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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ach_05
騎士 | 2011-4-24 23:07:44

本帖最後由 pEach_05 於 2011-4-24 23:13 編輯

【內容簡介】
說起這桃花村還真是女人的天堂,男人的地獄,
還是卡在第十八層的那種!
他堂堂一個貝勒不小心摔下山谷被救他是很感恩啦,
但是說破嘴他是皇親國戚就是沒人信
聽聽他的救命恩人說啥──他要是貝勒,她就是梅格格
還要他劈柴燒水、上屋修瓦,家中所有雜事都歸他管
這不叫壓搾是以身報恩,他卻偏好另外一種方式以身相許,
反正她趁他昏迷時擦澡,曼妙身材已被他醒來的他看光光,
再被他多親幾下也不算賠本,看,有他的「安慰」,
她半夜就不會睡不著跑到爹娘幼弟墳前偷哭了吧!
他這麼經操耐用,她怎麼還捨得把他賣掉?
就算是此地風俗如此,就算是一堆姑姊姨嬸自動跑來議價,
她也可以光明正大把他佔為己有啊,
沒關係,賣就賣,他也有得是辦法被退貨,再回來賴著她……

第一章
     「爺......」
   
    「別再說了,我沒有像你這種吃裡扒外的小廝,你給我待在府裡好好反省反省,想想誰才是你的王子。」
   
   「可是小安子也是依照王爺和福晉的囑咐好生照料爺的  呃,需要。」

    你沒收半毛錢?

    「這…??」小安子眼神閃爍、心虛不已的低下頭。
   
    端親王府裡內院奇石遺景,植滿四季花卉,綠柳低垂,滿固芬芳撲鼻,引來蜂蝶飛舞,無憂地穿梭盛放的百花中。
   
    春日雪融後的美景如詩如畫,鋪地防滑的木屑早已被一片綠意取代,茵草漫生點綴嫣紅紫,一身錦衣華服的男子迎風而立,目光炯然地望向遙遠天際,方正下顎透著皇室宗親才有的尊貴氣質,凜然霸氣地展現出一股不輕易妥協的倨傲。
   
    五官深刻.儀表出眾的元真貝勒有著猶如大漠男兒豪氣的胸襟,雖然為人冷峻了些,獨來獨往,不喜僕婢成群,但在下人的眼裡,是個品行端正、不會欺淩僕傭的好主子,
   
    他不好煙花之地,亦少與眠花宿柳的世家子弟來往,早年曾隨父上陣平夷,屢建奇功,深受當今聖上喜愛,多次賞賜豐厚,
   
    可惜他對立下戰功並無太多的興趣,畢竟他身為端親王長子,日後必定承襲爵位,再多的功勳恐怕無錦上添花之喜,反而招來禍事,功高蓋王可是任何一名賢明君主無法忍受的,即使他驅虜殺敵為的是社稷百姓。

      「真兒,額娘也是為了你好,你都老太不小了,身邊卻連個侍寢的妾室也沒有,叫額娘怎麼不著急萬分。」她只想要個孫子,有那麼困難嗎?
   
    風韻猶存的福晉佟佳氏仍可見當年的驚人美貌,膚白似雪.美目盼兮,嬌艷容光一如新披嫁裳時,除了眼角不甚明顯的細紋外,與兒子站在一起,一點也看不出兩人是母子,還當是一對感情甚篤的姊弟。
   
    其母是絕世姿容,元真的外貌亦十分出色,濃眉飛鞘入劍似的橫入髮鬢,鼻樑直挺,髮絲如墨,星眉朗日,豐婁逸塵,他的確擁有一張令天下女子芳心大動的好皮相。
   
    「額娘不必為孩兒擔心,孩兒心中自有打算。」元真眸底微閃一絲不耐,口氣敷衍。
   
    「打算、打算.你已經二十有四了,小你兩歲的元祥娶妻又納數妾,孩子一個個蹦出來,你有想過額娘的心情嗎?」她的千叮嚀萬交代,他全當耳邊風了。
   
    即使美人如花,也有遲暮的一天,仍受寵愛的福晉雖是元配,王府裡也是她當家王事,可祖宗家訓還是得遵從,忍受丈夫迎娶多名姿色上乘的側室美妾。
   
    王爺對她有情,眷愛不減.可是其它女子亦是他枕畔人,若說無情誰信其中以側福晉端敏最讓她芒刺在背,那女人在她入門不到一年王爺便以花轎迎娶,隔年即產下有可能威脅她兒子地位的次子。
    新婚之喜猶在眉梢,卻見新人倚門盈笑,叫她情何以堪,懷抱嬌兒也沈重。
   
好在王爺知她心事,不曾冷落,即使身邊女人一個又一個,然而在人前人後皆對她呵護有加這才按捺住她善妒的情緒,強作風度的包容其它女人共侍一夫。
不過她不能不掛懷子嗣問題,近兩年來每回一見到端敏那女人得意的嘴臉,彷彿元祥才是王位繼承人的模樣,她心口就像針紮般難受。
   
    什麼叫長子不一定是合適人選,有為者當之還暗指元真有斷柚之癖,與禮親王府的南康貝勒過往甚密,有不可告人的交情。
   
    女人間的戰爭永遠沒有和平的一天,尤其他關到男人,以及在家中地位和尊榮,無不極盡所能的爭取權力。
   
   簡單說來是妒忌之心,即使身為正室也無法不憂心忡忡,自古以來有哪個男人不好色,色衰則愛弛,她的美麗將隨著歲月的流逝而風化,那份愛寵也有可能隨時易主。
   
    佟佳氏的擔憂不是無的放矢,年歲漸長的王爺最近沈迷於稚嫩女體,剛收房的小妾剛滿二八年華,是端敏姊姊的幼女,姨甥共侍一夫,她擔心兩人連手將有所圖謀,想藉由枕邊細語影響王爺的決定。
   
    「額娘寬心,別凡事往心裡兜去,多買些珠鉍首飾妝點自己,任誰也搶不走你的風采。」元真臉上雖帶著薄笑,可一心只想往外跑。

    蒼鷹之勢,難以豢養。
   
    少了兵馬軍戎的爭戰沙場,一樣意氣風發的他不減馬上雄風,他將興趣轉為營生買賣,以收集古玩為樂.開了聞名間退邇的「八珍堂」,專門出售他喜愛至極的奇珍異寶
   
    誰說貴為貝勒,不能同時是一名經商有成的商人呢,他多年累積的人脈及財富足令他富甲一方成就不下百年傳承的富商。
   
佟佳氏沒好氣的睞了兒子一眼.「你要真替我設想就早早娶親,為咱們端親王府開枝散葉,別成天跑得不見人影.讓閒得發悶的額娘找不到人。」

「額娘,孩兒出門是辦正事去了,哪能一天到晚待在府中?你真悶得慌就進宮找太後聊聊,上回的紅玉珊瑚你不是喜歡得緊?」不能常伴親側,元真貝勒以罕見珍品一盡孝心。
   
「喜歡是喜歡,可額娘更喜愛懷中抱著軟嫩白胖的乳娃兒.你何時才要了了額娘的心願?」她難掩失落神色,感傷子不從母命。
   
哪能不怨不妒,每次一瞧見端敏那女人逗弄小孫子的神氣樣,她是既生氣叉傷心,出色的兒子樣樣高人一等,出類拔草,讓不少姑娘家心儀不已,暗許芳心,但他沒一個看得上眼,不是拒人於千�之外,便是佯裝不知人家女兒心意,以有婚約在身不亂招惹桃花。
   
「額娘真要我迎娶端靜公主之女呼蘭格格?」他反問,表情平靜得像不生波瀾的湖面。
   
「呃,這......」佟佳氏遲疑地頓了一下,面露苦惱。
   
就是不想才一心為他尋個賢良側室,早日入門生個胖娃娃,免得她抱孫無望,還得受驕縱惡媳的嬌氣,打不得、罵不得地由著她爬到頭上去
   
端靜公王乃當今聖上胞姊.自小與皇上感情深厚,及長嫁予深受皇上寵信的好友兼狀元郎,夫憑妻貴受封為禮親王,貴不可當。
   
可想而知在公王母親及親王父親的寵愛下,金枝玉葉的呼蘭格格能有多少謙恭溫良,她嬌貴得連皇上、皇後都捨不得呵責,疼愛得很。
   
為了她的終身大事,她那個皇上舅舅可著實困擾了一陣子,最後禁不起她的哭鬧撒矯,下令賜婚元真貝勒。
   
這消息一傳到端親王府,可嚇壞了府裡老老少少,包括王爺和福晉,因為呼蘭格格的壞脾氣在京城裡是出了名的,不僅刁蠻任性還狂妄無禮曾經為了一件事不順心而活活打死她兄長的小妾。
   
如此蠻性女子誰見誰怕,無不懼上三分,何況她背後還有皇上撐腰,誰敢開罪她?
   
難怪福晉雖急著抱孫,卻從不催促兒子先迎娶正室再納妾,原由在此。
   
「額娘是否想過,若孩子先納其它女子為側室,並生下你夢寐以求的孫子,你認為日後呼蘭格格入了門容得下他們嗎?」只怕不出年餘,便接二連三的「意外」身亡
   
「......」佟佳氏聞言當下垮下雙肩,面容微僵。  「可又不能不娶呀!天子龍口一開,違令形同抗旨…一」
   
「所以孩兒並不急,等過了三十再說。」一個字拖,他不信目中無人、驕傲任性的呼蘭格格肯虛擲青春在他身上。
   
深不見底的黑眸閃了閃,元真冷馴的眸光掃過自作主張的貼身小廝,原本以為會沒事的小安子見狀,身於抖顫得如秋天落葉,惶懼難安。
   
其實他也是出自一片好心,加上福晉的示意因此才安排江西知府之女柳盈盈入府,想成就一番好事。
   
誰知貝勒爺一踏進房裡.聞到盈鼻的脂粉香二話不說就將躺在被窩裡、寸縷不著的美人兒給揪下床,毫不顧忌其父是地方官員,直接送給一生好漁色的好友魏江南享用。
   
收了饋贈的小安子這下子兩面不是人,惹得主子不快,又沒法向賣女求榮、意圖陞官的江西知府交代,要不是搬出福晉這塊擋箭牌,他十顆腦袋也不夠掉。
   
「什麼要等你到了三十歲才......不行、不行額娘絕不同意,你盡快紿我納幾名妾室、多生幾個孩子,呼蘭以後再怎麼胡鬧撒潑,也不可能趕盡殺絕。」真動了她孫兒,她也不會善罷罷休,必定上稟聖上,休此惡媳。

佟佳氏人不壞,只是自私了一點.為了香火傳承,她寧可犧牲別人家的女兒,一回抱孫美夢。
   
她的想法很簡單,她要兒子多娶幾個老婆分散風險,縱使呼蘭格格妒意橫生,對他身邊的女人不利,可一次兩次尚可容忍.次數一多若傳入宮中,相信聖明的皇上也無法容許她的殘暴手段。

十個孫子若能留三、五個她就滿足了,其餘的只能怪自己命薄,怨不得她這個祖母狠心,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絕不會將王爺之位拱手讓給端敏的兒子元祥,她的元真才是正統繼位者。

元真瞳眸瞇了瞇。「額娘,納妾一事日後再議,孩兒有事待辦。」
   
「又要出遠門了?」瞧他一身外出打扮,心中不捨的佟佳氏神色微黯。
   
「是的,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額娘想要什麼,孩兒途中若是瞧見便為你買下。」他避談終身大事,不讓任何人牽絆他鷹揚天下的腳步,
   
他並非外傳的不近女色,甚至說是有龍陽之癖,只是他對男歡女愛之事有潔癖,不想像發情的公狗看到女的都可以上,風流滿天下。
   
南陽春香閣閣主沐香雲便是他嬌藏的女人之一,兩人交往數年之久,春香閣以賑售女子香粉胭脂為營生,他此行亦有意前往溫存個幾天幾夜。

但是娶她說真的,他想都沒想過,不過是軟玉溫香的床笫貪歡,稱不上男女情感

「額娘什麼都有了,真那麼有心,就給額娘個孫子吧!」

孫子   

勾起唇的元真笑不達眼,回想臨行前和母親的這番話語。光是幾個孩子就能鞏固她的地位嗎?未免太天真了,女人的一生取決於男人的寵愛,與其在他身上大費苦心,還不如用心思捉牢丈夫的心,讓他一輩子離不開她。

座下良駒疾風日行千�,遠離天子腳下紛擾的京城,策著馬,他一路南行,他此行欲到蘇州收購新織絲綢,以及聞名天下的蘇繡。
   
自早奔行至今,日頭西偏.他回過頭想詢問小安子距離下一個城鎮還有多遠,驀地發覺,身邊空無一人。
   
他忍不住失笑,想起為了懲罰貼身小廝的多事,為小利而出賣王人,因此不準他跟著外出洽商,留在府裡服勞役,日劈百擔柴火。
   
既然難得一人輕騎上路,就輕鬆一回吧!耳邊少了喳喳呼呼聲倒也清靜。

這麼一想後,元真放鬆心情,迎著偏涼的冷風策馬入林,雜生的樹木高聳入雲,遮蔽出一處處涼蔭,更讓人有種心曠神怡的舒爽
   
也許之前有小安子無微不至的打點,因此此際沒了小廝的瞻前顧後,很多事他都輕忽了,一片烏雲從山的那頭逐漸攏靠過來,染紅的霞光很快消失
   
第一滴雨落下時他還不以為意,身強體健的大男人淋點雨不算什ど,驅馬繼續趕路。
   
可沒料到這陣大雨還伴隨著驚人閃電,轟隆隆的雷聲直劈而下,震耳欲聾地令人心頭微驚,山頭落石紛紛滾動,受到驚嚇的馬匹揚起前蹄,馬嘶鳴鳴,慌亂地往前奔跑。
   
風大雨急,水流湍急地帶動滾動的巨石,豆大的雨水打在臉上造成視線不良,叉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時,一顆滾落飛石打上元真眉聞
   
再一閃光,馬背上已不見俊朗男子身影,滾滾黃泥水中只見一隻翠綠玉珮飛落勾掛在樹底下讓翻出泥土的樹根盤纏住。
   
「什麼叫根莖過老,葉片發黃,恐無療效,沒去高價收購,若是便宜點賤賣,她倒可以施捨三、五兩銀於,將那一畝田藥草雇工收割,免得有人餓死家中...... 」

「呸!去他的周恬玉,居然睜眼說瞎話,欺人欺到門坎前.不懂還裝懂,天冬的根莖若不夠粗大怎麼熬燉得出藥性,她當是種菜黃嗎?小小的一根就能養陰潤燥,清肺生津,治她的腸燥乾咳  」
   
可惡、可惡,她就不信沒有周家藥材行的收購,她那一屋子藥草會沒人要,大不了賣給杏花村的吳村長,讓他去賺黑心錢。
   
天冬又名天門冬,蔓生、葉有刺,五月花白十月實黑,根連數十枚,有頌日  「春生籐姜,大而釵股,高至丈餘,葉如茴香,極尖細而疏滑有逆刺,亦有澀而無刺者,其葉如絲杉而細散。」
   
眼前這一畝地種植的是枝有逆刺的天冬,一名穿著厚實衣物的姑娘手持鐮刀,揮汗如雨的收割惡鄰口中的粗鄙藥草。
   
說起惡鄰,還真是陶樂梅心底一根拔也拔不掉的尖刺,刺得她心口紮呼呼地,巴不得一刀砍了,再以刀尖剔向心窩,勾出那根令人厭煩的毒刺。
   
陶家和周家只有一牆之隔,比鄰而居,她和周恬玉那女人小時候還玩在一起.摘花、撲蝶、捉夏蟬。
   
前幾年.陶家二老相繼辭世後,原本小康的陶家景況便一日不如一日,家道中落,一些閒錢因陶家小弟的病而花費殆盡,僕傭盡散。
   
從那時起,周家就有些看不起家底漸空的陶家,甚至不與之往來,有時還酸上兩句,嘲笑陶家是個空殼子,要他們姊弟搬走,他們好買下陶家的房子和田地,成為桃花村最有錢的大戶。
   
可是陶樂梅就算什麼都沒有了,一身打斷了還硬撐的傲骨還是不會丟,她獨力整理爹娘留下的藥圃、照顧多病痛的幼弟,雖未能大富大貴,起碼生活還過得去。

可惜她的努力老天爺沒瞧見,在去年冬夜裡,她年僅十歲的弟弟咳出口濃血後就沒再睜開雙眼。
   
有時候她那被家人接回家安享天年的奶娘會來瞧瞧她,帶上兩條臘肉或乾果.讓她不致過得窘困。
   
「有錢有什麼了不起,我陶樂梅是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嗎?等我哪天時來運轉發達了,你就不要來抱我的大腿,求我給你一口飯吃。」
   
越想越氣的陶樂梅一肚子火,手中的鐮刀也越割越快,田�的工作對她來說是駕輕就熟了,而且只要一想到惡鄰居趾高氣揚的嘴臉,她動作不自覺的跟著變快,不小心,天冬的逆刺刺入肉裡.
   
「哎呀!好疼,連你也找我麻煩!我不割了讓你被荒草湮沒算了,」她說著氣話.把鐮刀狠甩在地。
   
她低頭望著指頭冒出的小血滴,眼眶微紅的浮現淚光。
   
她為誰辛苦為誰忙啊?整個家除了她以外再也沒有其它人了......
   
思及爹娘臨終前的不捨和哀傷,陶樂梅手背一抹,不讓眼角的淚水滑落.好強的將割好的藥草捆紮成束,先晾在田邊曬乾,
   
昨兒傍晚下了場雷雨後,路面有些濕濘,她背起空竹簍想到山澗旁摘些滋胃舒血的山菜,順便收收前幾日鋪架在溪邊的魚網,煮個魚湯打打牙祭。
   
為了活下去,她逼自己什麼都要學會,會捕獵山雞、野獐,編簍補網撈些溪蝦、螃蟹,運氣好的時候呢,還能捉到跟手臂一樣粗的野鰻或大魚。
   
通常她會留下小魚小蝦自個食用,而那些可以掙錢的魚蝦便賣結客棧、飯館,反正她一人飽全家飽,用不著過得太奢靡,多攢點錢好給爹娘修墳,他們在地底下才能過得更好。
   
「咦,有兩根嫩筍,燉排骨應該不錯,莧菜炒豬油很下飯……嗯,再摘些山蘇好了,我記得這附近有野生豌豆……」
   
冷不防地.她以為自己眼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她一點也不好奇,真的不好奇……好吧!是有那麼一點點好奇,她看見她放置魚網的地方有一隻男人的靴子。
   
正確說法是穿著皮靴的一條大腿,他身體的其它部位被魚網和蘆葦遮蓋住,潺潺流水讓那只腿一上一下的浮動,可是因為勾住魚網的關係,沒法飄走。
   
「一具屍體……」不會吧!她今天這麼倒黴大魚沒半條卻抓到一個死人……
   
杏花村、桃花村、李家村、張家口這四小村位處在一座封閉的山谷裡,村莊自給自足,少與外界往來,雖知外面的局勢變化卻不在意.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不過他們有一點風俗民情可與外界大大不同村落裡是女尊男卑的社會,女人才是一家之王,權力太到甚至可以拍賣或買男人當相公或男僕,男人不得有意見,得乖乖服從,做好份內的事。
   
而男人的工作大都是操持家務、耕田、打獵挑水劈柴,在這裡男人看的是魁梧的身材和吃苦而寸勞的性格,長得好看或過於瘦弱的將乏人問津。
   
每個月會有女商將男僕帶往村莊市集拍賣,男人的價值有時還不如牲畜,因此陶樂梅此時才會一臉不快,不太開心撈到個沒用的男人。
   
「你這人死也死遠點,為什麼偏要和我作對?要我紿你收屍就算了,還毀了我的魚網……你知不知道一條大魚可買幾斤米,我十天份的白米飯全收你紿毀了。」陶樂梅氣呼呼地踢了「屍體」一腳.心想著要怎麼解開打結糾纏的網子。

人死了一了百了,天埋地葬,根本沒什麼感覺,而活著的人要吃要喝,柴鹽油米都要錢,哪能由著他破壞她的生財工具。
   
看到死人沒人不怕的,尤其她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可是也不能放任這個飄流物在水裡爛啊沒有退路的陶樂梅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處理,萬一被人發現屍體,她難逃殺人嫌疑。
   
算了,就當做一次好事,順手把人給埋了省得被山裡的野獸紿吃了……

咦,誰捉住她的腳,為什麼她動不了?
低下頭,就見水裡飄浮的破袖子裡有只隆白的手,緊緊地扣住她足踝。
   
太過份了,女孩子家冰清玉潔的雪足是他可以碰的嗎?簡直是死不足惜的登徒子……等等,死人的力氣有這麼大,抓得她的腳都快斷了睜大雙眼的陶樂梅放下欲砸屍的石頭,驚訝萬分地瞪著這眼皮微微翻動的男人,一聲幾不可聞的呻吟由他口中逸出—

「要命,你居然沒死……」
   
接下來,她才真的頭疼.一個太個子卡在這兒,她要救還是不救?不會拖到一半他就兩腿一伸,上天當神仙吧!
   
考慮良久.她牙一咬,取出隨身攜帶,準備拿來殺魚的小刀,忍痛割破她編了好久的魚網,將半身泡在冰涼溪水中的男人拖上岸,查看他身上的傷勢。
   
以姑娘家的體力,決計無法將皮粗肉厚的大男人拖回去,而她也不想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像頭牛馱負背重,她決定這男人得「人助自助」她開口道—
   
「喂!打個商量,你要是不想死就自個也出點力幫忙,我把你的手臂繞過我的肩膀,你使勁站起來,讓我扶好你回家上藥……」

天呀!他好重,她快被壓垮了。
   
陶樂梅以為自己很有力,但她才一擡高昏迷中男人的臂膀.人就像小雞籠子般一跌,跌在半死不活的男人身上。

她大叫。
   
男人也吃痛地叫出聲,一抹腥紅由下腹滲出染紅了湖綠色繡金緞袍。
   
「你叫什麼叫?是我比較辛苦好不好,也不想想我幹麼要自找苦吃,救個活死人……」她叨叨唸唸不休,口氣兇惡地彷彿要毀屍滅跡。
   
「元、元……真……」他面無血色、吃力地嚅動唇瓣,發出不甚;青晰的低音。
   
「元啥?元宵哦?你想得美呀!元宵早就過了,想吃元宵明年請早。」而他最好還有命在,不要讓她做白工。
   
「你……你是誰?」一雙虛弱的眼微睜開混沌的童識讓他只感到眼前是一團模糊的影像。
   
陶樂梅腦不紅、氣不喘的說道  「記住,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這條命是我救的,等你傷好了之後一定要報答我,不可以知恩不報、恩將仇報。」
   
「救……救命之恩,元真……記下了……」他無力地說道,氣息越來越弱。
   
「對嘛一對嘛一要感恩,我才好把你賣個好價錢,人要知恩圖報,下輩子才不會做牛做馬來還,」做好事是要有代價的。
   
「賣……」眼前一黑的元真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微皺的眉頭似乎對她的話很困惑,但黑暗帶走了他的思緒。
   
「我告訴你喔!你千萬不要死,要活著報恩我這個人可不是施恩不望報的大善人.你把自己養壯點、結實些,不可病懨懨的惹人嫌棄。
   
人家買男人是做事,不養廢物的,你要認命咱們桃花村有不少有錢人……」
   
一提到有錢人,陶樂梅心情不快地想到惡鄰周恬玉,渾然不知比豬還重的男人已陷入昏迷,兀自咕咕噥噥地數落著。
   
直到她察覺異狀,渾身身濕透又流血不止的男人早已奄奄一息,幾乎快斷氣了。

第二章

熱。

好熱。

是誰在他床邊走動?
   
是誰一回又一回將清涼的巾布覆在他發燙的額頭上菃蒿菄萛,膉膌膏膋細心且持續不斷擦拭他頸胸的

冷汗?
   
誰在耳邊低聲說話,柔細如山中清泉態慞慓願,蒶蓏蓀蓓一滴一滴地滲入混沌沈重的腦中,召喚著、

低呼著廗廘廖廔,瑮瑧瑢甃而這微帶關切的緊繃氣音,似在隱忍無法發出的難受……
   
那抹忙碌的秋香色身影究竟是淮?一下子進一下子出地捧著銅盆劀劃劂劁,漈漘漙漥纖若無骨的柔荑擰

著一條長巾,清澈的水波映著刺目的金陽。
   
目光有些渙散的元真努力集中精神箏劄箂箙,萓蒨菛萣瞇起的黑瞳中隱隱散發一閃而過的銳利,隨即

又無力的闔上眼,任由疲累席捲他所有的知覺。
   
又一次睜開眼時,日光顯得委靡不振,木窗外黑壓壓的一片,像是快下雨了。
   
叩的一聲木頭落地的聲響傳來,接著他清楚地聽見女子不悅的低咒聲,一股淡淡昧

飄過窗欞,是木頭燃燒的氣味。
   
驀地,略帶血色的唇微揚.腦海中浮現一幅好笑的畫面一位被煙燻黑臉的小姑娘蹲

在竈台前,用她不慎被柴火燙傷的白晢指指著竈口破口大罵。

這是躺了數日的印象,總有那一道纖細身形在眼前晃動,雖然動不動大聲咒罵,

可為他淨身、上藥時動作卻異常溫柔,深恐弄傷他。

咿呀!門扉被推開的聲音
   
元真遠揚的思緒被拉回,他兩眼有神的盯著推門而入的黃裳女子,並不作聲的暗地

觀察,然而嘴角揚高的笑紋因她突起的動作而凝住。
   
「……真可惡,辛苦了大半年的心血就這麼沒了,想想真不甘心。明明可以賣個好

價錢,偏偏遇到那個老和我作對的臭女人,硬是壓低了價格,讓我少賺了十幾兩,

夏天一到,我的屋頂又要漏水了。」
   
陶樂梅本來想趁著藥草剛收成的空檔,買幾片屋瓦請李家村的馬太叔來修繕屋頂,

這屋裡老是一下雨就滴水也不成。
   
可是那個不講理的鄰居一見有人高價收購她的藥材,馬上如陰魂不散的鬼魅一般竄

出,對著買家說著令人氣結的假話,直指她的藥草受過潮不夠乾燥,份量足卻藥性

不佳,讓那買家當場砍了兩成價錢。
   
要不是她急著用銀子,也不用吃這種悶虧,白白地送人家一堆上等藥材,讓周恬玉

笑她叫花子要飯,有一頓總比沒一頓好.
   
「都是你害我被人嘲弄窮人家穿金縷衣裝闊,你最好趕快給我好起來,報答我的太

恩大德不要繼續裝死了啦.要不然我乾脆一把掐死你,讓你到陰曹地府報恩。」她

邊說狠話邊淨身,完全沒注音有雙幽光暗浮的深瞳正注視她羊脂白玉似的美背。
   
今兒個忙了一天又生火煮飯,她讓竈火熱出一身汗,濕黏黏地好不難受.依照往常

習慣,她不擦擦澡晚餐根本吃不下。
   
她房裡雖有個男人,可是高燒三日不退的他才剛退燒,照常理來說,沒那麼快醒過

來,因此她放膽地解開胸前盤扣,輕卸沾上煤灰的羅衫,以半溫熱的井水清洗頸肩

的黏濕。
   
擦到最後.她索性把衣服脫了,抹去胸口燥熱,她以為床榻上的男人傷勢過重,連

著數日來她在房內淨身也不見他有絲毫動靜,此際也就沒有多想了。
    誰叫她窮呢?爹娘留下的大屋早賣掉了,只留下與周家相鄰的這座小破屋及幾塊

餬口的藥田屋裡也只有這麼一間睡房。她讓他睡在榻上,自己則靠著以前照顧弟弟

所用的張竹榻當床
    喉頭微幹的元真不知該不該出言提醒,或是故意弄出一些聲音,好讓她心生警

覺,別思了她並非一人獨處。
    不過面對如此美景,相信沒一個男子樂當君子,說不定他一出聲反而令她受到

驚嚇難堪不已地難以自處。
    想了想,他決定還是保持沈默好了,勾起唇釁,靜靜地欣賞悅目春光,將柔美

身段收眼簾。
    「你是傷了腦子還是斷了骨?怎麼睡上癮了你知不知曉用在你身上的藥材有多貴

,連大夫的出診費都貴得要命!我很窮,窮得屋破沒錢補,為了你的傷還遭人坑了,

真的很冤! 」她會不會血本無歸,撿了個破藥罐回來?
陶樂梅邊嘟嚷邊低頭盤算合不合算。這藥錢加上飯錢,還有幾天不眠不休的照顧.

他要再繼續躺個十天半個月的,她豈不是虧本了。

「誰坑了你?」瞧她喪氣地自言自語,元真忍不住出口詢問。

「還不是隔壁那個整天找我麻煩的缺德鬼她也不想想她那副尊容有多嚇人,鬼見了

都怕何況村長的兒子,人家不喜歡她與我何幹?」

就為了這件事和她形同水火,三兩天借題發揮地給她難看,這算什麼嘛!

「村長的兒子喜歡你? 」擁有凝脂般美肌想必姿色必是不差。

「誰曉得呀一每回一見到我就臉紅得像被硃砂水潑到,把豬肉、獐子腿一丟就跑開

,害我想跟他遭聲謝都沒機會。」老吃人家的東西真有點過意不去。

「下次別亂收別人的饋贈,禮多必有詐,小心把自己賠進去。」這迷糊的丫頭真看

不出他人的用心嗎?

    臉色顯得有些不悅的元真陰沈著臉,口氣帶著一絲吃昧的責備。

「喂!你管得太多了吧一我收誰的禮還得經過你同意不成?!你不過是我撿回來的死人

……驀地,陶樂梅兩眼一瞳,櫻唇微顫,  「你……你醒了?」

「也該是時候了。」他眸色轉深,眼前誘人的渾圓雪峰嬌艷欲滴。

「什麼是時候了一你多躺一天,我就多損失一天……」她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的噤了聲順著他幽黯的眼神往自個身上一瞧,瞬間,四肢僵直.她強逼自己緩緩背

過身,手指輕顫地攏上衣裳。「你沒看見是吧……」

避免她尷尬,元真忍笑地故做正經,  「是的 我什麼也沒瞧見。」

陶樂梅一聽,又不滿的嘟噥道:什麼叫什麼也沒瞧見?我身材有那麼差嗎?羞到你這睜眼瞎子分不清前胸或後背。」

若非此時不宜,他真會因她逗趣的話而笑出聲來。「那你希望我看見了.還是什麼

也看不到? 」他從善如流,願意配合她的要求。

「你……」她又羞又惱地咬了咬粉唇,確定並無春光外洩後,才怒容滿面地轉過身

,走到他面前。「你不是君子。」

他臉色是還有些蒼白,不過精神不錯,應該是死不了了。

「我看起來像君子嗎?」他臉上微露惋惜,帶笑的眼眸流連於她吹彈可破的肌膚,深

深驚艷其靈秀出塵的嬌容

    以一般尋常村婦來說,她的肌理太過細緻,膚似軟絲,漾著水般柔嫩晶瑩的盈

盈杏瞳染上明媚春色,眼波一轉喑生輝,耀如星空下綻亮的星子,讓寂寞弦月為之

失色。論起姿色,她確實不如蠻橫嬌貴的呼蘭格格,可是卻有一股幽然綻放的韻昧

,似雪山深處一株冷梅,不求人知她美麗地獨自散放沁心暗香。

    「非禮勿視。」陶樂梅惱怒地指著他鼻頭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敲破他的頭,讓他

再度昏厥。

    …是你一進門就寬衣解帶,頗為自在地以巾拭身,我以為是本地風俗,不好開

口阻止。」而他也無意錯過撩人的旖旋風光。
   
「少耍嘴皮子,你對救命恩人太不敬了,明天開始就紿我劈柴燒水,所有雜務

都歸你管,要是敢偷懶,我用棍子抽你皮肉。」男人不打不乖她非把他調教好不

可。
   
劍眉微挑,元真眼含笑意的回道:  「我想我還是重傷在身的傷員,不宜太過

操勞。」

「你手沒斷、腳沒殘,裝什麼傷呀!那點破傷用口水塗一塗就好了,我沒多餘的閒錢

讓你當大爺。」想想這些天拿出的銀兩,她可就心疼了

屋漏沒錢修,卻拿來浪費在四肢不動的廢人身上,怎麼算都不劃算。

    「是嗎?我剛聽有人喃喃自語地說還請來大夫看診,這點「小傷」真是難為人家

了。」她這凶巴巴的模樣還挺逗人地,生霞粉腮因怒氣而更加酷紅了。她手心握成

拳,在他鼻前一揮。「你少得寸進尺,我救了你,你就得報恩,別想死賴在屋裡不

事生產,你敢忘恩負義,我讓你走不出桃花村!」

    在附近四個村落來說,男人真的很不值錢,也沒什麼地位,女人習慣對他們呼

來喚去,不覺有何不妥,男人本來就是女人的財產之一,用不著太客氣。

從小被人捧得高高的元真露出一絲玩味。「怎麼才叫報恩?我是指勞動肢體以外。」
   
「不做事就拿錢來贖,只要你有銀子.而且是讓我滿意的數目,我會笑著收下

並親自送你出村。」陶樂梅說得現實,毫不忸怩。
   
「那簡單.我懷兜裡有一隻銀袋……」他頓然愕目,低視自個一身粗布衣褲。

「誰換了我的衣服?」

「……我。」她很想表現得無動於衷,可發燙的耳根於還是紅了薄嫩臉皮,

    「我原來的衣物呢?」難怪他覺得衣服有些緊,手腳沒法靈活地移動。

「扔了。」

「扔了?」他訝然。

「都破破爛爛了.東破一塊、西裂一塊的要掉不掉地還哪叫衣服拿來抹桌子我都嫌

難用!」看得出質料不錯,可惜已是一塊破布。

不作聲的元真默然的看了她好一會兒,看得她眼中浮疑,這才幽幽啟唇.  

「銀袋裡本來有十張五百兩的銀票,和兩枚金元寶。」

   「什麼啊你  你居然這麼有錢……不對你該不會騙我的吧!想拐我把你當菩薩供

著。她一臉懷疑,啾著他的神情充滿不屆。

    曾幾何時,高高在上端親王府裡的貝勒爺,被人以鄙夷眼光看待,當成滿口謊

言的騙子,這對天之驕子的元真而言,可真是錯綜複雜的滋昧叫他有種有志難伸的

無奈感。

    他推測,自己從馬背上滾落山崖之際,磷的峻石劃破他一身衣物,顛簸中遺落

了隨身之物,能保住一條命算是命大了。

    而今他身無分文,落難地跌落在這窮鄉僻壤眼前的女人又是如此難纏,想要立

即脫身看來是有些難度。

    多想無益.當務之急是先把傷養好,時日一久,總會有人發現他出事了而循線

尋來。  「看來你有個幫手了,大恩人。」他似嘲似謔地冷諷道一句「大恩人」聽

得刺耳,陶樂梅眉一顰的故意忽略。  「真的做不來我不會勉強,可是你要是裝病

不做事,我可饒不了你。」

    「你叫什麼名字?」元真挪挪身子,腰腹間的抽痛讓他眼角抽措了一下下。
   
「叫我陶姑娘就好了,還有,你最好不要亂動,大夫說傷口被利石劃得很深,

差一點就沒命你……你看著我幹麼?我可不是關心你,是怕你死掉,撈不到好處。」

他到底在看什麼?讓人心頭發慌。

    她忽生燥熱,一張指得出水的芙蓉面輕染緋色,她不自在地轉開視線,蔥指不

自覺地撫弄自己一頭滑膩烏瀑。

「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小陶。」雖然很凶,可心腸比誰都柔軟。
「小陶?」她怔了怔,隨即一臉兇惡地直戳他受了傷的胸口。「誰準你喊我小陶?我

是如假包換的姑娘家耶一你當我是跑腿的小夥計嗎?」

「可我不想我的救命恩人是什麼沒有名宇的陶姑娘。」他執意知道她的名。

    陶樂梅一僵,臉上閃過一絲無措,益發凶狠的高聲嚷嚷,  「你蠻子呀一本姑

娘就是不讓你知曉恩人的大名,有本事你咬我呀  啊!扶住我別讓我跌跤…」她因打

算等他痊癒之後要賣了他而心虛,不想讓他知曉自己的名字,像要掩飾什ど似的動

作過大的比來揮去,沒注意地上雜物一腳踩個正著,輕如柳絮的身子頓時失去平衡

的往前滑。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真的純屬巧合,她揮著手想捉住什麼好穩住身形,一隻粗壯的手

臂適時伸向眼前,她想也沒多想地伸手一捉,冰玉嬌軀順勢一撲,下一瞬間.俊色

面容近在吐息之間……驟地,她酷腮染艷,水眸圓睜如憨直白兔陣燥氣由粉頰燒向

玉頸,紅了她的玉質雪膚。

「我……我不是有意的……」他的唇,好軟像月季花的花瓣。

「但我是故意的。」元真眼眸一黯,將她似輕折即斷的纖細腰肢攬入懷中,含住殷

紅檀口,滿足了從方才見到她裸身就想做的事的慾望。

是無心的,絕非刻意的挑弄。是這樣吧-不會有其它可能性,過往的經驗該教會她,

明白沒有期盼就不再有傷心,沒有人會一直留在身邊陪著她。

不斷胡思亂想的陶樂梅心不在焉地挑揀剛采收的豆子,假裝一點也不在意那個令她

全身酥麻兩腳無力的火熱之吻。那是個該死的錯誤,而且絕不會再發生。

可是越阻止自己去想,腦中的影像越見清晰不自覺地臉紅心跳,脈搏加快,一勝不

該有的燥熱由胸口漫散開來。

沒有理由地,她坐立難安,心思無法集中,老想著那著火的一吻,胸口浮起一陣怪

異的悸動。

撫著唇.她輕輕搖擺螓首.想搖掉那綺情的一幕,她控制不住地偷偷一覦,望向裸

著結實上身的背影,在他察覺有人偷看時又趕緊低頭,假意忙碌。

    說實話,她非常唾棄自個此時丟人現眼的行徑,桃花村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

她的目光何必一直黏在他身上,像飢餓的野狗死命盯著多汁的肉骨頭。

    蘇!她吸了吸氾濫成災的口水,用力擰斷青翠豆莢,「秀色可餐」四個字如白

蟻般鑽進她大腦,她心口蠢動地想一撫寬厚胸膛…一啪地,是木頭斷裂聲,無限遐

思的陶樂梅頓時回過神,臉上多了一抹令人心疼的黯然。

還是給自己找些事做吧!每月一次的市集快到了,她不能再犯糊塗了,該斷就斷,不

可有任何超出能力之外的幻想。

    她神色憂傷地望向不遠處的山崗,那片人煙罕至的竹林埋著她的爹娘和小弟,

斑駁的墓碑上刻著陽世親人的思念。

    他們再也回不來了,也昕不見她心底對他們的呼喚和難以排解的寂寞,永埋黃

土之下,化為白骨一堆。

    「發什麼呆?水桶掉進井裡了還不自知。」不許他偷懶,自個卻偷得浮生半日閒


    悄然走近的元真沒發覺陶樂梅沈溺在思親的悲傷中,他一出聲,那張掛著淡淡

惆悵的矯顏略微一僵,隨即露出凶巴巴的臉色,撇過頭,口氣嫌惡。

    「怎麼,做不慣嗎?本來挑水就是你該做的事,我幫你把桶子丟進水井,你還不

趕快汲滿水把屋裡三口大水缸紿填滿。」她不可一世地揚起下顎

    「你這使喚人的嘴臉真不討喜,真有人喜愛你的牙尖嘴利嗎?」對於她忽然拉開

距離,不理不睬的舉動,向來掌控慣了的貝勒爺不是滋昧的一諷。

    「有沒有人喜愛關你什麼事?只要你一報完恩,我們八竿子也扯不上關係,你走

你的路,我過我的橋,狹路相逢也不必打招呼,錯身而過便是了。」她不想和他牽

扯太深。

    隱隱約約地,她感覺到對他有一種她很陌生的情絛,但她不許自己去探究,硬

生生地壓在心底深處,不讓它多滋長一分。

    「不關我的事?J略顯愠色的元真沈下眼,語帶諷刺,  「原來你們這村子的女

人都這麼隨便任何男子都可隨意輕薄。」

    「你在胡說什麼?我們村裡的男人才不敢對女人亂來,他們又不是你…--J她窘

迫地一咬下唇,不看他令人發慌的眼

    「說下去。」他用命令的語氣說道,凜洌霸氣展現無遺。

    一瞬間,心頭紊亂的陶樂梅彷彿見著降世的天神,踩著金光而來,他的身後滿

是耀眼光芒。

    「怎麼不說了,我和那些唯女命是從的男人有何不同?」他看見她明媚星眸閃過

一抹迷濛,厲眸轉柔地浮上淡然笑意。養傷期聞,元真或多或少地瞭解此地民情,

以桃花村為例,他們村長一律由女子擔任,男卑女尊的傳統行之有年,男人只能聽

從女人的指示行事。

    除了少數男人外,大部份的重要決策全由女人作王,她們行商主事,遊走於各

村,可以自行選擇終生伴侶,不必與他人共夫,終其一生是丈夫唯一的妻子,除非

她休離他,或是死亡。男子沒有休妻的權力。

「你的柴劈完了嗎?還有後院的藥草裝袋了沒?北方的雲層較低,快要下雨的樣子,

別讓它們受潮了,賣不出好價錢唯你是問 ……」他憑什麼質問她,像是抓到妻子偷

腥的丈夫。

    迎向深而幽黯的黑瞳,心頭一緊的陶樂梅只有想逃的念頭.和一絲絲叫人不安

的慌亂,她素腕輕擡撫按狂跳不已的心,不讓他看透那個怯弱退縮的自己。

    「看著我的眼睛,樂梅。」元真的瞳眸中映出嫣紅朱唇,日曬下的黝黑身軀有

幾滴汗水滑下胸膛。

    嚥了嚥口水,她聲音有些不穩地想故做凶悍卻不夠有力。「你……你怎麼知道

我的名字?誰告訴你的?」

    他笑得很淡,紿人一種虛軟的無力感。  「桃花村是個很小的地方,小到沒有

藏得住的秘密。

其實多嘴長舌的毛病不是女人才有,在這村裡,只要有男人聚集的地方.不少他想

要的答案自然而然的就聽到了,不需要用心打聽,耳朵豎得夠直就成。

    雖然他往常不曾和這種鄉野鄙夫打過交道,不過純樸的村民似乎對他這外來者

未曾設防.隨時隨地都能高談闊論,聲音宏亮到不想昕都不成像誰家生了三頭小豬

,誰家的母雞下蛋,全都如數家珍。

    「哼!這算什麼秘密,我只是不想讓你曉得我的閨名罷了,我是你的恩人,你

要牢牢記住,不要對我有非份之想。」她以恩人姿態警告,不許他再有逾矩舉動。
   
「非份之想?」他挑起眉,冷冷一笑,  「像這樣嗎?」
   
沒讓她有避開的機會,元真出其不意、敏捷地攫住她藕白玉腕,不費力地將她

拉近,身一俯吻住那動人誹紅丹唇,放肆地以舌頂開唇瓣,長驅直入,吮含舔弄粉

色丁香舌。

對於女人,他一向予取予求,除非他不要,否則沒有一個能逃得過他肆無忌憚的掠

奪。北方的鷹,雄偉剽悍,一如他此時的張狂,霸氣十足獨佔湛藍穹天。在某些方

面.他是具有危險性的叫人必須時時提防,以防他尖利的鷹爪刺穿咽喉讓人措手不

及地淪為他得手的獵物。

    「你……你怎麼可以又對我……」雙頰飛紅的陶樂梅微帶喘息,藕臂似拒還迎

地抵在他赤裸胸膛上。

她心慌意亂,覺得自己快被融化了

    「你連身子我都看過了,還有什麼我不能做的?」很少有女人能興起他的佔有慾

.她是第一人。

也許是她怕人瞧見的溫柔吧!

    又或是她表面裝著不在意,卻夜夜趁他熟睡之際所表現的關懷,不只一次他故

意踢掉被子,她都不厭其煩地為他蓋上,見他一切安好才又繼續睡下。

    她以為他睡著了,其實他是淺眠的人,一有風吹草動便會立即清醒,儘管她起

身的動作放得極輕,怕驚醒他,他仍能在她靠近的那一刻感覺到自她身上飄來的體

香。
    「你………你無賴!」陶樂梅罵不出刻薄言語,只好薄惱地一嗔。

    笑聲從他震動的胸口發出,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今生無以回報,只好以身

相許了。」

    「誰………誰要你以身相許一我不要你,你少自作多情了。」她做勢要推開他

,卻被他那雙結實手臂摟得更緊,讓她羞得不能自己。

    「不要我?」眼前的誘惑多撩人,他情不自禁地低下頭,想再嘗沁香甘津。

元真理不清此刻的心情是源自心動,或久不近女色的情慾勃發,他只知道,自個發

熱的軀體想狠狠佔有她嬌軟雪胴,徹底感受她的溫暖美好

    可惜他沒能將這渴望付諸行動,一道令人厭煩的尖銳嗓音驟然從身後響起

    「嘖!嘖!嘖!看看這對狗男女多不要臉,光天化日之下.迫不及待地想野合

啊,好歹也為街坊鄰居多想想,別只顧著享樂。」

    聽到耳熟得不能再熟的冷謹聲,收起羞意的陶樂梅像只小刺蜻似的張開全身的

剌,眼神輕蔑地看向老愛仗勢欺人的惡鄰居。

    「羨慕嗎?趕快拉個男人上你鋪滿香花的床記得拉緊一點,先成就好事再說吧,

免得人家被你的猴急嚇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周恬玉自找的。

    「得意什麼?不過是個沒什麼出息的男人而已,瞧你當寶似的,送給我我還不想

要呢周恬玉微微咬牙,暗生酸意。她嫉妒地盯著陶樂梅欺霜賽雪的肌膚,怨恨她天

生麗質的好膚質,即使在太陽底下曬了一整天也不見變黑過,依舊嫩白。
   
     而她吃的、抹的全不放過.燉補的癩蛤蟆湯也喝得一乾二淨,可是銀子大把大

把的花,全身上下擦得快破皮,肌膚仍是暗沈無光,彷彿枯掉的樹葉,無一絲光滑

潔晰。

    她恨透陶樂梅了,打從她一出生就搶走她的風采,突顯得她毫不起眼,被村人

取笑是香瓜旁的瓠瓜,人家是清香四溢,而她是掛在瓜棚下任烏啄食。

    「你最好說到做到,別大話說多了閃了舌,見人家一窩峰地搶,你也不落人後

想拔得頭籌。」

陶樂梅故意用話激她,絕口不提自己打算拍賣男人一事。

    趾高氣揚的周恬玉仰起下巴,十分驕傲的哼道:「瞧瞧你那身窮酸樣,誰要搶

你的男人,我花十兩銀子就能買上好幾個。」

「買? 」她們談的是男人嗎?

    一臉疑惑的元真對每個月一次的拍賣市集毫無所悉,他一出聲,將周恬玉的注

意力拉了過去見到他偉岸身軀充滿誘人的陽剛昧,裸露的上身肌理分明、賁張緊實

,深黝膚色泛著汗水薄光,讓他看起來可口極了。她不禁猛一抽氣發出垂涎的驚呼

聲,懊惱不已自個話說得太滿,怎麼只顧著和那女人鬥嘴,忽略了這麼健壯俊雅的

男人,早知如此她絕不逞口舌之快,想盡辦法也要把他弄到手。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這塊肥肉落人別人口中,誰叫她沒擦亮

雙眼,以為桃花村的男人沒幾個像樣的。

    她惡狠狠地瞪向一臉得意的陶樂梅,心中對她的不滿更深了。

第三章
「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不重不輕的嗓音,卻讓人有種被惡鬼盯上的戰慄感,不寒而慄、遍體發冷.不自覺地搓搓手臂,想搓掉那股沒來由的寒意。

玉頸一縮的陶樂梅微吶地輕啟唇瓣,可是一個音也發不出.她故做鎮定地東張西望,纖足不著痕跡的退後幾步,避看那雙令人心生罪惡感的眸子。

她有不得不這麼做的原因,即使與她的意願背道而行,她仍要狠下心當壞人,絕不允許自己退縮。

因為只要是她所擁有的物品,不論活物死物,腦子裝豆渣的周恬玉一定會不擇手段的搶過手,只因那是她的。如果周恬玉能好生珍惜,她也不介意被她搶走,只可措她一得到手通常是當著眾人的面將東西毀之殆盡,而後加以嘲弄、譏笑,不把她踩到腳底下誓不罷休。所以她必須盡快把他賣掉,以免夜長夢多,要是周恬玉被他迷住,對他起了覬覦之心,他的下場堪憂。

「陶樂梅.你是膽小鬼嗎?沒膽說出那幾個字。」元真雙目微瞇,兩簇暗火幽燃。

「誰……誰說我沒膽,說就說嘛!你催什麼催,你的命是我撿回來的,所以我有權處置你。」

被他一激,原本面有愧色的陶樂梅壯起膽子的揚高聲調。

「用賣了我回報你的大恩大德?」他的聲音極冷,冷得叫人直打哆嗦。

「還有什麼比沈甸甸的銀子更有誠意?你要以身報恩,我讓你如願了,你在不滿個什麼勁?」

她可不是被嚇大的,冷眸瞪得再大也沒用,她也是一呃,沒在怕啦!
嘴上說得振振有詞、理直氣壯,可眼角卻不爭氣的抽了一下,懾於他的冷冽神情。

「不後悔?」他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看到夾雜在人群中的惡鄰居,陶樂梅牙一咬地一頷首。「你最好賣個高價.彌補我這些時日以來的損失。」

「陶、樂、梅一」她居然無一絲悔意,將他推上拍賣台。她擺出主人的架式,毫不留情地給他一巴掌。
「不許直呼我的名字,你只是個拍賣品。」

「你……」他冷冷地瞪著她,目中滿含怒意

「好,我讓你賣,希望你能得償所願!」

虎落平陽被犬欺,元真腦海中驀地浮現這一句話,深刻而屈辱。
他挺著胸膛,睥視台下萬頭鑽動的人潮,一如王者之姿,冷傲狂狷,嘴角噙著一抹不可一世的冷笑,傲如翔鷹.雄姿淩空。

拍賣台上除了他之外,還有十餘名壯碩的男丁,可是在眾多男人之中,沒有一個比他更出色,一比較之下.更顯示出他與眾不同的氣度,引起不少買家注目。

其實他曾試著想離開,但是他發現相當困難,與桃花村比鄰的其它三個村落雖然不大,人口也未如想像中的多,可此處四面環山,高崖峻嶺的,形成適合居住的天然谷地,出入不易,若無人帶路是出不了谷的。

且他身上並無盤纏,連可變賣的配飾也早已遺失,就算他出了谷,只怕亦寸步難行,無銀兩在身,難道叫他一路當乞丐回京嗎?迫於無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想辦法湊出黷身錢,再從長計議離開的事。

「看看這結實的臂膀多強壯有力呀!他單手能扛起裝滿水的水缸,臉不紅、氣不喘,毫不費力,買下他絕對是物超所值,令人滿意。」

看著陶樂梅賣力叫賣的模樣,香汗淋漓的,不知該惱、還是氣她的元真瞇了瞇眼,忍住想伸手為她輕拭額際薄汗的衝動。

當第一聲「二十兩」從某個富態婦人口中喊出,他嘴角微微抽搐,火花一陣陣由肝脾冒出,灼紅了他雙眼。堂堂的貝勒爺居然像頭牲畜,在烈日當空下被拍賣,豈不可笑?

「哎呀一萬大娘,你沒瞧眼這長相多俊嗎?就算不下田收千石稻子,給你家阿妹當暖床的也很好用啊,想遠點,別錯失良機,機會只有一次,下回再有這等好貨色可就難遇了。」

好貨色?元真的眼神一沈,鋒利似刃。

「三十兩。」
「三十……」故做思忖的陶樂梅挑了挑眉,看向面無表情的男人,心口微緊,「許大嬸,小氣是撿不到好貨的,你睜大眼瞧清楚,我賣的男人不只是好用而已,而且 ……」她刷地一拉.扯開元真上身衣襟,緊實肌肉毫無遮掩地展露眾買家面前,引起一陣如雷震耳的尖叫聲,時起彼落,夾雜著迷醉的驚歎。喊價一下子熱絡了起來.不管有錢、沒錢,每個女人都爭著搶到最前頭,對著俊美的元真比手畫腳,意淫他的強健胸肌.只羞沒衝上台一口吞了他。

「五十。」
「六十。」
「八十。」
「一百啦!把他給我,我要帶他去獵頭虎加菜。」杏花村村長喊價喊得最起勁,年近半百仍不輸年輕人,其用心眾人皆知。她第七個丈夫剛被她搾乾,新碑方立,墳土未幹,急著找第八任相公。

「一百二,我缺個打算盤的賬房。」張家布行女掌櫃大氣地一喊,眼帶桃花地直瞅著人家胯下瞧。混在人群中的周恬玉也想開價,一、兩百兩她鑽的私房錢還拿得出來,可是礙於之前把話說得太滿了,面子拉不下,只好暗暗飲恨,揪著絹
帕看其它人把價錢越喊越高。

  「五百兩。」

一聲五百兩一出,當下鴉雀無聲,幾百雙睜大的眼睛有志一同的睞向被推擠到最外邊的女人,難以置信她竟敢砸下重金「只」買一個男人。不過一瞧清楚是何人打壞行情,她們也不意外了,李家村的徐寡婦家世代經商,她是家中唯一的獨生女,招贅的夫婿沒讓她生下一男半女便與世長辭,坐擁龐大財富的她已經快三十了,再不生個娃兒,徐家香火就斷了。

而且一開口就是五百兩,還真沒幾人敢跟她比價.就連田地百甲的杏花村村長也瞠目,鼻子一摸退出競價。

「好,五百兩成交,他是你的了。」怕自己反悔,陶樂梅趕緊將拍賣品推向買主。

臉色難看的元真回頭望了她一眼,想從她眼中看出一絲悔意,可她卻只顧著收錢,連句道別的話也沒有說地笑得開懷,轉過身和據稱對她有意的村長兒子談笑風生。他沒說一句話就走了,

臉色萬般難看。其實不只他陰沈著臉,捧著沈重銀兩的陶樂梅同樣也開心不起來,她心口像破了洞似地空蕩蕩,伴著蕭瑟寒風,失魂落魄地走回家。
接下來兩日,她一直提不起勁做事,明明有了銀子可以修補破屋,她卻鎮日對著一張木頭劈\成的圓椅發愣,輕托香腮,滿臉愁容。
那張椅於是元真傷勢初癒時一斧一斧地劈出形狀,他說她屋裡的竹椅太老舊,他於是替她做了幾張耐用的木椅。
但是他只做了那一張,因為她把所有的雜務全給他一人完成,把他支開遠離自己視線,就怕自個兒胡思亂想,陷在死胡同裡鑽不出來。

「為什麼會這麼想他呢?」陶樂梅不懂自己在做什麼,她只覺得一屋子冷冷清清的,十分孤單。

當親人一個個辭世,形單影隻的她才發覺其實自己很軟弱.害怕一個人獨處,常常夜裡屈腿抱膝,睜眼到天亮,不敢入睡。他來了之後,給了她一種安心感,是從弟弟過世後,她第一次敢在黑暗中,無須伴著燭光輾轉入眼。是不是太依賴他了,她想著。鼻頭微酸,她紅了眼眶,毫無人聲的屋於顯得好死寂,除了香火繚繞的牌位之外,沒人陪在身邊。

她告訴自己,會習慣的,這些年來她不都是一個人過,現在她傷心什麼,難過什麼,如果連最親的親人都留不住了,她還在期待什麼呢?

抽了抽鼻,陶樂梅摸了摸不光滑、表皮粗糙的木頭板凳,心想著,明天.明天她一定會振作,把這個男人徹底遺忘,絕不再對他生起一絲一毫的牽掛。

「爹、娘.你們要保佑女兒,我會忘了他。等時候到了,我會去找你們  」

忽地,前院傳來曬草架被人一腳踢倒的聲響,她嘴角一抿,收起令人憐惜的神色,換上母老虎似的兇惡嘴臉。用膝蓋想也知道,會來找她麻煩的,普天之下只有那個人而已一

「周恬玉,你鬧夠了沒?一成天來找我吵架,你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幹是不是  嘎?你…一你怎麼回來了?」她沒看錯吧-這一身倨傲氣息的男人怎麼從她腦海中走出來啦?

除了驚愕,陶樂梅臉上的喜悅也掩飾不了,即使她極力抿緊唇,不發出笑聲,可越揚越高的唇畔止不住滿心的歡欣。她真的很高興看見他,卻不敢表現得太明顯,畢竟是她親手賣了他,她仍有些愧疚心虛,再說了,這男人也不會給她好
臉色看吧?她還是別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了。

壓下雀躍的心,她佯裝平靜,自以為沒人瞧見她眼底的熱切和愉悅。
「我要退貨一」

「咦,退貨?」好大的聲響,打雷了嗎?
眨了眨眼.陶樂梅擡頭一望澄淨晴空,不解哪來的雷吼聲。

再定睛一瞧,那可不是出手闊綽的徐寡婦嗎?

瞧她面色鐵青,氣急敗壞地嚷著什麼退貨……呃,退貨?

「我把他還給你了,我不要了,你快把我的銀子還來,我不想買個男人氣死自己!」簡直是奸商,賣了個瑕疵品給她。

「等一下、等一下,你別說得太急,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好歹讓我弄清楚。」

不會吧!他居然在笑,而且還有些……得意?
徐寡婦怒氣難消地破口大罵,  「你賣的這是什麼男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叫他坐下,他給我躺著,我要他生火,他竟然說沒做過,兩腳往桌上一放,叫我趕快上菜.他餓了。」

「呃,這個  呵呵,我問問……」陶樂梅乾笑地安撫徐寡婦,想不通她口中的男人怎麼聽起來比豬還懶。他在她這兒的時候明明很勤快呀!家務一手包,沒她插手的份。

「喂!你究竟做了什麼?惹得人家一肚子火,差點要拆房子。」看樣子不好擺平,白花花的銀子還沒兜暖又要跑了。

「叫我的名字。」元真斜眸一睨.神情倨傲。

「你……你敢在我面前拿喬,也不想想我是你的恩人……」敢給她臉色看,他倒是會擺譜。

「你賣了我。」一筆勾銷。
一句話就堵住陶樂梅的嘴.她氣弱地揚起一抹不太好看的苦笑。「好吧一我的元真大爺.你幹了什麼事讓徐嫂子氣不可遏,找我要銀子?」

「我什麼也沒做。」那句「我的元真大爺」討好了他,一臉淡漠的他瞟了眼她的紅腫水眸。

「怎麼可能啊什麼都沒做哪會讓人氣得跳腳?先是你那張俊如天神的臉就足以迷倒眾生……」

驀地,她恍然大悟地瞪大眼,指著他的纖纖蔥指微微顫抖。

「你的意思是你什麼事也不做,就蹺起二郎腿當閒人,等人伺候?」

老天爺不會對她這麼殘忍吧!好不容易坑來的銀兩真得吐回去了?

不,一定是她搞錯了,他一定是傷勢尚未完全痊癒才……

斜眉一挑,元真倒笑得很雲淡風輕,「她又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何必勞心勞力地報恩?」

「你……你……」他真好樣的,若被他氣得吐出一缸血也很應景。

沒法子,只好改從另一方下手了。
她涎著笑臉,  「徐家大姊,你也別生氣,再教教他不就得了,男人嘛一給點甜頭就乖了……」

她嘴裡說著馴夫法,可心底卻極不舒服,一口酸氣直往喉頭溢。

「你瞧瞧我這胳臂肘,像話嗎?給他甜頭他當苦頭,一把給擰黑了。」徐寡婦伸出蜜色臂膀,可不是一太片瘀黑印嗎。

「……」陶樂梅無言以對。

所謂姊兒愛俏,凡是俊逸男兒,有哪個姑娘不動心,有如撲蜜粉蝶,一見俊色便迎了過去,哪管花兒紮不紮人,先含在口裡最要緊。守寡己久的徐寡婦一買下男人,當晚就想玉成好事,她巴望著春雨沾露已有多時,春心蕩漾的再也無法忍受空閨寂寞.才一入夜便吩咐元真到房裡伺候。誰知等了又等,三更更響了仍不見蹤影.她礙於女子的矜持和含蓄,也不好過房找人,只好一直等到天亮.以為他初來乍到,還不適應他們這幾個村子的特殊風俗。她耐下性子,又多給他一天時間,不想表現得太急躁,讓人認為她沒男人不行,即使她確實飢渴難耐。

入夜後,她也不囑咐下人傳話了,自己厚著臉皮走到專為元真準備的房間,一點也不害躁地寬衣解帶,主動投懷送抱,紅光滿面的猶如初嫁娘般嬌羞不已。誰知她才摸到他手臂,那沒做過粗事的皓腕忽地一疼,人都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呢!就像老鷹捉小雞似的給丟出房。她簡直難以置信,竟遭到如此粗暴對待,不甘心他居然無視她的存在,一試再試的賣弄風情,不相信有男人抗拒得了生香活色的美人恩。可她拋卻自尊換來的卻是一句羞辱一

「我對老女人不感興趣。」

花高價買來這麼一個吃不到的極品佳餚,這不是折磨自己嗎?因此,一早她就領了元真過來,吐吐幾口烏氣。

「五百兩,一毛也少不得。」丟了面子,她可不想連銀子也白白送人。

「四百兩,這是我的底線。」開什麼玩笑,

哪有入了袋的銀子又反吐出來的道理!

「姓陶的,你想坑人不成?他這兩天吃住的開銷,我還沒跟你算呢!」怎麼說都是商賈之家,不做賠本生意。

「說起這個,我才要跟你算清楚,人在你府裡待了好些天.我哪曉得你有沒有吃了他,說不定是他滿足不了你如狼似虎的胃口,你才急著退貨的,那我可就吃虧了。」陶樂梅盡挑別人的痛腳踩,絲毫不讓步。

「你……你……這般缺德的話你也說得出口,我跟他什麼事也沒發生!」徐寡婦氣得頭頂快冒煙了,拍著桌子維護名節。

「我又沒瞧見,哪知道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你敢發誓他一根寒毛你都沒碰過?」瞧她氣沖牛鬥的模樣,陶樂梅倒是心平氣和的逕自撿著散落一地的白鶴草,打算等會煮鍋降火茶。

「我沒……」徐寡婦忽地啞口,想起她曾碰了他手臂。

「這麼吧!也別說我貪你銀兩,咱們好來好去,打個對折收你五十兩,你拿回四百五十兩,
我就當他讓你白睡一場。」不硬拗個幾十兩,米缸都要空了。

「……你比我還適合當個商人!」無比奸詐。徐寡婦拿了銀兩,氣沖沖地走了。

不過別以為陶樂梅會這樣就死了要賣掉他的心,畢竟人長得俊俏,她壓根不怕沒買主上門。才一天光景,又有人開價買走元真,雖然價錢沒之前高,倒也合理,所以他被人帶走了不出兩日,又被退貨了,理由同出一轍,沒點新鮮的,這回對方沒那麼好打發,害她從徐寡婦那挖來的五十兩又倒吐十兩賠償。如此情況
一次又一次發生,到最後沒人敢再開口,只道長得好看的男人有什麼用,這也不做、那也不做地晾著發黴,根本是中看不中用。

這下子,換陶樂梅氣得火大,很抓狂地想甩鐵鍋往他頭上一砸,她決定親自教他規矩,在下個月的市集再一次拍賣。她不信賣不掉。

「元真,元大爺,我的老祖宗,你是不是故意和我唱反調.想一輩子賴著我吃喝啊?」她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再加上一個他,兩人只能吃野菜止饑。

像在打盹的元真動了一下,目光垂地。「你很缺錢嗎?」

「有誰不缺錢?我看起來像是富可敵國,隨時可以拿出一箱元寶當彈珠玩的人嗎?」如果她有一屋子銀兩,也就不需要為生活而忙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甚至帶著他遠走高飛,不怕周恬玉那瘋女人來搶……

「若我能實現你的心願……」端親王府多得是金銀財寶,夠她一生衣食無缺。
沒等他說完,心情欠佳的陶樂梅給了他一記白眼。「少空口說白話了,飯多吃,少作夢,你比我還窮,全身上下搜不到一枚銅板,你還是合作點,讓我做筆好買賣,不要再一天到晚被人退貨。」

「我真的是端親王府的元真貝勒……」只要能向外傳遞消息.他便可證實自己的身份。

「哈!我還是梅格格呢!皇帝老兒住的皇宮是我家大院,山珍海味我照三餐當甜點啃。」他以為他自擡身價她就不會賣了他嗎?別太天真了。

陶樂梅沒發現有他在身邊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樂,她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忘了先前的冷青和孤單,不時和他鬥個嘴,填滿他不在時的寂寞。
雖然她老想著賣了他換錢,可心裡越來越不滿意這主意,甚至有道聲音不斷騷擾她的心,要她把他留下來,別讓他走。看她不信地嗤之以鼻,露出苦笑的元真也不多做解釋,改了話題。「樂梅,你一個人不寂寞嗎?」

怔了怔.她臉色防備地裝出凶樣。「什麼叫寂寞,我聽不懂,你也別想改變我的決定,下個月我一定會把你賣掉,同樣的詭計你最好別一使再使,人的容忍度有限。」
「其實你一點也不想我走,對吧?!」他目光如炬地盯著她,深幽似墨。

她心口跳了一下,眼神慌亂。「誰……說的!我巴不得你快點賣身報恩,我才好落得清靜。」

「不,你在說謊。」他說得肯定,不讓她退回自我保護的殼裡。

「我沒有理由說謊,你是我什麼人呀!我何必騙你,你沒出現前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啊」她心慌不已,急著想逃開他的注視。

「可是你日子了無生趣,人生枯燥而乏味,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活。」她只是活著,日復一日,一成不變。

他說對了.但是死不承認的陶樂梅仍忍不住發火。「我想過著什麼樣的生活犯得著你來過問嗎?你不是我們村子的人,少大放厥詞了。」

他一個外人,憑什麼評論她怎麼過活,他這樣直踩她痛腳.也難怪她要變臉一
「你哭了。」那日徐寡婦領著他回來時,她熱紅的眼眶還殘留淚珠,叫他莫名其妙生起一股不捨的感覺。

這也是他未動恐的原因之一,他本來是對她有怨的,不能諒解她輕易將他拱手讓人,只為區區幾百兩紋銀,無視兩人相處多日的融洽。

不過看到她消瘦不少的臉龐,以及她乍見他歸來的喜悅之情,他縱有再多的怒氣也在瞬間消失殆盡,只剩下對她的憐惜和無可奈何。沐香雲不能激起他一絲憐愛,呼蘭格格更非他所愛,唯有她能令他心湖生波。無法將她放下。他真的栽下去了吧!栽在一心想推開他的小村姑手中。

「我……哪有……」陶樂梅粉頰微紅,想著自己幾時落淚被他瞧見了。

「看著我.樂梅,把你心裡的話說出來。」

她纖肩細如蒲柳,如何承受加諸而來的重擔?她哪敢看他,羞意入眸,口中嘀咕著小女兒惱怒,硬是不順他意。她太害怕失去了,寧可什麼也不要,那種痛入心扉的生離死別,她再也不願去承受,親人失溫的手從指間滑落的痛,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元真,該劈柴了……」
「院子裡的柴火足夠你用上一年。」

「還有挑水……」

疲勞一天的男人.一股幸福平靜的感覺如暖流般充盈全身。

「飯菜煮好了,快下來吃飯,天都黑了。」

這就是她所盼望的生活  有個人可以相互依靠、相互照顧的人生。

「好,再等一下,馬上就好了。」

一上一下,相視一笑,剛探出臉的月娘散發淡淡流光將兩人包圍住,這一刻,是多麼平凡但又奇特的奇跡。

「等我贏了競賽,你要給我什麼獎賞?」

「贏了就贏了,想討什麼賞?大不了我燉鍋豬腳給你打打牙祭。」

「豬腳?!」他表情嫌惡。「我寧可要你…」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一當我的女人。

第四章

    是夜。一如往常,[古代] 寄秋 -【搶親之一】拍賣貝勒[古代] 寄秋 -【搶親之一】拍賣貝勒伊莉討論區伊莉討論區每到三更時分,銀白月先會在元真床邊照出一道纖柔人影瑳瑱瑭瑤,耤聜聞聚她腳步極輕的靠近,俯視沈睡的他。

    依照慣例.伊人總是巡看他有沒有蓋好被子箤箄箝箔,誦語誨誥雪腕輕柔地將被拉高,確定他未有受風寒之虞蒟蒺蒙蒔,銔銆銌銊再悄然回到以一道簡陋竹籬屏風後的床榻,放心入眠。

    可今日那雙溫柔的蔥白小手似乎停留得久了些鬾魟魡魠,廗廘廖廔欲似輕撫落在枕畔間的黑髮,卻又不敢真正碰觸到,似有若無的流連不去,驀地,昏暗床畔前,一聲幽然歎息淺淺吐出,帶著令人心酸的悵然。

    影子悄悄,靜得幾乎察覺不到一絲氣息,恍若來去無蹤的月下仙子,只留下一股桃花香。須臾,房門被拉開,本應熟睡中的男人倏地睜開幽深眸子,鼻間仍舊縈繞著淡雅清香.伴隨著屋前的藥草味,清清淡淡地騷動他敏銳知覺。

    舊屋不遠處有棵白楊術.樹下有道身影晃動,他不動聲色的走近,聆聽斷斷續續的輕柔低語。

「他叫元真,他又回來了。」

    「看到他又出現在我眼前,我心裡激動不已,鼻頭一酸真想抱著他痛哭一場,我真的好想好想有人做伴,一生不離不棄的陪在身邊。」

    「但是我沒勇氣永遠留下他,他不是我們村子裡的人,遲早有一天會回到他自己的家園,我能留他一時,不能留他一世.我不要再為留不住的人傷心,你們的離開就讓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快裂開似的,我沒辦法再承受一次。」

    原來她賣掉他不是不在意他,而是太過在乎了,怕自己承受不住分離的痛苦,所以索性什麼都不要,遠離任何會造成她心痛的人事物……

    冷顏轉柔的元真露出罕見的疼惜神色,他唇角微勾,笑若桃花,目光柔和地凝視墓碑前的翩翩佳人。

    睡得不沈的他有幾回聽見她細碎蓮步並未走回她的床就寢,而是往外走去,他心生納悶,卻也沒有多問。

    只是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越見重要,讓他再也無法置之不理.視若無睹地假裝不知此事。於是,他興起跟蹤她的念頭。

    沒想到真相是如此叫人鼻酸,無人可依靠的小孤女只能對著亡者傾訴心事,身形單薄的忍受墓地的寒氣,任由沁涼夜風吹拂。

    「你們還記得咱們的惡鄰嗎?她呀!簡直有病,只要我看中意的東西,她不計代價也要搶到手,然後當著我的面把我重視的物品弄壞,得意揚揚的以讓我失去所愛為樂,你們說,她是不是該找個大夫瞧瞧? 」陶樂梅自說自答,不時吐舌
擠眉,狀似淘氣,彷彿在她面前真有人會給她響應一樣。

    不過提到那位讓人受不了的壞鄰居後,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不少,笑意苦澀,一聲叫人心疼的歎息由唇畔逸出,平添幾許蕭瑟。

    「所以說.我怎能和他在一起,除了趕快賣掉他,我想不出其它方法保護他,周恬玉人很壞,見不得別人比她好,我不能讓元真因為我的緣故而受到傷害,遠離我才不會受波及。」

    「欺負我沒關係,這些年下來我習慣了.也學會怎麼反擊,她再也沒法子像小時候,叫一群無知的孩童向我丟小石頭,把我推到溪裡,或是偷走我晾在竹竿的衣裳,現在我比她還凶,她根本吵不過我,三天兩頭還碰一鼻子灰……」

    三天兩頭……

    那不就是表示對方一天到晚找她麻煩?

    眼神微陰的元真面露冷色,放在樹幹上的大掌略微施力,細細粉末輕揚,白楊木的樹皮缺了一片。他暗歎,這個老把事情往心裡擱的傻姑娘家呀!他堂堂七尺之軀的大男人,何需一名弱柳女子相護,她把真實的自我藏起來,獨自面對惡
鄰的欺壓,她沒想過他的肩膀也能為她承擔一切嗎?

    「爹,你在笑我是不是?取笑我很傻,老是太為別人著想,可娘總說我的個性最像你,明明愛管閒事卻又裝得與己無關.讓別人以為我們自私自利,不知關心為何物……」

    刀子口,豆腐心。元真溫笑地露出一絲寵溺,

    「爹、娘,你們告訴我該用什麼心態和元真相處,我覺得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常常趁他不注意時偷看他,也許我也病了,該去找巫大夫把脈……」

    說著說著,兩行清淚滑下粉頰,她捂著朱唇嗚咽,不讓哭聲傳出竹林,細肩抽動一下又一下,難以平復,清冷的墓碑無法給她親人的溫暖。

    她越來越覺得孤單了,好像所有人都離她而去,她找不到活下去的目標,認為自己被拋棄了,沒有人會再撫著她的頭,叫她別難過。

    「別哭了,一個大姑娘哭成大花臉可就不好看了。」唉!她哭得他心好亂。

    幽幽的歎息聲響起,身子一僵的陶樂梅頓時刷白了臉,十指發涼。驀地.一隻暖呼呼的大掌攬上她肩頭,她又羞窘又困惑不已。他怎麼來了?

「以後想吹吹風、看看星空.記得喊我一聲,別自個在夜裡獨行。」看她獨行的背影,令人好生不忍。

    「元真……」

    他低歎地將她擁入懷。  「夜晚一到,毒蛇猛獸出沒頻繁,掉以輕心容易送命,不可等閒視之。」

    「你剛到嗎? 」她問得很輕,低著頭,不想讓人瞧見她眼底的淚光。

    在這時候.她仍逞強的偽裝自己,不輕易展露脆弱的一面。

    「來了好一會了。」撫著她柔順髮絲,元真以指拭去她垂掛翳荔羽睫下的晶瑩珠淚。

    聞言,她背脊僵直,唇瓣微囁地低問:  「你…你有沒有聽見我說了什麼?」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他故意逗弄,語氣顯得十分輕快。

    陶樂梅一聽,氣得噘嘴道:  「不管你聽到什麼,我要你全部忘個精光。」

    「樂樂,懇求別人要有誠意,把頭擡高,正視我的眼。」他可不想對著她頭頂喃喃自語。

「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叫樂樂?」她倏地仰頭,神色訝異。好懷念的喊法,她有多久沒聽人喚她一聲樂樂,那是爹娘對她的暱稱。
    「不,我不曉得,但我非常喜歡你此時嬌柔帶媚的神情。」宛若夜曇初綻,月華難擬。

    柔和月光下,她看起來如此楚楚動人,清靈水睥含蘊瑩瑩水光,一抹梨淚半垂腮,豐唇盈腴,那似有輕愁的眉宇教人生憐.忍不住情生意動。

    「你……你在瞎說什麼啊一誰要你喜歡來著?夜色昏暗,你哪瞧得見我的表情了。」心頭一慌的陶樂梅偏了偏蠔首.夜的深沈為她遮去赧紅雙頰。

    有那麼一瞬問,她真的想毫無顧忌地投入他懷中,對他訴說漸生的情愫.可是眼角餘光一瞟見三座冷冷清清的墳頭,那股衝動又為之冷卻。

    她不願再失去任何人了,如果無法擁有,又何必開始。

    元真卻不容許她逃避,長指挑起她柔白下顎。「我的心,瞧著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心包在肉裡,外頭隔著一層皮.哪是你說瞧就能瞧得分明的?!」人心難測,說變就變。

    「樂樂,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他願當她身前的肉盾,為她擋去惡風疾雨。

    那一句「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的話,讓陶樂梅動容得又濕了眼眶,撲籟簌的;淚難於自持地滑落。「元真  元真……」

    他無奈的揚唇道  「想哭就到我懷裡哭,我的胸膛是你的依靠。」

    本來她只是抽抽噎噎的低泣,但元真低柔的撫慰恍若春融清泉般流進她心窩,侵蝕築起的高牆,讓親人辭世的痛楚,像找到缺口似的流洩精光。

    她覺得,能這樣有個依偎真好,一個人獨自面對四面冷牆太淒涼.如今像這樣有雙結實的臂膀抱緊她,驅走寒夜清冷好像也很不錯。

    於是哭聲漸大,她雙手緊捉他前襟不放,螓首低伏輕靠寬厚胸口,多年來積鬱的心酸和疲累,一古腦地哭得聲嘶力竭。

    她不知道自己竟有那麼多淚水可流,才一下子時間,元真胸前就濕了一大片。
    失親的痛,受人欺淩的傷,形單影孤的哀,不敢去愛的彷徨,十七年來.陶樂梅頭一回允許自己有片刻的軟弱,她哭倒在他懷中,盡情宣洩過往壓抑的淒苦。

    夜風淒淒,竹葉沙沙,弦月西墜,漸凝的露珠寒了野草芒花,哭累的人兒渾身疲乏,淚珠兒猶掛蝶翼般長睫,輕顫著。她睡著了。睡得香甜可人,酣息輕淺,

    「你呀你,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這磨心的小東西,叫人又愛又憐。

    望著陶樂梅毫無防備的睡臉,元真墨黑的瞳眸中漾散絲絲柔情,他憐惜地吻去她眼角淚滴,細撫水嫩嬌顏,揚起的笑弧久久未散。

    所謂一物克一物,向來對女人無情的他竟有動情的一天,他真的始料未及。

    也許老天爺讓他發生墜崖意外是為了與她相遇,芸芸眾生之中,她站在水之涯、山之巔等他,等待這一生一次的相聚。

    「你睡得可甜了,溫順可人,可別一醒來又張牙舞爪,怪我讓你失態。」 情不自禁的,他低頭吮含誹紅櫻唇,輕吻細咬。

    三座墳頭矗立竹林問,陰寒漸散,微亮曙光照向墳前灰燼已冷的香燭,元真的背影逐漸遠去,瑟瑟寒風轉暖。

    他不知抱著貪睡人兒的情景,落入晨起的鄰居眼中,他眼底的呵護和深情已引起惡鄰的怨妒,兀自抱著佳人走進房裡,同榻而眠。

    周恬玉是個善妒的人,從小就看得出日後的為人。

    當陶樂梅的爹娘仍健在時.她會和她玩在一起的原因是周父想得陶家一紙祖傳秘方,專治痢疾和腸炎,她才勉強當她是朋友。

    而後陶家夫婦相繼過世.周父也趁機取得那紙藥方,並因此大發利市,日漸富裕,兩家自此少有往來,甚至交惡。

    小時候清秀的周恬玉相當嫉妒陶樂梅粉雕玉琢的嬌俏模樣,三番兩次藉故欺負她,有回還騙她去採蜂窩,想讓蜜蜂叮得她滿頭包。

    誰知陶樂梅機靈地跳入湖裡一避,而等著看她出醜的周恬玉反而遭蜂群追逐,她臉上難看的坑坑疤疤就是當時蜂螫的痕跡,村裡大夫又用錯了藥,害她從此成不了美人。

    時光荏苒,轉眼間,當年的小姑娘已長成亭亭玉立的美嬌娘,嬌顏未減,更加雪艷嬌妍,出落得像朵花似,男子見了無不深受吸引,紛紛示愛。

    陶樂梅的冰肌玉膚雪白瑩亮,反觀必須上濃妝才能遮掩面上坑洞的周恬玉,她怎能不怨不妒,將容貌遠勝於她的陶樂梅視為頭號大敵。所以她暗地裡散播謠言,說陶家女兒天生斷掌,克父克母又克親,誰若和她走得近必遭劫難,輕則病重不起,重則喪命。

    流言一傳出,誰家男兒敢駐足,原本對她有好感的年輕男子一一打退堂鼓,有的誇張到見了她就閃避,讓她著實受傷不輕。

    因此,她才排斥元真日漸露骨的情意。如果自幼相處的村裡人都會因道聽連說而不願與之往來,那麼相識不久的他又怎能毫無芥蒂?

    「嘖!日上三竿了才姍姍出門,你未免太好命了吧!可以一覺睡到晌午,不用做事也能過活,還有男侍陪你共度春宵。」

    暈紅未散,桃色赧然,難得好眠的陶樂梅怎麼也沒想到自個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進來想找碴的周恬玉嚇得後退兩步,對她突起的溫柔感到無法理解,很是困惑。

    「周小姐?」眨了眨眼,刺目的日光射入眠眸,陶樂梅如夢初醒地訝了一聲,嬌柔面容蒙上一層悍色。「你是牙口又犯疼了是吧!沒人替你磨磨牙,就渾身長剌了。」

    對嘛!這才是她所認識的陶樂梅,尖牙利齒的,

    「我看你才恬不知恥,堂而皇之地把男人帶上床,你要不要臉呀,這麼傷風敗俗的事也做得出來。」

    「你哪只眼瞧見我讓男人給抱了?」周恬玉這張惡毒的嘴巴真是吐不出一句好話。

    陶樂梅根本不把她的冷言冷語放在心上,她在元真懷裡醒來一事,除了她和他之外,外人哪能曉得屋內發生的事,這女人不過信口雌黃、碰巧矇對了罷了。

    殊不知睡死的她被元真抱著步入房中的情景,就這麼巧,被口渴到竈房找水喝的惡鄰瞧個正著,吃味不已的周恬玉就一直在圍籬邊等著她步出房門。最閒莫過周家女,她也真是有耐性,為了羞辱人,竟然可以一步也不離開,眼巴巴地倚在圍籬邊,想一窺屋裡春色,脖子伸得都酸了也不死心。

    兩家之間的圍籬並不高,圍籬隔開一邊是老舊宅子,一邊是新造的大屋,亭新色艷,貧與富的差距可見一斑,

    「兩眼。」

    「眼疾,你可得去瞧瞧大夫,人已經不出色,再變成瞎子,你的下半輩子堪慮呀!」陶樂梅涼颼颼地椰榆,不留情份。

    「你才該想想未來,沒錢沒勢又沒個好的男人當靠山,今年的競技比賽沒人代替陶家出賽了吧!看來又是我們周家要風光一整年嘍!」

    他們四村一年一度舉行的競技賽事即將展開,比賽項目有騎馬射箭、角力、蹴鞠等,每戶人家會推派一名勇壯男丁參賽。

    贏得勝利的人將風光一整年,並得到一頭由四個村莊長老們所祈福,代表福氣的烤豬。

    去年陶樂梅鑽下一筆銀子,買了個身材粗壯的漢子出賽,誰知比賽前被周恬玉給收買了,他故意落敗,將勝利拱手讓人。為此,她氣得誓言再也不買男人為她做事,將那名漢子轉賣張家口的周大娘。

    「能有多風光?你快二十了吧!還是嫁不出去,可見有錢有勢也買不到丈夫,我真替你感到悲哀,四村的福氣你是一點也沾不上。」她也冷嘲熱諷回去,不讓惡鄰好過。

    「你……你養小相公!」周恬玉氣得口不擇言地隨意捏造不實指控,想爭回一口氣。

    陶樂梅咧嘴一笑,  「總好過沒男人肯讓你養。」

    「你……可惡,陶樂梅你給我記住,我一定不會讓你太好過!」她非要讓她好看不可。

    「我隨時候教,你可別讓我等得太久。哎呀!你臉上的妝怎麼掉了?好大的疤喲!嚇死我了,我得趕快找李嬤嬤收驚才好。」

    「什麼?我的妝……」捂著臉,又急又氣的周恬玉快步跑回自家大屋裡。

    氣走惡鄰,陶樂梅並無得意之色,反而一臉落寞地歎了口氣,眉頭深鎖,神色沈重,笑意苦澀地望著遠方雲朵,整個人沈浸在濃得化不開的陰鬱之中。此情此景落入站在窗邊的元真眼裡,他心頭抽緊,甚為不捨。凶巴巴的她其實有顆柔軟的心,不願麻煩他人而一直委屈自己。他該怎麼做才能抹去她眉間的輕愁呢?讓她知道她並不孤單。

    暮地,一道靈光閃入腦中。她和周恬玉的對話給了他一個想法,如果他也參加她們口中的競技大賽,說不定能為他贏得一筆獎金,好為自己贖身……

    「我替你出賽。」

  咦,誰在說話?

  一轉身,陶樂梅撞進一具男人的胸膛裡,瑤鼻微疼地擡頭一望,「元真」

    「我想在體力方面,我有十足的自信,能替你掙回面子。」他不想再看到她清妍面容上失去笑意,淒楚黯然。

    「你行嗎?我們的比賽很粗暴,要靠蠻力和機智,每年有不少比你粗壯的男人因此負傷在床。」她用懷疑的眼神審視他全身上下。

    說真的,她很想贏,替爹娘爭臉.也為陶家挽回一些昔日風光。

    但是她很清楚,自個沒有那個能力,今昔相比如雲泥之別,她哪敢懷抱希望,多被嘲笑幾回也就麻木了。

    「不試試怎知成不成,別小看了我。」元真輕擰她鼻頭,當是自己的小女人般寵愛。他以為經過昨夜,兩人的感情會大躍進,就算她會有些不自在,也會因同床共眠而消弭,坦然接愛兩情相悅的事實。

    誰知她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縮頭烏龜,眼一睜先是受到驚嚇的倒抽口氣,再輕手輕腳挪開他手腳,當他真睡得不省人事,轉身就逃開。

    不無失望,她的逃避行徑小小地刺傷他的自尊,都已相擁共枕了,她還逃什麼逃,他有那麼可怕嗎?

    陶樂梅櫻唇微掀,像被他的話語懾住。  「你曉得我們比賽什麼嗎?」

    「有什麼能難得倒我?!」他自信滿滿,一臉倨傲。

    她撲哧一笑,「太自負了吧!你要真無所不精,怎會從山崖滾下谷?」

    耳根微紅的元真清清喉頭,輕咳幾聲,  「不可相提並論,那日是一時大意.疏忽了冒雨前行的危險。」

    「嗟!自找台階下,不過,我們一年一次的競賽可不是你所想像的那麼簡單,沒有點實力別強出頭。」她順口提了幾個比賽項目。

    「我有十足的把握。」一聽她提及的內容,炯然有神的烏瞳精銳無比。

    「真的?」別又是畫張大餅,害她空歡喜一場。

    強而有力的雙臂攬上盈握細腰,他笑眸低凝,「就像我對你的喜愛一樣,信心滿懷。」

    「元真,你  你不要這樣看我……」她心好慌、好亂,快要不能拒絕他熾熱目光了。

    「怎樣看你?」他唇揚眉飛,呼出的熱息重一紅了她玉膚柔肌。

    「我……我心跳好快……」 咬著下唇,陶樂梅極力抗拒心底油然生起的愛戀。

    「我聽聽。」他當真將頭伏在她左胸做勢聆聽,嚇得她想逃又逃不掉,花容失色。

    「啊!你別……元真,你快起來啦!讓人瞧見了,我拿什麼見人?」他怎麼可以毀她名節,讓她沒法做人。

    她是又急又慌,推著他堅硬如石的雙肩他卻不動如山,反而令自己更貼近他敞開的臂彎,讓他抱得兩人身體間密不通風。
    「給我一點甜頭嘗嘗,我就放過你。」遲早有一天,他會讓她成為他的女人,完完全全。

    「什麼甜頭?」急著想抽身,她什麼要求全應允。他指指唇,俊顏浮笑。

    她一惱,「你這個趁火打劫的土匪,一天不佔我便宜就不舒坦嗎?」

    「嗯一」他拉長音,低得透喉。

    紅著臉蛋,她惱羞地瞪著他,面赧耳赤地踏腳印上自己的唇。

    「就這樣?」小鳥啄食都比她有力道。

    「別得寸進尺,我可不看你臉色……唔……晤……」

    嚶嚀出聲的陶樂梅不敵男人蠻橫的力道,嫣紅小口硬是被封住,她全身虛軟地掛在他身上,全靠她腰間的大掌托住自己,才不致笨拙的滑落在地。

    而元真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玩火自焚,一吻既罷,態態慾火也在體內燒起,他情難自禁的吻了又吻,幾乎想把她融入身體。

第五章
        
        「中了、又中了。天哪!連中三箭,陶家的元真實在很行,瞧瞧他一夫當
關的架勢,多有氣魄,根本是大山上的老鷹,箭箭射中靶心,沒一絲偏差。」

        「是呀!周家那個軟腳蝦哪比得上人家,勉勉強強才能射中箭靶,還敢大
言不慚今年大獎一定獎落周家,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一年一度的競技大賽展開了,這一回抽籤決定在桃花村舉行,佔盡天時地
利與人和的桃花村村民無不卯足全力,摩拳擦掌,爭取最後的榮耀。

        可出眾人意料之外,最不被看好的陶家元真讓所有人瞠目結舌,掉了下巴
,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看錯了。

        異軍突起的黑馬勢如破竹,連過數關,打的其它參賽者落花流水,慘敗連
連,差點要跪地求饒。尤其是蹴鞠一項,光他一人就連進數十球,速度之快叫人乍
舌,他人別說進分了,光是跑在他身後就氣喘籲籲,兩腳發軟。因此四村推舉的裁
判判定他蹴鞠項奪冠,不用再比了,放眼眾家心生畏懼的男丁,恐怕沒人及得上他
迅猛如風的腳力,就當他們自動棄權,開始進行下一項比賽。

        「閉上你的嘴巴,我看到小蟲子快飛進去了。」看到陶樂梅詫異不已的神
情,元真好笑地將她滑落的下顎往上一推,闔攏雙唇。

        「你……那真的是你射的……」她任然難以置信,認為是自己眼花了。

        「不要懷疑,相信你這雙又圓又亮的璨眸,我說過不會讓你失望的。」這
比賽對他來說,猶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射箭、蹴鞠本就是他平常跟皇子、貝勒、貝子們玩得瘋的小娛樂,閒暇時
分總聚在一塊玩上幾場,他早就駕輕就熟,難不倒他。
        
        而且當今聖上也時不時讓大臣們上場較勁,宮裡的大將還不一定是他的對
手,君臣同歡博個開懷。

        「你不覺得很難麼?連著三箭都射在同一個地方。」陶樂梅試著拉弓,可
臂力不足的她連半張弓也拉不開。

        「不難,若是我慣用的弓箭,同發三箭也非難事。」他那種對他而言過輕
的弓身,做了個拉弓雄姿。

        並非誇大其實,元真的弓箭出自宮中工匠所精製,弓身過膝,約半人長,
以金銅打造,重約十斤,箭身則以上好茱萸木製成,飾有四篇箭羽,令箭飛行時更快更穩。

        曾經他和眾皇子、南康貝勒等好友比試,一箭射中雙鵰,要不是不像讓七
皇子太難過,他有把握射下第三隻。

        「少說大話了,你可別給我輸了這一局,白白讓周家撿了便宜。」她崇拜
的看著他拉滿弓,多此一舉的叮嚀。

        「放心,接下來的競賽不算太難,輕而易舉便可過關。」他胸有成竹的說
道。

        「小心為上,我怕那女人為了要贏會對你下毒招。」她一早眼皮跳個不停
,似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他瞟了一眼會場另一側那個濃妝艷抹的女子,神色自若地再將注意力拉回
來,把她束髮用的髮帶解開,繫在自己左腕上。「瞧,有你的加持,我刀槍不入。


        「貧嘴。」她羞答答地垂眸、粉頰酣暈。

        元真瞧了歡喜,在她耳邊低語,「等我贏了競賽,你要給我什麼獎賞?」

        「贏了就贏了,想討什麼獎賞?大不了我燉鍋豬腳給你打打牙祭。」是他
才有的福氣,平時她可捨不得吃。

        「豬腳?!」他表情嫌惡,一副遭到虧待的模樣。

        他這個打小養尊處優的貝勒爺,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過於油膩的膳食早
就吃膩了,還不如一杯白毫銀針來的有滋味,解膩去油,唇齒留香。

        「怎麼,你還敢嫌?」陶樂梅沒好氣地橫了一眼,將他不慎鬆開的衣襟拉
攏。

        「是呀!非常嫌棄,我寧可要你…….」他小聲地說了句,趁機在她面頰偷
香。

        「元真一」她扯喉一吼,瞋目怒視。

        對於她惡狠狠地吼叫,他的響應時哈哈大笑,樂不可支地看她雪顏泛紅。

        當我的女人。他剛是這麼說的。

        難怪她會躁羞得想出手打他,雪膚玉頸染成一片殷紅。

        「別打別打,打疼了你的素白小手,我可是會心疼的。」元真輕握柔黃,
撫摸蔥白纖指。

        「你這張嘴真壞,老是……欺負人…….」凶不起來的陶樂梅一臉嬌羞,惱
他老害她芳心大亂。

        「不逗你,再逗下去,你這張小臉就要紅得滴出血了。」他取笑道。

        「元真一」她一瞪眼。

        「好了,快輪到我上場,你這小嘴兒別撅,等我回來。」他不想其它男人
見到他的嬌媚,故意擰了擰她的朱唇。

        她不安地拉住他,「元真,小心。」

        他對她微微一笑後,走向比賽場地。

        射箭比試分有三種,一是定點靶,二是不定點靶,三是馬上射箭。

        定點靶顧名思義是固定不動,沒人各射三箭,以最靠近靶心者為優勝。
        
        而不定點靶則是有人操控箭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同樣是三箭定輸贏


        馬上射箭時參賽者騎馬快跑繞場一圈,最後箭靶才會出現,這比的是眼疾
手快以及精良的騎術。

        元真已完成前兩項賽程,奪下二勝佳績,只剩下一關射箭項目便大獲全勝
,再奪下一冠。只是他胯下的老馬實在讓人有點力不從心,它太過老邁了,四足沒
什麼氣力,平常陶樂梅拿它來載運藥草,真要讓它負重,是走三步喘兩步,馬兒折
騰主任,好在它跑得不算慢,在眾多參賽馬中擠出頗佳的位置,讓擔心它體力不濟
的元真順利射出兩箭,眾人的歡呼驟起。

        又是不偏不倚的正中紅心。

        就在他射出第三箭時,眼角忽地閃過一絲異狀,驚見周家的男僕弓箭一偏
,目標不是前方標靶,而是……

        「樂樂,快閃開!」

        長腿急踢馬腹,他焦急萬分地策馬狂奔。

        可老馬乏力,根本快不過長箭,情急之下他足尖一點,淩空疾步,以身相
護撲倒來不及反應的人兒。

        噗地!銳箭刺入~

        「啊!」元真悶哼一聲,艷紅鮮血噴灑而出,一根血淋淋的箭身穿肩而過


        遠方的箭靶紅心上也穩穩地釘著一支箭,正是方才元真所射出,射箭這一
項,他大獲全勝。

        「血……」

        「樂樂有沒有受傷?」儘管肩上疼痛,元真在意的卻不是自己的傷勢,他
急切地看向沾上他血跡的心愛女子。

        「我……你……」她搖著頭,明顯嚇壞了。「元真,你在流血……」她的
手滿是從他身上流出的血。

        「無……無妨,小事一樁,不打緊。」確定箭矢留在肩上,並未傷及她分
毫,他鬆了口氣。

        「你……你為什麼要救我?你好傻好傻……傷口不疼嗎?」臉色慘白的陶
樂梅瞪著他肩胛上的箭,內心震撼不已,像有什麼在衝撞著她的胸口。

        「是很疼,但比起你的安危,這點疼微不足道,我很慶幸受傷的人是我而 不是你。」

幸好她沒事!他虛弱地勾唇一笑。

        「你怎麼可以冒死救我……叫我如何還……如何還……」她的心,好痛,
痛得快要死去!

        「傻姑娘,還什麼還?真要覺得虧欠,就拿情來還。元真眼含柔情,輕拭
她落個不停的淚水。

        「元真……元真……你不要死,我不要你像我的爹娘一樣離開人世……好
多好多的血……一直流個不停……」為什麼止不住?紅得好刺眼。

        他苦笑地推推她,「你再抱著我不放,不幫我包紮傷口,我縱使有九條命
也不活不了。」

        聞言,趴在他身上的淚人兒趕緊起身,驚慌失措地想治療他的傷,但是他
慌亂地接過旁人遞來的幾樣療傷藥品,卻不只該怎麼拔掉插在肉裡的箭。

        元真見狀,心知不能讓箭鏃留在體內,他咬牙用力一拔,血再度噴出,一
截斷箭被他握在手中,隨即被拋擲在地,一張俊臉霎時刷白。

        忍著淚的陶樂梅細心的為他上藥包紮,她發顫的手幾乎拿不穩藥瓶,心底
的恐慌讓她頓時明白了一件事——他在她心中的重要性,遠遠超過她的爹娘。

        「呦!傷得可真重,恐怕不能再比賽了吧!我的人可真是不濟事呀,怎麼
就射偏了,把人當靶子給射了?」

        裝模作樣的周恬玉假意關心,趨近問候,好像不勝惶恐地趕來致歉,表現
的好似不知道自家男僕為何會誤傷他人。

        可她眼裡的遺憾扼腕瞞不了人,一點可看不出真心道歉的誠意。其實,她
想給點教訓的對象是陶樂梅。居然讓這女人找到人參賽,還連勝了好幾場,她正開
得眼紅,又見她和男人在場邊卿卿我我的談笑,更是叫她一股火不知怎麼發洩。

        於是她示意男僕將箭頭對準陶樂梅,用意是要那女人別搶風頭,這場競技
大賽只有一個贏家,她別妄想轉運。

        誰知那個叫元真的男人竟然替她擋箭,讓人看了更加嫉恨萬分!什麼都沒
有的陶樂梅為何有人肯為她送命?她應該悲慘無助地過完這一生,沒人憐惜、多看她一眼!

        她的幸運讓向來嫉妒他的周恬玉滿腔妒意一發不可收拾,她越來越恨她了
,真巴不得她從世上消失。

        「是你命人使壞對不對?你的心腸怎麼這麼惡毒,輸不起就耍陰招,你以
為射死我就贏定了麼?你這個醜八怪,外加月亮臉、滿臉坑疤的癩蛤蟆,小心老天下道雷劈死你,讓你嫁給鬼鍾道當娘子。」

        被指著鼻頭剖口大罵,臉色難看的周恬玉馬上還以顏色。「比賽意外難免
有,都說了不小心我也道過謙了,你還想怎樣?想要錢是吧!賠錢了事,省得看你的窮酸嘴臉。」周恬玉囂狂得很,傷了人猶不認錯,還財大氣粗地把錯推向意外,
以銀子砸人,直接把幾兩碎銀子丟向她。

        「你……」怒不可遏的陶樂梅衝上前想撕了惡鄰的臉,讓他醜上加醜,見
不得人。
        
        「樂樂,別衝動,不要跟這種人一般見識。」惡人自有惡人治,她早晚會
嘗到苦果。

        「放開我!元真,不給她好看他不知道『怕』字怎麼寫。」她今天一定要
讓周恬玉曉得人德忍耐是有限的。

        「樂樂,我肩膀有傷。」她再扯下去,又要血流一地了。

        「有傷?」她怔了下,驀然想起他剛受箭傷,神色一愧地放輕力道,「元
真 我不是有意的,你還痛不痛?要不要緊?都是我不好,連累你受傷……」

        元真一指點住她的唇瓣,不讓她說更多的內疚話語。「別放在心上,這點
小手對我來說像被針紮了下而已,你用不著太擔心,下一場比賽要開始了,不許再哭哭啼啼,讓我分心。」
        
        陶樂梅一驚,「你還要下場?!」

        他笑著回道:「反擊敵人最好的武器是奪走對方想要的,我會為你贏得最
後的勝利。」

        一說完,他走到角力場子,沈著應賽。

        元真不愧是角力好手,他利用巧勁和借力使力的方式,順利扳倒數名選手
,晉陞好幾級,場邊的吆喝聲也始終不斷。

        不過畢竟是有傷在身,他逐漸力不從心,周家男僕一上場便依照主人的吩
咐,盡使卑劣招式,在明知他肩膀又傷口的情況下,故意攻向傷處。

        一個圓圈圈裡,兩個打個赤膊的男人都想扳倒對方,頭頂著頭,肩推著肩
,互相拉扯,憤起的壁肌使盡全力,青筋浮起

        砰地!

        有個大塊頭被摔出場外。

        元真勝出。

        「你說說看,有奧多少銀子才肯賣,我可是把全部家當都捧上來了,你不
能讓我空手而歸啊。」

        「樂梅啊!上回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別和我計較,把他賣給我
吧!我多加一百兩給你。」

        「陶……陶姑娘,我娘說我也該嫁人了,我想你家的元真體格真好,身子
結實,你開個價,我待會叫人給你送來。」

        「賣了啦!小陶,你知道我家裡的粗活多,田�少了個男人幫忙幹活,有
錢不賺是傻子,你還猶豫什麼?爽快點,賣給我張三姐……」

        自從競技大賽一展雄風,陶家的門檻快被慕名而來的姊兒、嫂子、大娘們
給踩扁了,她們一個個捧著大把銀子,指明要買下一戰成名的元真。

        就連曾退貨的買主也興致勃勃的重新找上門,蓮舌不歇地提高價碼,就是
想說服陶樂梅賣出炙手可熱的「商品」。

        這個前腳剛走,那個後腳馬上進門,一副門庭若市、絡繹不絕的榮景,簡
直把陶家當市集,爭著向談成這一筆買賣。這會兒陶樂梅實在是一個頭兩個大,不
勝其煩地直想乾脆釘木條封門,謝絕訪客拜訪。

        「陶樂梅,你到底在考慮什麼?好歹給我們個答覆,不要故意 吊我們胃口
好調高價格,在商言商,做生意首重商譽。」

        「我沒有——」她根本沒機會把話說完,是她們自個拚命把價錢往上加,
競價起來。

        「就是呀!我都來了七、八回,一雙鞋子快磨平了,你至少應句話,讓我
們曉得你做何打算,別悶不吭聲的耍著我們玩。」

        「我哪有……」是她們一直上門,她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耳朵嗡嗡叫
地儘是一群女人的聲音。

        「大家攤開來說個明白,要嘛一手交錢、一手交人,不然就公開競標,誰
也不賴著誰,交易公平。」

        「我——」讓她開個口很難嗎?你一言。我一句地吵翻天,她頭都痛了。

        「說得沒錯,我舉雙手贊成,你實在讓我們等太久了,趕快做好決定,別
害大家為了個男人扯破臉,打壞交情,」哼!她幾時說要賣了,她們也未免太過自作主張,嗓門大嚇唬誰呀!她陶樂梅可不是被威脅兩句就嚇到的人。

        「姓陶的,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們好聲好氣地同你商量,你居然擺個晚娘
面孔,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貨色,敢和銀子過不去……」

        晚、娘、面、孔——

        她生得就這長相,沒多顆眼睛少張嘴,她只是被她們煩的笑不出來而已,
竟然惱羞成怒遷怒她爹娘給的容貌?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才給她們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也不想想這是誰的地盤,一個個像討債似
的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全沒顧慮她還有其它事要做,哪能一天到晚閒著等人上門


        忍無可忍的陶樂梅眼神一銳,鼻孔朝天,不可一世地擡高下顎火大地橫視
張家大姐、李家姑娘、陳家二娘、徐家寡婦……

        「你們是柿子挑軟的吃呀!不當我是一回事,嘰裡呱啦得像一群老母雞,
炒得我耳根子不得安寧,村子裡沒男人麼?還是全死光了,非得上我這裡吵?我、
不、是、老、鴇—」

        她大吼一聲,所有女人都抽氣地靜下聲音,面皮抖了一下,你看我、我看
你,綿綿相觀,不懂她到底在發哪門子脾氣。最後是徐寡婦被推派出來,代表發言


        「陶姑娘,你也別跟我們嘔氣了,開出條件來,只要在合理的範圍內,大
家好商量,你這破屋子也該翻修了,多賺點銀子才好過活。」

        「我的房子不破。」元真幫她修好了,撐上個幾年不成問題。

        見她一口冷意,徐寡婦也不客氣地摔下重話,「你呀!不會想把元真留下
來自個想用吧?你一窮二白的用什麼養人家,外頭說你早和他不清不楚,勾勾搭搭地,你明明沒本事還這麼自私,他隨便跟了我們其中一人都好過跟你吃餿食……」

        陶樂梅的理智終於徹底崩盤,一股火急速往上衝,她怒極反笑地站起身。
雞蛋大小的拳頭朝眾人一揮。

        「對,我就是自私,他是我的,誰也不賣,我要留著滾被窩,你們一個個
都沒份,元真是非賣品,你們趁早死心,只有我才能擁有他。」

        「果然,她早有私心……」

        「周小姐說的沒錯,她的確和他有曖昧……」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眾買
家咕噥著,小聲埋怨,在陶樂梅出聲趕人前,識相地走人,順便帶走本欲拿來巴結她的乾貨、禮品。一室嘈雜一下子淨空,表情跟著一空的陶樂梅說不上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懊惱把銀子往外推,事實上,她自己也被這番話震呆了。

        天哪!他是得了失心瘋不成,把四村的有錢人全給得罪了,往後她的藥草
賣給誰呀!

        可是,她毫無一絲悔意,還覺得早該這麼做了。元真是她的美錯,她救了
他。「佔為己有」也是理所當然,賣了他,她上哪再找個願意真心關心她的好男人?

        思及此,陶樂梅清研的臉龐上浮一抹近乎癡迷的傻笑,眼神柔和的想到將
來筷子成雙,人也成雙,她不會再一人落單。

        她太專注於腦子裡美好的憧憬,沒發現有道人影從內室走出,不意一回眸
,對上一雙幽然深邃的黑瞳。

        「我是你的,而且是非賣品?」

        「我……呃,你……」硬著頭皮,陶樂梅面容尷尬,雙頰頓時染上兩朵紅
霞。
        
        「你聽見了?」

        「一清二楚,一句不漏。」他是她的。她終於有勇氣說出口了,不枉他一
片深情,

        「那個……我……我想……你……你認為我們……」她侷促得說不出一句
完整的話來。

        「別慌,我不會走,會等你把話說完。」他面露微笑的看著她,表情是無
限的寵溺。

        誰知她二話不說就跑進內室,元真一愣,正要追進去,就見她羞答答的又
走出來,拳頭握著像手上拿著什麼東西。

        陶樂梅羞澀得眼睛根本不敢看他,二話不說地拉起她的手,把爹娘留給她
的一枚銀戒指放在他手心中。「比賽前你曾說過,若能獲勝,你要我當你的獎賞,
這句話還當真麼?」

        他反握住她瑩白小手,輕擁入懷。「替我帶上。」

        象徵兩人感情的信物,讓手微微發顫的陶樂梅輕輕套入元真指間。

        「我不溫柔,又很凶悍,我會指使你做很多雜務,你會累得像條牛。」她
說這些話,連嘴唇都是顫抖的。

        「我知道。」甘之如飴。她笑了,眼眶濕潤。

        「我不是很富有,可能沒辦法讓你吃好、穿好,你會不會怨我?「

        「養家餬口是男人的責任,你不必為此煩心,我養得起你,何況我們可以
先用競賽優勝的獎金做點小買賣……」咦,他說錯什麼,為何他眼神怪異地盯著他?

        「誰告訴你優勝者有獎金可拿的?」難道他不曉得獎品是……

        元真眉頭一皺,「不是嗎?」他只是依常理判斷。

        「你這些天吃的是什麼?」陶樂梅不直接言明,忍笑暗示。

        「烤乳豬呀!天天一樣的菜色,我快吃膩了——」靈光乍現,他瞇起了黑眸


        「等等,那不是村民送來的賀禮嗎?」

        「呃,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她笑眸瞇成一條縫。

        臉微黑的他一瞪眼,「我的獎勵是一頭豬?!」

        「起碼能讓我們吃上好幾天。」她忍俊不已,絲綢般柔軟的笑聲由唇畔流
洩。

        「樂樂,你這算是幸災樂禍嗎?」她居然笑得出來,早知如此他也犯不著負
傷比賽,怎麼拚命。

        陶樂梅趕緊收斂笑意。「大家都曉得嘛!我哪知道你毫不知情,」

        「你忘了我不是村子裡的人。」欺負外地人。

        「呃,這個……」她吐了吐粉舌,表情嬌俏地洩露了她確實忘了此事,

        眼神一黯,元真嘴角邪佞的一揚,「不打緊,我還能吃你。」

        「吃我?」她不甚明瞭,滿臉困惑。

        「該換換胃口了,你比乳豬更可口。他黑眸轉深,凝視著眼前「美食」。

        「什麼嘛!拿我跟乳豬比……啊!元真,你要幹什麼?快放我下來……」
他幹什麼突然將她攔腰抱起,嚇她一跳。

        「提前過洞房花燭夜。」他幽幽說道。

        嘎……陶樂梅臉一紅,頓時明白他話中之意。「可是你的傷……」

        「好的差不多了,不會妨礙我要你。」他等地夠久了,這道佳餚。

        在陶樂梅衣不解帶的細心照料下,他的傷勢復原的很快,除了尚不能提擔
重物外,大致來說,好得差不多了,傷口開始結痂。

        其實,受這個傷還是值得的,得到比乳豬號上千倍萬倍的獎賞,他奮不顧
身地救了她,大受感動的她終於願意打開心門,兩人感情大有進展,化在濃情蜜意
裡。

        「元……元真,你要溫柔點,不要弄痛我……」

        赫語未歇,迫不及待的元真已吻住她櫻桃小口,抱著她走進內室,房門上
閂。

        幽情正濃,羞人春色盈滿室,月兒也羞容。

第六章

「什麼叫行蹤不明?你好生的給本格格解釋一番墎塻墏墘,摦摥搴摽要是沒個好理由,我賞你十大板!」

「十……十大板?」

淚眼汪汪的小安子縮著身碪碴硾碨,箘箸箊箋以求助的眼神望向正慢悠悠飲著茶的福晉,有苦難言的
含著淚水榼榮榻槓,愨慒慟慷小心翼翼地想著該怎麼開口。

眼前這位可是京城裡最難纏的金枝玉葉呼蘭格格,連王爺一見到她就佯稱頭疾摽摋撇搿,銫銑鋮銕趕緊進宮找老太傅下棋,可況是他這個死不足惜的小廝。

偏偏有能力解救他於水火之中的福晉卻裝聾作啞說谽豨豪,銀銡銅銣視若無睹,刻意置身事外地推個奴才送死,先擋上一時片刻,省得她煩心。

「還不給本格格說清楚,元真貝勒究竟在哪裡?你是他的貼身小廝,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去處。」若欺瞞她,定不輕饒。

苦著臉的小安子跪地求饒,「格格饒命呀!奴才真的不知貝勒爺的下落,小安子犯了錯,爺罰小安子,他這回出門沒帶上小的。」

爺呀!小安子知錯了,下回不敢再多事,讓你心煩了,小的願肝腦塗地,陪你行走三山五嶽,出生入死瘴沼荒野,別再留下不知好歹的奴才面對有理說不清的呼蘭格格呀!

唉!他這條小命快留不住了,身首分家。

「你少唬弄本格格,替你家貝勒隱瞞,你們向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他每回出京肯定帶上你,絕無例外,你還不老實說!」性子蠻橫的呼蘭格格反手一抽,端親王府的紫檀椅頓時多了一條馬鞭抽痕。

小安子都快淚流滿襟了。「真的,真的,奴才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騙格格您呀,他這次真的單騎上路,格格明察呀!」

「哼!看來你不打不吐實,本格格看你皮有多厚,能禁得起幾鞭。」她不信他不招!
呼蘭格格向來不把下人當人看,非八旗滿人在她眼裡全是畜生,她揮鞭直落,毫不留情,鞭鞭見血,皮開肉綻。

「饒了我吧,格格!小的真是不知……啊!痛……格格,奴才命賤,別髒了您的手,打死小安子,貝勒爺也不會出現……」嗚……奴才也是人,別往狠裡打。

一提到元真貝勒,她鞭勢稍停。「說,貝勒呢?再有敷衍,我活活打死你!

「格格……」他也不過做錯一點點小事,真要他如今命喪黃泉嗎?

「不說,看我不……」死了個奴才就像死條狗,拖去埋了便是。

小安子嚇得面無血色,渾身傷痕纍纍,他滿佈鞭痕的雙手抱著頭,縮成一團肉球,
畏畏縮縮的閉上眼,等著閻王索魂。

「夠了吧!丫頭,打狗也得看主人,這裡好歹是我端親王府,真把人打死,你拿什麼向元真交道?」她不開口,這刁蠻格格真把她這未來婆婆當死人不成?

咦,得救了?暗籲一口氣的小安子偷偷掀開一眼,覦向雍容華貴的福晉,他悄悄地
移動磨破皮的膝蓋以跪姿當步,矮了一截的身子爬向石柱後一躲,暗自祈禱能逃過一劫。

「不過是個奴才,交代什麼?今兒個我不先立威教教他們規矩,日後入了門豈不是爬到我頭上撒野了?」要是在禮親王府,哪由得奴才造次。不看僧面看佛面,呼蘭格格的性子雖嬌縱,任性無禮,可到了人家地盤上,多少還是會稍加收斂,表現出尊長敬上的一面。只是他表面的順從維持不了多久,一有不順心,管他是皇上還是太後,火爆脾氣鋪天蓋地的襲來,打死僕婢,也不是少見的事。

此時她手上的鞭子是收起來了,但心裡是有著抱怨的,不滿她一個堂堂格格,皇上最疼愛的外甥女,居然還有人敢給她氣受,簡直太不把她當一回事了。

「我還沒死,輪不到你做主。」佟佳氏輕哼一聲,輕揚戴著象牙指套的小指,
嬌氣不減的呼蘭格格臉上閃過一抹怒色,「我和元真貝勒是皇上賜的婚,早晚會嫁進端親王府,附近你護著這些奴才,以後我怎麼管他們?」
「那等你進了門再說。」她語氣冷淡的回道。

就是這個性,誰敢讓她入門,還沒八人大轎擡進府就端起少福晉架子,一副她說了算的蠻橫樣,目中無人地以為所有人都該誠惶誠恐的伺候她,不得有絲毫怠優。
貴為福晉的她這丫頭都不放在眼裡了,大呼小叫地當她的面動用私刑,無法又無天,這樣的媳婦她不敢要,也要不起。

佟佳氏面露不豫地端起了白玉瓷杯,看也不看一眼氣呼呼的呼蘭格格兀自品茗。
「福晉這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你們遲遲不決定婚期,一再拖延,是想違抗聖旨嗎?」她肯下嫁是端親王府的一福氣,還敢拿喬?

呼蘭格格不笨,不難聽出福晉言外之意,她不過性情嬌蠻了些,被家�長輩寵得不知天高地厚,小有聰慧的她其實懂詩詞,擅騎射,才貌並俱。

一聽她又端出皇上,佟佳氏不得不小心應對「格格這話說得可重了,我們哪敢拿項上人頭冒犯天恩,元真這孩子三天兩頭的出門做生意,歸期不定,我們有心催促好事卻力有未逮,畢竟男兒志在四方,急不得。」

「全是搪塞之詞,分明把我皇上舅舅的話當耳邊風,我今年都十八了,還有我等上幾年,非要人老珠黃,髮禿齒搖才迎我入門嗎?」呼蘭格格不快地揚高聲音,氣憤不休。

「別動不動就把皇上搬出來,他好歹也得喊我一聲皇嫂,你這氣焰倒是比我還高,
怎麼,沒人管了嗎?由得你放肆。」不壓壓她的嬌氣,她當真目中無人了。

受不得氣的呼蘭格格臉色難看。「福晉一點都不疼呼蘭,人家也只是想知道元真貝勒身在何處,你卻半點口風也不漏。」

一見她像是受了委屈似的扁起嘴,佟佳氏也不想讓她太過難堪,免得她真到皇上跟前亂告狀。「他一出去就丟了似,我們也很難得知他的落腳處,除非他捎訊回來……」

「那他送訊了沒?生意談成了嗎?幾時回京?有沒有說何時迎娶我進門……」

她急切問道,問了那麼多問題,不知叫人先回答那一個。

「停停停!說慢點,我這耳朵沒你們年輕人靈光,你好生說著,急什麼急!」
喳喳呼呼地,不成體統。

呼蘭格格也不是不識相的人,可她真的很不痛快。「我打小就喜歡元真貝勒,一心想成為他的妻子,蒙皇上舅舅的成全,讓呼蘭如願,福晉該知抗旨的下場吧!」

哼!登門入室來威脅,她可真有本事。「得了、得了,我比你清楚祖宗家法,君無戲言,龍口一出,莫敢不從。你呀!回去等消息吧!一有元真的信到,我馬上差人告知。」

「福晉……」那婚事呢?究竟還要她等多久?

「去去去,別煩我,昨兒夜裡我沒睡好,待會要補個眠,你讓我清淨清淨。」佟佳氏揮著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他沒空招呼。其實他們也沒騙她,元真真的失蹤了,好幾個月沒傳個訊回府裡,王爺和她都不免憂心。

以往元真貝勒每出遠門,會固定十天半個月地傳個口信,讓府裡安心,不知因為他的安慰而整日不安。

而這一回或許是沒帶上小安子在旁提點,他就像放出籠子的鳥兒,全給忘個精光了,讓家裡人擔心不已。

不過這並非他第一次出門,加上有防身能力,雖然以前不曾有纇似的狀況發生,他們倒也沒有太過操心,交友廣闊的他大概遇到什麼朋友或新鮮事了,沒有心思顧及其它。

「小安子。」

「喳!奴才在。」

主子一喊,奴性重的小安子趕忙一應,跪著從石柱後移到福晉面前。

「你說貝勒爺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我這些天老是心神不寧,夢見有頭鷹從高處墜落。」瞧!外頭又有烏鴉叫了,真是不吉利。

「爺是貴人,鴻福齊天,神佛見了都會保佑他,福晉儘管放寬心,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小賊敢挑上咱們貝勒爺。」除非是活的不耐煩了,想下黃泉一遊。小安子對自個主子是推崇備至,貝勒爺不只人聰明,還有高強武功護身,一般的小賊寇想近身是難如登天,他大掌一揮,他們全是趴下了。

「可我心裡不踏實,浮得很,一合上眼,滿是奇影怪夢地晃呀晃。」晃得她心頭七上八下,煩躁難安。

「福晉何不走一趟萬安寺,替貝勒爺求個平安,您也好放下心。」

「也好,我這就叫管事準備準備,到廟裡給菩薩上柱香。對了,去上個藥吧!這一身傷讓你家貝勒瞧見了,肯定跟呼蘭那丫頭沒玩沒了。」

怎麼說都跟了他好些年了,怎能有著旁人隨意欺淩至此。

「謝福晉關心。」跪得太久,腳麻了,小安子一起身竟跌坐在地,哀呼呼地慘叫。

佟佳氏患者侍女,「魯兒,還不扶小安子一把,待會陪我去萬安寺上香。」

她話才剛落,大廳外冷不防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就見元真的知交好友魏江南滿頭大汗、神色焦慮地衝進來。「不好了、不好了,福晉,貝勒爺出事了……」

呼!呼!喘死他了,快給他一杯水。

「什麼?元真出事了?」心頭一驚的福晉霎時白了臉色,壓根不在乎出身江湖的魏江南端起她的茶,一口飲盡。

解了渴,這個大鬍子才援了口氣說道:「有個朋友從西域經商歸來,帶了匹好馬開賣我,說是大漠名驅,我一瞧,乖不隆冬,不就是元真的疾風嗎?」

「真是疾風,你沒看錯?」人有相似,物有類同,何況是牲畜呢。

「它一見到我就用鼻子蹭我,看的我那朋友好不驚奇。疾風就像它主子一樣怪癖多,非熟悉的人不親近,我一眼就認出它了。」絕不會搞錯。

「那元真呢?你有沒有瞧見他?」佟佳氏著急地問道,一方帕子被她擰皺了。

「就是沒看到才敢寄來報訊那。一聽管事說,這幾個月了都沒他音訊,我都急慌了!」

秀婉面容露出焦急憂色,「他出門至今音訊全無,呼蘭格格才剛來鬧過,我還推她說真兒下落不明,沒想到……讓我給說中了……」

「別急、別急,福晉,是我莽撞了,也許元真一點事都沒有呢,我看我帶人去找找,一定找他帶回來讓您,罵罵他。」父母在,不遠遊,元真是不孝子。

「把禮親王府的南康貝勒一起找去,府裡的侍衛也一併帶去,一有他的消息馬上派人傳報回來,有勞你了。」她的兒,千萬不能有事。

貝勒爺的失蹤,引起王府上下一片驚慌,唯有端敏側福晉如同無事人似的逗弄小孫子,暗自高興,與眾人心願相反地希望元真客死他鄉,她的元祥才能取而代之,登上王爺之位。

「什麼,你有身孕?!」

在互表心跡後,元真便與陶樂梅形同夫妻般的生活著,同飲一缸水,同用一鍋飯,
同睡一張床,恩愛纏綿地夜夜共度春宵。

一日,他出門打了幾頭小鹿回來,想為那個近日食慾不振的小女人補補身,她白日
在藥圃做事,夜裡又要應付需索無度的他,難怪會精神不濟。

他沒想到她的不適不是單純的體力不夠用,一時間,聽聞了這消息他也慌了手腳,
既驚且喜地瞪大眼,直愣愣的看著她尚未隆起的平坦小腹,開心又擔心的不知該怎麼照顧好一名孕婦。

「小聲點,別大聲嚷嚷,讓人聽見了多難為情。」陶樂梅臉上散發著出為人母的慈愛,手心按著肚皮,露齒微笑。

「有什麼好害羞的?我要當爹了,該高興不是嗎?我的樂樂要為我生下一個小樂樂,我有孩子了!」留著他血脈的骨肉啊!一個小小的玉人兒。

他就想普天下的父親一樣,流露出為人父的驕傲,期盼孩子粉嫩逗人。

「也許是小元真。」她想生一個像他的兒子,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溫柔體貼,
強壯勇敢地長成翺翔天際的巨鷹。
元真以額抵著她的,輕笑如風,「不論是男是女,都是我們疼惜如命的寶,他會是爹娘的小心肝。」

「真的?」他腦中浮現出一個畫面,粉嫩嫩的娃兒學走路,抱著她的大腿直喊娘,
讓她笑得瞇了眼。

「嗯!我會親自教他騎馬射箭,詩詞歌賦,讓他當個文武兼備的小格格或小貝勒。 」他會有前呼後擁的僕從,錦衣玉食,過著富貴的生活。

青睞羽睫,陶樂梅沒好氣地一晬,「又在發夢了,咱們的孩子哪能攀權附貴,我只有他健健康康的長大,別惹什麼大麻煩讓我操心就好。」「我說了我是端親王府的貝勒爺,你就是不信?」他一臉無奈的苦笑。

「我也說了,你若是貝勒爺,我便是格格,咱們天生一對,門當戶對,誰也離不 誰。」他輕握他大掌,十指交扣。

「門當戶對……」笑意,淡了。

她不經意的一句話,像是一桶冷水當頭淋下,讓沈浸於喜悅的元真頓時臉色一變,
心情忽地沈重起來,眼眸深處浮起一抹墨色。

祖宗體制漢滿不通婚,他貴為皇室宗親,婚姻大事不能任由自己做主,他要如何告訴樂樂,他只能為妾,無法當他的妻?

況且京裡還有一椿婚約等著他,禦賜的婚事不是他說不就能拒絕,牽連甚廣,他不能為了一己之私罔顧府中老少,聖意難違。

何況就算樂樂願意委曲,隨他回京,只怕心高氣傲的呼蘭格格也容不下她,百般刁難地讓她和孩子難存於世,好獨佔他一人。

該用什麼方法才能兩全其美,既得所愛,又能擺脫皇上的賜婚?懷裡的人兒已是他愛入骨子裡的珍寶,她沒法與她分離,另娶他人。頗為困擾的元真神色陰鬱,冷凝著深沈雙眸,為日後不可預料的發展感到煩躁不堪。

「……元真?元真?你在想什麼,怎麼不理人……」他的表情好駭人,像是結冰的湖水。

心愛之人的聲音飄入耳中,將他思緒拉回神,他表情轉柔。「我在想咱們的孩子該取什麼名,樂真或元梅如何?可男可女。」

陶樂梅笑出聲,沒察覺他抑鬱難解的心事。「還好幾個月後的事,你急什麼急呀! 」

「我從我們的名字中,各取一字為他命名,他日後才會感念父母對他的撫育之恩。
」其實他是擔心無緣見到孩子出世,先取好名好日後相認。

元真近日來有種預感,府裡應該快找來了,貝勒爺失蹤數月絕非可等閒視之的小事,久未與府裡聯繫,只怕此濟已引起軒然大波,全力動員搜索了。

而他若想與樂樂天長地久,決計不能帶她回京,他必須先解除與胡蘭格格的婚約, 方能確保她和孩子的安危。

「你想太多了,孩子養大是別人的,別指望他會感激,只要不在我們老得走不動的時候把我們掃地出門,你就該偷笑。」養兒不防老,還是有個老來伴最好。

    「老得走不動…… 」他握緊她柔細小手,捨不得放開。但世事真的能盡如人意嗎?唉!

「咦,你在歎什麼氣呀?」星眸輕睞向他,不解他的這股愁意從哪兒來。

「我在歎氣嗎?是吐氣,你聽錯了,有妻有子,還有誰能比我快意?」暫時先將隱憂捺下,他的開心不假,眼底盈滿對她的濃濃愛意。

「提到妻子…… 」陶樂梅忽地臉紅,語氣嬌羞。「婚事該辦不辦了吧?碎嘴的鄰居總說些令人難堪的流言流語。」

桃花村女尊男卑,女人豢養奴才當男寵時有所見,在這封閉的村落不算什麼,男人本來就低人一等。

她主動提起親事是不想他被村民看輕,有了夫妻名份,他的地位自然能提升,旁人再也不能當他是奴才,時時打他主意,想用銀子買下他。

「還不急。」元真不假思索的拒絕。
「嘎?」她一怔,面露不解。

瞧陶樂梅眼底有抹受傷神色閃過,他心頭猛地一緊,「我的意思是再等上一段時日,咱們賺夠了銀子再風風光光辦場婚禮,氣死惡鄰。」

「元真,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他的口氣很急,聽得出這並不是真心話。

「不,我想娶你,今生今世我只想娶陶樂梅為妻。」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盼望,與她比翼雙飛。

「『只想』代表了不肯定,還有變量,在我救起你之前,你有其他的女人對不對?
她曉得外面的世界和桃花村不同,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左擁右抱享盡美人恩,而女人只能從一而終。」

她有些懷疑,留下他究竟是對是錯?

女人的直覺真是敏銳,他暗暗一驚。「都過去了,我心裡只有你一人。」

「無妻無妾無子女?」她為時已晚的問道。

他輕笑地摟著她,讓她坐在他大腿上。「樂樂,你也會擔心嗎?」

她微惱地擰了他一下。「我先警告你,我們桃花村的女人絕不允許一夫多妻,你要是已經娶妻妾就老實講,我不與人共夫。」

「好凶呀!娘子,悍婦馴夫……好好好,別動怒,小心傷到孩子,我至今尚未成親,也未納妾。」幸好他對床弟之事小有潔癖,未如祥弟那般妻妾成群。元真先故意逗弄她,惹得她發火,繼而佯裝弱夫怕悍妻,開頭求饒,他時驚時懼地扮演小男人,可臉上始終帶著寵溺笑意,護著孩子的娘。他說的是實話,只有稍微避重就輕了一下,隱瞞另有婚約在身一事。

「那我們明天就成親,不許你搖頭!」她霸道的命令,皓腕放在他頸上威脅,作勢他若反對就插死他。

「樂樂……」他眼底有著懇求,將她雙手拉下。

「不聽不聽,你要是愛我就娶我,我不稀罕什麼風光婚禮,我要你是我的夫、我的依靠、我孩子的爹,不離不棄,生生世世。」她對婚姻的期盼很單純,只要有她愛且愛她的男人就夠了。

也許是女人天生的敏銳,陶樂梅隱隱約約有一股不好的預感,覺得他快要離開她了,即使他人還在身邊,他卻感覺他越離越遠,遠到她伸直了手臂也摸不到的地方……

這股不安令她恐懼,在有他的陪伴後,她再也無法人手一個人的孤單。

「你別說我不愛聽的話,古大娘說孕婦的情緒起伏大,你最好不要太刺激我,我… …嘔……嘔……我……我想吐……」好難受,胃象快要反過來似的。說時遲那時快,一陣酸氣猛地往喉口沖,早膳沒吃多少的陶樂梅捂著口,想抑制翻攪的胃,她連連嘔了數聲,嘔出好幾口酸水。

「樂樂,很難過嗎?快喝口水…… 」他的臉色好蒼白,汗濕雲鬢。

元真心疼地取來痰盂,撫著她的背讓她好受些,她臉上的神情不比她好到哪裡去, 不捨且擔憂。

喝了口茶,她又吐了。「你……你不準負我……懷個孩子好辛苦…… 」

「好,元真定不負陶樂梅,今生只娶你為妻。」看她吐得七葷八素,他實在無法形容心中複雜的感受,他保證,他會好好珍惜眼前這個為他壞了骨血兒受苦受難的小女人。

陶樂梅氣弱地笑了,聽到心上人的誓言,她笑得開懷。

只是,怎麼吐個沒完呀?明明沒吃什麼東西的,卻乾嘔不止,喉頭都嘔得發疼了。

「元……元真……我會不會死……嗚……?我全身都好難受耶,一點力氣也沒有…… 」看,連要握他的手都握不緊,渾身乏力。

「胡說,你只是孕吐而已,過了前幾個月,情況就會好轉了。」他安慰著,不讓她胡思亂想。

「可是,我好像聽見有很多的馬蹄聲靠近,還有嘈雜的人聲…… 」唉!有人在敲門嗎?

蓬門華戶,親友避之,虛掩的門扉已許久不曾傳來叩門聲。

元真剛才分出心思留意其它,豎起耳朵一聽,真有人聲交談。

驀地,他臉色大變,目光諱莫如深地看著陶樂梅,極度不想回頭去面對門外的人,
他還沒想好怎麼帶這小女人一起回到他原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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