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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1 10:38:20

前言:

  哎呀!這婆娘是當他死了不成!
  也不想想她可是他軒轅某人明媒正娶的妻子耶,
  竟然敢如此不知羞地在大庭廣眾下袒胸露體,
  不但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還送了他一頂不折不扣的「大綠帽」,
  可惡!她簡直不把他這個相公放在眼裡,
  看來不好好教訓教訓她,她還真要欺到他頭上去了呢……


緣起  

  樂舞原是皇室大典或大禮,乃至於儒生吟風作雅之著,然而到了最後卻成了統治階級驕奢淫逸,追求聲色享樂的方法之一。

  其風由古乃至各個朝代,益發迷醉。

  春秋有夫差為西施所造的館娃宮、響屧廊,乃至漢武帝所建立的宮廷樂舞機構——樂府,和唐玄宗時的左右教坊……

  而到唐朝時,除了傳統的樂舞,更多了民間的雜技、幻術和武術,統稱為百戲,在大唐宮廷裡盛行萬分;除了教坊中的樂舞人員,更是廣招民間頂尖好手齊聚鼓架部。

  然在大唐鼎盛時期卻經歷安祿山叛變,直到代宗、肅宗至德宗,遷都回長安,樂舞之風才再次吹起,甚至可媲美開元時期。

  為了重振宮廷樂舞笙歌,大內廣招民間舞伶、歌伎、樂師,哪怕是身在酒肆、花樓,皆能踏進大內教坊的鼓架部。

  諭旨一下,城內外的多家酒肆更是不論如何皆得奉上兩名美伶。

  然而位在城北大街尾的無憂閣掌櫃衣大娘卻是苦煞了心思,不知該怎麼安排這兩位入宮的人選。

  不給,是殺頭大罪。給了,又怕耽誤了兩位佳人的下半輩子。

  宮門深似海,誰知道一旦踏進裡頭,是否還有機會再走出宮外?受寵是好事,卻可能得在宮中到老,甚至在教坊中被批鬥到死;而不得寵也不算是好事,畢竟又不一定能夠再踏出宮外。

  但聖旨在前,她該如何是好?只得好生琢磨了。

楔子  

  「她都嫁入府裡一年了,可是肚子卻一點消息也沒有,依我看……不如讓我差人再替你找個門戶相當的好姑娘,讓你納為妾,如何?」

  軒轅門乃廣陵一大戶,經手的產業無數,經脈遍佈江南,甚至與西域一帶也有生意往來。軒轅門最早是以鏢局起家,再慢慢地開枝散葉,擴散至各行各業,建立了廣陵首富的地位。

  然而在軒轅門家業漸入佳境後,原本人丁眾多的軒轅一脈卻步入了現下幾乎要斷後的糗態。

  而眼前在說話的人正是軒轅老夫人,在一旁打瞌睡的則是軒轅家僅剩的唯一血脈——軒轅頡。

  老夫人久等不到回應,惱怒地瞪著他吼了起來:「我在同你說話,你竟給我打起盹來了?」

  軒轅頡挑起眉,微掀長睫,粗魯地打了個呵欠。

  「娘,真非得要納妾嗎?」他擡高雙臂向上伸展,適時地活動筋骨,不知該拿他這個娘親如何是好。

  天天若是念上一回便罷,然她不是;每見著他便得要念上一回,而且似乎愈念愈帶勁,倘若見著他不念上一回彷彿對不起她自個兒似的。他迎娶正室都還未滿一年,犯得著這麼著急嗎?

  況且他的正室衣蝶戀的性子可是野得很,倘若他真納了妾,說不準軒轅一脈會提早斷嗣,因為他一定會死在她手裡。

  說來也丟臉,但他還真是打不過她。

  她可是黃山淩波闕淩波老人的嫡傳大弟子,儘管年紀比他小了三歲,可她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又是淩波老人唯一的女兒,遂他在拜師學藝之際,還得窩囊地喊她一聲師姐……

  這師姐可不是叫假的,她的武學造詣奇高,他連一次也沒贏過她……可誰說男女之間非得用武學決一勝負?

  武學輸她,但他仍舊俘虜了她,把她給拐進了軒轅門,是不?

  「不納妾的話,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咱們軒轅門斷嗣絕後嗎?」老夫人一擡手,隨即劈碎了他擱著雙臂的雲桌,讓他險些躲避不及。

  「娘……誰說不納妾,咱們家便得絕後來著?」見娘親的心情不佳,軒轅頡聰明地閃到一旁,將迥拔的身軀斜倚在花幾上。「我同蝶戀成親尚未一年,孩子的事情壓根兒不用急嘛。」

  他並非排斥納妾,只是他並不覺得對現下的生活有何不滿。

  蝶戀的性子烈歸烈,倒是十分知道進退,又懂得如何伺候娘親,這樣的媳婦兒有什麼好嫌棄的?

  至少他是挺滿意的,當然,若不是喜歡她的話,他又豈會迎她入門?

  倘若可以,他是極不願為了納妾而逼走蝶戀;依他對蝶戀的瞭解,只要他說要納妾,她不是二話不說轉頭便走,要不就是趁他睡時往他胸口刺上一刀,除此以外,絕無他法。

  「你不急,我急啊!」老夫人起身將他逼到角落。「要是軒轅門在我手上絕後,你要我死後怎麼有臉去見你爹?」

  「爹都已經死了,你何苦想那麼多?況且……我不想因為納妾而失去蝶戀。」

  「你這孩子說那是什麼話?你是被蝶戀給迷住了不成?居然為了她而不願納妾?」老夫人氣得幾乎要掐上他的頸項,倘若不是顧及還要他傳子嗣的話,她早就掐死他了。「當初要你迎她入門,不過是想要利用她身上的極陽之氣,看看能不能破除咱們軒轅門單脈相傳的邪風,然你卻迷上了她那一張臉……本以為她的生辰八字可以讓咱們軒轅家的子嗣更加興旺,孰知她的肚皮卻是恁地不濟。」

  「娘……」誰說他是為了這個才娶她為妻的?

  「我不管,橫豎我已經替你把事情給安排好了,今兒個晚上你就給我到梅苑,同我親自替你挑選的姑娘圓房。」老夫人不容置喙地道,絕不允許任何人拂逆她的意思,儘管是她一手拉拔長大的獨子亦同。「至於蝶戀……我已經差人先把她給支開了,你放心去,犯不著怕她惱怒。」

  「娘,你、你現下算是先斬後奏嗎?」嘖,剛才還假意探他口風,她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根本就是趕鴨子上架,壓根兒不管他到底願不願意。

  「這個家由我作主,我說了算。」

  「娘……」

第1章(1)

  「嘖,什麼玩意兒。」

  「發生什麼事了?大掌櫃的,怎麼今兒個才睡醒,就臭著一張臉呢?」丫鬟鶯鶯一打開門,便見衣大娘一臉怒容地翻坐在暖帳裡。

  「沒什麼。」衣大娘淡淡地道。

  不過是方巧夢見一個教她厭惡的人罷了。

  唉!這事都已經過那麼久了,怎麼她到現下還記得呢?

  「倘若真是沒什麼,大掌櫃的怎會擰緊了眉?瞧你的樣子好似氣得很。」鶯鶯掀開了輕薄如翼的霞帳,笑睇著她攏起的柳眉。

  「沒的事。」接過鶯鶯遞來的濕透手巾,她輕抹著稍稍冒汗的臉。

  怎會氣?不氣不氣,都已經是八百年前的事了,有什麼好氣的,她只是不想再夢見那一張臉罷了!惱也只惱自個兒當初怎會識人不清……還有老是在她面前擺張和藹笑臉的婆婆竟會如此待她。

  她明知道一旦讓她兒子納了妾,她是絕無可能留在軒轅門的,但她仍是義無反顧地做了……她不是真要她這個媳婦兒,只是為了她的生辰八字……一個人的價值竟然比不上落土的生辰八字,想來倒也可笑。

  倘若不是因為她的生辰八字極具陽氣,可以助軒轅門不斷子嗣,怕依她這黃山的武學後人是絕對進不了軒轅門的,是不?

  不過,軒轅門單脈相傳太久了,也莫怪她怕軒轅門會絕後……

  只是她實在不能接受兩女共事一夫,說不準不是二女,而會是數女共事一夫,教她忍受這個,倒不如教她去死還來得快活。

  「還說沒事?眉頭都可以夾死蚊蚋了。」接過衣大娘遞回來的手巾,鶯鶯笑得眼都彎了。「有什麼事是不能同我說的嗎?大掌櫃的不都說,無愁出閣之後,便把我當女兒看待了嗎?」

  「可我的女兒是不會這麼貼心的。」唉!是她教女不嚴,一個不小心把她給寵上天了。

  「幫我梳頭,甭提些諢話了,我不都說沒事了嗎?」

  她不想說也不會說。

  「我可沒瞧過大掌櫃的這般不對勁的模樣。」鶯鶯嘴上念著,但還是乖乖地扶著她走下炕,坐在鏡台前。

  「哪裡不對勁?」衣大娘不甚在意地低喃著。

  「你瞧。」鶯鶯指了指鏡中的她。

  衣大娘不解地盯著鏡中的自己,不甚相信地瞇緊了水眸再向前挪近,想看清楚臉上的東西是什麼……看不清楚,她索性伸手拂上臉頰,登時發覺一片濕意……難道會是淚?

  她嚇得瞠大圓眸,不敢置信地瞪著蔥白指尖上的淚滴。

  她居然在夢中落淚了!怎麼可能?

  衣大娘盯著指尖出神,卻驚見鏡中的鶯鶯直盯著她的手指,不自然地輕咳了兩聲,淡然開口道:「這是口水。」

  「口水?」

  「我說是口水就是口水,要不你認為會是什麼?」衣大娘佯裝微怒地喊道:「還不趕緊為我梳頭,你以為今兒個不用幹活了不成?閣裡還有多少事要我去處理,你的手腳不俐落點,要是耽擱了大事,瞧我怎麼整治你。」

  「對了,說到這事,我才想到宮裡差人送了手劄來呢。」她輕呼了一聲。「而且聽說隔壁修府的白時陰也回府了。」

  衣大娘輕佻起柳眉,瞪著鏡中的她。「鶯鶯……動作還不快一點,倘若耽擱了正事,你瞧瞧我會怎麼剝了你的皮!」這麼重要的事,她居然耗到現下才說……看樣子,今兒個想要她不動怒都難了。

  「殿下差人送了手諭來,說大內宮中缺了個和親公主……」

  衣大娘眼波流轉,嬌媚惑人,蔥白纖指更是輕折著剛瞧完的手諭,杏紅色的唇勾得萬分迷人,瀲灩的水眸更是直盯著坐在她堂下動也不敢動的一男一女。

  她身為太子殿下的幕僚,自然得要替主子分憂解勞,殿下既差人送來手諭,她沒有不辦妥的道理,更何況這樁原本可能會相當順利的和親之事,就是讓她麾下的徒弟給搞砸的,她這個師父能不擔起責任嗎?

  要他入宮查清楚郡陵王到底是屬宮中派系的哪一支流,孰知她這個徒弟竟然將原本要和親的公主給帶回了無憂閣,讓她不知道是該將那公主留下,還是把她遣回宮中……然為了這個笨徒弟,她也只得咬牙和血吞,硬是把這差事給擔下。

  當然,即使讓公主在她這小小的無憂閣裡待下,也並不代表事情便已告一段落,而今手諭傳來的消息,才是真正要善後的重點。

  她非得找個人遞補這個空缺不可。

  公主?到底是不是個公主並不重要,說穿不就是要個姑娘家,只消長得好看一點,別在半夜嚇到人即可,橫豎對方也不可能真的查明正身,只是這個人選到底要找誰啊?

  畢竟要和親的民族可是塞外的回鶻哩!有誰會願意到那文化未開之地?

  就算是給一大筆銀兩,也不一定有人願意,因為踏進那兒,或許是一輩子都回不來了,有了大筆銀兩又如何?說不準只能拿來陪葬。

  真是為難哪!倘若可以的話,她還真不希望獻上任何一個人。

  都是這個笨徒弟給她捅了這麼大的樓子……要他男扮女裝入宮當啞巴舞伶,他居然拐了個公主回來!早知道會如此,她就掐死他算了。

  「師父……」水無痕咧嘴傻笑著。

  「嗯哼?」她哼出一口氣。

  現下叫師父有用嗎?怎麼當師父的會這麼倒黴,要幫他們把屎把尿不說,還得替他們擦屁股……她絕對不再收徒弟了,光是收了這些就已經把她搞得七葷八素,倘若再這樣下去,天曉得會變成什麼樣子。

  「乾娘……」安平公主李初雪也出聲了。

  「不敢、不敢。」哎呀,她是哪裡修來的福分啊,居然能讓宮裡的金枝玉葉喊她一聲乾娘。

  「可無痕說你是他的師父又是他的乾娘,倘若我不跟著這麼叫的話,我又該如何稱呼你呢?」在這兒待一段時候了,身份亦不比往常,她多少也懂了一些進退,自然得要……算是入境隨俗吧。

  況且,因為有她在,她方能躲藏在這兒不被人發現。

  「怎麼稱呼啊……」要她叫聲大掌櫃的,似乎是生疏了些,好歹水無痕這兔崽子也是她的徒弟,更是她撿來的乾兒子,所以總不能要她大掌櫃的或是大娘喊個不停吧,可若要她喊她聲乾娘,她又渾身不對勁。

  「我倒覺得要喊你一聲大娘是挺不妥的。」李初雪倒是先提出意見。「你壓根兒不像是大娘,瞧你這般地絕艷無儔,即使是在後宮也難得一見,更何況根本看不出你是無痕的乾娘……倘若叫聲姐姐倒還差不多。」

  她說的可都是真心話,甚至她還懷疑她的歲數根本沒有那麼大,可無痕說和乾娘已經相處十多個年頭了,且那年他讓乾娘撿回去時,無愁剛出生,這衣大娘今兒個到底是多大歲數了?她是怎麼認識皇兄的?又是怎麼會成為皇兄的心腹再繼而成為大內密探?

  而且,她可是知曉無痕的武學程度,可身為他師父的衣大娘不過是一介女子,怎會有如此高深的功夫?

  衣大娘的背後是一團謎,沒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第1章(2)  

  「嘴巴甜成這樣……」聽見她毫不虛偽的讚美,衣大娘笑得花枝亂顫,打從心底把她疼入心坎,教她怎能不幫她呢?

  唉!難道真要她犧牲混入宮裡的畫眉丫頭?

  衣大娘輕揉著眉心,不知該拿這件事如何是好?更不知要如何部署才好……真是累煞她了。

  或許她真是做錯了,她不該攬上這麼多事來累垮自己,而且身旁又沒半個人可以幫她,讓她歇口氣;說到那一群不成材的徒弟,要是能不惹事,她就阿彌陀佛了,哪裡還敢奢望他們替她分憂解勞?

  當初不該在街上挑臉蛋的……

  「大掌櫃的、大掌櫃的……」

  鶯鶯自前院繞過分隔前後院的流水樓台,一路往後院直奔而來,還不忘扯著喉嚨大喊著。

  「大白天的,你見鬼了?」衣大娘擡眼,沒好氣地數落著。

  這丫頭……要她到修府去把白時陰給請過府來,她就像失蹤般地一直不見人影,現下都過晌午了,她才像個瘋丫頭似地跑來,一張嘴還聒噪得教她受不了……

  她是不是替她取錯名字了?

  「大掌櫃的,小白讓大白給攔在府裡出不來。」鶯鶯氣喘籲籲地答道。

  衣大娘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唉!若不是她挺熟悉隔壁修府的情況,現下怎會聽得懂什麼大白小白來著?這一對雙生兄弟,一為修府總管,一為修府當家的貼身侍衛。

  而喚小白的那一個,一年多前為了醫治他主子,不惜上天下地地去找尋江湖上頗富盛名的鬼面神醫,如今總算是回來了。

  回來是件好事,這麼一來,她那個笨女兒總算可以稍稍安心,不用再為她夫婿的身子骨擔憂受怕,只是……倘若白時陰他大哥先行將他留在府中,不讓他到無憂閣一坐,這事兒……她也該早些回報吧,是不?

  現下都什麼時分了?說起話來又沒頭沒尾的……她真非讓她感覺到自個兒的失敗是不?

  「為什麼小白會讓大白給攔在府中出不來?」她歎了聲,問得很疲憊。

  「因為小白帶了幾個人一塊回來,大白說要招呼他們,小白自然是分不開身。」鶯鶯回得有些傻愣。

  「那你可問了他何時可以分身過來?」

  「沒。」她答得理所當然。

  衣大娘翻了翻白眼。「倘若你沒問的話,那你到底在那裡窩那麼久作啥?」從無憂閣到修府,依她的腳程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姑娘倒是可以耗上幾個時辰,她到底是去做什麼的?

  「好久沒同小白見面了,敘敘舊嘛……」她輕笑著。

  「小白不但帶了一個好標緻的姑娘回來,還帶了兩三個男人,說是順路,還有啊……」

  「好了好了,我沒要你說那麼多。」衣大娘揮揮手要她住口。

  啐!一張嘴只要打開就忘了要閉上,吵得她頭都疼了。

  她今天到底是怎麼著?做了惡夢不打緊,可從醒來至今就沒件順心的事,每件事都教她頭疼得想要丟下一切散心去。

  「哦。」她乖乖地退到一旁。

  衣大娘又歎了一口氣,「你杵在這兒做什麼?現下都什麼時分了,你還站在這兒,活兒都不用幹了?」

  「現下……」鶯鶯擡眼望出窗外。「哎呀!天色都暗了哩。」

  怪了,她不過才去串一下門子,怎麼天就暗了?

  「還哎呀!」衣大娘擰起眉,放聲吼著:「你以為今兒個不用開門做生意了不成?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同我打馬虎眼,真以為我不敢罰你嗎?」

  她怎麼能允許自個兒底下的人恃寵而驕?

  「鶯鶯知道了。」聞言,她隨即一溜煙地消失在後院。

  衣大娘嬌顏不改,卻添了幾分疲累,今兒個都還沒上工呢,她卻已經累得不想動了。

  「無痕,待會兒你代我到閣裡探探,倘若有什麼事情,再回頭同我說一聲。」她揉了揉眉心,感覺連腦際都隱隱作痛。

  「是。」水無痕恭敬地應了聲。「可師父……和親之事……」

  總不會要他把公主送回宮裡吧!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不能退換的,況且他也不會點頭。

  「得了,你犯不著怕我要你把初雪送回去。」

  她怎會不懂他的心思。

  一對如此濃情蜜意的交頸鴛鴦得要修上幾世的緣分?她再狠再殘忍,也不可能硬是拆散他們。

  「那……」

  「我自有定奪。」頭痛的事情就交給她吧,誰要她是他師父;誰要她是他乾娘呢?倘若她不替他處理,又有誰能替他處理?「你只管把我交代你的事辦好便成,其他的你就甭擔心了。」

  「謝謝師父,我就知道師父待我最好了。」水無痕喜孜孜地笑彎了眼,大手緊緊地包住李初雪纖嫩的玉手。

  「滾!別淨在我眼前說些噁心話。」

  衣大娘挑眉睞著他,粗聲粗氣地吼著以掩飾向來不讓人發覺的羞赧,她的臉皮就是這麼薄,就是禁不起別人的謝忱,尤其是她自個兒的徒弟們,總會教她不知所措。

  這一切都要怪初雪這丫頭,沒事同無痕說什麼她待無痕極好,還說得一副她挺懂她似的……真是教她又愛又恨。

  「我知道了,我退下了。」水無痕答了聲,牽著李初雪便打算要退下。

  「等等,你拉著她上哪?」衣大娘出聲喊道:「你別同我說你要帶她到前院去,若是讓人認出來,我頭一個就掐死你!」

  這個專惹麻煩的惹事精,倘若再給她惹出麻煩的話,她就、她就……

  「是。」水無痕輕拍著自個兒的頭,對著李初雪道:「你待在師父這兒等我,一有空閒,我自會找空檔來見你……」

  「去去去,還說什麼悄悄話?別留在這兒礙眼。」她揮著手要他快點離開,免得惹她心煩。

  唉!麻煩事,全是一幹麻煩事,她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享清福啊?

  她想要享清福,想要丟下一切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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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1 10:39:02

第2章(1)  

  見鬼了,真的是見鬼了!

  抓上一條銀絲繡邊的帔子,身穿棗色袒胸大襦衫的衣大娘,氣急敗壞地在無憂閣的個個廂房間來回奔波著。

  今兒個到底是怎麼著?

  難道大夥兒都知道她心情不佳,特地到無憂閣來串門子不成?原本是想要靜下心,想個辦法好生解決和親之事,誰知道今兒個的生意這麼好,居然讓她忙得不可開交,別說靜心了,就連兩條腿要歇一下的時間都沒有。

  「大掌櫃的,天字房的陳老爺正等著呢。」

  剛走過渡廊,還沒轉進絲竹囂狂的前廳,便聽見擦身而過的跑堂吼著,聲音又急又烈,惱得她劈頭就回道:「知道了,你沒瞧見我正在走嗎!?」

  她這不就在走了嗎?沒瞧見她這兩隻腿都快打結了嗎?

  瞧瞧,現下都已經二更天了,居然還有人陸續跑到無憂閣來,本來有客倌上門,她這個掌櫃的自然是該笑得合不攏嘴才是,可惜她今兒個心情不佳,沒關門趕客就算不錯了。

  都怪今早那個莫名其妙的惡夢,害得她今兒個一整天都心神不寧,還疑神疑鬼的,活像是要瘋了一般。

  明明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為何她到這當頭還這麼在意?

  在意得讓她一整天的心情都快活不起來,再加上和親之事,還有白時陰……對了,那小子到現下都還沒踏進無憂閣,該不會是早早休息去了,壓根兒就忘了她要他過來一趟?

  還是鶯鶯那丫頭打一開始就沒把話給說清楚?

  「大掌櫃的,尚書左丞大人在鎮宇房裡等你一敘哩。」衣大娘正想著,卻見到充當跑堂的鶯鶯從她身旁跑過,她連忙一把將她逮住。

  「我問你,你今兒個到底有沒有同小白說我要他過來一趟?」

  很好,省得她待會兒還得想辦法在這麼大的院落裡找她。

  「有啊,他現下不就在沈雲廂裡候著?」鶯鶯眨了眨眼。

  「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聽你提起?」衣大娘瞪大了眼,有股衝動想要掐死這個少根筋的丫頭。

  「咦?我沒說嗎?」她無辜地又眨了眨眼。「大約一個時辰前來的,而且他還帶了順路到京城的朋友一道過來,說今兒個要住在無憂閣裡,我聽小白說,那些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哩,所以啦……」

  「好了、夠了!」她重喝一聲,打斷她的聒噪絮語。「我現下就去找他,你去做你分內的事。」

  她定是取錯名了……鶯?依她看,該叫麻雀才是,一張嘴吵得她就快要失手殺人了;她要是只有一張嘴吵也就罷了,還可以稍稍容忍,可她的腦袋瓜子啊……真教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要她辦的事,從沒一件可以辦妥的,留她在無憂閣也不知能做什麼,可要趕她走,她又於心不忍,只好……累死自個兒了。

  自找的,怨不得人。

  「可尚書左丞大人……」

  「皇上來了也一樣,同他說我沒空,正忙著呢。」她不耐地吼著,拔腿就跑,完全不理會在她身後呼喊的鶯鶯。

  她真受不了這丫頭,索性把她送去回鶻和親算了。

  無憂閣位於玄武門外的城北大街上,佔地之大絲毫不遜於比鄰的長安侯府邸。而無憂閣門懸鮮花綵帶、梁掛大紅燈籠,踏進垂花門後,映入眼簾的是蓊鬱的林木和繁花錦簇的花園,放眼向西邊望去,只見廂房幢幢以曲橋渡廊相銜接,再由一座拱橋通向中央廳堂。

  此乃風雅作樂之地,不管是在廂房中,還是中央的廳堂裡,皆有舞伶曲倌作陪,無論是要吟詩作對、唱曲揚舞,自有應對,而到此享樂的客倌們,則可以在這些地方來去自如。

  但唯有東廂和後院是進不得的。

  後院是曲倌舞伶的住所,而東廂則只有某些特定人物才能入內。

  衣大娘快步地從中央廳堂往東廂的沈雲廂走,一個縱身躍上樓閣,見裡頭的燈火搖曳,相信人還未走,可裡頭傳來的低嗄聲,聽來卻不像是白時陰的聲音,不知是她太久沒聽到他的聲音,還是這說話的人便是鶯鶯口中的其他人?

  「時陰在裡頭嗎?」她站在飛揚的簾帳後輕問道。

  雖說少有人知道她身為大內密探的秘密,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誰也無法預料是否會有弟子將她的身份洩露出去。

  「師父!」白時陰驚喊一聲,瞬地掀開簾帳出現在她面前。「許久未見,師父還是如往常一般絕艷地教人不敢直視哩。」

  衣大娘見狀,隨即歛下戒備,纖手拂上他曬黑的臉。

  「真是辛苦你了。」能夠得這替主子分憂解勞,甚至是賣命奔波的侍衛,真是他主子的福氣,而她……注定沒這福分。

  「不辛苦,這是我該做的。」白時陰喜孜孜的,一張清秀的俊臉滿是笑意。「我這一趟可沒空手而回,總算是讓我把鬼面神醫給帶了回來,雖說少爺今兒個在邊關,但不礙事,明兒個我就會起程到邊關去,少爺的身子骨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不多停歇個一日?」她倒是心疼他這孩子了,雖說他不過虛減她幾歲,可她總是把他當孩子看待。

  「不了,拖了一年多,拖不得了。」事情總得有個先後,快些治好少爺的病,了一樁心事,他也才能心安呀。

  「師父,到裡頭坐一會兒,我介紹幾個朋友同你認識,這幾個朋友可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哩,倘若不是他們,我就甭想再回長安了。」

  白時陰微掀起簾帳,領著她走入廂房內。

  「哦?」看來鶯鶯那丫頭,這一回倒是沒傳錯話了。

  「師父,這一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

  衣大娘輕抿著笑意,緩緩擡眼,突地水眸一瞠,又微瞇起來,不敢置信地直盯著那人。

  是她眼花了,還是這廂房的燭火太暗,讓她錯看了?

  然而白時陰沒察覺她的異狀,自顧自的介紹讓她更加確定並非她錯看,亦不是幻覺,他真的是他。

  「夏侯的大師兄,他是……」

  「軒轅門門主——軒轅頡。」不等白時陰介紹完,她已斷然地把話接上。

  真是他!真的是他……難不成今早的惡夢是在告知她,她即將要再遇上這個負心漢……這是哪一門子的孽債啊?

  「咦?師父,你怎麼會知道?」白時陰錯愕不已。

  衣大娘挑起唇角冷笑著,瀲灩的水眸微微地瞇起。

  「在廣陵一帶,軒轅門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哩。」要她怎麼能不知道這個負心漢?

  當初欲娶她為妻時,說什麼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說得天花亂墜,孰知她才入了軒轅門沒多久,他便因為婆婆的一番話而決定納妾?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她當初怎會瞎眼讓他給騙了?

  她離開廣陵到長安,本以為這一輩子只要她不回廣陵,肯定是再也不會見到他了,想不到天不從人願……

  「師父……」是他聽錯了嗎?為何他總覺得師父說起話來,好似有點咬牙切齒來著?而且她看著軒轅頡的眼神……似乎挺怪的,完全不像她自個兒說得那般輕描淡寫。

  「你不是大師姐嗎?」坐在圓桌旁的鬼面神醫夏侯淚錯愕地道。

  「嗄?」白時陰回頭瞪著快要被他拐為妻子的夏侯淚。「夏侯,你叫我師父大師姐?」

  「師兄,她是大師姐吧!雖說大師姐出閣那年,我的年紀尚小,可我還記得一清二楚,因為大師姐的模樣根本就一點都沒變。」夏侯淚轉眼盯著軒轅頡,難得一口氣說那麼多話。

第2章(2)  

  軒轅頡盯著站在簾帳前一動也不動的衣蝶戀半晌,深沈的魅眸捨不得移開,只是一逕地看著她。

  沒想到他會在這裡遇見蝶戀……

  從她離開到現下已經十七年了,當年他差所有的手下幾乎把整個廣陵城都翻了過來,甚至還回黃山去找,但依舊沒有她的下落,可現下卻陰錯陽差地在京城與她相遇。

  她還是一樣的美,眸底的傲氣不改、眉梢的烈性不變,儘管闊別十七年,她卻只是靜靜地睞著他,讓他讀不出她的思緒。

  比起十七年前,現下的她……內歛成熟多了,唯一不變的是她的容顏,一張教他深深著迷愛戀的臉、讓他可以拋下一身榮華富貴的美顏……然她卻一直不知道他愛上的不只是她那一張絕美的臉,還有她那一雙似火的眼眸。

  那一雙柔情似水,卻又熾烈如火的眼眸,教他至今仍忘不了她……闊別十七年,才又在這裡相遇,難道會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嗎?

  「蝶戀……」他低聲喚道。

  衣蝶戀緩緩地挑高柳眉,迷人的唇角勾得更斜,連水眸都笑彎了。「師弟,多年不見,你倒是一點都沒變啊!」

  真是冤家路窄啊!想不到她和他終究還是再見面了。

  不過……或許這是她自個兒種下的因,才會得此結果,當初她沒想到江湖中極富盛名的鬼面神醫便是她師妹,也是爹破例再收的最後一個弟子。

  十七年過去,她倒是長這麼大了,讓她一眼認不出來……不過,剛見到軒轅頡,要她怎麼注意得了她?

  說來說去,或許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吧。

  倘若當年無愁那丫頭沒害修府少爺受傷的話,白時陰也不會去尋鬼面神醫,更不會把這個男人給帶進無憂閣。

  儘管他是上京城,可若不是有前因在先,他也不一定會踏進這裡。

  真是造孽!

  「師弟!」白時陰嚇得眼珠子都快跳出來了。

  現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不僅聽得一頭霧水,還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不過這倒是得知師父身份的好機會。

  沒有人知道師父到底是打哪裡來的,也沒有人知道師父一身武學是從何學來,更沒有人知道她為何會獨自扶養女兒長大,甚至一手拉拔大一群無依的孤兒……說不準他可以在這當頭得知她的秘密。

  他喚師父一聲蝶戀……那八成是師父的閨名,既然他可以直接喚師父的閨名,是否代表他們兩人之間有不尋常的關係?

  他該不會是……

  「你說錯了吧,我是你的……」軒轅頡微蹙眉頭想要再解釋。

  「師弟。」衣蝶戀不慌不忙地應道。「你敢說你不是我的師弟?」

  「我……」他是!這是他這一輩子唯一讓他擡不起頭的事,可身為她的師弟卻又是不爭的事實;但儘管已經十七年未見,他還是她的夫君啊!

  「想不到竟是你和淚兒救了時陰,我在此謝過。」她輕聲道。

  「他既是你的徒弟,那麼我和小師妹救他也是應該的,而你……」她非得用如此生疏的口吻同他說話嗎?

  久別重逢的夫妻相見,不該是這種樣子的。

  當然,他是不敢冀望她會熱淚盈眶,可……至少她不該這麼冷漠,彷若他和她之間什麼都不是……她至少也該解釋解釋十七年前她為何會一聲不吭的離開吧?

  「時陰,你不是說你明兒個便要趕路上邊關嗎?」衣蝶戀壓根兒不睬他,轉頭逕自問著白時陰。

  哼,他又打算要灌她迷湯了嗎?

  她不小了,哪裡還聽得進那些虛情假意的甜言蜜語?

  不想再看他,實在是怕自個兒的修為不夠精進,怕一個不小心怒急攻心,會忍不住對他動手,她的徒弟可在這兒呢,她不想讓他知道太多事,遂只好咬牙忍著,在心裡希冀他最好別逼她動手。

  當年沒手刃他再離開,是憐他軒轅家無後,要不他這一條命哪能留到今天?

  「是。」唉!怎麼扯到他這兒來了?

  「那還不趕緊回府休息?倘若不養足精神,明兒個要怎麼上路?」衣蝶戀徹底地漠視軒轅頡,儼然當他不存在一般。

  「可我還不累。」他想知道內幕嘛。

  「回去。」她沈下臉。

  「你不累,可不代表明兒個要陪你上路的淚兒不累。」

  「哦!」白時陰很無奈,但他實在是無法拂逆她。「那麼軒轅大哥今晚要在無憂閣投宿,成嗎?」

  衣蝶戀緩緩擡眼,眸底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儀。「修府上百間客房,你主子不在,府裡除了一幹雜役再無他人,難道湊不出一間房供他住嗎?倘若真是湊不出客房,至少也該有間下人房吧。」

  要她讓他在這兒投宿?門兒都沒有。

  她寧可關門不做生意,也絕不讓他在此投宿。

  「怎麼,開了門卻不做生意?」軒轅頡不悅地擰緊了眉峰。

  衣蝶戀回身,笑得款款柔情。

  「做,為何不做?可今兒個已經晚了,咱們閣裡從不在這時分收客投宿的,規矩就是規矩,誰也不能改,遂只好請師弟和小師妹到修府一憩,讓修府善盡地主之誼,才不會失了規矩。」

  怎麼,他不走,難道是等著她送他上路嗎?

  他別想靠近她半步,儘管已經過了十七年,可也不代表她一定得要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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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1 10:41:09

第3章(1)

  城南的王爺府邸一片靜寂,奢華的大廳裡只坐著兩個人,連一幹雜役侍衛全都被撤下。

  「小王倒是沒料到你這麼快便趕來了。」八皇子輕勾唇笑道。

  軒轅頡淡淡回以一笑。「八皇子的手諭來得又快又急,我能不趕緊上路嗎?」他是不怎麼想來,可卻又不能不來。

  然這一趟,倒是多了個意外的收穫。

  他真沒想到會在京城遇見她,沒想到她竟會離開廣陵,跑到這離廣陵千�遠的長安來……倘若不是他碰巧到京城,倘若不是碰巧與白時陰那小夥子到無憂閣一訪,他想他這一輩子是無法再見到她了。

  一夜未眠,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她,儘管她的神情淡漠如冰,可他總算是遇上她了,總算是又再見著她了。

  「就你一個人上京城?」

  回過心神,他淡聲道:「還有我兩個徒兒。」

  他雖不愛同這人打交道,但礙於當年他娘親與軒轅門的交情,讓他不得不賣他個面子,要不……管他是誰,誰都沒有本事只差封手諭來,便要他千�趕路上京城來。

  「哦……」八皇子輕點著頭。「那麼你可知道小王要你上京城一趟,所為何事?」

  「王爺請說。」

  他壓根兒瞧這人不順眼,但礙於身份、礙於上一輩的情誼,他再不耐,也不能在這當頭髮作。

  但他確實想趕緊離開這裡,好再前往無憂閣一探究竟。

  他聽白時陰說,無憂閣是個風雅之地,不同於花街柳巷的雜院,但他昨兒個在那閣裡待了一會兒,他倒認為醉翁之意不在酒……雖說沒有花娘作陪,但感覺卻還是相當曖昧。

  而且她十幾年前便已來到京城,她身無分文,到底是如何來到這離廣陵有千�之遙的長安,又是憑什麼能夠經營起一家酒肆,甚至還能養大身邊的一批孩子?

  有太多的疑點他急於釐清,自然沒時間同他耗在這個地方,儘管他貴為王爺也一樣。

  「我要你幫我殺一個人。」

  軒轅頡擡眼睇著他。「殺人?」他已經很久不幹這種事了。

  「一個女人。」

  「女人?」

  就知道他絕非善類,可也猜不到他會如此心狠手辣,竟連女人都不放過……

  況且,殺雞焉用牛刀?倘若真要殺個女人,何苦要他千�迢迢一路從廣陵趕至長安?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八皇子站起身,神情有些陰冷。「她是現今太子的心腹,不僅為他察訪消息,還替他殲滅敵人……聽說她不但武功蓋世,手下更有一批由她親自教導的徒弟為她賣命……她不啻為一奇女子,然而卻只效命於太子。」

  「哦?」有這麼厲害的女人?

  就他所知,他知道有兩個這麼厲害的女人,一個是他娘,可惜已經過往了;一個是他的結髮妻子……他說的人,該不會是她吧……

  「那個女子的身份仍是個謎,沒有人知道她是誰,就連小王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何身份……這事還得由你去查。」八皇子走回他的身旁,對著他笑說:「我只知道她是京裡的人,至於其他的……就得要問太子才會知道了。」

  軒轅頡聞言,不禁失笑。「王爺,在下可不是京裡的人,要我在這偌大的京城裡找一個女子,不但不知她的背景,亦不知她的長相,這要怎麼找?」倘若真要耍玩他,也不需如此大費周章。

  「聽說她的美顏傾城傾國……那是唯一一個見過她長相卻還來得及留下口訊的人說的。」八皇子倚近他。「那麼這事兒……就交給你了,相信你不會讓小王失望才是。」

  軒轅頡不語,只是勾笑睇著他。

  要他殺女人?儘管是上一代的情誼,他也不一定非得要照他的意思去做吧!他還沒有無恥到去殺一個女人。

  況且那個女人說不準就是她……

  不用他說,他也會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說。

  「那你既是孤家寡人,不如在小王的府裡選個嬌美的侍妾,好讓你在京裡不致獨眠。」

  「不用了,多謝八皇子的好意。」笑話,難道他會不知道那是派來監視他的奸細嗎?他還不想替自個兒多找麻煩,況且他也沒打算要什麼侍妾。

  「帶上路吧,倘若你不收留她,小王的府邸也留不下她了。」他手一拍,一位曼妙女子隨即走上廳,一聲不響地跪在八皇子跟前。「素心,還不趕緊叩謝眼前這爺兒?」

  女子擡眼睇著軒轅頡,屈身叩首。「多謝爺兒收留。」

  軒轅頡表面上微勾著笑,可心裡卻暗暗地盤算著……好個美人,可惜就是不對他的味。

  要死了,真的是要死了……

  衣蝶戀瀲灩的水眸裡佈滿血絲,發狠地直瞪著層層疊起的紗帳,氣得咬牙切齒。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天都已經大亮了,雞啼過後也已經不知道多久了,她這一雙眼怎麼就是合不上?

  她是被下了蠱,還是中了咒術?

  她氣急敗壞地翻坐起身,火大地掀開紗帳,放任一頭烏亮檀發垂披在身後,身著一件薄翼中衣晃到炕外的貴妃椅上,怒眼瞪著窗欞外的修府。

  那修府裡頭,自然是沒有人敢得罪她,遂她瞪的也不是修府的人,但自昨兒個開始,修府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而且還是一個教她又厭又怒的人,雖說她早在八百年前便忘了這個人了,但他突地出現在她眼前,還是教她有些手足無措。

  更何況,她昨兒個才做了有關於那人的惡夢?

  難道真是命中注定?

  笑話,倘若她不睬他,儘管是命中注定又能奈她何?

  她聽白時陰略略提過,那人不過是順道到京城罷了,說不準他只是到京城處理一些事情,也說不準待他處理好,便會打道回廣陵……嘖!他回不回去幹她啥事?

  她根本當他不存在,介意他作啥?

  衣蝶戀這麼說服自己,也覺得自個兒想得挺有道理的,還頗認同地點了點頭,靜待心底那揮之不去的煩躁略略消退,可她的雙眼卻仍直鎖著修府不放,瞧著瞧著,不禁又惱了起來。

  「可惡!」她不禁怒斥一聲。

  還是煩哪……他不是在廣陵嗎?為什麼不一輩子都待在廣陵算了?為何要莫名其妙地跑到京城,莫名其妙地讓她煩躁、讓她困擾!?

  她沒料到會再見著他,她一直以為大唐的國土夠大,足以讓她這一輩子再也遇不上他、讓他找不著她……啐!他會找她嗎?他不過是順道到京城巧遇她罷了,這個滿嘴甜言蜜語的負心漢!

  說什麼要白頭偕老,全都是謊言!他要的不過是她的生辰八字和他軒轅家的香煙,她怎麼會傻得相信他?

  唉!年少無知啊……

  「大掌櫃的、大掌櫃……」

  衣蝶戀托腮睨著珠簾後頭那抹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醒著呢。」她沒好氣地回道。

  「咦,大掌櫃的,你今兒個的氣色不太好哩。」鶯鶯捧著洗臉水走進房裡,睞著她略微蒼白的粉臉。「哎呀,怎麼眼睛會紅成這個樣子?該不會是染上什麼病了吧?大掌櫃……」

  鶯鶯大驚小怪地湊到她身旁,大眼直盯著她瞧。

  衣蝶戀翻了翻白眼。

  「鶯鶯,難道你看不出這是一夜未眠的下場嗎?」她到底是上哪去撿了這麼一個丫頭的?

  真不該只挑些皮相漂亮的……

  「一夜未眠?」鶯鶯偏了偏頭,天真地問道:「大掌櫃的為何會一夜未眠?昨兒個人好多哩,我累得今早險些睡過頭,大掌櫃的為何不睡?」

  「我……」不是不睡,是睡不著!這個笨丫頭……「現下是什麼時分了?」

  倘若她真夠狠的話,就該把她送到回鶻和親才是,如此一來,耳根子會清靜許多,而且……也算是了結一樁心事。

  要不是憐她少根筋的話,說不準她真會這麼做。

  「都快晌午了。」

第3章(2)  

  「那麼時陰和夏侯淚是不是已經出發了?」原來她在炕上翻滾了這麼久啊!

  「大約在一個時辰前起程的,小白說他不希望耽擱時間,所以便提早起程了。」鶯鶯拿起手巾在盆裡浸濕、擰乾,再遞給她。

  「他們原本是想向你辭別的,但我以為你還在睡,就要他別打擾你,早知道你一夜沒睡的話,我方才就會上來喚人,可沒辦法,因為我不知道你一夜沒睡,所以就……」

  「好了,我知道了,甭說得那麼拗口。」衣蝶戀把手巾遞還給她,怕自個兒會一時沈不住氣,不小心拿起手巾勒死她。

  「哦。」鶯鶯聰明地閉上嘴,不到半晌她又開口:「大掌櫃的,你要不要用膳了?」

  「不用了,我不想吃。」她煩都煩死了,哪裡有心情吃東西?「對了,借宿在修府的那些人走了嗎?」

  「那些人?」她偏著頭想了一會兒才道:「啊!似乎有兩個還留在修府裡,有一個一早不在,但近晌午時分,他便又回來了。」

  「是嗎?」是他嗎?

  難道他真是去辦事?這麼看來,他該是會辦完事便回廣陵吧?畢竟軒轅門可不能一日無主。

  要走了……也好,省得她心煩。

  相信他這麼一走,往後是不會再見面了,橫豎他也不會想要再見到她的,是不?他府中定有數不清的年輕小妾服侍他,根本不差她這個人老珠黃的女人?

  可她真是人老珠黃了嗎?

  衣蝶戀擡眼睇著鏡中的自己,倒不覺得自個兒老了,只是臉上似乎多了些紋路,看起來真的是……老了一些……

  「鶯丫頭,你會不會覺得我老了?」

  「怎麼會?」鶯鶯嘟起杏紅色的唇瓣。「大掌櫃的美顏可是眾所皆知的,況且依大掌櫃的年紀,還能有這般容顏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不僅風韻猶存,而且還風姿綽約、芳華正茂,若是其他的女人到了大掌櫃這年紀,要不人老珠黃,便是身段走樣,可以像大掌櫃的如此嬌艷如花,美得無雙無儔的,實在是不多……」

  「好了、好了。」衣蝶戀揮手要她住口。

  她還真聽不出她到底是在讚美她,還是在嘲諷她。

  嘖!她在意自個兒的外貌作啥?她知道自個兒貌美不就成了?雖說年紀一大,自然不若年輕時,可實際上……她年輕的時候,貌比洛神,淩波闕�的師弟們,有哪一個不對她動心的?

  可她偏挑上了一個負心漢……

  「哦。」她拿起月牙梳輕刷著她的長髮。「對了,大掌櫃的,你方才提起的那個人,他來咱們閣裡訂了廂房,說要在京城裡住幾天。」

  「什麼?」衣蝶戀怒瞪起眼。

  「有什麼不對嗎?」這樣子也要挨罵嗎?

  「你讓他訂了廂房?」她回身盯著她瞧,瞧她點了點頭,她不由得開罵:「誰允許你讓他訂房的?」

  混帳,他不是到京城辦事的嗎?

  既然辦完了事,就該早些回去,還留在這兒做什麼?她可不記得在京城裡有見過軒轅門的商行。

  「可……咱們開門不就是要做生意嗎?有人要訂房投宿,沒道理不給人住啊,況且大掌櫃的你也沒說不給那個人訂房,既然你沒吩咐的話,我自然是會讓他訂房的啊!」

  鶯鶯說得好委屈,連眼眶都快要紅了;大掌櫃的喜歡罵她,她知道是因為她笨、她的反應慢,可……這事兒她真不認為自個兒做錯了。

  「我……」衣蝶戀不禁語塞。

  她這是在藉題發揮了……鶯鶯說得沒錯,是她自個兒沒交代下去的,實在怪不得她……可她也沒想到那個混蛋居然會一大早便跑來訂房。

  昨兒個她明明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想不到他還敢跑來訂房,看樣子他是故意要同她槓上就對了!

  「大掌櫃……」她抽抽噎噎地,彷彿就要落淚了。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你別哭啊,我同你陪不是了。」哎呀,千萬別在她跟前掉淚,她會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

  「哦。」鶯鶯點了點頭,破涕為笑,拿起月牙梳又繼續為她梳頭,準備幫她綰起長髮。

  衣蝶戀偷籲了口氣,嚇出一身冷汗。

  還好這丫頭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好哄得很,要不她可真不知道該如何收拾才好。

  「對了,你知道他為什麼不待在修府,反而到咱們這兒投宿呢?」她輕咳了兩聲以掩飾自個兒的不自然。

  橫豎這丫頭多話得很,無憂閣的客倌,她沒有一個不熟的,儘管人家不打理她,她一樣可以像個傻子一般同人說得眉飛色舞,相信軒轅頡定也讓她纏得受不了才是。

  當然,或許在談話之中,也會問出一些事來。

  「我聽那位軒轅公子說,因為小白已經帶著神醫起程往邊關去了,倘若他再繼續留在修府,總覺得不妥,而咱們無憂閣方巧在修府隔壁,遂他便打算就近在這兒訂下兩間房,一間是他自個兒要的,而另一間則是要給他兩個徒弟住的,他還說或許會在京城待上一段時間,因為他有挺多事情要做的,得要看他完成的情況再決定回程的時間。然後啊,我又問他到京城到底是要做什麼?他原本是不肯說的,可我一直拗著,他最後受不了,遂說他是商賈,到京城來自然是為了買賣,那我就又問啦……」

  鶯鶯一邊為她綰髮,一邊說得沒完沒了,然而這一回衣蝶戀卻沒有開口制止她,還任她說得開心愉快。

  她的心神全都繞在軒轅頡身上,壓根兒沒聽見鶯鶯後來所說的話。

  她只想知道他到京城所為何事,她根本不信他是為了買賣而來,軒轅門早期雖是鏢局,但實際上卻是群集領賞殺手的鏢局。

  她不認為事情會那麼單純……

  「可奇怪的是,他明明是領著兩個徒弟上京城的,不知道為何他方才外出之後便又帶回了一位姑娘……」

  「姑娘?」衣蝶戀倏然回頭。

  她雜七雜八地到底說了什麼,她是聽得有些模糊,可她說他帶回一位姑娘……

  「是啊,那位姑娘年輕貌美,有閉月羞花之貌、沈魚落雁之姿,美得不可方物哩,我瞧見的時候嚇了好大一跳,不敢相信這世間竟有如此美艷之人,就像神仙似的,而且她的舉止婉約、眼波溫馴,她……」

  衣蝶戀哪裡還聽得進她在說什麼?

  她只知道軒轅頡是個徹頭徹尾的下流胚子,是個只愛美人的好色之徒,她、她非要殺了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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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1 10:42:29

第4章(1)

  城北大街上,夜深人不靜。

  無憂閣裡裡外外如往常般張燈結綵、絲竹破宵,不管是在中央的大廳堂,還是個個獨立的廂房,皆是喧天震耳。

  自然,身為大掌櫃的衣蝶戀更是不得閒的在個個廂房裡來回走動。

  衣蝶戀身著粉棗色袒胸大襦衣,一身薄若蟬翼的行頭更凸顯她胸前的大片雪脂凝膚,大廳裡的客倌莫不把雙眼直盯在她那外洩的春光上,而當軒轅頡自王爺府邸回到無憂閣時,所看見的便是這等陣仗。

  「尚書左丞大人,這一杯酒是奴家同你陪罪的,昨兒個人多,實在是忙得不可開交,遂冷落了你,你可千萬別見怪。」衣蝶戀坐在尚書左丞的身旁,纖手輕捧著西域琉璃杯,嬌柔身軀都快攀到他身上去了。

  「不打緊、不打緊,昨兒個可真是累煞你了。」尚書左丞賊溜溜的雙眼先是睇向她絕艷無儔的美顏,繼而又睇向她雪白的胸前。

  「可奴家……對不住你啊,竟讓你一人在廂房裡候了一夜……」她嬌聲道。

  表面上,她笑得魅惑眾生,然心底卻已不知道怒罵這不知恥的男人多少遍了,不過,至少這些人還算有些分寸,不至於大膽到對她毛手毛腳,要不連她自個兒也沒把握是否能夠忍得住怒氣。

  「不打緊、不打緊……」有美人在抱,什麼事都不打緊。

  人人都知道無憂閣裡有個風騷絕艷的女掌櫃,雖是徐娘半老,可卻同年輕姑娘一般美艷,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平常要見她一面不難,可要她坐在一旁,陪上一杯酒或者是用上一頓飯菜,那可不是一件易事……倘若讓她冷落一夜就可得她一杯陪罪酒,那要他再多等上個一兩夜都無妨。

  「大人真是體諒奴家……」她嗲聲嗲氣地道,不忘適時地挪開身子,避開他不安分的手腳。「那麼,先讓奴家去同昨兒個也讓奴家冷落一晚的陳老爺陪罪,待會兒若是得閒,奴家定再為大人斟酒。」

  笑話,此時不閃更待何時?

  難不成真要等到他將祿山之爪伸到她身上再閃嗎?只怕那時她的怒火也上來了,而且會連自個兒也控制不住。

  若是一個失手打死了朝廷命官,那可不是好玩的。

  「咦?」尚書左丞有點錯愕,才一閃神,便發覺她像只蝴蝶似地飛到另一桌去,他只能微愕地張開了嘴。

  然微愕張開嘴的人,不只他一個,就連軒轅頡也瞧得一愣一愣的。

  她這是在作啥?

  軒轅頡微惱地歛下長睫,交握的手心不由得緊握。

  他還沒死呢,她竟敢如此大膽地在大庭廣眾之下袒胸露體,儼然當他死了一般。

  「陳大爺……」像只花蝴蝶般,她蓮步輕移地撲向另一桌。

  軒轅頡怒紅了眼,哪裡管得了此處是何處,一個箭步衝向前,快速拔劍出鞘,直接抵住陳大爺的頸項,嚇得他瞪大了眼,還沒享受到美人在懷的滋味,倒是先感受到生死一線間的恐懼。

  「你這是在做什麼?」衣蝶戀微愣之後隨即回過神,單手撥開他鋒利的劍刃,一雙怒眸歛著火光。

  他是怎麼著?

  她還沒準許他到這兒投宿,他倒是先砸她場子了?

  「走!」

  不由分說的,他拉起她便往大廳外走,壓根兒不管瞬時鴉雀無聲的眾人和他們驚愣的眼神。

  他哪管得著?他都綠雲罩頂了,哪還管得了那些人。

  「你是什麼東西,放開我!」

  衣蝶戀幾乎足不點地地讓他拖著走,直到離開了大廳,竄進西面的林子裡,她才怒然地甩開他的手。

  「我是什麼東西?」軒轅頡怒吼著,俊爾的面容在月光下顯得有些猙獰。「我是你相公,我是什麼東西?怎麼,離開十多年之後,你便當我這個相公已經死了?瞧瞧你那是什麼裝扮,你……現下是準備給我偷漢子了不成?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氣死了,真是要氣死他了!

  「幹卿何事?」衣蝶戀揮了揮袖,完全不把他看在眼裡。

  拿劍?騙她不會舞劍嗎?就憑他那一丁點功夫,想要近她的身,還得練上一輩子呢。

  「幹我何事?」倘若不是太久未見面,倘若不是因為他憐她的心依舊,他豈容得了她這般驕恣荒唐?「你是我八人大轎擡入軒轅門的正室,而我是親手掀掉你紅頭蓋、同你喝過巹酒的相公,你居然說不幹我的事?我還未同你論起你當年私逃之事,你倒是先同我撇清關係,怕我找著同你有姦情的漢子不成?」

  「你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軒轅頡!」衣蝶戀一巴掌甩過去,不偏不倚地在他俊爾的臉上印下一記火辣的巴掌。「我都還沒同你論上十七年前你為了納妾而將我支開一事,你倒是打人的喊救人了?」

  這個混帳東西,那一筆帳她都還沒同他算,他倒是先替她安上了罪名?

  「你這個潑婦居然敢打我……」他痛得齜牙咧嘴。

  衣蝶戀毫不客氣地又甩一巴掌,讓他另一邊的臉頰也留下了紅印。「你居然敢說我是潑婦!該死!」

  當年她是苦無機會,又憐婆婆的膝下就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遂她才沒有狠心對他下毒手,然而現下可不同了,想想都已經過了十多年,想必他膝下已有多子,這時要他的命,就不會對不起婆婆了。

  「你這個潑婦,你別仗著自個兒是女人,我就不敢動你!」軒轅頡吃疼地往後退一步,怕她那無形無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賞他一巴掌。

  明明是他要教訓她的,怎麼反倒是讓她給賞了巴掌?

  「有本事你就動動看,師弟。」她勾唇笑得極為冷冽。

  不管是論拳舞劍,他從沒有一次贏過她,甚至連內力都不如她來得深厚,他現下是憑什麼要動她?

  他算是哪根蔥哪顆蒜?

  「都已經十多年了,你真以為你的武功還比我了得?」她未免把他給瞧得太扁了?

  「咱們比畫比畫。」她笑得極微勾魂惑人,隨即微蹲馬步,擺出了架式。「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新仇舊恨湊在一塊兒,我現下可是有一肚子氣,要是你一個不小心讓我給打成了重傷,或者是命喪黃泉,你可別怪我!橫豎我想你軒轅門該是後繼有人了,遂我在下手時是絕不會留情的,你可別以為咱們是在玩耍,我可是會招招不鬆手的。」

  做個了結也好,省得她見著他便是一肚子火。

  經她這麼一說,軒轅頡反倒是不怒了。「蝶戀……」他就知道她定是曉得那一件事,要不怎會一聲不響地離開?

  就說依她這般野烈的性子怎會受得了同其他女子共事一夫……

  「這世上早已沒有衣蝶戀,只剩衣大娘……」自她知道他答應納妾之後,她的心便已經死了,什麼情啊愛的也早就不見了,全都被十多年的辛勞奔波給磨光了,尤其當她知道他帶了個姑娘回修府……簡直是下流。「出招吧。」

  軒轅頡歛下長睫,沒打算要拿方纔的事同她爭辯,反倒是想要同她把事情說清楚。

  「不管你現下是誰,橫豎你都是我過門的結髮妻,咱們非得要這般拳腳相向嗎?十多年後再相遇,這般難能可貴的事,咱們非得要怒目相向不可?為何不能坐下來好好地談談呢?」

  軒轅頡軟下性子,勉強自個兒別在意方才在大廳上頭所見的曖昧情景。

第4章(2)  

  「咱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衣蝶戀收起拳腳,美眸全然不停留在他身上。「我不管你為何到京城來,也不管你的事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辦妥,橫豎我是不會允許你投宿在無憂閣,倘若你真非要在此地逗留,城南一帶有不少腳店客棧,你不妨到那兒投宿,要不身邊帶了個姑娘待在我無憂閣裡,要是讓人誤以為她個曲倌優伶,那我可就不好意思了。」

  哼!美人是不?她早就知道他這人天生愛美人,要不當年怎會拐了她?可一旦色衰便愛弛……她不信那位姑娘都不會老,她就不信她可以永遠抓住他的心。

  罷了,她這麼火大作啥?既然他不想過招,那就算了,或許是冥冥之中,老天不要她動手傷他;或是老天也知道她並不是真的想傷他,他及時喊停,反倒是替她找了下台階,她何樂不為?

  方纔在大廳上的事,她就當是鬧劇吧,趕緊回大廳安撫客倌才是首要之急。

  「你知道我帶了姑娘?」是了,一定是那個多嘴的丫頭說的。

  「知道又如何?橫豎不幹我的事?」哼!他要帶幾百個姑娘都不幹她的事。「多納些妾,多生些孩子,想必你娘也挺開心的,是不?」

  「蝶戀,娘過往了。」見她要走,他不禁開口道。

  衣蝶戀霎時止步,卻沒有回身,過了半晌才幽然地道:「什麼時候的事?」

  雖說婆婆執意要為他納妾,雖說婆婆是為了她的生辰八字才答允他迎娶她,但說真的,婆婆待她極好,幾乎把她當成是自己的女兒看待,讓打小時候便沒娘在身旁呵護的她倍感溫馨……然而婆婆過往了,她卻沒能夠在她身旁伺候到最後一刻,是她不孝!

  「已經五年了。」見她停步,他便知道把娘搬出來必定會見效。

  他輕移步伐走到她身旁,大手悄悄地覆上她纖白的小手,然而尚未握緊,即讓她狠狠地甩開,力道之強勁,差點讓他連人也一起被甩出去。

  「蝶戀?」

  「你甭想用你娘親來接近我,你這個混蛋負心漢!」這是兩件不相幹的事,怎麼也不能硬是兜在一塊兒。

  他以為他這麼說,她便會心軟嗎?

  十幾年前或許會,但十幾年後的現下,她早就不知道什麼叫心軟了,尤其是對他,這個傷她最重的男人。

  「我沒有負你,當初我根本就沒有納妾,直到現下我仍舊是孤家寡人一個,我一直在等你,孰知你居然跑到京城……你一個有家室的女人居然拋夫而去,甚至一別便是十多年……你於心何忍?」軒轅頡說得極為無奈。

  他所說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雖說不是刻意要等她,但他確實也是在等她,只不過一直等不到她罷了。

  「我於心何忍?」衣蝶戀冷笑地走近他。「那麼……當你答應要納妾準備拋開糟糠妻時,你又於心何忍?當初要迎娶我的時候,你曾在淩波闕說過什麼,我想你大概都不記得了……更何況你現下身旁還有一個美嬌娥哩,你不去陪她,反而跑來我閣裡胡鬧,你存的到底是什麼心?」

  要算帳?他是憑什麼同她算帳?

  當初他在她面前說得天花亂墜,結果事實的真相,不過是想要利用她的生辰八字來破除他們軒轅門數代以來的單脈獨傳罷了……這教她情何以堪?

  虧她還蠢得相信他!

  「我能存什麼心啊?」他怎麼會忘?「可不過是納妾罷了,倘若你真不願我納妾,你直接同我說不就得了?犯得著非得要離家,甚至一別便無音訊?而且那個姑娘,她……」

  總不能要他說那是八皇子派來監視他的奸細吧。

  「納妾罷了?哈……」衣蝶戀冷笑一聲。「納妾確實是沒什麼,我也覺得沒什麼,不管你打算要納多少妾都與我無關,可無憂閣是我的地方,你最好能走便快走,休想在這兒過夜,要不我見你一次便殺你一次,倘若你不怕的話,儘管待下,你可以試試我做不做得到。」

  軒轅頡睞著她毫不掩飾的殺氣,不禁又擰起眉。

  「你是不打算同我回廣陵了?」她對他真連一絲情分都沒有?

  不過是納妾罷了,真有那麼嚴重?

  以往不管他怎麼惹惱她,她都不會像現下這般讓肅殺之氣浮現在眼底……她不可能會殺他的,但是……

  「回廣陵?」她不由得笑出聲,甚至還捧腹大笑。「你居然要我同你回廣陵?」他以往是這麼蠢的人嗎?怎麼她一點都不知道?

  「難不成你要我放任你在這兒袒胸露體,丟盡我的臉!?」他惱道。

  一想起方纔那幾十雙色迷迷的下流眼眸,他便有股衝動想要進去將那些人的眼睛都給挖出來。

  「我丟你的臉?」她依舊冷笑。「這京城裡的人,誰會知道咱們曾是結髮夫妻?倘若說丟臉,也是我現下孩子的爹才會感到丟臉,你有什麼好丟臉的,你憑什麼感到丟臉?」

  她不偷不搶,靠自個兒的實力攢銀兩,拉拔一群孩子長大,究竟是哪裡丟臉來著?

  「孩子的爹?」他瞠大雙眼。

  「我女兒今年剛及笄呢,可惜你沒機會見到她,因為我絕不會允許你再踏進無憂閣。」當然,她不過是撒個能讓他感到丟臉的小謊罷了,不過既然是謊,便會有被戳破的一天。

  她自然不會給他機會拆穿她的謊言,要不到時候她要上哪去找個剛及笄的姑娘,還要到哪裡去找孩子的爹啊?

  「你居然不守婦道……」他的心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地難受。

  他沒有想到她會真的有了其他的男人,甚至還有了女兒……剛及笄的姑娘,難不成她方離開廣陵便同人勾搭上了?

  「你不守夫道,我為何要守婦道?」她冷冷地道。

  「你……這天底下哪來的夫道?」她這不是在強詞奪理嗎?「你知道你已犯了七出之罪,我可以休妻的!」

  「十七年前你納妾不守夫道時,我便已經休夫了。」她勾笑回道。

  要女人三從四德,卻準許男人拈花惹草……這是什麼道理?她就是沒念過什麼書,也沒娘親要她守什麼婦道,遂她什麼都不懂,也不打算遵循這墨守的迂腐規定。

  「你——」她現下是打算把他氣到吐血不成?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無憂閣裡頭有一群我親手栽培的弟子,雖說他們的武功還不夠精進,但沒有我的九成,至少也有個七成……我會傳令下去,只要見著你的人立即格殺勿論,你最好馬上離開,免得成了刀下亡魂,那……我可是會於心不忍的。」話落,她隨即拂袖而去。

  軒轅頡惱怒得正想要同她理論,然而聽了她一番話後,他隨即冷靜了下來。

  「一群她親手栽培的弟子?難道……」難道事情真如他想像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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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1 10:43:18

第5章(1)  

  「師父,咱們一大早要上哪?不帶著素心姑娘一道走嗎?」

  天剛大亮,君逢一和君不二便讓軒轅頡給趕出沁涼的房,現下還一臉惺忪未醒的模樣,不解這麼早起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要上無憂閣,帶著她作啥?」

  軒轅冷著臉、紅著眼,一聲不響地率先走出後院亭門。

  「這……天才方亮,花柳之地的花娘們八成才入眠,咱們這麼早去作啥?難道要找老鴇子同咱們閒聊不成?」君逢一微蹙起眉,不解向來不喜涉入花柳之地的師父,為何會在這當頭硬是拉著他們倆一同前去。

  這其中……必有隱情。

  「不要,同老鴇子閒聊有什麼好玩來著?還不都是又老又醜,我何苦一睜開眼便去見那又醜又老的老姑娘?」君不二搖了搖頭,不肯再走。他可是挑得很,若不是絕色,他可挪不動這雙腿。「師父身旁有個美嬌娘候著,自個兒快活便罷,居然要我們去陪老鴇子,這怎麼說得過去?」

  「那你便同逢一一道回廣陵去。」軒轅頡倒也不囉唆,直接下了命令。

  昨兒個算是他孬,不敢在無憂閣多停留;但今兒個可不同了,至少他身旁還有兩個可以替他擋擋掌風、劍氣的徒兒。

  兩夜未眠,他的疲憊自是不在話下,可遇上這等大事,要他怎麼睡得著,況且他身旁還有個殺手美人伺候著他呢。

  唉!或許君子該有成人之美,她已經離開他十多年了,倘若已另有家室,他也可以不顧綠雲罩頂,但他怎能不顧她的生死?一夜夫妻百世恩,他再惱她、再氣她,也不可能不顧她的生死。

  雖說那婆娘是把話給說絕了,但他就是窩囊得無法不顧她。

  「師父……」不會是說真的吧!君不二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師父,就算真要去,咱們也得先同修府的管事說一聲,要不也等用過早膳再去啊,你說是不?」

  昨兒個在修府裡用膳,他發覺這裡的夥食可真不是普通的好,因此他很想知道今兒個早膳又是何等的美味。

  而他身為他的師父,滿足一下他這個弟子的小小心願都不成嗎?

  「那你何不乾脆待在這裡,一輩子都別走了?」軒轅頡冷笑地睨著他。

  對女人,他是會多加擔待;可對男人……尤其又是他一手提攜的弟子,他哪裡需要賣他面子?

  「師父,徒兒沒這麼想,徒兒豈敢忘了師父的再造之恩,徒兒這輩子都要待在師父身邊做牛做馬,就算是師父趕徒兒,徒兒也不走,師父千萬別趕徒兒走啊!」君不二嚇得只差沒雙膝跪地。

  「滾!」嘖,人家的徒兒精通十八般武藝,而他的徒兒呢?

  丟人,搬不上檯面的東西。

  「師父……」嗚,他都已經求到這個地步了,他還要他滾?真是太沒人性了!很早以前就聽人家說,他這個師父打從師娘同人跑了之後,個性就變得有點冷血,對待他們這些徒兒向來是拳打腳踢外加冷言冷語……不過若是他心情好時,對他們倒又挺好的。

  唉!就是這樣一會兒高壓、又一會兒懷柔,才會讓他這些弟子都被他給治得死死的。

  「吵死人了,滾遠一點。」軒轅頡一把推開他,快步離開修府,亦沒同修府的管事打聲招呼。

  君不二詫異地睞著他的背影,對著走到他身旁的君逢一道:「大哥,師父是不是心情不好啊?」好像不只是不好,是相當不好。

  「你忘啦?」君逢一拍拍他的肩,拉著他往前走,省得擋在人家門前礙眼。

  「昨兒個咱們原本是要投宿無憂閣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師父卻又回了修府,還同管事說要在這兒借住個幾宿?」

  「那又如何?」

  「嘖,你連這個都不懂?」君逢一搖了搖頭。「師父這麼早要上無憂閣,肯定是同無憂閣的掌櫃發生了什麼齟齬,說不準現下是要去同人理論的,要不天方亮,到無憂閣又沒有曲倌舞伶助興,去那兒做什麼?」

  「咦!無憂閣不是勾欄院嗎?」他微愕地道。

  君逢一翻了翻白眼。「無憂閣是家酒肆,你要說是酒店也成。」

  「那不等於是勾欄院嗎?」

  「隨你高興怎麼想。」君逢一懶得再同他擡槓。「不過你最好走快一點,要是再惹師父不快,我可保不了你。」

  「軒轅公子?」

  鶯鶯開了大紅門,有些意外地見著軒轅頡,雖說是開門做生意,可現下還未到時候,儘管她是頂想請他到裡頭坐的,但礙於大掌櫃的命令,她只好湊在門邊同他閒聊。

  「不請我進去坐?」軒轅頡倒不意外自己會被她擋在門外,儘管難掩疲憊,但適時的笑還是不會少的。

  鶯鶯羞怯地笑了笑。「可所有的曲倌和舞伶都還在睡呢……」

  說真的,這位軒轅公子人實在是不錯,又肯聽她說話,可大掌櫃的卻說他是個壞人……她怎麼看都不覺得他像是個壞人耶,反倒覺得他就是像個爹、像是個大哥,同他說起話來,感覺挺好的。

  可是大掌櫃的說的話,她又不敢不聽。

  「這無憂閣不只是個風雅之地,亦可充當一般腳店的,是不?」他可不會這麼簡單就被打發掉。「我還沒用早膳呢,可否在這兒用膳?我聽人說,無憂閣的膳食可媲美大內,不曉得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鶯鶯不疑有他,把門再拉開了些。「咱們大掌櫃的嘴可刁得很,倘若連她那一關都過不了的話,是送不到客倌面前的。」

  「那我更得嘗嘗了,是不?」軒轅頡笑得極為無害。

  「好,不過我得先去探探大廚是不是把食材都備齊了。」無憂閣裡的伶倌們是不用早膳的,會用早膳的只有府內的一幹婢女,想當然用的食材自然不是上好之物,不過用一般食材便能炒出佳餚,那才是一絕。

  「我可以進去了嗎?」他笑得極為燦爛。

  「當然,讓鶯鶯領公子們到大廳。」鶯鶯不疑有他地打開大門,領他們師徒三人進入大廳。「請稍等一下,我這就到廚房去瞧瞧。」

  「多謝。」

  軒轅頡輕點著頭,在她離開之後,隨即歛笑,讓跟在他身旁落座的兩個弟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師父想要用早膳,在這京城裡多的是腳店和酒店,像禦街上頭不是有家喜來酒店;要不皇建院前的正家胡餅店不也頂好,何必要到這花柳之地湊合?大家都知道這兒賣酒、賣唱、賣女兒,就是不賣膳食,咱們到這兒來作啥?」君不二一坐下來便管不住自個兒的嘴。

  他是不想說,不過瞧師父那模樣,他還真是不得不說哪!

  明明這京城繁華得跟什麼似的,想要用早膳還怕找不到地方嗎?可師父偏要到這無憂閣來,甚至還對一個守門的小婢女擺出低姿態……他可是堂堂軒轅門的門主耶,不過是要用頓早膳,犯不著這般委曲求全吧。

  就算無憂閣是天下第一名店,他也犯不著對個小婢女好聲好氣地請求啊!京城裡多的是腳店,又不是非這兒不可。

  「你若是不想吃,你可以走。」軒轅頡把劍擺在桌面上,不甚在乎地道。

  「真的?」他還想要回去補眠哩。

  「走了……就不要回來。」軒轅頡笑得無害,深沈的雙眸微微瞇起。

  君不二聞言,不禁洩氣地又跌坐回椅子上。「師父啊……」他就知道沒這麼好的事。

  「城郊繡坊淳於氏的事,你決定要如何?」軒轅頡低嗄地開口。

  「我……」唉!師父怎麼老是不顧他意願,總要強人所難呢?就知道師父沒事帶他上京城絕對沒好事,早知道那時候就應該留在廣陵。「這事可以讓大哥去做的嘛,何必要我呢?」

  「要不要?一句話。」他沒得商量地答道。

  「師父……」

  君不二委屈地噘起嘴,正想試著替自個兒辯駁以取得脫身的機會,卻聽到大廳外的呼喊聲——

  「鶯丫頭、鶯丫頭!」

  衣蝶戀拉開喉嚨在大廳外的渡廊上吼著,瞇起的水眸正仔細地在四周搜尋著鶯鶯的蹤影,可卻始終找不到她。

  「這丫頭一大早是上哪兒去了?」她不悅地低喃。

  不需要她太早喚起她時,她偏準時得跟什麼似的;然現下要找她,她卻又硬是讓她找不到人……

  這丫頭不在自個兒房裡又不在後院,她到底是上哪兒去了?

  她正想著,卻聞到了陣陣菜香,擡頭一看,便見到鶯鶯手裡端著木盤小心翼翼地自渡廊的另一頭走來。

  「鶯丫頭……」她沈著聲喚道。

  鶯鶯小心地端著早膳逐步往前走,突然聽到衣蝶戀的聲音,旋即擡起粉臉,笑得好不開心。

  「大掌櫃的,你今兒個怎會起得這麼早?」

  「你說呢?」除了一夜未眠之外,還有什麼原因能讓她可以在這時分保持清醒呢?不,該說是兩夜未眠才是。

  「要用早膳嗎?」她笑嘻嘻的。

  「這不是要給我的吧。」她狐疑地睞著盤子裡頭的佳餚,她早上向來吃得簡單,可這份早膳裡頭不但有茶、飯等熱食,還有飯後糕點和涼茶……而且還特地用琉璃淺稜碗裝盛……

  她還沒講究到這地步哩,她向來只管東西好不好吃而已。

  「這是客倌點的。」

  「客倌?」衣蝶戀把柳眉挑得高高的。「這時分有誰會到無憂閣用早膳?」

  這倒是奇了,自她開門做生意以來,這還是頭一遭……

  「不就是在隔壁修府借宿的軒轅公子。」鶯鶯答得理所當然,壓根兒沒發覺到衣蝶戀的臉色已然驟變。

  「隔壁的……」她是把她的命令當成放屁不成?「我不是說過,絕對不能讓隔壁的人進無憂閣嗎?」

  「可大掌櫃的不是指晚上的時候嗎?」鶯鶯有些錯愕。

  「我……」

  「因為大掌櫃的只有說晚上的時候不準他們踏進無憂閣,遂方才軒轅公子同我說,他聽人家說咱們無憂閣的膳食是京城一絕,我心想他真是個識貨的人,遂我便領了他們一幹人進來,再要廚房替他們準備一份精緻的早膳。」她說得喜形於色,還炫耀著手中的早膳。「大掌櫃的你看,這早膳還不錯吧!我還拿出琉璃淺稜碗來裝盛呢,這下子是不是把咱們無憂閣的氣勢都給妝點出來了?」

  她像是獻寶一般地把木盤托得更高,好讓衣蝶戀看得更清楚一點。

第5章(2)

  衣蝶戀壓根兒不看她木盤裡裝了些什麼,她只想趕緊別過頭去,免得自個兒會一時衝動地掐住這個笨丫頭的頸項。

  「天啊!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了我……」何不乾脆讓她一頭撞死算了?

  這丫頭、這丫頭……她分明是想把她給活活氣死!

  「大掌櫃的,我又做錯了嗎?」鶯鶯瞧她臉色愀變,倒也沒傻得看不懂,只是不知道自個兒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沒……你沒錯,錯的人是我……」衣蝶戀哭笑不得。

  對!全都是她的錯,是她不應該把她給撿回來、是她不應該含辛茹苦的把她養大、是她不應該把她給教傻、是她不應該把話說得不明不白……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全都是她的錯……不對!是軒轅頡的錯,她明明同他把話說得那麼清楚了,為何他非但不閃遠一點,甚至還在一大清早又闖進無憂閣!

  一定是因為他的甜言蜜語才會讓鶯鶯這單純的丫頭失了防備……那個該死的混帳!

  衣蝶戀一個箭步從她身旁繞過,像是箭翎般地衝進大廳裡,在軒轅頡尚未來得及反應之前,纖掌已按在他的頸項上。

  軒轅頡微微一愣,擡眼睞著她微惱的粉臉。「蝶戀,我只是到這兒用早膳,你不需要這麼對待我吧。」方纔他便已聽見她的聲音,因此她會突地闖進來,他一點都不意外。

  「我說過了,我不準你再踏進無憂閣,你倒是了得,一大清早便帶著兩個蘿蔔頭到我這兒作客,儼然不把我的警告當一回事。」衣蝶戀怒眼瞪著一臉優閒的他,不禁加重了指上的力道。

  她真的會動手……一旦讓她惱火,一旦讓她想起他傷害她的事,她真的是會動手的。

  「蝶戀……」這女人是吃定他了不成?

  軒轅頡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才想對她曉以大義,孰知他身旁的弟子竟拍桌起身,毫不客氣地揮掌對她。

  「大膽,你這個瘋婆娘!」

  衣蝶戀緩緩擡眼,左手運足掌勁,如蛇形般地淩厲揮出掌風,然卻讓軒轅頡擋下了一半的氣勁。

  「你是找死不成?」軒轅頡大罵著已經被掌風給吹撞到後頭的君不二。

  君不二傻愣愣地爬坐起身,雙眼瞪得如銅鈴一般大,不敢相信自個兒居然會被一個婆娘的掌勁給吹撞到後頭……有沒有搞錯啊!他不敢說自個兒的武功極好,可也不至於如此糟糕吧!

  「你這個混帳,誰準你對師娘動手的!」軒轅頡怒得魅眸微沈地吼道,回頭睇看衣蝶戀安然無恙,再見君不二跌坐在地一時還站不起身,才微微鬆了口氣。「還不趕緊過來叫聲師娘。」

  「師娘?」君逢一和君不二詫異極了。

  「不敢,叫聲師姑來聽聽倒還可以,誰敢叫我師娘,我就割了誰的舌頭。」衣蝶戀毫不客氣地睨向軒轅頡。「我同你已是不相幹的兩個人,我不準你踏進這兒,你最好給我滾出去,別逼我動手。」

  這個混蛋害得她接連兩夜未合眼,現下還想要害她益發心神不寧嗎?

  「倘若真要動手的話,我也不一定會輸你。」至少他還有兩個弟子可以當墊背。

  「哦!敢情你是要拿那兩個蘿蔔頭當墊背?」她豈會不懂他的心思!

  啐,都已經那麼多年了,他卻還是未變……那張騙人的臉是比以往成熟了許多,可他的性子,還是同當年那個被寵壞的大少爺一般!

  「你還是一樣深知我心。」他乾笑一聲。

  他不明白自個兒當年為何會戀她如此之深,她武學比他精湛、性子也比他倨傲野烈,雖知娶妻不該娶此烈性之妻,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迎娶她,橫豎他就是愛極了與她晨昏相伴的感覺,直到現在……他還想重溫舊夢,其實他也就只有這一點心思而已。

  「呸,別說得好像咱們不清不白似的,我可是已經嫁作他人婦,若是讓人聽見,豈不是要毀我名譽?」她這時才發覺原本掐在他頸項上頭的手,不知何時竟鬆開了。

  她絕不讓任何人得知他和她的過往,要不……無愁的事遲早會露餡的。

  「誰毀了你的名譽?」說到這兒他就有氣。「你衣蝶戀是我八人大轎迎入門的妻子,然你卻拋下夫君,你……這算是什麼?」

  「咱們昨兒個不是已經說過了?」這事他到底還要提上幾遍?「無妨,就當你早已休妻,你和我之間再無瓜葛,這不就得了?你甭再提此事,要是讓我夫君或女兒聽見了,你瞧我怎麼對付你。」

  還好現下四周無人,要不這話若是讓人給聽見,豈不是會壞了她的大事?

  「女兒?」哼,他壓根兒不信。「叫出來瞧瞧。」

  他昨兒個輾轉反側,想了好幾回,總認為她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她性子確實是烈了一點,可她絕對不可能再覓良人的。

  「咦?」叫什麼?

  「你不是說你有個剛及笄的女兒?叫出來讓我瞧瞧,等我瞧過之後,我自然就相信你的話。」是真是假,他有眼睛可以看。

  「哼!你想看,我就得要讓你看嗎?」笑話,要她上哪去生啊?

  她以為他不會有興致同她玩這遊戲的,孰知他……他的腦袋瓜子何時變得這般精明?況且他又何須管她說的是真是假?

  「不讓我看,就表示你在撒謊,表示你根本沒有再嫁人,表示你說這些話……一定有你的苦衷。」她懂他,難道他就不懂她嗎?好歹也當了好幾個月的夫妻,這麼一點心思他若是看不透,可就丟人了。

  「你……」這混帳偏要在這當頭讓她難堪嗎?

  「大掌櫃的,我可以送早膳上來了嗎?」衣蝶戀正思忖著應對妙方,突聞鶯鶯怯怯的聲響,不由側眼睇去,突生妙計。

  「只要見著她,你便甘心了嗎?倘若見著她之後,你保證會再也不踏進無憂閣?」她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拉著鶯鶯踏進大廳,也不管木盤裡的早膳是不是已經混在一塊兒了。

  「她就是我的女兒。」

  衣蝶戀拉著她的手,見她一臉傻愣,不由得以眼示意,要她配合。

  「她?」軒轅頡瞪大了眼。

  難道她真的已經嫁作他人婦,甚至有了一個剛及笄的女兒?怎麼可能?他不相信她會做出這種事。

  「可不是嗎?」衣蝶戀笑彎了杏唇,彷若真把她當成了自個兒的親生女兒。

  事情就是這麼巧,要不鶯鶯怎會恰巧待在渡廊上,又怎會適時地出聲,既然如此……這一定是老天安排好的,她只要照辦就對了。

  「不像,她跟你一點都不像!」軒轅頡死都不相信她會真的背叛他。

  「當然不像,她像她爹啊。」衣蝶戀笑容滿面地應對著。

  「大……」鶯鶯依舊不解地睞著她。

  她不懂自個兒為什麼會變成了大掌櫃的女兒,更不明白眼前的陣仗到底是怎麼回事,而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大掌櫃的似乎同軒轅公子挺熟的。

  「叫娘。」衣蝶戀堆滿了笑,纖指輕掐著她的手臂。

  「大……娘……」嗚!好痛哦。

  「那……」軒轅頡怒咬著牙,幾番思忖之後又道:「她爹呢?」

  他偏不說是她相公……倘若十七年前她沒有離開他的話,那麼眼前這小婢女會不會是他和她的女兒;而他是不是依舊是她相公?

  「他……」這可難倒她了。「不在。」

  他未免也太囉唆了?問這麼多做什麼?

  「他為何不在?」軒轅頡偏不死心,非得要問個明白,非得要知道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他……」衣蝶戀挑起柳眉睞著他。「我沒必要回答你這麼多問題,既然你已經見過我女兒了,那你是不是該走了呢?無憂閣不供早膳,倘若要吃食的話,外邊多的是腳店,請。」

  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遲早會露出馬腳的。

  「我不走,至少得讓我見過你的相公之後,我才會走。」他怎麼丟得起這個臉?他是這麼地信任她,甚至還派出門下的弟子不斷地找尋她,孰知她竟嫁作他人婦,甚至連孩子都有了,這教他情何以堪?

  「你——」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成?「倘若你不走的話,你就別怪我把你給丟出去!」

  「有本事的話,你就試試看。」他就不信他奈何不了她。

  衣蝶戀雙手叉腰怒瞪著他,雖然氣得牙癢癢的,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恰到好處地把他趕離,又可以堵住鶯丫頭的那一張嘴。

  「什麼事啊,一大早就這麼熱鬧?」

  聽見身後傳來聲響,衣蝶戀登時回身,瞥見那抹迥拔的身影彷若是見著了救星般,她對著軒轅頡道:「他就是。」

  不管了,先把眼前的事給解決再說。

  「他?」

  軒轅頡難以置信地瞇緊了魅眸,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不是他的仇人,但勉強可以稱作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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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1 10:44:18

第6章(1)  

  剛入掌燈時分,無憂閣裡裡外外滿是擁塞的人潮,大廳上翻滾著俐落身手的名角正在耍玩把戲,一旁還有樂師配以樂曲;而廂房裡頭悅耳的絲竹聲不斷,更有婉轉彷若天籟的吟唱聲。

  燈火通亮數�,繁花簇擁處處,各式各樣的聲響在無憂閣裡肆無忌憚地流洩而出,然卻不感喧囂,倒似仙樂在人間。

  大廳裡,在最近主位的雅座上,一個男子邊輕啜著上等茶水,邊睇著廳下直盯著他瞧的男子。

  他咧嘴輕笑,對著身旁的衣蝶戀道:「他的眼光好嚇人哪。」

  衣蝶戀輕掀長睫,自他所指示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直接對上軒轅頡那陰寒的目光。

  那個混帳,不是要他滾遠一點嗎?什麼時候又混進來了?

  「他到底是誰?」當今太子李誦打趣地問道。

  衣蝶戀回眸睞上他一眼,暗惱他明知故問。「我以為依太子殿下的聰穎,該是能夠猜到他的身份。」

  「你不明說,我又怎會知道?」她愈不說,他就愈要問。

  「我不說,相信太子殿下也一樣可以猜到。」她偏是不回答。

  李誦呷上一口上等的君山毛尖,勾唇笑道:「該不會是當年你口中那個罵了千萬次的負心漢吧。」

  衣蝶戀冷笑著。「太子果然聰明絕頂,神機妙算。」

  哼!他若是猜不出來的話,那才真是有鬼。

  「原來就是他啊……」李誦再探上一眼,見軒轅頡目露凶光地瞪著他,不禁勾出深沈的笑對著衣蝶戀道:「他便是讓你帶著一群孩子離鄉背景的罪魁禍首,更是讓你咒過千萬遍不得好死的負心漢?不過十多年一晃眼即過,看來你的恨意已不若當年來得深刻,會讓他踏進無憂閣,該不會是你已經原諒他了吧?」

  衣蝶戀笑得臉都僵了。「我怎麼可能原諒他?倘若我真原諒了他,又怎麼會騙他說你是我孩子的爹?」

  就知道這男人會調侃她。

  「無怪乎他會用那種目光瞧我。」李誦不以為意地更湊近她一點,十分樂於扮演這個角色。「不過,若是方巧修一念帶著無愁自邊關回來,那所有的事不就都會被揭穿了?」

  「沒那麼快,白時陰才帶著夏侯淚起程前往邊關,他們要回長安,至少也還得等上一個月。」她早就把事情想透徹了,要不她敢撒下這漫天大謊嗎?「一個月的時間足夠把他逼回廣陵了。」

  「那麼……」李誦湊近她,兩人之間近得幾乎可以嗅聞到彼此的氣息。「娘子要我這個冒牌相公怎麼幫你呢?」

  他來無憂閣也有一整天的時間了,可他卻只是聽得事情的始末,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奴家希冀太子殿下可以暫待在這兒一晚。」

  這雖是下下之策,但她卻又不得不這麼做;今兒個晚上無憂閣依然是高朋滿座,她可不想同那混帳爭吵而嚇走了滿堂的貴客。

  「同房共枕?」李誦笑得很壞。

  衣蝶戀勾唇笑道:「奴家已花容不再,倘若要奴家侍寢,未免太委屈太子殿下了。」

  李誦長臂一探,一把將她拉進懷裡,半蓄意半挑釁地睞著幾乎快要沈不住氣的軒轅頡。「怎會委屈?雖說你已年過三十,然卻嬌美得不遜於宮中嬪妃,我都忍不住要為你動心了,是你自個兒不願服侍我,只要你點頭,我立即把你帶回宮,讓你錦衣玉食,往後再也不用在這無憂閣裡賣弄姿色。」

  衣蝶戀沒料到他突來的舉止,整個人結實地跌坐在他懷裡。

  「太子……」

  哎呀,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耍玩她……認識他那麼多年了,她豈會不懂他的心思?

  「既要扮假夫妻,就得要扮得像一點,你說是不?」李誦硬是不放手。

  難得可以找到惡整她的機會,又可以光明正大的一親芳澤?十多年來,這還是頭一遭呢?倘若他不好生把握,豈不虧待自己?

  衣蝶戀翻了翻白眼,正想同他好生說明,卻見他的唇已靠在她的唇邊,嚇得她登時瞪大眼,眼看著他的唇就要落下……

  「大庭廣眾之下,這般卿卿我我、摟摟抱抱的,難道你都不覺得羞恥嗎?」

  一片陰影遮去她臉上的光線,她往上一瞟,只見軒轅頡臉色陰寒地站在她的身後,抿緊的唇顯示了他無以隱忍的怒氣。

  李誦勾唇笑得極為邪氣。「咱們夫妻愛怎麼親熱,你管得著嗎?」

  衣蝶戀霎時回眸睞著他,尚未回神,便讓李誦給一把拉起身,一頭霧水地坐在他身側。

  不對勁,她總覺得自個兒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似乎不該找李誦來幫她擋這事,現下反倒還惹了個麻煩上身。

  「我是管不著,就是覺得礙眼。」軒轅頡一雙鷹隼般的魅眸直睞著她微紅的雙頰,睇著她還羞似怯的嬌艷神態,一股無邊無際的怒火燒上了他的胸膛,幾乎讓他無法控制自己。

  他在乎她!他不諱言他確實是挺在乎她的,畢竟她曾經是他的妻子,至少她當年失蹤時,他也遣了手下到處去尋她,他對她是有一份情,撇開夫妻的情感不談,至少她還是他的師姐……倘若她再嫁作人婦的話,他關心她一下也是應該的,更何況他還有太多的疑問想問她。

  「倘若礙眼,你可以走。」衣蝶戀說道。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既然已經回不了頭,那就將錯就錯吧。

  她本沒打算要讓李誦演到這等地步,可既然他都已經這麼做了,倘若她不將就他的話,那這齣戲肯定會沒完沒了。

  「你……」軒轅頡哪裡受得了這種氣?「你一個婦道人家,在這種地方同人卿卿我我……你到底知不知羞啊?」

  他是擔心她的安危耶,要不她以為他待在這裡做什麼?好歹他也曾經是她的相公,現下他也還是她的師弟,難道她就連讓他坐下來和她攀談幾句都不肯嗎?

  「無憂閣為何取名為無憂閣,乃是指到無憂閣之人皆能無憂離開,要不至少待在這兒的時候,可以暫時忘卻憂愁,來這兒的客倌愛做什麼便做什麼,我這個掌櫃的,向來是以身作則,讓來這兒的客倌們知道要怎麼拋卻憂苦,倘若這兒不合你意,我自是不留。」而且是絕對不留。

  她都已經把話說得這般清楚了,倘若他真聰明的話就該盡速離開才是;唉!倘若不是為了無愁,她實在不需如此大費周章,可她就是怕萬一……

  「哼!虧你年紀已大卻還如此為老不尊……」軒轅頡氣得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也不想想你的年紀,都什麼歲數了,居然還在這種地方拋頭露面,真不知道你相公到底是怎麼看待你的。」

  為老不尊?衣蝶戀瞇起了麗眸,微啟杏口正要開罵,卻聽到身旁的李誦悠然地道:「是啊,終究還是她相公怎麼看待才是最重要的……我這個相公都不說話了,你這個外人又能說什麼?」

  他把她拉進懷裡,摟得更緊,笑得更狂。

  軒轅頡見她毫不反抗,甚至還極為柔順地趴伏在他的胸膛上,益發惱怒。

  她非但不知羞,還放任那個男人摟著她對他挑釁,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在這麼多雙眼睛之下,在這麼多……

  他往後環顧四周,倏地瞧見那個名喚鶯鶯的小婢女在大廳裡穿梭遞著茶水。

  「你居然要你女兒充當跑堂的堂倌?」他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要一個恁地嬌小的小姑娘做這般粗重的工作。

  衣蝶戀順著他指尖的方向看去,果真瞧見鶯丫頭在大廳裡忙得不可開交,她不禁拍額沈吟,暗斥自個兒居然忘了要鶯丫頭今兒個晚上甭上工。「她……今兒個客倌多,裡頭忙不過來,要她幫忙也不為過。」

  隨便搪塞個藉口,她就不信他真能在這當頭看出什麼端倪。

  「怎麼你這做娘的不去忙,竟讓年紀尚小的她去忙?」這的確不關他的事,沒錯,確實壓根兒不關他的事,可他現下面子就快掛不住了,倘若不趕緊找點事來發揮的話,他可真不知道要把臉擺哪兒去。「而且他……」

  那個混帳居然還把她摟得那麼緊……他是怎麼著?難道是怕她會不見不成?有人會偷嗎?

  他以為她還年輕嗎?

  哼!當年他迎娶她的時候,她才及笄呢,那個時候才是她最美、最嬌艷的模樣,現下……十七年了,她自然不若當年那般地嬌艷奪目,亦不若當年的絕美無儔,但是卻比當年更教他移不開視線。

  她魅惑眾生的姿態足以令他屏息、令他轉不開眼,忘不了這一抹在他夢裡出現過千百回的倩影。

  然而她卻拋下他……

  「他怎樣?」衣蝶戀不悅地睞著他。

  他現下是找不到事同她吵,非得隨便找件事情來逼她翻臉嗎?

  她一直不知道他這麼黏人,也這麼地輸不起。自從他們不期而遇之後,他便像抹魂魄似地緊追著她不放,他到京城來到底所為何事?難道他都不需要去辦些正事嗎?

  「他既是你的夫君,難道他不該幫忙?」軒轅頡直指著他。「這無憂閣的大掌櫃是你,那他呢?該不會是他要你經營這家酒肆,把一切都放給你做,而他自個兒則當個無憂無慮的小白臉?」

  他懷疑他很久了,瞧他長得一副弱質書生的模樣,好似什麼事都不會做一般,該不會是蝶戀被他給騙了吧?倘若是這樣,他當然得勸她要及時懸崖勒馬。

  儘管她不拿他當相公看待,但至少他還是她的師弟,他關心她……也是應該的。

  「你——」衣蝶戀嚇得眼珠子都快跳出來了,天啊!這個傻子,他知不知道在她身旁的這個男人是當今的太子殿下,他居然對太子殿下說出如此不敬的話,他就是有十顆頭都不夠砍哪!

第6章(2)  

  「我說錯了嗎?」軒轅頡見她臉色愀變,真以為自個兒猜中了,說起話來更是毫無分寸。「這無憂閣的生意如此興隆,依我看,壓根兒不是角兒把戲耍得好,更不是曲倌曲兒唱得好;也不會是舞伶弄舞跳得好,而是衝著你這一張臉來的吧!而他只消坐在席上等著客倌進門,就有大把的銀兩會自動滾進來?」

  他愈說愈氣,愈氣聲音就愈大,嗓門之大就連把守在大廳前的水無痕都注意到了;水無痕淺吟了半晌,雖說衣蝶戀沒喚他,可他還是盡責地走入大廳裡。

  「你說這是什麼話!」李誦還沒反應,衣蝶戀倒是先發火了。「你現下是把無憂閣當成勾欄院,把我當成花娘了不成?」

  聽聽這個混帳說那是什麼諢話,難不成他真是要逼她動手?

  「花娘?」軒轅頡冷哼一聲。「說是老鴇子還差不多,你以為自個兒還年輕?」

  轟的一聲,衣蝶戀的纖手拍落在席上的小矮幾,瞬時矮幾飛濺成碎片,她怒得忘了自個兒是為了大廳上的客倌才會這般忍氣吞聲的。

  「你這王八,別以為我不敢動你!」衣蝶戀站起身,纖纖素指直抵他的腦門。「你居然敢說我是老鴇子……憑我這一張臉,你道我是老鴇子?你眼睛是瞎了不成?我就似閣裡的佳餚美酒,愈沈愈香,像你此等不識風雅之輩,哪裡知道琢磨味道?」

  混蛋!這一口氣她是死也吞不下了,居然說她是老鴇子……簡直是該死,沒一掌斃了他,是她不想要在閣裡鬧事,別以為她不敢。

  「哼!佳餚放久了可是會餿的……」軒轅頡皮笑肉不笑地道。「而這沈香的酒沒人嘗,又有誰會知道這酒到底是幹了、還是蝕了,還是雜了?」

  虧她都到這一把年紀了,還敢自比為佳餚美酒?

  「你——」刀、刀!給她一把刀,為免髒了手,她要拿刀砍死他。

  簡直是欺人太甚,他是不是忘了她的性子有多烈了,她一旦惱怒起來,哪管他到底是誰、管他此處是何處!

  衣蝶戀轉身找著兵器,巧見水無痕正傻愣愣地杵在一邊,她火大地吼著:「無痕,把你身上的劍給我!」

  「嗄?」水無痕傻愣愣地看著她。

  拿劍?做什麼?師父該不會是想殺了那個人吧!不過師父會想殺他,他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因為他說的話太傷師父的心了;可這人既敢對師父說出這種話,是不是代表著他同師父挺熟的?

  「還不趕緊拿來?」見他還傻在一邊,她索性跳下席,一把抽出懸在他腰際的長劍,驀地轉向軒轅頡。「納命來!」

  軒轅頡見狀,連忙往一旁閃去。「你別亂來,大廳上可是有很多客倌的。」

  「客倌?」衣蝶戀陰冷地笑著。「你眼睛果然是瞎的,居然沒發現客倌早就跑光了!」

  沒錯,就是因為客倌都跑光了,那她也毋需再顧慮太多。

  軒轅頡邊躲邊閃,這時才發現偌大的大廳上頭只剩他們兩人還有那個巴住她不放的男人,和不知道何時跑進這裡頭的另一個男人,當然那個多話的小姑娘亦是傻瞪著眼站在一旁。

  「刀劍不長眼,你要小心一點。」見著鶯鶯,他隨即卑鄙地閃入她背後,以躲避她的追殺。「這是你女兒,傷了她可不關我的事。」

  「女兒?」站在一隅的水無痕搔著頭。

  鶯鶯何時成了師父的女兒了?

  「是男人的話,就不要躲在鶯丫頭身後!」衣蝶戀氣得青筋微暴,掄在手中的長劍更是閃著噬人的銀光。

  「是女人的話,就不該老是要動刀動劍的!」他也不客氣地反唇相稽。

  「怎麼,是女人就不能動刀動劍?」衣蝶戀笑得相當陰冷。「是男人的話就出來同我過招,讓我知道這十多年來你的武學精進了多少,也讓我看看你的功夫是不是會令淩波闕蒙羞。」

  「年紀都一把了,你以為你才及笄,以為你會永遠不老?」拿他的弱點激他,難道他就不會反擊嗎?「哪,把劍放下吧,免得到時候沒傷到人反倒是先傷了自己,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誰說我老來著?」可惡!他又提到她的年紀了。

  「都年過三十了,難道還不老嗎?」唷!有點惱了,女人家嘛,總是會在意自個兒的歲數和外貌。「依我看,這天底下大概只有你這麼一個女人,敢在年過三十之後還自喻是佳餚美酒。」

  「你……」

  嗚,她吞不下這一口氣了。

  衣蝶戀掄起劍輕佻,轉過一臉傻氣的鶯鶯,疾雷攫電般地長劍瞬地架在軒轅頡的頸項上,讓他還未回神,便已得知輸贏。

  「好狠心的娘,想不到你居然不管自個兒的女兒。」他意外於她居然敢拿這丫頭的生命開玩笑。

  「那是因為我的功夫了得,我很清楚我不會傷到她,但是你……」她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鋒利的劍刃微微地刺進他的頸項裡,滲出了血水。「我告訴你很多次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新仇舊恨湊在一塊兒,她有太多的理由可以殺他,而且只要殺了他、只要這世上沒有軒轅頡這個人,她便不會再想起當年的恥辱!

  「是嗎?那你打算要殺了我嗎?」她真會動手嗎?「不過,倘若你動手殺我,我也不會意外,當年也是你先拋下我離開廣陵;如今你又不關心自個兒的女兒,像你這般狠心的女人,真要對我動手,倒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我倒是有點懷疑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兒。」

  這婆娘居然對他這麼狠,劍鋒都刺入他的頸項了,難道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當然是!」衣蝶戀想也沒想地回道,歛眼瞅著尚未回神的鶯鶯道:「丫頭,我是你的娘親,你是我的女兒,你說是不?」

  鶯鶯回不了神,只是擡眼睞著她,還未答話,一旁的水無痕便先開口了。

  「師父啊,鶯鶯她什麼時候……」

  話未完,一陣掌氣已逼上他的臉,嚇得他及時住口,繼而往後一個翻身,將她淩厲毫不留情的掌氣閃過。

  他說錯話了嗎?水無痕輕拍著自個兒的胸口壓壓驚,實在不懂自個兒到底又是哪裡做錯了?

  「我再告訴你一次,他是我的夫君,而她是我的女兒,事實都擺在眼前了,由不得你不信。」衣蝶戀一會兒指向李誦,一會兒又指向鶯鶯。「怎麼,你是丟不起臉,遂惱羞成怒,非要激起我的怒氣才甘心嗎?」

  水無痕退到一旁瞧得一愣一愣的,睇著李誦又看向鶯鶯……不會吧,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怎會不知道?師父到底又在玩什麼把戲了?不過那人也真是傻,居然信了師父的說辭。

  由此可見,他同師父之間的關係絕對不平凡。

  「笑話……誰會在乎你這餿食雜酒?」過了半晌,軒轅頡勉強地開口譏諷。

  「我是餿食雜酒?」一雙瀲灩的水眸瞪若銅鈴,眼看著手上的長劍幾乎又要失去理智地抽出,卻被一雙厚實的手給及時握住,耳邊同時響起惡意的笑聲。

  「是餿食雜酒,抑或是佳餚美酒,對你而言都不重要,對我而言才重要。」李誦低啞地笑著,然卻沒忘了壓下她手中的長劍。「娘子,既然客倌都跑了,咱們今兒個不如早點歇息,畢竟你也累了,是不?」

  軒轅頡怒瞪著眼前幾乎同他一般高的男子,雙拳握得死緊。

  他豈會聽不懂這曖昧的字句,又豈會不知何為夫妻之實……但她……真是恨他入骨嗎?

  一縱身,他頭也不回地竄出大廳,霎時消失在大廳外的闃暗庭院裡。

  衣蝶戀怔怔地睞著他的背影,厘不清心底的五味雜陳,只是輕輕地把劍一拋,淡淡地道:「我累了,剩下的事你們處理吧,至於太子殿下……今兒個無憂閣不留客,請早些回府吧。」

  這可惡的男人,教她頭痛又教她煩躁,倘若可以的話,她真想在長安和廣陵之間築上長城,讓他永遠也踏不進長安城。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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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1 10:45:09

第7章(1)  

  累死了、累死了,她真是累得快要趴下了……

  衣蝶戀疲憊地推開房門,踏進偏廳後拉起珠簾,滿室的昏暗只餘幾束銀光自窗欞篩落微照地面,然她卻沒有半點氣力再點上燭火。

  倚著貴妃椅坐下,瀲灩的水眸裡滿是毫不掩飾的疲累。

  兩夜未眠了,累也是自然……全都是那個混蛋害的,他不但害得她無心打理閣裡的瑣事,還害得她兩夜未眠,不過今兒個她該可以好眠了才是,相信他是不會再踏進無憂閣了。

  她歎了一口氣,索性在貴妃椅上躺下,合眼準備休憩。

  唉!這世間如此之大,為何還會同他碰上?她本以為只要她不再回廣陵,是不可能會再遇上他的;她以為即使見著了他,她亦該是無愛無恨的……然而事實卻完全不若她的想像。

  現下她的心中滿是他那一張可惡的臉,那張可惡至極的臉,讓她直想要撕爛的臉……只要一想起這十多年來他的身旁有數不清的女人來來去去,她就有一肚子的火,燒得她幾乎沒有理智可言。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睡的關係,還是因為他的緣故……唉!橫豎八九不離十,至少有一半應該是他引起的。

  誰要他老是在她跟前晃,還惹得她不快?

  可他究竟為什麼要在她跟前晃來晃去?她實在搞不懂他的意圖,倘若他是無法諒解她的行徑而想要休妻的話,那倒是可以免了,因為打從她離開軒轅門開始,她便已斷絕了與他的夫妻情緣。

  哼!說不準他是因為面子掛不住,才硬要知道她是不是再嫁為他人婦;不過,是真是假又同他何幹?倘若她真想要再嫁人又有何不可?總不能準男人三妻四妾,而女人就得三從四德吧?

  她是不至於做那種事,不過卻無法容忍男人的風流天性,況且在他決定要納妾時,他就該猜到會有這種結果。

  納妾便罷,居然還不同她商議,甚至還差人將她調開……倘若不是她感到有異而改道回去的話,豈不是會莫名其妙地成了大房?

  她才不管天底下有沒有這種道理,橫豎他不遵守當年的承諾,就別怪她走人;……更別怪她連有了身孕都不告訴他,這事是他自找的;況且她生的是女兒,他軒轅大爺大概也不缺女兒吧,不告訴他亦無妨,省得他到時同她爭無愁,省得到時又把事情鬧得不可開交。

  衣蝶戀合上酸澀的眼眸,感到陣陣睡意仿若波浪般地席捲而來,突地一個聲響,隨即讓她戒備地睜開眼,才剛要往發出聲音的方向探去,一抹黑影已落至她面前,她的嘴瞬即被一隻大手摀住。

  可惡!到底是哪一個傢夥吃了狗膽,膽敢夜襲她的香閨……

  她正在心底盤算著,卻突地聽見那抹黑影的聲音竟是--

  「怎麼不見你的好夫君同你回房?」軒轅頡低啞地道,整個人幾乎要同她貼在一塊兒,讓他們的氣息在微熱的空氣中交纏。

  衣蝶戀聞言,使勁地想要推開他,孰知卻被他擒得死緊。

  「你做什麼?」她自他的掌心中嗚咽出聲。

  這個混蛋、王八……想不到他居然敢對她來陰的!好,很好,果然不再是一個年輕的少年郎,做起事來也不若當年的單純,也知道該耍些小手段了,可他怎能用在她身上?

  「我只是想問你,你的夫君上哪去了?怎麼不見他同你回房?」他緩緩地鬆開了手,取而代之的卻是他的唇。

  衣蝶戀把眼睛瞪得又大又圓,一時之間竟反應不過來。

  「幹卿底事?」她的心有點亂,氣息有點急,然而她愈亂愈急,就愈是把他的氣息嗅入腦海裡。「你不回去陪你的美嬌娘,晃到我這兒做什麼?」

  他……堂堂軒轅門門主,居然也幹起了淫賊的勾當,直是教她不齒。

  軒轅頡不悅地擰起濃眉,幾乎把身上的重量都壓在她的上頭。「你這張嘴定要這般不饒人嗎?儘管你不再拿我當夫君看待,可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師弟,儘管輩分沒你高,可至少我的年紀也比你大,你能不能別老是說些傷人的話?一點都不像是你了。」

  他就是關心她,不成嗎?

  怎麼,難道他關心她,還得經過她首肯才成嗎?

  一句幹卿底事,說有多傷人便有多傷人。

  「一點都不像我,要不該要如何才像是我?」她不動聲色地掙紮,卻極意外自個兒居然掙不開。「軒轅頡,你最好趕緊放開我,要不……」

  「如何?」他笑得有點冷,透著幾束清冷的月光照映在其側臉,更顯邪魅。「發覺自個兒的氣力不如我了,還是發覺自個兒不過是個姑娘家,就算武學再精進,一旦讓男人給壓著,終究還是敵不過男人的?」

  就說嘛,他以往不過是不想同她計較罷了,要不她真以為他是軟腳蝦嗎?

  女人嘛,繡繡花、縫縫衣不是挺好,何必要同人舞刀弄劍來著?而且招式還耍得比他精、內勁也比他強。

  倘若不是愛極了她那野烈的真性情,要他迎她為妻,怕是他娘親拿劍抵在他頸項上頭,他也不肯。

  當然啦,都已經這麼多年了,再談什麼情啊愛的似乎太多餘了,他不過就是想以師弟的身份探她一點口風。

  「我聽你在放屁!」衣蝶戀低斥了一聲,屈膝往他腹部一頂,在他吃疼的瞬間,毫不留情地送上掌風,讓他狼狽地倒退數尺之遠;她翻坐起身,瞇緊了麗眸,以一臉怒容掩飾狂亂的思緒。

  這個混帳居然靠她那麼近!?居然毫不知恥地貼著她,甚至還對她上下其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成?

  「是嘛,這才是你的模樣。」他輕笑著,不怕死地又走回她身旁。「憑你這般滿嘴穢語的習性,怎麼可能同人擺風騷?在大廳上你那風騷模樣壓根兒都不像是你了,往後還是別裝神弄鬼地嚇人。」

  「我裝神弄鬼?」

  她那嬌艷的模樣看在他的眼裡是裝神弄鬼?

  「那倒是,軒轅門主見多識廣,像我這色衰之人怎會入得了你的眼?就不知道軒轅門主夜襲我的寢居到底所為何事?難道是軒轅門主對我這色衰之人念念不忘,在大廳糾纏不成,因而私潛入房?」

  這個混帳,淨挑些不重聽的話,真以為她不敢對他動手嗎?

  衣蝶戀緊握住自個兒的手腕,不解自個兒方才怎會掙不開他,不懂這讓他觸過的地方為何會恁地溫熱……

  「我會對你念念不忘?」他不禁發噱虛喊,以飾被人猜中心事的窘迫。「好馬不吃回頭草,既然你我夫妻情緣已斷,而你又已在京城落葉歸根,我自然不會壞你好事,畢竟你已非完璧之身,有人願意接納你,我也甚感欣慰……」

  他愈說愈不對勁,總覺得喉頭像是讓人給掐住似的……唉,這全是違心之論,倘若不在乎她的話,他不會差手下翻遍了廣陵;倘若真不在乎,他不會對她如此思思唸唸;然而她卻已狠心地改嫁,早就把以往的海誓山盟全都給忘了,早就把他們的承諾都給毀了。

  既是如此,君子有成人之美,他倒不如成全她……成全她?他是哪一根筋不對勁了?他為什麼要成全她?

  做錯事的人是她,為何他還要成全她?

第7章(2)  

  「哼,那你夜潛我的閨房到底是所為何事?」她冷聲道。

  「來瞧瞧你的閨房喜事是否歡愉。」他倒也不迂迴,說得直接又露骨。

  他不在乎?他真的是一點都不在乎?哼哼,不在乎倒好,橫豎她也不在乎他這個人。

  他以為他夜潛她的閨房,她就會傻得由著他嗎?別作夢了,她可不是當年天真單純的小姑娘,這十多年來,難過的日子已經把她磨得精明、把她磨得八面玲瓏,也把她塑得深知進退。

  他這麼個小舉動就奢想打動她、動搖她嗎?

  憑他?就如他所說的,好馬不吃回頭草,她也不會再回頭。

  軒轅頡原本是讓衣蝶戀氣得要回修府了,但後來想起他還沒把他想問的事情問明白,於是又繞了回來,卻見她那所謂的相公居然乘轎離開,而她則一個人回房休憩。

  這實在太怪異了!不過他當然不是為了確定他們兩人的關係而來的,他只是想查她底細,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八皇子所說的那位奇女子,絕對不是為了查他們兩人關係才來的。

  「你無恥!」她一巴掌甩過去,沒碰上他的臉,反倒是被他擒得死緊,掙紮了半晌掙不開,她又開罵道:「放手,你這個無恥的好色之徒!」

  真教人不敢相信,想不到他連這種事情也放在嘴上說!

  這般私密的事,不管她到底有沒有做,他都不能拿出來說的,是不?然他卻說得如此光明正大,說得如此理所當然,害她連粉頰都不自覺地發燙。

  「無恥?」他哂笑道:「傳宗接代也算無恥?」

  他笑得有些不是滋味,然而等了半晌卻不見她回嘴,他微歛下眼瞅著她低垂的粉頰,乍見她頰上淡淡的紅暈,心倏然一竄,分不清楚到底是喜還是……她臉紅了,是因為她如往常那般羞於談起閨房私密,抑或是她想起了同現下夫君的私……

  「都什麼年紀了,想到這事兒還會臉紅,你該不會以為自個兒還是初及笄的姑娘家吧?」他蓄意嘲諷著。

  他不是為了同她聊這些事而來的,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管不住自個兒的這張嘴……要他怎麼忍受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裡,甚至還因此遐想臉紅?她曾經是屬於他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曾幾何時兩人卻落到如此難堪的地步?

  或許他只是不甘心,或許他不過是自覺傷了尊嚴,然此刻的他確實是萬分的難過。

  儘管雙頰微燙,衣蝶戀依舊是擡眼瞪著他。「無恥的下流之輩,我的閨房私密犯得著同你說嗎?你潛入我房裡為的便是要探這些事嗎?倘若是此等無恥之事,你可以走了,別逼我動手把你丟出去。」

  無恥、無恥,她當年到底是怎麼被他拐走的?

  八成是他給她下了迷藥,讓她迷迷糊糊地嫁入軒轅門,再讓她痛苦地離開軒轅門……還好她走得快,要不若是留到現下,說不準她早就犯下謀殺親夫的罪名,遂她當年離開確實是明智的選擇。

  她寧可一人拉拔一群孩子,也不想待在軒轅門裡當少夫人,再眼睜睜地看著他左擁右抱……如今這一切都過去了,自她離開後,他和她便再無關係,隨便他愛怎麼擁怎麼抱都不關她的事。

  「哼,好歹我曾是你的相公,你也該敬我三分,別老是在嘴上說要把我丟出去。」軒轅頡撇了撇嘴道:「倘若你真把我給丟出去,嚇著了外頭的人,反倒是惹來許多人觀看的話,你又要怎麼說咱們之間的關係,怎麼解釋在這時分,我會出現在你的房裡?」

  他的武功雖然精進不少,可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足以擒拿住她的內勁,倘若她真打算要把他丟出去……說真的,他可能反抗不了。

  不是他窩囊,是她打三歲起便讓師父泡在藥草缸裡,早就練成了一身刀槍不入、百毒不侵的功夫,再加上師父把畢生所學的內功心法全都教給了她,也難怪他不管怎麼打就是打不贏她,通常他都只有挨打的份兒。

  「我……」她一愣。

  他說的沒錯,她如此地忍氣吞聲,為的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不讓人知道她同他以往的關係?

  「我說的沒錯吧。」他偷籲了一口氣。

  這一次總算是猜對了,要不依她的性子,沒在他胸膛上插把刀、再丟到城外喂狼,就已是萬幸了。

  衣蝶戀擡眼睞著他半晌,直到心緒漸穩才道:「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不去追究以往的糾葛,不去回想以往的情感,忘卻愛與恨,剩餘的只有歃血不變的同門情誼;而他會在此時進入她房裡定是有他的用意,因為他方才說過他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又嫁人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她……去他的,她哪裡需要他在乎,沒有他,她一個人還不是過得挺好的?

  「找你當然是有重要的事,要不你真以為我喜歡像隻狗一樣地讓你趕來趕去?好歹我也是軒轅門的門主耶。」他逕自走向她的暖炕,大剌剌地在上頭躺下,挪了個舒服的位置。

  「那到底是什麼事?」

  房外的微弱月光讓雲霧給遮了大半,房內闃黑得讓她看不清楚,然她依據著他的氣息,無誤地走到炕邊,居高臨下地瞪著他。

  好樣的,他現下是打算爬到她頭上了不成?是誰允許他躺在她炕上的?

  「很重要的事。」他微啞地道。

  好累啊,整整兩夜未眠,又從廣陵一路趕到長安,他是真的累了……這暖炕可真是舒服啊,柔軟的被子上頭又淡淡地傳來她身上與生俱來的香氣,讓他彷若醉了般,合上眼便不想再睜開了。

  「既然很重要,你就快點說。」她的嗓音又提高了些,然見他沒反應,她氣得微推著他。「誰準你睡在我的炕上了?起來……你給我起來!」

  這個混帳真是吃定她了?

  「讓我歇會兒嘛,我倦了……」他翻過身,抓起被子摀住耳朵側著身睡。

  「你倦了?」她睇著他以往的習慣動作,原本是想一把揪起被子的,可卻又覺得不捨……一種莫名的不捨讓她始終沒有動手。「你倦了,你以為只有你倦了,難道我就不倦嗎?」

  她也很累,她也很想睡覺,可他……

  這算什麼?他就真的賴在她炕上不走了?她還沒同他算今兒個晚上無憂閣的損失,他倒還挺不在乎來著,不把她的損失看在眼裡便算了,居然還如此大剌剌地躺在她的炕上……

  他賴在這兒,那她要去睡哪?這個混帳可真是會給她找麻煩,比她任何一個徒弟都還要教她心煩。

  同他連戰了兩回合,她也兩夜了無睡意,好不容易今兒個可以睡了,他卻賴在她炕上,這豈不是存心要逼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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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1 10:50:12

第8章(1)  

  「大掌櫃的、大掌櫃……」

  天大亮,已近晌午,鶯鶯等不到衣蝶戀起身,迫於無奈,只好直接進入房內。她捧著洗臉水,小心翼翼地開了門之後再拉開喉嚨大吼著,然才吼了兩聲,她的嘴巴便遭人摀住,嚇得她瞪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這是怎麼著?

  她定了定神,發現衣蝶戀竟睡在炕床邊,繼而想到有人摀住她的嘴,難不成、難不成大掌櫃的出事了?

  那、那現下該不會是要殺她滅口吧!

  她不要啊!她還沒嫁人啊,她還想攢很多的銀兩,她還沒有像大掌櫃的那樣威風凜凜地獨撐一家店,而且她還有很多事都還沒做哩……不要殺她啦!她還有很多心願都沒完成哩!

  「到外頭。」

  摀住她嘴的男人低嗄地喃出只有她聽得見的音量,便拉著……不,是拖著她往外走。

  她是背對著他的,遂她自然看不見他的臉,可雖說看不到臉,她倒還認得出聲音。雖說大掌櫃的老說她傻、說她眼力不好,可她的聽力可好得很,只要她聽過的聲音,沒有認不出的道理。若是無誤的話,這人該是軒轅公子才是。

  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大掌櫃的房裡呢?都快要晌午了……不對,她記得昨兒個晚上他和大掌櫃的嚇跑了廳上的客倌後,他便已離開,這時候怎會在大掌櫃的房裡?一大早來的嗎?可她為什麼沒瞧見他?

  怪了……

  「你方才怎會叫你娘大掌櫃的?」

  聲音比方才大了些,也清晰了些,她更加肯定這捂著她嘴的人定是軒轅公子!嗯,她真是忍不住要稱讚自個兒的好耳力。

  「丫頭,我在問你話呢。」軒轅頡見她傻愣愣自顧自的笑著,只好垂下眼瞧她到底是在發什麼愣。

  這丫頭怎麼未到晌午便開始閃神了呢?

  難道她一點都不怕他是入府行刺的刺客,或是摧花大盜來著?倘若他真是個賊寇,她現下還能站在這兒發愣嗎?

  「咦,軒轅公子?」他什麼時候鬆開她了?

  「丫頭,我在問你為什麼會喚你娘叫大掌櫃的,你也該回神答話了吧。」軒轅頡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唉,她真是蝶戀的女兒嗎?

  不像,一點都不像,不只臉蛋不像,個性也不像,就連那迷糊的腦袋都不像;他的蝶戀精明得很、聰穎得很,甚至連睡著了也只是窩在炕邊,死都不肯爬上炕與他同睡,也不怕在炕下睡著了容易染風寒。

  「我?」鶯鶯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悄悄地瞟向其他地方。「有嗎?我有這麼說嗎?定是軒轅公子聽錯了……」

  慘了!若是讓大掌櫃知道是從她這裡說溜了嘴,她肯定會讓大掌櫃的罰睡柴房。

  「我親耳所聞,難道會是假的嗎?」軒轅頡見她神色古怪,更加確定自個兒的揣度。

  他明明聽見這大嗓門的丫頭自門外便開始喊著大掌櫃的,還喊得沒完沒了,幾乎讓他以為她會把蝶戀給吵醒;不過或許蝶戀真是累了,居然沒讓這嘈雜的聲響給驚醒……這是他以往不曾見過的。

  「沒這回事的……」嗚,不要再逼問她了,她這個人向來守不住話的。「對了,軒轅公子,你這當頭怎會在大……娘的房裡?」

  呼,她差一點又要說溜嘴了,還好她夠機伶。

  「大娘?」他微蹙起眉。「難不成還有二娘,要不你為何要喚她大娘?」

  軒轅頡壓根兒不管她到底問了他什麼,他只想知道她方纔所謂的大娘到底是什麼意思;沒道理蝶戀不讓他納妾,卻讓那個男人納妾吧。

  「哪有啊!」沒有、沒有,她什麼都沒說啊。

  「還說沒有?」見她轉身想逃,軒轅頡一把將她給拉住。「我明明聽見了,你還說沒有?我問你,我昨兒個見你爹乘坐極為華貴的軟轎離開,看來他的身份鐵定不低,可為何他卻讓你娘和你守在無憂閣裡?」

  和這個丫頭碰過幾次面,她每一回都多話得讓他頭疼,怎麼這一回,她反倒是不說了?她不說?他自有辦法從她嘴裡套出蛛絲馬跡。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公子就別問了……」嗚嗚,不要再問她了啦,一口氣問了那麼一大長串,就算她想回話也不知道該從哪裡答起。「公子,你也沒回答奴婢的問題啊,你怎麼一直問這教奴婢難以回答的問題?」

  太不公平了,他總不能仗著他的身份不俗就逼迫她吧。

  「奴婢?」軒轅頡瞇起了魅眸,肯定了自個兒的揣測。「你既是無憂閣大掌櫃的掌上明珠,為何還要自稱奴婢?」

  「奴……我……」嗚,怎麼辦?

  「我又問了什麼教你難以回答的問題呢?」軒轅頡豈會這麼容易放過她?「說,你和蝶戀到底是什麼關係?昨兒個那個男人又是誰?」

  「我……」完蛋了,他起疑了!

  救命啊、救命啊,她什麼都不知道,不要問她哪!

  「我再問你一次,你同蝶戀到底是什麼關係?」洞開的門外是一片灰暗的天色,天際突地一陣銀光迸裂、雷聲震耳,雲層中閃動的詭異銀光,撒落在他歛笑的俊臉上顯得益發駭人,也嚇得鶯鶯更是說不出話來。

  「我、我和大掌櫃的是……」是什麼?嗚,她被他嚇得都忘了。

  「大掌櫃?」軒轅頡突地勾起笑,笑得邪惡。「你向來都稱呼自個兒的娘親為大掌櫃?」

  「我、我……」死定了!

  衣蝶戀靠睡在炕邊,睡得極深極熟,直到突聞外頭雷鳴飄雨的聲音,才緩緩地掀動長睫,有些迷糊地睇向窗欞外。

  下雨了?

  也該下了,近日來長安城悶熱得很,下場雨倒是可以消些暑氣,也沒什麼不好,只是她到底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現下又是什麼時分?外頭一片昏天暗地,根本就讓人搞不清楚時候。

  對了,昨兒個他不是在她房裡賴著不走嗎?

  她倏地翻坐起身,迅速地梭巡房內的擺設,確定他沒在房裡,才又緩緩地走到貴妃椅坐下。

  走了?衣蝶戀微鎖著眉,垂眼睇著自個兒分毫不亂的衣著,確定他沒淫心大起地對她上下其手,才又稍稍放寬心;然一放寬心,卻又覺得悶、覺得煩躁……這是怎麼著?怎會脫不了一身的煩躁?

  那個混帳硬是闖進她房裡,賴在她房裡一夜,天一亮便走了……這算什麼?他來找她到底是為哪樁?

  他不是說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她嗎?怎麼不見他留下隻字片語?

  混蛋,待在廣陵不就沒事了?何苦千�迢迢地跑到長安來吹皺一池春水?倘若就這樣分隔兩地到老,不也是挺好?

  既已無緣,他又惹她作啥?他既然敢納妾,就該知道這後果。

  真是的……罷了,走了也好,最好是別讓她在京城裡又碰見他,她正這麼想的時候,卻突地聽見有人踹開她房門的聲音,才一擡眼,就見軒轅頡若無其事地捧著東西,大剌剌地朝她走來。

  「我猜你該是醒了,遂替你把午膳給拿進來。」軒轅頡大方地坐在炕床邊的桌前。「一起用吧。」

  衣蝶戀傻眼地看著他一氣呵成的動作,不敢相信他幾乎把他自個兒當成這間房的主人了。「你是什麼東西?是誰準許你這般大剌剌地進出我的房?」

  他到底是把這裡當成哪裡了?他該不會把這兒錯當軒轅門吧。

  「我。」他還拿起竹箸揚著笑。

第8章(2)

  「你不滾回修府陪你的美人,老是在我這兒晃,你到底是何居心?」這個混帳真以為她不敢動手是不?

  她方睡醒,睡得好又睡得飽,倘若真是要比畫,他鐵定會死得很慘。

  「素心不是我的人。」

  「笑話,她若不是你的人,會讓你給帶回修府?」把人家姑娘家的閨名喊得如此熟悉親切,他還敢睜眼說瞎話。

  「她是別人送的。」他好無奈啊。

  「哈,別人送的?怎麼就不見有人把美人往無憂閣裡送?」是,他軒轅門主的身份地位當然不同於一般市井小民,人家自然會把美人往他身上推羅,既有了美人在抱,還到她這兒做什麼?

  軒轅頡擡眼盯著她半晌不語。

  「你瞧什麼瞧?」衣蝶戀瞧見他那深邃的眼,不禁有些心虛。

  當年她就是被他這一雙眼給騙了,她本以為自個兒看得透這一雙眼,也以為這一雙清澄眸子的主人絕不會騙她,孰知……事實卻是這般不堪?

  「你吃味了?」他突道。

  衣蝶戀瞪大眼,心跳倏地加快,欲蓋彌彰地吼著:「我吃味?我管你大爺身旁有多少美人、有多少小妾!就算你在軒轅門蓋一個後宮也不關我的事。」

  是啊,關她什麼事?

  他要怎樣也不關她的事,她不想管也管不著,管不著……她是管不著,但她會惱怒。

  軒轅頡歎了一口氣,放下了竹箸。

  「我同你問一件事。」

  鶯丫頭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他了,包括她在十七年前生下了一個女娃,而那個女娃在今年嫁給了隔壁修府的長安侯,還有白時陰便是同他師妹夏侯淚一道前往邊關救那長安侯的性命。鶯丫頭真不是普通的多話,甚至連昨兒個那個男人的身份都告訴他了,遂讓他更加確定了當初的揣度,也更加肯定這家酒肆定是那個男人為掩人耳目所設。

  當然他也猜得到她為何要找一些不相幹的人來演這場戲,八成是不想讓他得知無愁的存在吧!

  真是蠢,一旦師妹從邊關回來,還怕他不會知道這件事?

  「什麼事?」

  衣蝶戀一愣,不解他突來的正經。

  「你是不是替當今的太子殿下辦事?」軒轅頡深沈的魅眸直盯著她。「你是不是太子麾下的大內密探?」

  衣蝶戀微挑起柳眉,不發一語地睞著他。

  他想要看透她……或者是他察覺了什麼蛛絲馬跡?

  「你不回答?」他只手托腮,狀似優閒地道:「無妨,但你能否告訴我,當年你是怎麼到長安城?又是怎麼一手拉拔大閣裡的孩子、怎麼開設起這麼大的酒肆嗎?當年你爹並沒有給你嫁妝,而你離開軒轅門時,也沒帶走任何值錢的東西,你一個女人家,到底是怎麼撐起這家酒肆的?」

  衣蝶戀沈默了半晌,挑唇笑得勾魂。

  「這些又同你何幹了?」不管他到底是想套她話,抑或是真知道了什麼,只要她不回答,他又能如何?

  而且他問這些做什麼?他又是怎麼聯想到她是太子的密探的?這件事只有她最親近的幾個徒弟知道,可他們絕對不可能會洩露這個消息,他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

  「我早知道你不會回答我,我也不會硬要你回答,我只是要你多加提防,最近一定要注意無憂閣裡是否有生面孔,是否有……」

  「得了,你同我說這些做什麼?」她微惱地打斷他的話。

  聽聽他在說什麼,活似她已承認她是密探一般……提防?她覺得她最需要提防的人便是他。

  「我只是要你多提防,別老是仗著自個兒的武功高強,便以為自個兒刀槍不入,天不怕地不怕地放膽幹盡蠢事!」難道她就不能溫順地聽他把話說完嗎?他都還沒同她問罪呢,她居然敢欺瞞他那麼多事情!

  「我幹盡了蠢事也不幹你的事,你現下馬上給我滾出去!」他又知道她幹了什麼蠢事來著?

  她犯下最大的蠢事就是嫁給他。

  「我偏不滾。」他偏是要同她攪和。「有本事你就再吼得大聲一點,最好是讓閣裡的人都聽見。」

  「你以為我會怕嗎?」真讓她惱起來的話,就算讓他們聽見了又如何?

  「既然不怕就試試,我等著。」他好整以暇地等著,勾笑的唇角滿是挑釁,吃定她絕對不敢再大肆嚷嚷。

  果然……衣蝶戀只是忍了又忍,纖掌握了又鬆,幾番猶豫之下,軒轅頡先開口道:「哪,過來用膳吧,你老是不吃早膳,身子骨怎會受得了?當年師父也說雖然你是浸著藥草缸長大的,可若是沒定時用餐,讓身子有氣虛的狀況發生,你的刀槍不入會失效的。」

  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在一旁坐下,替她準備了台階,就等著心高氣傲的她慢慢地走下來。

  「你又知道了?」她怒瞪著他,氣惱他一副好似看透她的神態,好似他要同她回到以往的模樣……

  覆水難收,他對她再好,甚至是想補償她也沒用,她心意已決,誰說都沒用。

  「我當然知道。」他拿起竹箸替她夾菜。「你雖是師父麾下的大弟子,可除去你不說,我便是最大的弟子了,何況當年你要出閣之時,師父還囑咐我要好生照顧你,這些小細節我怎會不知道?」

  衣蝶戀沒再答腔,只是瞧他慇勤地為她夾菜,心底更加五味雜陳。

  好生照顧?哼,無愁打一出生便沒見過親爹,這就是他所謂的照顧?倘若不是他的話,她何須流浪至長安不敢回淩波闕?倘若不是他的話,她又何須為了替孩子找棲身之所而答應了李誦當年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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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1 10:50:51

第9章(1)  

  「請恕在下拒絕這一次的任務,順便將八皇子的愛妾送還。」

  八皇子府邸的廳堂上一片靜寂,軒轅頡沈吟了半晌,仍是執意回絕八皇子的委託;話落,廳堂上又陷入無際的沈默,而坐在廳堂上的八皇子更是不發一語地睞著他。

  軒轅頡勾笑回睇,不管他點不點頭,這件事只需要他自個兒決定便成,同他說一聲,已算是尊敬他了。

  「為何?」八皇子沈默了半晌問道。

  「沒為什麼,只是在下向來不殺女人。」軒轅頡戲謔地笑道:「在下疼惜女人都來不及了,哪裡會動手欺淩女人,更遑論是殺女人?此事還是請八皇子另請高明,在下肯定是成不了這事兒的。」

  笑話,那女人可是他的妻子耶,他保護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殺她?

  不過為了不讓素心姑娘起疑,他特地帶著她到外頭晃了幾天,省得八皇子會因為她的說辭而對無憂閣起疑;不過一連晃了好幾天,真是快把他給累垮了。

  但想想也挺值得的,只要將她送回這裡,往後他想待在哪兒便待在哪兒,多輕鬆自在啊!

  而且多日沒見著他家婆娘,他心裡可是想得緊,只是礙於眼前的狀況複雜,他自然得要多方擔待。

  「倘若你真是疼惜女人的話,又怎會把素心還給小王呢?」八皇子冷冽地笑道:「你可別告訴小王,這些日子以來你從未……」

  「在下可是連碰到素心姑娘的髮絲都會落荒而逃的。」是啊,誰知道她的頭髮是不是有毒?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他當然得要多加提防了,是不?「素心姑娘是八皇子的愛妾,在下豈敢奪人所愛?如今在下處理不了八皇子的委託,遂原封不動地將素心姑娘還給八皇子,在下就此告退。」

  話都說完了,他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他可是很想念他那脾氣暴躁易怒的婆娘,想她嘴上雖然說著狠話,可實際上卻未真正對他動手,只有一次怒急攻心失手傷了他的頸項,因此,他更加肯定她對他仍是有情。

  既然她沒再改嫁,他自然可以將她帶回廣陵,不管是用騙的、用拐的、用綁的,他也要將她帶回廣陵。

  「你何時回廣陵?」八皇子同素心互看一眼,沒再挽留他。

  「近期。」他勾笑答道,隨即起身。

  不過到底要多快,可就得看他那婆娘什麼時候點頭了。

  他就不信她會放著堂堂的門主夫人不當,寧可當個無憂閣的掌櫃。

  倘若現下回去的話,方巧可以到無憂閣用晚膳,又可以去逗逗那婆娘……多日不見,就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同他一般想念他?她的性子是烈了點,但卻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硬的不成,來軟的總可以吧。

  就不信她會不動心。

  掌燈時分,無憂閣裡燈火通明,笙歌不斷,然在中央大廳外頭的樓台上卻不斷地傳來聲聲歎息。

  衣蝶戀站在樓台欄柵前,睇著綴滿璀璨燈火的垂花拱門、碎石路徑,卻始終見不著那抹身影。

  那個混帳到底是死到哪裡去了?

  那一日他莫名其妙地闖進她房裡,在她房裡睡上一夜又同她一道用過早膳後,便再也見不著他的蹤影了。

  他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蓄意闖進她房裡,卻什麼都沒做,難道就只為了要邀她一道用膳?

  事情豈會如此單純?

  可若他真另有用意,為何又會接連幾天沒有他的消息,反倒是聽鶯丫頭說他帶著一位姑娘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裡晃呢?

  那個混帳,虧他還敢說那姑娘是人家送的……

  哼,說得好像一點意思都沒有,彷若美人在抱,他一樣可以不為所動,然實際上呢?他卻迫不及待地帶著那面貌姣美的姑娘四處走動,甚至還走遍了京裡有名的腳店酒樓……好色之徒,狗改不了吃屎!

  微歛下長睫,睇著自個兒一身棗紅色的袒胸大襦衣,長髮綰成高髻,綴上了珠簪金步搖,就連臉上的妝也較往常來得濃些……她這是在做什麼啊?

  她把自個兒扮成個花娘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啊?

  那個混帳到底來不來這裡又與她何幹?她何苦把自個兒弄成這副德行呢?

  她微惱地想要拔下髻上的珠簪,卻又想起自個兒為了要妝點這髮髻,可也費不少工夫,她何苦為了他而拆下?

  綰都綰了,她是弄給自個兒瞧的,可不是要讓他瞧的。

  雖說她是上了一點年紀,可放眼整個京城,又有幾個年輕的姑娘家能如她這般的絕艷無儔?只消再點上胭脂,還怕會輸那素未謀面的素心姑娘?她就不信她真能比她美……她在想什麼啊?她裝扮自個兒是她心情好,又不是要同誰一較高下,可她這心態……怎麼會連她自個兒都摸不透?

  緩緩走下樓台,還沒釐清這莫名其妙的思緒,便見鶯丫頭急急忙忙地從眼前的小徑飛步而來。

  「大掌櫃的、大掌櫃的,他來了!」她氣喘籲籲地道。

  「他?在哪?」衣蝶戀不自覺地鬆開眉頭,杏唇也不自主地往上彎。

  「在東廂房候著呢。」鶯鶯拍了拍自個兒的胸口,想要稍緩氣息,卻見衣蝶戀正露出一抹粲笑,不覺疑惑地問道:「大掌櫃的,你在笑什麼?」

  有什麼事情可以讓大掌櫃的露出如此燦亮的笑?大掌櫃的已經接連數天都顯得萬分煩躁,嚇得閣裡頭的人逃得逃、跑得跑,沒人敢在她身旁多停留,只有她不得已地在大掌櫃的身旁伺候。她也想逃啊,可是她是大掌櫃的貼身丫鬟,她能逃到哪裡去啊?

  「我哪有笑?」衣蝶戀回身低斥她。

  哪有笑?她氣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笑?不對,她有什麼好氣的,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又怎麼會生氣?

  「可是……」真的在笑啊。

  「你怎會帶他到東廂房?」衣蝶戀打斷她的話,不想再聽她叨絮的雜言雜語,撩起裙擺隨即往東廂房移動。

  「他向來不都是待在東廂房的嗎?」鶯鶯見她愈走愈快,偏頭睇著她逐漸消失在燈火中的倩影。「太子殿下不是每次都在東廂房等的嗎?大掌櫃的會不會聽錯我的話了。」

  她從沒見過太子殿下來時,大掌櫃的會這麼迫不及待的。

  「是你?」

  衣蝶戀幾乎是足不點地地躍入東廂院落,推開東廂房的門卻沒瞧見她預期見著的人,反倒是瞧見了在一旁品茗的李誦。

  「要不然會是誰呢?鶯丫頭沒同你說是我來了嗎?」李誦輕擡眼睞著她,不懷好意地笑道:「你該不會是把我誤以為是哪個人了吧……」

  「怎麼會?」

  她勉強地勾出虛應的笑,若無其事地在他身旁落座,心裡開始咒罵向來不牢靠的鶯鶯,惱她居然沒把事情說清楚,害她以為……呸,她可不是蓄意那般想的,只是剎那間,她真以為是他……

  「我還以為這些日子以來,你忙著要處理自個兒的家務事;忙著要同那負心漢把話給說清楚,遂把我交代的事都給忘了呢。」李誦為她斟上一杯茶,高深莫測地睇著她特地裝扮的模樣。「女為悅己者容,這麼多年來,我可還沒見過你特地為誰這般妝點自個兒呢。」

  為的是誰呢?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衣蝶戀撇了撇嘴。

  「我心情特好,裝扮一下自個兒不行嗎?」怎麼,瞧她裝扮成這個樣子,便認定她是為了軒轅頡嗎?荒唐!

  「是嗎?」他把尾音拖長,壓根兒不信她的說辭。

  「難道太子殿下到無憂閣,為的便是同我閒話家常?」衣蝶戀哪裡受得了他那種詢探式的眼神。

  「當然不是,只是我在想你真的是把正事給忘了,難道你忘了和親之事?」

  「和親?」這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看來你近來事務繁忙,真是把這件小事給忘了。」李誦笑得極為戲謔。

  「豈敢忘了太子的托付?」衣蝶戀不動聲色地笑著,卻極為惱怒自個兒居然會因為一個軒轅頡而忘了正事。這十多年來,她可未曾犯下如此錯誤。「只是這一件事,仍在琢磨之中。」

  「得快,這事兒是拖不得的。」李誦不忘再多囑咐她一聲。

  「知道了。」索性把鶯丫頭交給他送去回鶻和親算了,橫豎那丫頭的武學亦足以自保,省得她天天在她耳邊喧吵不休。「那我先告退了。」

  衣蝶戀起身打算要回大廳去見見軒轅頡今兒個會不會來。

  李誦睇著他特地為她斟上的茶水,見她連動都沒動,不禁笑彎了眼。「怎麼,今兒個無憂閣裡頭的人並不多,你是急著要上哪呢?是為了要見情郎一面,遂連留下來陪我喝一杯茶的心情都沒有了?」

  「這是哪兒的話?」衣蝶戀一愣,不解自個兒怎會讓他看穿了心思,不過她是去見負心漢有沒有來,而不是會情郎。「儘管今兒個的客倌較少,但我還是得到廳上去晃晃,免得有什麼差池。」

  身為無憂閣的大掌櫃,她這麼做可是一點都沒有錯,何況要是軒轅頡那好色之徒真的來了,誰知道他會不會色心大起,輕薄了閣裡的曲倌舞伶。

  「真是如此?」李誦笑得眉都彎了。「可我方才經過大廳時,瞧見了軒轅頡正在大廳上同你閣裡的舞伶談笑風生,一副好不快活的模樣,而你現下又急著要走,我還以為你是……」

  「他在大廳裡?」她瞪大眼。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何她會沒發覺?她站在樓台上看了老半天,倘若他真是來了的話,她豈會不知道?

第9章(2)  

  「你吃味了?」

  衣蝶戀聞言,乾笑了兩聲。「怎麼可能?他要怎麼花天酒地,那也是他的事,與我何幹?不過,他若輕薄了我閣裡的舞伶,我自然得要好生處理,才不會讓其他客倌以為他們可以如此輕薄舞伶。」他最好是像這幾日一樣消失在她眼前,省得她一想起他便一肚子火。

  不過他也真是了得,居然又再次闖進無憂閣,甚至還敢調戲閣裡的舞伶,這麼一來,她多得是理由可以趕他。

  「那你打算要怎麼處理呢?」

  「當然是把他趕出去!」她現下可是迫不及待,她的手癢得很,就等著動手止癢。

  「等等。」倏地一抹人影自窗外飛入。

  衣蝶戀擡眼,錯愕自個兒居然沒發覺外頭躲了人,而那人正是軒轅頡;是他的武功精進了,還是她太分神遂沒注意到?可不管到底是哪一點,都不能算是好事,倘若他是刺客的話,她和太子殿下的下場將不堪設想。

  「喂,我沒出聲,你就當我死了不成?」軒轅頡沒好氣地吼著,定睛睞著衣蝶戀一身勾魂的衣裳和一張妝點得魅惑眾生的粉臉,他霎時傻了眼。「你、你……你這是什麼模樣?你做什麼把自個兒扮得像個花娘來著?」

  有沒有搞錯啊,難道她一點都沒發現她胸前的大片雪脂凝膚都快露出那件小小的肚兜了嗎?

  穿這模樣同一個男人共處一室,她到底知不知羞啊?

  「你給我住口!我還沒同你問罪,你倒是先管起我的穿著了,你是什麼東西,你憑什麼管我穿什麼?」衣蝶戀雙手叉腰,燦亮的水眸微微地瞇起。「你可要搞清楚,這兒是長安不是廣陵;這兒是無憂閣不是軒轅門,你最好別在這兒造次,要不然的話……」

  她話還沒說完,便見軒轅頡一臉惱怒地褪下自個兒的袍子,無視於她的咆哮逕自走到她面前,將脫下的袍子套在她的肩上,不容抗拒地將袍子上頭的環結全都綁上……

  「就算已經上年紀了,你到底還是一個姑娘家,怎能在其他男人面前這般袒胸露體?」他邊替她綁上結繩,邊喃喃自語著,也不管她到底有沒有在聽,只是逕自說個不停。「況且你都上年紀了,更不能穿這種年輕姑娘穿的衣裳,要是待會兒嚇到人怎麼辦?」

  真是的,她是把男人當成什麼了?難道她真對男人那麼放心,真以為沒人會覬覦她嗎?雖說她不再是年輕的小姑娘,然脫去了青澀,她更添了一股惑魂的韻味;一種教人轉不開視線的萬種風情……她出落得讓他更想要將她綁回廣陵。

  「你……」不但說她上了年紀,還說她嚇人?她特地把自個兒裝扮成這樣,他沒讚她幾句,反倒說她嚇人!「哼,又是誰要你來這兒的,你不是在大廳上同舞伶玩得挺開心的嗎?誰要你竄到裡頭來的?唷,你該不會是來瞧我們夫妻的閨房情事吧……」

  軒轅頡微挑起濃眉,不悅地道:「誰說我在大廳上同舞伶玩耍來著?那個人隨便說說,你就隨便聽聽便罷,難道還真信了他?我才剛踏進無憂閣,連大廳都還沒晃過去,哪裡同舞伶玩去?你不信我這個相公,反倒是信了那個冒牌相公,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吧!」

  怎麼,她是找那個男人扮夫妻扮上癮了不成?

  「你在說什麼?」什麼真相公,什麼假相公?難道他……

  「還裝?我什麼都知道了。」軒轅頡佔有地將她拉入懷裡,不悅地說道:「既然你沒改嫁,你就依然是我軒轅頡的妻子,既身為我的妻子,你怎能在其他男人面前穿成這模樣?」

  「我……」衣蝶戀傻眼地看著他。

  他怎麼會知道這些事的?到底是誰告訴他的?她疑惑地睞向李誦,見他搖了搖頭,又回眼睞著軒轅頡,卻見他邪氣地笑著。

  「你以為你瞞得了我嗎?」他轉向李誦,再對著她的耳畔輕喃:「我連他是太子殿下都知道了,倘若我今兒個是刺客的話,他就注定得要死在你無憂閣了,你知道嗎?」

  「你——」他怎會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想知道原因嗎?」軒轅頡笑得更邪氣了。「想不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讓咱們兩個好生聊聊?」

  「我聽你在胡扯。」她用力推開他,蓮步輕移地走進李誦的懷裡。「你若是不信我們倆是夫妻的話,要不要我在你面前親他給你瞧瞧?」

  當然,她不過是說說罷了。

  他把話說得那麼滿,就像真知道什麼內幕似的,但只要她不承認,他又能奈她何……只要在表面上做戲,只要做得逼真一點,她就不相信他不會信。

  「你敢!」他瞪大雙眸。

  有沒有搞錯?他都這麼低聲下氣了,她還不肯乖乖地過來,而且還往那個男人身邊靠……難道她真不覺得自個兒的行為舉止太過驚世駭俗了嗎?

  「你要不要我試試?」

  衣蝶戀笑彎了眼,蓄意把杏唇更挪向李誦的臉。不知怎地,一看見他著急的模樣,她心裡就覺得萬分快活。

  然而,她不過是想嚇嚇他,孰知在一旁冷觀已久的李誦,居然冷不防地捧住她的後腦勺,將她的唇強壓向他的臉,眼看著她的唇就要貼上他的臉時,突地一股力道將她的身子往後拉,強行拉離李誦身邊。

  李誦如往常般笑著。

  「你吃味了?」

  「我會吃味?」軒轅頡發噱地喊道,怒瞪著懷裡錯愕的衣蝶戀,半晌後才道:「我是吃味了……我嫉妒得快要發狂了!」

  怎麼可能不吃味?她是他的女人,是他唯一認定的妻子,倘若真不在乎她的話,他老早就回廣陵去了!然而因為她在這裡,就算再不願意,他還是留了下來,只為了等她點頭同他回軒轅門。

  羽翼般的薄紗將她曼妙的身段圈點得如此惑人,而她胸前的大片雪脂凝膚幾乎吹彈可破,再加上她精雕玉琢的絕艷面容……她這模樣哪裡像是年過三十的大娘來著?

  「呸,你同人家吃什麼味兒,我已經不是……」衣蝶戀粉頰微紅地吼道,欲蓋彌彰之意極濃。

  他、他會吃味?哼,說不準不過是瞧不過她對其他男人投懷送抱罷了。

  「別睜眼說瞎話,我什麼都知道了。」難道真要他在這兒把話說開?

  「你又知道什麼了?」她偏是不信。

  「例如說,你是不是在八皇子跟前,聽見了什麼不利於我的消息?」李誦以指輕敲著矮幾。

  「嗄?」衣蝶戀不解地回頭睞著他。

  「近來八皇子府中傳來一些消息,說八皇子召見江南一位極富盛名的鬥士北上,我想該是你吧。」李誦優閒自在地說道:「江南一帶最富盛名的不就是廣陵軒轅門嗎?有財有勢、有兵有將……幾乎就快可以要自立為國了。」

  衣蝶戀聞言,隨即回眼睇著軒轅頡。「你真是八皇子一派的人?」對了,她怎麼壓根兒沒想到他突然上長安是為了……

  「客氣。」軒轅頡輕撇著嘴。

  他誇讚他,他可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難不成你所謂的知道是指你……從八皇子那兒打探來的?」倘若真是如此,那麼她的身份不就等於曝光了?

  「不是,是……」

  軒轅頡尚未說明,反倒是躲在後頭渡廊上的鶯鶯率先出口。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嗚,東窗事發了!她要往哪裡逃啊?軒轅公子說他永遠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的,他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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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1 10:51:44

第10章(1)  

  「鶯丫頭說的?」

  後院傳來衣蝶戀拔尖的怒斥聲,嚇得坐在她身旁的軒轅頡連忙改口:「倒也不能說是她說的,正確一點的說法,應該是我逼她的。」

  「她就算是死也不能把這件事給說出去!」茲事體大,難道她不知道嗎?

  很好,這下子她就不愁找不到和親的人選了。

  那丫頭、那丫頭……難道真蠢到連什麼事可以說,什麼事不可以說都不知道嗎?倘若讓八皇子的人知道的話,她有幾條命都不夠賠,而她竟然隨隨便便地就將這件事告訴他……雖說他知道了也無妨,她篤定他不會對太子殿下下毒手,可這件事兒是能夠隨便說的嗎?

  難怪方才見她慌慌張張地往外跑,活似見鬼的模樣,原來是她作賊心虛,畏罪潛逃了。

  「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我之間的事。」見她一副忿忿難平的模樣,軒轅頡索性一把將她拉進懷裡。「既然你沒有再嫁人,就還是我軒轅頡的妻子,那麼你得要同我一道回廣陵。」

  衣蝶戀瞪大了眸子,不相信他居然如此自以為是。

  「把眼睛睜得這麼大作啥?我說錯話了嗎?」

  他堂堂一個門主,說話都這麼低聲下氣了,她還打算如何?

  「哼,你不是說我上了年紀?那你要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做什麼?更何況……你以為你說了,我便得答允嗎?」衣蝶戀沒料到他突來的舉動,忘了要掙紮,只是怒瞪著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你不要忘了,咱們可是敵人呢。」

  她握緊纖掌成拳,想要捶向他的胸口卻又怕會一時使力過大,真傷到了他……啐,傷到他有什麼關係?他是敵人,又是負她的人,就算是真殺了他也無妨,她何必感到不捨?

  「錯,我又不是八皇子的人,況且我已經歸還他賞賜的女人明志了,我們怎麼會是敵人?」他歎了一口氣。「儘管你已經上了年紀,但我們依舊是夫妻,是不?夫妻不就是要相扶相持,白頭偕老的嗎?」

  上了年紀又如何?他還等著她變得更老更醜,省得其他男人老是把視線放在她身上,擾得他心煩。

  「誰跟你是夫妻?十七年前就不是了!」她才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八皇子的人,別以為他這麼說便能改變什麼?

  「我說是就是,自古以來只有男人休妻,沒有女人休夫的,你以為你想休夫便能休夫?」她掙紮,難道他就一定要放手嗎?哪有這種道理的?只要他不放手,他就不信她真掙脫得了。

  「我要太子殿下替我作主。」她死命掙紮著。

  「他敢?」軒轅頡瞇緊了雙眸。「他要是敢替你作主,我就投入八皇子的麾下和他作對。」

  「你敢?」她怒瞪著他。

  「你敢我就敢。」有何不可?倘若她口中的太子殿下硬是要和他搶人的話,他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你現下是恐嚇我?」

  「你猜對了,我就是恐嚇你。」怎樣?「為了要得回你,我什麼事都做得到,倘若你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看,看我是不是在說笑,只是……不知道你承不承受得了後果。」

  「你是在逼我?」她不敢相信他居然會這麼做……倘若她沒記錯的話,他以往可是很聽她的話的……對了,自從他隱瞞她打算納妾之後,或許他就變了,如今會恐嚇她,似乎也不需要太意外。

  「是你在逼我。」他放鬆了箝制她的力道,再輕柔地將她納進懷裡。「是你逼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你也不知道我根本就沒有納妾,這十七年來,我一直是一個人過的……原本我以為你真已嫁作他人婦,自然認為毋需再多作解釋,可你根本是虛晃我,現下我當然要把你帶回我身邊,不論用什麼手段!」

  天下如此之大,能夠再相遇得要累積幾世的情緣?倘若他再不懂得珍惜,便是他自個兒咎由自取。

  衣蝶戀倚在他胸前,沒有掙紮,彷若是醉了。

  突地她一把推開他,不由分說地將他丟出窗外,咆哮著說:「儘管放馬過來,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我也絕不會讓你再越雷池一步!」

  混蛋,他以為他可以吃定她嗎?

  呸,把話說得那麼好聽,說什麼這十多年來都是他一個人過的……他剛到京城不久,明明還帶著那素心姑娘四處遊玩,他怎敢說得好似他對其他女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又好似他只對她一人動情般……

  好色之徒!以為他三言兩語便能抹去她十多年來的恨意嗎?作夢。

  「大掌櫃的、大掌櫃……」

  衣蝶戀紅著眼瞪向門外,等著這鬼叫聲的主人踏進她的房裡;一連三天都未合眼,她已經覺得有點頭昏腦脹了,這鬼叫聲要是不趕緊停下的話,她真不知道自個兒還能忍受多久。

  看來讓她去和親,是最好的選擇了。

  「又怎麼了?」等了半天就是等不到鶯鶯的人影,她只好很無奈地開口。

  「大掌櫃的,軒轅公子身邊那位素心姑娘要找軒轅公子哩。」她說話的語氣有些神秘,讓房內的衣蝶戀不禁微蹙起眉。

  「叫她到修府去。」啐,找人找到她這兒來了?

  她已經有三天沒見到那傢夥了,不然她也不會三夜未合眼……

  「可她說軒轅公子不在修府,遂……」鶯鶯沈默了半晌,才又接著道:「大掌櫃的,素心姑娘就在房外呢,她說找不到軒轅公子,遂有樣東西想要交給大掌櫃的,不知大掌櫃的要不要見她?」

  衣蝶戀微挑起柳眉,滿心疑惑,怪了,她同她素未謀面,她會有什麼東西要交給她呢?況且軒轅頡不是說他已經把她送還給八皇子了?

  還是說……他根本是在騙她?

  她緩緩起身走向外頭的花廳,微微拉開了門,睨著鶯鶯身後的姑娘;果真是不俗之輩,眼眸流轉之際,風韻自成,不過……她的眸底似乎藏著殺機。

  才這麼想,便見到她一擡腿就將整個房門踢開,還順手操起預先綁在腿上的匕首,如疾風擎雷般地往她削劈而來。

  混蛋,她這是怎麼著?讓軒轅頡給遣送回去,便把氣算在她頭上嗎?

  又不是她要他這麼做的,她犯得著氣得要拿匕首刺殺她嗎?不過,她的身手壓根兒不像是個尋常的姑娘家,反倒是像極了身經百戰的殺手。

  難道軒轅頡說的都是真的?倘若真如他所說的那般,這個女人會找上她的意思是……八皇子已經得知她的身份,遂派她來殺她?

  衣蝶戀想得太出神,一個沒留意,素心咄咄逼人的招式便在她那如羊脂玉般的手臂上劃下了一道血紅的痕跡;衣蝶戀有些意外地睇著自個兒受傷的手臂,不過是把匕首罷了,她居然會因此而受傷。

  還不及細想,下一波的攻勢又起,三夜未合眼的衣蝶戀頭重腳輕地跌撞回自個兒的房裡,狼狽地東閃西躲,眼看那利刃即將劃上她的臉,一個有力的臂膀卻適時地將她拉起,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裡。

  這是怎麼一回事?衣蝶戀腦袋混沌不清地盯著橫過她胸前的手臂,睇著眼前兩名眼熟的男子替她打退行刺的素心。

  「不是同你說,別老是仗著自個兒有金剛不壞之身便隨性過日子,就連用膳的時間也不正常,更別提你已經三夜未合眼了。」他的聲音聽來有些無奈,還隱隱透著些許的歎息。

  她疲憊地擡起酸澀的眼皮,有點意外扶住她的人竟然是他!「你怎麼會知道我已經三夜未合眼了?」難不成他一直在監看她嗎?不可能啊,她怎麼可能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已經守了你三夜,就是擔心你的安危。」他歎了一口氣,輕鬆地將她打橫抱起,再放置於暖炕上頭。

  他只說了一半,而沒說的另一半,是因為怕一出口,她又要發火。

  倘若他說守了她三夜是想要趁她睡著好一親芳澤,他想她就算再沒體力也會再摔他一次。

  「原來我會莫名遭人行刺,全都是你惹的麻煩。」她恨恨地道。

  可惡,害她莫名其妙地被人劃上一刀……倘若不是三夜未合眼,她才不會讓人劃上這一刀。

  「錯,你要感謝我,倘若不是我的話,或許事情不會這麼早發生,但也不會早一點落幕。」軒轅頡歎了一口氣,就是受不了她這直來直往的個性。「不過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便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都怪他方才不夠機伶,瞧她瞧得出了神,要不她也不會讓人給劃上一刀。

  「得了,我會受傷還不是你害的?」她沒好氣地爬起身,卻又讓他單手壓回炕上,而他的大手所觸之處方巧是她的胸……「軒轅頡,你居然敢輕薄我?」

  「喊自個兒的夫君毋需這般生疏吧?」軒轅頡俯低下身子,笑得有些壞。「你我夫妻多年,我不過是體恤你臂上有傷,要你乖乖地躺好罷了,這也能算是輕薄?你未免太刻薄了吧?」

  「咱們已經不是夫妻了,你再碰我,我就剁了你的手!」她發狠地吼著,卻見著他擱在她胸前的手非但沒移開,甚至還動手撕扯著她的襦衫。「你這個登徒子,你要做什麼!?」

  混蛋、混蛋,他以為她受傷,他便可以為所欲為嗎?不過是小傷口,她還沒不濟到反擊不了。

  「很清楚的,不是嗎?」她還看不出他要做什麼嗎?

  「你——」見他輕而易舉地扯下她的襦衫,她惱羞成怒地擡起沒受傷的那隻手,不由分說地先送上一巴掌。「下流!」

  軒轅頡才自懷中取出身上的金創藥想替她療傷,沒想到藥還握在手中,她便已不客氣地賞了他一巴掌,他登時愣在原地,歛眼瞅著她浮上紅暈的粉臉。

  「都跟你說過幾次了,別老是還沒搞清楚狀況便動手……」痛死了,可偏他又不敢還手。

  「我……我以為……」她囁嚅得說不出話。

  「你以為我要輕薄你?」他沒好氣地拿起手巾替她抹去手臂上的血漬,再輕柔地幫她敷藥。「難道我不會看時機、看地點嗎?況且你都受傷了,等了這麼多年,再多等個幾天也無妨,你以為我真會在這當頭猴急?」

  「無恥!」衣蝶戀漲紅了粉臉,瀲灩的水眸不知該往哪裡瞧。「你少說得一副為我守身如玉的模樣,誰知道這些年與你同床共枕的女人有多少。」

第10章(2)  

  「那你呢?你又為我守身如玉了?」他反問道。

  女子為男子守身本是天經地義,可他這妻子其性之野,非常人駕馭得了,且她自小又無娘親教導,她會不會脫離常規,倒還是個問題,只是……他相信她,就他對她的瞭解,當年要不是她亦對他有意,她亦不會下嫁於他,遂她會為他守身,亦是他意料中事。

  「我當然會,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你真把我當成花娘不成?」聽他挑釁的語氣,衣蝶戀翻坐起身,放聲怒罵著:「我可不是你,當年我下嫁於你,是因為我喜歡你,哪像你是為了我的生辰八字,是為了破除你軒轅家單脈相傳的惡運!」

  想到這事,她就有一肚子氣,倘若她真是不孕的話,豈不是要放任著他納進無數小妾以承繼他軒轅門的煙火?

  「誰說的?」他吶吶地問。「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你敢說你不知道?」衣蝶戀冷笑著。「當年婆婆要你納妾時,便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我在門外聽得分毫不差,可沒有冤枉你。既然你和婆婆都這麼認定,那我還待在軒轅門做什麼?不如識相一點,自個兒離開,免得讓你錯過了納妾的良辰吉時。」

  「等等,你確定那些話是我說的?」經她這麼一提,他才想起似乎有過這麼一回事。

  「是……婆婆說的。」那又如何?

  「那就不是我說的嘛。」天啊!她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離開軒轅門,還對他產生那般欲置他於死地的恨意?他豈不是太冤了?

  「還不都一樣?」一想起當時的對話,她便惱得想要劈他一掌。

  「怎會一樣?」他不禁搖了搖頭。「我娘說的會等於是我的意思嗎?你說的話會等於是我的意思嗎?話又不是我說的……你卻因為這樣而離開軒轅門,而我又沒納半個妾,那我豈不是虧大了?」

  「我……」不是這樣嗎?倘若不是這樣的話,她這十多年來的恨意到底是算什麼?她離開軒轅門又到底是為了什麼?這豈不是成了笑話?

  衣蝶戀霎時變得有些傻愣,怔怔地睇著他愈來愈近的臉,感覺他的唇輕輕地覆上她的,像是一陣風似的沒有太多眷戀,但卻讓她羞紅了臉。

  「我知道你想當個好媳婦兒,遂娘說的話,你點點滴滴都會記在心頭,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突地走了,讓我摸不著頭緒,派人搜遍了廣陵也找不著你的下落,你可知道我有多難受,卻又不能放下軒轅門不管……」他低啞地喃著,隨著氣息攀上她的耳畔,直攻她最脆弱而無防備的盲點。「為了等你自個兒回來,我可沒有納半個妾,倘若你不信,只消到廣陵打探便知道。」

  「你為何不納妾?」她歛下長睫,對於他幾近挑逗的溫存羞紅了臉。

  「我怕我納了妾,你若是回來,定又會轉身便走,遂我只好等,一年一年地等,直到娘過往了,我也沒有納妾,一樣膝下無子。」軒轅頡一步步地蠶食鯨吞,就等著她的鐵石心腸軟化。「倘若沒有你,便注定了我這一生無子,遂我便撿了逢一和不二回府。」

  「納妾不就得了,撿什麼孩子……」婆婆要的是他的孩子,可不是路上撿來的孤兒,倘若要孤兒的話,她這兒就有一堆。「你違背了婆婆的意思,豈不是顯得我的離開很沒意義?」

  「誰要你一聲不響地離開?誰要你什麼事都不同我商議?」軒轅頡絲毫不放鬆,按部就班地侵城掠地。「就連肚子裡有娃兒了,也沒同我說上一聲。」

  衣蝶戀倏地清醒過來,毫不留情地將他推下炕。

  軒轅頡沒料到她突來的舉動,狼狽地自炕下爬起。「你又怎麼了?」

  「你連無愁的事都知道了?」她拉上被子遮住胸前的雪脂凝膚,惡狠狠地瞪著他。「你該不會是為了要搶無愁,遂才布這個局?」

  「天啊……我要她作啥?我要的是你,倘若有了你,我還怕沒有孩子嗎?」她腦袋裡頭到底是裝了什麼?

  「我都這歲數了,你要我怎麼生孩子?」衣蝶戀聞言,不禁羞紅了臉。

  「誰說你這歲數就不能生了?你忘了咱們軒轅門裡的管事大嬸,她不是一連生了十數個,幾乎一年就生一個,咱們還這麼年輕,絕對還來得及替無愁添一對弟妹的。」可惡!就差那麼一點了,他沒事提到無愁作啥?

  「我不,你找別人去。」

  她不自然地移開臉,腦袋轟轟作響,臉上也燙成一片,壓根兒無法適應這突來的結果。

  「我只要你啊……」天可憐見哪。

  「你不是說我是餿食雜酒?」她還記得這一回事哩。

  「那是我胡言亂語。」

  「你老是說我歲數大了……」她最恨別人提她的年紀了。

  「不大、一點都不大,我還大上你三歲呢。」

  衣蝶戀側眼睞著他。「可你瞧起來壓根兒就不老。」

  「而你瞧起來依舊是芳華正茂、風華絕代。」老天哪,他快辭窮了。「只有你才能當我孩子的娘。」

  她睞著他半晌,隨後才道:「那這十多年來,你可為我守身了?」

  「嗄?」守身!男人為女人守身?他不姓柳,又不名下惠,既不是柳下惠,要他怎麼為一個女人守身?沒有納妾他就要讚美自個兒了。

  「嗯?」她挑起眉。

  「蝶戀,你知道的,這十多年來……啊——」

  話未落,他已經狼狽地讓她給摔出窗外,難堪地跌坐在自個兒的徒兒面前。

  「師父,你怎麼又掉下來了?」君逢一好心地扶起他。「那天才掉過一次,怎麼今兒個又這麼不小心?」

  「那廂房的柵欄太低,一個不小心便會……」哎呀,好疼啊!

  但是疼又如何?他還是得同她說個明白;很痛苦地站起身,甩下兩名弟子,他一拐一拐地又爬上樓閣。

  「蝶戀……啊——」最毒婦人心哪,她居然這麼狠……摔他就算了,現下還踹他,豈不是擺明要他絕子絕孫?

  「給我滾出去。」她冷聲厲言地道。

  「不……」摔都摔了、踹都踹了,沒有道理被人毒打一頓之後,還要被趕走;這一次他可是要賴在裡頭,就算她再摔再踹,他也不走。「我要留在這兒等女兒自邊關回來。」

  「你別想見無愁,她沒你這個沒用的爹!」

  「她是我女兒,你不能這麼做……」他索性緊攀著床柱,死都不放手。

  「軒轅頡!」

  衣蝶戀死命地揪著他,可他緊攀在床柱的手卻突地改攀在她身上,他們雙雙跌落床炕,而被壓在底下的她痛得蹙緊了眉。

  「我決定了,倘若你不讓我見無愁,那咱們就再生一個,到時候我便見得著了。」要等個娃兒落地,得花上十個月的時間,還怕他不能輕輕鬆鬆地待在這兒,讓她再無理由趕他。

  「我不要……」面對他的上下其手,衣蝶戀羞紅了臉,可卻被箝制得動彈不得。

  他吻上她的唇,徹底地封住她聒噪的嘴;他襲上她的胸,徹底地主宰了她的氣息……不過須臾,爭吵不再、打鬥不再,只剩滿室旖旎春色……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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