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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27 14:34:19

前言:

這個對她冷漠到不行的人,是她自小便相中的那個新好男人嗎?
以前的他不僅溫柔又體貼,對她更是有求必應,
身旁亦不曾出現過其他「花蝴蝶」,讓她非常的放心。
可她不過是出國深造一點點時間,他他他……竟完全變了個樣──
不只在態度上變得異常冷淡,
連兩人小別後的約會,他都特地找個大電燈泡來鬧場,
害她原本打算「傲嬌」一下的計畫立刻破功……
可雖然他表現得如此冷冰冰,她卻還是能感受到他對她的在乎──
當她被驚悚電影嚇到皮皮挫時,他會主動提供溫暖的胸膛;
在她不慎受傷流血時,他邊罵卻邊幫她包紮的動作讓她感到窩心不已,
所以她以為,他的舉動正是所謂的「嘴巴說不要,身體倒很誠實」吧?
原以為只要她再加把勁,定能找回兩人過往的感覺,
卻沒料到他竟開口請她對他放手?!怎麼會這樣……


第1章(1)  

  她身上穿著的是最新款的春季洋裝,腳上踏的則是上個月才剛發表,2010年限量版夢幻高跟鞋;她手裡拿的是知名品牌雜誌當期的主打名牌包,至於脖子上戴的鑽鏈則是專為她設計,由巴黎名匠精心打造、世上僅此一條,是她二十歲時的生日禮物。

  撇開這些不說,單就臉上那副將她襯得更高高在上的墨鏡──尋常人就算不吃、不喝的存下一整年的薪餉,恐怕也未必買得起!

  就算是對名牌一竅不通的外行人,也能輕易看出她身上每一個配件都是價格非凡的高檔貨。

  此人必定身價不凡!

  拜這身行頭所賜,儘管機場外人來人往,她仍顯得特別搶眼。

  偶有路過的男男女女對她投注了多一點的眼光,並對著她竊竊私語,但她完全無動於衷,彷彿很習慣旁人的目光似的;她的下巴微仰十五度,塗了唇膏而顯光滑的嘴唇全無笑容,顯得有點不可一世的姿態。

  約在她蹙眉看了第三次手錶時,一輛黑色轎車駛來,在她面前停下,只見駕駛座的司機慌張的打開車門,恭謹的對她行禮,而後上前接過她手上沈重的行李包,再為她打開車門。

  「怎麼這麼慢?」她一開口就是不滿的抱怨,順手拿下墨鏡瞪視著來人。

  「是、是,實在很對不起,小姐臨時改了班機,稍早一接到電話,夫人就讓我馬上趕過來了。」年輕的司機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就算是這樣,還是太慢了。」她姿態從容的坐進後座,並不接受他的解釋。

  「是、是,下次我會注意的。」司機小林邊說邊替她關上車門,而後鑽進駕駛座。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司機嗎?」她隨口問道。

  「是、是,去年九月份才來的。」他的態度恭敬而拘謹,還是有些緊張。

  「老李呢?」她又問。

  「李伯這兩年身體不太好,說是退休養病去了。」

  「是嗎?」她隨口回話,對這話題似乎不甚關心。

  待司機小林繫好安全帶,她才將早已握在手裡的便條紙遞向前座,「載我到上面這個地址吧!」

  「小姐不先回家嗎?」小林有些詫異的接過紙條──夫人可是吩咐了要盡快將小姐帶回去的。

  「家是要回的,」她邊說邊望向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只是在回家前,我想先去見見他。」

  他?

  他是誰?

  在這戶人家工作久一點的,對「他」這號人物肯定不陌生!

  但司機小林是去年才來的,那時小姐還在國外唸書,他也僅是憑著客廳裡的那張照片才知道傳說中的大小姐長得是什麼模樣,但對大小姐口中的這個「他」,還真是讓他聽得一頭霧水。

  但司機小林沒有多問──當人家司機的嘛!好奇心別太重,老闆的私事還是別過問得好。

  嘴巴顧得牢,把分內的事做好,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思及此,小林只是答應了一聲,認分的開車往紙條上的地址前進。

  任永晴,華元集團總裁的掌上明珠。

  由於任氏夫婦晚年得女,唯一的手足大哥又和她差了足足二十歲,因此任永晴無疑是任家最受寵的尊貴小公主,任家上下莫不把她當成是塊寶,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呵護備至。

  瞧她的名字:任永晴,便是任氏夫婦對這唯一的寶貝女兒最大的期盼──期盼她這一生諸事順遂,無風無雨、無苦無難、永遠天晴。

  而他們的實際作為確實也朝著這個目標前進:盡其所能的給她最好的,努力實現她的每一個願望,和所有極度溺愛孩子的父母一樣,任氏夫婦也致力於為他們的寶貝女兒鋪一條平坦舒適的道路,防堵一切可能跌倒的地方,為的就是不想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就是這分寵溺,才讓她養成了任性又不太為別人著想的個性,兼還有著點與年齡不符的孩子氣。

  但人的一生,哪有這麼簡單?

  任氏夫婦仍有力有未逮的時候,畢竟他們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守護在她身邊。

  受傷是在所難免,願望……也不是每一個都能替她實現,而其中最讓人感到力不從心的,便是任永晴的「他」!

  值得慶幸的是,也因為如此,讓她明白了並非凡事都能遂己所願,金錢買不到的東西就只能夠靠自己努力了。

  也只有在遇見這個「他」的時候,任大小姐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所有的任性全都收到一旁,一下子就變成個傻氣、天真、戀愛中的大姑娘。

  這多少平衡了一點她被寵壞的個性,讓她不至於糟糕透頂。

  「小姐,就是這裡了。」小林將車子開到巷子裡的一處公寓前停下。

  「是嗎?」她搖下車窗,半信半疑的問:「你確定嗎?」以他的身價,怎會住在這種地方?

  「按上面的地址來看,應該是這裡沒錯。」小林指著門牌說道:「小姐要找的人就住在這棟公寓的四樓七號。」

  小林畢竟還是新人,對自家小姐的心思所知不多,對他來說再正常不過的公寓,在任永晴眼中卻是「破舊不堪」的房子。

  基本上,尋常百姓住的樓房公寓,在她眼裡都是「破舊不堪」的,她大概很難想像竟然有人能住在一個連她臥房都比不上的地方。

  特別是她的「他」!

  說起這件事,可就是說來話長──

  約莫是小學二、三年級的時候吧!

  更確切的時間,或是怎麼開始的,沒有人記得起,總之,不知為何,小任永晴忽然迷戀上了那個「他」─—長鴻科技的公子裴謙。

  從小永晴嘴裡吐出來的話語推測,那時的她大概是將所有的空暇時間全都用來跟在裴家少爺後頭當個跟屁蟲,就像橡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藉此觀察著偶像的一舉一動。

  每天回到家,就聽她左一句裴謙、右一句裴謙的報告著今天的觀察發現─—裴家公子的一日行程紀錄。

  「裴謙今天午餐夾了好幾個香菇,所以我也夾了。」晚飯時,她率先報告道,平時最討厭的香菇,因為有了裴大少的加持,變得美味異常,香菇都不是香菇了。

  「裴謙今天跟坐在他隔壁的女生說,他最喜歡的顏色是綠色。」從此以後,小公主瘋狂愛上了綠色。

  「裴謙今天上了六次廁所。」很遺憾的,她努力過,但只上了五次。

  他倆分明是在不同的班級,小永晴卻對他前後左右的同學瞭若指掌,有時甚至連對話的細節都能清清楚楚的講述,令人為之驚歎。

  她就像個十足的小追星族般,追著偶像裴謙東奔西跑,只差沒把他供在家裡天天上香膜拜。

  任氏夫婦一開始只是一笑置之,本來小女孩嘛!情竇初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眾人都不以為意,都以為過一陣子她的熱情消退了,也就好了。

  可誰知道,小永晴對裴家少爺的關注與迷戀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與日俱增。

  幸好,靠著寵女至極的任家老爺、夫人的關係,她這癡迷之路也算走得順遂──從國小六年級開始,到國中、高中、大學,她和裴家公子讀的是同一間學校、念的是同一個班級,讓她終於能光明正大的跟她的「他」近距離接觸,結束三年默默跟在裴家少爺背後的辛酸日子。

  她的房裡擺滿了裴謙的照片,她吃他喜歡吃的菜、讀他喜歡讀的書、聽他喜歡聽的音樂、說他最常說的口頭禪……

  平日裡她最喜歡上學,最討厭放假─—尤其是寒暑假,簡直就是讓她度日如年!

  任氏夫婦捨不得寶貝女兒承受相思之苦,終日憂愁煩悶,遂在升國一的那個暑假帶著她出席裴家的一場宴會,正式將她介紹給裴家夫婦,也讓她想見裴謙的心能得償所願。

  裴家夫婦知悉她對自家兒子情有獨鍾後,大力支持他倆的「戀情」,尤其是裴夫人,三不五時就邀她到家裡作客,製造她與裴謙獨處的機會。

  對任大小姐來說,寒、暑假總算不那麼苦悶了。

  這幾年下來,裴家夫婦對她疼愛有加,早把任永晴當成是未過門的媳婦。

  現在呢!只消裴家少爺裴謙點個頭,兩家大概就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為他們籌畫婚事,讓這兩個從小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拜堂成親──儘管這「從小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含混了太多人為的刻意。

  只是,這當事者之一的裴謙,心裡又是怎麼想的呢?

  見她遲疑不前,小林好心的問道:「小姐,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她皺著眉仰望,將整棟公寓盡收眼底,「我自己上去就好,你留在這裡等我吧!」

  再怎麼看,這棟小公寓實在是不怎麼樣……也許裴謙就是想體會體會平民百姓的生活,故意住在這種房子裡的吧?

  聽裴伯母說,裴謙搬到外面住了,還堅持開了一家小店,說是想體驗更多的生活經驗,學習獨立自主。

  據說為了這件事,他和伯父還大大的吵了一架。

  一想到這裡,任永晴的嘴角就開始泛起笑意──確實很像是他會做的事情呢!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不照著大人們安排的康莊大道乖乖前進,反而自己辛苦辟徑,只願走自己想走的路;他很有想法,絕不隨波逐流。

  而她一直都很喜歡他這一點。

  尋常企業的公子少爺,有幾個能像他這般有勇氣?

  換了是他,又更了不起了──畢竟他可是獨子,是長鴻科技未來的接班人耶!

  只是看看這棟破房子……她事先還真沒料到他過得這麼……

  兩年前,她覺得自己在他身邊有著太多的不足,因而決定出國學習,增長能力之際,也拓展自己的視野,做個配得上他的好女人。

  兩年的時間不算短,她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下定決心的。

  畢竟他也曾為了她做過許多的努力:跆拳道、空手道、吉他,甚至還為她學習烹飪。

  她也有想為他做的事,她不想再像從前那樣總因心有餘而力不足,只是一味的接受,卻無能力付出。

  在國外有專人負責服侍她,她尚且覺得苦悶;裴謙一個人在外,沒人照顧,凡事都得自己打理,豈不是更辛苦百倍?

  他和她都一樣,以前住在家裡,事事有人為他們打點得妥當,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什麼都毋須擔心。

  但現在,他一個大男人的,要怎麼收拾?

  大概是放任著家裡亂成一團,三餐也沒能正常的吃喝吧?

  不過沒關係,兩年過去了,她回來了──她會幫他打掃房間、為他準備三餐,讓他在專心體驗不同生活經驗之餘,全無後顧之憂。

  凡事都可以學習,為了他,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小林,你幫我瞧瞧,我看起來還好嗎?」任永晴彎下身子在後照鏡前一會兒調整衣服、一會兒梳理頭髮,順便檢查臉上的妝,做最後的審查。「眼睛有點腫吧?」伸手輕撫過眼圈。

  這該不會就是近裴謙情怯吧?

  人家都說:小別勝新婚,可她和裴謙異地相隔了兩年,其間雖有聯繫,卻一次也沒見過面,足可稱得上是「大別」。

  他會想她嗎?

  久別重逢,他會不會為此而感到驚喜呢?或者是覺得失而復得,讓他比從前更加珍惜她的存在?

  還是說……這一別,實在是別得太久了,讓他對她的感覺漸漸轉淡,不知不覺的便忘了她,另覓新歡?

  喝?!

  那怎麼行?

  胡思亂想!真是胡思亂想!要知道這兩年來,她可是沒有一天不想著、念著他,盼的不就是此時此刻嗎?

  眼看他就近在咫尺,他倆馬上就能見面了,怎麼反倒是她在這裡自己嚇自己呢?

  「小姐看起來好極了,比電視上的女模特兒還要漂亮呢!」小林半是拍馬屁,半是真心的回答──無預警的被徵詢意見,他只能小心的斟酌用語。

  任永晴對著後照鏡微微一笑。

  也是,在國外,她沒一天鬆懈保養,用最貴、最好的保養品,進最知名的美容院,請最上等的髮型設計師……用錢堆積出來的美麗,就是為了成為一個能讓他帶出門覺得面上有光的女人。

  費了這麼多心思,又怎會徒勞無功?她也真是杞人憂天了。

  應該訝異、驚喜,還是個溫柔的微笑,又或是輕輕的拉起她的手?對於初逢那一剎那他會有的表情,她早就想過千百回了。

  至於她,優雅的微笑,抑或是在開門的瞬間舉起手高喊「Surprised!」,並衝上前去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還是學學偶像劇裡帶著滿滿情感的輕聲說一句「我回來了」。

  對於初逢那一剎那她該有的反應,老實說,她也早已想過千百回了。

  只是,若有人和她有過一樣的幻想,恐怕要大失所望了,因為在門開的那一刻,上述景況沒一個成真!

  「你……你是誰?!」愣了足足有兩秒鐘她才回過神來,記起了該詢問眼前這名睡眼惺忪、衣衫淩亂的女人的身份。

  這女人正倚靠著門框,一臉莫名其妙的瞅著她瞧。

  「一大早到別人家按門鈴,為的就是要質問對方是誰嗎?」那女人一臉不耐的揉了揉眼睛,「我才想問問你是誰呢!」

  大清早的,擾人清夢!

  任永晴的嘴角抽搐著──一個女人……大清早的在自己男人家裡,還是這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換作是任何一個女人,在這種時候,出於本能的,都會因此觸動心中的警鈴大作,警告她此女非善類,是敵人!

  一下子她全身上下的細胞都緊繃著,處於一種隨時備戰的狀態。

  她是誰?

  這女人竟敢這樣問她?

  「我是裴謙的未婚妻。」任永晴挺起胸膛,驕傲不可一世的斜瞇著眼睛打量眼前的女人,再自然不過的宣佈這個?造而來的頭銜。

  「未婚妻?」那女人迷糊的重複著她的話語,腦袋還沒清醒,「我可沒聽裴謙哥說過他有個未婚妻。」說著還打了個大呵欠,一點也不把她的話當成一回事。

  「你跟他是什麼關係?他有必要凡事都向你報備嗎?」任永晴冷哼一聲,實則內心有些心虛。

  「嘖!」倚著門的女人見她態度不佳,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該不會是電視上演的那種,自作多情,硬給自己冠上名分的瘋女人吧!」

  這女人話說得不夠小聲,還是被任小姐給聽見了。

  「你說什麼?!」任永晴瞪大了眼睛、低喝了一聲,因這女人隨口的一句話,意外道中事實而讓她感到火氣直衝、老羞成怒。

  這女人、這女人是個什麼東西?竟敢暗罵她是瘋女人?!

  就算……就算她還不是裴謙的未婚妻,早晚也會是的!

  而且她和裴謙的關係匪淺,豈是隨便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可以比擬的?

第1章(2)  

  「是誰啊?」就在她怒急,氣得漲紅了臉時,熟悉的男性嗓音從倚著門的女人背後傳來,門被打得半開。

  是裴謙!

  朝思暮想的裴謙,她終於見到了,卻是在這種出乎意料的情況下。

  「哦!」這是他見到她的第一個反應,亦是她先前從沒想過的!「不是下午才回來嗎?」說著他也打了個呵欠。

  「她說她是你的未婚妻呢!」倚著門框的女人笑著回頭向他報告剛才的對話。

  任永晴一下子低垂著頭,方纔的氣焰全沒了,就怕他毫不猶豫的拆穿她的謊言,讓她成為笑柄、成為這討厭鬼口中的瘋女人,因此她別過臉不敢看他,嘴巴卻還不認輸的噘得高高的。

  「未婚妻啊……」他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才無奈的歎口氣道:「她真的是我的未婚妻。」

  任永晴詫異的擡起頭看他,沒料到他會在別人面前這麼回答。

  他向來討厭她這樣亂說話的,只是剛才她意料之外的見了個女人來開門,一時慌張……急著想宣示所有權,才會隨口這麼說……

  至於倚著門的這女人則是大吃一驚,「你不是單身嗎?」

  「還沒結婚之前,都算單身羅!」他聳聳肩,「昨晚沒睡好吧?辛苦了,趕快回家休息吧!」

  「嘿嘿……」那女人都已離開好一會兒了,任永晴還在一旁的沙發上笑得花枝亂顫,心裡無限回放著裴謙說她是未婚妻時的那一幕。

  「你也該適可而止了吧?」直到裴謙終於看不下去,無奈的開口打斷她繼續沈溺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因為、因為你剛才說……」她臉上的喜悅壓根藏不住。

  「我說你是我的未婚妻。」他沒好氣的回答,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所以……」那些平日裡習慣了她小姐架子的人,見了她現在這副喜孜孜的模樣,怕是都要跌破眼鏡的。

  「所以,」他轉身面向她,鄭重申明,「你千萬別想太多。」

  「咦?」又是她沒料到的回答,任永晴收起了笑容,面露疑惑。

  都說了是未婚妻,怎麼可能不想呢?

  事已至此,裴謙只得捺著性子解釋給她聽,「喏!你在人前自稱是我的未婚妻,要是我否認了,你豈不是面上無光嗎?所以我只好順著你的話說。」

  「可是……」

  「沒有可是!」他語氣強硬的打斷她,「你和我都很清楚,這不是事實!」百般無奈的一攤手,「我要是不這麼說,萬一你老羞成怒,找人去對付我的女助理,她豈不是很倒黴?」

  「我才不會呢!這種事我可是連想都沒想過。」她不服氣的嘟囔,幹嘛說得她好像有多壞心眼似的?

  她確實是覺得那個女生很討厭沒錯,可哪像他那樣腦子一下子轉那麼快?她就只是生那女人的氣,頂多……在心裡咒罵一下那女人吧!除此之外,別的就真的沒多想了。

  「哦!」他隨手拿起茶幾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對她的辯解不甚在意。

  任永晴也不介意,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在他家裡轉了一圈,邊打量著──小是小了一點,倒是整理得挺乾淨的,跟她預想會看到的情景不太一樣!

  看來她想像個甜蜜小妻子那樣為裴謙收拾家務的心願是落空了。

  「還以為你工作忙,大概沒時間打掃了,沒想到你把房子整理得這麼乾淨。」她有些落寞,但還是不忘誇獎一番,因心上人莫名的感到驕傲。

  「哦!」剛走到浴室刷牙的裴謙含糊的應了一聲,「有人幫我打掃。」

  「是、是嗎?」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回答讓她懊惱的皺了皺鼻子,感覺分內的工作被不知名的人給搶走了。

  可她不死心,又接著問:「三餐沒有好好吃吧?伯母說,你為了店裡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我看你好像瘦了一些,沒按時吃飯嗎?」

  「哦!」他刷好牙,正在刮鬍子,「三餐也有人打點了,應該是還好吧!」

  「是嗎……」任永晴嘟起嘴。

  雙重打擊啊!飯也有人做了,家也有人整理了。

  唉!怎麼就這麼巧?從見面一開始,每一件事情都跟她想的、希望的、期盼的完全不一樣!

  像是老天爺故意要捉弄她,跟她作對似的!

  說起來,為他打點的該不會就是剛才那位女助理吧?雖說是助理,這樣待在老闆家裡一整晚還是太誇張了吧?

  她當然相信裴謙,可是……這也很難說,裴謙自然是沒問題,但難保那女人對他沒有不該有的非分之想。

  任永晴甩甩頭,努力甩掉這些縈繞著她腦袋裡轉個不停的臆測,重新堆起笑容,「你還沒吃飯吧?在國外時我學會做法式土司,大家都說我做得特好吃呢!要不要我幫你做一份當早餐?」興奮的提起左手的提袋,「來的路上我已順道買好材料了。」

  「隨便。」他轉身走進臥房,對她的手藝毫無興趣,對「大家」所說的「特好吃」更是不抱任何期望。

  得到他的許可,任永晴趁著他更衣時,拿著材料哼著歌,到廚房裡為心上人做料理。

  呵!總算有一件事情像樣了,她現在看起來真的像極了一個為丈夫準備早餐的體貼妻子吧?

  一想到就讓她心花怒放。「你的店最近怎麼樣?需要我幫忙嗎?」在廚房裡與他隔空對話。

  「不用。」

  「不必跟我客氣,我……」

  「我已經把那家店讓給別人了。」他換上襯衫,平淡的答道。

  「咦?什麼時候的事?」她詫異,呆愣了一下,忘了繼續手邊的工作。

  伯母說,裴謙非常喜歡自己的那家咖啡店,還為了那家店費了許多心思,怎麼輕易就讓給了別人?

  「上個星期吧!」他隨口答道。

  「為什麼?」

  「本來就沒打算開一輩子啊!」著裝完畢,裴謙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穿襪子。

  「可是……你不是很……」她還想著要到他的咖啡店去當免費服務生,天天見到他,跟他一起工作呢!

  在忙碌之餘,彼此恰巧的擡起頭,眼神交會的瞬間,掛上一抹會心的微笑,為對方打著氣,這畫面多好呀!

  在她發呆的這一、兩分鐘裡,裴謙把襪子也穿好了,從沙發上站起來整了整衣服,又扣上袖口的鈕扣,「我該出門了。」他說:「今天和我爸約好了要去公司一趟。」

  「咦?!」她聞言,恍如大夢初醒,著急的從廚房裡跑出來,「我還沒做好早餐呢……」才這麼一點時間,哪趕得及為他做好早點?

  裴謙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沒時間,不吃了。」

  「可是……早餐很重要啊!不能不吃的。」她囁嚅的說著,像個小媳婦似的──平日裡大小姐的模樣,在碰上他就全沒了!

  「路上我會買個現成的吃。」他轉頭看向她,沒有笑意,「你也是,難得回台灣了,應該先回家去吧?伯父、伯母肯定很想念你。」

  「不急。」她笑笑的說,下意識將油膩膩的手往昂貴的名牌洋裝上擦拭,「在國外,我們天天用視訊對話,倒是跟你……」

  「天天視訊對話也比不上面對面的對談,伯母肯定是盼急了,你應該快點回去。」他說著,走到門口,拿出了一雙黑色皮鞋,轉頭望向她:「怎麼?想要我送你回去嗎?」

  「咦?你可以送我嗎?」她喜出望外,馬上將還在樓下盡責認分等著她的司機小林拋到九霄雲外。

  「不行!」他卻馬上拒絕了,彎下腰換上皮鞋,「我趕時間。」

  「是嗎……」她馬上又像顆洩了氣的皮球似的,「不然我讓我的司機……」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比較方便。」他打開大門,站著等她,「不走嗎?」

  她一時拿不定主意,回頭望了一眼她做到一半,還來不及成形的法式土司。

  「擱著就好,回頭我再叫人來收拾。」他說,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

  「哦……」不得已,她縱有為難,也只好邁向大門,跟他一起出去。

  裴謙鎖上門,不等尚在失魂落魄的任永晴回過神,自個兒大步離開,「喂!走這麼慢,不等你了喔!」

  她只得一蹦一跳的跟上他下樓的步伐,任永晴邊走著,邊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

  兩年了,她還是好喜歡他!

  可是,兩年了,他們的距離好像一點也沒縮短的跡象──他還是那樣,大步邁向前,頭也不回;而她也還是這樣,追著他的步伐,跟不上就只能這樣怔怔的看著他的身影。

  是她的錯覺吧?

  怎麼可能連一點點的進展都沒有呢?

  啊!也許是近了一公分?不!說不定有五公分呢!只不過僅靠肉眼測量得不實際,難以分辨。

  任永晴看看自己的腳,再看看他的腳,專注的衡量著他倆的距離,一時想得太出神了,腳步一個不穩,便傾身往前栽了下去。

  幸好是跌在樓與樓之間平坦的那一塊。

  裴謙以眼角餘光剛瞄到這一幕,快步撲過去想接住她,卻反而被她壓在身下。「老天!」

  他無奈的叫了一聲,「大小姐!拜託你走路時不要發呆好嗎?尤其是走樓梯的時候。」

  他拉她起身,然後用力拍了拍西裝,也順道為她拍去背後的灰塵,「喝了兩年的洋墨水,怎麼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啊?」

  他邊皺著眉頭抱怨,邊不甘願的像牽小孩似的拉著她的手,放慢了步伐配合她的速度下樓。

  這樣一個小動作,讓她的嘴角忍不住又泛起了一個甜蜜的微笑。

  就說吧!裴謙是面冷心熱──外表看起來這麼酷,心裡卻是關心她的。

  嘿嘿!

  她也真是的,怎會為了這麼一點小挫折就覺得垂頭喪氣呢?

  為了他,說什麼她也不會輕言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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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27 14:35:34

第2章(1)

  孽緣的最開始——初遇的故事

  時間:小學三年級    春

  地點:知名貴族小學的校園一隅

  風和日麗、晴空萬�;鳥語花香、風光明媚,這天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天氣,一陣徐徐的微風吹過,將週遭的樹葉吹得沙沙沙作響,更添一番趣味。

  完全就是個宜人的午後,若是撇去那一聲聲不太搭調的啜泣聲的話……

  「嗚嗚嗚、嗚嗚嗚……」

  這裡是知名貴族小學的校園一隅,位置略顯偏僻。

  在這裡就讀的多是各有來頭的少爺,對校園裡其他娛樂設施興致勃勃,但對於親近自然這檔事可就是興趣缺缺,因此,鮮少人發現這個小地方,就是發現了,也未必會想來此休憩欣賞。

  故這個僻靜悠閒的小天地非常適合用來獨處、冥想、打坐、休息,甚至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亦是再合適不過。

  若能除去那陣陣掃人興致的啜泣聲,就更好了……

  「嗚、嗚、嗚……」

  「吵死了!」在啜泣聲持續了五分鐘之後,終於有個人受不了了。

  時年九歲的裴謙從一棵大樹後頭走了出來,眉頭揪得緊緊的,嘴角抽搐,「你一直在這裡嗚嗚噎噎的,叫人家怎麼睡覺啊?」

  同樣九歲的任永晴正曲膝坐在大樹的另一邊,被他的突如其來嚇了一跳,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她眼淚汪汪的擡起頭看向來人。

  「你、嗚嗚嗚……」哽咽停不住,連一句話也說不好。

  「唉!」見她眼淚流不停,裴謙無奈的輕拍了下額頭,蹲在她面前,「來,跟著我一起做:吸氣——吐氣——很好,再一次,吸氣——」

  小永晴瞪大眼睛望著他瞧,傻呼呼的跟隨著他誇張的吸吐動作,一會兒之後,淚水總算止住了。

  「好啦!」裴謙乾脆順勢坐到她身旁,「要不要說說,你幹嘛在這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你家小狗死啦?還是你手指斷了?」

  既然被吵醒了,索性一勞永逸的解決眼前這個麻煩吧!免得等等他睡得正香的時候,小鬼又開始鬼哭神號。

  只是,他的「安慰」聽起來未免有點不太誠懇?

  任永晴沒答話,還是傻愣愣的盯著他瞧。

  「不想說就算啦!」他聳聳肩,起身要走。

  但卻被她拉住了衣角。「我沒有朋友……」她小小聲的,語帶委屈的說道。

  「沒有朋友?」他挑眉,不敢置信,「就為了這種事嗎?」

  「嗯……」她又是傻愣愣的點頭,眼睛直盯著地板。

  上了小學的任永晴,馬上就遇上了她人生的第一道難題——在任永晴國小三年級時,她的大哥已年近三十,在家裡沒有同齡的兄弟姊妹,眾人又處處讓她、護她,因而讓她在人際關係這方面非常無能,不懂得與人相處。

  再加上小時候的任永晴,就如同現在看到的這樣,人際關係處不好,偏偏又傻愣愣的,還有點害羞,十足的小孩子個性。

  沒有長大以後的那股氣焰,也還不懂得用權勢壓人,遇到挫折便一個人躲著偷哭,不知如何是好。

  日子久了,同學們也漸漸看出來,這華元的任永晴也不過是只紙紮的老虎,不足為懼,便益加大膽的在背地裡排擠她。

  「沒有朋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裴謙很不以為然,「我也沒有朋友。」

  「嗯?」她詫異的望向他,「大家也不喜歡你嗎?」

  「那倒不是。」他偏頭想了想,「是我覺得他們太蠢了,不想跟他們做朋友。」

  他接著說:「我們這種貴族學校嘛!大家最喜歡比較誰家的公司大、誰家的別墅多,不是嗎?你要是大公司、大企業家的小孩,大家也會巴結你吧!」

  甚至在提及某人時,常習慣會將家族企業冠在名字前作稱謂,比如他是長鴻科技的裴謙,而她就是華元集團的任永晴,這麼一來,個人的身份等級便能一目瞭然。

  一般來說,企業規模大的,當然身份地位就高,地位高的自然態度就跩;但任永晴是個例外,她的態度不夠跩,又太容易被人看穿,因此反而成為眾人的箭靶,招致嫉妒。

  「你應該是哪個不入流小企業家的女兒吧?不然怎會沒人想理你?」他問。

  任永晴搖搖頭,華元可是國內三大企業之一,應該不算小吧?

  「別否認了。」他撇著嘴,搖搖頭,「像你這種的,實在不該讀這間學校。」遇到這種問題,他實在也是沒辦法。

  裴謙又看了看手錶,「喂!都你啦!再二十分鐘休息時間就過了,我都還沒睡到耶!」嘖的一聲站了起來,「我要去睡一下,你別再哭了喔!」

  說著,朝剛才那顆大樹下走了兩步,又不太放心的停了下來,「喂!真的不準再哭了喔!」

  「哦……」她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眼淚看起來卻像是隨時都會再度決堤。

  「反正,你就是想要朋友嗎?」他沒轍,現在就這麼撒手不管,百分之百這傢夥會忍不住繼續在那嗚嗚呀呀了。

  「嗯……」她點頭,模樣甚是可憐。

  「那,我當你的朋友總行了吧?」他很無奈,像哄小孩似的。

  「真的?」任永晴眼睛一亮。

  「嗯,我是長鴻科技的裴謙,以後就是你朋友啦!所以你有朋友了,千萬別再哭了。」他一招手,實在是很想睡了。

  「那……我以後可以跟你一起玩嗎?」她怯怯的問道。

  「不行。」他走到樹下躺好,呼!被這小鬼這麼一折騰,累死了。

  「哦……」她有些失望,「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吃午餐嗎?」

  「也不行。」跟個女生一起用餐,大概三兩天就謠言滿天了吧!他可不想自找麻煩。

  「可是,朋友不是都會一起玩、一起吃飯的嗎?」她很受打擊,好不容易交到第一個朋友,怎麼跟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哎喲!」他實在被煩的不得了,「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普通的朋友才會做的事,我要跟你當的可不是這種朋友,OK?是好朋友。」

  他很鄭重的說明,「真正的好朋友講求的是真心,真心的替對方著想的真心,其他形式什麼的都不重要,像是我現在想睡覺了,如果你是我的好朋友,就應該安靜不要吵我,這就是替我著想了。」

  「哦!」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給你一個忠告,你就是這麼傻呼呼的樣子,才會讓人家想欺負你,學著強勢點,對你會有好處。」說著,他將頭枕在手臂上,準備呼呼大睡。

  而小永晴則待在原地,努力為她的第一個好朋友著想——安靜,小心別吵到他。

  這便是任永晴小時候癡傻笨拙的故事,也是任家小姐和裴大少爺初遇的故事。

  這個在樹下、除了爸媽和一幹任家幫傭以外,第一個對她「好」的人——簡單的三言兩語,就在她內心深處埋下了小小的種子,隨著歲月的滋養灌溉,長成了一棵無法輕易摧毀的大大大樹。

  從友情開始,到崇拜,最後是無可救藥的迷戀,這是一開始,誰也無法事先預料得到的。

  至於裴大少,風和日麗的那個午後,安慰完這個愛哭的小鬼後,他在大樹下沈沈的睡去,隱約好像作了個什麼夢,和一個哭泣的女孩有關的夢,但他並未多加注意。

  鐘聲響了,休息時間結束了,裴大少睜開惺忪睡眼,迷迷糊糊的望著天空發呆了一陣,然後起身進教室。

  完全的拋卻了這個曾在午後邂逅了一個女孩的故事。

  十幾年過去了,咱們家裴大少偶有疑惑和不明所以,無法理解這段「青梅竹馬」的因緣究竟是怎麼開始的,又怎麼能開始得這麼莫名其妙?

  這是因為他早已將那段無聊到不能再無聊的往事忘得一乾二淨,如若有一天他有幸想起了,便會恍然大悟,因為事出必有因,自己播的種,就得自己消受。

  可惜,他大概永遠都不會想起來。

  因此也只能繼續懷抱著這分莫名其妙,努力承受這個午後為他人生帶來一連串的……劇變?

  「媽,我回來了!」任永晴一踏進家門,便興奮的呼喊。

  正在樓梯中央尚未下樓的任夫人,詫異的望向門口來人,一見到寶貝女兒,趕緊快步下樓,上前去緊緊擁抱住她,心情有著說不出的激動。

  「讓媽媽看看你。」任夫人鬆開環抱的手,讓任永晴在她面前轉一圈,好瞧個仔細,「哎呀!我們家永晴更漂亮了,變成一個十足的大美人啦!」任母慈愛的捧著她的臉說道。

  「媽。」她燦笑著拉起母親的手撒嬌,「我好想你呀!」

  「媽也是啊!」任母也笑咧了嘴,拉著任永晴向一旁的真皮沙發上坐下,雙手按放在她的膝上,「今天一早接到你的電話,我就一直盼著呢!可我聽小林說,你連家都不先回,就迫不及待趕去見裴謙,放著自家老媽在家心急,是不是呀?」

  任母故作不滿的嘟起嘴巴表示抗議,「女兒啊!長大了,有了心上人,就不要老媽了。」

  「怎麼會?」她笑著拉起母親的手左搖右晃,又撒嬌,「只是,在國外,我們每天都有用視訊見面嘛!可我跟裴謙真的已經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沒見了……」她刻意強調,真的是好久了。

  「傻瓜,視訊跟活生生的人怎麼能相比?」任母慈愛的輕拍了拍寶貝女兒的頭,「怎麼?你在國外這兩年都沒和裴謙聯絡過嗎?」

  「聯絡是聯絡了……」裴謙說越洋電話貴,偏偏MSN什麼的他又不常上線,她只得天天給他寄e-mail,跟他報告一下她國外生活的狀況,順便問問他過得好不好,藉此安慰一下苦悶的相思之情。

  當然,他那麼忙……為了店裡的事也是應該的嘛!

  但也因為這樣,快則三、五天,有時甚至還得等上十天半個月,好不容易才能等到他的一封回信,但信裡卻又都只有簡短的兩、三行。

  唉!他本來就不是個多話的人,她能奢求什麼呢?

  只是,總想著快點見到他。

  「今天我們家永晴終於如願見到夢中情人啦!怎樣?裴謙見到你,是不是很驚喜?」任母瞇著眼睛笑頭問她。

  「嗯……」驚喜呀……她含混的帶過去,「他看起來瘦了些,除此之外,裴謙他……好像雇了個幫傭……房子有人收拾,三餐也有人打理,生活過得還不錯。」

  任母溫柔的笑看著她,「怎樣?兩年不見了,你還喜歡他嗎?」

  「嗯!」她用力的點頭,「比以前還喜歡。」

  提到對裴謙的感情,她又是笑開懷,「剛開始,我還有點擔心這麼久沒見,彼此會尷尬的說不出話,可是今天見到他,感覺就跟以前一樣,他說的話呀,相處什麼的,跟以前好像一點也沒變呢!」

  「一點也沒變?」任母皺起眉頭,她心裡還期待著裴謙會因久別而對永晴湧出更多感情,多點重視和關心呢!

  看起來好像是沒有!

  像以前一樣?那不是挺讓人擔心的嗎?

  就只有這個小傻瓜,什麼都不懂就在這咧著嘴呵呵笑。

  任母一直是在一旁看著的,以前裴謙待女兒,是不能說不好,卻怎麼也不像對她有心的樣子……

  要不是永晴實在喜歡得緊,她這個做媽的,哪捨得她一個人唱獨腳戲,鬧單相思啊?

第2章(2)  

  「唉!」任母忍不住歎了口氣,看女兒的樣子,迷戀裴謙的這股勁比起兩年前看來,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媽,你歎什麼氣嘛?」她笑著問,不懂做母親的心情。

  「沒什麼,只是原本以為你們相隔那麼遠,又那麼久沒見,也許會沖淡彼此的感情,可是看起來我們家永晴還是很堅持的,嗯?」

  「嗯!」她又用力的點了點頭,「我很專情吧?」

  「是嗎?」任母憐惜的拍拍她的手背,「本來還期盼著你在國外交個外國男朋友回來呢!」

  「媽,你不喜歡裴謙嗎?」

  「不是不喜歡。」任母顯得心事重重,「只是,永晴哪!你們從小一起長大,都已經十幾年了,若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不是嗎?」

  任母猶豫著要怎麼開口勸癡情的女兒,「也許……他只把你當成是好朋友?」

  「這個我也想過呀!」任永晴低下頭,把玩著手指,「可是我再也沒見過比裴謙更好的男生了。」喜孜孜的擡起頭看向母親,「而且今天他還跟別人說,我是他的未婚妻呢!」

  「真的?」任母有些詫異。

  「嗯!雖然他要我別想太多,可是……」她掩不住歡喜,這句話呀!可是讓她的心情都飛上了天。「他還牽著我下樓呢!我覺得我和他……只差臨門一腳,要是現在放棄了,以後一定會很遺憾的。」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任夫人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這個問題讓她又垂下眼,「媽,那你呢?你是怎麼和爸在一起的?」

  「我和你爸呀!」任夫人歎了口氣,「就是門當戶對,見過幾次面,彼此的感覺不錯,順勢交往了一年,就結婚了。」她苦笑,「也算是雙方家長安排的吧!」

  「你沒談過戀愛嗎?」任永晴驚訝的問道。

  「戀愛呀!」任母偏頭回憶起往事,「戀愛當然也談過,大學的時候呢!暗戀過一個學長。」

  「後來呢?在一起了嗎?」她期待著。

  「嗯,交往過一年多。」回想起青澀的往事,任母微笑道。

  任永晴眼睛一亮,「那,媽,你是怎麼倒追他的?」

  任母斜眼笑著看向她,「什麼倒追呀!女孩子家,該有的矜持還是要有,只不過……確實用了一些方法。」露齒微笑。

  「什麼方法?」她瞪大了眼睛。

  「比方說,給他一點暗示啊!」

  「暗示?暗示你喜歡他嗎?」任永晴搔搔頭,「可是裴謙早就知道啦!」

  「不然就是似有若無的保持點距離,忽遠忽近的,讓他摸不著頭腦。太輕易得到的話,對方就不懂得珍惜,不是嗎?」

  「原來是這樣啊!」任永晴恍然大悟的拍手叫道。

  「還有,」任母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她哎喲了一聲,「當局者迷,最好呢!身邊有幾個軍師幫你,你忽略的,他們能幫你注意著,也能在你不知所措時幫你拿主意。」

  「嗯!」任永晴輕快的宣佈,「那媽就是我的第一個軍師啦!」

  任母微笑著摸了摸她的臉,「你媽呀!經驗不足,恐怕不能幫上你什麼忙。」

  「那……」她偏頭認真的思考著,這個舉動又逗得任夫人呵呵笑。

  「找你裴伯母啊!她最是希望你和裴謙湊在一塊,一定會幫你的。」

  「裴伯母呀!」她的眼睛一亮。

  「還有瑞希,他是裴謙的好朋友,一定能幫上忙的。」任夫人補上另一個得力人選。

  「安瑞希?」任永晴卻顯得有點遲疑。

  安瑞希是從小和裴謙一塊長大,是裴謙最最好的朋友,安、裴兩家本就是世交,兩家來往得很密切,從國中開始,他倆在學校裡就一直是風雲人物。

  吊兒郎當的率性公子裴謙,和總是溫柔細心的微笑王子安瑞希,這兩人是多少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哪!

  他倆才是真正的「從小一起長大」,後來她和裴謙在一起的時間長了,自然有更多機會接觸安瑞希,慢慢的和他也變得熟稔了。

  自然則然的就演變成這樣——走路、聊天、吃飯、出去玩,他們常常在一起,外人便也把他們三人圈在一起,當他們是一夥的了。

  她不習慣和別人相處,要是有旁人在,總讓她覺得特別不自在,因此大多時候,她還是比較想和裴謙獨處。

  可瑞希呢!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始就讓她覺得,和他相處起來很自然、很輕鬆,毋須費什麼力氣,反而有時在裴謙與她之間能化解一些……尷尬,或是她的不知所措。

  因為這樣,她並不介意他分享她和裴謙相處的時光,漸漸的,心底也當他是朋友了。

  只是他老是那副一零一號的笑臉,也不知道是在笑什麼,她總摸不透他的心思。

  「呵呵,我以前還曾希望你能轉移目標,喜歡上瑞希呢!」任母笑著說。

  「瑞希?」她難以想像的撇撇嘴,「還是當朋友就好了吧!我對微笑王子實在是……興趣不大。」

  任永晴補上一句,「當朋友的話,瑞希是個很不錯的人選,但要是選男人嘛……他可是連裴謙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裝模作樣的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那成群的女孩子心裡在想什麼,對他那麼著迷。」

  任夫人笑著看她,沒轍的搖搖頭。

  這小妮子,有心思去批評別人,怎麼不看看自己,比起那些女孩子,她豈不是更誇張百倍?

  然而任永晴確實渾然不覺,「決定了!」她頓時又充滿了幹勁,「我的第一步呢!就是要先找到強而有力的軍師做後盾!」

  另一邊——

  安瑞希,因某人正說著他的壞話而無辜的打了個噴嚏。

  「所以說,今天早上她終於回來啦?」微笑王子笑著攪了攪杯子裡的飲料說道。

  「嗯……」對面坐著的人則顯得無精打采,頹廢的用手托著下巴,眼神迷離。

  「這樣不好嗎?」安瑞希吸了一口飲料,帶著興味的表情看著坐在對面的好友。

  「沒有什麼好不好的。」裴謙勉強擡起頭,歎了一口氣,「只是兩年自由自在的生活逝去得太快,覺得有點悲哀。」

  「她在國外時,你們都沒聯繫嗎?」他又問。

  「有啊!基本上我就是抱持著不通電話也不上線的原則。」他也吸了一口飲料,「但她幾乎每天都會寄e-mail。」

  「你呢?」

  「我啊!十天半個月回一次吧!想起來的時候才回。」

  「你對她可真是冷淡。」安瑞希不敢苟同的搖搖頭,還是笑說著,「其實永晴還滿可愛的啊!」

  「那是因為你沒有經歷過,才能說得這麼雲淡風輕。從小學六年級開始,整整十一年!每一年都跟她同校、同班,還有,不管是抽籤、指定或是自由入座……」抱頭想著過往不堪的回憶,「老師永遠都有辦法把她安排在我旁邊的位置。」

  「呵呵。」看著他這副模樣,安瑞希忍不住呵呵笑了,他當然知道這些往事,這些在當時裴謙就已時常抱怨給他聽了。

  不知怎麼的,他沒法生出一點同情心,反而老覺得好笑。

  「十一年啊!要一直面對著同一張臉、同一個人。」裴謙愈說愈憤慨,「你倒好,微笑王子安瑞希,情書收不完;我呢?從國中開始就好像被人在背上貼了『任永晴所有,請勿隨意靠近、觸摸』的字條,在我和其他女生之間畫出了一條無形的鴻溝,還有傳言要是有人膽敢給我寫情書,很快就會從學校裡消失!就是因為這樣,讓我從此以後和女生完全的絕緣了!」他氣憤的拍桌,一飲而盡桌上的氣泡飲料,而後招手讓服務生再送來一杯。

  「大概是有些無聊的人造謠吧!這也不能怪她。」基本上,任永晴在校的時候,眼裡一直都只放了裴謙一個人,哪裡還有閒暇去搞那些小動作?

  說實話,她也不是這麼聰明的人!

  「唉!」裴謙又悲苦的歎了一口悶氣,「我也是個正常的男生,也會想要親近異性、交個女朋友什麼的啊!」真是鬱悶至極啊!「可是呢!我都二十四了,卻連一個女朋友也沒交過!」

  「你可以跟她交往啊!」安瑞希實話實說。

  「她?算了吧!」裴謙沒好氣的說道。

  「你就那麼討厭她嗎?」安瑞希好奇的問,其實永晴也沒那麼糟,她的家世好,長得又漂亮,雙方家長也樂見其成,而且還對他死心塌地。

  總覺得只要裴謙一句話,就是讓她上刀山、下油鍋,她也會傻呵呵的笑著去做。

  「我沒有討厭她。」他搖頭否認,「只是跟她在一起太壓迫了,有種自己是個被人拉著線操縱的傀儡的感覺,不能自主,久而久之,就連跟她相處都覺得是被強迫的。」

  「那你打算怎麼辦?」安瑞希問道。

  「雖然不願意,不過這一次,我打算卯足了勁的讓她死了這條心,只要她肯放棄,我媽他們也就只能放手。」他手撫著下頷思索著。「我應該要好好的計劃一番。」說著擡頭尋求好友的支持,「你會站我這一邊吧?」

  「我?」安瑞希卻只是繼續攪動杯中的氣泡飲料,裝出苦惱的樣子,為難的說道:「手心手背都是朋友,叫我怎麼選擇站在哪一邊呢?只好保持中立囉!」嘴角忍不住泛起的笑容,讓他拙劣的演技露出了破綻。

  「嘖!真是。」裴謙撇了撇嘴,瞪向好友,「你到底跟誰交情好啊?」甩甩手,不屑道:「算了算了!靠你也沒用,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得好!」

  「嗯。」安瑞希聳聳肩,從容的啜飲了一口飲料,淡淡說道:「別太過火就好。」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27 14:36:38

第3章(1)  

  迫不得已之裴大少爺的故事patr  1

  時間:國中一年級    春

  地址:知名貴族中學某國一教室

  「早啊……」

  開學第一天──

  一大早,裴家大少無精打采的進教師,和他的鄰居打招呼,「真巧啊!又跟你同班,而且又坐在隔壁。」

  這時候還很單純的大少,尚未懷疑六年級開始的「巧合」是否另有隱情。

  「早啊!」和裴謙相反的,任永晴一見到他,整個人便活力充沛,她精神奕奕的跟他道早安。

  裴少爺隨手將書包往地板一扔,一屁股坐到位子上,整個人癱軟無力的趴在桌子上,「唉……」還是沒精打采。

  「你怎麼啦?看起來好累喔!」一旁的永晴大小姐擔心的問,伸出手想探一探他是否有發燒,可被他擋掉了。

  「難道是生病了嗎?」儘管好意被拒絕,她仍舊擔心。

  「哦……」裴大少有氣無力的閉上眼,在她幾乎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的時候,他忽然又勉強的半開了眼睛說道:「上一次,我不是拉著你避開一個怪大叔嗎?」

  「嗯!」任永晴點點頭,不明白他怎麼忽然提起那件事。

  那是某次在學校側門,她等著裴謙的時候,一名陌生的中年人忽然上前來跟她說話,說是迷路了,想向她問路。

  可想而知,她大小姐一直都有專車接送,怎會認得路呢?

  就在她推托拒絕了好一陣子之後,那大叔忽然拉著她的手,想強行把她拉上車。

  幸好,裴謙來了,踢了那人一腳兼揍上一拳,然後拉著她逃跑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回去後一直跟你媽講這件事,你媽又跟我媽說,然後我媽……」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媽說,男人確實就應該有保護女生的能力,英雄救美的男人最帥了……」還是有氣無力。

  「嗯!」任永晴點頭如搗蔥,非常贊同裴伯母的話──那天,裴謙失真真帥呀!

  他平常就很帥了,可是那一天更耀眼!

  這麼說也不對,裴謙一直都很耀眼,在人群中,他總是閃閃發光,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只是平常的裴謙就像帶了顆太陽似的,讓人無法直視他的光芒,但在他救她的那天,好像是在身上一次帶了五顆太陽,發光量是平時的五倍,燦爛耀眼得讓她頭暈目眩。

  「就是因為這樣……為了讓我擁有可以保護你的能力,除了我本來就在學的柔道,我媽又幫我報名了空手道和跆拳道……」他只覺得欲哭無淚,「本來我媽想讓我連劍道也學一下的,我苦苦哀求了好久,她才打消注意……」

  「呃……保護我的能力?」永晴大小姐張著小嘴,愣愣的複述了一次。

  「這個寒假呢!我天天被逼著去練功,我媽特別替我找了以魔鬼訓練出名的師傅,害我每天都腰酸背痛,骨頭都差點散了……」說著,他撫摸自己可憐的腰,誇張的一歎,「唉!想不到我還能活著上學啊!真是老天保佑。」

  「所以說……是為了我學的嗎?」一個不注意,任大小姐已經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裡了,背景則是一片花海。

  原來裴謙為了她……這麼有心哪?

  「喂喂喂!」這才注意到她魂魄飄離的裴謙,擡起頭──然後因為動作太大而疲痛得哇哇叫,「痛死了……喂,你別自己亂想好不好?我才不是為你學的咧,應該說是為了保護你而被迫學的。」

  他想了想,又更正道:「不對,是被迫負責保護你而被迫學的!」

  「對不起嘛!」她喜孜孜的道歉,完全沒有把他的抱怨的話當真,「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學?」

  這樣一來,跟他相處的時間也可以再多一點,嘿嘿!

  「算了吧你。」他看著他直搖頭,「你的話,大概沒連天就受不了,躺在地上哀哀叫了。」

  他又撅嘴想了想,「應該連一天都不到……反正你爸、媽也捨不得你被又摔又打的。」

  「我可以做得到的!」她不服氣的反駁,為了他,她什麼都會盡力去做的。

  「那不是女生學的啦!」他擺擺手,要她打念頭。

  「是嗎……」任永晴覺得有些可惜,確實,格鬥啊……不像女孩子學的。搞不好裴謙還會覺得學柔道、跆拳道的女生太陽剛,沒有女人味。

  她想著想著,靈機一動的拍手提議,「你因為我這麼辛苦,我也很過意不去,不然我煮點好吃的菜、做好吃的甜點蛋糕給你吃,你說好不好?」興奮的問。

  全身疲痛,累得半死的時候吃美食啊……裴謙偏頭幻想了一下。

  這……有總比沒有好,也是不無小補啦!

  裴大少向來對甜食情有獨鍾,甜食啊……一直有著他無法抗拒的魅力。

  可是他現在正是被禁食甜食的狀態,說什麼要鍛煉肌肉、要維持身材之類的,或者是甜食吃太多會影響腦部發展雲雲。

  真掃興!

  但如果是任永晴做的蛋糕點心……

  嘿嘿!他媽媽一定會讓他吃的,反正任何事只要一提到任大小姐,他媽什麼都嘛好,簡直比自己的親生兒子還重視。

  「好吃的菜就算了,不過如果是甜點跟蛋糕的話……」他假裝咳了兩聲,裝模作樣的說:「聽說激烈運動完,吃點甜食可以提振精神什麼的,好像啦!咳咳……」

  斜瞄著她,還是有些懷疑,「可是……你會做嗎?我可是很挑的喔!」

  「我可以請李嬸教我啊!」本人倒是一點也擔心,燦爛的笑著回答。

  「李嬸啊……」嗯!李嬸的話就讓人放心了。

  說真的,任家的廚娘李嬸做的點心還真是好吃得沒話講,比外面賣的精緻高級多了。

  「好吧好吧!」裴大少揮了揮手,很刻意的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你想做的話就隨便你,我會稍微期待一下啦!」

  其實是超期待!

  咳哼!

  這就是某個春光明媚的早晨,發生在名貴族中學的某件教室,受逼迫的裴大少爺與喜孜孜的任小姐的故事。

  可憐的裴大少還不知道他所期待的甜點,過後將會變成揮之不去的夢魔,讓他為今日的貪婪付出代價……

  老實說,她並沒有什麼朋友。

  所以到目前為止,她的軍師團人數還是少得可憐,除了媽,就只剩下裴伯母了。

  當然,爸和裴伯父對她與裴謙在一起這件事也是很樂見其成,只是……這兩個大男人,精神上是大力支持她沒錯,可現實中實際可提供的支援卻是少之又少,教人難以寄予厚望。

  至於那位微笑王子嘛……

  可把她給難倒了──安瑞希是她僅有少數的朋友之一,可他同時也是裴謙的好朋友,這個雙重身份有利亦有弊。

  裴謙有什麼心事煩惱,大抵上都會告訴安瑞希──這是當然的嘛!因為他們同是男人,比起異性,煩惱之類的事還是跟同性朋友訴說會更自在一些吧……她可沒有為此而吃醋哦!如果瑞希成為軍師團的一員,他將是幫助她一窺裴謙內心世界的最佳人選。

  這可是媽和裴伯母都無法涉獵到的部分。

  但他同時有身兼裴謙的好友,難保他不會將這件事全都告訴裴謙。

  要是那樣的話,裴謙又會怎麼看她呢?是覺得她為愛情費了許多心思努力經營,還是覺得她可怕得有心機?

  想得愈多,愈是由於不安,但在擠不出其他人選之際,最後她還是硬著頭皮找了安瑞希。

  只是,安瑞希這個沒義氣的傢夥,他是不知道她可是放下了大小姐的驕傲與尊嚴,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敢向他開口的嗎?

  從小一起長大,他分明比誰都清楚她對裴謙的感情,竟然還這麼狠心的一口拒絕了她的請求。

  這個可惡的傻笑王子!

  「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他,就應該自己努力去爭取他的心。」傻笑王子如是說:「我知道你對裴謙的感情,可我能幫你什麼呢?感情這種事,除了你自己,誰也幫不來的。」還是一貫的微笑,看了就讓人生氣。

  只不過想要他提供一點意見和情報給她罷了,哪像他說的那麼嚴重?說得好像這樣做,就是用密技偷走步似的,就不是靠自己的真心和誠意贏得裴謙的心。

  就只是請教幾個軍師幫點小忙嘛……

  到頭來,所有的一切難道不是靠她自己嗎?

  她對裴謙的真心無庸置疑,只是、只是……她真是慌了,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畢竟她就是只喜歡過他一個人,實在是沒有其他經驗可供參考。

  這兩年離別,一切都還停留在原地,她和他的距離一點兒也沒拉近,反倒、反倒是那天見了面之後,她開始有些患得患失起來,感覺就像是她在裴謙的生活中缺席了兩年。

  或者該說,是消失了兩年!

  這想法竟讓她有些害怕起來,也開始懷疑起當初做的這個決定究竟是對,還是錯;是浪費時間,還是真有助益?

  兩年的時間裡她真有成長嗎?成長到變成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能更吸引他、更接近他理想的範本,有嗎?

  不知道,她不知道。

  大概除了裴謙,誰都不知道吧!

  那一天,看著她垂頭喪氣的模樣,安瑞希鼓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雖然我沒辦法幫你,但也不知道會幫他。」仍是笑著說:「要是有必要的話,你還是可以找我訴苦、發洩,我不會告訴裴謙的。」

  說什麼呢?

  真是。

  任永晴拖著下巴,皺起眉頭又在心裡抱怨著傻笑王子,既然無法幫她,只是張著耳朵傾聽她說的話能有什麼用?她想要的不是這個,而是實際能發揮作用的幫助啊!

  話說回來,當時她實在是沒想仔細,那時安瑞希好像說過「雖然我沒辦法幫你,但也不會幫他。」的話語對吧?

  他?是哪一個他?

  是指裴謙嗎?

  嘖,這個傻笑王子也真是廢話,裴謙哪需要他幫忙啊!

  就算裴謙只是一整天坐在家裡的沙發上敲著二郎腿,什麼努力也不做,她的心……她的心也早就是他的了!

  說起來還真是有些傷感,但事實如此,狡辯無益。「唉!」她鼓著腮幫子,又是一聲長歎。

  多愁的少女心思啊!誰能理解?

  淨想這些也沒用,還是把力氣放在實際行動上。

  說道實際行動,本來裴伯母打算幫她辦個歸國歡迎Party,但意想不到的是,向來對這種事不表示意見的裴謙竟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說她應該不會喜歡Party,因為她在一群陌生人中會感覺不自在。

  他竟也注意到了──她原來就不擅交際,對於一大群不熟的朋友聚在一起歡迎她,只會覺得有負擔,因為這樣,爸媽和哥哥選擇在家裡簡單的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大餐,沒有其他外人,單純的只是和熟悉珍愛的家人一起共進晚餐,這樣的安排反而讓她比較開心。

  裴謙提議要帶她出去玩一整天,讓她好好的放鬆一下,以此取代歸國慶祝的Party!

  有此提議,裴伯母當然是雙手贊成啦!

  所以,這是她歸國之後,和裴謙第一次的正式約會。

  兩人世界啊……光是用想的就讓她心花朵朵開。

  雖然不是第一次的兩人獨處,可是……是他主動提議的呀!意義又大不相同了。

  不過今天的約會對她來說是一次挑戰,眾人──也就是媽和裴伯母──一直贊同她最大的問題就出在她對裴謙的那份心實在是表現得太明顯、太露骨了。

  「愈是輕易能得到的東西,愈是不懂得珍惜,男人就是這樣的生物啊!」裴伯母如是說。

  「永晴,你要知道,太容易到手的目標,往往會因沒有挑戰性而讓人性質卻缺。」媽也跟著附和。

  男人都喜歡更具挑戰性的目標,是這樣嗎?

  「這個嘛……」裴伯父放下手中的報紙,偏頭認真的思考了那麼一下,「這就像是……你耗費了許多的體力與時間,一直努力不懈,終於攻下峰頂的那種感覺,懂嗎?然後在氣喘籲籲時喝下一大口啤酒,那真是啊……」裴伯父說著,忍不住咱歎了一聲。

  「哈哈!」任父也跟著補充,「就是呢!在辛苦揮灑過汗水以後,原本平淡的事物就會因此而變得特別,特別……」他一時詞窮搔著腦袋想了半天,想不出個適切的形容詞。

第3章(2)  

  不解釋還好,聽了他倆的解釋,反而更教她一頭霧水了。

  反正,結論就是:對裴謙來說,她是個太有把握的目標,是可以先擱放在一邊,不用急著處理的問題。

  撇開其他不談,簡單只是對她,他連自己內心深處對她到底是要不要、像不像要?這種問題都沒認真思考過。

  因為她就在這裡,十幾年如一日。

  他太習慣了她的存在。

  她必須要扭轉這一點,別讓裴謙對她心生永遠都不會跑掉、永遠都會在這裡等著他的感覺。

  這可不是件簡單的差事,依賴,裴謙對她的想法已經根深蒂固了,要改變並非易事;再者,光是想到和他的一日約會,她就雀躍興奮得睡不著覺,要她故意裝出對裴謙不感興趣的樣子,實在是重量級的挑戰哪!

  但不管怎樣,為了她的夢想有朝一日能更化為現實,也為了不辜負媽跟裴伯母對她的用心,今天她說什麼都要好好的「表現」。

  若即若離、欲擒故縱,這些詞聽起來太抽像了,但她一定要努力的把它們都給具體化。

  第一步,就從在裴謙早已理所當然的認為她會很期待很期待這場約會,而準時甚至提早到達約定地點的時候,意外的遲到了,還沒什麼特別的理由,讓他大吃一驚。

  加油!任永晴!

  與此同時──

  裴大少也在想著今天的約會。

  他又不是傻瓜,開Party?

  那他媽大概會繼續用同一招:非得搞到現場所有人──是所有,一個也不會放過的──都知道,他,裴謙,是任永晴的!

  然後呢!此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的,他又要變成女人絕緣體了。

  眾女士心理總是忍不住如是想:跟裴家的少爺走得太近,萬一讓人誤以為是想與任大小姐爭男人,麻煩可大了。

  他媽散播的訊息大抵上就是這樣,或者說是,有意讓人以為是這樣的。

  於是多數人會選擇與他保存距離,以策安全。

  呼!這種事,他可不幹!

  他利用了兩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才漸漸讓大家對他的印象改觀,不再覺得他是個已經死會、不得靠近的危險人物。

  裴謙就是裴謙,沒有任永晴!

  知道這有多難嗎?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些成果,怎能容忍又這樣被輕易的破壞了?

  可話又說回來,今天的約會是他提的,他自然是有對策的──安瑞希不願幫他,那也無妨,終究他還是照到了夥伴來陪他一起打這場硬仗。

  嘿嘿!他是說了要跟任永晴來個一日約會,還精心規畫了行程,讓她這一整天都能玩得盡興開心,這也算是慶祝她歸國的禮物了。

  聽起來這麼甜蜜的提案,他媽自然就沒反對。

  不過,他可沒說是「和她兩個人」的一日約會吧?

  兩個人獨處絕對是大忌,一定要帶個人,而且還要是個女人──這便是他計劃的最初想法。

  要怎麼讓她死心?這問題著實苦惱了他好些時日。

  事實上,他並不想傷害永晴,雖然在用盡心思想甩掉她的同時,這話未免顯得有些虛偽,但卻是真的。

  他並非只有一味的埋怨她所帶來的困擾,事實上,雖然她偶有任性的小姐脾氣,有時也挺自私的,但還是有許多很可愛的一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太過保護的關係,比起尋常女生,她似乎顯得特別單純、天真──喜歡就表現出喜歡、討厭也不加以掩飾,就因為這樣,他才會相信過往那些刻意的巧合,或是他被迫去做的許多事,都只是大人們單方面想幫忙,而非她的指示。

  還有……她對他的心意與付出,他並非全然視若無睹,若是這樣,未免也太冷血了吧?

  他不討厭她,這也是他的真心話。

  只是他真的不想一輩子像現在這樣,被迫的跟她綁在一塊。

  他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也想自由的戀愛,跟和自己喜歡的女生親近,對於異性正常互動這件事也有著渴望──他和尋常男生沒什麼不同,當然也不想被限制。

  他想自己選擇喜歡的人,而不是被規定、被束縛的。

  愈是這樣,就讓他愈想逃跑。

  現在呢!最要緊的就是與任大小姐分隔開來,讓任永晴對他的人品與行為失望這個法子他已經試過了,但她像是沒長眼睛般,盲目的還是覺得他是最好的。

  對她再無視、再冷淡也一樣,她視若無睹,反而抓住他每一次不小心的失誤──不小心對她表現出關心之類的失誤──以此判定他對她很好。

  唉!還真難辦!

  他不想一下子就用太極端的方式去傷害她,但至少要讓她明白,在他的生活中並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他也對別的女人感興趣、喜歡她們的相處陪伴。

  而那些女人,和她根本上就是不一樣的。

  在愛情的世界裡,他的眼中是沒有她的!這點他一定得讓她明白、讓她徹底的死心。

  幸好,他在外開咖啡店的這段時間裡,多少也在他媽掌控不到的領域結識了好些朋友,有的是點頭之交,但也有些交情不錯的朋友。

  茉莉,就是其中之一。

  她是家中的長女,因為經濟因素,很早便輟學工作、賺錢養家,好不容易熬到弟弟、妹妹大學畢業了,也好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一直壓在她身上的經濟重擔才得以放下,讓她稍微喘口氣。

  平常呢!她晚上在酒吧當服務生,白天則用來學習。

  她常到他的咖啡店裡點上一杯咖啡、一坐就是一上午,讀著書、偶爾還做做筆記。

  一次偶然跟這位常客聊起天,發現彼此很聊得來,到後來,空閒時他也會為她講解書上看不懂的部分,兩人很自然而然的變成了好朋友。

  和爸媽的兩年之約日漸逼近,他一直沒想到該怎麼處理他的咖啡店,直到某天和茉莉聊天時,突發奇想的開口提議由她來接管他的咖啡店。

  雖然捨不得,但交給她,他是最放心的,而且他其實也覺得酒吧這種是非之地還是別久留的好。

  那天早上,讓永晴碰到的那女孩是他咖啡店裡的店員,因為交接得匆忙,她來幫忙整理所有和咖啡店相關的文件,包括他花了許多心思從各處搜集而來的關於泡咖啡的珍貴資料。

  他和茉莉一見如故,彼此欣賞,卻沒有男女之情,總的來說,對他算是紅粉知己一類的人物吧?

  茉莉大了他幾歲,她長得很漂亮,而且很早便開始涉足社會,加上在酒吧工作的經驗,讓她顯得比較老成世故,與從小養尊處優、天真單純的任永晴,真是天差地遠。

  請她擔任與永晴較勁的角色,實在是再適合不過了。

  茉莉早已知道他是企業家第二代的身份,又聽說了任永晴的事,便一口答應要幫他的忙,也算是回報他不取分文的將咖啡店交給她。

  嘿!雖然少了安瑞希的一臂之力,卻多了茉莉這個一人可抵十人的隊友相助,讓他的勝算比率大大的攀升。

  想到就忍不住嘴角上揚啊……今天的約會,還真是讓人期待。

  裴謙一個人傻傻的笑著,並不知道同時間裡,另一邊的任小姐也正在想著約會的事情發笑,他們各有各的盤算與計劃,並且各自朝自己希望的目標、與對方相反的方向前進。

  永晴隊組員:任永晴  、任母、裴媽。

  最終目標:讓裴謙動心。

  隊伍優勢:

  有了長輩的加持,就算裴謙再不願意,也得忌憚三分;加上他其實是個挺孝順的人──雖然看不太出來──但裴媽的話,大多時候他還是會聽的,若非如此,他和任永晴的事,怎會拖了這麼久還沒完?

  此隊伍戰力雄厚,不可閒視之。

  裴謙最組員:裴謙、茉莉

  最終目標:讓任永晴死心。

  隊伍優勢:

  戀愛這場仗,縱然背後有高人相撐相挺,真正上戰場作戰的還不只有本人?在感情上,裴謙已經贏了任永晴一百回了,現在又有了具美麗、經驗、手腕的茉莉同志加入,誠可說是如虎添翼。

  此隊潛力無窮,不可輕視。

  一觸即發的競賽即將展開,雖然他們都還沒有意識到,還以為只是自己單方面的戰爭。

  鹿死誰手,尚難定論,只得靜觀其變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27 14:37:49

第4章(1)  

  迫不得已之裴大少的故事part      II

  時間:國中三年級    夏

  地點:任家廚房

  「唉!」兩年的歲月如梭,沒精打采的裴大少卻始終如一,他皺起年少便歷盡滄桑的眉頭,長歎一口氣,和往常一樣,無奈的那麼心酸,讓旁人見了都忍不住要為他掬一把同情之淚。

  不同於以往的是,正值十五歲的裴大少對無奈這種情緒,就像每隔一陣固定會來訪的老朋友的非常熟悉。

  他在任家的廚房,對面站著的是任家大小姐任永晴。

  「知道為什麼今天我來了嗎?」他他用拇指與食指輕捏了捏眉間,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像極了背負著沈重紳士的憂鬱少年。

  可正值十五歲、神經大條的任大小姐,從見了心上人來訪開始,嘴巴便一直沒合上過的笑呵呵,一點也沒發覺來人的憂鬱。

  她偏頭一想,開心的猜測,「是裴伯母讓你來的?」

  裴大少搖搖頭,聲音平靜無波,「不是,是我自己來的。」他補充,「這件事你可別跟我媽說,最好連你媽也別說。」

  「好。」她用力點點頭,偶像裴謙吩咐的事,她一定會閉緊嘴巴、使命必達。「你今天來找我,一定是有重要的是吧?」期待的睜大了眼睛。

  「是很重要沒錯。」裴大少嚴肅的點了點頭,「七夕快到了,你知道吧?」

  「七夕?知道!」她更用力的點頭,提到情人節這麼特殊的日子,任大小姐笑得更燦爛了。

  裴謙特地來找她,就是要談跟七夕有關的是嗎?

  那會是什麼事呢?邀請他與她共度七夕?如果是這樣,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立即的、馬上同意!

  但裴大少為的卻不是這樁。「我是來教你做巧克力的。」出乎意料之外的他這麼說。

  事實上,教她做吃的,對裴大少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一切都得說起某一年的某一天,確切的時間點,連裴謙自己也記不清楚了,反正就是任永晴任大小姐一時興起要親手煮菜給他的念頭。

  裴媽一聽說這個主意,馬上舉雙手贊成,覺得此計甚好,「當一個女人為心愛的男人煮飯的時候,是最浪漫的了。」

  嘖!說得好聽,他從來也沒看媽下廚替老爸煮過什麼東西,反倒是爸,有時還會下廚給老媽做幾樣配菜咧!家裡的三餐基本都是廚師做的,虧她還能說得這麼心安理得、理直氣壯的。

  不過當時的裴大少心想:反正要動手做的也不是他,自然沒多加反對。現在想起來,那正是鑄成大錯的第一步。

  人任家小姐的手藝……實在叫人不敢恭維!

  「這菜……」他第一次品嚐她的廚藝,是一盤青菜炒什麼肉的,那一口味道奇妙的讓人無法形容。

  「嗯?」在他差點脫口而出實話實說的同時,他媽輕哼了這麼一聲,他只得馬上改口,「味道還不錯。」有點勉強,「第一次煮菜,算是好的了。」

  任永晴一聽心花怒放,她也想嘗嘗自己煮的菜味道如何,卻讓裴夫人給阻止了,「這是你特別為裴謙做的,當然得留給他吃,你吃別的吧!」

  就……就這樣,他努力的把那盤菜給吃光,便再也沒有食慾吃下其他的了。

  再說說她做過的料理中,最簡單的一鍋苦瓜湯!她居然能把再普通不過的苦瓜湯煮出羊臊味,而且還是沒有加羊肉的情況下!

  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左思右想了許久,不得不佩服她有如此能力。

  只是誰想得到,在在他喝下湯底的最後一口湯時,一股濃重的臊味急起之上,瞬間充斥了他的整個味覺,害他差點就當場全吐出來。

  苦瓜湯尚且如此……其他更高難度的菜就別說了,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幾次之後,他忍不住抱怨任永晴煮的菜實在太難吃,難以下嚥哪!想讓她別再下廚了。

  她是大小姐嘛!好好得廚子不用,幹嘛做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

  「也是。」裴母陷入回憶裡,「當初呢!我下廚替你爸煮飯時,那菜明明又鹹又酸,非常難吃,他還是一口不剩的吃光了……」意味深長的望向兒子,「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真心。真心煮出來的東西,不管味道如何,吃下去心裡總是暖的,而且這也是身為男人該有的風度和體貼。」

  「可是她煮的菜實在是……萬一吃壞肚子怎麼辦?」他不敢苟同,原來老爸也有一段這麼傷心的過去。

  「你怕什麼?」他的反駁讓裴母一句話就給壓制了,「我們家又不是缺錢,萬一你真的為愛吃壞了肚子,媽也會給你請最好的醫生。」

  後來,裴媽異想天開的想了個好辦法。「去學做菜吧!」裴媽下了決定。

  「為什麼?」裴大少哀嚎,覺得自己中箭中的莫名其妙。

  「這樣不是剛好嗎?你會了之後就可以教永晴了,她做得好,你也吃得開心,而且……」裴媽興奮的幻想著,「兩個人一起在廚房裡做菜,多浪漫哪!」

  「大廚教她她都不會了,怎麼可能我去學一學,就能把她給教好?」裴大少不敢置信。

  他抗議過,真的,可是抗議無效!

  所以他花了許多時間去上烹飪班,教任永晴燒菜也因此落到他的肩上,變成了他的責任。

  和他預先想的一樣,她並沒因他的教導而手藝突飛猛進,倒是他,莫名其妙的學會了燒一手好菜。

  就這樣,往後的日子裡,當她又心血來潮想親手為他做菜的時候,他就會自告奮勇的站出來,以替她著想為由代替她到廚房去,這件事勉強也算是有了個圓滿的結局。

  只有這件事一直避不掉,就是每年兩次的情人節,他會收到的唯一一個,任永晴親手做的巧克力。

  他喜歡吃甜食,所以她以前也幫他做過一些,像是……石頭一樣硬而無味的餅乾、有著被浸爛的土司般口味的蛋糕,然後就是巧克力,很甜很甜很甜,還有點沒攪拌開來的奶粉的口感,完全難以形容的……味道!

  眼看一年兩度的巧克力節又要來了,明知他媽一定緊盯著他,確保他把「永晴的心意」給好好的吃下肚,這次沒人逼他,他乾脆主動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每天偷偷研究、練習製作巧克力,為的就是替他那個爹不疼、娘不愛的肚子著想。

  「你要教我做巧克力?」任永晴對這答案顯得很意外。

  「嗯……」裴大少搔了搔頭,特地跑來人家家裡要教人做巧克力,確實很奇怪,無論如何他都得像個圓滿的答案,以免她心生疑竇,「你不是每年情人節都會送我巧克力嗎?所以我想說、想說……」

  他又搔了搔頭,靈機一動,「每年都收你的巧克力,今年我也想送你,既然要做,一起做不是更好嗎?」虛偽的一笑,「我剛好有對巧克力有些研究,可以跟你切磋一下,」

  「是這樣啊!」人大小姐不疑有他,確實,最近她還正想著今年的七夕該做個怎麼樣的巧克力來送給裴謙呢!

  一股暖意在任大小姐心中蔓延開來,如漣漪般的愈來愈大。

  其實呢!裴謙平時看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卻還是很有心的,真的!他每次這麼說的時候,大家都只是笑笑,對她的話不以為意,可瞧,這不是最好的證明?

  和裴謙一塊做著準備送給對方的巧克力啊……光是用想的就覺得好甜蜜。任大小姐傻笑著幻想著,整人個只差沒飄上天去。

  那一年,裴大少過了一個沒有難吃巧克力的情人節。

  這不是因為任大小姐在他的指導下手藝精進了,而是他故意和她的巧克力做的一模一樣,再趁她不注意時偷偷掉包。

  他把她做的那一個,神不知、鬼不覺的扔掉了,回家再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送給她,勉強算是安然度過。

  可是他並沒有因此而快樂,因為在他練習製作巧克力的那一個多月裡,吃了無數個巧克力,再喜歡甜食的裴大少,終究也是會吃膩的。

  以上,這就是裴大少與任小姐屬於七夕、巧克力、無奈與辛酸的故事。

  約定的時間是九點,但她其實一大早就已準備妥當了。

  她是在是太期待了,以至於現在坐在小林車子裡感覺竟是度日如年。

  「小林,現在幾分了?」等不及,她又問了一次。

  「才八點四十分呢!小姐。」依然恭敬的小林道。

  聞言,她頹然的歎了一大口氣,「唉~~」

  還有二十分鐘啊……

  本來要到達和裴謙約定的地點,現在也差不多時出發的時間了,可她今天的任務就是要好好的讓裴謙大吃一驚——

  「向來奉我為天的永晴,今天怎麼好像忽然……有些滿不在乎?是我的錯覺嗎?」要是能讓裴謙心生這樣的想法,她就是大成功了。

  據裴伯母的說話,平時看來再酷、再無心的男人,這種時候即使沒有表現出來,心裡肯定也會有些慌了,會開始胡思亂想。

  不安、不安全感、猜測、敏感……各種情緒全部都上來了——眼前這個女人像是忽然被人抽離了對他的感情,應該在他的掌握之中的卻忽然變得不那麼有把握了,因此他的態度就會更溫柔、更討好,想借此挽回從前掌控的情勢。

  裴伯母說的信誓旦旦,可她卻有些半信半疑。

  「哎呀!普通的男人當然未必會有這種反應,那是因為他們對這女人沒有意思,可是呢……」裴伯母曖昧一笑,繼續說道:「在你面前的這個男人是裴謙哪!一定有效的。」

  既然裴伯母都這麼說了,她也只好乖乖聽話。反正眼下她也沒更好的計策。嗯,

  裴伯母說了。車子的等到九點整才能出發。

  姍姍來遲,也不必解釋的太多,只需要微微一笑、淡淡的問一句,「等很久了嗎?真抱歉,我一時忘了看時間。」

  就這樣,一切雲淡風輕,千萬別表現得太冷淡,冷淡給人的感覺太刻意,似有如無的距離感才會讓著男人莫不著頭緒,因此而更緊張。

  伯母說的,她反覆在心裡複習,都謹記在心了,可見了裴謙,能否做得好,又是另一回事……

  「小姐。」小林的叫喚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已經五十三分了,我們現在出發吧?我開慢一點就好了。」從後照鏡裡可以看見後座小姐坐立難安的樣子,他看久了實在是於心不忍。

  讓小姐先回屋裡去,免得在車上無聊,她她又不願意,這樣子的大小姐和那日在機場初遇時,還真是大相近庭啊!

  「可以嗎?」她興奮的詢問,忘了自己的身份。

  「嗯,可以的,我會開慢一點的。」小林向她保證道。

  等了這就,車子終於可以發動上路了,車子愈往前移,就像她和裴謙的距離愈靠愈近,這想法讓她忍不住又嘴角上揚,心花在一次的朵朵綻放。

  喝!

  不行不行!任永晴,你都還沒見到他人,心花就一開再開,這樣一來,等會兒他就站在你眼前,你的心裡豈不是要嚷花和裴謙給佔滿了,哪裡還記得今天的任務?

  她用力甩甩頭,使勁吃奶的力氣才將剛在心田�已開的花又全輸給關上了。

  不知怎地,她忽然緊張了起來,又不是第一次見面,怎麼這次有任務在身,要見賠錢忽然變成一件讓人緊張不安的事來?

  她心跳得好快……

  深呼吸,還是先來做個深呼吸,舒緩舒緩情緒吧!

  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

  呼!應該有好點了吧?

  對了,媽說過,別把裴謙當裴謙,把他當成是其他人,這樣她就能自然的面對他。

  可是……要把他當成誰呢?

  啊!就把他當成是小林吧——她的司機。雖然見面的次數還不算多,可面對小林時,她可是一點都不緊張。

  任永晴閉上眼睛,努力的在鬧海裡想像,把裴謙當成小林……把裴謙當成小林……

  慢慢的那副景況湧現在她的腦海裡——她和裴謙逛街的樣子。

  「裴謙。」她轉頭,喊了身後掛著大包小包的人一聲,「連同這一包,你幫我提上車吧!然後在車上等我就可以了,我還想再看一下。」說著將手上的紙袋硬塞過去,轉頭繼續挑選她的衣服。

  哎呀!不行不行!這也太疏離了,他們畢竟是去約會,照這幅景象……這會還怎麼約得成?

  任永晴逕自搖了搖頭,那……想成是爸、媽的樣子呢?

  爸、媽是她最熟悉親近的人,跟他們在一起,她一點都不會覺得不自在,二而且也不會太疏離吧?

  她又閉上眼睛幻想起來……

  「裴謙!裴謙。」她想像自己朝他奔過去,挽著他的手直搖晃。「怎麼去了這麼久啊!給我買禮物了嗎?」

  嘖!太親近了,與她今天的任務不符,這也不行。

  她又搖了搖頭,不知怎地,任永晴腦海中忽然閃過家裡的紅貴賓寶貝的身影,嗯……把裴謙當成寶貝怎樣?雖然把他當成小狗是有點……

  任永晴又想像了起來……

  「裴謙。」她想像自己從容的走向他,不像剛才那樣急切的奔跑,「今天乖不乖呀?」笑著摸摸他的頭,揉亂了他那頭綁著馬尾的頭髮。

  然後似乎沒打算要他回答似的,逕自又往前走,「裴謙,跟上喔!」她回頭喊了一聲。

  嗯,這不錯,親切又不疏離,也不至於太過。

  媽和裴伯母所說的不過於刻意的距離感,應該就是只這樣的感覺吧?

  就這樣決定了——今天一整天,就把裴謙當成是她家的小狗寶貝吧!

  任務與小狗啊……

  但願今天一切都能順利。

  九點二十六分。

  像是過了一百年,才終於達到約會的地點——小林確實將車子開得夠慢,所以她遲到了二十六分鐘。

  他們約定會面的地點在一處鬧區的廣場。

  任永晴一下車,便興奮的往裴謙的方向跑過去,她遠遠就看見他——在人群之中,他永遠閃亮無比——可跑了兩步,她忽然想起了任務和小狗,趕緊止住步伐。

  拉一拉裙擺,又輕咳了兩聲,她擡頭挺胸,做了一輪的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將上揚的嘴角硬是往下扯平。

  邁著應該從容但實際卻有些顫抖的步伐,她走向裴謙。

第4章(2)  

  而這時的裴謙呢?

  事實上,在她遲到的這段時間,他正在和茉莉討論著今天的日程。

  「隨便一點就好了吧?裝作沒有準備的樣子。」茉莉一邊用吸管喝著裴謙剛才在附近便利商店買的罐裝咖啡,一邊說。

  「為什麼?」他靠著牆,喝了一口礦泉水問道。

  「既然對人家沒意思,就別表現出很用心的樣子,讓人徒增誤會。」茉莉如是說:「話說回來,你想要我怎麼幫你呀?假裝是你的女朋友,還是表現出跟你很親密的樣子?先說嘍!我沒做過這種事,不知道能不能勝任呢!」頑皮的吐舌一笑。

  「暫時……先像平常那樣就好吧!」他搔搔頭,思考了一會兒又開口,「老實說,細節的部分我沒細想過,所以也還不知道該怎麼做。」

  「也就是說,我只能見機行事、即興演出嘍?」茉莉揚眉笑問。

  「嗯,好像也只能這樣了,」他聳聳肩,又喝了一口水,「要是進展太快了,忽然出現個女友什麼的,我媽也會起疑心。」

  「難度好像有點高啊……」茉莉喃喃自語,若有所思。

  「看著辦吧!」他苦笑,「先幫我觀察觀察,給我出點意見也好。」

  還正說著,任永晴便走過來了。

  「等很久了嗎?」走到裴謙面前的任永晴,努力裝出自然的微笑,雖然很緊張,還是照著原定計劃說出台詞,「真抱歉,我一時——」

  然後話說到一半便停住了,方才在遠處被柱子擋住,她才沒見到,一個女人……倚靠著柱子和裴謙正眉開眼笑的聊著天。

  「哦!來啦?」裴謙見了她,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臉上一點兒也沒有久候不安的樣子。

  在車上的時候她就覺得奇怪,她遲了好一陣子,裴謙這樣沒耐心的人卻怎麼一通電話也沒打來?以往跟他有約,她從來都只是早到,可今天她卻晚了,他不擔心她嗎?

  雖然裴伯母交代過了,就算他來電話也不許接……

  可原來,他是因為在這裡跟別的女人聊得開心,根本就忘了她。

  裴謙舉起右手,看了看手錶,隨意的問了句,「遲到了?」

  「我……一時望了看時間嘛……」一雙眼睛還盯著他身邊的女人直瞧,方纔的氣勢則是一下子落光了。

  她心裡面的警鐘又開始噹噹作響——

  警告!警告!偵測出前方兩公尺處疑有敵軍埋伏,請小心慎防。

  「跟別人約好了,就得記住啊!怎麼能忘了看時間呢?」他念了她兩句,轉身拉過身邊的女人介紹,「這位是茉莉,我在外面開店時認識的好朋友,現在接管我咖啡店的就是她。」

  「你好。」茉莉大方的微笑,從容的伸出手來。

  「哦……」她心不甘、不情願的伸出手來勉強握了一下,又迅速的抽回來,臉上的神情像是剛吃下一大箱最苦的苦瓜似的。

  「不過,」任永晴伸手指向茉莉,疑惑的朝裴謙問道:「為什麼她也……」

  為什麼她也要跟來?

  還以為是兩個人的約會,讓她期待了好久,晚上連覺都沒睡好呢!怎麼忽然的就出現了一個電燈泡?

  「嗯,不知道帶你去哪裡,所以請茉莉作陪,幫忙出點主意。」他看來漫不經心,「怎樣?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問她想去的地方?

  任永晴瞪大了眼睛,不是說盡心策劃好了一整天的行程,要帶她好好玩玩,放鬆一下的嗎?

  還以為他會替她準備一個特別的驚喜,原來唯一的計劃就是找了個奇怪的人做陪嗎?

  任永晴撅起嘴,老大不高興的耍脾氣,「不是特地找了人來一起想的嗎?那就請茉莉小姐出個好主意吧!」在心裡不免一聲冷哼。

  這個壞人好事的茉莉是她今天最大的敵人,她得想想辦法對付茉莉,一定、一定不能讓這朵來路不明的茉莉,壞了她的約會。

  「我嗎?」自動忽略她語氣中的敵意,茉莉思索了一會兒,提議道:「我們去遊樂場吧?遊樂場可是情侶的最佳約會地點。」露出無害的笑容,衝著任大小姐微微一笑。

  可任永晴一點也不領情——加了一個大電燈泡,誰還有心情玩那些遊樂設施?

  還說什麼情侶呢!怎麼?她該不會妄想著自己跟裴謙是一對情侶吧?

  「太幼稚了。」她撇開頭,「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早就不玩那種東西了。」

  「那……去逛街?」茉莉又提議,「邊逛呢!我們還可以邊聊天,買些可愛的小東西什麼的。」

  「太無趣了。」任永晴又挑剔,「我向來只逛我喜歡的品牌專櫃,這平時就是固定會做的事了,好不容易的約會卻做這麼平常的事,好無聊。」

  「嗯……」茉莉輕歎一口氣,狀似很苦惱的樣子,「不然,去室內球場打球吧?聽說永晴小姐有時也會……」

  「太累了呀!」不等茉莉說完,任大小姐又有意見,「我前幾天才剛從國外回來,還沒調適過來,身體累得很,打什麼球呢?我只想做點安靜、不吵鬧,也用不著蹦蹦跳跳的活動。」

  「喂!」一旁的裴謙總算看不下去,可他才剛出聲,邊讓茉莉給攔住了。

  這小妮子,不就是想學人給下馬威嘛?處處刁難。

  這樣的女人,她也不是第一次遇見,茉莉心裡想著,外表卻是不動聲色,「不想動的話,就去附近的電影院看電影吧!」依舊溫和微笑著。

  「看電影啊?太……」她又想批評。

  但這會很快就讓茉莉打斷了,「最近上映了一部新片叫『惡靈樓梯』,聽我朋友說,即驚悚、又刺激,非常精彩,我一直都很想來看呢!」

  「惡靈?!」任永晴瞪大雙眼,一時忘了要提出什麼反對意見,「是鬼片吧?」

  裴謙同樣也轉頭,看向身邊的茉莉。

  「嗯。」茉莉開心的點點頭,「還是……永晴小姐不敢看恐怖片嗎?」她笑得無害,心裡卻早知道答案了。

  裴謙剛才給她提過,任永晴從小就害怕,也最討厭看恐怖片,她膽小得很,尤其怕鬼怕得誇張。

  就因為這樣,茉莉想才趁機戲弄一下她。

  「誰、誰說我怕啦?」任永晴手叉腰,擡頭挺胸瞪視著茉莉,「就看那個什麼樓梯的吧!」

  在裴謙面前,她說什麼都不能輸給這女人,「都是些假鬼嘛!誰會怕?又不是小孩子……」嘟囔著借此安慰自己。

  倒是一旁的裴謙難以置信,盯著她逞強的嘴臉,忍不住不滿的開口,「你不是……」

  你不是不敢看鬼片嗎?逞什麼強啊?他是想這麼說的,可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茉莉的手扯了扯他的衣角,於是到嘴邊的話倏地剎了車。

  「你不是很久沒看電影了嗎?」裴謙硬生生的轉移話題,別過頭去不看她,「剛好趁這個機會看一場吧!」

  「哦……」任永晴不甘願的應了一聲。

  臭裴謙,早忘記了她不敢看鬼片吧?

  高中的時候,他們一起到戲院去看那時剛推出的鬼片「手怨」,她可是整整害怕了一個月——

  害怕睡覺睡到一半,被子裡忽然伸出手勒她的脖子;害怕洗頭洗到一半,背後忽然伸出手來壓住她的頭;也害怕上廁所上到一半,馬桶裡忽然伸出手來抓她……

  總之,那陣子她像極了一隻驚弓之鳥,一點小動靜就可以嚇得跳起來,不敢洗澡也不敢一個人睡,不敢開櫥窗也不敢上廁所。

  她從小就怕鬼怕得誇張,尤其超害怕看恐怖片,對那些未知的、不知何時何地會冒出來的鬼怪,特別不安。

  那一天,就只為了不想放棄難得一次的機會與他看一場電影,她才會回應著頭皮答應他的提議。

  不過這些,裴謙當然是知道的,畢竟他也算是事件過後的苦主之一。

  高中看完那部「手怨」之後,他可是大費周章的安撫了她好久。

  因為他媽知道了這件事情後,只是冷冷的說:「自己幹的好事,自己善後!」

  於是他只得想盡辦法讓她釋懷。「電影裡的鬼嘛!都是假的,現實中根本就沒有鬼啊!對不對?你也真的沒看過嘛!」在身邊陪笑臉安慰她。

  「可你也沒看過啊!你怎麼沒能確定真的沒有?」她卻壓根沒被他的說詞給說服。

  讓她認清現實的作戰計劃,失敗!

  「那不然……你把電影裡的那些鬼啊都想成是我,我不可怕吧?」他再接再厲。

  「……」這就讓她有些為難了,她明明是這麼喜歡裴謙的,可是……「就算是裴謙的手……在我上廁所上到一半的時候伸出來,我還是……」

  用親切可親的形象取代鬼怪可怖樣子的作戰計劃,失敗!

  「其實,你仔細想一想嘛!」他不放且,再接再厲,「就算『手怨』裡得鬼真的存在,那又怎樣?她遠在日本耶!如果她要來找你,還得先搭車到機場,然後坐上飛機,咻地飛到台灣來;到台灣後要花很多時間找到你家對吧?你家有保全系統啊!」

  他其實只是想逗她笑,「說不定那隻鬼太笨,還迷路了,或者……她沒錢坐飛機,只好搭船也不一定,那就得拖上更久了,要找到你少說也要好幾個月。」

  「那不是表示……好幾個月以後,她就找到我了。」她沒有笑,反而更害怕。

  嘖!

  可知道那時他花了多少時間和精神?甚至帶她去廟裡燒香拜拜,費了好大的勁,好不容易才撫平了一點她內心的恐懼。

  他比誰都清楚她的膽小。

  他也知道,十幾年過去,年齡有些增長,當年那個膽小如鼠任永晴的膽子卻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就因為這樣,對她逞強的行為,他才更覺得惱火。

  算了,愛逞強就隨便她吧!

  這次是她自己選擇的,他可不會負任何責任!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27 14:38:47

第5章(1)  

  約會持續進行著——

  買好了票,一進到電影廳,任永晴便搶著坐在中間,將裴謙與茉莉兩人隔開來。「二十一號,是我的幸運號耶!我就坐這了。」

  儘管她的演技拙劣,到目前為止,茉莉都僅只是一笑置之,沒有大動作的與她強爭。

  到目前為止,任永晴也早已將今天約會最重要的「任務與小狗」拋諸腦後,忘得一乾二淨了。

  影片播放過十五分鐘,劇情愈來愈懸疑弔詭、氣氛也愈來愈緊繃,好像隨時都會冒出個什麼東西來,任大小姐的忍受能力終於也到達臨界了。

  她索性將一雙眼睛閉得緊緊的,看不到的話,就嚇不了她了吧?

  可閉著眼睛什麼事也做不了,無聊的任大小姐於是開始在腦袋裡胡亂想了起來。

  說起來,這是她歸國後和他第一次的約會,昨晚她可是興奮得連覺都睡不好,就算今天的任務是裝出一副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樣子,可實際呢!她想自己大概還是會忍不住趁他不注意時偷偷看他、然後偷偷笑吧——就像小時候那樣。

  只是他一點都不明白她的心情,期待的兩人小約會,平白多出了個插花的,怎麼能叫人不失望?

  唉!方纔她的表現,就算是一無所知的路人見了,也看的出來她有多在乎他。

  忘了任務,也忘了小狗,現在一想,她忍不住懊惱起來。

  她怎麼就這麼不爭氣?

  一直太理所當然的覺得裴謙身邊只有她一個女人,那是因為她幾乎沒看過他和別的女生有更深入的互動,所以那天在他家裡見了那個女助理也是,讓她一下子震驚得無法呼吸,只因為後來他解釋了,還有那句「未婚妻」讓她釋懷、讓她沒放在心上。

  可真實的情況是,裴謙又不是二十四小時都跟她在一起,他也有自己的人際交往,甚至在她不在的這兩年裡搬到外面去自己開了家店,認識其他的女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她善嫉,眼裡容不下一粒沙,但那也是莫可奈何的事不是嗎?就現實看來,她和茉莉有什麼兩樣?不過就只是裴謙的普通朋友。

  但也不表示她就輸給茉莉了呀!

  這個茉莉長得是挺漂亮,也很會穿著打扮、有點氣質,但那又怎樣?她和裴謙還是兩個世界的人。

  反倒是她,和他認識的時間久,也比茉莉和他的家人更親近,再說到豪門之家最重視的門當戶對,茉莉又怎能跟她相提並論?

  她承認她不喜歡其他女人接近裴謙,她無意造成這種情況,但確實也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她一點都不想他像安瑞希那樣,把什麼蒼蠅、蝴蝶的全都吸引過來。

  出了社會,和在貴族學校裡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過沒關係,她還可以靠自己,再怎麼說,喜歡裴謙的心情她可是自信滿滿,誰也比不上她的!

  既然多出了茉莉這號人物……如果她能不那麼在意茉莉,反而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樣子,裴謙受到的衝擊就會更大吧?也會更為她而感到緊張。

  不過遇上和他有關的事,她就全亂了,這次能做得好嗎?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任大小姐想得正專注呢!恰巧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傳來一陣讓人膽戰心驚的尖叫聲。

  是從喇叭傳來的高八度,女主角的高聲喊叫。

  任永晴正投入在自己的思緒之中,被這聲突然的尖叫給嚇了一跳,眼睛下意識的張開,想探尋聲音來源,碰巧正好撞見了銀幕上女鬼的臉部特寫——

  空洞的瞳孔倏地睜開,流出了鮮血;蒼白的皮膚、暗紫色的嘴唇,披頭散髮、面無表情,還正用奇怪的姿勢往觀眾這個方向爬過來。

  「喝?!」任永晴及時摀住了嘴,才沒讓比電影裡女主角更淒厲恐懼的尖叫聲從她嘴裡流竄出來。

  一瞬間,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要從嘴裡蹦出來了,咻——咻——地,有許多東西從她的腦袋裡閃過。

  她的腦袋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下一秒整張臉便往身旁裴謙的肩膀上埋去,一雙顫抖抖的手還緊緊抓著他不放,完全忘了她的「任務與小狗」、忘了她才剛下定的決心。

  嘖!裴謙低頭看著這個企圖將整顆頭顱都埋進他懷裡的任永晴,所以說,膽子小,做什麼還要逞強呢?坦率一點的拒絕,然後看部喜劇片不是挺好的嗎?他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她。

  從進到電影廳開始,他就因為擔心她,頻頻從黑暗中向她這邊瞄過來,又見她皺著眉頭、緊閉著雙眼,僵硬的靠在椅背上坐著,以為她是因為怕極了才會這樣,就這麼著一直顧慮她,電影也沒法好好觀賞了。

  這下可好,她鑽進他懷裡時還有點發抖呢!這教他更掛心,也更無心在電影上。

  約莫又過了十幾分鐘,依然維持同一姿勢靠著裴謙的任永晴呼吸漸趨平穩,原來是因為靠在他的肩膀上太安穩,以至於一不小心睡著了。

  這場電影中,三張電影票、三個人,真正專心看完整場電影並樂在其中的,卻只有茉莉一個。

  「精彩嗎?」出了電影院,茉莉興致盎然的雙手合什,轉身問著他們兩個,看來她對這部電影似乎頗滿意。

  「哦……」裴謙含糊的應了一聲,轉頭避開茉莉的詢問。

  這整場電影他壓根就沒看多少,自然也搞不清楚在演些什麼,他所有的心思全讓眼前這個還揉著沒睡醒眼睛的傢夥給佔去了。

  她睡得極熟,還在他襯衫上流口水……嘖!害他用面紙擦了好幾遍,仍舊感覺到肩膀濕濕的;眼前的大小姐卻像個沒事人,渾然不覺。

  「挺無聊的,看得我都睡著了。」尚且昏昏沈沈沒睡醒的任永晴,這時候也不忘要逞強裝酷。

  茉莉看了看裴謙,又看了看任永晴,輕輕一聳肩,剛看完一部精彩的鬼片,她看起來心情很好,「接下來呢?去哪呀?」

  「問你呀!你沒有主意嗎?」任永晴沒好氣的把問題丟回給茉莉。真是的,不是說今天是來提議行程的嗎?怎麼一點想法也沒有啊?

  她甩甩頭,想讓自己清醒點。

  見她沒異樣,也不像高中那時候,出了電影院還沒精打采的,一副被嚇傻了的模樣,裴謙總算放下一直因她而懸著的擔心。

  「我嗎?」茉莉指著自己問道:「我想想啊……」

  「想個有意義點的事做吧!別又像這部電影,既無趣又沒意義,根本是浪費時間。」任永晴皺起眉頭,忍不住又想找茉莉的碴。

  「那你自己想吧!」裴謙開口替茉莉說話,「既有趣又不幼稚,安靜、不吵鬧,也不用蹦蹦跳跳,還很有意義的事,你想出一個來吧!」他盯著她,「要是想不出來,你這就算是刻意刁難了。」

  「誰、誰說我想不出來?」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裴謙竟然為這朵、這朵臭花說話!「像是、像是……啊!對了,去書店呀!去書店不是挺好的嗎?又知性、氣氛也舒服……」一撇嘴,「還是說……有些人從不看書呢?」

  「正巧,我很喜歡書呢!」茉莉拍拍手,馬上附和她的提議,「不過沒想到永晴小姐也喜歡書?我還以為你會覺得看書很無聊呢!」不著痕跡的反將了她一軍。

  書?她一點都不喜歡……她一直都不喜歡看書,也討厭讀書;在國外的那兩年,天天都得碰著書,可真把她給悶死了,要不是為了裴謙……

  啊~~她真是只呆頭鵝,怎麼什麼不說,偏偏脫口而出書店這種讓她最覺得無聊的地方呢?

  真是……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喜歡書呢!」裴謙瞇起眼睛,彎下身子打量著她,「我記得你一直不喜歡看書。」

  「呵、呵呵……」她乾笑,單單就這種事他記得特別清楚,「我在國外這兩年,忽然喜歡上看書了嘛!」胡扯!但她還是硬著頭皮繼續扯下去,「文學、科學,還是經濟什麼的,都看一點。」再偏頭擺出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借此迴避裴謙那讓她心虛的目光。

  「是嗎?」裴謙揚起眉毛,「又是鬼片、又是看書的,看來你在國外的這兩年改變很多嘛!」他直起身體,總算不再看她,「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不管怎樣,」茉莉笑容滿面,「既然永晴小姐也喜歡看書,吃過中飯,我們就往書店出發吧!」好像是真的很開心,「這附近就有一家呢!」

  唉……任永晴在心裡默默哀怨。

  她原本還有一絲期待這朵茉莉會提出反對意見呢!畢竟在茉莉提議時,她可是毫不客氣的挑了許多毛病。

  這就是她們兩個人的差距嗎?

  茉莉這麼大量,相較之下,她真是小心眼又小家子氣。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有種被比下去的感覺……

  到書店看書真是今天最最最爛的提議了!

  要是在茉莉提了去遊樂場還是逛街之類意見時,她當個乖寶寶,不故意唱反調就好了,任永晴深切的反省著。

  從進書店開始,裴謙就沒理會她,逕自去翻看有興趣的書了,看他一副專注的模樣,害她連一點和他說話的機會也沒有。

  她想像中的約會,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啊!

  再看看茉莉,她隨手拿起一本厚重的書,正專心的瀏覽著,好像不是逞強,而是真心喜歡書……

  只有她……站在離裴謙有一段距離的書櫃後面,隨便的拿了架上擺的書遮去半邊臉,趁著縫隙偷瞄著心上人,看起來說有多落寞就有多落寞。

  這會兒任大小姐絞盡腦汁還想不出該找什麼借口和裴謙搭話,那朵茉莉竟然就這麼笑吟吟的,態度再自然不過的拿著本書走過去,指個書本上的內容讓裴謙讀,眼看著他傾身過去閱讀茉莉手指的地方,那兩個人……

  也靠得太近了吧?!

  然後裴謙讀完了,笑著轉頭和茉莉聊了幾句,他們雖壓低了聲音,聽不清楚在談些什麼,但從面部表情看來似乎聊得很開心。

  任永晴邊假裝專注的在閱讀手中的書,邊用螃蟹步慢慢往左邊靠近,豎起耳朵想聽聽他倆的對話,順便斜著眼睛偷瞄茉莉手上拿著的書。

  嗯……看得不清楚,但好像是和咖啡有關的書呢!

  「我一直想找這本書,但跑了幾家書店都沒找到,想不到這間書店竟然有呢!」茉莉擡著頭,笑著和裴謙說話。

  切!瞧瞧這朵茉莉,笑得多花癡。

  剛才在電影院門口,任大小姐才想著別那麼小心眼,要有點肚量,這會兒見不得別人好,心裡不是滋味,便一下將這事拋到九霄雲外,卯起來在心裡咒罵起茉莉,一點風度也沒有。

  真是,這朵茉莉……叫人愈看愈惱火!

  「可惡的討厭鬼!」她皺著眉頭低罵了一聲,沒發現自己一個不小心把心裡話都給講出來了,嚇著了在一旁看童書的無辜小女孩。

  沒關係,她忍!

  剛好趁這個機會,表現一下對裴謙毫不在乎的樣子。

  不過……回頭她一定要讓管家把家裡所有的茉莉花都撤掉,她要親手,不!是親腳踩爛這些臭花!

  以後、還有以後的以後、和以後的以後的以後,在她的眼皮底下,絕不容許任何一朵茉莉踏進任家!

  不值錢的爛花,想跟她鬥?還早著呢!

  在腦海裡想像了一回將滿地茉莉給踩個稀巴爛的情景,單純的任大小姐總算覺得消氣多了。

  然後她才想到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別說她家庭院裡究竟有沒有種茉莉,她壓根連茉莉花長得什麼模樣都搞不清楚,這可怎麼辦?

  要報仇,也得先摸清楚仇人的底細嘛!

  這麼一想,任永晴終於不再將注意力放在眼前那對男女身上,轉而搜尋起植物相關的書籍。

  「從在電影院開始,你的眼睛就一直瞄向她,特地請我來幫你讓她死心,卻又表現出一副很介意的樣子,到底你是於心不忍,還是動了真心卻不自知?」任大小姐一走,茉莉便開口取笑他。

  「唉!」他歎口氣,沒為自己辯解——故意不理會她,反倒讓自己更在意她了。

  平常對她愛理不理的時候,也沒什麼感覺,可今天不知為什麼,一會兒擔心她害怕鬼片,一會兒又想著和茉莉太親近,她的打擊恐怕不小。

  剛才這傢夥還用拙劣的技術在對面一直偷瞄他們兩人,現在卻像是突然死了心似的,默默走開了。

  換作是平時的任永晴,見了他和別的女人有說有笑,哪可能就這麼算了?肯定按捺不住,跑過來硬要插上一腳。

  反常了,他真是反常了,讓她死心,這不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嗎?現在遂了他的願,做什麼還在這裡瞎猜測她的心情?

  「我呀!真搞不懂你。」看他苦惱的樣子,茉莉笑著搖搖頭,拿著書走開了,留下他一個人。

  裴大少卻渾然不覺,還繼續想著……

  難道說,他今天做得太過火了嗎?可是他什麼也還沒做啊!

  裴謙心繫著方纔她「落寞離去」的身影,吐了一口長氣,終究還是放心不下,邁開步伐去找她。

  而這時候的任大小姐,正拿著介紹花木的書籍,翻看找尋茉莉的資料。

  茉莉

  學名:Jasminum  sambac  Ait

  木樨科,原產於印度、巴基斯坦,中國早已引種,並廣泛地種植。茉莉喜溫暖濕潤和陽光充足的環境,其葉色翠綠,花色潔白,香氣濃郁,以夏至秋季較盛開,約四至十月左右,是最常見的芳香性盆栽花木。

  她仔細閱讀了簡介,又翻了翻書上附的彩色照片,嘖的一聲,不屑至極,「看起來不怎麼樣嘛!我還以為有多招搖呢!」

  「不是挺漂亮的嗎?」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加入討論。

  但已然沈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大小姐不察奇怪之處,反倒和聲音的主人討論起來,「哪裡漂亮了?好歹也得像牡丹那樣,才有看頭嘛!」

  這話是別有寓意,因為小時候,爸、媽總說她是他們的小牡丹,是百花之王,誰也比不上。

  區區一朵茉莉,拿什麼跟她這百花之王相比?哼!

  「茉莉也許沒那麼艷麗,但卻清香無比。」耳邊的聲音不以為然,說出自己的看法。

  「切!」一直在耳朵邊說著茉莉的好話,這舉動惹惱了任大小姐,任永晴擡起頭,正想罵罵身旁這個不長腦袋的傢夥,卻意外看見了應該正和茉莉在一起的裴謙的臉。

  他似笑非笑的說:「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對園藝也感興趣?」

  「園、園藝?」像個做了壞事被當場抓包的小孩般,任永晴結結巴巴,「我在國外也種過幾盆盆栽,所以對這些花花草草……有點研究。」她擡頭挺胸,但很快便在他的注視下又心虛的縮回去了。

  「也種茉莉嗎?」他撇嘴取笑她。

  這傢夥!

  還以為她受了打擊,一個人躲在哪個角落裡傷心、難過,結果呢?竟然是跑到這裡來查找茉莉花的簡介和照片,還邊看邊唸唸有詞的,拿無辜的花當出氣筒。

  這讓他忍不住覺得好笑,也只有聰明的任大小姐會做出這麼……這麼可愛又有創意的事。

  「咳、咳!我基本上……是不種茉莉的。」她乾咳兩聲,覺得很不自在,「這麼平凡無奇的花,我才不想浪費時間去種呢!」

  儘管此花非彼花,能這樣大剌剌的在裴謙面前說茉莉的壞話,她也覺得很開心,多少紓解了一點這一整天的鬱悶之氣。

  過後,裴謙和茉莉各自買了喜歡的書,只有她,兩手空空。

  結束了書店之行,也已經三、四點了,他們又回到一開始約會的廣場。

  和心儀的人悠閒的散著步,邊聊著天,多愜意的畫面啊!她也曾想過和裴謙這麼並肩走著,就算只是隨口說些言不及義的話,也覺得甜蜜。

  只是同樣的並肩散步、聊天,她心裡幻想的情景和現在的真實情況還真是天差地遠。

  又是茉莉!

  他們彼此交換瀏覽剛買的書,有說有笑的討論著,完全把她給排除在外了。

  她真後悔自己一本書也沒買,沒能插得上話。

  雖然說了要把裴謙當成小狗,別太在意,可就算是她家的寶貝,丟著她不管,一直繞在別的女人身旁搖尾巴,她也是會覺得不開心,肯定是要罵一罵這只寶貝忘恩負義的。

  還有,雖然說了要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可當別的女人和自己的男人靠得這麼近的時候,誰還能平心靜氣的裝作毫不介意?

  唉!真是鬱悶死她了。

  任永晴噘著嘴,賭氣的愈走愈慢,故意讓裴謙和茉莉走在前面,自己一個人可憐兮兮的跟在後頭——她想借此試探裴謙會不會發現她不見了,回頭喊她,讓她跟上。

  可裴謙只顧著跟茉莉沒完沒了的聊著,像是有永遠也聊不完的話題似的,叫人看了既嫉妒又……好羨慕……

  她也好像這樣和他說話,有聊不完的話題,看著他對她自然的微笑……他和她說話時,有這麼笑過嗎?

  沒想到就算只是假裝不把裴謙放在心上,竟然真的這麼難!

  任永晴想得出神,以致沒注意到地上有個突起的台階,被絆了一下,重心不穩,整個人重重的往前撲跌了去。

  「唉……」地上一小片啤酒瓶的玻璃碎片滑過她的小腿,鮮血因而順著小腿緩緩流下,「裴謙……」她揪著眉頭,痛得喊不出聲。

  裴謙聽見了,正想轉過頭,但茉莉已先一步瞥見了她跌倒的樣子,她挽著他的手,故作自然,實則輕聲在他身旁低語,「別回頭,假裝聊得正起勁,沒注意到她沒跟上。」

  「可是……」

  「要是她又出聲叫你,到時再看著辦吧!」茉莉如是說。

  於是乎他們繼續向前走。

第5章(2)  

  裴謙的步伐雖然繼續向前,耳朵卻豎著等她再一次叫住他。

  可她並沒有再叫他,膝蓋被磨破皮,再加上小腿上的割傷,任永晴疼得一下子說不出話。

  想再出聲喚裴謙,可太痛了,她的眼眶還泛著淚,一時不能平復。

  她不想讓裴謙看到她這個樣子,尤其是不想在茉莉面前認輸,表現出軟弱的樣子,所以只得忍著。

  從小備受呵護的任大小姐,即使只是受一點皮肉傷,身旁的人也會緊張兮兮的為她擦藥,哪有像現在這樣,要她這麼忍著的時候?

  任永晴想自己站起來,可動一下便馬上感覺到膝蓋和小腿的陣陣刺痛,讓她馬上又彎著身子坐下來。

  傷口疼,她不敢碰,只得讓鮮血繼續這麼流著,她再一次的想站起來,這才發現原來她的高跟鞋鞋跟剛才就給折斷了。

  另一邊,一直等待著第二聲叫喚的裴謙等不到她開口,終於再也忍不住的轉頭回望。

  「你在幹什麼?!」他吃驚的一喝,在見到她狼狽的坐在地上,怔怔望著腳上鮮血直流的時候。

  任永晴被他突然的大喝給嚇了一跳,擡起頭望向他,眼眶還紅紅的。

  而茉莉,她正想伸手拉住裴謙,卻晚了一步,裴謙已甩開她的手,很快的向前跑到任永晴面前。

  「你是傻瓜嗎?」他氣急敗壞的責備著,「跌倒了也不會喊一聲,啞巴啊?」沒好氣的又念了她幾句,邊蹲下來檢視她的傷口。

  見他著急擔心的模樣,膝蓋上的疼痛好像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跟著靠過來的茉莉也顯得不那麼重要……任永晴忍不住咧開了嘴偷笑。

  「哎喲!」她捂著頭,哀號了一聲。

  「還笑!別以為我沒發現。」裴謙從口袋裡拿出面紙先替她止住了血,而後轉身向身後的茉莉說道:「你先看著她,我到附近找找有沒有紗布和藥水。」

  說著,沒注意到茉莉臉上奇怪的表情,便又跑著離開了。

  只剩下她們兩個了。

  茉莉又走上前兩步,在她身前蹲下,雙手環抱著膝蓋,邊盯著她的傷口瞧,「很疼吧?」隨口問道。

  「還、還好啦!」情況忽然變成她和這朵花獨處,任永晴不自覺的繃緊了神經,也收起了笑容。

  嘖!幹嘛跟她靠得這麼近?

  不過仔細一看,這朵花……睫毛長、眼睛大、嘴唇厚、鼻子尖,不得不承認,長得還真是漂亮,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吧!

  反觀她……她是靠著後天的努力,花了許多心血,才有這麼一副好皮相的。

  這朵臭花……

  她的妝畫得好,衣服也配得出色,就像專門靠著這行吃飯似的。

  更礙眼了!

  今天一整天的,這朵茉莉一直粘著裴謙身邊,裴謙看起來卻一點也不討厭。

  他們到底都聊了些什麼啊?怎麼那麼多話,說也說不完的?

  「膝蓋上的擦傷沾了沙呢!看來還得消毒一下。」茉莉忽然開口說話,「其實呢!對尋常人家的小孩來說,這傷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概你是金枝玉葉,裴謙才會那麼著急吧?」狀似無惡意的朝她一笑。

  「這、這傷口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啊!一點也不疼。」她反駁,儘管心裡明明就不這麼覺得。

  茉莉還直盯著她的傷口,欲言又止,「你受了傷,回頭裴謙肯定是要挨罵的吧?」看起來很擔心的樣子。

  「是我自己跌倒的,和裴謙有什麼關係?」她反射性的馬上就為裴謙辯解。

  茉莉聞言,擡起頭來正視她正噘著嘴巴的臉,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你真的很喜歡逞強耶!」滿面的笑意,「而且,你是真的很喜歡裴謙吧?」

  「你不也是嗎?」任永晴不否認,挺起胸膛,理所當然覺得喜歡裴謙是件很值得驕傲的事。

  「我嗎?」又是一陣輕笑,「我是啊!我也很喜歡他。」雖然和任大小姐心裡想像的那種喜歡不太一樣。

  「那我們就是敵人了!」她撇開臉,賭氣不想再看茉莉的臉。

  這朵臭花,居然這麼明目張膽的承認了對裴謙的非分之想?分明就是不把她給放在眼裡!

  也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她這朵茉莉是一株,還是一片,她都不會認輸的!

  「我回來啦!」在兩女無形對戰,不,應該說任永晴單方面持續釋出敵意的同時,裴謙喘著氣跑回來了。

  他手拿著藥品和紗布蹲在她身邊,忍不住又念了幾句,「就你有辦法,做什麼都能惹出麻煩來,像小孩子似的。」念歸念,為她包紮的一雙手卻是無比輕柔,就怕把她弄痛了。

  好不容易為她包紮好了腳,他長吐了一口氣,覺得久違的無力感又上身了。

  「應該可以自己走吧?」他沒好氣的問。

  「嗯。」她很勉強的靠著他的攙扶才站起來,「可是……鞋子壞了。」

  裴謙低頭一看,彎下腰撿起那只掉了鞋跟的高跟鞋,「所以說,誰教你出來玩穿這麼高的鞋子啊?應該要以方便行動為主吧?」嘖的一聲,指了指一旁茉莉腳上穿的平底鞋,「像那樣的。」

  「你長太高了……我想站在你身邊時,別差那麼多嘛!」她低著頭小聲解釋,像個做錯事受責備的孩子似的,可垂下來的臉上卻是掛著一抹彎彎的微笑。

  「啊!你真是……」他咬牙切齒地瞪著她,終究還是無奈的在她面前彎下腰,「沒辦法,我先背你吧!」

  「真的?」她眼睛一亮,連推辭一下都沒有,馬上就趴上他的背。「那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呀?」她笑著問,將頭整個靠在他背上,甜蜜極了。

  「能去哪?」又是沒好氣的語氣,「腳都不能走了,還想著玩嗎?當然是回家啊!」

  「哦……」她有些失望,這麼難得……「你要送我回家嗎?」期待的睜大了眼睛。

  「不要!」他很乾脆的回絕了。

  「哦……」又是一次希望落空,這回她連嘴巴也垂下了。

  好好的約會,要是能再相處更久一點,該有多好啊?

  「你不是有自己的司機嗎?讓小林送你回去就好。」他沒好氣的說:「我還得送茉莉回家。」

  又是茉莉?

  好好的約會,要是沒有茉莉的存在,該有多好?

  唉!早知道就別讓小林開車了,坐計程車來,那裴謙就非得送她回家不可了,她當初怎麼就沒想到呢?真笨。

  不過這也說不定,說不定裴謙會要她照舊坐計程車回去……

  那……如果她搭的是捷運或公車呢?

  她的腳都受傷了,裴謙總不可能還讓她搭那種人擠人的交通工具回家吧?嘿!真是個好主意,改天她一定要試一試。

  「喂!」裴謙大聲且不耐地叫喚聲打斷了她的思緒,「你有沒有在聽啊?」

  「嗯?」她一時搞不清楚狀況。

  「我說,到家的時候打通電話給我。」他不耐煩的又複述了一次剛才說的話。

  「好。」然後她又笑了,這可是個天大好機會,有借口可以打電話給裴謙的機會,耶!

  終於把她背到車門前,他小心翼翼的送她上車,又向司機小林交代了幾句,幫她關上車門,然後目送她的座車離開。

  等黑色轎車走遠後,他才驀然想起從剛才便一直跟在他身後,一句話也沒說的茉莉。「啊……茉莉。」有些尷尬的走過去,「真抱歉,剛才……」

  「沒關係。」她微笑著說:「你們兩個看起來還真相配。」

  「你還是別這麼覺得的好。」裴謙一愣,擺了擺手表示不能認同,「別又多一個想撮合我和她的人了。」

  「今天一整天,你都心繫著她呢!」茉莉雙手交握垂在背後,和他並肩向前走向停車場。

  「那是因為……她老是狀況百出,你看,一下沒盯著便出事了。」他替自己的行為辯解。

  「你不就是希望她死心嗎?可今天做的事,怎麼全跟你的希望背道而馳?」茉莉笑著取笑他。

  「我是想要她死心,可沒想要她……傷心。」

  茉莉垂下頭,「你不可能要一個喜歡了你這麼久的人對你死心,卻又同時不受一點傷害。」她說:「在你決定好時,就注定了她一定會受傷的;既然如此,長痛不如短痛,狠心點快斬情絲,總要比拖拖拉拉,讓她又有一線希望來得好,不是嗎?」

  裴謙揪起眉頭,「你說得對。」

  「老實說,你剛才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換做是我,也會胡思亂想,覺得你對我有點意思。」一想起剛才裴謙那副模樣,茉莉忍不住又笑了出來,「說起來,你們這些有錢人也真是的,是被保護過度了吧?一點小傷就像世界末日似的,我差點以為你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了呢!」又取笑他。

  「唉!她流了很多血耶!」裴謙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她從小就被人小心翼翼的保護著,才會既膽小、又怕痛,不知不覺在面對她時,我也忍不住像她週遭的人那樣誇張了,好像她受到一點傷,就是天大的大事似的。」

  「真好,聽你這麼說,我倒有點羨慕起她了。」茉莉落寞的一笑,「哪像我們這種不值錢的孩子,受了傷、生了病,也沒人心疼。」

  他這才想起,茉莉從小家境就不好——母親長年臥病在床,還有個酒鬼老爸,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拿她和弟妹出氣。

  她從小就過得很辛苦,十幾歲時酒鬼老爸喝醉了酒,回家時出車禍過世了,從此她便輟學打工貼補家用,一肩扛起整個家的生計。

  與他和永晴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在自己辛苦掙紮著生存時,卻有人一出生便坐擁關愛,和想要什麼便能任意揮霍財富,從不必擔心生計與下一餐。

  這心情……恐怕很複雜的吧!

  「怎麼會不值錢呢?你現在不也有了關心你的人?如果你生病、受傷了,我會很擔心你的。」他溫柔的對她說。

  「是嗎?」她若有所思,「說真的,今天觀察了一整天,我發現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幫忙。」

  「怎麼說?」他問。嗯,

  「說是甩不掉她,但問題分明出在你身上,你的態度給人太多遐想。」茉莉接著說:「像任永晴那樣的人,明明白白的跟她說清楚,就是讓她死心最好的辦法。」

  「直說我一點都不喜歡她嗎?」裴謙詫異的看著茉莉。

  「如果你不會又捨不得的話,就這麼辦吧!」茉莉一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一點再行動。」她又強調了一次,「我是真的這麼覺得,在今天看過你和她相處之後。」

  「為什麼?」他問。

  「因為你是只遲鈍鬼呀!」茉莉調皮的一笑。

  「我?」裴謙顯得莫名其妙,「我哪裡遲鈍了?」

  「唉!」茉莉笑著搖頭歎氣,負手繼續向前,沒有要解答他疑惑的意思。

  感情這種事嘛!旁人說得太多也沒用,還是得靠自己才行。

  只是沒想到平時精明的裴謙,也有這麼一面,這兩個人……還真是天生一對,遲鈍得讓人難以想像。

  這麼一想,茉莉的嘴角忍不住又泛起了笑容。

  一旁的裴謙則只能繼續一頭霧水的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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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27 14:39:45

第6章(1)  

  迫不得已之裴大少的故事part  III

  時間:高中二年級    夏

  地點:裴宅

  「少爺,任小姐來了。」

  管家的聲音由遠而近,裴大少只是略微擡頭往門外看了一下,便又馬上低下頭,專注於手邊的事情——他正蹺著腿坐在沙發上,手裡抱著吉他,認真的在調音。

  相較之下,任永晴這個常到幾乎都快變成裴家人的常客,就顯得不是那麼重要、那麼需要特別起身迎接。

  果然。

  「裴謙!」任大小姐走過玄關,進到客廳來,一見到他,馬上又笑得花枝亂顫,「哇!你會彈吉他啊?」

  她對此感到無比驚訝,走到他身旁的座位坐下——她對裴宅的環境熟悉得很,裴家的人待她也如同待自家小姐那樣,讓她在這裡顯得很自在,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

  裴大少沒回答她,只是埋頭認真的調音;任永晴見他這麼專注,也不敢再說話,屏住了氣息、靜靜坐在他身邊。

  「下禮拜要換座位吧?」一片沈靜之中,裴大少忽然開口問道。

  「是啊!」任永晴點點頭。

  「我大概又是抽到跟你坐了吧!」他說,手還是沒閒著,繼續叮叮咚咚的調整音調。

  「你不喜歡跟我坐嗎?」她小心翼翼的詢問。

  「沒什麼喜不喜歡,反正也已經習慣了。」裴大少聳聳肩,「只是都好幾年了,每天都看著同一張臉,久了也會覺得很沒新鮮感吧!」

  「新鮮感啊……」她倒是每天都覺得很新鮮,只要是和裴謙在一塊。

  呃……裴謙是覺得她很膩嗎?任大小姐忍不住揪起了眉頭。

  終於調好音了,裴謙調整了一下坐姿,挺起胸膛,將懷裡的吉他擺正,架勢十足。

  然後他手上的彈片輕撥過弦,在一片寂靜中,發出清脆響亮的樂聲——

  「哇!」任永晴見他要彈奏了,興奮得眼睛一亮,一下便忘了剛才的煩惱,側耳仔細聆聽著。

  真不愧是裴謙,多才多藝,連她都不曉得,他居然還會彈吉他呢!

  彈吉他的裴謙像是在身上掛了十一個太陽似的,既耀眼、又……又火熱得讓人無法呼吸,完全攫住了她的目光。

  基本上,在任永晴的眼中,裴大少身上的太陽是隨年齡增長而跟著愈掛愈多的,要是他本人知道了,大概會覺得沈重的喘不過氣吧!

  沒理會任永晴的驚歎,裴謙開口,隨著音樂就要開始唱歌了。

  看著心上人要為她演唱,她的心更是撲通——撲通——的多跳了好幾下,她好像還沒聽他唱過歌呢!

  「咳!」裴大少清了清喉嚨,故意吊了一下她的胃口,這才終於玩夠似地開口,手上和弦的音調忽然轉變——

  「嗡嗡嗡,嗡嗡嗡,大家一起去做工,來匆匆,去匆匆,做工興味濃喔喔喔喔……」唱到最後一個字,裴大少還刻意搞笑的抖了好幾個音。

  「咦?」原來預期會聽到深情款款的抒情演唱,任大小姐睜大了眼睛,彷彿大夢初醒,還沒搞清楚狀況。

  裴大少見了她這副呆笨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

  又是大獲全勝!怎麼耍她會是一件這麼好玩的事呢?

  她那大大張著O型嘴,一臉莫名其妙的蠢臉真的好好笑,真是教他百看不厭,無法忍住不去逗她。

  在眾多平白因她而受無奈與委屈的日子裡,這也算是小小報了仇,順帶也平衡了一下情緒。

  「小蜜蜂啊!你沒聽過啊?」看她還沒恢復過來的傻愣樣,裴大少不客氣的又嘲笑了她一次。

  「我聽過啊……」只是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聽到,她嘟起嘴表示抗議,但隨即又漾起笑容,「裴謙,我沒想到你還會彈吉他呢!」

  「嗯啊!」他說,稍微收斂了一下表情,「有你在的一天,我大概沒有什麼不會的吧?」

  「什麼意思?」她聽得一頭霧水。

  「我媽呢!看了某出韓國綜藝節目以後,直說彈吉他給心愛的女人聽真是件超超浪漫的事,所以上高中後,我本想參加網球隊的,就因為她這句話,變成吉他社的一員了。」他說得雲淡風輕,彷彿這種事再自然不過了,他也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嗚呼哀哉!年方十七的裴大少,不知不覺間經歷了人間多少無奈,竟已完全的向現實低了頭、逆來順受。

  真不像是這年紀該有的樣子!

  不過說真的,被逼迫著學吉他時,他是真的很不爽,尤其還得放棄他一直很想加入的網球隊,所以暗地裡把這筆帳全歸在任大小姐的頭上了。

  從一開始,按弦按得手痛得要命,到後來手指頭長了繭、沒什麼知覺,這中間他可是在心裡咒罵了無數次,盤算了一定要帶著充滿怨念的吉他聲,在她的生日宴會上彈奏。

  這是可悲的十七歲少年消極的報復。

  而且為了這件事,他還曾經生了好久的氣,覺得一切都因她而起,好一陣子跟她說話時,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你有參加吉他社啊?」她搔頭,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那也是,從高一到高二,他一次也沒踏進過吉他社教室半步,就只是掛了個名字在吉他社之下。

  就算是這樣,也夠吸引一幹女性粉絲的加入了,吉他社盛況空前,社長也因此笑得合不攏嘴,還寫了張感謝函給他,讓他不參加社團的任何活動也沒關係,吉他社永遠歡迎他!

  反正呢!本來想去的網球社沒法去,大多學生放學後的社團練習時間,他就是回家給專業的吉他老師指導,他沒提、她也沒問,這麼學了一年多,她才會一直都不知道。

  話說裴大少從國中開始,「為她而練」的空手道、跆拳道都還持續進行著呢!雖然不像以前那麼密集,每週也還是會練習個一、兩次。

  拜她所賜,他現在的功夫在道館裡可是數一數二,前年參加比賽,還拿到了全國第三名。

  「我媽要我在你的生日Party上演奏一曲,當做是給你的生日禮物。」他又說,口氣依舊平淡。

  「真的?」任大小姐一聽,喜出望外。

  剛才他說了,是為了給心愛的女人彈奏才學的,現在又要在她的生日宴會上為她彈奏,這是不是表示……

  「我先聲明了,這全是我媽的意思,不是我的本意。」他解釋,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看她這張拙臉,心裡一定又在胡思亂想了。

  可任大小姐對他的解釋置若罔聞,「你一定會彈很多首歌了吧?」她好期待,他會在她的生日宴會上演奏什麼呢?

  「你想聽什麼?」裴大少不答反問。

  「我嗎?」任大小姐被這麼一問,認真的偏頭思考了起來,努力的在腦海中搜尋最近剛聽過的、最甜蜜的流行情歌。

  「Tank唱的專屬天使?」她說,好不容易想起一首歌名,「你會嗎?」依然用一雙因期待而閃亮的眼睛直盯著偶像。

  「不會。」裴大少回答得也很乾脆。

  「那……陶喆的就是愛你?」她再接再厲。

  「也不會。」

  「蘇打綠的小情歌?」她不死心。

  「根本聽都沒聽過。」

  「唔……」任大小姐挫敗的垂下肩膀,「那你會彈什麼啊?」

  裴大少一攤手,「就只會三首…小蜜蜂、哥哥爸爸真偉大、還有大象。」

  「都是兒歌呀……」她的表情有點複雜。

  「怎麼?你不滿意?」

  「也不是,只是覺得有點不像慶祝生日時會彈的歌……」至少也要彈個生日快樂歌之類的,和生日這個主題好歹有個連結……

  當然,要是裴謙當著眾人的面,彈首情歌送給她,她一定會更高興的。

  可若彈的是兒歌……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會不會有點……

  「看不起兒歌嗎?」裴大少故意裝出不滿的樣子,「我每天這麼忙,能學習三首就不錯了。」

  「是這樣說沒錯……」任大小姐顯得有些囁嚅。

  「而且,這三首歌我彈得特別好,你還有什麼不滿意?」他凶巴巴的質問。

  「也是……是你特別為了我的生日練的嘛!」裴謙特別為她一個人做的事,這麼一想,任永晴馬上又眉開眼笑。

  看她馬上一副認真的模樣、信以為真,裴大少哼的一聲撇過頭,忍住別讓她發現他在偷笑。

  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吧?

  唉!學吉他的時候是這麼的不甘願,尤其距離她的生日愈近,他媽就愈是催促著他練習。

  但在看到她現在這副蠢樣之後,那些氣憤好像都沒了。

  裴大少,有人說他對待任小姐就像對待小狗似的——高興時就摸摸頭,不爽的時候說起話來便很不客氣。

  但到底他還是有溫柔的一面。

  那天任大小姐回家後,他放下原先已練習好的歌曲,上網搜尋了任大小姐指定的三首歌,重新為她準備生日當天的表演。

  這便是關於迫不得已學吉他的裴大少,難得溫柔的故事。

  附帶一提,付出的並非總是只有裴謙一個人,任永晴回家後又細細的思考起裴謙沒有新鮮感的那句話,於是乎也做了許多努力——

  拜她父親每年捐了一大筆錢給學校,是學校最大贊助者所賜,即使不穿校服也沒人會斥責的任大小姐,在那之後,便天天更換不同風格、樣式的服裝,連頭髮也按月準時的修剪樣式,為的就是讓心愛的裴謙覺得有新鮮感。

  雖然她明顯是會錯了意,但努力不懈的精神仍是值得嘉許。

  「所以說,裴謙還帶了別的女生一起去?」此刻,裴家客廳裡坐著的正是裴夫人與任永晴,裴母正在聽取兩天前的約會報告,「這臭小子,真該狠狠的踢他幾下屁股。」

  「他也是因為不知道該帶我去哪玩,才會想找別人幫忙的嘛!」任永晴替他緩頰。

  「結果呢?看電影?去書店?也不過如此,真俗氣!」裴母嘖的一聲,「看來他請來的幫手也不過爾爾。」

  不以為然的說道:「還讓你受了傷!」

  「呵呵……」任永晴在一旁乾笑,不好意思說書店行是自己的提議。

  「早知道就不該相信這渾小子。」裴母懊惱著,「想說是你們年輕人的約會,別插手太多,一切讓他自己計畫,誰知道他竟然搞砸了。」

  「別這麼說他嘛!」任永晴拉起裴母的手晃了晃,撒嬌的替心上人說話,「其實只要能跟裴謙在一起,我就很開心了,而且……那天他還背了我,在他背上的時候,我覺得心跳得特別快!」邊說她邊害羞的傻笑了。

  「哎呀!這可怎麼辦才好?」裴母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髮,「我們家永晴,完完全全的被裴謙那渾小子給迷倒了,其他什麼都看不見。」她笑著,「那渾小子有什麼好,讓你這麼死心塌地?」

  「伯母,你別取笑我了。」

  「算我家笨兒子有福氣,上輩子不知道是誰燒了什麼好香。」裴母拉起任永晴的手接著說:「永晴哪!在伯母心中呢!早就認定你是我們裴家的媳婦了,這可不只是為了什麼門當戶對的,裴媽從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覺得跟你很投緣、很喜歡你。」

  「你和裴謙從小一塊長大,對他始終是一心一意、沒有變過,伯母在一邊看著,都替他覺得感動呢!要是這份感情最後沒能修成正果,實在就太沒有天理了。」裴母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啊!你要爭氣點,緊緊的抓住那個笨蛋的心,不要輕易放棄,你一定行的。」

  「嗯。」她點頭承諾,「我會的。」

  「聽起來,這次的任務對你來說難度太高,還是算了吧!」裴母接著說:「下次呢!你要是再遇到那個什麼莉的,別客氣!卯起來跟她爭,她鬥不過你的,還有裴媽在呢!」說著茉莉,裴夫人也跟著憤慨了起來,「你要記住了,有女人想搶你男人的時候,就要理直氣壯的宣誓所有權,強悍一點也沒關係,把她趕走就是了。」

  「嗯。」任永晴很受教,認真的點了點頭。

  教育完畢,裴母憐愛的看著身邊這個準媳婦人選。

  永晴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傻氣。

  看來還是得要她親自出馬才行,要讓這小倆口自己來,得等到民國幾年才輪得到她做大位、娶媳婦哪?

第6章(2)  

  「我回來了。」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裴謙啊?你回來得正好。」裴夫人喜形於色,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正談著她這個笨兒子呢!他就剛好出現了,這不是天賜良機嗎?

  裴謙還穿著襪子,走進客廳,看見坐在沙發上正笑著揮手跟他打招呼的任永晴,敷衍的輕點一下頭,「你來啦?」

  「兒子啊!」裴夫人滿臉笑意,不懷好意的盯著他,一看就是一副不知打什麼如意算盤的模樣,「今天呢!難得永晴來我們家玩……」

  「不難得,她不是常來嗎?」他喝了口水,不忘吐槽。

  「咳!」裴夫人瞪了兒子一眼,隨即又堆起笑容,「本來媽說好今天要跟永晴出去轉轉,可怎麼辦?我臨時有急事,又不能就這麼丟著永晴,你幫我陪陪她,帶她出去玩吧?」

  裴謙先是看看自家老媽,再看看任永晴。

  看她那一臉莫名其妙又有點喜孜孜的模樣,就知道約好的事肯定是老媽臨時胡謅的,果然,這又是他媽一貫的伎倆——硬是想將他倆湊在一起。

  「我等會兒還得趕回公司。」他聳聳肩,面無表情的說道。

  他曾和爸約定了給他兩年自由的時間,讓他體驗體驗不同的生活經驗,他老爸初聽到這提議,當然是極力反對,尤其他又要搬出去住,怕在外面不學好,染了一身惡習回來。

  也幸好有裴夫人在一旁幫腔為他說話,他才得以得到兩年自由的時光。

  可現在任永晴回來了,他們之間的兩年之約也到期了,這兩天,他正著手準備搬回裴家,老爸也迫不及待要他馬上到公司接觸公事,學習各項事物。

  「這種事,我跟你爸說一聲就得了。」公司嘛!就算少他一個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倒是他倆的進展緩慢,讓她等得很著急。

  「媽……」他試圖想和裴母講道理。

  「行了行了。」但裴夫人根本不聽,她拉著任永晴起身,硬是將她推到裴謙身邊,「記得,這次別又帶什麼玫瑰、茉莉的一起去,看看永晴的膝蓋,上次給跌的,都還沒好呢!就當是賠罪,你也該好好補償補償她。」

  「媽!」他不死心,又喊了一聲。

  「哎喲!」裴夫人依舊不聽,將他們兩個推向大門,還不忘誇張的繼續演戲,「你們快出去,我快來不及了,得趕快去準備。」

  裴謙重重吐了一口氣,嘖的一聲,拿自家母親沒轍,最終還是順著她的意,和任永晴走出裴家大門。

  「別太早回來呀!玩得開心點。」眼看計劃得逞,裴母興高采烈的揮手向他們道再見,「要是玩晚了,趕不回來也沒關係啊!打通電話就好。」

  「看起來,你很聽伯母的話喔?」在車上,任永晴問道。

  「是啊!」他回答,不然的話,又怎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以前我上學、我爸去工作時,都是她一個人在家,她又不喜歡參加那些上流社會夫人的聚會什麼的,總是很寂寞,大概因為這樣,我爸和我總會讓著她吧!」

  他忽然說:「說起來,你和我媽還真像,難怪她會這麼喜歡你。」

  「我和伯母像嗎?」

  「嗯啊!」裴謙笑了,「一樣大小姐脾氣、一樣幼稚任性、一樣太閒了沒事做,才會老想些有的沒的。」

  「唔……」她反駁,「我才沒有這樣呢!」

  「你有啊!」他笑。

  「沒有!」

  「有。」

  「沒有!」

  「有。」

  「沒有!」

  「行行行!沒有沒有,算你贏了。」他偷笑,「看吧!果然一個樣,連賴皮都這麼像。」

  「哼!」任永晴不滿的嘟起嘴,撇開頭。

  說什麼大小姐脾氣、幼稚任性嘛!在他心目中,她就這麼一無是處嗎?

  她可是很認真在做事的,為了他,也很努力學習,現在也是為了討好他而絞盡腦汁。

  她都這麼努力了,就算成果有限,好歹他也至少有看出那麼一點點吧!

  她一直很愧疚的。付出的總是裴謙,在她受傷、難過、挫折、不開心……總之,就是在任何時候,他都有辦法挽救她的心情,有辦法逗她笑、為她收拾善後。

  那他難過、挫折的時候呢?她卻一點也幫不上忙。

  他也許會找瑞希,卻絕不會在她面前表現出來。

  這很令人喪氣,表示她的努力還不夠,不能成為他能信賴的依靠,不能讓他對她敞開心房。

  「話說回來了,這兩年在國外,你到底都學了些什麼啊?」他突然開口。

  「我?」回國已經好幾天了,到現在才問這個問題,未免也太晚了,正常人應該在出國前就會先詢問清楚吧?「學管理,還有……經營一類的事吧!」她笑說。

  「管理?學這做什麼?」他問道:「你家公司都有你哥了,你只要在家蹺腳當大小姐就好啊!」這是實話。

  「我才不是為了我家公司呢!」她偷笑,總算等到裴謙問她了,「我是為了你呀!你是獨子,是要繼承家業的吧?我要能多懂些,以後才能幫你啊!」

  「是嗎?」他說:「管理公司可沒你想的簡單,不是出個國學習兩年就行的。」

  「我知道。」她笑著回答,「在國外,我把理論給學好了,現在只差實際接觸實務;你不也一樣,最近為了公司的事很忙吧?」她很是關心。

  「還好。」

  「其實啊……裴伯母上次才問了我,要不要去當你的秘書。」她害羞一笑,「我覺得這樣好像不錯,既可以學到實務,又能……」又能和裴謙在一起。

  真是一舉兩得,讓她心動得緊。

  可她又顧慮他,怕他不想用一個毫無經驗的人當秘書,會扯他的後腿,所以未經他同意,她也不敢貿然的答應。

  「如果你也覺得可以,那我就……」邊說邊把耳朵豎得直直的,就等著他的答案。

  但他只是沈默,專心開車,害她不敢再繼續追問下去,就怕他生氣。

  「有想去哪嗎?」過了好一陣子,裴謙才終於開口打破沈默。

  「咦?」她原望著車外的風景,想事情想得出神,對他突如其來的問題,一時沒有反應。

  他歎了一口氣。「既有趣又不幼稚,安靜、不吵鬧,也不用蹦蹦跳跳,還很有意義的事,你有什麼想做的嗎?」

  「嗯……」任大小姐認真的偏頭一想。

  再想……

  這裴謙還真是會記恨,都過好幾天了,他還記得那天她說過的話,莫不是要再去一次書店吧?

  安靜不吵鬧……還很有意義的事啊……

  她靈機一動,「我們去你開的那家咖啡廳吧?」本來她心裡就一直念著這件事,只是一回來就聽說他把店讓給別人了,加之零零碎碎的事情一堆,一下子這事就被她忘得一乾二淨了。

  剛好趁這個難得的機會,親眼看看裴謙這兩年的心血,藉此多少也能彌補她在他生命中空缺的那兩年光陰吧?

  又跨出了瞭解裴謙的一大步,嘿嘿!

  雖然這店現在已經是那朵花的了……

  「咖啡店?」他挑眉,「你不是向來討厭去這種地方嗎?」她討厭咖啡,就僅只是聞到咖啡味也覺得難受。

  「因為是你開的嘛!」她笑得很燦爛,「如果是你的話,不管什麼店我都會想去的。」

  「真的?」看她雙手合什,睜著明亮眼睛幻想的樣子,他忍不住失笑,「不覺得很沒意義、浪費時間嗎?」

  「才不會呢!」她馬上嘟起嘴巴反駁,任何一個人——即使是裴謙本人——都不能說他的壞話,包括了不能說他開的店是沒意義、浪費時間的店!

  又瞥了一眼她無比認真的樣子,裴謙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

  這傢夥怎能這樣?有時候明明黏得讓人喘不過氣,可有時候又單純到讓他忍不住發笑,甚至覺得她有一些……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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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27 14:40:45

第7章(1)  

  推開咖啡店的玻璃門,門上的風鈴跟著發出叮鈴鈴悅耳的聲音。

  拿著托盤出來迎接的女服務生她認得,就是第一天裴謙住處遇到那個,睡眼惺忪的女助理。

  「裴謙哥。」那女人精神奕奕的鞠躬跟他們打招呼,與那天一副沒睡飽的樣子大相逕庭,「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啊?真不巧,茉莉姐有事出門了耶!」

  聞言,任永晴在心裡大肆歡呼。用不著再見到那朵茉莉,實在是太、太、太、太好了!

  「沒關係。」裴謙親切的對她報以一笑,「我只是帶她過來看看。」說著,指了指身旁的任永晴。

  「哦……」那女生愣著看了她一眼,「是裴謙哥的未婚妻啊!」

  一句未婚妻,又把任大小姐給捧上了天,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立馬覺得眼前這個女人要比茉莉順眼上一千、一萬、一億倍,原本還存有的敵意也一下就煙消雲散。

  裴謙沒否認,自然的拉著她的手直走到靠窗的位置,「還是喜歡芒果和草莓嗎?」邊走邊轉頭問她。

  「嗯。」她甜甜一笑,點點頭,很訝異他還記得她最喜歡的水果。

  裴謙轉過頭,向跟在他們身後的女服務生點餐,「小滿,給我們一杯招牌咖啡,再一杯特調芒果汁。」

  「哦,好。」那個讓裴謙稱呼為小滿的女人點了點頭。

  「再來兩個草莓起司蛋糕。」他追加。

  「嗯。」小滿低頭記錄了一下,才又露出活力的笑容,「裴謙哥,稍等一下囉!」

  就定位,任永晴左顧右盼,認真打量起這間咖啡店。

  咖啡店給人的感覺輕鬆隨興,用簡單的線條和色調佈置,牆上有些繪畫……是裴謙親手畫上的嗎?她知道他也很會畫畫……

  明亮的光線配上輕鬆悠閒的音樂,包括桌椅、擺設、雖簡單卻都是他親自設計的。

  今天並非假日,還是看得到好些人在咖啡店裡,或坐著看書、或小聲交談,各有各的事情,清淨不吵鬧。

  看來,裴謙經營得挺好。

  「哇!」任永晴仔細又看了一輪,發出一聲讚歎。

  她其實是想開口誇獎的,只是在任家、在裴家,她太習慣由專業設計師設計過、華麗堂皇的豪宅,對這樣一間樸素簡單的咖啡店,一時不知該有什麼評語。

  「這家店是用我自己的錢開的,沒法裝潢得像你平常住的那樣豪華。」像是看透她心思似的,裴謙解釋。

  「積蓄嗎?」她睜著又圓又大的眼睛,天真的望著他,表情不解。

  也是,她名下的財產夠開好幾家這樣的店了,所以還是無法理解他的咖啡店為何不能再華麗些?

  「我盡量不想用到家裡給的錢。」他又開口。

  「為什麼?」任永晴卻不能理解他的用心。

  「喏!」裴謙坐直了身體,「活到這麼大,一直都是衣食無缺,可你曾靠自己的能力賺過一塊錢?」他認真的說道:「裴家的企業畢竟是前面人留下來的,在這之前,我想試試靠自己能力賺錢的感覺。」

  任永晴懵懵的看著他。

  「果然還是不懂吧?」他笑,她真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小姐。

  「為什麼想開咖啡店呢?」她問,就算想自己賺錢,也沒必要非得選擇咖啡店這麼……樸素的行業。

  「我想要開一間悠閒又不會感覺束縛的店。」他說:「沒有壓力、不受逼迫,在這裡可以盡情放鬆,我想要這樣一家店,覺得咖啡店和我的理想很接近。」

  「平常覺得受逼迫、束縛嗎?」看他沈醉的樣子,她忍不住脫口問。

  「嗯。」他隨意應了一聲,靠坐在椅背上。

  正好這時小滿送來咖啡和果汁,他們各自攪著飲料,一時無語。

  原來裴謙一直有這樣的感覺,她從來都不知道,她不瞭解的地方是不是還太多了?

  自以為待在他身邊很久,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裴謙,是這樣嗎?聽說他覺得受到逼迫時,她的心猛地一驚。

  是心虛!

  腦海一閃而過裴謙無奈的表情──包括了今天放下公事陪她出來的事,也是在裴伯母威脅、耍賴之下,他才迫不得已答應的,那時他臉上就是那種表情。

  覺得我是壓迫你的來源之一嗎?她想問,但又不敢,怕回答若是肯定的,她大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是她心裡沒想過這件事,而是有他陪伴的誘惑實在太吸引人了,讓她禁不住自動忽略了這份陪伴時如何得來的。

  他沒拒絕,她也就裝出一無所知的接受。

  可剛才他那副疲累的樣子,這麼認真說出來的話,讓她忍不住想到了這些事:有的是爸、媽為她做的,也有裴伯母想撮合他們而故意要求裴謙的,都是半強迫式、沒有選擇的,他就只能接受。

  唉!怎麼忽然想到這些呢?她可是從來都不去想這個的。

  也許裴謙口中的壓迫,根本與她無關,但他看她的眼神,卻讓她忽然感到有點不安──就是覺得心虛……

  拚命想在他為她做過的事情裡,找出一件不是在爸媽、裴伯母幹涉下,他自願為她做的事情──卻是徒勞無功!

  「說真的,」裴大少忽然開口,打斷她的思緒,蛋糕在她發呆的時候送上來了,裴謙正挖著吃,「我一直想問你。」

  「問什麼呢?」她故作自然的微笑,也拿起湯匙,舀了一口他推薦的草莓起司蛋糕。

  「老實說,」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提出一直想問的問題。「你到底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喜歡我?」

  「嗯?」沒料到他會忽然提起這個,「就是喜歡啦!一定要有為什麼嗎?」

  「嗯啊!」他說:「喜歡一個人,不可能完全沒理由的。」

  「這樣啊……」她偏頭認真的思考起來,「我喜歡你……多才多藝、很細心、有自己的想法,不會隨便被旁人的想法左右,也喜歡你長得帥……有太多喜歡的地方了,說不完。」

  任永晴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和你有關的一切,我都喜歡啊!」

  「應該不是這樣說的吧?」他卻不滿意,「這都是很稀鬆平常的,除了我,很多人都是這樣的。」他說:「而且我想你是有點誤會我了吧?我其實很容易隨便被旁人想法左右,而去做自己不願意的事情的。」

  從小就是這樣。

  「咦?」稀鬆平常嗎?她並不這麼覺得啊!她反倒覺得他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特別、特別不平凡。

  在她眼裡,他的一切都是優點,都是值得喜歡的,縱有缺點……如果真有的話,也是缺陷得很可愛。

  每一樣都突出,沒什麼好挑剔的,這要她怎麼說呢?

  她就是喜歡他啊!

  唉!裴謙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只是不解,從小你就一直說喜歡我,可是仔細一想,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有錢,還是多才多藝?很多人都具備這些特質。」

  他接著說:「憑你的條件,你可以選擇的人很多,而且各個都是菁英,還是說,連你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喜歡我?」

  「我嗎?我從來沒想那麼多……」她怯怯的說:「我……從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啊!」

  「第一次?」他瞇起眼,努力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們的第一次是在哪裡見面的。

  好像從一開始,她就不斷的出現在他的生活裡──一直讀同一間學校,也一直是同班,甚至一直都坐在隔壁……在他能回想起的記憶裡,她就已經在他的生活之中了。

  第一次……他還真是不記得了!

  「我們第一次是在哪裡見面的啊?」他問。

  「你忘了嗎?」任永晴顯得既驚訝,又失望,那麼重要的回憶……他還說了要跟她做朋友的。

  他不知道他說要當她的朋友,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那種,而是特別的好朋友時,她有多開心。

  因為是特別的好朋友,不吃飯也不一起玩,可她總忍不住留意他,就算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她也還是很在乎這個唯一的朋友。

  就是這樣,一天接著一天,默默地關注變成了渴望更多的互動,單純的友情也開始發酵,一直習慣著視線隨他的身影一動,習慣了盯著他瞧,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迷戀……

  對很厲害的人崇拜的迷戀,到摻雜了男女之情的迷戀,這之間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麼演變的。

  現在想想,小時候也真可愛,怎會這麼認真的當他「特別的朋友」,一當就是兩、三年呢?

  要是能早點鼓起勇氣跟他說話有多好?

  可他原來早已忘了那天在樹下的相遇啊……

  是他說要跟她當朋友的,她的第一個朋友,她以為就算他覺得當時幼稚,好歹還是沒忘的。

  任永晴不知怎的,心裡忽然覺得很落寞。「真的不記得了嗎?」她不死心,想要他再想一想。

  他托著下頜,撇了撇嘴……真的想不起來。「給點提示?」

  「嗯……在貴族小學校園裡的某個地方。」她滿心期待的望著他因努力回想而扭曲的臉,看他故意裝出來的滑稽表情,她忍不住呵呵笑了。

  這麼明顯的暗示,他總該想起來吧?

  在那棵大樹下──大樹的兩邊,一邊是正睡著午覺的小裴謙,一邊是因為交不到朋友而哭泣著的小永晴,他們第一次的相遇。

  裴謙放下手中的小湯匙,沈吟了好一會兒,努力在模糊地記憶中翻找。

  貴族小學的校園裡……第一次見面……

  他們第一次同班,坐在隔壁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對了,好像是六年級時,她忽然轉班過來,老師順道換了座位,她就是這樣坐到他旁邊的位置,以後也就一直坐在他身旁。

  「想起來了嗎?」任永晴滿懷希望,熱切的注視著他。

  「哦。」他隨意應了一聲,再度拿起湯匙品嚐他吃到一半的草莓起司蛋糕,「想起來了。」

  「真的?」任永晴喜出望外,裴謙果然還是記得的吧?

  而她不知道的是,他倆心裡想的根本完全不一樣!

  「嗯。」想是想起來了,只是這樣的相遇,到底有什麼特別的?

  說是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他了,又是喜歡上些什麼呢?不就只是坐在隔壁的男生?

  他百思不得其解,吃掉最後一口草莓起司蛋糕。

  「那時候,我常偷看你呢!」她有些害羞的笑著,回想自己跟在他身後,偷偷觀察他一舉一動的往事。

  「是嗎?」他對此不甚關心,順手將湯匙放在空了的碟子上,「不是偷看吧?明明就很明目張膽。」

  經她這麼一說,  他就想起來了,從那時候開始,她的眼光便一直沒離開他,總是不加掩飾的盯著他猛瞧,上課的時候也是,總能感覺到隔壁傳來炙熱的眼光,讓他很不自在。

  下課以後也是,他離開座位和朋友說話時,她一雙眼睛仍是直勾勾的瞅著他看,邊看還邊莫名的傻笑著,很快的班上就有了這樣的傳言:轉班生──華元的任永晴對裴謙有意思!

  這對當時還只是個小六學生的裴謙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尤其當幾位任課老師也喜歡拿他倆開玩笑時,他覺得很難為情,很想跟她劃清界限。

  本來小六時的裴謙就已經很受女孩子歡迎,情書也收過幾封,許多女生總藉故想接近她,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事實上也滿不在乎;因為這類事情感到不勝其擾的,任永晴是第一個,所以特別有印象。

第7章(2)  

  「是偷看!」不知道他心裡想法的任永晴馬上糾正。

  她在他身後看了他好久好久。

  沒有交流,只是這樣看著他的臉也覺得好開心,然後看著他與別人的互動、談話,卻始終鼓不起勇氣主動上前和他攀談。

  就算是這樣,她還是一直默默的注意著他,聽他會為了什麼樣的笑話發笑,看他在自助餐廳裡出現什麼菜色時會歡呼,他的美勞作品、體育課時跑步的樣子、還是放學時和同學打打鬧鬧,她全看在眼裡。

  偷偷地看,沒讓他察覺。

  「明明就是光明正大的看。」裴謙招手,再來一份提拉米蘇。

  「是偷看!」

  「光明正大。」

  「偷看啦!」她抗議,但音量過大,遭來旁人的側目。

  任永晴輕吐舌頭,捂著嘴巴。

  「好吧!是偷看。」裴謙聳聳肩,不想就這麼無聊的話題繼續與她爭論,「只是是很明顯的偷看,想不發現都很難。」

  在課堂上不聽課,直盯著他傻笑,這也算是偷看?那她大小姐肯定不適合做任何偷偷摸摸的事,一下就被抓到了。

  「咦?」她再次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那時候你就已經發現了嗎?」她一直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呢!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但那時候的裴謙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察覺的樣子啊!

  「哦。」他應了一聲,沒發現才奇怪吧?

  「原來是這樣啊……」任永晴低下頭,又陷入自己的沈思之中,「以前我就是這樣偷偷看著你,看著看著,不知不覺愈來愈喜歡你了。」

  裴謙挑眉,如果當初轉班時坐在她身邊的是別人,那麼她現在喜歡上的應該就是另一個人了吧?

  「謙。」熟悉的、讓人厭煩的叫喚聲在這時候響起。

  不會吧?

  任永晴哭喪著臉想到:又是那朵花?!

  「怎麼來了?也不事先說一聲。」茉莉微笑著向他們走過來。

  「沒什麼事,帶她來看看而已。」裴謙微笑的轉頭和茉莉打招呼。

  「泡杯最新推出的咖啡給你喝吧?店長親自調製的。」

  「我的榮幸囉!」

  這個茉莉……怎麼這麼陰魂不散?

  裴謙看她的樣子好溫柔,和她說話的語氣也帶著笑意,她的出現,似乎真讓他感到很高興。

  看他倆聊得那麼開心,她沒來由的就覺得心情很不好,心裡頭湧起一股嫉妒的苦澀。

  嫉妒?她嫉妒那朵花嗎?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她和裴謙的距離明明要比茉莉來得近多了。

  原以為跨出了瞭解裴謙的一大步,還為此興奮了好半晌,被這麼一攪和,好心情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一直到離開咖啡店之後,任大小姐仍有些鬱悶。

  「你……真的和茉莉很要好吧?」她小心翼翼的問。

  「嗯。」他一派輕鬆的回答,「算是很有話聊的朋友吧!」

  「最常談到的是咖啡,但其他的事多少也會談到。」裴謙心情挺好,看起來真的很放鬆。

  又是因為茉莉嗎?

  「可是,」任永晴接著問:「怎麼忽然喜歡上咖啡呢?以前也沒聽你提起過。」茉莉也是,咖啡也是,都是她不在的這兩年空白之中發生的事,讓她覺得很不是滋味。

  裴謙瞥了她一眼,看她那副欲言又止、小心翼翼想探問的摸樣,覺得好笑但仍回答她的問題,「本來是因為要開咖啡店才去研究的,接觸之後才發覺特別有興趣。」他說:「不同種類的咖啡、不同的沖泡技巧,泡出來的咖啡口感就不一樣,我覺得很有趣。」

  「原來是這樣,聽起來好像真的很有趣。」這是她完全不懂的領域,她又不喜歡喝咖啡,其實一點也不覺得有趣。

  「可惜你不喝咖啡,不然我就親自泡杯咖啡讓你品嚐一下。」

  「我、我也是會喝點咖啡的。」聽他說了要親自為她泡咖啡,她趕緊開口,「在國外,多少也喝一點,後來就覺得還蠻好喝的……」愈說愈小聲、愈心虛,因為是謊話。

  「少來。」裴謙笑出聲,「你呀!愛逞強這毛病,真的得改一改。」

  「哦……」一下就被拆穿,她覺得很沒趣,「看來你真的很喜歡茉莉呢……」

  「是呀!」他不避嫌,「她很積極,總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語氣聽起來,對茉莉滿是讚賞。「而且很有想法,也很健談,和她相處感覺很輕鬆。」

  「這樣啊……」原來期待著他會說些只是普通朋友之類的話,沒想到這麼理所當然的承認喜歡茉莉……

  他們這算是兩情相悅嗎?茉莉也說了喜歡裴謙……

  「撇去瑞希的話,茉莉算是最聊得來的朋友吧!」他又補充。

  瑞希?

  任永晴感覺更沮喪了。

  安瑞希跟他有多要好,她是知道的,以前她也曾對瑞希感到既羨慕、又嫉妒,能跟裴謙那麼親近。

  也曾經想過,幸好安瑞希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如果他是女人,她大概一點勝算也沒有了。

  可這算什麼?噩夢成真嗎?裴謙心目中的女版安瑞希真的出現了?這麼一想,忽然覺得好沮喪。

  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裴謙笑著搖頭歎氣。

  沒見過她這樣──學生時期,他身邊幾乎沒什麼比較熟的異性朋友,她就算吃醋,也只是在一旁又叫又跳的哇哇幾聲,宣示主權,沒真感覺到威脅,所以也不以為意。

  難得看到她這副鬥敗公雞的模樣。

  兩年不見,對她的感覺似乎些微的有些改觀──一方面看似沒什麼變化,還是橡皮糖一個,黏呼呼的,但一方面又覺得改變了很多,和兩年前他印象中的那個任永晴不太一樣。

  也許是因為茉莉的關係,讓她更愛逞強、不服輸、不想示弱。

  老實說,她逞強的樣子真是……讓他無法一直板著一張臉,忍不住想發笑。

  以前有過這種情緒嗎?對她?

  也許有吧!只是太習慣了,所以不記得。

  久別重逢,她的出現不像以前那麼讓人煩惱。事實上,這幾天他壓根把計劃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甩開她、擺脫她好像不再是那麼急切的事情。

  咖啡廳的約會後,他直接將她送到家門口。「下午還是得去一趟公司。」他解釋。

  「嗯。」任永晴點點頭表示理解,這種時候,饒是她再任性的大小姐,也知道事有輕重緩急,總不能叫他為了陪伴她,而真放下公事不管。

  伯父一定也會不高興吧?

  「腳上的傷還好吧?」他問。

  「嗯。」她還因為女版安瑞希的事顯得沒精打采,「割傷、膝蓋的擦傷,還有淤青,都上過藥了。」

  「還痛嗎?」他關心的問,總覺得自己也得負一點責任。

  「習慣了之後就覺得還好。」她聳聳肩。

  「以後小心點。」他叮嚀,「別又走路不看路。」

  「好。」

  「明明就怕痛,還這麼粗心,該不會在國外沒人看顧著,都是這麼大傷小傷的吧?」他瞇起眼睛,「走囉?」

  任永晴點點頭,目送他上車、開車、頭也不回的離開。

  不知道為什麼,這詞兒怎麼沒來由的讓人感到鼻頭酸酸的?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27 14:41:51

第8章(1)  

  「媽,你以前喜歡學長的時候,有沒有過很無力、很想放棄的念頭?」任永晴癱在沙發上,抱著抱枕,沒精打采的問著坐在一旁編織圍巾的任夫人。

  「無力?」任夫人訝異的轉過頭望向她。

  「嗯。」她眼神沒有聚焦的瞪向前方,「比方說,遇上強勁的情敵,覺得自己沒有希望的時候。」

  任夫人一聽,將手邊的毛線暫且放到茶幾上,轉身面對寶貝女兒,「怎麼,我們家永晴遇上對手了嗎?」

  「哦……」她揪起眉毛,有氣無力的回應,「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任夫人偏頭猜測道:「裴謙身邊出現別的女人了嗎?跟他很要好嗎?」

  「嗯。」她搖頭晃腦的點了點頭,「說是像瑞希一樣好的朋友呢!」

  「這樣啊……」任母沈吟了一會兒,「所以,你覺得沒勝算了嗎?」

  「唉!」被戳中痛處,她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心裡覺得很不安啊……」

  「打算怎麼辦呢?」

  「我也不知道……」她又歎了一口氣,「從沒想過他身邊會有這麼一號人物出現,以前就算有女生喜歡他,大多也離得遠遠地,沒感覺過這麼大的威脅。」

  「那麼,你打算放棄了嗎?」任夫人試探的問著。

  但任永晴彈簧似的彈了起來,馬上坐起了身,「我不想放棄啊……」愁眉苦臉的耍賴。

  「唉!」看著寶貝女兒為情所苦,任夫人無奈的歎息,「這種事,要是媽能幫你,早幫你一千回了,可我們這些旁觀者只能在一旁敲邊鼓,真正還是得靠你自己,媽只能在一邊為你乾著急。」

  「我知道。」她低頭把玩著自己的手指,「只是一下子覺得很慌!以前也沒遇過這種情況,原來想好的計畫又被意料之外出現的人給打亂了,我對他這兩年的生活也是一片空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怎麼辦才好呢……」任夫人陪女兒一起煩惱。

  捨不得她的小女兒,偏偏對於這種事,她也一樣沒什麼經驗。

  若說對裴謙沒有埋怨,那是騙人的。

  又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十幾年了啊!永晴從小就那麼喜歡他,一次也沒變過心,為了他不知費過多少心力,嘴上也永遠是裴謙、裴謙的,做什麼都不會落下他。

  到現在呢!也因為他,連個男朋友都沒交過。

  要是他對她也有同樣的感情,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她也樂見其成,可拖著這麼多年,對他們兩個的發展幾乎也沒什麼好期待了。

  她無法像裴家夫人那樣,這麼多年的毫無進展之後還能懷抱著希望,努力不懈的想將他倆撮合在一起。

  畢竟,為愛情幾乎付出一切,卻總是無疾而終的,可是她的寶貝女兒啊!

  要是永晴放棄的話,那該有多好?可偏偏她這個死心眼的女兒不肯,她又能怎麼辦……

  「那個女人……和裴謙在交往嗎?」任夫人遲疑的問道。

  「沒有。」任永晴搖搖頭,「只是好朋友而已。」

  「既然不是男、女朋友,你為什麼這麼難過?」

  「他們……互相喜歡對方呢!」她更愁眉苦臉了,「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男、女朋友之間的喜歡,但裴謙見了她就很開心。」她歎息,「那女人真的跟裴謙很要好啊!也有共同的興趣、話題……」

  「是嗎……」任夫人也陪著寶貝女兒一起垂下了頭。「你去找那個女的問清楚吧!」

  「咦?」她擡起頭看向靈機一動的母親。

  「在這裡瞎猜也不是辦法,去找她問個清楚吧!」任夫人只覺得興奮不已。

  她怎麼現在才想到?電視上不都是這麼演的嗎?這樣獨自的猜測、煩惱太拖戲了,真正要有個結果,找那個罪魁禍首攤開來講清楚不是很好嗎?

  「那萬一、萬一她真對裴謙有意思,要怎麼辦?」任永晴屏息等待任母的回答。

  「要是她對裴謙沒有意思的話呢!你的顧慮便迎刃而解,沒什麼好煩惱的了。」任夫人尋思,電視上都是怎麼演的?「要是她真對裴謙有非分之想,橫豎你都得和她爭!既然如此,正好乘機表明自己的立場,給她個下馬威;你各方面的條件都比她優越,真要較量,也未必會輸給她。」

  說是這麼說,任夫人心裡卻一點也沒有把握──這齣戲拖了太久,要真有幸福美滿的結局,也早該出現了。

  對於這個提議,任永晴顯得有些遲疑,「這麼做好嗎?」

  這難道就是人家所謂的……談判?

  和茉莉?

  她從沒做過這種事……雖然在裴謙身邊的時候總想跟茉莉較勁,不想輸給她,對她的態度很不友善,還有故意找碴的時候,可是跟茉莉談判……

  「要怎麼做呢?」她右手握拳,撐著下巴,認真的思索。

  任夫人也手敲著茶幾專心思索,這種經驗她也沒有……

  但她最終還是為了寶貝女兒想出了主意,「永晴哪!你不是跟媽一起看過偶像劇、韓劇之類的嗎?」任夫人暗示的看著她。

  「是看過啊!」她傻愣愣的點點頭。

  「電視上這種情景不是挺多的?」任夫人解釋,「照電視上演的那樣去做,就不會有錯了。」

  談判!

  第二次進到由裴謙一手開創的咖啡店,只是這次只有她一個人。

  茉莉有什麼反應?會不會接受她的要求?這些她都強迫自己先拋諸腦後,既然決定了要做,就別再多想那些會動搖決心的事,先行動再說!

  她深呼吸,鼓起勇氣的推開店門,同一個風鈴叮噹叮噹的聲音,卻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出來迎接的是上次那位店員小滿,她的笑容滿面在見到任永晴的瞬間僵住了,轉為詫異與疑惑,「你是……裴謙哥沒一起來嗎?」四處張望,想在任大小姐身後找尋前老闆的身影。

  「他沒來。」她開口打斷小滿的搜尋,「今天只有我自己來,因為有點事。」努力的故作鎮定。

  「是嗎?」小滿搔搔頭,搞不清楚狀況,「那你今天是來……」

  「我是來找茉莉的。」

  「茉莉姐?」小滿更疑惑了,不知道裴謙哥的未婚妻和茉莉姐還有交情啊?上次她看她們兩個明明沒什麼互動,好像很尷尬的樣子。

  這會兒特地背著裴謙哥來找茉莉姐,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呢?小滿心中頓時升起無數好奇心。

  「想不到永晴小姐居然回來找我啊!」與此同時,茉莉走了過來,滿臉笑意的迎上任永晴的目光,「剛好現在客人不多,不然我們到角落那邊說話?」

  「嗯。」剛才的故作鎮定,在茉莉出現的同時全都煙消雲散──她很緊張,微乎其微的點了個頭,怕動作太大被敵人看穿她的心思,未談判前就先輸了一半,那可不好。

  「小滿,給我們兩杯招牌咖啡。」她轉頭對小滿點了個頭,一頓,「啊!永晴小姐是不是不敢喝咖啡?」

  「沒關係。」在茉莉面前,她可沒有什麼不敢的──裴謙喜歡的東西,她豈有討厭的道理?

  「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談談裴謙的事。」剛和茉莉面對面的坐下,她便等不及的率先開口。

  實在是怕時間拖久了,勇氣也會隨之一點一點的消逝。

  「我知道。」相較之下,茉莉倒是顯得從容不迫。

  又一回,自己好像完全被茉莉的氣勢給壓下去了,任永晴不禁嘟起嘴,心裡覺得懊惱萬分。

  她伸手,從名牌包裡拿出一隻信封放在桌上,再順勢推到茉莉面前。

  「這是什麼?」茉莉依舊微笑。

  「是支票。」既然起了頭,她也不想拐彎抹角,乾脆單刀直入的說了,「我希望你能離裴謙遠一點,最好別再跟他見面了。」

  雖說電視上確實就是這麼演的,可這樣的角色好像都是反派居多,最後的結局也總不圓滿、不能遂己所欲……

  不行不行!現在想後悔也為時已晚,想多這些打擊信心的念頭,也只是降低自己士氣,對於對付茉莉這頭等要事有害無益。

  「你想要我遠離裴謙?」茉莉挑眉。

  「這不是一筆小數目。」她擡頭挺胸,不想輸給茉莉。

  茉莉沒有說話,就只是盯著她瞧。

  任大小姐不甘示弱,儘管渾身不自在,仍強迫自己不許移開視線,也直勾勾的回望著她。

  「不好意思,打擾了……」恰巧在這僵局上,小滿端上來兩杯咖啡,饒是她這局外人也看得出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嗯,

  待小滿離開後,任永晴先開口打開沈默,「聽說你的經濟不是很好。」裴謙提起過,茉莉儘管家境不好,卻比別人更努力。

  「是嗎?」茉莉卻滿不在乎,「是裴謙跟你說你的?」

  「提過一點。」她清了清喉嚨,想給茉莉一個下馬威,「我和裴謙認識的時間比你長多了,自然也比你瞭解他,論世家,還是和裴謙爸、媽的關係,你都比不過我。」

  「他也跟我提過你的事。」茉莉卻忽略她的那番話,輕描淡寫的說。

  「真的?」任永晴詫異的擡起頭,沒想到茉莉和他私底下的對談之中,竟也談論過她?

  一時忘了和茉莉的對立關係,她滿腹好奇的想知道裴謙背地裡會說些她的什麼事,「他都說了什麼?」

  「說你從小就喜歡他,像個小跟班跟前跟後的。」茉莉微微一笑,「還說了些小時候的事,在生日宴會上彈吉他,或是教你煮菜之類的小事吧!」

  想起裴謙和她說起這些事時,她還覺得他們兩個人小的時候好可愛,「聽說以前你的家政作品都是裴謙幫你做的,因為這樣,他變得很擅長縫紉。」

  「原來他都記得啊……」聽說了這些,任永晴一不小心卸了心防,沈醉在和裴謙過往的回憶中。

  「還說你為了報答他,做了像石頭一樣硬的餅乾送他,他吃完之後,差點以為牙齒都要斷光了。」

  「他怎麼連這種事也跟別人說?」任永晴雖是抱怨,嘴角卻掛著笑。

  啊!兩年了,兩年沒有裴謙的生活,有好多事她都快忘了,現在聽說這些往事,又回想起來和裴謙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好開心。

  他們之間有那麼多回憶呀!

  「我還一直以為,你是真的很喜歡他呢!」茉莉遺憾的說。

  「我是真的很喜歡他啊!」她單純的想澄清自己對裴謙的感情。

  「可你現在的行為,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喜歡他的樣子。」茉莉輕啜了一口咖啡,「仗著有錢,便想藉此叫他的朋友遠離他!怎麼?你是希望裴謙最好一個朋友也沒有,孤孤單單的,只能依靠你是吧?」

  「我、我才沒有……」

  「可看起來就是這樣啊!」茉莉聳聳肩,「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你不相信嗎?」

  「你明明說過你喜歡他……」分明她才是那個主動找對方談判的人,怎麼一下子工夫就屈居下風?

  「我喜歡他,那又怎樣?」茉莉嘖嘖兩聲,「裴謙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肯定會很生氣。」

  「你、你想告訴他嗎?」被這麼威脅,她很是緊張,事先、事先沒想到茉莉可能向裴謙告狀啊!

  不用想也知道,裴謙肯定會生氣的!

第8章(2)

  「你都做了,還怕別人說嗎?」這才發現眼前這個大小姐,果然像裴謙說的那樣簡單,在談條件之前,好像什麼也沒多想,就只靠著一股衝勁去做了。

  「我、我是因為……」任永晴皺著眉頭,想為自己的行為辯駁,卻又想不出該說些什麼,「哇啊~~」索性發起小姐脾氣,「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嘛!」

  「問我?」茉莉好笑的看著她,「問我這個情敵嗎?」

  「裴謙他、他……」看起來真的很委屈,「他身邊要好的朋友一直就只有瑞希,我從沒遇過這樣的事,當他的身邊出現另一個女人,看起來比跟我還要好,還說了喜歡她,我該怎麼辦?」她幾乎想哭了,「我怎麼能認輸?我是真的很喜歡裴謙啊……」

  「就算這樣,也不該是用錢來解決吧!」茉莉奇怪的看著她,「怎麼?你對他的感情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嗎?」

  「才不是!」她惡狠狠瞪了茉莉一眼。

  「唉!」茉莉歎了一口氣,「算我服了你。」

  任永晴吸了吸鼻子,仍瞪視著她。

  「你這麼做,換作是我也會生氣的。」茉莉如是說:「不分青紅皂白,只想將他與其他異性遠遠隔離,知道這對裴謙來說,有多大壓迫感嗎?」

  她仍是瞪著茉莉,心裡卻有些動搖──因為裴謙也說過類似的話,不想要束縛和壓迫……

  茉莉繼續說道:「感情的事又不是辦家家酒,就算你把我逼退了,他對你沒有意思的話,一切也是枉然;裴謙條件那麼好,難道還害怕缺少女人喜歡他嗎?」

  「就算你這麼說……」

  「老實告訴你吧!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和裴謙也不是那種關係。」茉莉收起笑容,嚴肅的看著她,「這種事,你應該在一開始就調查清楚的。」

  確實……她根本沒想到要先調查茉莉的背景。

  「就算是這樣,你也未必能得到他。」茉莉又說:「你今天的行動就足以說明一切,要是你對他這麼有把握,就不會來找我了。」

  任大小姐低下頭,一下就被看穿了……

  「你該找的人不是我,是裴謙;你一直喜歡的人是他,要確認心意也該是找他。」茉莉向後靠著椅背,和她相反的,顯得一派輕鬆。

  「我害怕……」要是她真像表面上那麼自信,又怎會這樣患得患失?

  這麼多年了,他一直是知道她對他的感情的,就像媽說的那樣,要真對她有心,也早該有點表示了。

  也許在裴謙眼中,她不聰明,可也沒笨到真的沒感覺。

  即使如此,她也不想打破現狀──只要他沒親口對她說出對她沒有感覺的話,她寧可就這樣賴在他身邊,理所當然,還能保有一點幻想。

  「怕什麼呢?」茉莉揉了揉額頭,「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遲鈍嘛!所以你一定也知道,這情況總有一天要做個了結。」

  撇下了情敵的身份,她現在倒像是個有經驗的大姐姐似的在開導她。

  「萬一他的答案是否定的……」任永晴小小聲的說。

  「那又怎樣?難道會因為你拖久了,否定的答案就變成肯定的嗎?」茉莉揚眉看著她,還真教人又好氣、又好笑,明明是來拿錢打發她走的,怎麼現在反倒一副小媳婦受盡委屈的樣子?

  「那也說不定啊!」任永晴固執的說道:「我出國留學唸書,也很努力學習,讓自己更配得上他,搞不好裴謙真的覺得我變好了,然後喜歡上我……」

  這也是很有可能的嘛……

  「嗯。」茉莉點了點頭,「說不定他真的喜歡你呢!」認真的回答。

  「真的嗎?」任永晴擡起頭,想從女版安瑞希身上得到更多裴謙也喜歡她的證據。

  「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會讓人無法察覺到存在或不存在的感情。」茉莉好笑的說道:「話說回來,我又不是裴謙,我怎會知道他的感覺?」

  任永晴失望的垂下肩膀。

  「直接去問他本人,不是更快嗎?」又一次鼓勵她為自己的感情跨前一步,「只是再詢問之前,記得先問問自己的心。」

  身為好朋友,這樣也算是幫到忙了吧?

  但願裴謙理清好了自己的感情,若真的不喜歡,至少她也幫他製造了一個可以把話說清楚的機會。

  任永晴是那樣的人,她應該沒看錯,只要裴謙能直截了當的和她說開了,她會死心的。

  唉!

  結果,原以為卡在她和裴謙中間最大的敵人是茉莉,但其實是她自己……

  該怎麼辦呢?照茉莉建議的那樣,找裴謙去問個清楚嗎?

  解決了一個情敵,卻反而變得更沒有自信。

  所以那天和茉莉談話後,一個禮拜了,她都沒聯絡裴謙──想見面,可是在還沒有想清楚之前,她怕貿然的行動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還有很多遲疑……

  反正最近裴謙也正忙著在公司學習吧?

  任永晴屈膝坐在床上,這樣無所事事、胡思亂想的狀態,已經持續三個多小時了。

  有沒有人對她提過,「你就去問個清楚吧!」

  好像沒有,媽、裴伯母,她們都覺得裴謙要是對她有意思,自然而然的就會表現出來,她是女孩子嘛!開口突破僵局這件事,好像不是她該做的。

  可茉莉說了,一旦有人說出口,她就沒法讓腦袋不去想這件事。

  如果,只是如果,真的下定決心和裴謙好好談談他們兩人的事,又該怎麼起頭呢?

  在浪漫優雅的餐廳裡共進晚餐、邊討論著?還是漫步在人行道上時,假裝不經意的開口詢問?又或者是在坐雲霄飛車時,從最高點咻地墜落,在尖叫聲中夾雜著問他的心意?

  那,要怎麼問呢?

  直截了當的問他,「裴謙,你喜歡我嗎?」

  還是說:「裴謙,你愛我嗎?」

  他會以為你在開玩笑嗎?

  不想把氣氛搞得太嚴肅,萬一……萬一他的答案是否定的,她也不想以後見面尷尬、不知所措。

  沒有美好結局的話,要是能、要是能保持現狀就好了。

  只要這樣就好了。

  「即使他不喜歡你,你還是想像現在這樣,跟在他身後當個小跟班、看著他就滿足了嗎?你真的做得到嗎?」她自言自語,「就算他明明白白的說不喜歡你!」任永晴伸手拉過旁邊的小熊布偶,這是國二時,裴謙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不是特別貴、限量版的那種,只是幾百塊一隻的小熊玩偶,卻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布偶,一直小心保管著。

  「能怎麼辦呢?我還是喜歡他啊!」說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假使、假使真的變成這樣,我也不會再做出先前對茉莉做過的事了,就算吃醋,也不再幹涉他交朋友,我保證。」

  說著,她拉起小熊布偶的手,用大拇指和它蓋了個章約定。

  真是的!怎麼在想起要跟裴謙好好談談關於他們感情的問題時,忽然覺得這麼傷感?

  論身世、外貌,和裴謙父母的交情,還有認識時間的長短,不管在哪個方面,最瞭解他、最適合他的,不一直都是她嗎?

  茉莉說的果然沒錯,她只是在逞強,在嘴巴上這麼說,心裡卻一點也不踏實,很沒有自信,所以寧可維持現狀,也不願去面對事實。

  「說不定事實是裴謙喜歡你,誰知道?」茉莉曾這麼說過。

  是這樣嗎?

  兩年前,當她離開他遠去國外唸書,有一部分的她確實厭倦了這樣撲朔迷離的狀態,不明不白的,連曖昧都稱不上。

  所以想讓自己變好,打破僵局。

  看來,真正想打破僵局的話,還是得有些實際的行動。

  「小姐,裴家少爺來找您了。」門外響起敲門聲,是管家的聲音。

  裴謙?

  她正想著他呢!

  她急忙起身換衣服,在梳妝鏡前檢視了一下儀容,興高采烈打開房門,急著想下樓去見心上人,可就在那麼一瞬間,開門的手竟有點遲疑了。

  就只有一瞬間,之後她還是蹦蹦跳跳的下樓去見心上人。

  「裴謙!」還沒下樓,她便在樓梯口興奮地朝他招手打招呼,然後小跑步跑到他身旁。

  「我有事要跟你談談!」他沒有笑,卻是一臉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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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27 14:42:52

第9章(1)  

  共度的第十個生日──任大小姐賣力的慶生演出

  時間:大學三年級    冬

  地點:戶外露營區

  「今年的生日,我們家不開派對了。」裴大少十二月份生日在即,裴夫人卻在這當下如是宣佈。

  他本來還覺得挺開心,因為生日宴會對壽星而言並不是慶祝,而是工作──交際、應酬,招呼根本沒見過幾次面,甚至從沒見過面的客人,還要裝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太麻煩了。

  不過他早該想到他媽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裴家獨子一年一度的生日突然不要宴會了,哪有這麼簡單?

  一定是有其他更詭異的安排!

  如果他早些認清這一點,在接到不知何時整理好的行李,要他帶著任永晴來個富家少爺、千金兩天一夜的生日體驗之旅,藉此培養獨立性與生活經驗時,也不會感到那麼驚訝。

  連學校的課程問題都處理好了,看來是早有預謀。

  說起來,任伯父、任伯母願意讓寶貝女兒來參加這個奇怪的體驗之旅還真是稀奇,不是想來崇尚要時刻把任小公主捧在手心上保護得好好的嗎?

  肯定是他媽在背地裡又搞了什麼花招。

  不過任大小姐看起來連一點點訝異都沒有,若要說她打一開始就是這鬼計畫的一員,也說得過去。

  「哇!裴謙,你真的好厲害呀!帳篷也搭得好,又很會生火烤肉,好像沒什麼事能難倒你的。」任大小姐眼中明顯的閃耀著崇拜的光芒。

  任大小姐今天的裝扮勉強稱得上是樸素了。

  既然要來郊外露營,穿個小洋裝加高跟鞋畢竟不合宜,但她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最好、最漂亮的一面。

  裴大少默默地烤著肉,沒多說話。

  話說,今天是他的二十一歲生日──壽星是他,主角也是他,但一整天下來,他偶有錯覺,今天其實是任永晴的生日。

  媽幫他準備的行李只有個背包大;一點錢、兩件衣服、幾包零食和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謹慎如他自己又檢查了一遍,添了幾樣可能用到的物品,然後就是去接今天最大的行李──任大小姐。

  說是慶生之旅,但這一天下來感覺卻像是專為任大小姐出遊,陪她看風景、拍照、到想去的地方、解決所有她的疑難雜症。

  幸好她的公主病在和裴大少在一起時總會收斂許多,沒有挑三揀四,讓裴謙這一天的辛苦沒再增加。

  對任永晴來說,破爛的帳篷因為有了裴謙,頓時變成宮殿;剛在超商買來平民的烤肉材料,因為是心上人親手料理的,也變成了人間美味,比她平時吃慣了大廚煮的餐點還要好吃百倍。

  裴謙沈默的烤著肉,任永晴則在一旁哼著小調,近距離欣賞他烤肉時的英姿。

  其實這場只有兩個人的生日慶生旅行,是她提議的。

  難得他的生日,她想破了頭,考慮著該怎麼為他製造驚喜?

  和她一樣,若論物質生活,他樣樣不缺,有什麼能讓他開心的禮物呢?大概就是錢買不到的體驗。

  只有兩個人的約會有過好幾次,但單獨過夜這樣的旅行是第一次,一定能留下難忘的回憶。

  儘管是有限的材料,裴大少仍準備了一頓尚稱豐盛的晚餐。

  好歹他接受了這麼幾年烹飪的訓練,對烹飪的敏感度也因此提高。

  酒足飯飽後,任永晴原想要和他在這一片花花草草的大自然間漫步、閒聊,打從心地覺得這樣很浪漫。

  但咱們家裴大少,一整天的辛勞累積下來,只想馬上進到帳篷,窩進睡袋裡躺好睡覺。

  「是嗎……」任永晴有些失望,但隨即又打起精神,展開燦爛的笑容,「那你先休息吧!」神秘兮兮的笑著說:「今天是你的生日,老實說……我準備了點東西為你慶生,面對帳篷左手邊走一小段路就到了,我先去準備一下,你休息一下,我去去就來。」

  「哦……」裴大少一鑽進睡袋裡便整個人被瞌睡蟲纏身,迷迷糊糊的,根本沒認真聽她說話。

  「那……我先過去了喔?」任大小姐小心的問著。

  「去吧!」裴大少剛翻了個身,意識愈來愈模糊。

  任永晴有些失望的嘟起嘴,她一個女生的,在荒郊野外自己一個人,他真的一點點都不擔心嗎?

  看著他漸入夢鄉的背影,任永晴聳了聳肩。

  算了,看來他是真的累了,也對,今天一整天他都這麼照顧著她嘛!而且計畫本來的預想也是這樣,就先讓裴謙在帳篷裡睡一下吧!

  「面對帳篷的左手邊喔!」臨走前,她不忘再提醒一次,但裴大少已然進入夢鄉。

  話說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這話一點也不假!

  原以為裴謙小睡片刻後便會醒來,發現了不見蹤影的任大小姐,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忽然想起她離開之前交代過去向,朝著她所指引的方向前進,然後……SUPERISED!

  屬於她和裴謙兩個人的迷你生日派對!

  這是任大小姐心目中理想的情景──

  當裴謙循著小路向著目的地前進時,她已先在其他秘密前來支援的工作人員幫助下,佈置好生日派對的場地。

  場地上放著頗具氣氛的兩盞燈,桌上有蛋糕,蛋糕上插著蠟燭,但卻空無一人。

  一旁擺放著眾人送給裴大少的禮物,她就躲在其中最大的禮物箱裡。

  當裴謙驚喜又感動的走過來拆禮物時,她哇──的一聲跳出來,為他唱生日快樂歌,嘿嘿!那場景肯定很棒!

  但現實並給如此,應該在小睡片刻後發現她不見裴謙,整整睡了兩個小時再多一點!

  醒來後的他睡眼惺忪,一點也不清醒,又在帳篷裡呆坐了二十來分鐘。

  等他真正想到要找她時,又因為睡前根本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所以在找尋的過程中耗費了過多的時間;當他如預期到達慶生場地時,任大小姐已經在禮物盒裡呆了快三小時。

  另一個不如預期的地方是,看到慶生場地的裴謙並未驚喜的到處摸、到處看,然後順道拆禮物,發現今天最大的驚喜。

  他在覺得莫名其妙之際,真的開始緊張了!

  他心裡的想法是:任永晴離開的這段時間,應該就是為了來佈置場地。

  但場地佈置妥當,人卻不見了,難道不是發生了什麼不測?

  「永晴?」這讓他感到的不是驚喜,而是驚嚇,「任永晴?」

  在一陣呼喚聲之中,任永晴勉強從禮物盒裡發出微弱的聲音,「裴謙……我在這裡……」

  雖說禮物盒留有讓她喘息的縫隙,但蜷曲著身體悶在裡面三個小時,還是讓任大小姐頭暈目眩得想吐,整個人愈來愈昏沈。

  裴謙找到她時,她已連靠自己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還得靠著他攙扶。

  生日蛋糕上的蠟燭也早已熄滅了。

  「你在搞什麼啊?!」沒有驚喜,只有驚嚇的裴大少,劈頭就是擔心的斥責。

  「我想要給你一個驚喜嘛……」她好委屈,但比起委屈,失望的感覺要更大些──一切都沒照預期的,她又搞砸了。

  給他添了麻煩。

  「你等了多久?三個小時?幹嘛不先從裡面出來?」對她天才的行徑,他還真是……無言以對。

  「我怕探出頭時,你剛好來了,就不驚喜了。」

  「沒有驚喜,」他怒瞪了她一眼,「只有驚嚇!」

  「對不起嘛……」十足的小媳婦樣。

  正說著,全身無力的任大小姐一個踉蹌,整個人撲倒在地上,「哎喲……」痛得呻吟。

  剛才放開攙扶她的手,去味她拿椅子過來的裴大少趕忙跑過來她身邊。「唉!你……」乾脆一把公主抱的抱起她,將她放到椅子上。

  「對不起……」她怯懦的又說了一聲。

  裴大少歎了一口氣,拿過早先預備好的簡易藥包,替她的傷口上藥。

  「裴謙……」坐在椅子上讓他上藥的任大小姐,沒由來的喚了他一聲。

  「嗯?」他低著頭,很仔細的為她消毒、包紮。

  「你真好,連包紮都包紮得這麼好。」她嘿嘿的偷笑,「你一定是天才吧?」

  上藥完畢,裴大少拉過另一張椅子坐到她身邊。

  從驚嚇中恢復過來,裴大少拉過另一張椅子做到她身邊。

  從驚嚇中恢復過來,裴大少已沒有剛才的緊繃,「你知道嗎?」他開口,「多才多藝的未必就是天才,很多都是靠著後天強迫學習來的。」

  「是嗎?」任永晴偏頭看著他,不解他話中的含義。

  裴大少笑歎了一口氣,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有你在的一天,我大概沒有什麼不會的了。」

  「為我學的嗎?」她驚喜的表情全映在臉上,期待他肯定的答案。

  而向來不給好臉色裴大少在一陣驚慌之後,放鬆下來,久違難得的溫柔,「我呀!為你學的,遠比你想的多太多了。」

  「嘿嘿!」任大小姐咧嘴燦爛的一笑,「生日快樂,裴謙。」她低下頭,有些遺憾,「雖然派對被我搞砸了……」

  「謝謝你。」難得溫柔的裴大少看著她那副遺憾的樣子,沒好氣的搖著頭,低頭在她耳邊輕聲安慰,「有你這份心,我今天就很快樂啦!」

  因為靠得太近了,任永晴的耳根子在瞬間變得通紅。

  這邊是老是將驚喜搞砸的任大小姐,又一次搞砸事情卻意外獲得一個幸福、甜蜜夜晚的故事。

  因為這樣,他們兩人到附近的小公園裡說話。

  「你跑去找茉莉了?」他劈頭就問。

  這讓任永晴嚇了一跳,心跳漏了一拍,「是她告訴你的嗎?」不是才答應過不告訴裴謙這件事的嗎?

  這朵花……枉費這幾天,她真開始覺得茉莉是個好人了。

  「既然做了,就別怕別人告狀。」他冷冷的看著她,和茉莉說了同樣的話。

  事實上,是今天早上偷閒去咖啡店時,小滿告訴他的。

  小滿見到他很吃驚,然後是欲言又止的樣子,追問了一陣,才結結巴巴的說出送咖啡時,不小心聽到任永晴要茉莉拿了錢,離他遠一點的事。

  「為什麼這麼做?」他很生氣,「知道你任性、有點脾氣,但沒想過你原來還是這種人。」

  「我是哪種人了?」他二話不說便劈頭責罵她,讓她不爭氣的一下就想哭了。

  不管怎樣,難道不該先問問她實際的狀況,或者……什麼都好,為什麼一開始就先生她的氣?

  是因為對方是茉莉嗎?他和她相處了這麼多年,光聽別人說,一句話也沒有問,這麼簡單就判定她是哪種人嗎?

  那她一直以來的努力,豈不是顯得很可笑?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他皺起眉頭,很是冷淡。

  「我不知道……」她倔強的低下頭,無論如何都不想讓眼淚掉下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知道這樣,他會覺得很受傷嗎?

  若不是她連辯解都沒有,一開口就詢問是不是茉莉告的狀,他還真不敢相信她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不該是這樣的,他從不這麼覺得,不覺得她是這樣的人。

  聽說了小滿敘述事情始末以後,他的腦袋裡變得一團混亂,回到家後,獨自思索了很久,試圖想理清那一團亂。

  這才發現他和她有一樣的毛病──他也自以為跟她最親近、最瞭解她,然後就像是猛地被人從頭上重重的一擊,發現事實並非他一直以為的那樣。

  他好像並不如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理解她。

  而這事實不知為什麼,竟讓他特別感到憤怒!

  他不擔心茉莉會因此而受傷,他瞭解茉莉,知道這類的事她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反倒是那一團莫名的怒火讓他無法再沈住氣,直接跑來找她。

  為什麼她要這麼做?

  兩年,真能讓她改變這麼多嗎?

  他在她生命中缺席的兩年,以為只要回頭,永遠都會在那裡等待得好好地,揮揮手傻笑的望著他的任永晴在哪裡?

  「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吸了吸鼻子,「兩年了,好不容易回國,滿心以為這次一定能拉近跟你的距離,卻突然出現了一個茉莉;她和你那麼要好,好到讓我覺得我一點也沒有介入的餘地,我覺得心慌……」

  「所以你就讓她離我遠一點?」他氣得咬牙切齒。

  「我從沒遇過這種事……」她想辯解,但讓茉莉拿錢走人的事是事實,她無話可說。

  「不管是什麼理由,」裴謙長吐了一口長氣,「叫我朋友離我遠一點這件事,不管是什麼理由,我都沒辦法接受。」他看著她,「你想孤立我嗎?希望我身邊永遠只有你一個人就好嗎?」

  咦?茉莉也曾說過一樣的話……

  「我沒有這個意思……」想要在想念的時候能馬上見到他,想融入他的生活,變成他生活的一份子,她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但即使如此,她從沒想過要他只能跟她在一起──她是那麼的喜歡他、希望他快樂,怎麼可能會想孤立他呢?

  裴謙用手捂著臉,沈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下定了決心,他擡起頭,「也許茉莉是對的,不該繼續這樣下去,要是我早點跟你說清楚,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裴謙……」茉莉也讓他和她說清楚嗎?

  她是想過,可是不是在這種場合、這種氣氛……

第9章(2)  

  「永晴!」他擡頭看著她。

  她……可以不要聽嗎?她想這麼問,但終究只是用含著淚水的眼睛回望著他。

  「你對我的感情,讓我覺得太負擔了。」他終於下定決心的說。

  一滴眼淚從她的臉頰上滑下,是曾經他最不想看到的畫面,因為這樣而遲遲不肯開口;但如此,他強迫自己別去注意她臉上的淚水和悲傷。

  他不能再心軟!

  為了兩個人都好,這件事不該再拖下去了,他該把話說清楚,別再讓她有任何不符合現實的期待。

  媽、茉莉、伯父伯母、瑞希……撇開這些人,他們之間的事,應該由他們兩個人自己解決,不是旁人可以介入的。

  「你讓我覺得很負擔,」他又重複說了一次,「就算你並非有意的,但你的出現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團亂。」他說:「我已經厭倦再繼續這樣的生活。」

  「裴謙……」

  他皺著眉頭,別開眼光,不去看她淚流滿面的臉蛋,「我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也沒喜歡過你,難道你從沒發現嗎?」

  「我知道……」

  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讓裴謙忍不住訝異的看向她。

  「也許我真的是太遲鈍了,但也不至於遲鈍到這個地步。」她哽咽著說出一直不願面對的真實感受,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雖然猜到了、也想過了,只是一直逃避這種想法……」

  她嗚嗚咽咽的說著,「因為……我能怎麼辦呢?就算知道了你的心意,我還是好喜歡你!我沒想過要讓你困擾的……也沒想要強迫你……」

  她伸手擦了擦眼淚,努力平穩情緒,「我也想過要放棄……可是一看到你,又開心得什麼都忘記了,因為這樣,也總忍不住想從你的言行中抓住任何一點枝微末節的小地方,說服自己你對我是有心的……」

  「呼!」裴謙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頭痛得緊,「永晴……」

  「看你喜歡看的書、聽你喜歡聽的音樂、欣賞你喜歡的一切……我想用你的眼光來看世界,我還以為這樣就能拉緊我們兩個人的距……」她想笑,可是眼淚還是忍不住一直流下來。「要是你早點告訴我多好,這樣我就能早點死心了,也就不會害你這麼為難。」

  「我並不是討厭你……」

  「我知道。」笑臉維持不到兩秒鐘,馬上又皺成一團了,「只是也不是喜歡……」

  她試圖再一次振作,努力想擠出一個笑臉,不想再最後讓他記住的是她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醜樣子。「這幾天,我才想猶豫著要不要說破這件事……沒想到才想著,你就來了,這算是心有靈犀嗎?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她笑著抹了抹眼淚,還想逞強,「你放心,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以後都不會再纏著你了……」

  不知為何,心情異常鬱悶!

  長久以來期盼的自由終於到手,他應該要覺得開心,覺得如釋重負,可他卻沒有,反而覺得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來得沈重。

  難道是因為對她感到愧疚嗎?

  稍早前,他才和茉莉通過電話──畢竟是因為他,才讓她莫名其妙捲入他與任永晴間的感情問題。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打一開始,茉莉就先解釋了。

  事情的來龍去脈,加上茉莉簡單明瞭的註解,雖然說不上是誤會,但似乎對於永晴,他有些太過衝動。

  「不管怎樣,恭喜你啦!」茉莉在電話另一邊祝賀。

  「恭喜什麼?」

  「願望達成了,不開心嗎?」茉莉問道。

  「嗯……我也不知道。」這回換他變得無精打采了。

  他那麼沮喪的樣子,茉莉卻只是在電話的另一頭咯咯笑著,「都說永晴小姐很遲鈍,沒想到你更遲鈍呢!」

  茉莉說:「想不到多才多藝、凡是精明的裴謙,竟也會有這麼一面,你們兩個還挺像的嘛!」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介意她對你做的那件事?」裴謙問道,茉莉向來很討厭一些有錢人,仗著錢財看不起人的行為。

  「不介意呀!」但她對任永晴很大量,一方面是因為她的心思單純,還有的話,她和好友的交情非淺,「我覺得她既可愛、又坦率,哪像你這麼不坦白?」

  公園的對談之後,他還是送她回家了,儘管路上兩個人都沒說上半句話,到達任宅時,她已收起眼淚,憔悴的微笑著和他說再見。

  然後,回到家,他就窩在房裡,一直到現在。

  腦海裡自動播放起他們在一起的回禮──以前,他一直執著著因她帶來的無奈與被迫,一心想著要過過沒有她幹擾的生活;如今如願以償,他反而因此更能客觀看待過往的回憶,這才發現除了無奈與強迫,還有很多時候是開心,甚至因她而感動的事。

  比如說,為了給他烤硬得像石頭的餅乾而燙傷起水泡的手;為了給他驚喜而躲在禮物箱裡,直到覺得悶得喘不過氣,才狼狽爬出來的樣子……諸如此類的小事,除了讓他覺得哭笑不得,偶爾也會佩服起她的創意,然後是覺得窩心。

  再仔細回想一下,除去被迫為她做的,還有很多時候,他是出於自願。

  習慣了她一直跟在屁股後面,即使搞不清楚狀況,仍是什麼事都要插上一腳;習慣了她嘴裡老嚷著裴謙、裴謙,永遠都覺得他最好;習慣照顧她,在她受傷、闖禍時,邊抱怨便替她收拾善後,而且好像也有點習慣了因為她,被迫再學習更多的技能與專長。

  在國外的這兩年,儘管不是每天回信,但仍是那麼習以為常的從媽那邊聽說她的消息,每天晚上工作回家,洗完澡第一件事便是打開電腦,看看她給他的E-MAIL,看她那一天的生活。

  是被制約了吧?

  太習慣她了,忽然宣佈了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生活,讓他的心一下子變得很空嗎?

  還不到一天──正確的說,從下午到晚上,才過了幾個小時。

  茉莉一直說他遲鈍,到後來連瑞希也這麼說了,是想暗示他其實是喜歡任永晴的吧?

  但,怎麼可能?

  他不討厭她,而且在她回國的這段日子裡,不能否認他確實很在意她,但那只是因為上述的原因──他太習慣她的存在了。

  他對她的感覺只是……

  是什麼呢?

  才說了她連為什麼喜歡他都說不清楚,是盲目的喜歡;這會兒卻忽然發現自己連喜不喜歡,是哪種喜歡都分不清楚。

  總之就是鬱悶哪!

  裴大少翻身趴在床上,又一次的歎息。

  砰!砰!砰!

  在這種煩悶頭痛的時候,偏偏傳來了像鼓聲一樣惱人的敲門聲……

  不!聽起來比較像是撞門聲。

  「裴謙!」是裴家夫人,她在房門外拉高了嗓子大聲呼喚,還不忘繼續砰砰砰的製造出雷一般響亮的撞擊聲。

  裴謙用枕頭捂著耳朵,想忽略這陣噪音,裝作沒聽見。

  這種時候,他是真的不想面對媽。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好情緒,不想有人在耳邊嘮叨著該怎麼做,在這時候左右他的想法和行動。

  已經夠混亂了,需要收拾的地方太多,他想一個人靜一靜。

  「裴謙!」裴夫人不死心,繼續叮叮咚咚、乒乒乓乓的敲著門。

  如果是以往,他大概馬上就投降,起身開門了;但今天……至少等他整理好了,再來面對這些吧!

  「媽,我很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他勉強開口,語氣聽來確實十分疲憊。

  「累什麼啊?」裴家夫人總算停止了魔音穿腦般的撞擊聲,語氣卻甚是氣憤,「從實招來,你今天到底跟永晴說了些什麼?任家的總管說,她和你出去回來後,整個人就無精打采、死氣沈沈的。」

  「媽……這是我和她之間的問題。」裴謙無奈的從床上坐起身,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暫且不要開門。

  「什麼?你和她之間的問題?那我們呢?」裴夫人鮮少這樣動怒過,「我們這些關心的人都是空氣嗎?」

  「媽!」他頭痛得更厲害,「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感情的事,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

  他盡量的放軟了語氣,「你先讓我靜一靜吧!之後我會再跟你好好解釋……」

  「我不要聽什麼解釋!」裴夫人打斷他的話,「我要的是你現在馬上開門,馬上給我滾出來!」

  「媽!」他想辯駁,「我……」

  「不要解釋了,快點出來!」裴夫人在門外冷冷的開口,「永晴不見了!」

  幾秒鐘後,裴謙的房門終於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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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3-27 14:44:49

第10章(1)  

  「永晴不見了?」裴謙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愕的看著同樣著急的母親。

  「稍早說是想要出去透透氣,讓小林載出去了,然後說了想下車走一走,讓小林在原處等著她,可等了三、四個小時,一直都不見永晴的身影。」裴母是既緊張、又生氣,氣的是這種事情發生,她兒子要負最大的責任,他怎能做出這種事呢?

  司機小林還在原地等著,就怕不知哪時小姐可能會出現,給錯過了。

  又是一個意料之外,裴謙一時只覺得心上被重擊了一下,腦袋一片空白,心急如焚,還來不及聽完母親的擔憂和責備,便匆匆拿起摩托車鑰匙往門口衝去。

  他找到任家的司機小林,詢問了永晴最後離開的方向和時間,吩咐他繼續在原地等著,自個兒又騎上機車。

  「她會去哪裡呢?」裴謙自言自語。

  如果只是一個人躲在某個角落偷哭,這都還好,怕就怕她是大集團的千金小姐,萬一遇上綁架之類的事……

  就算不知道她的身份,現在也十一點多了,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遊蕩,未免太危險一點。

  她會去哪裡呢?

  裴謙緊皺著眉頭,停在路邊想了好久,在腦袋裡回想她說過的話,搜索她可能去的地方。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吧?」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咖啡店裡,提及過這個話題。

  「以前我呢!時不時的就會回去那裡看看,這次回國又回去了一次。」她歎了一口氣,有些遺憾,「可是和我們相遇那時候相比,改變了好多啊!」

  裴謙擰著眉頭,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上次才討論過的……是小時候讀過的那間貴族小學吧?

  六年級的時候,他們第一次同班,那應該就是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了。

  他一直覺得她很無聊,沒事跑回以前就讀的班級教室,不是挺無趣的嗎?還說了和相遇時落差很大。

  這也是當然的吧!畢竟經歷了好幾屆的學生,不同的教室佈置、不同的人使用著,興許學校還裝修過,加入了更多設備。

  不過眼前的重點不是這個!

  國小六年級時,他們讀的是哪一班啊?這麼久以前的事了,就算想回憶,也實在無從回想起……

  算了,大不了一間一間的找吧!

  步行的話,從這裡得走上二十分鐘,才能到達貴族小學啊……

  老天保佑他猜得沒錯,讓她平平安安在那裡等著他!

  這麼晚了,貴族小學的校門早已鎖上,裴謙在學校外圍繞了一下,最後選擇了較矮一邊的圍牆攀越過去。

  校園裡還留有幾盞昏黃的燈,他靠著燈光摸索。

  六年級的教室……應該在五樓吧?

  畢業後這幾年,學校似乎有些改建和變動……話說回來,都過了這麼久,就算全無改變,他大概也沒法馬上想起來。

  巡視了幾個入口和電梯,這種時間,理所當然的鐵門都拉下了,電源總開關也被關上,他反覆的又檢視了一遍,直到確定沒有辦法進去。

  怎麼辦?

  這是他唯一的線索。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她還能跑到哪裡去?

  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裴謙雙手叉腰,厭煩的踹了一下緊緊關閉著的鐵門,藉此出氣。

  還是他想錯了?這麼晚了,既然他進不去,她理所當然也就不可能進到教室裡。

  又或者她是在進去之後,管理員才拉下鐵門,將她關在裡面的嗎?

  不行!他完全慌了手腳,根本沒法冷靜下來思考。「任永晴!」大吼一聲,再踹了幾下鐵門。

  「任永晴!你在哪?」若她真被關著,在鐵門裡聽得見他的聲音嗎?

  不知道!

  他值得死馬當做活馬醫,繞著每一個出口的鐵門都叫上兩、三聲。

  「任永晴?任永晴!」又踹。

  「任永晴,在的話就回我一聲!」再踹。

  就在他踹到第五個鐵門,幾乎快要放棄時,終於聽到微弱的聲音──

  「唔……裴謙?是你嗎?」

  裴大少驚喜,趕忙將耳朵貼在鐵門上,但他聽了好一陣,鐵門另一邊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不死心,用手輕敲了幾下鐵門,仍是全無動靜。

  怎麼可能?難道剛才是他太擔心,所以產生了幻聽嗎?「任永晴?」又喚了一次,像是怕驚嚇到她似的,這次他並沒太大聲,反而很溫柔,「在的話就回一聲啊!」

  裴謙的耳朵還緊貼著大鐵門。

  等待片刻,終於傳來了微弱的聲音,卻不是從鐵門裡面傳來的──

  「我在這裡……」

  這次他挺清楚了,聲音是從他身後傳來的,裴大少轉過身,小心翼翼的探索著往身後過去,然後終於找到她了!

  她正坐在涼亭外的一棵樹下。

  「永晴?」初見到她,他幾乎不敢相信。

  一顆懸著的心總算在見到她平安無事之後,緩緩的放了下來。

  「裴謙……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任大小姐睜大了眼睛,同樣的不敢置信。

  他沒回答,擔心、慌亂、後悔……在找到她之前,心裡百轉千回的複雜情緒總算得以平靜,讓他有餘力生起她的氣來。

  裴大少沈著臉,快步朝她走過去……恨恨的敲了她的頭一下!

  「哎喲!」任大小姐吃痛的捂著頭,表情甚是委屈。

  「知道為了找你,大家有多擔心嗎?」他劈頭先是指責。

  「對不起……」這種時候,她除了捂著還發疼的頭顱道歉,實在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裴謙真的生起氣的時候,撒嬌、耍賴都是行不通的,她只得老實的承認自己的萬般錯誤,然後當個小媳婦,嚅嚅應聲。

  她是最怕他生氣的了。

  「所有人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到處找你,你倒好,悠閒的坐在這裡,連一通電話也不打?」他居高臨下的瞪著她,將方纔的受怕擔憂一次性的發洩出來。

  回顧以往,不管她惹出多大麻煩,他有幾次這樣對她發火的?

  可這一次,他實在是氣極了,非常氣!

  不管發生什麼事,在任何情況下、是任何情況喔!她都不該像現在這樣,不顧自己的安危,任性妄為。

  像她這樣一個千金小姐──全身上下,即使再不識貨的人都看得出她的身價不菲──她大小姐倒好,放著一幹為她擔驚受怕的人,自個兒在夜晚空蕩蕩的校園裡遊蕩?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對不起……」她又說了一次,忍不住小聲為自己辯駁,「其實我不太悠閒的……我也有想過要打電話,可是手機沒帶出來……也沒有零錢……」

  「那你為何一直待在這裡不走?」還以為她去了六年級的教室,原來也不是,那到底為什麼跑來這裡?

  「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了……」小媳婦任永晴有問必答。

  「你難道不會找其他出入口嗎?你是想在這裡待一整晚嗎?」他忘了自己方才巡視過一邊,眼看除了爬牆,也沒什麼辦法可以進出。

  「我試過了啊……」她小聲回話。

  「所以呢?」裴大少這才想到什麼似的,挑眉望她,「不要告訴我,這次又是你和我媽串通好來設計我,假裝外出散步的時候忽然不見了,就是為了要讓我來這裡找你?」

  「不是啊!我答應過不會再去煩你了,我沒想要再驚動你。」她趕忙想為自己澄清,說著說著卻更委屈了,「我試著爬牆,可是爬不過去……」

  她指了指裙擺,裴謙這才注意到,她的短裙似乎破了。

  「總不能就這樣走在路上吧?所以才會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無辜的搔搔頭,覺得很難為情。

  她愈是不想在他面前丟臉,就愈是出糗!

  這回換裴大少無言了,他看了看她的裙擺,雖然因為坐著的關係被遮住了,但看得出來似乎是裂了挺大的縫。「爬牆的時候勾的?」

  「嗯……」

  「你……」他伸出手指著她,但很快又無力的放下,「站起來我看看。」

  「會曝光的……」她很為難,「勾破了很大的洞,摔下來的時候才發現。」

  這下,裴謙無奈到連氣憤都忘了,在她身邊蹲下檢視了一下她的短裙,果然,要這樣走上街是不可能的。

  沒辦法,雖然不放心,裴大少也只得讓她在原地等著,自個兒到附近替她買件褲子替換。

  「說真的,沒想到你會來。」換好了褲子,也給家裡人打過電話後,兩個人都累了,索性坐在樹下一動也不動。

  就像第一次見面那樣……

  沒想到,裴謙真的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就是這裡;任大小姐小心翼翼的偷瞄他,但被抓個正著。

  他瞥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轉過頭。

  看來,裴謙還在生她的氣……

  「我沒想過要麻煩你的,是真的!」看他餘怒未消,任永晴低聲下氣的繼續為自己澄清,「本來我只是想再來看一遍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然後就……」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他斜眼瞅著她。

  「嗯。」她則是傻乎乎的點頭,轉身指著大樹的另一邊,「你還記得嗎?以前你最喜歡在那裡睡覺了,那個方向樹蔭正好可以遮住陽光。」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裡?在這棵樹下?」裴謙提高音量又再確認了一次,只覺得莫名其妙。

  本來以為是她的口誤,但看起來又不太像……

  印象中,在她轉班以前,他們從沒見過面──當然多少聽人家提過幾回華元的那個任永晴,但也僅只是聽說而已,其餘的別說是面對面了,就算只是呆在遠處,他也一次都沒見過她。

  什麼時候,他們忽然在樹下見過面了?

  居然還讓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她對他一見傾心?

  任大小姐不疑有他,單純的又點了點頭,有些感慨的繼續說道:「以前那裡還沒有涼亭呢!旁邊還種了一些小菊花,現在也都不見了。」可惜的歎了一口氣:「只有這棵樹始終如一,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你怎麼知道這棵樹沒變?搞不好原先的樹死了,這棵是後來移植的。」他撇撇嘴,很不以為然,還努力不懈的想著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和她在這裡見過?

  「才不是呢!」任永晴站起來,指著樹幹的角落,上面歪歪扭扭的刻了一行很小很小的字,不仔細看,還真不容易察覺。

  裴謙看了半晌,好不容易辨認出樹上刻的那行鬼畫符究竟是什麼──

  晴+***=真正的好朋友

  「這是什麼?」他挑眉,轉向她,「你刻的?」

  「嗯。」任永晴害羞的點點頭,「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的謙怎麼寫,所以……只好寫注音。」

  「幹嘛在樹上亂刻字?很沒公德心耶!」說著,他瞇起眼,低下頭又再仔細端詳了一遍那一行鬼畫符。

  嘖!字還真醜。

  「那時候我不知道嘛!以為在樹上刻字就跟在沙灘上畫畫一樣,都會自己不見……」她吐了吐舌頭,「這是第一次見面,我趁你睡著的時候刻的。」

  回想起十幾年前的那一天,她的嘴角還是會忍不住往上揚,彎彎一笑。

第10章(2)  

  但這時候的裴謙,並未專心聽她說了些什麼──他緊盯著那行醜字,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遺漏了!

  經她這麼一提,他確實想起來了,在國小時,有一段時間他老喜歡跑到教室附近的一棵樹下乘涼睡覺,覺得這樣又舒服、又清靜。

  是不是這顆大樹他記不得了,不過既然永晴這麼說,應該就是了吧!

  他記得就是因為這個地方隱蔽,幾乎不可能遇上人、不會被打擾,他才選在這裡睡大頭覺的。

  既然如此,他到底又是怎麼遇見任永晴的呢?

  晴+***=真正的好朋友

  就是這句話,讓他一直覺得有點模糊的印象……

  對了!

  他在樹下睡了一年多,從來都沒遇見過任何人,唯一一次的例外,就是有個小女孩趁他睡得正熟作好夢時,嗚嗚咽咽、咿咿啊啊的,吵得他不能睡覺。

  為了圖個清靜的午睡,他就哄她說要跟她當個不一起玩也不一起吃飯的好朋友,誰知她竟認真了,當下乖乖的閉上嘴巴。

  之所以會記得,是因那時他以為她只是個剛進來的小一生,上體育課時,還心血來潮逛遍一年級的走廊,探頭探腦在教室外東張西望,就是不見她的人影。

  也就是說,當年那個又矮又瘦的小女孩根本就不是新生,而是她任大小姐嗎?

  繞了一大圈,裴大少終於恍然大悟──

  他們的初遇,不是他一直以為的小六教室裡,而是在這棵樹下,兩個小孩的初次邂逅。

  正是他的一句玩笑話,造就了這十年莫名其妙的因緣。

  還真是……特別啊!難怪她會印象深刻……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她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他了嗎?

  等等,這麼說也不對,如果他們的第一次相遇不在小六時她偶然轉進他們班、偶然坐在他旁邊的位置……

  那是不是表示,一切的偶然其實根本就不是偶然?

  「不會吧?」裴大少轉過頭,訝異的瞪向一旁不明所以的任大小姐,「原來從那時候開始,你就一直在設計我?」

  他這話這話說得沒頭沒腦,說完以後又坐回原位,撇開臉一個人生悶氣,一句話也不說,讓任永晴不知如何是好。

  像是永無止境的沈默,這讓任大小姐既緊張、又尷尬──畢竟下午才發生過那種事,現在又……好像她說話不算話,故意耍伎倆想見他似的。

  他剛剛的話……說她設計他……指的是這個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好又解釋了一次。

  但裴謙沒反應。於是她更賣力的解釋,「我一直很努力想辦法出去的……也想過是不是就這麼爬牆出去找小林……」

  穿著件連內褲都遮不住的裙子爬牆出去?然後走二十分鐘到小林停車的地方?

  他還是不說話……看來他是真的真的很生氣呢!

  他從沒對她生過這麼久的氣,就算再不高興,頂多沒好氣的念她幾句就算了;果然是因為下午的事嗎?

  他才剛吩咐過她別再糾纏,沒過多久,她又替他惹麻煩了。「所以……是裴伯母讓你來找我的嗎?」又是因為她而被強迫,裴謙會生氣也是應該的。「對不起,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無奈裴大少仍是不動如山。

  「我保證……」他的無動於衷讓她愈來愈無力,稍早她還幻想著,也許至少能跟裴謙做普通朋友,看來是不可能了……

  「回去以後,我會負責跟大家說清楚。」說清楚,她和裴謙是不可能的,讓爸媽和裴伯母不必再故意撮合他們兩人了。

  「你很累了吧?」

  她吸了吸鼻子,故作開朗道:「不然你借我手機,我打個電話請媽媽派人來接我,你也能……」也能早點回去休息……

  原本她是想這麼說的……可話卻還沒說完……

  話還沒說完……為什麼不說了呢?

  因為……她話還沒說完,裴謙便無預警的俯身堵住她的嘴……用他的唇!

  這麼說來……他們兩個……現在是在接吻了嗎?!

  喝?!

  任大小姐瞪大了眼睛,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映入眼簾的卻只有裴謙靠得過近的一張臉。

  他親她?裴謙居然親了她?!

  直到他的唇離開她,她都還沒回過神,只是瞪大眼睛看著他。

  「為什麼你總是讓人擔心?」他的臉還離她好近,讓她整個人像火燒似的,燙得不得了,「一個不注意,你就惹麻煩了。」

  「對、對不起……」在親吻過後,緊接著的竟然是埋怨,而不是甜言蜜語嗎?

  她有些失望,卻還是反射的先道歉再說。

  「總是要替你收拾善後、照顧你,解決你製造出來的麻煩。」他說,還是靠她好近。

  「我、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她苦著一張臉,在他炙熱的眼光下感到渾身不自在。

  累積了四十八顆太陽在身上的裴謙,和她從沒靠得這麼近過,這……再堅強的人,也是會灼傷的。

  「唉!我也真是夠笨的,居然到現在才想起來……」直到裴大少終於盯夠了,他歎了一口氣,坐回她身邊,「知道嗎?自從你出現之後,我的生活就多了很多無奈。」

  「今、今天下午已經說過了,」她甚是委屈,「我已經都知道了。」反正,她就是個大麻煩吧?

  可是……既然如此,他幹嘛還親她?

  剛才、剛才那一瞬間,她真的覺得心臟好像快要停止了。

  「你都知道了?」他換回那張沒好氣的臉,瞥了她一眼,「知道你給我惹了多少麻煩嗎?」

  「知道啊!」她垂下頭,認真反省。

  「知道你害我被迫做了多少不想做的事嗎?」

  「嗯,知道了。」她點點頭,老實承認。

  「知道我為了照顧你,犧牲了多少東西嗎?」

  「嗯……」因此覺得很愧疚。

  「知道我因此被制約了,習慣照顧你、習慣有你的存在,今天一整個下午,你知道我有多鬱悶嗎?聽說你不見了,我急得都快發瘋了,這些你也都知道了嗎?」他直盯著她,故意惡狠狠的質問。

  「知道……」頭垂得更低了……

  咦?等一下,他剛才說什麼?她詫異的擡起頭看他。

  「有你跟前跟後的時候,明明覺得很煩。」難得裴大少也會難為情,「可今天下午,一想到以後不會再有個跟屁蟲一直跟著了,忽然覺得有點慌、心裡空空的。」

  他伸手捂著頭,看來萬分懊悔自己怎會在不知不覺中變成這樣一個人,「這才發現已經習慣不管做什麼都擔心著你,心繫著你有沒有闖禍、有沒有受傷,是不是又做了些不經大腦的事,因為這些……所以沒辦法不去想你、注意你。」

  「裴謙……」老天爺!別告訴她現在只是在作夢。

  「托你的福,我才是直到現在還沒交過女朋友、沒接過吻,什麼也沒有,當然也沒談過戀愛。」說著說著,覺得更難為情了,裴大少假咳了兩聲,轉頭不去看她的臉。「所以我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是不是就像這樣。」

  「裴謙……」說不出話來,只得再喚一聲──她現在的樣子肯定愚蠢極了……

  「閉嘴,先聽我說完啦!」他老大不高興的抱怨,「總之,如果能撇去我媽還有你爸媽之類、閒雜人等幹涉的話,自然的相處看看……」

  裴大少也會覺得害羞,「比如說,這次換我試著看你喜歡看的書、聽你喜歡聽的音樂、欣賞你喜歡的事物,用你的眼光來看世界,搞不好就會比較清楚對你的感覺……」

  「真的?」任大小姐喜出望外。

  「先說了喔!我不保證一定會喜歡上你,」他又假咳了兩聲,媽呀!怎麼這麼難開口,以前她和他說這種話時也是這種感覺嗎?「只是想說,如果你不反對,我們可以試著交往看看。」

  交往?!

  裴謙說交往,跟她?!

  任永晴下意識抓緊了椅子,覺得自己好像隨時都會飛上天似的;等等,裴謙該不會又是被伯母給強迫的吧?要是那樣的話……

  「如果你不想的話……」

  「想!我想!」來不及細想,她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

  「想的話也不必用吼的,」裴大少嘖的一聲,但忍不住上揚的嘴角洩露了他的心情──鬆了一口氣。「好好說就好了,我又不會跑掉。」

  「可是……」任大小姐有些猶豫,「你……該不會是伯母逼你這麼做的吧?如果是這樣的話……」

  「不是才說了不要其他人介入,我們兩個憑自己的意思相處的嗎?」他瞪了她一眼。

  「對喔!」任永晴放心的笑了,「所以,不是被強迫的?」

  「哦。」他應了一聲,「是我自己的意思。」

  「裴謙……」她幾乎感動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努力了這麼多年,她多年的盼望啊!是老天爺看見她的真心,才讓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放棄時,又給了她奇跡吧?

  「喂!」又見她淚流滿面的樣子,裴大少當下慌了手腳,「幹嘛哭啊你?」

  「人家感動嘛!」她捂著臉,喜極而泣。

  和一次見面一眼,止不住的眼淚,嗚嗚嗚嗚的任大小姐,和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哈、沒好氣的裴大少。

  只是,這一次的眼淚是開心的。

  是希望。

尾聲  

  「什麼?你們兩個重修舊好,決定在一起了?」裴夫人滿臉春光……談戀愛的分明不是她,但她實在是太興奮了。

  永晴出國的這兩年,她已好久沒這麼開心了。

  從他們還只是小學生的時候就一直巴望著……想不到十個年頭都過去了,她總算是給盼到。

  「那怎麼辦?該怎麼辦呢?」

  裴夫人喜及而心生慌張,向來主意最多的人,一時竟慌了手腳,得冷靜下來想想,下一步先怎麼做。「對了,永晴,先約你爸媽出來吃個飯,把日子定了,以後的事情才好辦呀!」

  「媽!」裴謙受不了的喊叫了母親一聲,「只是先交往看看,又不是要結婚,看什麼日子啊!」

  「是啊!伯母。」任永晴挽著心上人的手,笑得甜蜜蜜,「而且我們說好了,這回得靠我自己的實力,不能讓別人幫忙的。」

  「哎呀!」裴夫人甚是惋惜,「不然……不然,就算結婚太急了,好歹先訂個婚什麼的嘛!」

  「媽!」裴大少無奈的又喊了一聲,他這老媽,滿腦子想的就只有這些嗎?「感情的事,我和永晴會看著辦,你別擔心。」

  「只是先訂婚也不行啊……」裴夫人失望透頂,整個肩膀都垮下來了,「我還想著跟兒媳婦一起挑婚紗、看婚宴場地和菜單的……」她說得傷心,「幾個月之後,永晴要是懷孕了,給她安胎、一起去買奶粉、尿布什麼的……」

  「媽,你想太遠了。」

  「是嗎……」她一直想的可就是這些了。

  知道人在什麼時候最感覺到尿急嗎?就是馬桶近在眼前,褲子卻還沒脫好,不能就這麼坐上去的時候,那才最讓人心焦。

  盼了十幾年才盼在一起,現在居然說只是要試著交往?

  那等到結婚還得等多久啊?抱孫呢?她這輩子等得到嗎?

  「伯母,」看著向來疼她、挺她的裴伯母這麼失望,任永晴也覺得很過意不去,「雖然只是先交往,但我會努力的。」

  最艱難的部分都熬過去了,現在的她可是鬥志高昂。「就算只能靠我自己,我也不會輕易認輸的!」說得像是準備要去赴戰場似的。

  她靠近裴夫人的耳旁,害羞的小聲說道:「不管是結婚,還是給裴謙生寶寶……我都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真的?」裴夫人眼前一亮。

  「嗯!」她用力點頭承諾。

  嘖!這兩個人……碰在一起準沒好事,裴大少無奈的聳了聳肩。

  算了,這樣也好,表示以後……咳咳!雖然也不一定真的會和她那個啦……但如果……真和永晴結婚的話,起碼他們家絕不會有婆媳問題吧?

  唔,真是!怎麼連他也被她們兩個同化,開始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唉!看起來,幸福美滿的結局之後,裴大少的前途還是多災多難哪!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sss3320
鄉紳 | 2011-3-30 18:38:23

感謝分享!!
引言 使用道具
lynnlynn1008
鄉紳 | 2011-4-9 00:20:22

感謝大大的分享 好帖就要回覆支持{:4_390:}
每天來捷克論壇逛一下已經逛成習慣囉{:4_391:}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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