嗎?難道連「跆拳道」最基本的禮儀都不懂得嗎?不只任由道場佈滿塵埃,還在道場裡大聲喧嘩,不會覺得自己很過分嗎?

  她聽到腳步聲——似乎是一群男生,邊走邊笑著,看到溫琢便停住了腳步。

  察覺出他們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腳上,溫琢卻沒有絲毫的尷尬或是不安,反而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的臉質問:「進入道場時脫下鞋子不是最基本的禮儀嗎?」

  「咦?那個呀!」領頭的男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緊接著就笑了起來,「我們班在體育館上體育課,所以過來這邊拿些器材的。」

  「器材?」疑惑地看著他,目光掃過後面幾個男生或捧或抱的軟墊,「為什麼到這裡來取,這兒又不是倉庫,可以讓你們隨隨便便地穿著鞋進來,還大聲地喧嘩……」

  「可是……」男生抓著短髮,還真有點為這女生義正辭嚴的姿態嚇到了,「這的確是倉庫啊!雖然沒有掛牌,但裡面的房間確實堆著很多體育用品的。」

  「啊!」那麼是她搞錯了嗎?茫然地移開目光,她小聲地嘀咕:「真的是看錯了嗎?還以為是『跆拳道』部呢!」

  「也沒錯啊!這裡的確是『跆拳道』部。」

  雖然是很小的聲音,但聽在溫琢耳中卻不亞於晴天霹靂。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怎麼可能呢?這個佈滿灰塵還兼作倉庫的地方真的是『跆拳道』部?」真的不是她聽錯了是嗎?可是怎麼會有這種情形發生呢?還是她一心想要加入的「光明」?這、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深吸口氣,她極力做到心平氣和,可聲音卻還是有一點發顫:「請問,你們知道一位叫韓拓勇的教練嗎?他是在這兒吧?」「這個,對了,阿松,你不是參加過半個月的『跆拳道』部嗎?你應該知道那個教練的名字才是啊。」

  「知道又怎麼樣?」他身後的一個男生悶聲答著,不知為什麼那低頭的一笑竟讓溫琢覺得有絲絲寒意直鑽心臟,「你想見他嗎?如果要見的話,他就在後面的倉庫裡,你只要進去就看得到了。」

  「什麼啊!怎麼可能?我們剛從那裡出來可沒見到有人啊。」

  不理會同伴的嚷嚷聲,阿松筆直地從溫琢身邊穿過,低聲地笑了一下,「如果你是為了他來光明的話,就注定是要失望了。」

  「那是什麼意思?」衝著他毫不停留的背影喊了一聲。

  溫琢的心從未有過的淩亂。為什麼要那樣說?韓拓勇,那個她想見的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慢慢轉過頭,她的目光越過面前的幾個男生,遠遠地望進那開著門的昏暗的房間。然後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現在溫琢已經明白那個叫阿松的男生在說什麼。她,是失望了。當她就著昏暗的光線看到那個倒在角落滿是灰塵的地板上的韓拓勇時,心裡彷彿有什麼東西碎裂了一樣。為什麼她一想渴望見到的那個人會是這個樣子?

  在刺鼻的酒味裡,她一步一步接近那個在她心裡幾乎像偶像一般存在的人物。雖然光線很暗,但的確是他。那個曾經在照片裡張狂大笑的男人,如今只是一個爛醉如泥的醉鬼。

  邋遢,不修邊幅,萎靡不振,她真的沒有辦法想像這個頭髮亂蓬蓬、一臉鬍渣的男人就是韓拓勇。不、不會是的,她所要見的韓拓勇不是這個樣子……

  在躺在地上的男人發出輕微的呻吟,似乎轉了個身的同時,溫琢突然轉身頭也不回地跑出去。

  不會的!她所見到的不過是個醉鬼,根本就不是……

  雖然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不相信的話,但當溫琢靠在樹下喘息的時候,眼淚卻在不經意間流了下來。為什麼事情會是這樣呢?這就是韓拓勇在「跆拳道」界銷聲匿跡兩年的原因嗎?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使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變成這樣,但「爸怎麼竟然會輸給這種人呢」的想法不斷地從腦子裡冒出來。

  真不是值得,爸那樣地努力那樣地拚命,甚至隱瞞所有人身患末期癌症的事情也要帶隊出賽。那樣努力那樣辛苦,可最後卻輸給了這麼一個不像話的男人,真是讓人不甘心。

  仰起臉,她用力拭去臉頰上的淚,卻在轉頭的時候看到遠處的人影。

  為什麼還在這裡?迷惑地眨了下眼,她慢慢走近。

  「喂,你真的不打算動手嗎?不是說很強的嗎?看看你這身材,或許只需要輕輕一撞就可以把我撞倒在地了呢!為什麼不試試呢?」

  這聲音,只要聽過就絕不會忘記。站在陰影裡,溫琢看著那個就算是說著威脅話卻仍是一臉笑容的少年。怒氣像發酵的酒泡在心裡漸漸膨脹。

  「真的不想打嗎?我可是很期待的呢!」一隻手杵在牆上,姜昱仰著臉看著明顯比他高了一個半頭的大個子。

  「明明長得這麼高大,為什麼膽子卻這麼小呢?真是沒意思……」搖了搖頭,他回過頭去看在身後或站或立的同伴。

  「誰說會轉來一個很厲害的人物的?害我興奮了半天,結果卻是這種人,真是讓人失望……」聲音一頓,他看看一直沈默著只用搖頭來代替語言的錢嘉樂。

  「你幹什麼?為什麼拿錢給我?你還真把我們當成是來勒索的阿飛啊?!喂,你看清楚點好不好!看清楚我這張臉,我像壞人嗎?你那什麼表情?像見到鬼一樣,我很嚇人嗎?真是讓人不爽的傢夥……」

  揮出拳頭。姜昱看著應聲倒地的錢嘉樂,冷笑了下,彎下腰提起他的衣領。

  「不甘心?很生氣?那就起來打我!不起來?還真是沒用,白長了這麼高呢……」甩開手,姜昱轉身要走,身後卻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第2章(2)  

  「這樣欺負新同學不太好吧?」略帶沙啞的聲音,隱含著怒意。

  姜昱回頭看著不知從哪突然鑽出來的少女,敏感地覺出有點不對勁的地方,「你,該不會是剛剛被嚇哭了吧?」好像不大可能,但那雙眼睛和那張臉卻分明是……

  溫琢把臉一擡,冷冷哼了一聲:「是啊,我剛剛真的是被嚇哭了呢!真是沒有想到長著那麼一張英俊面孔的人會做出那麼讓人噁心的事來,想不受驚都難了。」

  「說什麼呢?你這傢夥,我真的是火大了。」這傢夥是存心想找茬怎麼著?姜昱真的是快氣瘋了。

  「難道不是嗎?天使面孔魔鬼心腸,毆打一個不會還手的人,真是丟人。」

  「你說什麼?丟人?!」不要太生氣了,不過是一個不懂事的女生,他要真是動手就太丟臉了。

  「是!對比自己弱的人出手,簡直是無恥到了極點。」

  她的話讓姜昱微微怔住,目光移向角落裡正慢慢站起身的錢嘉樂。那麼大的塊頭呢?

  溫琢,你在做什麼?不要多管閒事。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小聲地說著。可是,那越來越強烈的無法宣洩的怒意緊緊抓住了她,讓她無法停下來。

  「錢嘉樂,為什麼不說話呢?難道你想以後都這麼被他們欺負嗎?」轉過頭去仍然站在牆邊,顯出驚慌神色的錢嘉樂。溫琢不知道身後因她的話而生氣並不止姜昱一個。

  「喂,關我們什麼事呀?我們不過是在旁邊站著而已,可什麼都沒做過呢?」歐陽潤大聲說著,被姜昱一瞪便又縮了回去。

  好像事情越來越有趣呢!某個黑髮少年照舊笑得一臉奸詐。而另一個人卻只是默默望著那少女的背影。

  「我、我沒有被欺負啊!」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時,錢嘉樂突然跳起身,飛快地跑掉。一米九十多的個頭像一頭大象般的體態卻逃得像隻兔子一樣飛快。

  「有沒有搞錯呀!就這麼跑掉。」姜昱小聲嘀咕著,不屑地撇撇嘴,「你也聽到了吧!他自己都說沒有被欺負了。」看看呆立在那的溫琢,他瀟灑地聳聳肩,「喂,你不打算道歉嗎?」

  「道歉?」似乎終於從沈思中醒轉,溫琢低聲問一聲。

  「當然了!你冤枉了我難道不該道歉嗎?」

  「我冤枉你?有嗎?」溫琢扭頭看他一眼,冷笑了下便又轉過頭去看著錢嘉樂消失的地方,「真是讓人失望,那麼高的個子卻連承認自己被人欺負的勇氣都沒有,還真是窩囊呢!和那個人一樣,讓人這麼失望……」喃喃自語著,她拖著腳步向前走去,彷彿根本沒有聽到姜昱的叫聲。

  「搞什麼,就這麼走掉。」如果她不是女生,還真想一拳打過去。

  「姜昱。」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秦珩忽然輕聲說,「剛才她是從『跆拳道』部那邊走過來的吧?」

  「咦,是嗎?」撓撓頭,姜昱揚起眉毛,「怎麼樣?秦珩,不要話總是說一半好不好?」

  瞥他一眼,秦珩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這傢夥!」無奈地回頭看一眼摟住他肩膀的崔容之,姜昱低下頭去盯著自己一直在踢地的腳尖。

  「秦珩大概想說,可能有些事情搞錯了。」

  「搞錯了?那個,你們不會是想說傳說中那個厲害人物其實是……怎麼可能呢?!」但,那個女生似乎……

  或許,也有可能啊!

  傳說,夜晚是黑天使張開的羽翼,無論是善良、罪惡、喜悅還是悲傷或是其他什麼,都將被它籠罩於黑暗與寧靜之中。

  「嘿……」起腳、迴旋、踢腿——利落的迴旋飛腳,面前豎著的木板應聲碎裂。在身影輕巧地落在地板時,斷裂的木板也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目光凝在腳下的木板上,嘴角的笑還未綻開便已悄然斂去。慢慢地盤膝跪坐,雪白的道服,在幽暗的道場中彷彿是暗夜裡驀然開出的花。腳下,地板的涼意自腳底慢慢爬上心口,清冷如二月的湖水,讓人在瞬間平靜下來。在這個熟悉的道場裡,仍然瀰漫著她所熟悉的溫暖氣息,即使是狂躁不安時也能在瞬間平靜她的心情。這裡,或許是世界上最能讓她覺得安全與溫暖的地方了。

  「爸爸的氣息會永遠留在這裡吧?」

  雖然看不清楚,但她知道掛在對面牆上的照片裡那個慈愛的中年男人在笑,永遠不變的溫和笑容。

  「媽說我必須學會忘記,因為你已經離開了我們,永遠不會再回來了,而我們卻還有漫長的人生。媽說只有我們過得好,你在天堂才會覺得幸福……可是,爸,我一直都覺得你就在我身邊,而不是在遙遠的天堂。每當我站在這間你工作過的道館裡或是在練『跆拳道』的時候,都會覺得離您很近很近,彷彿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握住你的手一樣真實。

  「爸,熱愛『跆拳道』的你,希望我能夠成為強者的你,一定是真的守護在我和媽的身邊吧?而我,所能夠做的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強,這樣才能夠緊緊抓住和你聯繫的唯一的繩子……爸,你說過那個人會讓我變得更強,可是,現在那個人連自己都幫不了,怎麼可以再去幫助別人呢?爸,我該怎麼辦啊?你告訴我……」

  高跟鞋踏在水泥地面的聲音穿過庭院,在門前停頓,然後是赤腳踩在地板上輕微的聲音。

  溫琢擡起頭,看到黑暗中熟悉的身影,「媽,是你嗎?」

  「除了我難道還會有別的人來找你嗎?」葉蘋淡淡回答一聲,然後靠著女兒坐下。雖然四周昏暗,但目光仍然不由自主地望向四周。良久,她忽然說:「小琢,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赤著腳踩在地板上的感覺。」

  「是嗎?」溫琢擡起頭,「我一直以為媽並不喜歡爸所做的事呢!媽從來都沒有來過爸工作的道館不是嗎?」

  「是啊!我不喜歡。年輕的時候我曾經看過他的比賽,那時候常常會擔心他會不會又受傷、流血,所以實在沒有辦法去喜歡他所熱愛的比賽。」聲音漸漸低下去,葉蘋若有所思地笑笑,「當初因為他教你『跆拳道』,我們曾經大吵了一架。小琢,我並不希望你一個女孩子和那些男生一樣打架受傷流血,可是偏偏你和你爸一模一樣,把『跆拳道』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小琢啊,其實人生和所有的比賽都是一樣的,有輸有贏,也有無數的挫折,只有真正的英雄才會在流過無數的眼淚之後笑到最後。還記得『跆拳道』的五大精神嗎?禮儀,廉恥,忍耐,克己,百折不屈,雖然我很擔心,但我仍然希望你和你父親一樣,做個真正的強者。」把手輕輕放在胸口,葉蘋溫柔地笑著,「不只是身體,還有這裡——只有心夠強悍,才能做到永不言敗——不是不會失敗,而是在失敗之後在最短的時間裡重新站起來。

  「不知道你究竟碰到什麼事,但既然已經選擇了想要走的路,就不要輕言放棄。媽希望你永遠都記得——媽媽還有你爸爸永遠都會支持你!」

  「媽……」雖然看不清楚,但母親臉上的微笑一定是很溫柔吧?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但,這是最後一次哭了。眼淚並不能使人成為強者。她的淚,要在比賽場上因喜悅而落下,而不是在這幽暗的角落因挫折而流下。

  爸,你會和媽一樣永遠地站在我的身後吧?!我知道,你永遠都會站在我身邊……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17 12:27:04

第3章(1)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擡頭看一眼仍在長籲短歎的少女,溫琢溫柔地說:「莎莎不是說以後要做個賢妻良母的嗎?打掃的工作可是有助實現你的理想呢!」

  白了她一眼,許莎莎甩掉手裡的抹布,乾脆癱坐在地板上,「你知不知道現在的人工好貴的,你還真想用一個面色,一杯可樂就把我擺平啊?也太小氣了,怎麼著也得讓人家吃頓好的吧?!」可憐大好的時光,不能回家去吃午飯也就算了,偏偏還要來這個什麼道場做苦工。

  「想吃好的不難,不過得先把道場打掃乾淨。」彎著腰一溜小跑,溫琢滿意地看著已經開始露出些本色的地板,再擦幾次應該可以了。

  就是這樣!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重振昔日輝煌,就要先讓大家看到一個嶄新的道場。然後就要去擺平那個人……回頭看一眼仍是靜悄悄的房間。溫琢在心裡深深歎了一聲。剛才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韓拓勇,但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喝得醉醺醺地回來吧?!

  「喂,溫琢,你到底和四人幫有什麼關係?不是有說過如果我來幫忙就告訴我的嗎?你可別又騙我啊!」

  聞言一怔。溫琢很不好意思地在心裡小心嘀咕:「不好意思呀,我真的是在騙你。」其實她和那幾個傢夥能有什麼關係?充其量,也不過是只打過兩次交道——還是那種極不愉快的經歷。可就因為那樣,她似乎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釘呢!

  輕歎一聲,她想起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原來女人一旦碰到和感情有關係的事,真的會失去理智的,就連她這樣無辜的人都會受到牽連。

  還是第一次,她居然也會被人在校園裡圍堵——嗯,或許用「堵」字太過火了,應該說被很溫柔地請去對話。面對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忍不住讓她有低頭去看看自己身上的T恤衫。早知道應該穿校服,雖然熱些,被這麼一群打扮得水水的女孩圍著時也會好看那麼一點吧?

  女生到底就是女生,再怎麼不愛打扮,也難免會和身邊的少女相比。

  只是,似乎世上並不只有穿牛仔、T恤的女生會做出粗魯的行為,穿著可愛長裙的斯文少女也會用手把人推來推去呢!溫琢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遇到這種事情。明明只要她一揮拳,一擡腳就可以擺平眼前的這些女生,可是偏偏只能站在這裡被她們推來推去。真正的強者,從來不對弱者動手,便也有乖乖地任由弱者欺淩——螞蟻偶爾也會在大象面前耍耍威風的。

  「夠了!」一直站在圈子外面的林雪意終於叫停。

  得以脫身的溫琢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捏緊的拳頭慢慢放鬆,如果再多幾秒鐘,她真的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揮出拳頭了。所以,有些事真的很難說清楚的,明明她才是強大的一方,可現在從表面上看來得救的那個竟然是她呢!

  「溫琢,雖然我對你沒有任何好感,但還是要好心提醒你,不要對姜昱心存幻想。千萬不要被他的笑容迷惑,要知道獵人笑得最燦爛的時候,往往是看到獵物落入陷阱的時候……」話還沒說完,笑容就僵在唇邊。視線不由自主地隨著晃過眼角的身影移動。

  「啊!你繼續講好了。」悠閒地蹺起腳坐在花壇上的人舉了下捶著腰腿的手,表示道:「我有在聽,不過呢,你最好講得簡單一些,太深奧的話我怕我聽不懂啊!」

  「你是在耍我嗎?」原本可愛的笑臉有點扭曲,連目光也似化作利箭直射過去。

  「沒那回事。」一雙眼瞇成一彎新月,用笑容作盾擋住冰箭。溫琢站起身,很正經地說:「不過,這種事的確很無聊不是嗎?下次找我聊天最好不要用這種方式,我真的不是很喜歡。」擦身而過,她突然又回頭說:「我對笑面虎是一點興趣都沒有,而他是不是真的對我有某種興趣,你也應該看得很清楚不是嗎?所以,不要再和這群搞不懂狀況的花癡攪在一起。」

  「你在說什麼啊?明明是你先勾引姜昱和秦珩的還不承認,真是無恥!」

  「告訴你啊,就憑你這副樣子,他們不會喜歡你的……」

  鶯歌燕語響成一片,脆生生、嬌滴滴,卻讓當事人覺得異常刺耳。

  偏過頭,溫琢捂著耳朵努力想擠出「美人堆」,卻到底還是被人擋住。

  「真是讓人受不了啊!」低下頭去,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擡頭大喝一聲:「讓開——」

  「你襆什麼啊……」話只說了一半,擋在她面前的女生擡眼瞥到她冰冷的目光,竟不由自主地後退,推在她胸前的手也不知不覺中滑落。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回過頭,溫琢笑著揮了下手,彷彿剛才一剎那出現在臉上的冷酷表情只不過是眾人的幻覺。

  「她……」凝視著遠去的背影,林雪意掩住口,卻還是讓微聲從口中溢出:「怎麼可能呢?根本就沒有一點像的地方——是啊,怎麼可能像呢!」

  對於溫琢而言,就算沒有以前的糾葛,僅僅因為上午那一場麻煩,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將那「四人幫」列入拒絕往來戶了。非要說有什麼關係,也只能說那四個傢夥是她最大的麻煩製造者。

  在許莎莎追問的同時,溫琢暗暗在心裡為所有的一切畫上句號,嘴裡卻用些不著邊際的話搪塞:「好了,你不要煩了,你放心,過幾天來道場的帥哥說不定要論群的呢!我一定會記得把最帥的那個留給你好不好?!咦,你是——」轉身看著站在門口的男生,溫琢眨了下眼,忽然興奮起來,「你是『跆拳道』社的隊員對吧?」

  「啊!不、不是……只是曾經來過幾天而已。」戴著眼鏡的少年笑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只是送韓教練回來而已,他在學園門口的餐廳喝醉了。」側過身,現出身後靠在門上搖搖欲倒的中年男人。

  和昨天沒什麼兩樣啊!要是把他丟進一條河,那條河說不定會成為流淌著酒的河流吧?

  雖然忍不住要搖頭,溫琢還是上前幫忙去扶著。

  「教練、教練、韓教練、韓拓勇……」

  「嗯——」含糊地應一聲,眼睛卻仍然沒有睜開。韓拓勇搖搖晃晃地倒在地板上,雙腳卻仍然胡亂地蹬著。

  只聽「嗖」的一聲,一隻臭乎乎的大號鞋子飛出,無巧不巧地衝著溫琢飛去,掠過她的耳邊打在門上。

  「你沒事吧?」醒過神的少年伸出手,在臉色發白的溫琢眼前晃了晃,見她呆滯的眼珠開始轉動才放心地收回手。

  咬著牙,溫琢忍住氣回身去撿鞋子,回過身來只見那少年正蹲下身去脫韓拓勇腳上的另一隻鞋。

  察覺到她的注視,少年擡頭一笑,「韓教練就算是喝得再醉,也不會穿著鞋子進道場的。」

  「是、是嗎?!」落在倒在地板上,鼾聲漸起的男人身上的目光漸漸溫柔起來。靠在門上,溫琢微微笑了起來。忽然覺得那張佈滿胡碴的臉也順眼起來。

  果然,真正愛「跆拳道」的人,是永遠無法捨棄的。就算是已經放棄了自己,還是無法割捨那已經融入血脈之中的狂熱。「我叫溫琢,很高興認識你。」伸出手,溫琢對眼前的溫和少年很是喜歡。在光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體貼的人呢!

  「啊,我是沈遙,三年四班的。」

  「咦,那不是和……」溫琢回過頭去看一直抱肩而立的許莎莎。

  「呀!許莎莎,你怎麼在這兒呀?」似乎是剛看到似的。沈遙「呀」的一聲,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沒關係啦,反正你眼裡從來都看不到別人的存在,比起注意別人,你更喜歡手裡的書本吧!」雖然滿面笑容,但誰都聽得出話裡有刺。「

  這個,是莎莎嗎?溫琢驚訝地張大嘴,從沒見過她對男生這麼凶呢!尤其是一個長得並不難看的男生。瞥一眼尷尬低頭的沈遙,溫琢乾笑兩聲扯開話題,「對了,沈遙,你不是說是『跆拳道』部的隊員嗎?過來聊一下好嗎?」

  「哦……」應一聲,沈遙望過來的眼神難免有些疑惑,「溫琢同學和韓教練認識?」

  認識?溫琢低下頭,笑笑,「也算不上認識。」

  「那你們在這兒……道場裡很久沒有這麼乾淨了。」忍不住環顧四周,眼中流出一絲淡淡的悵然。

  「以後道場每天都會幹乾淨淨的。我們莎莎可是很能幹的呢!」溫琢拍著胸脯,卻嚇了許莎莎一大跳。

  「你說什麼呢?」受驚的可愛女生兔子般跳起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對吧?那,我加入『跆拳道』部,你也一定會加入的對吧!」溫琢瞇起眼笑著,撲過去摟住許莎莎。

  這算什麼理論啊?眼睛裡分明寫著「不滿」兩個字,可嘴裡卻只是委委屈屈地說:「我又不會『跆拳道』,入什麼……好了好了,我答應來做清潔工還不成嗎?你把手放開好不好,我都快喘不過來氣了。」

  得意地撒手,溫琢仍然保持笑臉,很親切地靠近看得目瞪口呆的沈遙,「沈遙,你也重新加入『跆拳道』部吧!」

  「……」怎麼好像有踏入什麼陷阱的感覺呢!向上推了推眼鏡,沈遙還沒來得及把拒絕的話說出口,就見那滿臉笑容的少女一把拉住他的手。

  「你放心,有我在,『跆拳道』部就不會像以前一樣是一盤散沙了,所以,請你把你的力量借給我,讓我們一起重創輝煌。」「那個——」臉上有些熱,沈遙覺得額上的汗已經開始不受控制了。掙紮半天,他低頭看著仍被少女緊緊抓住的手,勉強笑道:「我,好像幫不上你什麼忙耶,我只不過才練了半個月而已,只是白帶的初學者而已耶!」

  有沒有搞錯啊?高三的居然還是初學者?剛剛看他和韓拓勇那麼親近的樣子還以為是親傳弟子呢。

  從某處飄來的歎息在耳邊迴旋著。握著對方的手微微鬆了松,卻突然又握緊。溫琢用認真的眼神看著臉越來越紅的少年。

  「沒關係!只要你肯幫我就行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幫到我的。」管他是高手還是初學者。現在正是缺人的時候,就算是增加一下人氣也好啊!溫琢眨著眼,把沈遙的手抓得更緊,甜蜜地問:「沈遙,可不可以告訴我以前隊裡都有些什麼人呢?是否有很厲害的人呢?」

  用空著的手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沈遙露出沈思的神情,然後終於叫起來:「真的有啊,就是那個……」

  在他說出那個名字半秒鐘後,他的左手終於得回了自由。那雙手的主人卻在他面前揮舞著手,大聲叫著:「怎麼可能啊?那個看起來連半根骨頭都沒有,整天懶洋洋的傢夥……」相比之下,那個笑面虎姜昱反而更像點樣子吧?心裡想著,嘴裡就說了出來:「看起來,姜昱好像比較厲害呢!」

  「你怎麼知道?你又沒看過他們打架。」一旁的許莎莎慢聲細語著,在溫琢轉頭瞪過去時還是說:「我看打架和打跆拳道也沒差嘛!反而我覺得穿校服揮拳頭的男生比穿著道服打架的男生更帥呢!」托著腮,夢幻的泡泡左眼竄進右眼,右眼竄進左眼,一副標準的花癡臉,「女人啊,如果一生中也沒有一個為她揮拳頭的男人,那真是太悲哀、太寂寞了……」

  溫琢瞪著她,再看看一邊嘴巴開始張大的沈遙,當機立斷,舉拳擊碎從好友眼睛裡一不小心溢出的紅色心狀物,再順手敲在她的頭上。

  頭上一痛,許莎莎擡起頭,怒視著壞人好夢的惡女,「至於你嘛,還是免了,我看你這輩子也只有為男人揮拳頭的分了。」怔了一下,溫琢揚起眉毛道:「你說什麼呢?比賽和打架根本就是兩碼事好不好?」

  「什麼兩碼事啊?我看沒什麼差別,不是用手就是用腿用腳嘍!難道你還用頭頂嗎?」

  「頭杵嘛!少林功夫截拳道都有啊……」意興闌珊的聲音突然一頓,溫琢抓住許莎莎的手叫起來,「你說得不錯啊!」

  「什麼不錯?用頭頂?」斜睨著突然一臉興奮的溫琢,許莎莎一臉怕怕地抽手。

  「不是啦!是前一句,你說打架都是用手用腿用腳的嘛,既然這樣,會打架的男生不是有好多嘛,那麼『跆拳道』部應該很容易就可以收到新隊員,明年春天的市賽也完全沒問題了!」

  「你確定?」許莎莎不得不表示懷疑。同時,一時在旁邊看著的少年也開口問:「那個,韓教練有說過再招隊員的嗎?」

  「那個——暫時還沒有。」一句話就讓兩個被她嚴肅表情所吸引的人跌倒在地。

  「那你還要拉人入隊?就算入隊了也沒有人教不是嗎?」

  「是嗎?」目光轉向在嘈雜聲中仍然呼呼大睡的醉酒男人。溫琢忽然笑起來,盤腿坐下,她默默地看著那張有點髒的臉,柔柔地笑著:「你覺得一個就算喝得爛醉如泥也會記得進道場前先脫下鞋子的男人真的能夠放棄他所熱愛的『跆拳道』嗎?真心喜歡著『跆拳道』的人,除非他的生命終止,否則他永遠都不會放棄……」

  朦朧的目光,夾雜了太多的複雜情緒,便顯出一種難辯的深情。無意中瞥到,便被深深吸引,直到身邊的少女輕輕拍了拍他,他才回過神來,再看一眼,他忍不住悄聲問:「那個溫琢同學她和韓教練……」

  「什麼?」許莎莎低低哼了一聲,擡眼看他,「你什麼時候也對別人的事感興趣了?你不是說過別人的事都與你無關的嗎?幹嗎現在那麼雞婆?!」

  「……」看著少女拂袖而去的背影,沈遙迷惑地推推眼鏡。難道,他什麼時候得罪過她嗎?可是,他真的不記得了啊……

  秋高氣爽,雲淡風輕,這樣的好天氣,就該襯著好心情才是絕配嘛。可是,顯然「光明」有很多人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喂,告示板上貼什麼了?居然有那麼多人在看。」有人想往裡擠,卻被外圍的同班同學一把抓住。

  「你不要命了?沒看見裡面那幾個都一臉火大的模樣嗎?小心等會兒挨上一拳,看你還想不想湊熱鬧。」

  「有什麼啊,不就是拳頭大些嘛!」雖然話是這樣說,可到底還是把腦袋往後縮了縮。剛一轉身,卻幾乎撞上從身後過來的人,「你幹什麼?找……」擡頭看一眼,把沒說出口的話生生嚥下肚,他靜悄悄地避到一邊,又看著原本圍得水洩不通的人群從中間分開一條路讓後來的四個美少年走到最裡面看得最清楚的位置去。看著人群慢慢合攏,仍然將他留在外圍,忍不住還是歎了一聲,有一個聲音在心底大聲喊著:「有什麼啊!不就是人帥些,打架厲害些嘛,等我什麼時候變厲害了,一定要比你們還囂張。」

第3章(2)  

  沒有人去留意人群背後一個小角色懷著怎樣黯然的心情離去,所有人的目光不是集中在啟示板上就是盯在那一個比一個帥的少年臉上。面對這樣一張近乎挑釁的告示,幾乎相當於「光明」大哥大的「四人幫」將會採取怎樣的行動?!

  「這個,是什麼?」最先開口的歐陽潤,他的一張嘴幾乎張成O字形,直指啟示上最後的落款,「我有沒有看錯,這真的是那個女生寫的耶!那個剛轉來的溫琢,那個我們班的溫琢?」轉來沒幾天就弄出這麼大動靜,這女生想做什麼啊?

  「這是什麼意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姜昱低聲念出來:「招募熱血少年!打群架,欺負弱小的不是真正的男子漢,只有堂堂正正分出勝負的才是真正的強者……好像有點意思啊!」

  「在說你啊!」把單肩背包甩到背後,崔容之淡淡笑著,「我想她寫這句的時候一定在想你。」

  「被她想很好嗎?被她想不如被一頭恐龍相思呢!」

  「那不如讓雪意想你好了……啊!對不起。」發覺姜昱犀利的目光正定在他的臉上。歐陽潤把頭一低,痛快地認錯。

  「歐陽,我有說過不要隨便拿雪意來和我開玩笑吧?」沒打算就此放過他,姜昱用難得的認真語氣說:「你以為讓一個像妹妹一樣的人喜歡是件很爽的事嗎?尤其兩家還那麼熟……」

  「你們,好像跑題了吧?!」輕咳一聲,讓兩個大眼瞪小眼的人把注意力轉回告示上。崔容之念著那些關鍵詞:「你難道還想一直被人欺負嗎?膽怯的你,懦弱的你,難道真的不想像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站在賽場上,享受只屬於勝利者的歡呼嗎?來『跆拳道』部吧!這裡會激發你所有的熱情,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強者。」

  手抵在下巴上,他望著那張告示微笑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臉上,想在這讓人熟悉的並且曾令許多他的對手發抖的笑容裡找出些端倪。但,那個人送「狐狸」之號的人居然只是笑笑,然後轉身……

  「嗯,很好的廣告!」

  一句話,讓所有正在期待揭曉答案的人幾乎一腳跌倒,有好幾隻手不得不去用力地托著下巴才能目送那黑髮少年的背影。

  「還真是搞笑。」好像那傢夥時不時也會弄出些好笑的事呢!姜昱摸著下巴,再看一眼告示,然後也搖著頭走開,「喂,秦珩,你還看什麼呢?」走幾步,終於記得回頭招呼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在看告示的秦珩。

  回頭看他一眼,秦珩突然上前一步,輕輕揭下那張一大早就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啟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著秦珩,看著他慢慢把告示揭下而沒有人動上半分。

  這算什麼?是說「四人幫」已經攬下這件事嗎?雖然秦珩沒有說話,但每個人都在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然後,那些看起來一個比一個兇惡的少年開始慢慢散開,直到,只剩下無言的四個人。

  初秋的風,還帶著夏末的餘溫,輕輕吹過的瞬間,融化凝結成霜的氣氛。

  「秦珩,你打算怎麼做?」有點煩躁地撓著頭,姜昱忍了幾次還是說:「她到底只是個女生。」

  「你以為我會做什麼?」目光仍然是清冷如水,聲音卻透著一絲嘲弄:「好像在擔心呢!是不是很關心她?喜歡了?」

  「說什麼呢?」

  在姜昱暴躁地吼出聲的同時,崔容之敏捷地後退,順便拉開已經習慣性戴上耳機沈醉於音樂中的歐陽潤,「好像踩到地雷了呢。」他幾乎可以預見一分鐘將要發生的慘劇。如無意外,應該還是會用揪衣領那一招吧?輕輕轉動著右手大拇指上的烏金黑指環。他在心裡數著秒數。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你所有的事我幾乎都知道,可是我卻從來都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把所有的事都埋在心裡很好受嗎?還是你從來都沒把我當成朋友?」

  「是嗎?因為是朋友,所以除了瞭解他的人品,性格之外還要清楚他複雜的思想是嗎?」冷淡的眼,嘲諷的笑,秦珩擡眼問:「不覺得很難、很累嗎?」

  「你這傢夥——」

  「1……」最後一秒,預料中的事情果然發生。崔容之低下頭,壓抑不住笑意。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或許就算是南北極的冰川融化,地球毀滅,那傢夥的性格也不會有所改變吧!

  「小崔。」遲鈍的歐陽潤有些緊張。緊緊地捏著剛剛摘下的耳機線,就差沒撲上去擋架了,「這次會不會真的打起來啊?」「你說呢?」瞥他一眼,崔容之悠閒地轉身,看到遠處正走過來的人卻愣在當場。

  「怎麼辦啊?小崔。」低聲問著,歐陽潤要拉崔容之的手都因驚訝而僵在半空。

  「這樣不是很有趣嗎?」

  「會嗎?」歐陽潤嚥下口水,越來越覺得自己交的朋友個個是怪胎了。

  「又抓衣領,難道你沒有別的花樣可以用嗎?」被人揪住衣領的人低笑著,頸上搖晃的十字形鏈墜不時地碰到抓著他的手臂。揚起的手慢慢鬆開,手中的啟示便飄飄悠悠地飛走,隨風飄起,又落葉一般地落下……

  一雙手慢慢地拾起落在腳邊的啟示。

  握成拳的右手沒有擊出,卻用力推在了姜昱的肩上。越過姜昱,秦珩冷眼看著不遠處直起腰的男人。

  「韓教練?」驚訝地摘掉眼鏡,姜昱忍不住眨了下眼,看向沈默的秦珩。

  在那雙向來冷淡少情緒的眼中此刻充滿了厭惡、憤怒、鄙夷種種複雜的情緒。

  果然還是因為那件事嗎?

  「真是難得見到清醒的韓教練呢!」

  秦珩充滿嘲弄的聲音讓韓拓勇擡頭看過來。因長年酗酒而顯得有些渾濁的眼中閃過些什麼,卻又馬上回復平靜。看著手中的紙,他嘀咕著:「這是什麼?學校要重組『跆拳道』部嗎?沒有人告訴我……」

  「每天喝得醉醺醺的,就算告訴你你也記不住吧?」

  「那倒是。」雖然被冷嘲熱諷,韓拓勇仍然是微微笑著。

  「而且,就算是真的招到隊員,像你這樣的酒鬼有什麼用呢?你呀,還是趁早辭職的好,仗著和校董是朋友,就硬霸著教練的位子,不覺得可恥嗎?」

  「是啊……」仍然是淡淡應著,蒼白的笑容卻是越來越苦澀。

  「那還站在這裡幹什麼?」擦身而過的同時故意用肩膀撞得韓拓勇身體一晃,「一會兒酒癮發作連站都站不穩了。」

  「秦珩!」看一眼木然而立的韓拓勇,姜昱猶豫著終於還是行了一禮,拔腳追了上去,「秦珩,等一下,我話還沒說完呢!」「走吧!小崔。」遠遠地瞥一眼,歐陽潤回過頭去卻沒有看到原本站在身後的崔容之。再扭頭才發現崔容之不知何時竟站到韓拓勇面前,正微微笑著,也不知是在說些什麼。

  「有什麼好說的。」

  板起一張娃娃臉,他走近,聽見崔容之帶笑的聲音——

  「韓教練,忍那傢夥忍得很辛苦吧?其實,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一年前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你也知道學園裡流傳的版本那麼多,我都不知道該相信哪一個呢!」帶笑的目光漸漸變得犀利,「韓教練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一年前你帶隊去外校交流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秦珩會被外校的隊員圍在道場裡毆打到斷了一條手臂?韓教練,你是不是像傳說中一樣醉倒在人家的招待酒席上呢?是不是?!」

  崔容之突然跨前一步,揪住韓拓勇的衣領,卻被歐陽潤從後面住胳膊。

  「不要啊!小崔。」

  崔容之回頭瞥了一眼,他咬著牙死死地盯了韓拓勇半天,終於放開手,輕輕撣了撣他皺巴巴的衣領,微微笑著,「韓拓勇,你也配做教練嗎?」

  「我不配……」

  再明媚的陽光也無法照耀到世界上每一個角落。光明之外必有黑暗。人心,也是如此。

  當少年的身影在茫然的眼中越變越小,最終變成無法分辨的黑點時,韓拓勇突然仰起頭放聲大笑。他瘋狂地、放肆地大笑,一直笑到眼淚也流下來。淚水滑過臉頰,滴入口中,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淚可流,而自己的淚是那樣鹹那樣澀。

  「秦珩——」姜昱撲前一步,伸手抓住前面大步流星的秦珩,「我都說了還有話說,你跑什麼跑?是怕了我還是怕了韓教練?」

  「放手——」當清冷的眼眸蓄足怒意,如火一樣熾熱起來的眼神充滿戰意,一剎那,彷彿聳立在姜昱面前的並不是「光明」傳說中的美男冰王子秦珩,而是一把出鞘的劍,一團狂熱的火。

  堪堪避過揮向面門的拳頭,撩了撩垂在額前的酒紅紅頭髮,滿意地笑笑,「不錯嘛!這才是我認識的秦珩。總裝什麼冰男酷哥不是很辛苦嗎?嗯,雖然你原來也很冷……」身一歪,側身避過飛過的踢腿,他不滿地叫道:「喂,你還來真的啊?好,這樣我可不客氣啦!」話音剛落,姜昱就撲上,抱著秦珩兩個人一起滾在地上。

  如果此時有「光明」的學生經過這條林陰小道的話,一定會很驚訝地發現「光明」最帥的兩個男孩子其實和幼稚園裡的小孩子沒什麼區別。至少眼前這一場拙劣毫無技術可言的打鬥實在是差勁之極。

  「喂——」躺在地上,遮頂的樹陰而無法看到天空,只有星星點點的陽光在臉上、身上繪出斑駁的奇異圖畫,「秦珩,你很恨韓教練對嗎?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吧?我早就想問了,可你又一直都不肯說……我還記得你受傷的時候,我和小崔、歐陽三個人蹺課跑去醫院看你,路上塞車,我們就下車一路跑去,足跑了有五公�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感覺心臟都快從胸口裡跳出來——可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你,卻覺得心臟都停止了跳動……如果不是校長、主任他們攔著,當時我們就去找那群混蛋傢夥替你報仇了!

  「秦珩,我知道你受傷時、手術時的疼痛,也知道做物理治療、康復運動時的辛苦。可是……」頓了下,他又說,「我不想你就這樣一直地恨下去。韓教練,我想他一定也很後悔吧?」感覺到秦珩突然瞥過來的冷眼,他仍然說下去:「有好幾次,我去醫院看你的時候都看到他坐在走廊裡的長椅上……」

  「你想說什麼?讓我原諒他?」突然冷冷地問。坐在他身邊的秦珩鬆開抱著膝蓋的手,「你看見這只左手了嗎?就是這隻手,被幾個根本就不配成為運動員的人打斷了……骨頭斷裂刺穿皮肉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你知道嗎?手術失敗,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聽著醫生再次打碎骨頭的聲音是種什麼感覺你知道嗎?拚命做康復卻仍然無法讓我再像以前一樣活動自如是種什麼樣的心情你知道嗎?當你受到傷害,被擊倒,渴望被解救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你所信賴的師長朋友正在和別人酒肉談心,根本就沒把你的安危放在心上的那種心情是怎樣你又知道嗎?!姜昱,你什麼都不知道——沒有親身經歷過的痛苦,你是無法憑著想像去感受並且瞭解的。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談什麼寬恕,我沒有那麼偉大……」

  擡起頭,把額前的碎發捋到後面,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他眼中的熱度漸漸被一種深沈的憂傷一分分熄滅。揮了下手,秦珩冷淡地招呼一聲:「先走了,你也快點,上午還有老王的課呢!」

  「秦珩!」叫著他的名字,卻到底沒有追上去。姜昱看著朋友的背影漸漸遠去,突然頹然倒回地上,「真討厭啊!為什麼我要這麼煩惱呢?關我什麼事啊!」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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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17 12:28:09

第4章(1)  

  「為什麼會這樣?」

  傳入耳中的不知是第幾聲長歎,溫琢也不回應,只偏過頭瞪著旁邊桌子上擺放的雪白道服。

  「居然一個都沒有來,難道我的招募啟事寫得那麼糟糕嗎?」

  聽到溫琢的怨語,一旁長籲短歎的許莎莎終於有機會發表意見:「當然不會有人來了,現在是上課時間啊!求求你放我回去好不好?如果被老師知道我說去保健室是假的,一定會發瘋啦!」

  扭過頭看著雙手合十,一臉懇求的許莎莎半晌,溫琢終於很認真地問:「你認為那些喜歡打架生事的男生會把蹺課這種小事放在心上嗎?」

  許莎莎無力地垂下頭,她已經不指望眼前狂熱的女霸王肯輕易放過自己了,「就算那樣又怎麼樣呢?會蹺課不代表他們會來『跆拳道』部,來『跆拳道』也不代表他們會入隊……」

  「我知道!」

  溫琢簡明的回答讓她幾乎咬到舌頭,「你知道?你真的知道真的有心理準備嗎?」

  溫琢點頭,很認真地回答:「嗯,那種霸道慣了的男生看了招募啟事一定會很不服氣地來踢館。而我則可以借此機會收服他們。」

  「收服?」愣了兩秒鐘,許莎莎目不轉睛地看著溫琢,然後問:「你上次來我家是不是偷看了我用『電驢』下載保存在電腦裡的《極道鮮師》?」

  「咦?」溫琢訝然回頭,目光一對便立刻轉過頭去,「哪有那回事啊!我是練『跆拳道』又不是練『空手道』,怎麼會看那種東西呢?」

  「是嗎?」許莎莎盯著她的臉,嘿嘿冷笑兩聲。

  「當然了。」溫琢認真地點著頭,目光卻始終沒有望向許莎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盼望已許的腳步聲於尷尬的靜寂時分傳來。

  「終於來了。」低語一聲,溫琢一雙眼亮起來,在看到從過道上走進來的三個看起來很壯的男生,更是在心裡笑開了花。擺出可掬的笑容迎上前,她完全無視後退的許莎莎正在胸口劃著十字,「同學,你們是來參加『跆拳道』部的吧?」

  笑容在下一秒跌落地板,就算溫琢有再快的身手也來不及將破碎的笑容掬起。

  「我們是來取體育器材的。」說話大大咧咧完全不知傷害到少女脆弱心靈的男生擡腳就要往裡走。嘴裡還嘀咕著:「什麼『跆拳道』社?鬼才會入社呢!」

  「站住——」一聲獅子吼幾乎嚇破了他的魂,他瞪著橫在面前的手臂,擡高的一隻腳愣是沒放下來,還好在失去平衡時按住同伴的肩膀。一站穩,他就惡聲惡氣地吼:「你幹什麼?想找荏啊?」

  「脫鞋。」溫琢垂下手臂,平靜地看著他,說:「我不管你來做什麼,進道場前必須脫鞋。要不然就請離開。」

  「你說什麼鬼話呀?這破地方也不是來一次兩次了,什麼時候脫過鞋啊!」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要是不脫鞋就立刻走。」擡起眼,面對逼近的猙獰面孔,溫琢仍然清清楚楚地說:「從現在起,無論是誰,進道場一定要脫鞋。」

  愕於她的平靜,男生悻悻地收手,卻仍嘲笑說:「你以為會有什麼人來這破地方嗎?還想收新隊員呢!連招募啟事都被秦珩撕下去了。」

  「你說什麼?」溫琢沈聲問,眼中冒出星星點點的火焰。

  不甘示弱,男生也向前邁一步,大聲喊道:「我說,你得罪了四人幫還想在光明混下去,簡直就是做夢啊!」

  「是嗎?四人幫?」早就知道那幾個傢夥不會讓她省心了。溫琢忽然笑起來,燦爛的笑臉讓人忽視了她眼中閃過的危險信號,「那麼,不如,我也順便得罪一下你好不好?」

  「耶——」

  男生傻傻地應了一聲,還沒有回答少女明顯的挑釁,就聽見外面有人在喊:「溫琢……」

  隨著叫聲,少年走上過道。擡眼一看,便站住了。

  「這是做什麼呢?」他的聲音很低,卻沒人敢於忽視。光明的男生大多數都知道,與那個微笑即是發火前兆表現的秦珩相比,臉上的笑一旦消失,就表示姜昱已經收起玩笑之心,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將會無比認真。

  「沒、沒什麼,我們先走了。」三個明明看起來很強壯的男生像見了貓的老鼠一樣溜走。開玩笑,認真起來的姜昱可比惡魔還可怕,何況還有一個不知深淺但光氣勢就已經讓人敬畏的怪力少女在呢!

  「你來幹什麼?」明顯地表示不歡迎的態度。溫琢在心裡暗暗盤算著如何找這群壞人好事的混蛋算賬。

  「當然是有事才來了。」甩飛鞋子。姜昱伸手撥開溫琢擋在面前的手。

  「你不要進來,一身土,會弄髒道場的。」溫琢生氣地喊著,一雙眼幾乎要冒出火來。這傢夥,一定是剛打完架吧?弄得髒兮兮的還故意來道場搞破壞。

  「沒關係,我會擦乾淨的。」原來不知躲到哪去的許莎莎突然出現。最可愛的笑臉,最溫柔的聲音,完美地展現出可愛女生的優秀素質,「姜昱,你想喝什麼?我去沖茶好不好?」

  「那是為了招待新隊員才買的啊!」溫琢小聲嘀咕著,肉痛之餘冷眼瞥向姜昱。見他一臉不自然的樣子不禁心情好受了些,「你來到底有什麼事?我可是很忙的。」

  看她一眼,並沒有立刻回答。姜昱在許莎莎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時突然雙手一攤,倒在地板上擺出個「大」字形。

  「你幹什麼?」溫琢有點震驚。看著那個沒半分形象但仍然看起來很酷很帥的少年,忍不住開口諷刺他:「還帥哥美男呢,哪有一點樣子啊!你這種人怎麼居然還會有人迷戀呢?真是奇怪了。」

  「我這種帥哥有人迷戀有什麼好奇怪的,倒是你這種只穿牛仔T恤一頭短髮牙尖嘴利又凶悍潑辣到要死的女生,如果有人喜歡才真是出現奇跡了呢!」習慣性地反唇相譏,卻在四周陷入沈寂時突然不安起來。瞥一眼少女若有所思的神情,姜昱難得地開口道歉:「對不起。」

  「嗯?」疑惑的目光定在姜昱臉上,溫琢在心裡想:「居然道歉呢!這傢夥不是發燒燒糊塗了吧?不過幸好剛剛慢了半拍沒還嘴,要不然豈不顯得自己很沒風度?」

  「溫琢。」姜昱低聲叫了一聲,在她應聲後問:「你真的要重組『跆拳道』部嗎?」

  「嗯,你問這個幹什麼?難道你們四人幫想阻止?」敏感地瞥向他,溫琢提高聲音,心中充滿了鬥志。

  「為什麼要重組『跆拳道』部呢?學校是不會再花錢另聘教練的。」

  「為什麼要另聘教練呢?不是有韓教練在嗎?」溫琢大聲說,下意識地用手指拍著胸口,「一定行的!韓教練一定可以的。」看著溫琢鄭重的神情,姜昱淡淡道:「我不知道你眼中的韓教練是怎樣的人,但我所認識的韓教練並不是一個好教練。讓他訓練學生,只會再發生悲劇……其實,我不關心別人會樣,可秦珩一定不希望重組『跆拳道』部。」

  「秦珩?」被突然出現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對了,那人也曾經是「跆拳道」的一員呢!

  「你知道韓教練為什麼會在光明嗎?因為他和校董是大學同學,所以即使他酗酒,不負責任,甚至發生一年前那樣的慘劇,他都沒有被開除……」

  寧靜的道場,裊裊的水氣漸漸散去,茶,已冷……

  「雖然經過半年的復健,但秦珩的左手還是不能恢復到從前的樣子,不能負重,也可能很容易受傷……秦珩以前對人也很冷淡,可是在朋友面前卻很溫柔,對人也很體貼,可他現在就是對著我們這群夥伴,也很少有開懷大笑的時候——他真的是從內心一直冷到外表呢!」

  「我不希望他像一座冰雕一樣活,更不希望有什麼事刺激他做出什麼以後會後悔的事,所以,請你停止。」

  目光相對,兩個人都沈默著,直到溫琢打破沈默,「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你有讓我停止的理由,而我也有必須堅持下去的理由。」停頓一下,她忽然說:「從醫學角度來說,為了能讓發炎的傷口快點點好起來,就一定要把傷口附近的腐肉切除;又有些醫療設施落後的地方,會把鹽撒在傷口上消炎;更有骨科醫生為了讓病人好而把快長好的骨頭重新敲碎重組……姜昱,你有沒有想過,既然不想讓秦珩就這樣背著包袱過一生,何不試試特別的治療方法呢?」

  「你是想……」

  「我也聽說秦珩很厲害,那他也一定曾經很辛苦很用心地練習過吧!既然曾經那樣熱愛過,又怎麼可能輕易地說放棄就放棄呢?如果是我,就算沒有以前那麼厲害,就算容易受傷,也一定會想重新站在賽場上……」

  姜昱望著溫琢柔和的笑容,一時間竟忘了說話。他從來沒有在別的女生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明明該是可愛的笑容,卻讓人感覺到不容置疑的堅定信念——這個女生是真的熱愛著跆拳道啊!他在心裡想著,沒注意到不經意間「那傢夥」已經在他心裡升級為「一個女生」了。

  「姜昱。」溫琢突然叫了一聲。

  姜昱下意識地應了聲,看著溫琢臉上越來越深的笑容,忽然升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樣的笑容,好像在哪兒見過。他暗暗生出不祥的預感。

  果然,在下一秒鐘,溫琢撲到他面前熱切地懇求著:「姜昱,我看得出來,在你不羈的外表下,隱藏著對勝負的執著與狂熱。所以,入社吧!你將在這裡遇到夢寐以求的對手,享受前所未有的樂趣。跆拳道,將使你成為真正的強者!」

  「……」

  這女生比起跆拳道運動員來,更適合做個推銷員或是詐騙犯吧?!

  握住手腕的右手慢慢收緊、用力,直到感覺到劇烈的疼痛,才終於放開手。會痛的感覺真好!曾經,這只左手一點痛的知道都沒有。那時候,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最讓人無法承受的不是疼痛,而是根本就無法感覺到疼痛。

  覆在臉上的指腹,觸到一些溫熱的液體,半露的嘴角揚出一道弧形,秦珩無聲地笑起來,一直笑到嗆住,咳到不得不翻身坐起。

  用手扶著額頭,他轉過頭,目光凝住。他看著悄然站在門口的少女冷冷問:「你為什麼在這兒?」

  「活動一下手腳,」溫琢一邊伸著懶腰一邊打哈欠,一臉的倦容,「這裡是你們四人幫的禁地嗎?門口可沒有貼什麼『禁止入內』的牌子。」坐在秦珩身邊,她很自然地推了他一下,「這麼長的椅子,你一個人霸著,不覺得不好意思嗎?讓一下啦!我也要躺一下……」

  秦珩猛地轉頭看她,冷淡的眼中現出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的神色,「我跟你好像不是很熟吧?」

  「不熟嗎?我以為我們很熟呢!」伸手拍了他一下,溫琢做出一副「哥倆好」的架勢,「再怎麼說也是同班同學吧?還坐得那麼近,而且我不是還有共同的愛好嗎?」

  秦珩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淡淡地說:「和你?別說笑了。」

  「難道不是嗎?」揚眉一笑,溫琢把頭靠在椅子上,掩口打了個哈欠,「要不是你,也不用我辛苦了一上午,連一個隊員都沒招到了。你知不知道,為了寫招募啟示,我昨晚幾乎都沒睡過,結果就因為你,所有的心血都白費了……你記得要賠的啊!」

  微微哼了一聲,秦珩轉過頭去。仰起頭,目光定在遮陽傘紅白相間的條紋上。

  「喂,秦珩,你不去上課躲在平台上做什麼?躲起來哭嗎?別不承認了,你眼角還有淚水呢!」

  「胡說什麼?」嘴上喝斥著,卻下意識地伸手去抹。

  「騙你呢!」溫琢突然跳到他面前,笑了笑道,「雖然我很想看你演戲,但現在可沒心情呢!」

  「不要胡說八道,也不要故意來激怒我。」秦珩忽然笑了下,聲音卻是冷冷的,「我跟你並不熟,也不想聽你說笑。」

  「不想聽沒關係啊!只要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就行了。」

  「你幹什麼?」低下頭,看著被她緊緊抓住的左手,秦珩皺眉說:「放手!」

  「怎麼能放手呢?都說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了。」溫琢笑著,在秦珩冷眼注視下,也不曾把手鬆開半分。

  那天午休時間,很多留校的學生都看到在光明手牽手奔跑的少男少女。追隨他們的身影,在他們身後碎了一地玻璃心。

  「你就是帶我來這裡?」停下腳步,秦珩再也不肯前行一步。

  「就是這兒。」回頭看他一眼,溫琢一笑,「不想進去嗎?現在裡面很乾淨了,不用擔心弄髒襪子的。」

  看著近在眼前的笑臉,秦珩只說了兩個字:「無聊。」轉身要走,卻又被不死心地拉住。

  「不進去就不進去,你等我一下,我會給你一個驚喜的。」

  「喂!」衝著少女的背影喊了一聲。秦珩轉過身,無意識地踢著腳邊的小石子。

  陽光透過兩旁的濃密樹陰投下光圈。午後的校園異常寧靜。

  秦珩的心卻在等待中越來越煩躁,猛地踢飛腳下的石子,秦珩轉身擡起頭。

  門上的四個黑漆字是新近擦乾淨的,迎著陽光,明晃晃的彷彿鍍了一層金光。「跆拳道部」四個字,彷彿針一樣刺在心上,讓他連呼吸都不順暢。曾經那樣熟悉的地方,現在對他而言卻……

  低下頭,他轉過身去。嘴角揚起,他笑了下,邁出腳步。

第4章(2)  

  「喂——」身後的喊聲讓他回過頭後,然後怔住。

  看到他回頭,穿著道服的少女,揚起燦爛的笑臉。

  他的目光無法移開。那白色的道服,雪一樣,恍惚中覺得自己過去所有的影像都像電影一般投映在那晃眼的白色上。

  目光微微移開,那條黑色的腰帶落在眼中。不自覺地,眉毛掀了下。

  「喂!」揚起手裡的道服,溫琢大聲問:「是不是覺得很驚喜啊?」

  目光一閃,秦珩淡淡應道:「驚是有一些,可喜,就沒有了。」忽然笑了下,他故意點了點頭,「不過你也算聰明,居然知道穿道服掩飾身材上的缺陷。」瞥一眼笑容僵在臉上的少女,他又說:「嗯,有自知之明是件好事。」

  這傢夥!哪裡溫柔?哪裡體貼?每次見他,必定說些惡毒的讓人無法接受的話,簡直比那個姜昱還像毒舌男嘛!

  暗暗咬牙,強自忍下胸中一口惡氣,溫琢繼續保持笑容,踏前一步,「秦珩,來決勝負吧!」

  「決什麼勝負?」少年故作不解的樣子,格外刺眼。

  「當然是這個了!」溫琢咬牙切齒地說著。及時抓住掉下來的藍色腰帶,她咳了一聲,「我知道你是藍帶,所以連道服都準備好了。你放心,衣服是新洗的,很乾淨。」

  「誰說要和你決什麼勝負了?」冷眼看去,秦珩冷笑道:「要打架,去找姜昱,他會很開心的。」

  「誰說打架了?我是要和你比賽——堂堂正正地比賽決出勝負。」手舉得好累,這傢夥還真是固執,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肯接過去啊?

  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到那件道服。貼著大腿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秦珩突然轉身,「我沒興趣。」

  還真是固執!頹然垂下手臂,溫琢無奈地看著秦珩的背影。歎一聲,突然揚聲大喊:「秦珩,膽小鬼!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沒用!簡直就不是男人……」

  慢慢停下腳步,秦珩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你說什麼?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再說一次有什麼?你要想聽我就是再說一百遍也沒什麼,就怕你連聽都不敢聽。」嗯,很好,怪不得都說請將不如激將呢!她不信說不動他。深吸一口氣,溫琢繼續說:「秦珩,人活在世上有誰沒碰到過困難,遇到挫折呢?跌倒了就得爬起來,誰跟你一樣跌倒一次就怨天尤人,逃避現實啊!嗯,不知道如果再碰到困難你會怎麼樣,是不是得把自己鎖起來連人都不見了呢?」

  忽然笑出聲來,秦珩慢慢擡起頭,用充滿嘲弄的目光看過去,「看起來,姜昱對你說了什麼才讓你這麼辛苦來對我說這種話吧?溫琢,你知道多少?憑什麼對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呢?」

  「就因為我知道的不多,就更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出我的看法,而不必像你的親人、朋友顧及你的感受,猜測你的想法,卻反而任由你把自己越埋越深。秦珩,你醒醒吧!別再做逃避現實的駝鳥了!」

  沒有被秦珩的吼聲嚇退,溫琢反倒更近一步,「這世界上,沒有一樣運動是完全安全不會受到傷害的。就算是最紳士的檯球、網球、高爾夫,也會讓人受傷。的確,每年都會人因為積年傷痛或是——死亡——而不得不放棄自己所喜歡的運動,可是仍然每天都有人去為自己所喜歡的運動努力拚搏……我知道,你不是在比賽場上受傷,而是在場下被人卑鄙地暗算,你的憤怒、不甘心還有怨恨,都是理所應當的。可是,難道你真的想要讓自己永遠都在對過去的憤恨中度過一生嗎?那樣子,你的親人、朋友該怎麼辦呢?看著自己在意的人被過去的傷痛困住無法自拔而自己卻什麼忙都幫不上,他們的心情又是怎樣的呢?你從來都沒有想過嗎?」

  「說夠了嗎?」暴躁不安地打斷她,秦珩喊:「別對我說那些大道理,我用不著你來教訓。」

  「教訓?為什麼?我有什麼資格?我只不過是在說自己心裡想說的。」溫琢低下頭,眼中流露出一絲茫然。

  「秦珩,你是喜歡『跆拳道』的吧?曾經也很辛苦、很認真地練習吧?當你起腳,踢腿,在空中迴旋的時候,不是會感到很快樂嗎?勝利時候的歡呼,失敗時候的淚水,拚搏時候的淚水,還有同伴的鼓勱……秦珩,你真的可以忘記那些心中充滿鬥志,努力拚搏的日子嗎?那麼熱愛過的東西,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呢?如果是我的話,一定還渴望著重新回到賽場,一直、一直到死亡將我帶離……」把手中的道服捧到他面前,溫琢清清楚楚地問:「看到這件道服,難道你不會有穿上它的衝動嗎?」

  不會有穿上它的衝動嗎?那個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耳中,釘子一樣釘在心上。

  很想——穿上它呢!無法克制觸摸它的衝動。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彷彿被什麼東西輕輕撩撥著,泛上癢癢的感覺。

  他——還是很想穿著道服,站在道場上,揮灑著青春與汗水。

  伸出的手輕輕落在那件雪白的道服上。掌心柔軟的觸感彷彿一直傳到內心深處,「我……」

  突然「砰」的一聲,像是重物倒地的聲音。遠處,有一隻玻璃瓶緩緩地滾了過來。

  目光垂下,秦珩撿起瓶子,瓶子裡透明的液體迎著陽光閃閃發光。轉過頭去,看著那個從樹後倒栽出來臉朝下趴在地上的男人。秦珩轉過頭去肩頭溫琢,眼中的熱情漸漸熄滅。

  「有這種教練的跆拳道部,怎麼可能會讓人有所留戀呢?」轉過身,他狠狠砸出手中的瓶子,看著它在腳下摔得粉碎,殘存的液體飛濺,散發出濃郁的酒味。

  默默看著秦珩的背影,溫琢突然大聲喊:「秦珩,還記得跆拳道的精神嗎?百折不屈,你不會忘記吧?!人生裡問題充滿挫折與失敗,但勇者在失敗後總是會重新站起來的。我相信你可以重新站起來正視自己,同樣,我也相信韓教練也會重新站起來——因為,你們也同樣熱愛著我所熱愛的跆拳道。」

  秦珩停了一下,靜默一秒,卻仍然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溫琢輕聲說:「我不會放棄的。」

  樹陰下很是陰涼,完全感覺不到陽光的灼熱。溫琢走過去,卻沒有動手去扶那個大半邊身體都倒在樹陰外被太陽烤灼的男人。蹲下身,她背靠著大樹。嘴裡輕聲細語地說:「不熱嗎?要不要起來?」

  看看一動不動的男人,她問:「身體動不了了嗎?就算身體動不了,頭腦也是很清醒的吧?」再瞥一眼,眼中失望之色一閃而過,原本黯淡的眼中又充滿了鬥志。

  「我知道你是清醒的,可是你不想動我也不會去扶你。跌倒的人只有靠自己才能真正地重新站起來不是嗎?這是我父親告訴我的。韓教練,我知道剛才那些話你都聽到了,既然聽到了就請你把那些話當作是對你說的好了……」

  站起身,她深深望著韓拓已經被汗水浸濕的背,「其實,我還有很多話想對韓教練你說,但我不喜歡對著別人的背說話。如果您願意和我面對面地交談,我會很高興的。」

  溫琢的身影消失在跆拳道部的門口。趴在地上一直紋絲不動的人終於動了下。張開的手掌慢慢拱起,然後撐起身,向後倒去靠在樹上。大汗淋漓的臉上混了些泥,再加上下巴上的胡碴,顯得異常落魄潦倒。但此刻,他原本空洞無神的眼中卻夾雜了一些茫然、疑惑、羞愧、興奮、不安以及一點希望的火星。

  聽見腳步聲,他擡起頭看著從跆拳道部裡走出來的少女,眼睛漸漸亮了起來。招招手,他的聲音沙啞而有些微的顫抖:「過來聊聊好嗎?」

  沒有回答,穿著牛仔褲的女孩飛快跑過來坐在他的對面。遞上面巾紙,溫琢看著韓拓勇擦去臉上的汗水與灰塵,目光漸漸變得有些哀傷。

  爸,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人,我終於可以和他面對面地交談呢!

  「我可以問你為什麼堅持要重組跆拳道部嗎?」遲疑片刻,韓拓勇終於問出心中的疑惑。

  而少女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我愛跆拳道,也因為這裡有您。」

  「我們認識?」

  「不,不認識。可是曾經有一個人對我說起過韓教練。」朦朧的眼神,淡淡的哀傷,卻是永遠不可磨滅的傷痛,「我父親是溫國棟。」

  「溫國棟溫教練?」驚訝地看了溫琢一眼,韓拓勇忍不住回想起三年半前的那一場比賽。

  激動人心的賽事,神交已久的對手……打開記憶的閘門,那些本以為已經忘記的記憶在剎那間湧上心頭。

  「溫教練他,還好嗎?」

  「我爸他……已經去世了。」深吸一口氣,溫琢極力克制哭的衝動,可眼睛還是不爭氣地浮上一層水氣,「三年前,在和您比賽過後的四個月之後,他就因為末期肝癌去世了。」

  看著現出震驚之色的韓拓勇,她努力讓自己在平靜的狀態下開口:「那次比賽是他最後一場比賽。韓教練,我希望您能夠知道我爸他為了那場比賽曾經有多辛苦,多努力,為了那場比賽,他甚至放棄了動手術的機會,雖然能治好肝癌的機會只有百分之五,但對於我和我媽媽而言,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機會,我們也希望他能夠試試。可是知道真相的時候,我卻沒有辦法去責備爸爸的任性——因為我知道他究竟有多愛跆拳道,那,幾乎是他的第二生命啊!韓教練,擊敗我父親的您不也是愛著跆拳道,並且因為愛它而變得很強嗎?」

  她低聲問著,認真地看著陷入沈思的韓拓勇,「我爸在病床上的那四個月,經常和我說起教練您。他說韓教練是個比他還認真、還稱職的教練,還說有機會一定要我也見見您。他說自己太在意那次比賽的輸贏,所以忽略了隊員的感受,令他們受到不必要的傷害,如果是您,或許就不會做那種事了,因為您是個關心隊員遠勝過比賽的好教練……韓教練,我爸去世後,我一直都很想見您,想告訴您,我爸爸他很欽佩您……我是為您去三中的,也是為您來到光明的。」

  「我……」垂下頭,韓拓勇抱著頭的手微微顫抖著,「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您是真的這樣想的嗎?知道自己讓人失望,那不就該努力改正自己的錯誤嗎?」溫琢看著他,「我媽說所謂的永不言敗,不是永遠都不會失敗,而是失敗的時候就要在最短的時間站起來。韓教練,我不知道您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但我相信您一定會站起來,雖然這次站起來所用的時間長了點,但您一定會重新站起來的——因為您是韓拓勇,金牌教練韓拓勇。」

  溫琢站起身,深深地望了韓拓勇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

  「韓拓勇——金牌教練韓拓勇……」很久、很久以前曾經為這個稱呼而無緣興奮過呢!沒有留意到溫琢的離去。韓拓勇低聲重複著。漸漸粗重的喘息聲中,心中一聲強似一聲。

  心,在初秋的午後,在胸腔裡有力地跳動,搏動出許久未曾有過的激情與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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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17 12:29:03

第5章(1)  

  「為什麼我要和你們到這種地方來?」

  清靜的巷子裡回落著冷悠悠的聲音。清冷的目光掃過同伴的笑臉。

  秦珩冷冷地問:「你是知道的吧?姜昱。嗯,居然感情好到串通起來騙我呢!」

  「咦?在說什麼話呀?」被指名道姓無法保持沈默的人不滿地掀起眉毛,「溫琢只說要到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可沒告訴我是這種地方啊!你當我很喜歡在週末的大清早坐幾小時公車到這種古怪的地方嗎?」

  「古怪?哪裡古怪了?」站在樹陰下享受陰涼的人一臉認真地看著自己熟悉的地方。嗯,哪裡古怪呢?除了匾額上面的黑字已經褪色褪得厲害外,好像和她第一次來的時候都沒什麼區別呢!低下頭,她緬懷著流逝的時光,然後擡頭笑笑,「喂,我說你們兩個,既然已經入社,就要聽我這個社長的話吧!」

  「誰說入社了?」

  異口同聲地吼著。對視一眼,秦珩先扭過頭去。

  姜昱又來上一句:「我可沒答應過你什麼。」

  「哦……」似乎聽起來有些失望,但立刻那聲音又充滿生氣,「反正都到這兒了,就進去看看好不好?我很希望我的夥伴能看看我爸爸生前拚搏過的地方。」

  夥伴?

  秦珩看著少女輕快地跑進院子裡去,連背上來回晃動的運動雙肩背包也似要跳起來似的。他低下頭想了想,還是跟了進去。腳邁進院子的剎那,他偏過頭看著與他同時走進院子裡的姜昱。目光對視,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一絲迷茫。真的這樣輕易就承認她是他們的夥伴嗎?!

  姜昱看看在那邊和人打招呼的少女一臉文靜的微笑,不覺撇了下嘴,怪不得都說女人多變,原來在不同人的面前都會有不同的表現。

  環顧四周,院子很寬敞,乾淨、整潔,除了正前方那一排平房外,院子裡沒有種花草,只有兩棵大樹,樹下是一片空地,豎了許多寬度、厚度不同的木板。隱約地,從平房裡面傳來「嘿、嘿、哈」的呼喝聲,有力而充滿生命力。

  忽然之間,秦珩明白了溫琢為什麼要姜昱把他拉到這裡。恍惚中,也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彷彿一下子回到從前呢!低下頭,他微微一笑,卻在溫琢走過來的同時又恢復平日的淡然。

  「喂,剛才那個嚴肅的大叔說什麼?」忍不住問。姜昱早就被那一直用冷厲眼神看過來的大叔心生不滿。

  「啊!他問我你們真的是學生嗎?還說現在的學生真是越來越不像樣了。」瞥到姜昱硬邦邦的表情,溫琢不在意地說:「這還算好聽的了,如果早幾年,就光看你們的頭髮,李教練都會叫人把你們趕出去了。」

  「真是個怪人!你說是不是,秦珩。」姜昱抱怨著,可一轉臉卻捕捉到秦珩臉上快速消失的笑意,不覺驚訝地問:「秦珩,你在笑啊?」

  「笑有什麼了不起了?又不是沒笑過,亂恐怖一把的,好像有什麼陰謀似的邪惡。」溫琢隨口說出感受,被秦珩冷眼一瞪又忙改口,「不過就算這樣,秦珩還是個大帥哥呢!能有這樣的夥伴真是我的榮幸……」不是這樣還不滿意吧?犯得著為幾句無心之言瞪她這麼半天嗎?

  慢慢收回目光,秦珩淡淡地問:「如果你想一直站在這裡的話,我可就不奉陪了。」

  「啊……當然不會了。」溫琢連忙應聲,卻仍要在心裡小聲嘀咕:「要不是你突然這麼瞪著人家,不早就進去了。」突然擡起頭,她小心賠著笑臉,輕聲問:「我有替你們帶道服哦,要不要換?」

  「誰要穿那種東西啊?」姜昱凶巴巴地瞪住她,「而且我也不想流一身的臭汗……」

  在說什麼呀?運動不就是要流汗的嗎?就算是他跑去打架也會流汗的吧?!

  面皮微微抽動著,溫琢轉過頭瞥到秦珩嘴角的淺笑,忙湊上前把手裡的運動提包奉上。

  這個,應該是會換衣服的吧!

  低下頭,看看溫琢手裡盡量提高的提包。秦珩嘴角的笑漸漸擴大。然後,轉身,連手都未揮一下便領先走了進去。

  「可——惡!」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道場,溫琢無奈地低下頭去小聲嘀咕:「雖然很帥,可是一點都不可愛呢!」

  「為什麼我要在這種地方?難得的週末,應該和漂亮MM約會,痛痛快快打上一架,就是和歐陽他們泡在迪廳裡也比待在這和地方好……」

  四面已經泛黃的牆壁,陳舊的軟墊,穿著道服「嘿嘿哈哈」的男男女女,和他有什麼關係呢?真是無聊……

  擺弄著手裡的手機,姜昱低下頭在無人察覺時惡意地笑著。

  手輕輕地移動,讓那些陌生的臉龐在攝像頭前一一晃過。隔著鏡頭去看那些臉,帶著一種疏離感,就是熟悉的人也有種陌生的感覺……

  手突然頓住,他的目光終於從手機上移開,望向慢慢走上道場中間的少女。

  那是溫琢吧?樣子似乎完全不同,明明是同一張臉,卻感覺像是另一個陌生的人一樣。不是因為換了衣服,而是因為她的表情。

  那是他沒有見過的表情。沈靜、從容、嚴肅、認真,明明是種冷漠的表情,卻讓人感覺到一種讓人連心彷彿都暖起來的生氣。站在道場上向對手敬禮的溫琢,和他在學校所認識的那個溫琢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但,不論是會嬉皮笑臉引誘人加入「跆拳道」部的溫琢還是站在道場上用力量決定勝負的溫琢,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只有一個原因,一個她所執著不肯放棄的夢想。

  作勢、起腳、擡腿、踢腿、飛旋、流暢如水的動作,充滿了陽剛的力量感,也帶出一種舞蹈般的華麗之感。

  似乎,一個人有了自己所堅持、執著的東西也不是一件壞事呢!姜昱在心裡想著,轉過頭看看目不轉睛望著場中比賽的秦珩。偏過頭微微笑了下,眼中卻閃過一絲迷茫。他為什麼要在這兒?

  「你們是和溫琢一起來的吧?」

  姜昱扭頭看著身後穿著道服的陌生少年,挑了下眉毛,卻沒有回答。

  「你們也是跆拳道部的?」從剛剛開始小武就一直在看著這兩個第一次出現在道場的少年。現在雖然毫無關連,但以後或許就是賽場上的對手了。

  看一眼似乎什麼都沒注意到的秦珩,姜昱有些不情願地回一句:「不是!我像是練跆拳道的人嗎?」

  「不是嗎?我還以為……」小武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溫琢很少會帶人到道館來的……」聲音一頓,他看著突然轉過頭來看自己的少年,心裡突然一緊。這個人,或許很厲害呢!移開目光,他擡手把掛在牆上的照片指給他們看,「那就是溫教練了,這家道場能堅持到現在也全靠了溫教練,可惜現在少了溫教練人也越來越少了。」

  泛黃的牆壁上掛著的照片已經有些舊了,可鏡框卻乾淨到連似乎連一點灰塵都沒有。照片裡是兩個男人。他們的雙手握在一起,雖然一個正對著鏡頭,一個是半側著臉,但兩個人都是在愉快地大笑著,而他們身後的背景則是許多歡呼跳躍的人。很顯然,這是在某次比賽中所拍攝的照片。

  姜昱眨了下眼,突然站起身走近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天,然後驚訝地叫起來:「是韓教練!這個側身的人是韓教練耶!」

  「韓教練?你們認識的?」看一眼擡起頭又低下頭的秦珩,小武也湊上前,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原來是他,怪不得一直覺得是在哪兒見過的……這個韓教練也是你們光明的老師嗎?難怪了……溫琢好像就是為了這個教練才轉去光明的。」「這張照片是溫教練最後一場比賽的紀念照——聽說比賽前兩個月他就已經知道自己患了末期癌症,可是為了那場比賽他錯過了手術的機會,比賽後四個月就死在病床上了。可惜,雖然那麼努力那麼拚搏,甚至把命都押上,最後卻還是輸了——連續三年的團體冠軍就那麼拱手讓人——金牌教練,成了別人頭上的桂冠。」

  「是嗎?」

  聽了淡淡的惋惜與哀歎,再看那張照片,便從那看似歡愉的笑臉中看出藏匿的悲哀與不甘。那樣的笑,可那雙茫然的眼到底是望著鏡頭還是望著某些他們已經永遠無法知道的東西吧?

  「你說,溫琢是為了韓教練才轉到光明的?」問一句,姜昱下意識地看向秦珩,見他只是默默望著那張照片出神,不知為什麼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嗯,好像溫琢一直都想接受韓教練的訓練,考進三中好像也是為了這個吧——我也只是聽說好像他以前是三中的教練來著。」聳了下肩,小武的笑容有一些苦澀,「溫琢已經加入光明的『跆拳道』部了吧?還真是羨慕你們,有三中的獨行俠做夥伴——我,一直很希望溫琢能加入三中的『跆拳道』部呢!」

  「有什麼好羨慕的?你還真是奇怪。」姜昱摸著手臂,受不了地大嚷:「誰要和那種人做夥伴啊?!」

  「是嗎?」小武有點驚訝地看他一眼,立刻笑了,「或許你不想,但溫琢對她選定的夥伴一定會很執著吧!」擡起頭,他看著在場中慢慢直起身的少女,微笑道:「這世上朋友很少的人反倒是最珍惜朋友的——和你們在一起的溫琢和我印象中很不同呢!很像教練他們口中那個溫教練還在時的溫琢……」轉過身,走了兩步,他忽然又轉過來衝著秦珩揮了揮手,「以後賽場上見了。」

第5章(2)

  「說什麼呢!這個白癡……」從牙縫裡迸出憤憤不平的聲音,姜昱不滿地瞪住仍面無表情的秦珩,「那個混蛋,居然眼神那麼不好使,竟然以為你比我強似的呢!」

  「不是眼神,是直覺吧!」雖然招惹到姜昱的冷眼,一路小跑過來的溫琢卻毫不在意,「秦珩,到外面去看訓練吧!今天有腿力測試,或許對你有所幫助的。」

  「幫助?你不覺得是白費心機嗎?」姜昱撇了下嘴,保持一貫冷嘲熱諷的作風,可話還沒說完,就見一直默不作聲的秦珩站起身筆直地穿過他的身邊走了出去。

  「秦……」勉強合上嘴,他不太情願地回一句:「或許,你的纏功會奏效也說不定,秦珩可能真的會回去呢!」

  「我知道。」揚起得意的笑臉,溫琢在他身後興奮地揮了下捏得死緊的拳頭,「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們四人幫一定會加入『跆拳道』部的。」

  「喔……等一下,你說什麼?」轉過身,還未成形的笑臉有些扭曲,「我說,你是不是得意忘形了?你以為我們是任你擺佈的木偶怎麼著?居然還說那樣的大話。」

  「咦?你不想加入?為什麼?」追在突然掉頭就走的姜昱背後,溫琢大聲問:「為什麼?不想加入總是要有理由的吧?」

  「不想就是不想,哪兒來那麼多的理由?」沒好氣地回著,姜昱在門前站住。

  樹下的空地上,正有十幾個人站在木板前測試。前踢、後踢、側踢、跳踢、後旋踢……各種不同的踢法,倒像是刻意展示一樣。

  站在門前,看著前面秦珩的背影,姜昱慢慢地坐下,靠在門上。頭就那麼歪在門板上,四肢放鬆地癱開,雖然坐沒個坐相,可目光卻落在秦珩垂在腿邊慢慢捏緊的拳頭上,動也不動地看著。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溫琢微微笑了下,也坐在他的身邊,「現在你不用再說什麼秦珩討厭教練之類的理由的,說你自己真正的想法,如果是我能夠認同的理由,那我就不再纏著你。

  「為什麼不說話?其實你既然喜歡打架,喜歡動不動就對人說決個勝負,那為什麼不站在賽場上與對手堂堂正正地決出勝負呢?」

  「你那麼認為嗎?」嘴角泛上嘲弄的笑意,姜昱冷冰冰地開口:「說什麼勝負?說笑,又不是武俠小說,這世上早就不流行英雄俠士了。我打架只是因為喜歡聽到別人因為疼痛而發出的慘叫、哭泣而已……溫琢,我很享受拳頭打在人身上時所產生的快感呢!」

  「啊!是那樣嗎?」看他半晌,溫琢忽然輕聲說了一句,沈默片刻後又笑了,「雖然你這樣說,可是我還是不能相信一個那麼關心朋友的人會真的視暴力為一種享受。或許……」她低下頭自言自語,「在發洩對社會的不滿,證明自己的存在感,又或者想借此引起疏於照顧自己的父母的重視……」

  「你在說什麼鬼話?!」轉過頭一聲暴喝,看看溫琢認真的表情,姜昱掉過頭去,哼了一聲,「耍我嗎?」

  「怎麼會呢?真是的,居然說了奇怪的話……嗯,看來不知不覺中受了莎莎的影響。」揮了揮手,溫琢賠著笑,「別放在心上哦!也是,又不是連續劇,怎麼會有那種情節嘛!」

  瞥她一眼,姜昱惡聲惡氣地說:「別露出那種笑,像個傻瓜似的。」

  「啊!」皺起眉,溫琢忍不住看一眼背對著他們的秦珩,深有感觸地歎息:「說話刻薄的男生比愛嘮叨的女生更讓人討厭。」

  看她一眼,難得的沒有反駁。姜昱沈默著低下頭看著地面。

  台階下的某個角落大概有一個蟻穴吧?所以才會聚集了這麼多的螞蟻。看似雜亂無章的行動,其實卻是井然有序。成行成列地在某個強壯的工蟻帶領下沿著已定的軌道。人,也是如此吧?

  他從一出生,就已經注定要在父母的牽引下去走一條他們已經鋪設好的道路。被規劃好的人生道路,因為早就已經知道前面將要看到怎樣的風景,便失去原本該有的新奇與熱情。他就像一輛永遠不會出軌的火車,在特定的軌道上駛向終點,無法回頭。

  這樣的人生,在他眼裡乏味無趣。或許,溫琢說得不錯,他之所以打架,不過是在進行一場無聊而且毫無用處的反抗運動。

  十指交叉,抵著下頜上。姜昱忽然笑起來,笑容是無法說清的惆悵。

  年少時,或許有許多事情我們無法明白,但我們卻擁有最純粹毫無掩飾的情感。不論是喜悅、悲傷、哀愁,永遠都表達出最真實的感覺。哪怕引起情緒波動的事在大眾眼中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喂!螞蟻很好看嗎?」仰起臉,溫琢把目光從密密麻麻的螞蟻上移到姜昱身上。想了想,忽然問:「你想不想聽聽我喜歡『跆拳道』的理由?可別說什麼不感興趣,煩人討厭的話,我可是會很生氣的哦!」

  目光一轉,姜昱看著一臉認真的溫琢,撇了下嘴角作為回答。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啦!」陷入回憶的少女,眼中明明映入眼前的一切,眼神卻茫然得似乎在望著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我爸學習『跆拳道』,按我爸的說法,我是剛學會走路就開始練習踢腳。或許,就因為這樣,所以我記憶中所有關於爸爸的回憶都和『跆拳道』有關係。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曾經很討厭、想放棄過『跆拳道』,因為覺得練習佔用了太多的時間,更讓我像個男生多過像女生,害我都沒辦法和朋友一起玩,所以就整天對著老爸嚷嚷要放棄,再也不要進道場去練習了。那時候,我老爸只是看著我,然後笑著對我說:『如果站在道場門前,心中卻有所猶豫、遲疑、厭惡時,就不要強迫自己走進去,可如果你在別的地方卻一直想著道場,想著練習的時候,也不要勉強自己去忘記。』我爸說得不錯,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要怎麼做就一定會做到的,讓身體臣服的是心靈。

  「我沒有辦法放棄,就算是三年半前老爸去世,我發誓要考進三中去見他的對手時也一樣。那時候我以為自己可以什麼都忘記,只要專注在學習上就可以了。可那半年時間真覺得像是生活在一場不真實的噩夢裡。恍惚、混亂、沒有精神……在中考前的一個星期,我跑到道場,在黑暗中一個人拳打腳踢,發了瘋著了魔似的,一直到筋疲力盡倒在地板上才停止。身體很累,可奇妙地覺得從沒有過如此的輕鬆、清醒……

  「姜昱,我不能放棄『跆拳道』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這是我和爸爸之間唯一的聯繫,更因為它可以令我忘記一切的煩惱與憂愁。當我站在道場上揮拳踢腳時,彷彿可以成為另一個自己,不是那個會為分數成績不理想、與朋友爭執、被老師斥責、為未來迷茫這些事情而煩惱的溫琢,而是另一個全新的、堅強得覺得自己可以戰勝一切的溫琢。而我,喜歡這個溫琢。」

  「是嗎?」淡淡地應了一聲,姜昱低著頭,沒有去看她。

  「是。」站起身,不淑女地伸著懶腰。她用熾熱的目光望著姜昱,「明天我在學校等你和秦珩。等你們一起體驗我所感受到的一切……喂!秦珩,你也聽到了吧!明天不要遲到哦!」

  「又在自說自話了!」姜昱皺著眉頭看著溫琢蹦蹦跳跳的背影,轉頭看仍然背對著他的秦珩,「你說是不是?誰想參加什麼『跆拳道』部呢?」目光定在秦珩的背影上,他發覺自己的聲音似乎透出不確定的遲疑與迷茫,不禁提高了聲音:「喂,你也是這麼想的吧?是吧?一定是的……誰會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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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17 12:30:05

第6章(1)  

  許莎莎很後悔自己把走廊的窗戶擦得這麼乾淨。或許,佈滿灰塵看起來模糊不清的玻璃在眼下情形對她更為有利吧?至少,在窺視窗外情形的時候不會與外面那些人面面相覷,像個傻瓜一樣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來。

  現在,她有一種感覺,覺得自己好像是某只被頑皮孩子放在放大鏡下的螞蟻,隨時都有可能被聚集一點的陽光燒死。看來,她真的是沒有當明星、成為眾人聚集點的潛質。光是外面那幾十個人的目光都受不了快要發瘋了,何況幾千幾萬人的目光呢?

  「站在對面的那幾個男的是田徑隊的,好像平時就對四人幫不太滿意似的。旁邊那兩個是籃球隊的,曾經幾次勸說四人幫加入社團的,還有那邊樹下的女生百分之百是跟著林雪意來的……」睨著身邊泰然自若的溫琢,許莎莎真的沒有辦法再解說下去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啊?我可是照你的意思發短信給我認識的所有同學說今天四人幫會加入『跆拳道』部了,還有外面那些人呀,我不知道他們怎麼都跑到這兒來了,可明顯他們都是在等著看戲的嘛!如果今天主角不出現的話,可不只是你會成為光明的笑話,就連我這個本應該置身事外的無辜者都休想再有臉面在光明呆下去了。」

  「一臉愁容會有損你的美麗哦!」看著下意識地去撫摸臉頰的許莎莎,溫琢示意她向裡看,「學學沈遙,你會自在許多的。」

  「那個書獃子!」許莎莎咬著牙,對那個如此危機關頭仍捧著本書埋頭苦讀的少年,也只能狠狠地甩去幾道他根本不會注意到的凶狠目光洩憤了。

  「對了,你有沒有看到韓教練?」

  「剛剛好像看到他進去裡面的倉庫了。」頓了下,許莎莎忍不住又說:「你真的認為那個酒鬼教練會戒酒嗎?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倒在倉庫裡醉成一攤爛泥了。」眨了下眼,在與溫琢目光對視戰中敗下陣之後,她仍然小聲嘀咕:「如果你真的想讓他戒酒的話,還是去倉庫檢查一下的好,聽說那裡面可是藏了不少酒呢!」

  低下頭沈默許久,溫琢淡淡道:「伸手扶起跌倒的人很簡單,難的是站在一旁注視著跌倒的人自己站起來。莎莎,我覺得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是去相信韓教練而已,除此之外,無論做什麼都是多餘的。」

  「嗯,或許吧。」應了一聲,許莎莎忽然笑了,「喂,你覺不覺得最近好像說了太多的大道理?簡直快成哲學家了呢!」

  「有嗎?」或許最近真的說得太多了呢!溫琢想著,不自覺地笑了起來,「以前聽爸爸媽媽還有那些叔叔們談論人生,說些關於人生的大道理時完全沒有感覺,可是最近居然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許多似的……」

  或許,成長總是悄無聲息地來臨,當你為某件有意義的事而燃燒全部熱情時,已經開始長大了。

  她低著頭,無聲地笑著。聽到身邊許莎莎低呼的聲音,擡頭望向窗外,「呀!四個主角已經來了兩個。」她笑著說,看著外面因為崔容之、歐陽潤的突然出現而引起騷動,看著林雪意走過去似乎說了些什麼,然後三個人的目光一起望過來時,她展露「歡迎之至」的笑容,側過臉對許莎莎低聲說:「看,好戲要開鑼了!要不要打賭,我會讓謠言成為現實的。」

  雖然是笑容可掬,但,似乎是一場對決的開始。三男三女,分為兩方對峙。

  怎麼看,溫琢都覺得自己這一方氣勢較弱。不過沒關係,雖然自己這邊唯一的男生是個丟下書也只知道發呆的書獃子,但對方也有個聽著MP3,只懂搖頭晃腦,看起來一臉天真無知的歐陽潤嘛!基本上,這兩個人可以去掉不算,也就是說,許莎莎對上林雪意,而她要對上那個像狐狸一樣的崔容之。

  啊!她在想什麼?她是要用百分之百的誠意讓這兩個傢夥加入「跆拳道」部的吧?可不是要決鬥什麼的。

  深吸一口氣,溫琢揚起笑臉,甜蜜得讓人覺得有些可怕,「你們終於來了,真是讓人心焦的等待呢!」沈默。慢慢收回舉在半空被人視若無睹的手,溫琢盯住微笑著的黑髮少年,「好像,你們不太喜歡被人如此禮貌的對待呢!」

  該聽出她話裡的嘲諷的,可那張斯文的臉卻仍然帶著笑,「只是,不喜歡這麼虛假的禮貌。」

  「一個人到底是真心假意是瞞不過人的。」林雪意笑著補充了一句,看著溫琢的眼神卻是冷冰冰,「尤其是那種喜歡耍花樣的人,更是讓人討厭。」

  這話好像太過分了吧!低低哼了一聲,許莎莎瞄了眼仍然在笑的溫琢一眼,然後轉過頭去暗暗歎了一聲。這個時候還在笑,的確是假了一點。

  或許現在一拳揮過去是讓人比較痛快的解決方案吧?但結果肯定不是她最想得到的那種吧!壓下滿腔不悅,溫琢笑著搓了搓手,就當自己根本沒被人冷落,「或許你們對我有些誤會,但我的確是抱著十二萬分的誠意歡迎你們的。」

  「是呀!我們已經在學校的論壇上看到你的誠意了。」崔容之微笑,「可是我不記得有說過要加入什麼『跆拳道』部呢!你那個『熱烈歡迎慶祝四人幫加入跆拳道部』的帖子還真是讓人很意外。」

  「啊,那個呀……哈、呵呵……」溫琢打著哈哈,「基本上,再過一會兒那個帖子就會變成事實的。嗯,姜昱和秦珩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是嗎?姜昱?秦珩?你最近的確是和他們走得很近,難道你真的找到辦法說服他們加入跆拳道部了?」

  「沒錯沒錯,事情就是這樣。」瞥到崔容之根本不帶笑意的目光,再也沒有辦法打哈哈,溫琢只能老老實實地堅持一句:「他們馬上就會來,一定會來。」

  「你好像不是很確定呢!所以才要發帖子造成輿論,謠言傳多了就會變成事實對嗎?」瞥她一眼,甚至還帶著那麼一絲憐憫的意味,「你其實還應該清楚一件事才行。就算姜昱他們加入跆拳道部,也不代表我和歐陽會加入。」

  「為什麼?你們不是四位一體的四人幫嗎?」溫琢脫口而出地質問道。驚訝之餘完全不記得其實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問這樣的話。真是大受打擊,她不要這樣的結果啊!她可是把話說滿了啊,怎麼可以在這時候出狀況呢?

  崔容之看著她一臉受驚的表情,突然笑了,「第一,我不喜歡流汗;第二,我討厭你;第三,我是乖乖牌,不會加入整天打打殺殺的社團。答案三選其一,看你喜歡哪個答案了。」

  「怎麼這樣啊?」失神低語。溫琢愣愣地看著面前微笑的黑髮少年。怪不得有狐狸之稱呢!連回答個問題都這麼不爽快。又不是黑社會不良少年集團暴走族飆車黨,哪來的整天打打殺殺呢?再說了,你要是乖乖牌也不會讓人叫狐狸還是四人幫之一了吧?還有第二個答案,那算什麼嘛!討厭我?我溫琢雖然算不上是什麼可愛型的女生,但也不算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恐龍吧?用得著這麼損人嗎?

  發狂中的某人終於受不了壓迫感大聲吼出不曉得對錯的結論:「你這傢夥,連流汗都怕還算不算是男生啊!」啊!終於說出來了,管他對不對,總比認定這傢夥是因為討厭自己而拒絕加入來得讓人舒心多了。

  「嗯,不錯的答案。」拍了拍手,崔容之淡然開口:「保持這個想法,不要再來對我提什麼加入社團之類的可笑要求。嗯,就這麼說定了。」轉過身,他的腳步突然停下來。瞳孔微微收縮,崔容之看著不知怎麼走進來的兩個少年,擡手打了個招呼:「嗨,姜昱,秦珩,你們來得太遲了。再不來,溫同學真的要急壞了。」

  啊!這兩個傢夥什麼時候進來的?搔了下頭,溫琢覺得現在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了。希望不要再有什麼差錯出現才好。「姜昱,秦珩,我們都在等你們呢!」

  「是嗎?」擺出酷酷的表情,姜昱揮著手,反手用拇指比了下外面,「外面那些人也是?」

  「啊!那個呀,哈,四人幫加入跆拳道部可是件大事,應該熱鬧一下不是嗎?」

  「哦——」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姜昱揚起眉毛,「剛才小崔好像說四人幫不會加入跆拳道部了是吧?」

  「哪有那樣說嘛!」不會吧!真的給她來這種狀況,「他、他只不過是說他自己不會加入而已啊!」

  「那不是一樣嗎?少了一個人還叫四人幫嗎?」

  「鐵三角也不錯啦!」下意識地應著,溫琢沮喪得連聲音都是有氣無力的。失敗啊!真想倒在地上大哭一場啊!她悲哀地想著,在聽到姜昱放聲大笑時猛地擡頭,「很好笑嗎?居然笑得那麼大聲。」掀起眉毛,她暴喝一聲:「姜昱,小心樂極生悲!」刻薄的男生真是世界上最令人討厭的生物。

  「呵,你那是什麼表情啊?還真是壞脾氣的女生。」停住笑,姜昱指著她,突然轉過臉去看身邊的秦珩,「喂,兄弟,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這樣的女生,真是很不好相處呢!」

  「嗯,是不好相處。不過,也沒辦法了……」秦珩低下頭笑了笑,在溫琢發火之前走上前,「道服。」

  「嗯?」看著伸到面前的手,在溫琢沒反應過來前,跳過來摟住秦珩脖子的姜昱已經大聲嚷了起來:「喂,你別說你連道服都沒準備好哦!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可就走了。」

  「等、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說你們答應加入跆拳道部了?」這群人到底知不知道,經歷太多意外,人的心臟會承受不起的啊!

  「嗯,沒錯,我和秦珩要加入跆拳道部了,你樂瘋了吧?!」雖然是在笑,可姜昱的目光卻瞥向不遠處低著頭的崔容之。臉上的表情也一點沒有開心的樣子。

  成功了!壓抑住心中狂喜。溫琢極力要保持風度,可嘴角的笑還是無法抑制地越擴越大,春水般一直漾入眼波深處,「真是太好了!歡迎你們,從現在起,我們就真的是夥伴了。」

  夥伴?把熟悉的名詞聽入耳中的黑髮少年笑了下,然後擡起頭,轉身離去。

  「小崔——」身後三個異口同聲的少年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他的臉上一如往常掛著淡然的微笑,「我還有些事情要先走了,你們——玩得開心些……」

  「小崔!」

  似乎,已經沒有辦法使急欲離去的腳步停留片刻。但或者,只是沒有用盡所有的力量吧?為什麼輕易就露出「只能如此」的沮喪表情呢?

  深吸口氣,溫琢忍不住追上去,「喂,你就這麼離開嗎?這些傢夥可是很想你留下呢!難道你不想和自己的夥伴們在一起嗎?」

  腳步放緩,崔容之低下頭卻還是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

  「真是古怪的傢夥。」低聲嘀咕著,溫琢扭頭看著身邊呆呆望著門口的歐陽潤,「喂,你看是沒有用的,如果想留下他就要追上去吧!」

  擡頭看她一眼,歐陽潤垂下頭,小聲說:「沒有用的。小崔不會加入任何社團的。」

  「是嗎?」疑惑的目光從三個看起來沒什麼精神的大男生臉上一一掃過。這樣的表情還真是讓人覺得不舒服呢!受到影響的少女也垂下頭去。在歐陽潤應聲說「嗯,所以我們三個也都沒加入任何社團——說好了會陪著他的啊」時湊上前去。

  「這樣子啊!那,你怎麼樣?要不要加入跆拳道部?你不想和姜昱、秦珩他們分開吧!」

  「嗯!」長著娃娃臉的少年點頭,笑容還未展開便又露出苦澀的表情,「感覺,好像是背叛了小崔呢!」

  呀!這是什麼話?轉過頭去看。果然那兩個的表情也變得更加難看了。在心底歎上一聲,溫琢打著哈哈:「啊,你們都穿幾號衣服?要不要先試試道服?」真是可惡,這種時候居然還說這種讓人頭痛的話。

  「你用不著這樣的。」

  「咦?」看著突然開口的秦珩,溫琢忍不住想要眨下眼睛。這個笑容是——

  「你不用這麼小心,我們的心還沒到一擊即碎的地步。加入跆拳道部可是考慮了很久的結果呢!就像你說的,不為了別人,為了我自己。所以雖然有些對不起小崔,但我不會改變主意。還有……」目光轉為冰冷,他望向光線陰暗的角落。

  陰影中,高大的身影微微側了側身,貼在牆上。

  「我也不會因為某個讓人討厭的人而放棄自己所喜歡的運動。」

  說得好像有點過分呢!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溫琢在心裡想著。希望那一位的心靈也不至於脆弱到一擊即碎的地步。她可不想魚與熊掌二者只能擇其一啊!

  「歐陽,是否加入,你自己想清楚,可不要因為我和秦珩就隨隨便便中了某人的圈套。」對上溫琢怨毒的目光,姜昱也只當沒看見似的微笑。

  「我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嗎?」臉上的笑漸漸淡去,娃娃臉上再度現出孩子般的失望表情,「要是小崔也在的話就更好了。」

  真是敗給他了!居然哪壺不開提哪壺。怎麼會有這種人呢?如果是古時候還不問他個擾亂軍心之罪啊!雖然心裡在抱怨,但也忍不住會想:少了那隻狐狸,怎麼看都少了那種完美感覺呢!或許,她應該再試一下吧!好,就這樣決定!

  「呀!你站這麼近幹什麼?」沈溺於盤算計劃的人被突然逼近的少女嚇了一跳,「那個,雖然是美女,但突然這麼靠這麼近還是——會讓人很困擾了呢!呵、呵呵……」雖然是極力以憨厚的笑臉面對美女的冷眼。但實在無法抵抗腦子裡不斷增加的問號所帶來的壓力。為什麼她還會在這兒?她到底想幹什麼呢?

  「我……要加入跆拳道部。」輕柔的聲調,明明聲音很低,卻不亞於突來的悶雷當頭劈下。

  「啊?」環顧四周,靜下來聽著她們對話的少年們也和她一樣的表情呢!一副「這個外表柔弱的美少女居然想要加入跆拳道部嗎?我沒有聽錯吧」的表情。倒是一邊一直作壁上觀的某個少女一雙眼忽閃忽閃地發著光,不知在心裡打著什麼算盤。「你要加入跆拳道部?」再次確認,在得到肯定答案後,溫琢真的是覺得頭痛得要命。基本上,就算她這麼粗線條的女孩也可以想得出林雪意加入跆拳道部的理由。雖然她認為「近水樓台」的心理是無可厚非的啦,可還是無法認同這種事居然要發生在她重組的跆拳道裡。應該會很影響氣勢與成績的吧?

  煩惱得左思右想,溫琢絞盡腦汁想找出一個不會太傷害人的拒絕理由。忍不住瞥一眼那頭正在打著哈欠的姜昱。臭男生還這麼招蜂引蝶,以為自己長得好看那麼一點就了不起了嗎?

  「那個,林同學……」話剛開了個頭,身邊突然伸出一隻手把她扯到一邊,「幹、幹什麼?」溫琢看著面前笑得有點詭秘的少女,心裡七上八下地打著鼓。

  這個莎莎,平時看起來好像只是個普通的哈日族,除了迷戀美色之外真的是個很好欺壓的對象呢!可其實她一時都不知道她的腦子裡究竟有怎樣稀奇古怪的想法呢!基於曾經有過的經驗,眼下這個笑容真的是……最近她有做過什麼很過分的事嗎?應該沒有吧?真是讓人心裡發毛呢!

第6章(2)  

  「我應該是問你想幹什麼吧?你是不是想要拒絕那麼可愛的女生的請求呢?」

  「這個是當然的吧!」真是要命,莎莎居然會誇別的女生可愛呢!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什麼是當然啊?!」警覺地把聲音降低八度,許莎莎眼中的熱度卻持續升溫,「你是想一直讓我一個人當苦力是吧?溫琢,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啊!」

  「我沒有那種想法啊!」就算有那種想法,傻瓜也知道不能在這時候說吧!溫琢咬緊牙關,眼珠一轉,瞥到一邊一直做背景的沈遙,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那個,沈同學不也有幫你的忙嗎?」

  「別跟我提那個書獃子。」似乎無意中點燃了導火索,換來怒火焚身的後果。溫琢只好老老實實地低頭。無奈屈服的樣子真是讓一直被迫做苦力的人看得心中暗爽。嗯!就是這樣,要不想一個人做牛做馬為奴為婢地被人指使,就一定要把溫琢的氣勢壓下去。

  「溫琢,你很想招收到更多的會員吧?」

  「嗯。」做夢都想。

  「那,林雪意的存在可是必須的哦!」

  「啊!」茫然的眼神,一個大大的問號重重砸下,明顯地有聽沒有懂。

  「我問你,四人幫加入跆拳道部,會吸引什麼樣的人加入呢?」

  「當然是他們的崇拜者嘍!你不是說四人幫在光明很有影響力,所以會加入的人也一定是很厲害的角色。」想想就覺得人生充滿了希望啊!

  「你在想什麼?」一個爆栗子轟上額頭,「我告訴你,四人幫的崇拜者大多數是女生哦!所以他們所吸引的是那些像林雪意一樣迷戀美色的女生。」聲音頓了下,許莎莎無視溫琢「你不也是那樣的」眼神,繼續說:「可林雪意就不同了。她可是校花耶!嬌滴滴、水嫩嫩的,還不讓那些男生意亂情迷,心志大亂……」

  看來已經不用她多說了。許莎莎看著一溜煙跑開的溫琢,忍不住偷笑。什麼能打動溫琢的心,她可是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啊!雖然溫琢平時總是氣勢驚人的強悍,而且時不時還冒出些有板有眼的大道理出來,可其實只是個單細胞動物。真是個單純的丫頭呢!

  「咳——」被人在背後說成是單細胞動物的少女此刻的表情倒顯不出一絲一毫的單純,反倒顯得有點高深莫測,「你真要加入跆拳道部?」掩藏不住的笑意越來越深,「訓練可是很苦的哦!」不只是訓練苦,後勤工作也同樣辛苦,而且那個秘密任務會更加的辛苦呢!

  「我不怕。」她毫不猶豫地回答,眼神卻不自覺地飄了過去。那個男生仍然是一臉的無所謂呢!好像她所做的事與他毫無關係。但就像是這樣,她也還是……「不管怎樣,我一定要加入跆拳道部。」

  「這樣——」很強的氣勢呢!原來,最柔弱的女生一旦有了執著的事物,也會變得如此強悍呢!溫琢笑著再次對她伸出手,「歡迎你加入。希望你以後仍然能保持這樣的氣勢。還有啊!各位帥哥們,希望以後不會被辛苦的訓練嚇跑哦……」

  「真是�嗦!」姜昱突然大叫起來,誇張地嚷嚷:「秦珩,你真能忍受這個女生做社長嗎?真是讓人受不了的傢夥……」

  「那是因為你的忍耐力還不到家。」溫琢不以為然地反駁。舉起手,她意氣風發地大聲喊:「好!從現在開始,光明跆拳道部正式復社!目標——市賽團體第一!」

  「團體第一?」好像蠻有趣的樣子。姜昱壞壞地笑起來,跳過來把手壓在溫琢手背上,「好!既然要做,就做得最好。目標——第一!」

  「目標——第一!」低下頭笑了笑,秦珩也慢慢把手伸出來。然後,交疊的手掌覆上一隻又一隻的手。

  「目標第一!」興奮的喊聲迴盪在道館裡,洋溢的熱情一如心中燃燒的青春期特有的激情與張狂,無法平息。

  在通往人生的最終目的地之前,每個人在每個不同的時期都會有想要完成的目標和想要達成的理想。或許,理想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達成的。但,從心底發出渴望勝利的吶喊時,通往成功的道路就已經在腳下悄然鋪展開來。

  堆滿陳舊的體育用品的倉庫仍然又髒又亂。空氣中浮動著灰塵,也飄蕩著淡淡的酒味。在陽光無法照亮的角落,籠罩著與外面熱鬧氣氛格格不入的陰鬱氣息。

  沒有特意走過去。溫琢站在門前,「韓教練,今天跆拳道部終於算是正式復社了。秦珩也終於來了……你其實心裡也很高興吧?!我知道,戒酒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就算已經下定決心,也不可能馬上就戒掉。或許會很痛苦很艱難,但我相信部有一天你會成功戒掉酒癮的——一定會!」她這樣堅信著,「或許你現在不能教我們,但我希望你能夠來看我們練習。嗯,就這樣,希望你能夠認同我們的努力……」

  沈寂中,沒有等到答案。溫琢低下頭苦笑,慢慢退了出去。

  門晃動著,發出「依呀」的微聲,然後漸漸定住。

  黑暗中,一點微光閃過。那是一隻橢圓形的玻璃瓶,被牢牢地抓在寬大的手掌中。

  迷人的芬芳,醉人心脾。澄清的液體是忘憂的瓊漿,只要一杯,就可讓人從地獄直達天堂。只要、只要喝下它……

  緊握著瓶子的手越收越緊,混濁的眼因渴求的慾望而漸漸充血,不管再怎麼往下嚥,口水還是在口腔裡氾濫成災,彷彿隨時都會決堤湧出。

  只要喝下去,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哪怕只要一口。一口,就可以令身體與心靈得到徹底的解放。

  顫抖的手,慢慢擰鬆了瓶蓋。熟悉的氣味令他貪婪地聳動著鼻子。嘴唇貼著潮濕的瓶口,只要一仰脖,就可以、就可以得到最大的享受與滿足。他可以的,他就要飛到天堂,在軟綿綿的雲朵裡入眠……

  可是,手顫抖著,彷彿有什麼人正在牢牢抓住他的手,幾乎要將他搖散一般讓他抓不住手中的瓶子。是從什麼地方,傳來少女的聲音:「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好似無形的繩索將他束縛。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心中回應著:「丟掉!只要丟掉,你就可以重新活過,重新站起來,堂堂正正地站在道場上,可以堂堂正正地去面對你所不敢面對的……」

  「丟掉!丟掉——」嘶聲吼著,他的手揮出,手中的瓶子在眼前劃出一道弧形,落在黑暗中,發出一聲脆響。一剎那,酒香四溢,「我可以做到的,我可以做到……」他低聲說著,軟軟地靠著身後的牆,抱著的雙肩連同整個身體卻在不停地顫抖,「一定可以,我一定可以的……」

  身為一個領導者,最應具備的是哪一種潛質?溫琢一直認為那該是種氣勢,一種讓人心服口服無法反駁的氣勢。就是現在,她也實在很想用驚人的氣勢好好教訓一下晨訓中姍姍來遲的隊員。但事實證明,她還不是個夠格的隊長——真是讓人傷心欲絕的經歷。

  「你遲到了!」有些沮喪的聲音傳來。

  溫琢看著站在面前的美少女,忍不住還是問:「你真的是來訓練的嗎?」

  「當然了!為了訓練我可是準備了很久呢!」愉快的聲音回著。顯然林雪意並沒有意識到對方的眼睛正聚集憤怒的火焰。

  「你有沒有覺得你穿的這些衣服……」沒有辦法再說下去了。溫琢呆呆看著面前小聲說大聲笑的兩個少女,真的很想大聲痛哭。真是想不通啊!自己好像和她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呢!

  「波西米亞風情的裙子,漂亮的腰帶,帶有配飾的夾趾涼拖,DIOR新款指環,還有包包——也配得好漂亮啊!」許莎莎興奮地說著,「走在街上,回頭率一定百分百。」

  「那當然了,做女人一定要有自信才可以嘛!」故作矜持的聲音在溫琢不識相的哼聲中拔高,「不過某些女生就算再有自信也不會讓她漂亮起來的。」

  真是可惡的傢夥!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溫琢終於大吼起來:「喂,如果你真想訓練的話就馬上去換衣服,你沒有鞋的話我可以借你一雙運動鞋,還有,我不管你究竟出於什麼心理加入跆拳道部,但如果以後你還是這身打扮出現的話,就請你回去。」

  「……」靜寂片刻,林雪意瞪著溫琢的背影,忍不住抱怨:「凶什麼凶啊!」

  「她今天的心情可是不怎麼好。」許莎莎笑著,小聲說:「不過你再不換衣服,就更追不上那些已經開始去跑步的男生嘍!」

  「跑步?不是跆拳道部嗎?為什麼還要跑步?我可不記得有說過要加入田徑隊的。」

  「不管什麼運動,強壯的身體是最基本的條件。」

  「那,為什麼還要穿著道服啊?這副樣子在校園裡面跑步,你不覺得很丟臉嗎?」

  「……我是社長,我說了算,如果你覺得有什麼不滿意的話就請離開!」陷入暴走邊緣的少女丟過凶狠的目光。在身後噪音消失的同時,頭無力地抵在牆上。真是可悲呀!為什麼每個人都要說類似的話呢?歎一聲,她抱著提包坐在地上,扯出大把的白色布條,布條上鮮紅的字體分外顯眼。或許剛剛也應該試一下,雖然可能結果比早上的更不堪,但總比連問都沒問來得好吧!

  一想起早上發生的事情,溫琢的心跳又開始加快,一張臉也因為憤怒而變得猙獰。那群傢夥,虧她開開心心地熬夜做了這些鼓舞士氣外帶宣傳作用的布條,可那群男生,面對她的勸說居然擺出那種臉色,「你是不是瘋了?想讓我帶這種東西,我寧願現在就立刻退社!」那個姜昱,總以為自己很酷,其實很讓人討厭。

  「嗯,這種東西,真是一點品位也沒有。」長著一張娃娃臉也不代表有可愛的個性。

  「這東西好像還蠻有趣的,但這些字就……」或許,下次該讓那個書獃子寫字。

  最可氣的就是那個秦珩,居然用那種眼神看她,好像她是一個可憐的傻瓜一樣。

  「說我是傻瓜嗎?傻瓜又怎麼樣?傻瓜也有傻瓜的執著,就算你們所有人都不想帶,可我自己一個人還是會叫所有的學生注意到跆拳道部的復社的。嗯,就這樣,我——會做得很好的……」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17 12:32:56

第7章(1)  

  光明的早晨,因為有很多體育社團進行晨訓,而顯得異常的熱鬧。而和校園裡的熱鬧景象不同的是,教學樓裡安靜得讓人覺得有些寂寞的感覺。明明也有早到的學生,卻完全感覺不出少男少女所特有的青春活力,彷彿連靈魂都被吸入教科書,被枯燥、乏味所囚困。但是,這一天,走廊上雜亂的腳步聲意外地打亂了和平常一樣寧靜的早晨。

  「大事件、大事件啊……」氣喘籲籲的男生大力推開三年六班的門,大聲嚷著:「跆拳道部真的復社了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溫琢居然白癡一樣在頭上綁著寫了字的布條在操場上跑步耶!怎麼看都像傻瓜似的……還有啊!四人幫的姜昱他們居然也一起穿著道服,簡直是遜斃了……嗯?」因為聆聽者的咳嗽,他扭過頭去,立刻一臉受驚地瞪大眼,「崔、崔容之……」

  放下手中的手,崔容之走過去,越過呆立著的男生時,目光冷冷地掃過,看著他額上的冷汗,微微牽動,噙著一抹令人腳軟的冷笑離去。

  「嚇死人了,怎麼崔容之在這兒呢?也是,剛剛在操場上沒有看到他……呀!難道四人幫要散夥了?!」

  散夥?或許吧!沒有回頭也沒有停留。崔容之低著頭如往常一樣淡淡地笑著。

  本來,這世上就沒有多少人可以永遠守在一起,反正明年一樣是要分開的,他無所謂啊!

  林陰小路,除了偶爾的鳥叫聲和隱隱約約自遠處遠來的說話聲外,真的算是很安靜了。可是,心卻無法平靜。

  微微笑著,他擡起頭仰望頭頂的樹陰。是寂寞嗎?這樣的酸楚,彷彿突然被人拋棄了的落寂感覺,和他冷靜的外表真是不相襯呢!

  遠處,有熟悉的聲音傳來。他的眼中分明閃過一絲驚喜,腳步卻下意識地後退,隱藏在樹後。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將那些東西戴出來,你到底有沒有自尊心啊?!真是白癡!」暴躁的吼聲,屬於那個即使是跑得有些氣喘,卻仍然精力旺盛的少年,「別追那麼近啦!我可不想讓人看到和你這種傻瓜在一起!」

  「就算不在一起,別人看到這身道服也知道是一夥的啦!」無可奈何,即使頭垂得再低,也還是覺得很丟臉。

  「你們兩個,難道除了這種難聽的話之外都不會說話了嗎?」跑進視線裡的少女精神十足地叫著。頭上亂糟糟的布條特別刺眼。那鮮紅的大字讓心情不好的人也想爆笑。她難道瘋了嗎?本來就很張揚了,現在居然乾脆把那種東西綁在頭上,而且還不是一條。正前方寫的是什麼?「復活!跆拳道部!」對著他這面的是:「目標,第一!」雖然看不到側面究竟寫了什麼,但也應該是差不多的字吧!真是不敢相信居然會有這種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形象的女生。

  在心裡一想,崔容之忍不住便笑了起來。那頭正大聲喊著:「沈遙,你跑快一點啊!就是因為平時不運動,才會被人叫成書獃子的……姜昱,你那是什麼表情?不是說過目標第一的嗎?既然已經定下這麼偉大的目標,就該要認真點吧!別忘了,你也是跆拳道部的一員!」

  「�嗦!」回頭吼頭,姜昱一個沒留意撞在突然停下腳步的秦珩向上,「怎麼了,突然停下?」揉著腦袋,站穩身形。他看著秦珩往回走,停在面前。

  「什麼事?」不會是對她這個社長不滿意到想開扁吧?眨著眼悲觀地想著。突然頭上一痛,她條件反射地護住被扯起來的頭髮,瞪著秦珩手裡的布條質問:「你幹什麼?那可是我花了……咦?」她懷疑地眨著眼,「你真的要戴?」

  瞥她一眼,秦珩垂下手,「既然同是跆拳道部的一員,就沒理由讓你一個人做這種事吧?怎麼說,也不能輸給女生吧!」

  「……」真的嗎?溫琢眨著眼,一時還無法適應這麼大的轉變。不會是耍她吧?

  「真是的!」姜昱笑了笑也走了過來,「雖然是個傻瓜,但沒辦法,誰讓我們是夥伴呢!」

  「呀!」她沒聽錯吧?這是姜昱那個刻薄鬼說的話?

  「不過,真的很遜呢!怎麼看都覺得一點品味都沒有。」歐陽潤接過姜昱丟過來的布條,仍然在歎氣。

  「不會啊!我覺得很適合你們呢!」露出燦爛的笑臉,溫琢激動地喊:「我的夥伴可是這世上最帥最酷的熱血男孩啊!簡直就是……」

  「�嗦——」異口同聲地吼著,在下一秒鐘,三個完全感覺不到被人誇的大男生一陣風似的跑開。

  看著他們的背影,溫琢笑著,微微合上眼,一臉陶醉,「夥伴!真是太好了……」回頭,她在大喊:「喂,沈遙,再不快一點,就被夥伴落下了哦!」真是讓人溫暖的名詞,只要身邊有夥伴在,就什麼都可以戰勝了吧!

  突然有被注視的感覺,她轉身,看著從樹後轉出來的黑髮少年,笑了起來,「早,小崔。」

  「我不喜歡你這樣叫我。」擦身而過時,崔容之冷冷地回一聲。

  「有什麼關係嘛!你這個人真是……」追上幾步,溫琢不滿地叫:「喂,見到夥伴都不打招呼,你這樣可不大好哦!」

  突然停下腳步,崔容之沒有回頭,只是冷冷開口:「他們現在已經是你的夥伴了吧?」

  「有什麼差別呢?啊?!」溫琢及時收聲,斜眼看著貼著樹躡手躡腳溜過來的沈遙。都出冷汗了,看來是嚇得不輕,可見崔容之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吧!都說老虎頭上動土是危險的差事,那要是惹毛一頭狐狸呢?

  扯下頭上的布條甩給接近的沈遙,「喂,再不快點可趕不上早自習了。」看出他的猶豫,她揮起拳,「加油哦——」送走沈遙,她轉過身追在少年身後,「喂,崔容之,你很討厭我是嗎?我說……你該不會是在妒忌吧?」

  驟然轉身,崔容之看著一臉笑容的溫琢,也笑起來。明明很和善的笑,很柔和的嗓音,卻讓人覺得有些可怕,「你說的笑話真的很好笑。」

  「啊!多謝誇獎。」好像少根弦似的道謝,溫琢彷彿發現新大陸似的叫起來:「原來你的眼睛沒在笑呀!怪不得看起來怪怪的,很可怕呢!」

  「嗯,怪不得和那幾個傢夥那麼好了,果然是一丘之貉,雖然外表看起來斯文有禮,其實也是刻薄的傢夥。」

  沒有回答,只有冷漠地一瞥便轉身離去,「這點和秦珩很像哦!小崔,你不覺得有什麼話還是說出來比較好嗎?」真是的,她為什麼要這麼辛苦追在一個腿比她長那麼多的人後面啊?忍不住跑上前扯住崔容之的胳膊,有點無賴地抓緊,「我聽歐陽說了,關於升上高三後不能參加社團活動的約定……」在冷淡的眼神注視下,抓著崔容之的手鬆了下但立刻又抓緊,「用這種眼神看夥伴真是太不友善了,你。」

  低下頭看看她抓緊的手,崔容之牽起嘴角笑了下,「第一,我們不是夥伴;第二,我不想被人誤會和你有什麼瓜葛。所以,請你把手拿開。」

  「真是冷淡。」嘀咕著,溫琢做出受傷的表情,卻沒有把手拿開,「其實我也能理解啦!要轉到光明來時,我媽也很反對的,畢竟高考也是人生中的大事嘛!可是後來她還是妥協了。因為她知道,如果不讓我那樣做的話,以後我一定會很後悔、很遺憾……小崔,如果伯父伯母知道你以後會為不能和夥伴一起快快樂樂地度過高中最後一年而遺憾的話,也一定會取消那個約定的。」

  「是嗎?哼,你就是用這種話說服姜昱和秦珩的吧?」看著溫琢的臉,崔容之笑著卻突然寒聲道:「你果然是那種自以為是,其實卻什麼都不懂的女生。」

  「……」這算什麼話!溫琢張開嘴,還沒來得及還嘴就被打斷。

  「關於我,關於四人幫,你究竟知道多少?又憑什麼自作主張地在我面前說三道四呢?溫琢,歐陽對你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不要以為你已經很瞭解我們的事了。」

  「我是知道得不多,但如果你想讓我知道的話我會很願意聽的。」不知為什麼,抓著他的手不知不覺中滑開。斜睨著他低俯下的臉龐,溫琢有些迷茫。

  似乎,這張清秀的臉龐永遠是帶著微笑的。但此刻他的笑容卻讓人覺得有些憂鬱。突然之間,她想,或許面前的黑髮少年真的因為她的自以為是胡攪蠻纏而受到了傷害。

  和面前的人有什麼好說的呢?她什麼都不知道,也根本不會瞭解他的心情。但,看著她認真的神情,竟不自覺地開口:「我們四個從初中就已經認識了,奇怪,都不記得究竟怎樣成為好朋友的了……」崔容之忽然笑了下,襯著黯然的目光更顯得苦澀。

  「四個人中,我的學習成績是最好的,不是因為我比他們聰明,而是父母都是教師,家裡對學習的要求一直很嚴苛。中考時,本來要聽父母的話進省重點高中的,可因為歐陽說希望四個人仍然可以在一起,我第一次反抗父母……你說得很對,沒有父母希望子女的人生留下遺憾。所以我進了光明,和朋友在一起,但相對的,我也做出了承諾——不只是不能參加社團的活動這種小事,還要永遠是NO.1,期中、期末、大小月測試,如果輸了一次就表示在有著三流成績的學校裡無法保持第一的我根本沒可能考進父母的母校Q大……我以為他們真的會像原來他們說的一樣支持我,可是現在卻……夥伴?!真的是很好的名詞呵!」

  他微笑著,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落寂的背影漸漸消失於她的視線中。

  茫然地站在林陰小路上。溫琢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做錯了什麼。

  「是……覺得被背叛了嗎?」

  溫琢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在她的周圍,好像一直瀰漫著某種陰鬱低沈的氣氛。事實上。整個上午,教室裡的氣氛都很怪。明明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啊。聽課的聽課,看小說的看小說,補眠的補眠,可那些飄來蕩去,頗含用心的眼神……真是讓人受不了!對了,氣氛怪的原因是——沒有人閒聊,別說是課堂上反常的靜悄悄,就連課間休息的時候也沒有大聲說話,好像聲音一大就會引至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似的。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在學校,而是混在一群看人臉色過日子的小媳婦裡面了。這種感覺還真是讓人不舒服。

  好不容易熬過了上午最後一節課。溫琢長出一口氣,第一個衝出教室如果再呆下去,真要成為沈悶空氣中窒息而死的犧牲品了。

  誇張地大口喘氣,一扭頭正看見崔容之走過來與她擦身而過。

  「小崔……」歐陽潤站在教室門口,姜昱和秦珩站在他身後,三個人都在看著這邊。

  咦,好像有些不對頭哦!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溫琢突然意識到自己正擋在四個人之間。忙退後一步,讓停下腳步的崔容之暴露在火熱的視線中。

  「……」回瞪著看她的崔容之,溫琢在心裡嘀咕:「看什麼看?我又不是故意擋在中間的,好像誰喜歡在你們這些臭男生中間插一腳似的。」

  也不知究竟有沒有感覺到她的不滿。崔容之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啊,就這樣走了?」愣愣地冒出一句。

  溫琢忍不住回頭問:「你們不追嗎?」

  「他還在生氣啊。」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姜昱擡腳反踩著牆,慢慢地靠在牆上。

  「也難怪他會生氣。」歐陽潤附和著也是一聲哀歎。

  秦珩雖然沒有說話,臉色卻也不好看。

第7章(2)  

  「喂!你們這算什麼表情啊?」溫琢看著他們,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現在這算是什麼?喪氣三人組?呵,還真應該讓那些一看見你們就一臉陶醉的女生看看……」

  「你說什麼呢?惹人發火你很開心是不是?」姜昱不滿地瞪起眼,擺出「要吵架我奉陪」的姿態。

  溫琢卻反倒笑了,「還不錯,現在還有心情有力氣大聲說話嘛!不過我還真想知道現在你還能不能露出火大的表情,該不會和你臉上這種死氣沈沈,喪家犬一樣的表情差不多吧?」

  「你……」姜昱張開嘴,到底還是忍下了。他側過臉去低聲嘀咕一聲:「真是讓人討厭的傢夥,一點都不可愛,什麼都不知道卻偏喜歡管閒事……」

  「或許是吧。」低喃著,溫琢突然擡起頭,火大地吼起來:「我就是不懂你們這些男生啊!既然和朋友有了誤會,不就應該試著去解釋清楚嗎?怎麼可以明知道他在生氣,你們卻木頭一樣站在這兒什麼都不做呢?我真是不明白——你們到底是在想什麼啊?如果這樣下去,他越走越遠,到最後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了不是嗎?」

  不知是否有人將她的話聽進去。在令人難堪的沈默過後,秦珩擡頭看她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從她身邊走過去。然後是姜昱、歐陽潤。那種無視於她存在的感覺幾乎要讓溫琢發狂。

  捏緊拳頭,她衝著他們的背影喊:「喂,你們就這麼走了嗎?什麼都不說不做是嗎?臨陣退縮的懦夫!」真是搞不清楚他們究竟在想什麼,不是彼此重視珍惜的朋友嗎?難道就這樣放棄了嗎?

  「我想,他們是覺得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崔容之吧。」

  身後的聲音讓溫琢從沮喪失望中醒轉。

  「林雪意,你似乎很瞭解他們嘛!」

  「我認識他們的時候比你久。」林雪意微微笑著,明亮的眼睛閃著光,也不知是炫耀還是示威。

  溫琢眨了下眼,先避開她直視的目光。和一個明顯帶有敵意的人交流並不是一件讓人舒服的差事。粲然一笑,她開玩笑似的說:「我打賭,你並不想對我說些什麼心事隱私之類的悄悄話吧……」

  「我和你並不是可以說心事的朋友。」

  可愛的少女,即使是帶著笑容卻可以毫不留情地說著讓人難堪的話。溫琢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低下頭,溫琢想了想又擡頭認真地看著微笑著的林雪意,「一個社團就代表著一個完整的團體,既然是一個團體,就表示每一個人都是可以信任的夥伴。我不管你究竟是怎麼看我的,反正,我絕不會因為一些冷言冷語就放棄一個夥伴——清楚了嗎?」臉上的笑容漸深,溫琢看著林雪意的眼睛認真地說:「你也是我的夥伴,你和他們一樣,都是我的夥伴。」

  揮揮手,她轉身走了兩步突然又跑回來,「對了,黃昏的訓練我可能不會去了,麻煩你告訴秦珩讓他替我一下——要不然,你試著說服韓教練盡他的職責也可以啊。」

  「你想做什麼?」在她轉身跑開的時候,林雪意突然開口喊她:「你的多管閒事未必就是對別人的幫助。」

  「嗯,可能是有點……」垂下頭靜默片刻,溫琢突然回頭一笑,「即使我所做的一切是多餘的,我也沒有就這樣放著不管……我,絕不會放棄我重要的夥伴。」

  夥伴?似乎是很有趣的名詞呢!

  望著溫琢的背影,林雪意呆呆地站了很久,忽然笑了起來,目光無意識地遊移……

  窗外,陽光正好。

  整潔的街道,漂亮的房子,黑色鏤花的鐵柵欄,精巧得像是十四世紀法國宮廷飾品的街燈,還有街道兩旁她認不出名字,懷疑可能是最近小資文章中經常出現的法國梧桐的茂密大樹……

  果然,高尚住宅區和她所住的那種又擠又吵的小區大不相同。難怪,老祖宗都說「人比人氣死人了」。氣度再好的人面對懸殊與差距也會有嫉妒之心呢!

  或許,該向那幾個傢夥收些入社費什麼的才對吧!認真地考慮著。溫琢踏上台階時,因為這個好主意而露出得意的笑容。但她的笑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臉上。溫琢簡直不能相信自己從對講機裡聽到的是那樣的答案。

  「阿姨,我真的是崔容之的同學,同班的,我就從在他隔壁,你再問他一下好不好?我們是朋友……好吧,他不想見客,我明白,沒關係,我有些事想和你談談……阿姨,等等,你還在嗎?阿姨?阿姨……」真不敢相信,居然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她。愕然地退下台階,溫琢擡起頭看看樓上那些緊閉的窗,垂地的窗簾,只能聳聳肩,無奈地苦笑。枉費她想了一大堆理由來說服崔容之,結果居然連話都沒說上。除了失望而回,還能做什麼呢?

  轉過身,她拖著腳步,沒什麼精神,幾乎是一步步地往回蹭,沒有注意到二樓最左面的窗子裡慢慢拉開的窗簾後,一雙黑色的眼睛靜靜地凝視著她。

  她真的是太多管閒事了嗎?溫琢以前從來都沒有這樣問過自己。她知道自己不是神奇女俠,也想過要拯救全世界,她只不過是想幫助夥伴而已,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一些小事情。但,她所認定的夥伴未必就把她視作是自己的夥伴呢!當她意識到這一點時,一種沮喪感襲上心頭,繩索一樣纏繞全身。

  溫琢垂著頭,中了定身咒一樣站在她不熟悉的林陰大道上,沒辦法移動腳步。這種無力感,真是讓人不舒服。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猛地拍她的肩膀,溫琢才醒過神來,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愣愣地看著面前預料之外的笑臉,雖然心裡高興,卻仍然順嘴問:「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啊?」

  「你呢?你在這做什麼?」姜昱明知故問,笑得像只看到魚的貓似的,「你現在應該在道館裡指導新社員不是嗎?」

  「我叫林雪意轉告秦珩代替我……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消息是沒有準確傳達到了。」眉一揚,溫琢又硬氣起來,「既然跆拳道社的隊員在這,我這個社長自然也應該在這啦!」

  微微一笑,秦珩也不回答,目光越過她望向遠處,忽然問:「現在要走嗎?」

  「嗯,」現在不走,難道還等著再丟一次人嗎?「好像有些事就算再用心,也沒辦法做好似的。」咬住嘴唇,她忍不住自爆窘事,「崔容之那混蛋,連門都不讓我進,沒禮貌到世間少見……其實,我本來還想跟崔伯母說一下,可她居然也不肯見我……」

  張了下嘴,秦珩揚起眉,看看旁邊笑得像得逞的賊一樣的姜昱,也笑了起來,「你確定那是崔伯母?」

  「從他們家對講機傳出來的聲音還有假嗎?」溫琢忿忿地擡起頭,看著面前三個笑容可愛的少年,一瞬間彷彿看到他們身後浮現黑色的羽翼。墮天使轉世?!

  秦珩屈下食指中指抵在下巴上,慢悠悠地說:「我想,你可能有些誤會。」

  不解地順著他的目光回過頭看去。她剛剛離開的小樓前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一輛藍色的轎車。一個穿著白色套裝的女人正在打開鐵門。

  「伯母!」姜昱突然大聲地喊。

  女人回過頭,微笑。

  溫琢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是說……」

  「如你所見,這位才是崔伯母。」

  「那……」剛才的究竟是誰?

  「可能是崔家的小阿姨吧!」秦珩笑著,走過去時突然湊近她的耳邊低聲說:「我想小崔真的是很討厭你,很不想見你,所以才叫家裡的阿姨撒謊騙你吧!」

  「……」這算什麼?這麼讓人討厭的消息。溫琢瞪著那三個故意誇張地笑得搖搖晃晃的背影,忍不住把眼瞇起來,「這個世界上真是再也沒有比你們四個傢夥更讓人討厭的人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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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17 12:33:47

第8章(1)  

  那個是誰說了「男與女基本上是來自兩個星球的人種」這樣的話來著?雖然記不清,但此刻溫琢絕對完全贊成這樣的說法。說到底可能也是認識的時間太短,明明好像有一點點瞭解,但其實她真的看不懂那些男生。至少,她不明白為什麼她費了那麼多心思也沒擺平的事到了那幾個傢夥手裡不到十分鐘就解決了呢?

  不得不說句老實話,當溫琢在崔家客廳裡聽到秦珩聲音平淡地說「小崔,加入跆拳道社吧」這句話,看著站在樓梯一直沈默著看他們的崔容之目光漸漸和緩,終於開口說了一個「好」字時,驚訝到合不攏嘴,如此換個誇張點的說話,她嚇到連下巴都幾乎掉在地上。什麼嘛!對著她時一臉冷冰冰,又酷又硬的樣兒,甚至剛才連門都不讓她進,可這幾個傢夥才說了一句話就妥協了。我說崔容之,你不是在生氣嗎?他們可連句道歉的話也沒有啊!或許,這就是男生的友誼吧!

  溫琢在心裡碎碎念著,然後安慰自己,再怎麼說如果不是她硬著頭皮對崔伯母冒失地來上一句「請取消那個約定吧」,又得到沈吟後的那句「我相信他自己的事情也可以做主了」的回答,崔容之也沒可能那麼快就拋掉承諾做出正確的選擇。所以說,她還是有些功勞的嘛!反正結果是她所希望的,也就不用那麼計較誰的功勞比較大了是不?但,到底還是有些嫉妒他們之間只要一個眼神就可以遺忘不快的友誼啊!

  返回學校的途中,忍不住擠進那四個並排走在一起足以引起一群尖叫著的女生的帥哥中間,「喂,咱們現在也算是同一陣線的夥伴了,不如讓我也加入你們四人幫好不好?嗯,名字可以改一改啊……嗯,可以叫『五小福』,『五虎將』,啊!要不然叫『美少女和四帥哥』啊……喂,用不著走那麼快吧!喂喂,你們這樣還算是朋友嘛?」

  一路疾跑,試圖擺脫嘮叨少女的少年中,終於有人肯回過頭來。一張娃娃臉上綻放可愛的笑容,「溫琢,以後不如去做相聲演員吧!其實你蠻有搞笑天分的哦!」

  這算是誇獎還是諷刺?真是讓人不舒服的話……

  她低著頭一路晃回「光明」,還沒到跆拳道社,就先看到那四個看起來眼熟的背影,「喂,你們在看什麼?」

  擠過去探頭一看,就先看到門前空地上的一堆黑乎乎、髒兮兮的東西和幾個紙箱子。隱約地還看到門裡走廊上有人影晃來晃去,「他們在幹什麼?大掃除?」也有可能哦,今天她和秦珩都不在,剩下的那幾個根本不可能練習嘛!可是好像也不大可能掃除啊,莎莎那傢夥沒乘機開溜的話就已經算給她面子了,還會主動大掃除?

  眼一瞄,看到林雪意垂頭喪氣地走出來,一邊走還一邊回手捶著後背。溫琢忍不住喊了一聲,在對上那雙突然閃爍怒火的明媚大眼時,趕忙小心避開,用手捅了下姜昱,「去問問發生了什麼事。」

  「你幹嗎不自己去問?」冷冷地瞥她一眼,姜昱事不關己地讓出一條路。

  混蛋!難道連什麼叫「美人計」都不懂嗎?

  乾咳兩聲,溫琢上前,「啊,大掃除啊?」拜託,別這樣看人家好不好?我真的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好不好?

  「是啊!大掃除。」比冰冷目光更像刀子的是一張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韓教練想打掃裡面的倉庫,所以故意溜走?」

  「……教練要你們打掃裡面的倉庫?」那個他總是窩在裡面的秘密基地?溫琢低下頭,好像有什麼事情在她不在的時候發生了哦!

  「你們遲到了。」平淡的聲音。

  溫琢瞇起眼看過去。可是再仔細看也沒看出那張臉上和平時有什麼不同,仍然是面無表情似的,「韓教練……」很想說點什麼,問點什麼,可是她要說什麼?正在心裡琢磨的時候,韓拓勇突然說話。

  「喂,秦珩,進來幫一下手。」

  呀!目光迅速調轉,看著那邊生著一張冷臉的少年。可別又吵起來才是。好不容易算是湊足了人數,她可不想就這麼搞砸了。

  不知是否聽到溫琢心裡的祈禱,平時冷言冷語的某人居然一聲不吭地跟著走了進去。溫琢不由鬆了口氣,直想在胸前也劃上個十字表示表示。想想,又蹲下身研究那幾個紙箱,「林雪意,這裡裝的是什麼啊?」問完才發現,人家根本不屑回答她,早就跑到帥哥身邊閒聊去了。轉過頭,看見秦珩又搬出一個紙箱。身後跟著韓拓勇。想問,張張嘴卻到底還是沒問出來。紙箱很快就被打開。只瞄上一眼,溫琢也知道那裡頭大大小小或圓或扁的瓶子裡裝的是什麼了。忍不住心裡歎一聲。雖然早知道韓教練在倉庫裡藏了些酒,可也沒想到還多到得用箱來計算了。她這邊胡思亂想,那頭韓拓勇從箱子裡取出一瓶酒,擰開蓋子,瓶口送到嘴邊卻只是歎了一聲,並沒像溫琢想的那樣喝上幾口。沈默了幾秒忽然手腕一翻,把瓶裡的酒都倒在那堆垃圾上。一扭頭,看見溫琢疑惑的目光,不禁眉毛一揚,「連不快幫忙。」

  「幫忙?」醒過神來,溫琢七手八腳地忙著翻箱子。等終於把幾個箱子的酒瓶都倒空了,看看一直沈默著的韓拓勇,抽身過去偷偷問林雪意:「我說,你還真是厲害耶!居然能勸動韓教練。」

  濃重的酒味浮於鼻息之間,連聞著都有熏熏欲醉之感。韓教練現在的做法是否表示他戒酒的決心呢?她不知道,但,至少不是件壞事吧!

  丟開手裡最後一個酒瓶,韓拓勇從衣袋裡摸出一根煙,「有打火機嗎?」瞥一眼仍然冷漠的秦珩,他忽然微微一笑,「別說沒有啊!你們這群小子,就是不背著人抽煙衣袋裡也帶了火機吧!」

  看他一眼,秦珩也沒說話,從口袋裡掏出火機。湊前、打火、點著,一切動作都顯得很自然,好像以前曾經做過好多次似的。

  遠遠看著的溫琢心中一動,忽然想,他們以前關係或許是很好的吧。

  手指一彈,原本夾在指間的香煙在空中掠過落在垃圾堆上,火苗立時躥得老高。

  隔著恍恍惚惚的煙氣,人影也彷彿水紋一般浮動不定。黑色的煙氣裡,看不清對面沈默無言的兩人究竟是怎麼的表情,卻總是覺得他們的目光彷彿看得很遠、很遠。

  嘴角微微牽起,溫琢低聲說:「不管你是用什麼法子勸動韓教練的,總之謝謝了,林雪意。」

  轉頭看一眼微微淺笑的溫琢,林雪意的聲音仍然很冷淡,「我什麼也沒做,如果你真要謝謝的話,可能應該對那一位說吧!」

  「咦?」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個又高又壯的身影闖入眼中。雖然肩上半拖半抱的一張破舊墊子擋住半邊臉,渾身上下也都沾滿了灰塵,但這個頭,她的印象中也只有一個人了,忍不住問:「你為什麼會在這啊?」

  「還能幹什麼?當然是入社了。」林雪意皺眉,一副「你這個社長是怎麼當的」的表情。

  「那個頭,入籃球隊比較好。」身後的姜昱冷冷地說了一句。

  看看對面錢嘉樂有些笨拙的動作,溫琢的面皮抖了下,卻還是硬氣地說:「只要有心,沒有什麼事是做不成的,我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想要加入的夥伴。」

  「我不想再被人欺負,也不想再讓人笑話……我想從現在開始重新找到一個能讓自己也喜歡的錢嘉樂。」又高又壯的少年卻有著靦腆的笑容,頓了下,又說:「韓教練說我做得很對呢!他也想找回原來的自己。」

  「找回原來的自己。」目光望向那個沈默著神色微微有些恍惚的中年人,溫琢笑起來,突然一巴掌拍上錢嘉樂的肩膀,「你說得不錯哦!好好練跆拳道,一定會讓你看見一個新的自己的。」目光一掃,看見旁邊似乎在沈思的姜昱,忍不住來了一句:「你、你們也都一樣哦!」

  「多事!」少年挑起眉,狠狠地瞪過來,可看看那樣燦爛的笑臉,卻也不禁微微一笑。新的自己?!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哦!

  新官上任三把火。韓拓勇頭一天就先把話說在前頭,訓練是辛苦的,如果有誰堅持不住,就立刻退出,他不需要做不到他要求的隊員。

  第一個星期,除了單調重複辛苦的體能訓練外,就是理論講解。也不管是新人還是老手,都得乖乖地呆在道館裡聽講,簡直比在課堂上還要認真三分。從跆拳道的起源、發展,精神,禮節,比賽規則再到基本動作一直到與其他搏擊運動的不同之處,溫琢還真是越聽越覺得韓拓勇不簡單,難怪爸那麼欣賞他了,不愧是金牌教練呢!

  第二個星期,除了體能訓練外,加入基本的動作指導。第一次學的人倒還好,除了林雪意、莎莎一直嚷著累死人了之外,其他人還都抱持著一定的新鮮感,倒不覺得辛苦了。

  第三個星期,重複再重複的踢腿、擊拳,在新鮮感過去後已經顯得單調而缺乏吸引力。

  姜昱已經開始在嚷:「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學點有深度的啊?前幾天我可上網看了,人家那個比賽的視頻才叫精彩,哪像現在盡讓我們學些單調無聊的動作,也來一個三百六十度大迴旋飛踢什麼的啊!」

  韓拓勇聽了也不生氣,只是笑瞇瞇地伸手一指,「你要是打贏了,就教你點高難的。」

  「誰呀?」秦珩?雖然因為是兄弟沒打過兩次,但姜昱還是清楚秦珩底細的,就算比自己技高一籌可也沒高到哪兒去。不過這韓教練也還真是的,雖然這幾個星期秦珩一點憤恨的意思也沒表示出來,但也沒到聽你瞎指揮的地步吧!

  心裡想著,姜昱一回頭,愣了下,「你不會是讓我和她打吧?」腦袋一偏,聲音拔高三分:「讓我和一個女生打,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你別管和誰打,我也不管你用什麼方式,總之你能打贏了再說。」韓拓勇仍然笑著,人卻自顧自地一旁閒坐去了。

  「真是可惡!」忍不住拿眼瞪一直微笑著的溫琢,「幹什麼?」瞪著她手裡的護具,「又不是正式比賽,穿這個幹什麼?你放心,我的拳頭會盡量輕些的,不過疼了也別怪我,要怪就去怪教練……」聲音頓了下,他看著仍然一動不動舉著護具的手,不得已接過來穿上。目光一轉,看到秦珩目不轉睛的眼神,心中不由一動。他和人打過無數次架,可沒見秦珩這麼認真過,難不成……

  一雙眼微微瞇了起來。他見過溫琢利落的身手,但那時並沒放在心上。可這會兒與她面對面,倒真覺出一分凝重感。難道——竟然是傳說中高手過招的肅殺氣氛?心裡這麼一想,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在想什麼呢?這麼一個女生。

  雙方對峙,行禮,起手……

  姜昱之前沒有正式學過什麼功夫,雖然家裡也曾經有意讓他學一些防身術什麼的,但他始終沒有順從。他的拳腳,都是自實戰中一點一滴學來的,從最初的挨打到後來成了光明的一霸,其間也不知挨了多少拳頭,吃了多少辛苦。所以他的拳頭又快又狠,只求用最大的力量給對手致命的一擊。照這幾天的理論課來說,倒有點像「截拳道」,實用而講究效率。

  溫琢則是正式學習了近十年的跆拳道,如果算上那之前半懂半不懂的情況下所學的,就更是十多年了。她的動作利落而準確,在跆拳道的十足陽剛中又糅和了一些女性的陰柔。以前參加過幾次比賽,曾有評判說她的功夫優雅而富有美感,既可實戰亦可作為觀賞。

  這樣兩個人對決倒也是蠻有意思的,有一點像武俠小說裡邪派高手與正派高手的較量。

  拳來腳往,姜昱倒真是越來越心驚,也越來越興奮。這樣的興奮感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了,好像人在荒野中漫無目的閒逛的時候突然之間又有了目標一樣。這種感覺在他第一次被人打倒在地的時候很強烈。那時候,他每天所想的都是如何去把那個打倒他的人打敗,就像現在,他這樣想擊敗面前的對手一樣,已經顧不得曾經說過會手下留情的話,狠狠地一拳擊出……

  格住拳頭的手突然一鬆,在姜昱的身體向前栽的同時,溫琢的身體微微閃開,起跳,擡起的右腿狠狠落下,腳後跟踢在姜昱的肩頭……

  居然就這樣輸了。姜昱坐在墊子上,一時忘了起身行禮,只是那樣愣愣地看著溫琢脫去護具,慢慢地彎下腰。似乎突然醒過神來,他跳起來,「別走,再比一次。」

  「已經夠了。」一直在邊上看著的韓拓勇走過來,看著姜昱笑了笑,「自己想一下,如果我真的現在就教你高難度的動作,沒有像溫琢那樣地長時間練習,你認為自己能夠做到像她那樣標準嗎?」說完他拋開姜昱又轉向溫琢,「有時候太過標準也是種缺憾,如果是一個對跆拳道非常熟悉的對手,完全有可能針對你所做的標準動作而定出對付你的策略……」看溫琢垂頭沈思,他一笑轉過身去。

  「教練。」在他離開之前有人站了起來,「我想和溫琢切磋一下。」

  回過頭,看著面色因為興奮而有些發紅的秦珩。韓拓勇目光一閃,淡淡道:「不行!現在大家再休息五分鐘,然後到外面集合——十公�!」

  一片抱怨聲中,溫琢轉向沈默的秦珩,忽然笑了一下,靠近他悄聲說:「如果晚上有時間,到上次的道館去,我們可以好好切磋一下。」

  目光一亮,秦珩轉過頭來看她,雖然沒說話,但臉上卻寫了個大大的「好」字。

  溫琢一笑,剛要往外走,冷不防後面一個人衝過來,「你們兩個想私自活動是吧?告訴你,如果不帶上我我可是會告密的。」

  眼角一瞄,溫琢對著一臉正氣的姜昱來上一句:「嗯,我相信你知道訓導處的門往哪邊開的。」

  「喂,你什麼意思呀?」衝著溫琢的背影吼上一嗓子,姜昱一回頭,已經不見了秦珩的影子,「什麼呀!太夠朋友意思了……」他也好想多加練習啊!

第8章(2)

  一場秋風一場寒,十一月末,天氣已冷,夜風起時,更顯出秋的蕭瑟淒冷。昏暗的路燈下,人影綽約。

  溫琢拉了拉衣領,從候車亭的長椅上欠了下身,扭頭看身邊的秦珩,「你不冷嗎?」見秦珩擡頭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她也不惱,反正早就習慣了他的惜言如金。

  把目光投向在路燈下不時踢腿揮拳的姜昱,溫琢不由得笑了起來。看來剛才在道館的練習還沒滿足那個好戰分子。有時候一想,姜昱的認真態度真是令人吃驚,可惜學校不準許社團夜晚集訓,要不然其他隊員可能也會像姜昱一樣有很大進步吧!轉念一想,也不對,要是真集訓的話,莎莎鐵定會大叫吃不消地跑路,那個最近經常做出一副苦瓜臉的歐陽潤也一定是要偷懶的,還有沈遙估計也不會太配合,反倒是那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大小姐的毅力讓人佩服,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美男效應吧!

  在心裡想著,溫琢眼睛一瞥,已經看到遠處七八個人勾肩搭背地晃過來,大概也是過來等末班車的。便揚聲喊了一聲:「喂,姜昱,過來坐一會兒,小心人家把你當瘋子送到精神病院去。」還好已經夜深沒有人來看熱鬧,要不然還不圍了一堆人。

  姜昱卻不領情,只管在那踢腿,「反正車還沒來,再打一場怎麼樣?」

  一個沒坐穩,幾乎當場栽倒。這個姜昱,說再多次也只當比賽是打架,好像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體育精神,常常說的是:「沒差了!不過比賽的時候觀眾多些……」

  溫琢搖著頭,還想說兩句,那邊的路人已經晃過來,站在邊上對著姜昱指指點點。溫琢只隱約聽到「動作不標準,淨是蠻力」什麼的,那邊便已笑成一團。光聽到他們說話就覺得不太妙,這會兒見他們哄然大笑,溫琢更是在心裡叫了一聲糟糕。果然,姜昱臉一沈,「說什麼呢?臭小子!」

  雖然這一聲喝問氣勢洶洶,但顯然對方仗著人多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嘻哈一陣,異口同聲:「說你笨啦!蠢貨!」

  隱約聞到酒臭。溫琢真要暈了。好死不死居然碰上一群喝醉酒的傢夥。這回,蠻橫對霸道,還真是絕了。踏前一步,定睛看時,姜昱的臉色果然難看到了極點。

  靜默片刻,語氣竟不似剛才那麼沖,卻越發冷了,「看來你們也會兩下子!」暴風雨前的平靜,可怕得令人窒息。

  溫琢在心裡歎一聲,想讓秦珩上去阻止熱血沸騰的姜昱。剛一回頭,就覺眼前一花,原來還坐在長椅上的秦珩竟幾步越過她,站到她身側前一步靜靜地看著對方領頭的人。偷眼一瞥,溫琢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正暗忖今天秦珩好像也有些不對勁的,就聽見那個領頭的人叫囂:「怎樣也比你這菜鳥懂得多。」有意無意地,外衣撩起,露出裡面的運動服和衣領上一枚淺金的徽章。

  姜昱的眼突然瞇起來,聲音在冰冷中雜入一絲尖銳:「原來是四中的。」

  溫琢的心突地一下。這個校名,她聽過。目光下意識地落在秦珩身上,看不太清楚秦珩的表情,他的背挺得很直,手臂卻微微有些抖顫,雙手緊緊握成拳……那顫抖不是因為緊張或是害怕,而是已經壓抑許久的憤怒終於爆發。真是狹路相逢!

  「全市高校第一的跆拳道社,怪不得這麼囂張。」姜昱的目光淡淡掃過。對方說話的人也終於注意到他們。眉頭一皺,想了想,突然笑了,狂妄囂張裡透出讓人不舒服的惡意,「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光明的秦珩秦同學啊!」回頭和同伴說了些什麼又爆出一陣大笑。

  就算沒聽清說什麼,猜也猜得出沒什麼狠話。姜昱按捺不住,幾乎要一拳打過去。幸好在他發火前那人終於收住笑。

  那人卻看著秦珩說:「我還以為你不玩跆拳道了呢!怎麼又改變主意了?不過就算你復出也沒用,你們光明的跆拳道社都廢社了。不過,你要是不想放棄的話,可以轉到我們四中來。相識一場,我可以和教練商量一下,就當可憐你讓你加入社團也沒什麼啦!雖然你現在……哈哈,怎麼著也能做做後勤工作嘛!」他邊說邊笑,一面又回過頭去,「兄弟們,我還真是心地善良是不?」

  他一句話還完說完,臉上一痛,已狠狠挨了一拳。姜昱到底還是忍不住先動了手。

  「MD……」蹌踉著退了兩步,他又撲上前和同伴將姜昱團團圍住。

  來不及多想,溫琢撲上前起腳踢出,將偷襲姜昱的偷襲者踹翻,順手一拉姜昱,「別打了,萬一巡警來了怎麼辦?」就算不被抓到警察局,被人告到學校也是麻煩事。

  「管他呢!」用力一掙,姜昱揮拳擊出,正中對面對手的鼻樑。那人慘叫一聲摀住鼻子,指縫裡已經滲出血水。

  溫琢又氣又恨,見那些人又圍上來,只能死命去拽姜昱。眼看就要打起來,那最先挑事的卻突然攔下同伴。他仔細看了看溫琢,忽然說:「我見過你。東輝道館的?」

  忍不住籲了口氣,東輝道館雖然破舊,但總算也有些名氣。顧不得多想,溫琢伸出手禮貌地打招呼:「我是溫琢,光明跆拳道社的社長。」

  她講究禮貌,可人家卻似毫無在意,只是盯了她一會兒,突然提高嗓門對她身後叫道:「秦珩,你如今倒真是越來越厲害了,還請了個女保鏢,果然人長得帥吃香。」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溫琢心裡又氣又恨。平時四人幫說話就夠毒了,誰知強中更有強中手,眼前這傢夥更毒得比蛇還毒。想到這,禁不住有些懊惱。剛才一直想著不能惹事,生怕此刻出一點差錯毀了好不容易復社的跆拳道社,竟沒去考慮秦珩的感受,怎麼著,眼前這些傢夥也是害秦珩受傷的仇家啊!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這麼一想,她都不敢回頭去看秦珩是什麼表情了。

  「王八蛋!你的本事只在一張嘴上嗎?」

  她正在心裡琢磨,姜昱已吼了一聲,揮拳出擊。溫琢下意識地伸手一攔,卻立刻又縮手。罷了!既然是同伴,就該共同進退,要打就打吧!只不過,瞧今天這架勢,就算想像武俠小說裡一樣來個有仇報仇,也未必佔多大甜頭,還好對方人雖多卻都喝了酒,活該他們不守校規現在要挨揍了……

  溫琢滿腦子胡思亂想,身體已經不自覺地做出最佳反擊動作。但還沒開打,身後就傳來秦珩的聲音。

  「姜昱!」先是阻止了情緒激動的姜昱,秦珩慢慢走過來。在昏黃的燈光下,一張臉上仍然是沒有什麼表情。

  「顧文斌,你真要打嗎?」冷冷的聲音隱約讓人覺出一分壓抑的怨怒。

  「怎麼?你怕了?」顧文斌倒是笑了,大搖大擺的仍然一副不將對手放在眼裡的神情。惹得姜昱一個勁捏著手恨不得上前打上幾拳,偏偏這會兒秦珩卻擋在身前,讓他將軍無用武之地。

  「怕?」雖然沒笑,但秦珩的表情卻帶出一絲嘲笑的意味,「我是怕,怕別人說我們欺負一群醉鬼,勝之不武。也怕在大街上打你們時被警察誤會是什麼道上混的小子抓起來,更怕被學校廢社不能參加明年春天的比賽……」說來說去,也沒一句是說怕了他們人多勢眾的。

  顧文斌雖然生氣,心裡也不得不承認今天不該喝酒,他還好,後面有幾個剛才連站都站不穩了。

  「你不怕嗎?」秦珩又問,「你不怕又被禁止出賽嗎?明年可是高中最後一場比賽了。」

  說得不錯,仔細一想,他真的是怕。如果沒被人抓到還好,一旦真的鬧出事,就又會像一年級時一樣了,高中的第一場比賽他沒能參加,現在連最後一場也不能參加的話,他真是不甘心。

  「算你說得有理!這次就放過你們。」

  「噓——」姜昱發出不屑的哼聲。

  連溫琢也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目光卻始終停在秦珩身上沒有移開。現在最生氣的不是那個像炮仗一樣一點就著的姜昱,而是看起來冷靜異常的秦珩吧?明明該是憤怒、怨恨的人,卻第一個想到報復的後果並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報復。她果然沒選錯夥伴。

  看著顧文斌他們轉身要走,秦珩卻突然喊了一聲,在顧文斌一臉不耐回身後淡淡道:「賽場上見了。顧文斌,今年的冠軍不會是你們四中的。」

  怒極反笑,顧文斌「哈」的一聲笑出來,「小子!大話不是這麼說的。你真以為自己厲害呀?就算你們光明復社了又怎麼樣?就憑你現在的樣子,也想得冠軍?也不對哦!怎麼著,還有那邊的菜鳥和一個假小子呢!」回頭和同伴嘿嘿一笑,「不過可惜,就你們那個酒鬼教練,也沒可能教出什麼好徒弟了!」

  「你那麼自信嗎?」伸手攔住要往前衝的姜昱,秦珩只是微微一笑,「說得再多也沒用,我們賽場上見分曉吧!」

  定定看了秦珩一會,顧文斌冷哼一聲,轉身離去。他甩下囂張的挑戰:「在那之前好好練練吧!別輸得太丟臉。」

  「TMD,什麼玩意兒。」狠狠地罵一聲,姜昱突然一把摟住秦珩,「兄弟,我支持你,一定要把那小子打得跪地求饒。」

  「你真以為是打架嗎?」淡淡說上一句,溫琢看著遠處慢慢駛進的客車,慢跑幾步。在扶住車門的扶手時她突然回頭叫:「喂,明天早上的訓練早點到,不要遲到哦!」

  冠軍!很好的目標!

  當溫琢站在搖晃的車廂裡,拉著扶手,隔著窗看著後面漸漸變小的身影時,笑容一點一點在臉上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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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17 12:34:42

第9章(1)  

  「適當的運動叫鍛煉,強化後的運動叫訓練,非人的折磨叫磨練。」好像曾有什麼人說過類似的。

  歐陽潤自從加入跆拳道社後就漸漸覺得生活了無生趣。從鍛煉到磨練,彷彿像是生活在地獄中的受刑者。什麼MP3,網絡遊戲,美女視頻外加YY小說,一個個都長了翅膀在他眼前飛得越來越遠。短短幾個月時間,他已經真正完成從萬人迷戀的一代帥哥到無人問津的衰男的歷史性轉變。

  洪熙官大大曾經說過「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於是,在初冬的某個寒風料峭的黃昏,歐陽潤終於爆發了……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別以為自己是社長就把我們當牛當馬似的支使來支使去的!難道平時韓教練教的還不夠嗎?現在還硬叫我們做東做西的。我告訴你,少爺我受夠了,要想玩你自己玩個夠吧!」

  道場裡沒有開燈,光線不是很足,可是,溫琢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暗影裡歐陽潤的不滿。目光四顧,正從墊子上爬起來揉著下巴的沈遙,面色冷淡的崔容之,沈默地擦拭著汗水的林雪意,喘著粗氣的錢嘉樂……

  雖然神情各異,但不難感覺出他們隨著歐陽潤的吼聲所出現的情緒波動。莎莎呢?找借口說出去打水的莎莎也早就對她所做出的訓練時間表有所不滿了吧?沒想到,最先爆發的卻是一向沒什麼主見人家說什麼是什麼的歐陽潤。雖然被人這麼指責,有些難過,但溫琢卻反倒覺得鬆了口氣。她倒不怕被人說被人罵,反倒怕對方把心事埋在心裡什麼都不說,壓抑太久就成了心結,到最後關頭爆發的話才真是不得了的禍事。那次比賽,爸爸的情形比她現在還要糟吧!

  張開嘴,溫琢還沒來得及解釋,已經有人接口道:「你們不要怪溫琢,是我提議要強化訓練的。」遲到的兩個人終於到了。秦珩一邊說一邊脫著羽絨服。

  姜昱幾乎是跳著腳吼:「歐陽,你到底喊什麼呀?剛在門口就聽到你喊,難聽死了!」

  「什麼呀!」氣勢一弱,歐陽潤訕訕然地開口:「誰像你們呀,還主動要求什麼訓練,我們累都累死了……」

  「一點苦都受不了,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誰不是男人啊!」目光有意無意地飄向一邊冷著一張臉的少女,歐陽潤突然提高嗓門:「又不是我一個人覺得辛苦,你問問小崔、沈遙他們,有誰不覺得苦啊!辛苦倒也罷了,還整天被這個傢夥打……我、我也要面子的!」伸手一指溫琢,歐陽潤似乎越說越生氣,「有那時間讓個女生欺負,還不如上網『釣魚』呢!」

  姜昱突然「哈」的一聲,「我看你說辛苦是假,捨不得那你那台破電腦才是真吧!看看你這樣,連一點時間都捨不得,還怎麼和四中那群混蛋打啊!」

  聽到姜昱吼出那一聲,溫琢不禁牽了牽嘴角。和四中下挑戰書的事,她可誰都沒說,這下好了,都知道了。

  果然,歐陽潤一怔,還未開口,崔容之已經先說話了:「姜昱,你什麼意思?你不會是這個時候想去找四中的人……」猶豫一下,他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秦珩,還是問了出來:「報仇吧?!」

  「我是那麼沒品的人嗎?」姜昱一本正經地說。

  溫琢小聲在心裡嘀咕:「要不是說了賽場上見,你還不早和他們打個昏天暗地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目光一轉,崔容之問:「你們該不是想在比賽時候打贏四中吧?」

  「怎麼可能呢?四中不是去年的冠軍嗎?」歐陽潤喊了一聲,目光在姜昱等三人臉上一掃而過,聲音便有些結巴,「幹嗎那麼認真的表情?你們不是真的那麼想吧?怎麼可能會贏呢?別開玩笑了……」

  「歐陽,」溫琢突然開口,平靜地說:「加入跆拳道社那天,我們不是一起喊過『目標——第一』嗎?」

  「是有那麼回事,可是……」

  「那你只是喊著玩玩而已嗎?」

  「我……」看看溫琢認真的表情,歐陽潤一時沒有辦法回答。

  「為什麼說要打贏四中?」靠近門口,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問著。

  回過頭,卻是原本因為感冒而請假的韓拓勇不知何時站在了走廊上。低低咳著,他擡起頭望過來,又問:「為什麼只提到四中?」在一片沈默聲中,他問:「打敗四中,是因為他們是去年的冠軍?還是……」目光越過眾人,只落在秦珩臉上,「還是因為四中裡有你的仇人?」

  沈默著對視許久,秦珩竟然先把目光移開,然後低聲答:「都有。」

  「是嗎?」韓拓勇低低應了一聲,聽不出究竟是生氣還是失望。沈默片刻他忽然說:「今天下午的訓練取消。秦珩,你先回家去,好好想想你重新加入跆拳道社,究竟是為了什麼。」

  「韓教練!」姜昱著急地叫著,卻被韓拓勇一個眼神把要說的話又嚥了下去。靜靜看了韓拓勇半晌,秦珩突然推開身前的姜昱,沈默著穿過韓拓勇身邊走了出去。

  「秦珩……」喊了一聲,溫琢看看仍沒什麼表情的韓拓勇,突然幾步跑到門前衣掛上扯下大衣,一聲不吭地跑到門中穿上鞋子追了出去。

  「溫琢!」叫了一聲,姜昱終於還是說:「教練,我覺得你這樣做對秦珩很不公平。」

  沈默著沒有回答,韓拓勇一陣咳嗽後擡頭平聲道:「雪意,幫我倒杯水。」

  「啊」地應一聲,林雪意剛一擡腳,卻被姜昱一把抓住手腕。

  「歐陽去倒,你跟我過來一下。」

  「姜昱。」歐陽叫了一聲,看著林雪意毫不反抗地被姜昱拉走,忍不住歎了一聲。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連天邊的那一抹桔紅,都似披了一層薄紗,恍恍惚惚地隔著什麼似的。

  校園裡冷冷清清的。寒風襲來,偶爾捲起地上的落葉。空中飄著濛濛雨絲,一點一滴的寒冷悄然打入人心。

  「秦珩,你等等我可不可以呀!就當是同情我好不好?好歹也是同伴,我可不想還沒老就先關節痛啊!」

  終於慢下腳步,秦珩回頭看一眼,眉頭皺了起來。身後的溫琢裹著過膝的羽絨大衣,露出的下身卻是套著跆拳道服的褲子,顯然裡面穿的並不是很多,「你追出來幹什麼?」

  「你要不是跑那麼快,我也不用追得這麼急了不是。」溫琢跳著腳。穿了羽絨大衣,上身還好些,可下身褲子裡只穿了一件薄絨褲,想逞強說不冷八成也沒人信。

  目光一掃,秦珩徑直走進旁邊一間還未上鎖的活動室,等溫琢跟進去便淡淡說:「沒人看著,歐陽更不肯好好練習了。」

  目光落在他表情冷淡的臉上。溫琢淡淡道:「教練都說今天的訓練取消了,就算我在,他們也未必肯認真練習了。」有些話,她不能不說。

  「喂!」喊一聲,見他只是看她一眼卻仍然沒什麼表情,連問一聲都沒有,她忍不住笑了一下,一本正經地說:「以前剛流行酷男的時候,莎莎和我講過一下酷男的標準,說一個酷男,第一要夠帥,第二,就是一定要能做到面無表情——我看,關於這兩點,你都符合呢!」

  「嗯……是做得非常好。」盯著秦珩的臉,她又一次補充,「其實我追出來是想跟你說,我——能夠理解歐陽他們的反彈情緒,也明白韓教練為什麼要對你說那些話。」靜默片刻,她又說:「還記不記得重新加入跆拳道社時你說了什麼?你說,你不會因為某個討厭的人就放棄自己所喜歡的運動。秦珩,你是因為喜歡跆拳道而入社的,你可以很大聲,理直氣壯地告訴教練,你並不是完全為了私仇才說打敗四中的,如果真的只因為私仇,那天晚上不就已經可以做個了斷了嗎?」

第9章(2)  

  微微側過頭,少女明亮的雙眼即便在有些昏暗的房間裡仍然閃爍著絕對信任的光彩。心中微微一動,秦珩沈默很久,臉上忽然現出一絲苦笑,「可是我不能不承認,我對四中的顧文斌有很強的敵意,說打敗四中,也不完全是為了比賽的勝利……」

  「那又怎麼樣?就算你跟他原本毫無糾葛,既然已經決定爭取第一,那對於原本的冠軍持有敵意,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嗎?秦珩,當運動員上了賽場的時候,心裡所想到的也不是如何去擊敗面前的對手而已——不管他是誰,都是一樣的。你所要做的,不過是在下了賽場之後,就把所有的一切完全放下,放下敵意,放下仇恨,離開賽場之後的敵人,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當然,你可以去欣賞他,去嘲笑他,但是,到底他未必會真正進入你的生活,可以進入你生活的應該只有你的同伴和朋友才對——就像姜昱、小崔、歐陽還有跆拳道社的我們,我們大家才是同伴。」

  低了下頭,溫琢撓撓頭髮,「我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了。總之,我覺得現在你應該和我一起回去,告訴大家我們想要打敗很多對手,然後再打敗全市第一的四中,登上冠軍寶座就是了……我相信大家會支持我們,和我們一起去完成這個目標的——不是為什麼私仇,而是為了我們所熱愛的跆拳道——我們光明是最強的!」

  偏著頭看了她好一會,秦珩忽然微微一笑。伸了個懶腰然後回頭看著她,「好!去告訴大家我們光明是最強的!」

  走出去。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只有遠處林陰路上的路燈仍盡責地閃爍著昏黃的溫馨。不知什麼時候微雨竟轉為小雪,一片一片輕薄的雪片,靜靜地飄落,一落地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伸出手,一片雪片落在手心,轉瞬便化為一抹微涼,「啊,下雪了。」仰起頭望著黑色的天幕。溫琢微笑著,「今冬的第一場雪……」

  「是,今冬的第一場雪。」秦珩看了她一眼,便又望向遠處深幽的黑暗,一雙眼深邃如這無星的夜。

  冬天的雪,一場接一場。在時間緊迫的人眼中,時間不只是像流水,簡直就像瀑布一樣頃刻之間便流瀉無蹤,想追都追不回來。而春天,就這樣來了。他們迎來了所期盼的那場比賽。

  這個冬天,發生了許多事。有些,溫琢知道;有些,是溫琢不知道的;更有一些事,是溫琢知道卻要假裝不知道的,比如說莎莎曾悄悄和她說自己曾偷聽到林雪意向姜昱表白的事,又說林雪意支使歐陽吵鬧,還有姜昱那一句冷淡淡的「你要是為了我才加入跆拳道社的話,還是趁早退社吧」。溫琢把一切都埋在心裡,可有時候訓練時,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飄過去。在想那個拚命流汗的少女心裡是不是在流著淚。

  在歡笑、汗水、悲傷、爭吵中度過的高中最後一個冬天終於過去了。不管發生過什麼事,當春天來臨時,所有的一切都像積雪一樣漸漸融化,只在心裡流下清澈的水跡。他們仍是夥伴,一個都沒有少。

  常常想起那一天她和秦珩在道場裡大聲說「光明最強」的時候,韓拓勇閃亮的目光和同伴們的回應:「我們最強!」

  那樣努力過後,沒有理由不這樣自豪地大聲說不是嗎?

  「啊!這個冬天真是漫長而又短暫呢!連春節都沒有好好過上……」許莎莎歎息著,伸出手。坐在她旁邊的沈遙雖然一手拿著書,另一隻手卻快速地拎起擱在地上的玻璃茶壺倒了杯玫瑰花茶遞到她手上。其動作之嫻熟,連溫琢見慣了的人都要咋舌。

  「不過,也不算是毫無收穫不是嗎?」

  「一點點了。」許莎莎謙虛,假裝看不到溫琢眼底眉梢的曖昧,繼續抱怨:「教練怎麼還不來呢?說什麼公佈參賽名單,叫大家都別遲到他自己卻遲到。其實,讓我留在這兒有什麼用?反正鐵定也不會讓我出賽的。」

  「那可不一定。市青少年跆拳道大賽是無差別大賽,不分男女,不分級別,每個團隊出五名選手……」

  「你也說才五名啦!算來算去都落不到我頭上了!教練也真是的,幹嗎不早發表名單呢?那樣不參賽的人就不用那麼辛苦練習了嘛!」

  溫琢忍不住瞪過去。全體人裡就數她最會偷懶了,現在居然還敢這麼抱怨。目光一轉,看到走進來的韓拓勇,忙站起來迎上去。順便看看那邊淡然的秦珩和一臉興奮的姜昱。其實不用看也知道,他們三個現在是隊裡實力最強,怎樣都會讓他們出賽的,偏姜昱仍是一臉興奮緊張得快要暈過去的樣子。不知道另外那兩個會是誰?

  「溫琢、秦珩、姜昱……」目光掃過面前表情各異的面容,韓拓勇頓了下,然後說:「崔容之,林雪意……」

  「我?」一直低著頭的少女猛然擡頭驚訝地問:「韓教練,你打算讓我出賽?」

  「怎麼?沒自信?還是認為自己這些日子的苦練都是在浪費時間?」

  「我……」沈默中,目光相對,少女的眼睛一點一點亮起來,一簇小小的火焰煥然起來,「我不會輸的。」一定會贏!她一定要讓那個人看看。

  韓拓勇一笑,低了下頭,然後擡起頭淡淡說:「有目標,想要得冠軍是件好事,但我要你們記住,只要你確定自己已經盡了全力,那結果是輸是贏都已經不重要了——你們這幾個月的汗水並沒有白流。」

  目光移動,他看著微笑的溫琢,沈默的秦珩,若有所思的崔容之,咬著嘴唇的林雪意——這是他的學生,雖然不是最強的,卻是最重要的,就是這些孩子,讓他重新站起來,而不是再像一攤泥一樣倒在地上……嘴角苦澀的笑一閃即逝,轉為安慰的笑。明天,將是你們表演的舞台,世界將向你們敞開另一扇窗口……

  目光一頓,韓拓勇看向筆直向他走來的姜昱。這傢夥,這種時候,吊兒郎當的笑還是一點都沒變。

  「說什麼呢?教練。你覺得我們不能得冠軍嗎?真是太小瞧我們了,你等著瞧,我們一定會捧個獎盃回來給你看的。」鄭重聲明,姜昱突然回過頭衝著一群注視他的同伴舉拳大聲吶喊:「光明最強!」吼完轉身向門口走去。腳步聲消失在走廊裡半晌,突然又探進頭來,「喂,你們還在那坐著幹什麼?是等著吃飯還是睡覺呀?這種時候就該好好練習一下嘛!」

  忍著笑,溫琢對韓拓勇行禮,慢慢跟了出去。身後秦珩也站起身來。

  不錯,他們會捧個獎盃回來,這間道場裡唯一缺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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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17 12:35:51

第10章(1)

  「啊,找到了。」一聲低呼。手電筒的光圈在地上一晃而過,歐陽潤彎腰撿起落在走廊裡的鑰匙,「果然是丟在這了……」聲音一頓,他側耳傾聽,然後慢慢走進道場。

  「雪意?」他驚訝地叫著,被罩在手電筒光圈裡的少女用手擋著眼睛,人卻仍是坐在墊子上沒有動。

  「你怎麼還在這?」他看著林雪意身上的道服,遲疑著問:「你不是一直在這練習吧?」

  擡頭看他一眼,林雪意淡淡地說:「我明天不可以輸。」

  「是為……」把沒有說完的話嚥回肚子裡,歐陽潤上前,半蹲下身,「既然你這麼認真,那我也陪你練習好了……反正我回家也沒什麼事做啦!」站起身,走到牆邊打開燈。歐陽潤滿臉笑容地回過頭來,「你放心,光明明天不會輸的,因為……連我這麼懶惰的人都這樣勤奮練習了不是嗎?」

  明天,光明不會輸的,一定不會……

  林陰大道上,明亮的路燈明珠一樣連成一串。

  奔跑的身影漸漸慢下來,最後停下腳步,手撐在大腿上喘息著,然後擡起頭對倚在鐵門前對他微笑的母親微微一笑。

  「沒想到你居然真的這麼喜歡跆拳道。」本來還以為他只是為了和那些朋友一起湊個熱鬧而已呢!

  接過毛巾,胡亂擦著汗濕的頭髮,黑髮少年在穿過她身邊時低聲回答:「我只是不喜歡失敗的感覺,所以……」明天不能輸。

  春天的夜晚,仍然很涼,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拉緊衣領,裹緊身體。可是回過頭看著那座靜靜聳立在黑暗中的陳舊道館,她卻什麼都不想去做了,任由春夜的涼風那樣自領口鑽進衣服裡。已經記不清多少個這樣的夜晚悄悄地離開這座無人的道館,尤其是這半年來……

  拉鐵門的聲音在夜裡顯得格外的響。下意識地伸手接住拋進懷裡的鑰匙,她擡起頭看著走過來的少年,忍不住笑起來。至少這半年來她不是孤單單的一個人不是嗎?

  「喂,你打算站在這站到天亮嗎?」暴躁的少年終於還是忍不住出聲拉回她遊蕩九霄的魂魄,「到底有什麼好看的?明天的賽場可比這個大得多了。」

  「我只是在想,或許以後沒什麼機會來這裡了……」這個在她生命中佔據重要位置的舊道場,或許以後將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不見。

  一直沈默不語的少年終於側過臉看她,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想得到她會是怎樣的表情,「你學跆拳道,重建社團只是為了一次比賽嗎?如果不是的話,有什麼理由再也不來這裡呢?如果想來,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你……」

  沈默,低下頭,她笑了起來,「你說得不錯,只要我想來,沒有誰可以阻止……」不再那樣凝視著面前的建築,她轉身追上走在她前面的兩個少年,「喂,你們以後也會來的是吧?是不是啊!怎麼說都是夥伴嘛,用不著這麼冷淡吧?!喂,喂……」

  忍不住回過頭去。那靜靜的黑暗中隱藏著她永遠無法忘記的記憶。她,還會回來……

  本市青少年跆拳道大賽今年已經是第十屆。參賽的大多是各個初、高中學校的社團,也有各跆拳道館組織起來參賽的隊伍。今年參賽的隊伍共有二十二個。每隊有五名選手出賽。五局三勝制。賽程分三天,初賽、複賽、半決賽、總決賽,冠軍除了得到獎盃外還可得到豐厚資金。

  光明第一天的比賽排在下午,而對手則是市三中。不知該說幸還是不幸,若說幸,是溫琢很瞭解對方的底細,而不幸則是因為必須對上她所熟悉的人。雖然不是夥伴,但總算是認識的朋友兼同學,而且,這支隊伍曾經是韓拓勇所帶領過的奪冠隊伍,雖然他所教過的那些學生已經不在了,但聽到三中這個名字,心裡還是有一種親切又陌生的古怪感覺。

  遠遠地看著韓拓勇和三中的教練寒暄,那教練還時不時地轉向她這邊指指點點,溫琢的心裡也不是很自在。如果當初答應這個幾次找她的教練加入三中跆拳道社的話,現在就不是這種對立的關係了。

  「咦,那不是在道館裡見過的小子嗎?他還說過比賽時見呢,現在還真的見著了……嗯,我不是很喜歡這傢夥,一會兒一定要打垮他!」

  聽到姜昱最後一句狠話差點沒栽倒在地。溫琢擡頭看看正走過來的小武。還好沒聽到的樣子,要不然不用等比賽也要來一場大混戰了。小武怎麼說也算是三中的隊長,他後面那幾個可算是死忠粉絲了。

  「沒想到第一場就碰上你們。」小武打著招呼,臉上仍帶著笑,可他身後那幾個男生看起來就沒那麼友善了。看到姜昱一臉凶橫地瞪眼,小武回頭一看,便皺起眉,「別露出那副表情,比賽還沒有開始,誰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現在這樣子實在是太難看了。」

  果然是老牌社團,得過冠軍,氣度果然不同。溫琢看著他身後的隊員慢慢斂去一臉的不善,再轉頭看一眼身邊仍是一臉凶相的姜昱,不由得在心裡一聲低歎,只能無奈地放棄勸說的念頭。這個姜昱,一旦盯上誰簡直就像咬住骨頭的狗似的絕不會輕易鬆口的。

  「雖然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對手,但不代表我們會輸的,而且就算是我對你的那一場,明知必輸我也會全力以赴的。」小武低下頭一笑,「溫琢,這一次我會盡全力去擊敗你。」

  「全力以赴……」看著小武的背影,溫琢低聲念著,聽到身後林雪意的低喃:「不會輸的不會輸的,我一定要贏……」不覺一笑,回頭說道:「不要再去想勝負輸贏這些事了,只要肯定自己已經全力以赴,那不管結果怎樣都沒關係。」

  一直在緊張的林雪意擡起頭,看著她的眼神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一邊的姜昱已經吼起來:「你頭殼燒壞了怎麼著?現在這種時候當然是要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了,要不然怎麼能去打敗四中那群混蛋呢?還說什麼結果不重要,我可是一定要得到冠軍的獎盃回去做裝飾的。」

  無奈地瞥他一眼,溫琢環顧在四周各忙各的夥伴,低聲說:「獎盃是很漂亮,可是對我而言,它再漂亮也沒有我和你們一起度過這些日子的記憶來得重要——我已經得到這輩子最難忘、最寶貴的東西了……」

  好像突然之間四周靜了下來。正在整理護具的歐陽潤和崔容之扭頭看過來;擦拭水壺的莎莎擡頭與沈遙相對一笑;秦珩沈默著,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眼中卻似乎閃過一絲笑意;而林雪意咬著嘴唇欲言又止……

  沈默中,姜昱突然跳起來惡聲惡氣地吼:「這時候說這些肉麻的話,我看你真是傻了……好了好,你們還呆著幹什麼?準備準備,我們去把獎盃拿回來!」

  「很肉麻嗎?」歪著腦袋看著姜昱的背影,溫琢笑起來。就算肉麻好了,總比什麼話都不說出來強吧!

  他們是她重要的夥伴啊!當她站在場上聽到場邊聲嘶力竭的呼喊時更加肯定心中所想。是的,他們是夥伴,就算仍然有矛盾、有衝突,仍然是彼此不可或缺的同伴……

  雙目乍開,目光犀利地刺痛對手的雙眼,溫琢吶喊著發出最後一擊……

  能夠成功闖入決賽,溫琢一點都不驚訝。雖然照大會的說法「初次出賽的光明是一匹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黑馬」,但她自己卻從沒有這樣想,雖然事先也知道不可能做到完美的全勝,但畢竟光明這邊有一個金牌教練坐鎮,再加上她這個黑帶和復出的秦珩還有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姜昱,要做到三勝勝出還是輕鬆的。而現在就是他們面對最強的對手,定下戰書的仇人的時候。

  「教練,你確定這是四中的出賽名單嗎?」疑惑地看看一臉正色的韓拓勇,溫琢小聲說:「現在好像出場順序還沒報到大會吧?」那一句「你怎麼會弄到手」到底還是沒問出來。

  韓拓勇也沒有解釋為什麼他會在賽前取得對方出場名單,這種事雖然算不上光明,卻不是什麼稀奇事,現在四中也應該在研究他們所得到的資料才是。

  「按照對方的出場順序,我已經訂下了兩個方案,一是以弱搏強,二是以強搏強,若是以弱搏強,可以輕鬆獲勝,而以強搏強……」

  他話還沒有說完,姜昱已經叫道:「當然要以強搏強了,老虎對綿羊能有什麼意思?!」

  看著姜昱一臉激動樣,韓拓勇微微一笑,望向溫琢。

  溫琢略一猶豫,「我同意姜昱的說法,不過我想做一點小小改動。」隨手用筆在名單上的名字一勾,她笑笑,「這個最強的對手交給秦珩來擊敗。」

  目光一閃,一直沈默的秦珩定定地看著她,雖然沒有說話,眼中卻現出激動之情。

  「秦珩,這個傢夥可就交給你了,不是已經約好會在賽場上見了嗎?」不再去看秦珩臉上的表情,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莎莎不是去買飯盒了嗎?怎麼還不回來呢?」

  話音剛落,休息室的門就打開了。

  「自己偷懶還好意思說?!」一臉不悅的許莎莎抱怨著,身後是充作苦力的沈遙,「你們倒是節省體力了,只是苦了我們這些做後勤工作的。你知不知道現在體育館外面連個盒飯都成了搶手貨呀!要不是別人好心讓給我們幾個,你們就都等著餓肚子好了。」這些人都有病啊!大中午不回家吃飯也到食堂去吃嘛,偏偏非要留在休息室裡吃飯盒。

  「是嗎?那人還真是好心啊!」溫琢隨口說著。睨見許莎莎怪怪的表情,不禁眼中直冒問號。

  「別說我不告訴你,那兩個人說是一直有看比賽,還說是咱們光明的粉絲哦!」

  不是吧?!粉絲?愣了一秒,姜昱突然一個箭步衝出門,隱約看到兩個穿著運動服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的拐角處。有點失望。粉絲耶!就是說已經開始有人崇拜他了。他忍不住放聲大笑。現在除了那些愛發花癡的女生外也有人為他的實力而……

  「喂,你們給我留一盒呀!」目光一轉,他撲上去。隱約聽到溫琢的小聲嘀咕:「粉絲,好像很不錯的事哦,這回一定會有更多的人加入跆拳道社了吧……」

  幾乎一頭栽倒。姜昱扭頭狠狠瞪她一眼。就算是粉絲也是崇拜個人魅力好不好,哪那麼容易就會入社呢?這傢夥除了這些事什麼都不想。

  雖然沒再說什麼,但姜昱打從心裡還是有種滿足感的,以前都是被那些女生追來追去的,光明的男生不是被他打怕了就是見了面大眼瞪小眼恨得牙癢癢的樣子,這回他這個英雄終於可以得到同性的崇拜了……

  不過當他站在場邊上腹如刀絞時,他再也沒有心情為那種事情而心情雀躍了,「沈遙,你們究竟買的什麼東西呀?」不好對著一邊苦著臉的許莎莎發火,姜昱用眼睛牢牢瞪住沈遙。

  「我怎麼知道啊。」沈遙捂著肚子,著急要走,一擡頭,目光突然凝住,「啊……那兩個人……」

  順著他的手看過去,隔著比賽場地,對面的選手席上坐著十來個穿著道服的少年,「呀,那兩個背影……」旁邊拿著水壺過去的穿著運動服的,好眼熟啊!「呀——」姜昱突然大叫起來,毫不猶豫地衝了過去。

  「姜昱。」一把沒抓住,溫琢也想起來什麼似的跟了過去。

  秦珩等人也快步跟上。

  等他們趕過去,姜昱已經揪住一直微笑著的顧文斌,「TMD,是你動了手腳是吧?你還是不是男人啊?居然使這麼卑鄙的手段……」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顧文斌笑著,那麼囂張的人居然也露出彷彿一肚子委屈被人欺負一樣的表情。

  「還裝蒜,剛才就是那兩個傢夥去動的手腳是吧?」姜昱看著他的臉,恨不得立刻就一拳打過去,無奈身後追來的同伴卻把他抓得牢牢的。

  「你們兩個做了什麼?」轉頭去問,顧文斌又看向溫琢他們,「你們的臉色好像真的不是很好啊,是不是太緊張了?」

  「你還說,就是他們讓盒飯給我們的。」許莎莎吼了一聲,又彎下腰去。

  顧文斌「啊」了一聲,「怪不得剛才你們只買回了那麼幾個盒飯,還真是品德高尚,寧可自己的同學餓肚子也要讓咱們的對手吃飽,哼,不愧是四中的學生,有王者風度。」

  「你是YY小說看多了,做夢吧!」姜昱罵了一聲,想要掙開緊抓著他的手臂。

  「不行,姜昱。」急急地喊了一聲,溫琢回頭看了看遠處。裁判很快就要進場了,這時候打起來就會直接喪失比賽資格了。

  「怎麼?等不及要動手了嗎?知道比賽時沒機會贏了就想群毆?」顧文斌樂了,雙手舉高然後又刻意垂下,「你放心,我不會還手哦,我很明白失敗者痛苦的心情的,怎麼著也得讓你們發洩吧。」

  「王八蛋!」姜昱狠命一甩,溫琢踉蹌著幾乎跌倒。就在姜昱揮拳的剎那,秦珩突然擋了過去,那一拳就擊在秦珩的下巴上。

  「姜昱,比賽還沒開始呢,你想幹什麼?」擡手揉了揉下巴,他淡淡開口:「有什麼事等比賽完之後再說,我不想沒開始就先輸掉比賽。」

  目光相對數秒,姜昱慢慢放開手,一聲不吭地轉頭走開。

  「你們已經注定輸掉這場比賽了。」顧文斌看著秦珩的背影冷冷說著,目光遠遠地望去,那一頭除了跑去解決「人生大事」的剩下的也不過是殘將弱兵了,還能怎麼樣?

  腳步一頓,秦珩回過頭掃過他和他身後放肆地笑的隊員,忽然一笑,擡起左手豎起中指做了一個他平時不會做的動作。然後瀟灑地轉身,看都不看顧文斌氣得發白的臉轉身離開。

  比賽還沒開始,誰能知道結果呢?!

  「再來兩片。」在許莎莎把手裡的小藥瓶收起來時,姜昱沒有縮回手,反而把手伸到她面前。攤開的手上有一片白色的藥片。

  「還要?」許莎莎低叫,猶豫著,「你已經吃第二片了,這是藥不是糖,你也看說明書了,只要吃一片就好使得你要吃四片,就算真的肚子不痛了也要胃痛了……」

第10章(2)  

  「少囉嗦!」一聲低吼把許莎莎沒說完的話嚇得不知飛到何處。姜昱彎著腰,臉上都是冷汗。該死的!早知道剛才不搶歐陽的盒飯了,現在才真叫自作自受呢!

  「姜昱,你傻了還是瘋了?我都說過比賽結果並不重要了……」溫琢走過來,話還沒說完,姜昱就擡頭狠狠地瞪她。

  「我看你才是傻了,說什麼結果不重要,我們光明要是輸給那種卑鄙無恥的傢夥,還不如都死掉算了!」

  目光越過溫琢看著賽場中已經露出敗相的崔容之,再看向對面那些一臉得意的混蛋,然後是這邊不遠處咬著嘴唇目不轉睛看著比賽的林雪意,還有那些垂下頭的同伴,最後,目光落在面前的溫琢臉上。

  「我們現在是一勝一負,如果小崔輸了的話,那就是一勝兩負,也就是說我和秦珩都必須打贏才行。溫琢,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如果就這麼輸掉的話真是太沒面子了。」

  搶過許莎莎手裡的藥瓶倒出藥丟進嘴裡,溫琢連阻止都來不及,只能看著他仰起脖子就著純淨水把藥吃了下去。從瓶口漏出的水順著嘴角流下,和著汗在姜昱有些蒼白的皮膚上滾落。張開嘴,溫琢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得鼻子有一些酸意。

  裁判宣佈比賽結果的聲音傳來。溫琢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忙轉過身去,擠入圍上前的同伴中間遞上早就拿在手的毛巾。

  目光一對,崔容之幽黑的眼中閃過一抹水意,卻立刻拿起毛巾掩飾似的去擦臉上的汗水。

  「小崔,我一定會贏的。」沒有去看落敗的好友,姜昱只是站在圈外淡淡說著,便頭也不回地走向場中,等待著下一場比賽的開始。

  直起身,溫琢看著姜昱伸展手腳的背影,忍不住回過頭去看仍然躺在長椅上閉目休息的秦珩。從比賽一開始,秦珩就一直躺在長椅上,似乎真的是睡著了,場內場外的吶喊他似乎完全都沒有聽到,甚至身邊同伴的議論也好像沒有聽到。他是真的睡著了?他知不知道如果這一場也輸掉,那不管下一場他是輸是贏都已經沒有作用了?他是真的已經不再在乎輸贏了?還是,他相信同伴會和他一起取得勝利?

  顧不得多想,在聽到入場的廣播後,溫琢全神貫注地注視場中對峙的兩人。雖然沒有像觀眾席上的觀眾一樣大聲叫喊,雙手卻不自覺地交叉,在心裡默默念著:「加油——」姜昱說得不錯,光明絕不能輸給使用卑鄙手段的傢夥,如果輸了的話,這輩子都會覺得遺憾吧!

  如果讓姜昱再一次選擇,他大概不會去吃那麼多藥吧!還真是讓許莎莎說準了,不單只沒減輕肚子痛,現在連胃都痛得厲害。冷汗不停地往外冒,連腳步都不自主地緩慢下來。一不留神,已經挨了一下。TMD!卑鄙小人!如果不是在比賽中,姜昱已經要破口大罵了。

  眼角一瞥,瞄到對手護具後帶笑的目光。混蛋!看哪呢!心虛了嗎?不敢和少爺我對視?

  突然心中一動,他努力集中精神。那個混蛋是找他的破綻。他也知道洩藥的事,所以一定會利用這個來做最後的攻擊。對,那混蛋一定會來打他的肚子。好啊,不錯的想法。可惜,現在他也知道了。現在就來做最後的攻擊吧!

  右手刻意地放低,似乎是無法忍受疼痛而下意識地想要去觸摸。姜昱半瞇的眼在對手有所動作時突然放亮,同時身體快速地移動,先是以膝蓋抵住對手的腿窩,然後用一個手肘擊在對手微微彎下的背上,最後一個利落的側踢將對手放倒在地……

  一切都只發生在幾秒中,當人們發現剛才發出攻擊的選手突然之間倒在地上時,才如夢初醒般發出吶喊與掌聲。

  最後一擊,決定勝負。聽到裁判宣佈比賽結果,姜昱慢慢解下護具,挺直腰,便站在場中注視著對手,一直等到對手爬起身,然後極為有禮貌地慢慢彎下腰,行禮,以一種就是他的同伴都少見的紳士風度慢慢退場。在身後對手以及全場觀眾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到場外,在雙腳踏上地面的同時突然把手中的護具拋得老高,放聲大喊:「光明最強!」

  「這傢夥!」溫琢眨著眼,在同伴衝上前圍住姜昱的同時回過頭去。原本一直閉著眼的秦珩突然睜開雙眼,正坐起身來,「喂,你倒是會把握時間。」走過去提起腳邊的護具塞到他手裡。忍不住又來一句:「以後不要總是這樣不分時間地點地睡了,要不然被人當豬賣了都不知道。」

  嘴角一撇,秦珩睨著溫琢,忽然問:「你真的是女生嗎?」

  「什麼意思?我哪裡不像女生了?」先是一怔,立刻出聲反擊。本來還想舉若幹例子為自己平反,卻在下一秒被突然撲過來的姜昱擠下長椅。

  「我說兄弟,現在要全看你的了!去吧!把四中那個混蛋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讓顧文斌那小子跪在咱們面前求饒……」

  「你這個混蛋姜昱,我看現在該求饒的是你才對吧!」一聲暴喝,溫琢狠了心地扯住姜昱的道服,用力一拽,在他跌下來的同時用手肘狠狠地擊出。

  「啊——」姜昱的慘叫聲中,秦珩突然微微一笑,然後起身,戴上護具頭也不回地走開。身後仍然傳來姜昱的叫聲:「放手放手,你這個臭丫頭、假小子……」

  深呼吸。明明和平時沒什麼兩樣的空氣卻突然覺得異樣讓人感到舒服。也算學了五年的跆拳道,可卻還是第一次站在總決賽的場地上。而且還是一次足以影響最終結果的比賽。或許,有一些緊張,但更多的卻是興奮,即使已經寧神靜氣許久也沒辦法消除的興奮感佔據了他整個身心。

  合上眼,然後慢慢張開,秦珩看著站在對面的對手,嘴角微微揚起。

  顧文斌,我來履行誓言擊垮你!

  「你那是什麼眼神啊?」顧文斌吃吃笑著,扭頭看看正慢慢走過來的裁判,壓低了聲音:「你以為能打敗我嗎?你這個殘廢!」

  握成拳的手慢慢收緊,然後又漸漸鬆開。秦珩看著顧文斌,一句話都沒有說,在裁判示意行禮時慢慢彎下腰去。

  這一刻,他是為了榮譽而戰,而非私怨,他絕不能也絕不會讓那個人看不起。

  竟然沒有激怒他。

  顧文斌低著頭,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既然已經把冠軍的頭銜抓在手裡,那他絕不會放手,絕對不能丟了這個冠軍讓人看不起,為了這,他什麼都不在乎,哪怕使用任何手段……

  吶喊、歡呼,甚至觀眾或善意或惡意的叫罵都在這一刻遠離。漸漸地,耳中除了自己和對手的心跳聲外,幾乎什麼都聽不到。擡起頭,眼中除了對手,什麼都看不到,有那麼一瞬間,彷彿對手的動作變慢,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每一個動作。

  攻擊,似狂風驟雨般襲來,秦珩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顧文斌的所有攻擊都是針對他曾經受過傷的左手,每一拳、每一腳都是對準他的左半邊身體。

  「卑鄙!王八蛋!」姜昱跳著腳,揮動拳頭,心裡打定主意,不管結果如何,等離開運動場一定要狠狠教訓一下四中的那群混蛋。

  「這下糟了,如果那傢夥一直攻擊秦珩的左邊,那就危險了。」連歐陽潤都忍不住叫起來。

  「秦珩應該也看出顧文斌的意圖,如果……」

  「秦珩他……」崔容之和溫琢同時頓住,目光一對,溫琢難掩眼中的擔憂,「希望秦珩不要那麼傻。」

  「已經晚了……」韓拓勇低聲說著,突然站起身來,低聲喝:「去拿藥箱來。」

  跳起身去拿藥箱。溫琢匆忙中回頭一瞥,映入眼中的是顧文斌頹然倒地的身影。秦珩穩穩地站在場中,高舉著右手,左手卻極不自然地垂落。

  那傢夥,居然真的引誘顧文斌去攻擊自己的左手。真是發傻了,不過是一場比賽,就算是輸了也不會有人責備他半句啊!

  心裡暗暗抱怨著,鼻子卻酸酸的,眼眶裡也濕濕的。

  真是一群傻瓜!怪不得光明的升學率那麼低,原來學校裡都是一群傻瓜,白白長了一張聰明臉孔。

  低下頭,她提起藥箱,在秦珩在場中行過禮後就立刻衝上前去。

  「秦珩!」她叫著,卻擠不進一群興奮到要發瘋的傻瓜中間。

  目光一轉,已經看到她手中的藥箱,秦珩眨了下眼,突然笑起來,右手看似無意地護住垂下的左手。聲音雖然有些抖,聲調卻異常堅定:「沒有拿到獎盃之前,我哪也不會去。」

  「傻瓜!」低聲罵著,似乎又有什麼東西要從眼裡流出來。

  「喂!看這邊。」有人叫著。韓拓勇慢慢向他們走過來,場外一個中年男人正拿著相機對他們揮手,「大家一起喊茄子哦!」「白癡!」溫琢聽到身後姜昱冷冷地罵一聲,引來一陣低笑。隱約地聽到莎莎在說:「啊,終於有一件值得紀念的事發生在美麗的春天了。」

  笑,自嘴角一點一滴地如水般盪開。在下一秒鐘,膠片把瞬間的歡笑凝作永恆……

  或許,許多年後,會忘記許多事,包括曾經有過的悲傷與歡笑,但這一刻,這被凝固的笑容,卻將永遠留在我的心中,永遠無法忘記,當我18歲時曾經有過一群世上最好、最美、最帥、最酷、最堅強、最勇敢的夥伴。

  你們,是我的夥伴。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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