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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4 23:27:05

前言:

對,她就是痛恨這段利益結合的婚姻,要逼他主動提離婚,
所以當他勸說喝黑咖啡傷胃,她偏要在他面前一杯接著一杯灌;
他看不慣她對傭人頤指氣使,她就故意加強火力罵給他聽;
連他得流感她也不聞不問,反而嫌他咳嗽太吵,不準他回房睡,
可他始終忍耐包容,直到那次最嚴重的爭執……
失去他,她才驚覺自己有多悔恨,一個人有多孤單,
所以一聽說對草莓蛋糕許願能彌補遺憾、改變過去,她照做了。
回到過去的她,努力收斂脾氣,盡全力當個溫柔體貼的好妻子,
為了他強忍委屈,向來高高在上的她,第一次向別人低頭,
兩人的關係越發親密,甚至產生了從未想過的情愫——愛,
然而她卻沒有辦法阻止事情發生,他的前女友還是出現了,
再一次當著她的面,揚言要把他搶回去——


楔子  

  安靜而沈默的十五歲少女。

  余蓓妮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的望著病床上的女人,她的母親。

  溫柔的目光,再也無法注視著她。

  溫暖的手掌,再也無法撫摸著她。

  更別說那總是彎著優美弧線的嘴唇,連一抹微笑也無法慷慨給予。

  好吝嗇,媽媽怎麼可以這麼吝嗇……

  害怕被撇下的恐懼刺痛了她的心,灼熱了她的眼,淚水隨時都有可能潰堤。

  「非常遺憾,因為車禍的強烈撞擊,即使經過急救手術,李淑芬女士還是成為了植物人……」穿著白袍的醫師用直平的聲線宣佈著可怕的事實。

  植物人?!

  什麼鬼東西,植物就是植物,人就是人,為什麼她的媽媽既是植物又是人!

  望著那些像籐蔓糾纏著媽媽身體的管子,她激動的捏緊了拳頭,指尖幾乎要陷入肉裡。

  余蓓妮想大聲抗議,想喊醒沈睡的母親,可,嚅了嚅嘴,才驚覺喉嚨緊得不可思議,聲帶瞬間退化,連呻吟都不能。

  纖瘦的肩膀傳來陌生的重量……

  「別怕,以後我會照顧你,你還有爸爸。」男人低啞的說,語氣充滿愧疚,如果可以,他願意用滿滿的寵愛來彌補她心裡的傷。

  眸底的濕潤瞬間乾涸——

  爸爸那又是什麼東西!哼,她心裡湧上了輕蔑。

  壓在她肩膀上的手強迫性的轉過她的身子,倔強的余蓓妮擡起頭,靜定的望著眼前的男人,滿是歉疚的表情對她而言,是那樣的陌生。

  他西裝筆挺、光鮮亮麗,她衣衫陳舊、寒傖窘迫,過去十五年,只看過照片的男人如今真實的站在她眼前,那是她的爸爸,為了大好前程而拋棄她們母女的臭男人。

  媽媽讓她知道他的模樣,卻隻字不提他的離去,是她一點一滴從舅媽尖酸刻薄的話語中慢慢拼湊出來的。

  她捏緊拳頭,又鬆開,如此反覆好幾次……

  他完蛋了!

  未來的日子,她絕對不會讓這個消失多年的爸爸過得太省心。

第1章(1)  

  陰霾多時的天際,由閃電揭開序幕,接著便開始下起傾盆大雨。

  幾近飽和的濕度籠罩整座城市。

  突如其來的大雨,將余蓓妮困在一間蛋糕店裡。

  沒有華麗炫目的外表,這間隱身在小巷弄內的蛋糕店,整體裝潢采美式鄉村風格,儘管只有十坪大,商品陳列空間、烘焙室、沙發區的規劃卻一點也不馬虎,可說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然而對於此刻的余蓓妮來說,再好的地方,她也沒有欣賞的興致,她一個人安靜的坐在單人沙發上,怔怔的聽著外頭的雨聲,神情落寞而孤絕。

  直到現在閉起眼睛,她彷彿還可以清楚看見那一幕決絕的爭執——

  「我問你,那個叫溫雪玫的女人是誰?」她緊握著拳頭,試圖捏住最後一丁點的理智。

  「美國連鎖飯店Wonderful集團派來洽談合作的代表。」這個問題,她問過好多次了,多得讓他不勝其擾,但他還是捺著性子,再一次的回答。

  揚起一抹嘲諷的冷笑,「就只是對方代表這麼簡單?」

  「不然呢?」尹棠璿反問,「我不知道你在懷疑什麼,但不管你問我一千遍一萬遍,她始終就只是美國連鎖飯店Wonderful集團派來洽談合作的代表。」忍不住動怒。

  「如果只是一個洽談合作案的對方代表,會知道你喜歡潛水,會知道你人生第一支潛水表的故事,還會知道你那麼多那麼多的過去?」她在發抖,氣得發抖。

  他們是夫妻,是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夫妻,但是,關於他的許多事情,她竟遠不如一個合作案的對方代表來得清楚,從別的女人口中聽聞她所不知道的丈夫,對於身為妻子的余蓓妮來說,無疑是一種挑釁跟羞辱!

  「我知道你跟她曾經交往過。」

  挑眉,「你知道?」誰告訴她的?難道是溫雪玫?為什麼?他不解。

  「難道我不該知道?」她感覺自己被撕裂了,連同對他的信任,一併都被他的隱瞞給撕裂了。

  「就算我跟她曾經交往過,那又如何?既然你都知道是『曾經』交往過,你應該也很清楚,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早在我們結婚前就徹底結束了。」

  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他沒有要刻意隱瞞,也不害怕她知道,他只是覺得沒必要再提,畢竟,說了又如何,雖然發生過,但也已經結束了。Case  closed,就這麼簡單。

  他是個活在當下、放眼未來的男人,對於發生過的事情,徒作緬懷回憶何其愚蠢,更沒有意義,他只往前看,也只往前走,所以不管他和溫雪玫以前是否交往過,對現在的尹棠璿來說,根本不具任何意義。

  「我也希望那是過去的事情,但偏偏它又再次上演!」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他不可置信的瞪著她,臉色陰鬱而惱怒。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心裡很清楚。你老實說,你們背著我暗通款曲多久了?」余蓓妮質問。

  暗通款曲這簡直是最荒謬可笑的一種指控——

  「余蓓妮,你可不可以管管你的想像力?除了工作之外,我跟她根本就沒有任何接觸,沒、有!」他再次強調。

  「都到了這種地步,坦白對你來說很難嗎?尹棠璿,你這樣會讓我覺得很噁心你知不知道?」

  噁心?!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當下的感覺,整個胸口又漲又悶,如果可以,他真想要剖開這個女人的腦袋,好看看裡頭都裝了什麼鬼東西,居然會讓她這樣質疑他。

  「你不信,我說得再多都一樣,尤其為了這種無謂的爭執浪費時間,老實說,實在愚蠢得可以。」冷嗓輕嘲。

  面對失去理智的妻子,尹棠璿不想隨之起舞,決定取消觀眾,轉身離開。

  「站住!尹棠璿,你給我站住!」

  他不肯,頭也不回的走了,自信如他從來就不可能聽命於她,指節分明的大掌握住房門把手,輕而易舉的往外一推。

  「我拿掉孩子了。」

  推門的手驀然頓住,像是倒帶一樣,尹棠璿緩緩的轉過身來……

  見自己成功攔住他,她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冷冷的瞅著他眼裡的震驚。

  他是那麼震驚且錯愕,下顎緊繃,總是波瀾不興的沈穩面容出現了裂縫,從咬緊的牙關,艱困的擠出四個字,「……你說什麼?」

  「我說,我拿掉我肚子裡的孩子了!」她充滿惡意的複述。

  她沒有懷孕,但為了激怒他,撒個謊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麼。

  他瞪著她,發現眼前這個女人竟是這樣陌生而可怕。

  他一直以為,就算他們不相愛,就算他們的婚姻只是基於商業利益,但孩子何辜!那是一個生命,她怎麼可以說得彷彿只是撚死一隻螞蟻般,如此無動於衷、雲淡風輕?

  怒火在胸口烈烈的燒了起來,總是自持冷靜的他,被徹底激怒了。

  動作幾乎是在瞬間完成,明明還隔著些許距離的他倏地上前,夾帶著驚人的氣勢,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脖子,不可置信的瞪視著她——

  「你這該死的女人,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他怒吼。

  震怒讓平素溫文爾雅的他,此刻看來格外跋扈且狠戾。

  「我可以,我當然可以……」對她而言,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她是台灣首富餘富景的獨生女,是外界眼中高高在上的尊貴女王,只要她喜歡,什麼都可以,哪怕只是捏造一個小小的謊言。

  啪!

  一記猛烈的巴掌,幾乎摑暈了她,她整個人踉蹌的跌坐在地板上,但她不認輸,儘管臉上一陣又麻又辣,她仍倔強的瞪著被自己成功激怒的他。

  良好的教養不允許他對女人動粗,但他一點也不後悔,對比她的殘忍,這一巴掌根本不算什麼!

  「余蓓妮,你這個女人不只驕縱任性,還可怕得令人作嘔,居然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扼殺!我受夠你了,受夠你這個可怕的女人了,別說是一分鐘,哪怕只是一秒,我都不想跟你有任何關係,我要跟你離婚。」

  離婚?!她怔愕的瞪大眼睛。一直以來,這兩個字都是她在說的,第一次聽到從他口中說出來,她的心猛然揪緊。

  「……你敢?信不信,我馬上讓銀行抽回銀根。」她強作鎮定的威脅。

  別怕,他的事業還需要她父親的金援,沒有餘家這個後盾,身為二房之子的他,繼承之路勢必充滿變數,所以她料定滿腦子利益的他絕對不敢。

  爾雅的臉龐揚起一抹她不曾見過的森冷笑意,「我敢,我當然敢,你大可拭目以待。」怒不可遏的他轉身拂袖而去。

  砰!房門被狠狠的關上,發出撼動的聲響,偌大的屋子從尹棠璿離去的那一刻起,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靜。好靜,靜得令人窒息。

  事實證明,他敢,他真的敢。縱容的時候,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由她把生活搞得天翻地覆,狠戾的時候,他也可以一刀斬斷所有牽扯,連一抹目光都不留給她,而她所付出的代價,就是永無止境的悔恨……

  因為直到失去,腦中反覆想起他決然離去的背影,她那被嫉妒逼瘋的愚蠢腦袋,才總算明白他對她的縱容、包容與寬容。

  他真的只在乎這段婚姻背後所能帶來的利益嗎?

  不。

  若真的只在乎利益,就不會明明不愛,還是一口喝下苦得發澀的黑咖啡,只為了要減少她的咖啡因攝取量。

  若真的只在乎利益,就不會在自己忙碌的時候,還掛心她是否乖乖吃飯。

  若真的只在乎利益,就不會在她傷心脆弱的時候,慷慨讓出他的胸膛,讓她盡情痛哭一場。

  若真的只在乎利益,就不會……

  不,別想了,別再想了,反正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她已經徹底搞砸了這段婚姻,再也無法挽回。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曾經是她不想開始的婚姻,結束的時候竟會這麼痛,一顆心像是被人使勁的扭擰著,分秒都不得喘息,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小姐,這是你要的草莓蛋糕。」

  陌生的女嗓驟然響起,將余蓓妮從無盡悔恨的過往拉回了現實,她循聲擡頭看向站在單人沙發旁的女人——

  蓄著長髮的女人,雙手捧著包裝妥當的草莓蛋糕,是這裡的店長。

  今天是她的生日,失去所愛,孑然一身的二十四歲生日。

  似是恍然想起,被大雨困住的時候,她茫然走進這家不起眼的小小蛋糕店,在擺放著各式繽紛蛋糕的玻璃冰櫃前躊躇,店長便主動向她推薦草莓蛋糕,說她很幸運,因為草莓蛋糕是他們店裡最搶手的商品,一天只產一個,而今天難得還沒被買走。

  「……謝謝。」伸出手,澀然的接過蛋糕。

  「對草莓蛋糕許個願吧!你將有一次機會可以彌補遺憾,改變過去。」噙著溫柔笑容的女店長對她說。

  彌補遺憾,改變過去?!

  簡單的字眼,卻狠狠的撥動了她的心弦,令她彷彿黑暗中看見曙光般充滿希望。

  若是以前,有人跟她說,對草莓蛋糕許願就能換來一次彌補遺憾的機會,她肯定嗤之以鼻,然而此刻,對於痛失所愛的她來說,別說是許願,哪怕是要她讓出生命,她都願意爭取一次回到過去的機會!

  外頭大雨乍歇,濕氣猶然飽和不散。

  走出蛋糕店時,余蓓妮滿腦子想的都是女店長說的話……

  對草莓蛋糕許個願吧!你將有一次機會可以彌補遺憾,改變過去。

  回家,她要回家,回到那個曾經有他的家,然後對著蛋糕許願。

  不開燈,黑暗中,她顫抖的點亮了蛋糕上的蠟燭,透著暖意的燭光映照著她孤單的臉龐,「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

  低低吟唱的嗓音透著哽咽,這是最孤單的生日。

  唱完,她連忙閉上眼睛,雙手合十的虔誠許願——

  「曾經,我沒有及時把握住真愛,如果真有奇跡,請讓我回到我丈夫身邊,給我們的婚姻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讓我可以用愛彌補他,拜託……」

  她熱淚盈眶,衷心祈求奇跡出現。

  ***

  對尹棠璿來說,他和余蓓妮的婚禮不是私事,而是一件極為重要的「工作」——關係到他的前程跟未來。

  所以,不管再怎麼緊迫,他也得想辦法擠出時間執行完畢。

  歷經白天繁瑣的嫁娶儀式,緊接而來的是晚上席開百桌的盛大婚宴,此起彼落的恭喜聲不絕於耳,密集得像是疲勞轟炸。

  直到送走最後一位賓客,兩大集團的世紀聯姻總算宣告圓滿落幕。

  身為新郎倌,忙了一整天的他,照理說該覺得累,但他的精神卻出奇的好,絲毫沒有睏意。

  想到這樁婚姻即將為他帶來的反擊力量,想到敵人臉上可能浮現的挫敗表情,他忍不住揚起嘴角,破天荒的讓這些年來習慣隱藏的真實情緒,短暫顯露在自己靜定冷然的臉上。

  身為海爾集團總裁尹維源二房的孩子,尹棠璿從小就知道,太過亮眼的表現,在充滿權力鬥爭的豪門家庭是個致命傷,一向只做份內事、只說份內話,是他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門。

  不是沒有野心。

  和一群豺狼虎豹在商場上盡情廝殺,感受腎上腺素激升所帶來的興奮,是尹家男人的天性!

  他只是在等待機會。

  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他必須學會隱藏真實的自己,並且無所不用其極的淡化自己。

  最好淡到讓敵人無法察覺到他的存在,淡到讓人誤以為他一點攻擊性都沒有,不管敵人如何打壓挑釁,他始終謹慎小心的扮演著毫無反擊能力的軟弱形象。

  伏得越低,將來反彈的力量就越大,他是這樣想的。

  偏偏計劃趕不上變化。

  因為大房一派接二連三的決策錯誤,動搖了集團上下的信心,搞砸了原本順遂的接班佈局,也意外讓他這個素來安分低調的二房之子,被迫在羽翼未豐的尷尬時刻浮出檯面,提前捲入海爾集團接班人的爭奪戰。

  由他負責的上海摩天大樓投資開發案,就在這樣的氛圍下被刻意操弄破壞。

  當他為嚴重短缺的資金苦惱之際,台灣首富餘富景主動找上他,不但願意成為他角逐海爾集團繼承人寶座最有力的後盾,還承諾提供一切援助,不管是人脈還是資金。

  他確實需要奧援,但他不愚蠢,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點常識他還有。

  「我要做什麼?」雖然眼前正遭遇莫大危機,尹棠璿依然把情緒藏得極深,表現出他一貫的從容靜定,完全不讓任何人有機會看見他的不安。

  眸底閃過對這個年輕人的讚賞,余富景更認為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娶我的女兒。」

  結婚?!

  就算一度對這樣的要求感到錯愕,下一秒也已經被他迅速收拾好,化為平靜。

  他沒聽錯,想要富景集團的援助,唯一的條件就是娶余蓓妮為妻。

  嘴上沒有吭聲,尹棠璿倒是先一步在心裡,仔細的盤算這樁婚事的利弊。

  他不像大房的異母兄長,有個出身名門的能幹母親,處處為他的接班之路打點,他的母親當年只是爸爸身邊的秘書,天性軟弱而宿命,是個需要兒子保護的傳統女人,根本無法提供他什麼援助,若想在這場繼承人之爭裡脫穎而出,光憑他一己之力,肯定是困難重重,更別說眼下他還得先想辦法擺平資金缺口跟集團內部的派系角力。

  他迫切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後盾。

  穩坐台灣商界龍頭寶座的富景集團,將是他最好的選擇。

  畢竟,沒有足夠的支援,他連眼前這個關卡都過不了,還爭什麼繼承權,甚至他這些年來的忍耐與沈潛也會跟著化為烏有。

  權衡之後,尹棠璿實在沒有理由拒絕,是以,他應允了這樁婚事,並在一個月後的今天,娶了余蓓妮。

第1章(2)  

  黑眸朝不勝酒力、軟倒在床上的新娘瞥去,尹棠璿解開領帶,鬆開襯衫上的扣子,跟著和衣躺在新床上。

  在這樁婚事決定以前,他壓根兒不認識她,但並不代表他對她一無所知,畢竟,他這個新娘可是大有來頭,想不知道,都難。

  余蓓妮,台灣首富餘富景的獨生愛女,不久前才從大學畢業,上流社會響噹噹的一號人物,是個受盡父親寵愛,性格驕蠻、任性跋扈,稍有不順她的心意,哪怕是眾目睽睽之下,也能羞辱他人不遺餘力的驕縱女王。

  聽說她挑剔成性、刻薄成精,在余家工作的下人,幾乎沒有一個不被她刁難過,看著大家跪在她面前搖尾乞憐的懇求原諒,是她最大的樂趣。

  又聽說她情緒控管能力極差,只要抓起狂來,什麼東西都能當成武器,哪怕是在講究氣質與禮儀的公開場合,拿酒潑人是小兒科,這位驕縱女王可是連高跟鞋都可以脫下來攻擊人,打得對方抱頭逃竄哀哀叫也毫無愧色。

  以現代人的觀點來看,理所當然認為全世界只繞著她轉,喜歡看著別人手忙腳亂,享受被人恭維的余蓓妮,活脫脫就是個重症公主病患者。

  一般人肯定不敢輕易答應這樁危機四伏的婚姻,偏偏他不是別人,他是尹棠璿,對他來說,世間萬物無一不可交易,只要能成全長久以來的野心,別說是婚姻,就算得拿靈魂當籌碼跟魔鬼交易,也值得。

  他不認為余蓓妮是出於喜歡才答應嫁給他,因為揭開頭紗的那一瞬間,他還不及對眼前的花容月貌表示讚歎,就差點被美目噴出的怒火給燙著,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她是不情願的。

  不過,交易就是交易,拍板定案後,不管她喜不喜歡,結果都不會改寫,這就是現實。

  他不知道向來寵女兒的余富景是用什麼手段逼迫這位驕縱女王乖乖就範,幸好這一整天折騰下來,她都很配合,雖然端著一張臉,但總算沒在婚禮上鬧出什麼不必要的風波。

  若真要挑剔,就是新娘子酒喝得有點多。

  他側身看向她,平心而論,她長得真的很不錯,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

  五官精緻秀麗,膚質雪白剔透,尤其那張唇瓣微掀的嬌俏小嘴,十分吸引人。

  別以為尹棠璿是個不在乎婚姻的男人,事實上,骨子裡的他,是傳統而保守的,要嘛就是一輩子不婚,一旦結婚就絕不輕易離婚,哪怕這場婚姻是出於雙方利益的交換,他都會努力好好經營。

  他也許不會愛上美麗又驕縱的她,但是該給她的包容跟保障,他絕對慷慨,畢竟她父親給了他援助,這份知恩圖報的良心,他還有。

  她真的很美,美到就連被外界戲稱為史上最克己復禮的豪門子弟的他,都忍不住對這張小嘴充滿遐思,幻想著品嚐起來的滋味會是如何醉人。

  呼吸的同時,一股幽微難辨的香氣,悄悄鑽進他的鼻息……

  不濃烈,很舒服,是會讓人覺得無害,而不自覺上癮的氣息。

  他不是沒有懷疑這樣的氛圍是因為酒精作祟,但,那又如何?

  他伸出手指,輕輕撥開散在她頰旁的髮絲,想要將陌生的妻子看得更清楚,怎知指尖才剛碰觸到她,纖細的臂膀便本能的揮揚,擋開他的接近,豐盈的小嘴緊接著吐出一句慍惱的驕蠻抗議——

  「走開,別碰我!」

  要命,一動就覺得頭暈。余蓓妮閉著眼,雙眉緊蹙,整個人看起來難受極了。

  「想吐是不是?」她真的喝太多了。

  他勸過她,但她顯然聽不進去,就連喜宴上,他出於紳士風度幫她布菜,她也一口都沒嘗,很倔。

  「要不要洗把臉?會舒服一點。」

  她想叫他住嘴,別管她,有多遠閃多遠,但胸口的束縛實在太難受了。「喘不過氣……」綿軟無力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捶揉自己的胸口。

  她才不是在向他求救,她只是陳述事實,而他最好識相的閃遠一點。

  這襲來不及換下的改良式馬甲禮服太過合身,展現她婀娜身段的同時,犧牲的自然是舒適,瞧她胸前的那道深壑,他光用看的都幾乎要窒息,不敢想像穿的人有多折騰。

  她背過手,想要鬆開束縛,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挫敗感讓兩道秀眉擰得更緊了。

  女人果真是這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動物,何苦為了短暫的美麗,如此折磨自己?難道說,把自己勒得喘不過氣來,會比較開心嗎?

  不想眼睜睜看著他的新娘窒息而死,尹棠璿決定當一次好人。

  坐起身,他毫不猶豫的動手抽掉她禮服上的綁帶,逐一解開繁複的衣扣,反正遲早都要脫掉的。

  這是他們的新婚之夜不是嗎?尤其,他還一點睡意也沒有。

  他沒有興趣盯著天花板發呆數羊,所以他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做,比如,好好熟悉他的新婚妻子。

  對了,差點忘了說,事實上,他尹棠璿從來就不是一個克己復禮的男人,他當然有慾望,而且野心勃勃,他只是比較小心謹慎,比較懂得克制自己別輕易吃下送到嘴邊的任何一口棉花糖,免得毀了他的人生大計。

  不過,眼前的這口棉花糖是合法屬於他的,他沒道理只是眼巴巴的看著,卻不動口,尤其,她還這麼可口……

  念頭才剛在腦海裡閃過,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他低頭一口銜住那令他想像無限的嬌俏小嘴,恣意的品嚐起來。

  也幾乎是同一時間,余蓓妮蹙眉緊閉的美目倏地瞪大,那被醺然酒意驅散的神智有一瞬間回籠,下一秒,她開始掙紮。

  「唔……不……不要,唔唔……」

  瞠著乍然酒醒的眸光,不可置信的瞪著眼前這個男人。

  她沒有醉得一塌糊塗,腦袋也沒那麼不濟事,她知道,這個娶了她的男人正在侵犯她,她推不開他。可惡!

  粉色的唇瓣,一如他想像的柔軟飽滿,嘴裡殘留的葡萄酒香,馥郁中泛著一股微甜。奇怪,喜宴上,他們喝的應該是同一款酒,怎麼他覺得口感微澀的酒液,在她嘴裡卻變得好甜美。

  他吻著,吮著,恣意的在摻著酒香的小嘴裡找尋芬芳。

  這個吻持續了好些時間,他吻得她嘴唇都疼了,好不容易他放開她,她馬上別過臉,用手背狠狠抹著自己的唇,憤怒地將他留在她唇上的陽剛味道抹去,一臉嫌惡的表情,彷彿他是可怕的細菌、致命的病毒。

  挑眉,「醒了?」他淡淡的問。「這樣很好。」真的。

  清醒,才知道他是誰。

  清醒,才知道他對她做了什麼,也才會讓事情變得更有趣。

  「我警告你,別碰我!」強撐著搖搖欲墜的理智,她惱火的警告。

  她以為自己的態度夠強硬,殊不知,那揉了酒意的語調聽在尹棠璿耳裡,軟綿綿的像小貓叫,一點喝止的作用都沒有,反倒有鼓勵犯罪的嫌疑。

  可憐,她顯然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雖然她是余富景的獨生愛女,雖然他需要她父親的鼎力協助,但,她若以為他會乖乖聽她頤指氣使,那就大錯特錯了,在這個房間裡,在這張床上,他才是發號施令的那一個。

  懶得多費唇舌,他決定用更明確的行動,響應她的警告,也順便讓她見識一下男人骨子裡的霸道天性。

  這個該死的臭男人!誰允許他碰她了!不都說他是個克己復禮、溫文爾雅的男人嗎?怎麼他動起手來跟頭野獸沒兩樣。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抵抗他。

  但他對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她可以抵抗的。

  繁複的禮服一旦被抽開繩索,扒光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見他眉也不挑,就這麼氣定神閒的讓她瞬間變得赤裸。

  她大驚,羞怒交雜的同時,她想也不想便朝面前這張狀似溫文無害的俊臉揮去一巴掌——

  只見尹棠璿頭一偏,她本以為他會被激怒,氣得扭頭就走,孰料,他竟不惱也不慍,僅是嘴角微揚,眸色淡定的瞥了她一眼後,不忘喃喃叮嚀,「以後記得吃飽點,光喝酒,打人都沒力氣。」

  他是故意這麼說的,擺明是在嘲諷她,只因為她在喜宴上拒絕他出於一番好意的布菜,只因為她不聽他勸告,把酒當開水喝。

  他在教訓她。

  瞧他那嘲諷的嘴臉,她還沒激怒他,倒是自己先被氣壞了,還沒想好怎麼對付他,這男人已經眼捷手快的發動攻勢——

  熾烈的大掌握住她纖細的腳踝,一使勁將她拉向他,她根本掙脫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拉近一個可怕的漩渦之中,等著滅頂。

  他存心要瓦解她,掠奪她,幾次僥倖逃過他霸道的吻,還來不及慶幸,下一秒他就用更纏綿的方式折磨她。

  分不清楚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他,她覺得自己幾乎無法呼吸,渾身欲振乏力。

  無法想像,他臉上表情是那麼的冷靜沈著,卻用如此邪惡的方式撫摸她、親吻她,害她整個人宛若飄浮在無重力空間,不住的天旋地轉,觸不到地的感覺,充滿了不安。

  低頭,黑眸靜定的凝視身下渾身染著情潮的她——

  雪白的肌膚在他的親吻下,染上艷澤,模樣這麼可口、這麼誘人,教他怎麼捨得放棄自己的權利?

  他可是個野心勃勃的商人,平白將利益拱手讓人的愚蠢事,他才不幹。

  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慾望,清晰的敦促著他繼續。

  「給我。」嗓音壓抑的說。

  她睜著迷濛的雙眼,不解的望著他。

  他要她給他什麼?他都已經將她拆吃入腹了,他還要她給他什麼?

  「給我,好不好?」他又問,跟著在她身上施展更多魔法。

  驀然,屬於他的熱燙在她的敏感地帶蹭動著,誘發她迷迷糊糊發出一陣嬌吟,「啊……好。」給,都給,他要什麼就拿走,只要他別再用這種方式折磨她。

  滿意的抹唇微笑。

  當他試圖將自己深深埋進她的身體裡時,她難受的蹙起眉,「唔,走開!你在做什麼?不要了……你出去……」

  他弄疼她了。

  好疼……

  迷離的雙眸看著身上的他,望著這張稱不上熟悉的俊臉,對於他的從容自若,她感到怔愕且不可置信。

  那眼神彷彿是在對她說,是你說要給的,你答應的。

  她抓著他的肩膀,捶打強悍的他,但他不為所動,依然慢條斯理的進入。

  他安靜而沈默,渾身散發著令人無法喘息的陽剛氣息,除了呼吸聲,他幾乎不發一語,那雙黑眸深邃得像宇宙黑洞,教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他扣住她的腰,不讓她退縮,他還用陌生的節奏推著她,意圖將她推向一個不曾感受過的境地。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不久之前還是陌生人的他們,現在卻如此親密無間。

  他一口一口的吃著她,強硬的線條,緊緊的嵌進她柔軟的身體。

  她恍惚而迷茫,小嘴忙著吞吐著淺促的氣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原本還頑強抵抗的小手,如今卻只能一鬆一緊的胡亂抓著。

  「嗯……」

  陌生的嬌吟逸出,煽動了他的情緒,讓他更加熱血沸騰。

  越來越熱燙,越來越緊繃,就像繃緊的弦,隨時都有可能斷裂,她幾乎招架不住,以為自己就要死去的瞬間——

  「啊!」她嬌啞驚呼。

  感覺眼前一片炫白,像煙火般,接著她失神癱軟,雙眸緊閉,透著薄汗的胸口因呼吸而急促的起伏著,全身居然一點力氣也沒有。

  他的手還在她身上遊走,不斷帶給她顫慄的酥麻感覺,可她卻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

  尹棠璿……這該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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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4 23:27:50

第2章(1)  

  儘管前一晚,他很晚才睡。

  儘管前一晚,他耗費了不少力氣在和某人糾纏。

  但多年來不曾鬆懈過的生理時鐘,還是讓尹棠璿一如往常般,在寧靜的清晨六點,準時醒來。

  正坐起身,視線掃過眼前簇新的擺設,他旋即意識到,這是他和她的新房,也是未來他們要共同生活的——家。

  這棟位於陽明山的豪華別墅,是余富景送給他們夫妻倆的結婚禮物。

  光是別墅本身就佔地百坪,更別說別墅後方那片大到會讓人迷路的蓊鬱森林。

  等著伺候他們夫妻倆的傭人,早在二天前就已先入住,少說有十來個,全都是從余家撥過來的。

  原因很簡單,還不就是怕新找的傭人笨手笨腳,惹惱了身嬌肉貴的余蓓妮。

  低頭,黑眸往大床的另一邊睞去一抹凝視,寧靜沈睡的是他的新婚妻子。

  原來,她安靜不吵鬧的時候,模樣是這麼的乖順可人,像個亟需被人呵護的可愛小女孩。

  他舉起手,用手背輕輕磨蹭她的臉蛋,然後,腦袋本能的想起昨天晚上的新婚之夜——

  雖然這是出於商業利益而結合的婚姻,但昨晚那場契合度極佳的身體對話,美好得令人難以置信。

  沒想到,缺乏感情基礎的兩個人,居然也能共享如此美妙的情慾狂潮。

  誰說非得有愛?少了愛意的性,也能很完美,直到現在,他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還牢牢記得那一瞬間的滿足感。

  不過,現在還不是忘情享受快樂的時候。

  他自律的收回手,不再眷戀指掌下的細膩滑嫩。

  雖然他已經為自己取得最有力的後援,但這場充滿變數的繼承人爭奪戰才正要開始,稍有不慎都將前功盡棄,也會白白浪費他這樁婚事。

  翻開暖呼呼的被子,他裸身下床,姿態昂揚的走進浴室,準備把自己打點得無懈可擊後,意氣風發的上戰場去。

  擎天立地的站在花灑下方,他摁下開關。

  「嘶——」當熱水沖刷上他健碩的身軀時,背上傳來細微持續的刺痛感。

  他皺眉轉頭看向後背,眼角餘光發現了幾道抓痕,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抓痕百分之兩百是余蓓妮的傑作。

  都怪昨天晚上兩人太賣力的糾纏,所以當他弄疼了她後,她也毫不客氣的抓傷他的背,當作回報。

  慶幸的是,至少她沒失手抓花他的臉,要不等他踏出這扇房門,鐵定免不了要被指指點點,更別說他待會還要到公司去和一群主管開會。

  他沒有安排蜜月旅行。

  他是這樣以為——

  婚姻既然是建築在利益之上,大家就實際一點,畢竟,利益才是王道,度不度蜜月根本一點都不重要。

  想起工作,對於這只有仇必報的嗆小貓,他只花了一秒鐘輕哂她的報復行為,便把握時間洗了個神清氣爽的澡,接著走向更衣間,站在長鏡前,雙手並用的飛快將自己穿戴整齊。

  領帶、袖扣、皮帶、手帕……還有手錶,確認自己從頭到腳都非常完美後,尹棠璿這才滿意的轉身離開。

  前腳剛踏出更衣間,後腳還來不及跟上,前方突然出現一個不知名物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飛擲而來。

  暗影掠過他身旁,砸上了左邊的牆面,承受不住地心引力,下一杪,掉落在他腳邊,碎散一地,壯烈成仁。

  從殘骸研判,被當作武器的,應該是擺在床頭那對昂貴的限量骨瓷天鵝的其中一隻。

  尹棠璿揚起那雙平靜但稍嫌冷漠的黑眸,一臉淡定的迎上余蓓妮殺氣騰騰的美眸。

  「你道早安的方式非常別出心裁,只不過準確度有待加強。」

  他的口吻沈著而鎮定,但聽在余蓓妮耳裡卻異常刺耳,氣惱的她抓過另一隻骨瓷天鵝,再度朝他扔擲而去。

  不在乎準不準,她只在乎自己的憤怒有沒有順利發洩。

  醒來,看見自己渾身赤裸,身上佈滿激情的痕跡不說,雙腿間更是隱隱傳來不適,她馬上想起昨天晚上,尹棠璿這個男人對她的所作所為,氣得渾身發抖。

  被捏住弱點逼著嫁人,已經夠讓她憤怒了,這男人居然還……

  什麼克己復禮?這男人根本不懂什麼是克己復禮!王八蛋,她是不得已才會跟他結婚,但不代表他可以隨便碰她!

  「亂丟東西不是淑女的行為。」他非常誠摯的說。

  「就算我不是淑女,像你這種披著羊皮的狼,就稱得上是紳士?」反唇相稽。

  她在氣惱他碰了她。「昨晚是我們的新婚之夜。」

  「那又怎樣?紳士放假日嗎?」嘲諷。

  「你答應了。」他詢問過她,是她應允,他才動手的。

  「那是、那是……」一時語塞,雙頰浮上一抹窘迫的緋紅。

  那不算,是他沒說清楚,她才會迷迷糊糊亂答應的!

  面對妻子的質問,尹棠璿臉上不見絲毫愧色,他氣定神閒的踢踢腳邊的碎瓷,揚唇淺笑,「沒有哪個男人會放棄享用妻子美麗身體的機會。」

  享用?!他居然用「享用」這種字眼?!

  「尹棠璿,我警告你,我、不、是、你、的、食、物!」咬牙切齒。

  「你當然不是,你是我的妻子。不過,你真的很可口。」他說這話時依舊面無表情,不過讚美的口吻卻異常邪惡到極點。

  「住口!」她又羞又怒。

  就是那可惡的嘴臉,讓她有種神經斷裂的感覺,恨不得衝上前一把撕爛他的臉。

  抓緊胸前用來遮掩春光的床單,被激怒的余蓓妮像個戰鬥女神般的跳下床,瞬間火裡全開——

  不管看見什麼東西,只要是能抓在手裡的,她二話不說拿起來就往尹棠璿身上扔,昨晚還恩愛纏綿的火熱新房,經過睡眠的冷卻,瞬間成了萬物齊飛的可怕戰場。

  如果衝突的對象是個男人,大不了狠狠打一場,偏偏他的對手不但是個女人,還是他明媒正娶的新婚妻子,他不能動手,長久以來的良好教養,不允許他用暴力對付女人。

  但,她真的太誇張了!尹棠璿想不透,明明就是個粉雕玉琢的可人兒,怎麼使起性子來會那麼讓人心煩?

  「住手。」第一次警告,同時閃過她扔來的水晶擺飾。

  佞美的笑容一閃而過,「住手?好呀,等我砸爛你的臉,我就住手。」惡狠狠的說,攻擊依舊持續著。

  「我說,可以了,住手。」第二次警告,聲音明顯揚升。

  砰!一盞床頭燈被犧牲。

  「如果我叫你去死,你也可以去死,那我就住手。」

  「余蓓妮——」

  他還來不及把第三次警告說完,原本抓在余蓓妮手中的鬧鐘,就這樣精準的砸中他的額頭。

  哇,真準!余蓓妮滿臉尋釁的瞪著他,只差沒有手舞足蹈的歡呼。

  空氣凝結了好長一段時間……

  尹棠璿揚手,摸了摸被砸中的額頭,一雙濃眉緊緊的蹙起,冷俊的臉龐終於浮現對於這段婚姻的第一抹惱怒。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把這個女人抓起來,狠狠打她一頓屁股,但是,引以為傲的理智,終究是讓他忍住那股翻騰的情緒。

  「怎麼,不服氣,不服氣可以離婚啊!」她的口吻跋扈又囂張。

  他沈默,一雙黑眸冷冷的瞅著她,薄稜的唇抿得不能再緊。

第2章(2)  

  余蓓妮等了半天,尹棠璿果然還是連個音都沒吭出聲來,哼!

  身為余富景的獨生愛女,這些年來,她不知道看過多少虛偽的嘴臉,為了奉承她這個富景集團的千金,一堆人成天圍著她,虛情假意的對她笑,姿態卑微得不能再卑微,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除了盲目的附和討好,從來沒有人敢當著她的面說個「不」字。

  她當然知道,這些人不是跟她有多要好,也不是心裡多敬重她,他們只是害怕得罪她,因為那就等於得罪整個富景集團,屆時別說好處攀不到,搞不好還會招來報復,所以只敢在她背後惡意的亂放屁,永遠無法擺脫搖尾乞憐的可悲命運。

  老實說,她看不起這種人,真的看不起!可萬萬沒想到,她居然還嫁給自己最討厭的這種人!

  十五歲那年,一場車禍讓母親成了植物人,沒想到,滿口歉疚的父親為了逼她嫁給這個混蛋,居然拿可憐又無辜的媽媽來威脅她。

  「你不嫁,我就終止你母親的醫療看護,你該知道,一個植物人若是沒有最完善的照護,最後的下場會有多慘,你自己仔細想想。」

  都已經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他還要這樣利用媽媽,實在太過分了!

  好呀,嫁就嫁,誰怕誰!既然他們不讓她好過,她也不會讓大家日子過得太省心,到時候,就看誰能笑到最後!

  「我就知道你不敢。」她鄙夷的冷哼一聲。

  尹棠璿挺著背脊,俊美得彷彿一尊雕像,他將雙眸瞇成一條細線,靜靜的端詳著眼前這個女人。

  許久,一抹詭森的勾紋在他嘴邊輕輕揚起,他笑了,笑得神秘而詭異。

  「你笑什麼?」她覺得莫名其妙。

  他不答,就只是瞅著她笑,越看,笑容就越大,那古怪的模樣讓她完全摸不著頭緒,心裡不自在的湧起一股莫名的顫慄。

  「尹棠璿,不準笑,聽到沒有,我叫你不準笑!」她感到惱怒。

  這次,他很聽話,乖乖斂起笑容,揚著從容的語調,淡淡的說,「你說的對,我不敢,欺負你會惹怒嶽父大人,後果太可怕,我確實不敢,再說……」

  「什麼?說話不要只說一半。」

  意味深長的挑挑眉,繼而輕佻的說,「你那麼可口,我都還沒嘗夠,離婚多可惜。」

  怒氣攻心,「你——下流!」

  對於她的指控,尹棠璿全然不以為意。「想丟什麼就丟,只要你開心,我就不打擾你了。」

  「站住,尹棠璿,你給我站住!」

  見他不理會她的失態叫囂,轉身從容離開,她一急,抓起床上的枕頭又往他的後腦勺扔——

  不痛不癢,他停下腳步,微側過身,僅用眼角餘光瞥她,「記得別把床也給扔了,我可不想以後只能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享用你,那太克難了。」

  沒等她再做反應,這次,他是真的走人。

  身後不斷傳來她氣急敗壞的叫罵,「混蛋,尹棠璿,你這個混蛋!你等著,未來的每一天,我一定會讓你天天都精采絕倫——」

  他忍不住皺眉,摸了摸刺痛的額頭。這刁蠻的女人,居然把他的額頭砸腫了。

  他的父親女人成群,除了檯面上的四房,檯面下的鶯鶯燕燕不計其數,為了吸引父親的注意,每個女人什麼誇張的把戲都使得出來,也拜那些女人所賜,他深知對付余蓓妮這種驕蠻千金,取消觀眾跟保持冷靜,是重挫敵人的不二法門。

  她也許是一隻難馴的小野貓,不過沒關係,他會拿出最自豪的耐心,慢慢的讓她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平息怒氣,恢復一貫的冷靜自持後,尹棠璿下樓吃早餐。此刻的他,已然又是外人眼中那個克己復禮的尹家二少爺。

  「晚一點讓人上樓去把東西收拾乾淨。」

  「是。」楊嬸小心翼翼的應,卻忍不住多看了尹棠璿額頭上的紅腫幾眼。

  唉,小姐也真是的……

  來到公司,走向專屬辦公室,他假裝沒看到員工在看見他額頭上的紅腫時,所露出的詫訝表情,直到推開辦公室的門——

  「早安,副總,你……」他的特別助理兼好友張大衛瞬間瞪大眼睛。

  昨天才結婚,今天上班額頭就腫了個包,難不成,傳說中的驕縱女王發威了?

  「去確認富景集團的資金什麼時候到位,下午的會議資料準備好放到我桌上,記得,通知那群老狐狸務必要出席。」

  「放心,資金一早就進來了,我方士氣大振,會議資料也都準備好了,全部在這裡。」張大衛得意的拍拍桌上的資料。「對了,你大哥一早就去美國了。」

  大哥好端端的跑去美國做什麼?沈吟須臾,「盯緊他,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我通通要在第一時間知道。」

  「是,副總。」

  他的父親尹維源非常精明,將每房的兒子分派在不同的事業體系,讓他們當副總,卻又在他們面前懸個總經理的位置當作紅蘿蔔,並在繼承權的議題上釋放出人人有機會、個個沒把握的曖昧氛圍,好讓兄弟彼此較勁鬥爭。

  確實,在父親這樣的政策下,集團的獲利每年都呈現穩定成長。

  不過,這種局面不會持續太久,要脫穎而出,就要打破現有的平衡,不是異軍突起,就是落敗沈淪,他,當然是選擇前者。

  見張大衛遲遲沒離開,他擡起頭,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那個……」指指他的額頭。

  尹棠璿沈默不語,端著招牌冷臉,目光直直的看著張大衛。

  「好好好,當我沒問,不要這樣看我,每次你露出這種眼神,我就覺得大事不妙。」原本還想調侃好友幾句,沒想到這傢夥居然又拿這招對付他,張大衛招架不住,被看得心裡直發毛,連忙奪門而出。

  呿,這傢夥的膽是被削掉了嗎?只是被看,也能怕成這樣。

  尹棠璿撇撇嘴,低頭專心辦公。

  當天晚上下班回家,車子還沒駛入車庫,尹棠璿在別墅外的空地就看見一張被割得皮開肉綻,等待被清運的床。

  沒錯,就是擺在他們新房裡那張價值幾十萬塊,僅僅陪伴他們倆度過新婚第一夜的豪華名床。

  看來,為了讓他的生活變得更精采,余蓓妮確實卯足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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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4 23:28:42

第3章(1)  

  如果非要選出心目中最不讓人省心的女人,尹棠璿會毫不猶豫地把手中這神聖的一票投給余蓓妮。

  哪怕有人用重金賄賂,他也打死絕不跑票。

  他一直對她的驕蠻採取「取消觀眾」的做法,就是不想助長她的氣焰,沒有看戲的觀眾,久了,也就沒了搗蛋的興致,不過,他顯然低估她了,她呀,自得其樂的很呢!

  他猜,她身體裡極有可能藏著一個小惡魔,要不怎麼總是能夠如此肆無忌憚的踐踏他人?又怎麼總是能夠從那張吻起來可口萬分的嬌俏小嘴裡,吐出一句又一句令人氣結的話語?

  這讓向來對自己的修養引以為傲的尹棠璿,都快要無法忍受。

  聽說她最近盯上一個叫秀美的傭人……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晚的月亮太圓,為了那杯冷掉且被加了牛奶的咖啡,她可以一大清早就把人整得灰頭土臉。

  從溫度、香氣、味道,甚至於用來裝盛的杯款,通通被她狠狠挑剔了一遍後,她居然在傭人合著委屈的眼淚,搞定她的所有要求後,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不喝了」,那用頂級咖啡豆煮出來的香醇咖啡,就這麼悲情的被倒入水槽,無奈的沿著水管,緩緩流向永不見天日的黑暗臭水溝。

  理直氣壯啊!她刁難人的時候。

  總是淡漠的眼眸,投來一道不以為然的目光。

  「有意見?」她百無聊賴的玩著發尾,漫不經心的挑眉問。

  「一大早就灌黑咖啡,是拿自己的胃開玩笑,傭人幫你在咖啡裡加點牛奶,也是出於一番好意,你又何必刁難?」低沈的嗓音如是說。

  「我就是看她不順眼,再者,我拿我自己開玩笑,又不拿你開玩笑,關你啥事?如果我說辣椒可以暖胃,你要不要在你的果汁裡加一匙?」完全不掩飾嬌嗓裡的嘲諷。

  「沒有人會在果汁裡加辣椒。」捺住性子回答。

  掀動眼睫,下顎微仰,「所以嘍,我余蓓妮的咖啡就不加牛奶。」晶燦水亮的雙眸瞪起人來倒還有幾分魄力。

  此人的驕縱有日益精進的跡象,難怪可以穩坐驕縱女王寶座多年不敗。

  好,不加就不加。剛剛才有人被她折騰過,若是跟她槓上,觸怒這位皇太後,屆時又有一海票的人要倒大楣,尹棠璿決定保持緘默。

  這是一次。

  又一次,她在連續打了三個噴嚏後,臉色陰鬱的尋找罪魁禍首。

  五分鐘後,那盆讓她鼻子過敏的百合花,在眾人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被她一手摜在地上,砸了個粉碎,那個不知道哪裡惹她不順眼的秀美被點名打掃,跪在鋪著高級地毯的客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收拾殘局。

  尹棠璿再次皺眉,就像打了無數個死結,久久無法舒展開來。

  「把花拿走就好,何必這樣?」

  「這是我家,我為什麼要容忍這種會讓我不舒服的東西?我沒砸在拿來的人的臉上,或是開除誰,就已經很客氣了。」她覺得自己寬容又大量。

  目光微慍的瞅著她,難掩不悅的對她說了重話,「你該學會收斂你的驕縱。」

  「然後像你一樣戴著克己復禮的假面具嗎?」她尖銳的反擊。

  他一度懷疑自己的腦神經隨時會因為這個女人而斷裂,不過幸好沒有,畢竟被余蓓妮氣死,傳出去實在太丟臉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妮子絕對是老天派來考驗他良好修養的小魔鬼。

  尹棠璿瞅著她,沈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心裡的火勢被控制住,冷肅的臉寵才揚起一抹違和的笑——

  「你在激怒我。」掛在五個字後的不是問號,而是個篤定的句號。

  「對,我是。你如果不高興,大可以跟我父親表態,說這段婚姻無法繼續,必須趕快離婚,省得我的所作所為讓你看不順眼。」她張揚而挑釁地說。

  又是離婚,這兩個字都快變成她的口頭禪兼註冊商標了。

  可惜,他尹棠璿向來不會盲從。

  三天前,他發現了一個關於她的秘密,其實也稱不上是秘密,只是結婚以來,她從來沒跟他提過。

  那天,他和張大衛去病房探望完一位在集團內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老董事,經過醫院的露天花園時,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余蓓妮——

  她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在暖陽的照拂下,看起來就像個清純的女大學生,向來沒把眼睛擺在額頭下方的她,陪伴著一名被安放在輪椅上的植物人,她為那個女人拉妥身上的毛毯,替她圍好圍巾,還不時的幫她揉揉手,摸摸她的臉,舉動極為溫柔體貼。

  當他知道那個女人的身份後,他總算明白,為什麼一個渾身嬌氣、張牙舞爪的大小姐,會願意屈從安排,接受這樁令她沒啥好感的聯姻。

  輪椅上那個任人擺佈的女人,就是她隱藏在傲慢之下的脆弱,是那種一出手,就會讓她斃命的大死穴。

  所以,當她尋釁要逼他主動提出離婚,他僅僅揚起一抹輕哂,然後用輕柔低蕩的嗓音,這樣回覆她——

  「你這麼想離,怎麼不自己去跟你父親說?我以為發球權早就握在你手上了,不是嗎?」伴著好整以暇的目光,目不轉睛的瞅著她。

  果不其然,她臉色大變。「你——」小手捏得死緊。

  可惡的尹棠璿!她何嘗不想離婚,打從結婚的那天起,她就時時刻刻都在想著要跟他離婚,可偏偏那個冠著父親名號的男人,一手壓著她的腦袋,另一隻手捏著她的弱點——媽媽,非要把她丟入這段荒謬的婚姻裡,她能怎麼辦?

  要是她去說會有用,她當初連嫁都不用嫁!他這不擺明在看她笑話嗎?

  「這年頭的男人是怎麼回事?沒人格還是沒尊嚴?為了得到我父親的援助,你還真是委曲求全。」極盡嘲諷之能事。

  不以為意的莞爾一笑。確實是如此,而且,大多時候,他還都讓自己的人格跟尊嚴一起結伴放假去。

  「到口的肉,是很難吐出來的,我以為你已經很清楚了,這樁婚姻對我有極大的利益,如果你是想激怒我,讓我主動跟你離婚,抱歉,辦不到。」

  「我真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瞧不起一個人過!」

  「謝謝,我會當作這是一種恭維。」

  余蓓妮氣得渾身發抖,扭頭走人。

  這種因為生活小事而起的爭執,接下來還有更多更多次,多到不免讓他心生懷疑——

  懷疑余蓓妮這個女人的身體裡,到底有沒有一丁點的人性存在?也許沒有。

  懷疑在她身體裡流動的血液是紅色的嗎?說不定是藍色的。

  懷疑她左胸下的心臟還有在跳動嗎?搞不好已經停止了。

  他喜歡和平理智,她卻鍾情爭執吵鬧,以至於衝突總是一觸即發。

  全拜不可理喻的余蓓妮所賜,他們的婚姻生活一點也不枯燥乏味。

  有時候真的對她很反感,反感到哪怕是一眼,都不想看見她,但荒謬的是,即使如此,他卻從來沒有對她的身體反感過。

  那件事情,還是會發生。

  哪怕不久之前,他們才發生過爭執。

  明明知道她壞,明明無法苟同她的行徑,卻仍無法抗拒她美麗身體的吸引力,屢屢忍不住想要擁抱她,佔有她。

  為了一條多出來的熨線,她威脅著要把傭人的小臉燙花,還把大家訓得全都擡不起頭來,甚至還和他起了口角。

  可,看看他現在又在做什麼?

  他牢牢抓著她的手腕,迫使她無法抵抗自己,身下動彈不得的她,是他霸道狩獵而來的,他正等著一口一口把她吃幹抹淨。

  「不要碰我,我不是你的食物!」她咬牙說。

  她當然不是,食物哪會瞪人。

  忍不住抽扭著被壓制的身體,動彈不得的感覺,令她惱怒至極,尤其觸及他那帶有享用意味的目光,胸中的火就燒得更烈。

  但不管她如何掙紮,不管她如何躲開,最後,尹棠璿總會讓她為自己做好準備,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一寸寸擠進她的緊窒與溫暖。

  不要……

  不要……

  不要這樣碰她……

  不相愛的兩個人,怎麼可以一再的讓這種事情發生?

  她比誰都清楚,憤怒只是虛張聲勢,只是為了掩飾自己屢屢被他輕易挑起的動情顫慄。

  她逼自己清醒,拒絕沈溺,可是,每當他的手遊走在自己身上時,她那情不自禁逸出的呻吟又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說,她也喜歡他這樣對待她?

  她討厭他用那種過分冷靜的目光看著她,因為那會讓她想到自己的搖擺不定,而覺得羞愧丟臉。

  她不想讓這個可鄙的男人如此影響自己!

  尹棠璿好幾次在心裡問著自己,怎麼會討厭一個人的性格,卻又同時那麼喜歡那個人的身體?

  好分裂。

  她說他根本不是人,而是一隻披著克己復禮的漂亮外皮,假裝彬彬有禮的衣冠禽獸。

  或許真讓她說中了,他是,是一隻沈溺於她美麗身軀的……禽獸。

  瞧,她渾身軟綿綿的,小嘴可憐兮兮的不住喘息,沒了平日張牙舞爪的姿態,倒像是一個被欺負得很慘的小可憐,實在令人莞爾。

  這時候的她不罵人、不打人、不歇斯底�,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們才能獲得暫時的和平。

  遺憾的是,這樣的和平,通常短暫而渺小,所以更顯得彌足珍貴。

  「小姐,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尹棠璿剛進門,鞋都還來不及脫,那一句句忙不叠將過錯往自己身上攬的話語,已經搶先傳到他耳裡。

  「怎麼回事?」他低聲問著應門的傭人。

  「秀美把牛排煎焦了……」低垂著頭囁嚅。

  好一個要命的理由!

第3章(2)  

  不疾不徐的走進屋裡,來到氣氛低迷的客廳,制止了急著要去張羅晚餐的傭人,尹棠璿靜默的瞅著被眾人簇擁的嬌貴女王——

  沙發上,余蓓妮慵懶的坐著,秀美就跪在她面前。

  「你走吧!楊嬸,給她兩個月的資遣費,明天開始我不想再看見她了。」

  「是。」楊嬸垂著手,乖乖應允。

  「啊?」青天霹靂,秀美的臉色瞬間發白,「小姐,拜託你,我拜託你,千萬不要開除我,我跟你道歉,我跟你磕頭,請你不要開除我……」像是在跪拜媽祖似的,頭磕得又快又急。

  「連一塊牛排都煎不好,還要我付你薪水,我又不是冤大頭。」睥睨。

  「可是小姐,我、我……我還有兩個女兒要養,沒有這份工作,我們一家三口都會活不下去,我一個離了婚的女人,真的不能沒有工作啊!」

  秀美心急的哭了,沙發上麗人卻無動於衷,只是冷冷的說:「你以為你是孝女白琴嗎?我還沒死,不用在我家哭喪。」

  聽聽,這是一個年輕女孩該說的話嗎?實在有夠刻薄。

  風暴外的傭人們,忍不住搖頭又歎息,卻不敢替秀美說話。

  「小姐,求求你大發慈悲,留一條活路給我們母女……我求你了……孩子還那麼小……」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不如,讓你的兩個女兒來工作,我可以供她們吃喝,還讓她們去上學。」

  「啊?她、她們小學都還沒畢業,怎麼工作?」

  「這樣正好,調教個幾年,高中畢業就能上手,省得跟你一樣連塊牛排都煎不好。楊嬸,秀美的住址呢?叫老陳現在馬上去把孩子給我接過來。」

  大家都覺得余蓓妮的個性實在太糟糕了,糟蹋人不打緊,連人家的小孩也不放過,單親媽媽已經夠可憐的了,為什麼還要這樣欺負人?

  腦中那條名為理智的神經已然繃到了極限,尹棠璿臉色陰沈,目光惱慍的瞪著她,總是不見陰晴喜怒的俊臉,再也無法掩飾對她的煩躁與不悅。

  現在是世界末日還是天要下紅雨了,牛排煎不好是什麼很嚴更的大事嗎?非要這樣讓人家又跪又求的。

  他沈著臉,走進風暴之中,眸光灼灼的低頭睨著她——

  忽然籠罩下來的陰影,讓她本能的仰起無雙的美麗臉龐,毫不畏懼的直視他。

  「上樓,我有話跟你說。」極平的聲線,藏著濃濃怒意。

  「如果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不想聽,你也知道我耳垢積太深,聽不進那些漂亮話,勸你別浪費口水。」

  這次,他真的不說了,直接拉起這個可惡又可恨的嬌嬌女,快步往樓梯方向走。

  「尹棠璿,你做什麼?放開我!」

  「不想我親自動手,你最好給我配合一點。」他壓低音量,咬牙警告。

  心,突地一窒,但自尊不容許她退縮。

  天生的身形優勢,讓尹棠璿不費吹灰之力就拖著輕瘦的她直往樓上走去,儘管她踢他、踹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反抗主人命令的寵物,不馴的想擺脫箝制,然而,不用想也知道,這都只是無謂的反抗。

  走進房間,他溫文盡失,一腳踹上房門,隔絕外界,這才一把甩開她。

  「你到底想要怎樣?」他凜然質問。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明明是他不由分說把她拉上來的,手腕痛死了。

  「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怎麼會這麼可惡?為了一塊牛排,有必要這樣遷怒傭人,斷人家生路嗎?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點同情心嗎?」

  「沒有。」答得理直又氣壯。

  「你以為一個單親媽媽要養活兩個女兒很簡單嗎?你不看在眼裡的幾萬塊,很有可能是人家幾個月的生活費。」

  他雖然出於豪門,但也被錢磨過,父親的兒子不多他一個也不少他一個,連一毛錢都捏得死緊,想當紈褲子弟,下輩子吧!

  「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讓她變成單親媽媽的。」

  「余蓓妮!你簡直無藥可救!」

  「我就算無藥可救,那也不關你的事,我開除的是我余家的傭人,你沒資格管,這件事情,我說了算。」誰都休想違逆她的決定。

  「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種女人?是不是因為不曾受挫,所以養成你加此病態的自我感覺良好?你就那麼享受被大家跪拜請求的感覺嗎?你當自己是誰!」

  「對,我就是享受!不管再怎麼討厭我,你們還是得跪,因為你們拒絕不了想從我這裡獲得好處的貪婪之毒,討好我,拿到好處,這就是規則。」

  「你別忘了,沒了這些規則,你以為自己還有什麼存在意義?」

  「你說什麼?!」

  瞅著她,「你根本沒什麼了不起,少了這些人對你前呼後擁的,我看你連活下去都有困難,你瞧不起比你低下的人,要我看,比起那些人,你頂多就是比較會投胎而已。」他第一次對她說這麼重的話。

  怒火飛揚,「尹棠璿,你有種再給我說一遍!」

  「別說是一遍,一百遍我都敢說!要不是你有個富可敵國的爸爸,你以為自己能這麼囂張嗎?如果秀美跟你一樣有個富爸爸,又何必擔心自己是個得靠一份薪水養活兩個女兒的單親媽媽?」他直言不諱,而且一針見血。

  他居然說她沒有存在的意義?!他還說她只是比別人會投胎?!他……她氣得直發抖,一雙眼睛狠狠的瞪著他——

  「不用瞪我,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垂在身旁兩側的小手緊握成拳,放鬆,又握緊,再放鬆……

  「好,那我就祝福她,投胎的時候記得睜大眼睛,千萬要挑個好人家,下輩子換我跪下來幫她端洗腳水。」

  她幾乎沒有掀唇,豐潤亮澤的小嘴艱困的吐出這段話後,用力一把推開尹棠璿往外走。

  「對了,」她突然頓下腳步,頭也不回的又說:「有空的時候就去書局找找,看看有沒有超完全投胎教戰手冊之類的書,免得等到要投胎,又是一陣手忙腳亂,到時候又怪我只是比較會投胎,那我可真是擔當不起。」

  砰!可憐的門被她用力一甩,發出又重又響的一聲。

  爭執,又是爭執,為什麼他們之間的和平總是那麼短暫?

  這個驕蠻的女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不刻薄?他沒有要她非得做到什麼地步,她可以繼續保有她的驕氣,但是,留點後路給別人走,很困難嗎?她嫌自己的敵人還不夠多嗎?傳言還不夠難聽嗎?

  可以溫柔體貼的對待植物人母親,為什麼不可以用同理心看待另一個單親媽媽?她的性格還真是無法想像的扭曲。

  主臥室的落地窗前,他看見她紅色跑車的車尾燈在黑暗中飛閃而過,伴隨著悶響的引擎聲,飛快的駛離這棟豪華別墅。

  真是個烏煙瘴氣的晚上!

  尹棠璿沈沈的籲了一口氣……

  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愛鬧,就由著她去鬧,至於他,老方法,取消觀眾。

  他慢條斯理的解開領帶,可下一秒,卻是極其厭煩的狠甩在地。

  尹棠璿離開留有爭執氣氛的主臥室,轉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全心投入工作,絕不讓自己浪費一秒鐘的思緒在余蓓妮這個可惡的女人身上。

  然而就在她駕車離去後不到半個小時,楊嬸匆匆忙忙跑上樓,驚惶失措的敲打著書房的門,完全不見平日的穩重。

  「楊嬸,什麼事?」尹棠璿不耐的問道。

  楊嬸圓圓的臉蛋滿是驚慌,「小姐她……小姐她出車禍了!」

  她,發生了意外,車子失控撞上山壁。

  看,就連這種時候,她都不讓人省心。

  余蓓妮呀余蓓妮,你可真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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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5-24 23:29:28

第4章(1)  

  好痛、真的好痛!

  她的腦袋像是隨時要爆炸似的,痛得不像話,那令人幾乎無法承受的痛楚,讓呻吟從缺乏水分的乾澀唇瓣間吐了出來。

  停上,停止,快停止……

  她好痛……他在哪裡,為什麼不過來緊緊抱住她?

  下一秒,絕望來襲。

  不,他不會了,他再也不會抱著她了,因為她惹他生氣了,他跟她離婚了……

  像只受了重傷的小獸,本能的想將自己蜷縮起來。

  濃重的悲傷,讓鼻腔迅速凝聚酸楚,熱燙的眼淚隨即從她眼角滾落,接觸到空氣,化作冰冷。

  對,化作冰冷,就像她的世界一樣,在失去尹棠璿之後,她的世界一夕之間被冰封,成為一座冷得令人崩潰的雪原。

  驀然,突兀的溫暖來襲,暖呼呼的,像是人的掌心,又大又暖,正貼著她大半的臉頰,帶給她久違的溫度,讓她被頭痛逼得打結的眉,終於稍稍舒展開來。

  是誰?是誰的手貼著她的臉?

  不,別定!別讓這股溫暖離開,拜託……

  她掙紮著,掙紮著要擡起手,緊緊抓住,掙紮著要睜開眼,仔細的看清楚。

  龐大的黑暗卻像浪濤來襲,瞬間將她淹沒吞噬。

  當下一次意識回歸,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但她很清楚的是,頭痛減緩了不少。

  她試著動動手,努力著想要睜開眼睛,當久違的光源射進瞳孔,她先是不適的再次緊閉雙眼,接著又嘗試的睜開須臾,直到適應全部的光源,她看見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剛俊的線條,堆砌出一張迷人的臉,俊美而溫文。

  黑眸一如她熟悉的深邃,鼻子教人嫉護的挺直,還有那張唇……她記得,記得自己曾經怎樣被深深吻過。

  尹棠璿直挺的站在床邊,皺著濃黑的眉,不發一語的凝視著她,稍嫌冷淡的黑眸透著某種耐人尋味的氣息,令人有點不安。

  好熟悉的畫畫……

  彷彿在新婚不到兩個月的某次意外裡,他也曾用這樣凜冷而若即若離的目光,靜靜望著她。

  是在作夢嗎?因為太想念他才會……

  明明記得在吃了一塊混著鹹鹹淚水的草莓蛋糕後,身心俱疲的她,蹣跚的爬上了冰冷的床,迷迷糊糊的昏睡著,怎麼才睜開眼,尹棠璿就出現在她面前?

  夢,一定是夢,他恨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出現在她眼前?

  她搖搖頭,正要露出自我解嘲的笑容,忽地,銳利的刺痛刺激著她的感覺神經,她不禁瑟縮了一下。

  「又痛了是不是?」

  聽見低沈有力的嗓音響起,余蓓妮當場忘卻疼痛,難掩震懾的瞪大眼睛——

  難道說……願望成真了?!她真的回到過去,如願回到尹棠璿身邊?

  「蓓妮?」尹棠璿忍不住皺了皺眉,伸手探探她的額頭。

  他在喊她,他在碰觸她!

  站在她面前的尹棠璿,不是幻覺,而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天啊,多麼不可思議的奇跡,居然就發生在她身上!

  她望著他,不發一語的望著他,彷彿隔了一整個世紀般的漫長分離,以至於在見到他的此時此刻,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喉嚨像是被異物梗住,哪怕是最簡單的一個單音,她都發不出來,只能緊緊瞅著他。

  好怕他會消失,怕一眨眼,他又不見了。

  屏住呼吸,心口變得熱燙,一股強烈的酸楚跟著湧上來……

  她蹙著眉,儘管已經深深的喘了幾口氣,卻仍忍不住那股想哭的衝動,下一秒,滾燙的淚就這樣滑落下來。

  淚珠落在尹棠璿的手背上,那一瞬間,淡漠的神情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震動,他連忙抽回手,「我請醫生過來。」

  「……不,別走!」她急忙哽咽的阻止他。

  她還沒看夠他!

  那天他決絕離去後,她已經整整一個月又二十七天不曾見過他了。

  對比著人的一生,這段時間如此短暫,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卻是余蓓妮人生裡最漫長的一個月又二十七天。

  她幾度深呼吸,試圖讓自己的情緒緩和下來,良久,她才抿抿乾澀的唇,小心翼翼地輕喚,「棠璿……」

  「嗯?」他低應。

  頭上還包著紗布的余蓓妮,怯生生的仰起一雙浸潤水色的黑眸,像個渴愛的幼童般,囁嚅地說——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

  從離開醫院後,她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尹棠璿身上,彷彿幾個世紀沒見到他似的,令人不太自在。

  他一直試圖忽略,然而越是如此,被凝視的感覺就越是清晰,彷彿身上的每一個毛細孔,都被她仔仔細細的端詳著。

  終於,他再也無法隱忍,趁著紅燈,朝目光的主人瞥去一眼——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似是沒料到他會這麼問,副駕駛座上的余蓓妮驀然臉一熱,旋即像個慌張的小孩,先是倉卒的低下頭去,假裝在把玩自己的手指,接著又偏過臉,假裝看著車窗外的街景,所有動作正在顯示她的欲蓋彌彰,更別說她白淨的耳朵上還染著詭異的紅潮。

  尹棠璿被她的反應搞得有點莫名其妙。

  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打從在醫院醒來的那一天,她的每個反應、每一句話,都詭異得不像原本的她,彷彿是個被錯置靈魂的陌生人,屢屢讓他覺得困惑又納悶。

  相信嗎?那個從來不把眼睛擺在額頭下方,總是把別人的尊嚴踩在腳底下,不可一世的余蓓妮,居然要他抱抱她?

  聽慣了她要他滾開、讓開、走開、不要碰她,突然聽見要他抱抱,他向來自豪的從容再也維持不住,沈靜自若的臉龐第一次露出彷彿看見外星人般的驚愕表情。

  他強烈懷疑她的動機,所以遲遲沒有動作,她則是陷入尷尬而漫長的等待中……

  隨著時間拉長,他以為她會因為拉不下臉而大抓狂,孰料,看見的卻是一雙飽含濕氣的大眼,可憐兮兮的望著他,彷彿無聲的指控他的殘忍。

  算了,充其量就只是個擁抱而已,就算她想藉此惡整他,演成這樣也算是盡心盡力,就當是慰勞她的辛苦。

  他走上前,張開雙臂,剛環住她的肩膀,她便一古腦的撞進他的胸膛,像是迫不及待似的,整張臉都埋在他懷裡,許久都沒有吭聲,可從她一聳一聳的雙肩,還有不斷響起的吸鼻子聲,他知道,她在哭。

  那壓抑的低泣聲,讓他覺得心湖像是被丟進了一顆大石頭,泛起了陣陣漣漪……

  但,理智讓他馬上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她會哭?想了又想,唯一合理的解釋是——

  她應該是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嚇壞了。

  行車紀錄器顯示,她是為了閃避一隻突然竄出來的流浪狗,高速行駛的車子才會失控打滑撞上山壁。

  撞擊力量很大,他事後看了都不免心驚膽顫,更別說當時她就坐在駕駛座上,心裡自然會留下陰影。

  不過,她真的很幸運,那麼強大的撞擊力道,車子都撞爛了,人卻只受了點輕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良久,似是平復了心情,她推開他,不好意思的低頭抹抹淚。

  「我請醫生過來一趟。」他低聲說。

  「嗯。」她乖順的點點頭,回應的單音還帶著濃濃鼻音。

  醫護人員到病房確認她的狀況時,他就站在一旁,從表情看不出他的情緒,雖然沒有對話,目光也沒有交集,卻有一股未曾有過的寧靜氛圍在兩人之間流轉。

  那晚,他要離開醫院前,她無預警的又往他心湖丟了一顆石頭——

  「明天……你還會來嗎?」

  宛若小狗般的無辜眼睛,看得尹棠璿當場有種招架不住的複雜感覺。

  是心軟嗎?不,不可能!心軟是大敵,他只是不習慣被她這樣看著。

  其實,她大可不必問,因為不管如何,他都得來看她。

  別忘了,她可是余富景最寵愛的寶貝女兒,他們的婚姻關係著他的前程和未來,就算他們同床異夢,就算一切只是虛應故事,也絕對不能落人口實。

  所以,他絕對不可能為她心軟,他只是不習慣被她這樣看著、問著,畢竟,她那麼驕蠻,沒把她吊起來痛打一頓已經很客氣了,對她心軟太多餘。

  想起了這樁婚姻背後的龐大利益,尹棠璿壓下那股莫名的情緒,恢復一貫的理智,只應了聲,「會。」

  緊繃的身體在聽見他的回答後,頓時放鬆了,臉色更是和緩不少。

  離開醫院後,尹棠璿獨自驅車開往別墅。

  今天的余蓓妮,讓他覺得很陌生,又有點措手不及,他不認為她有那麼在乎他明天是否會出現,可偏偏那雙眼睛透露出來的訊息,卻又是非常在乎,好矛盾,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裡的感覺……

  應該是說,刺蝟收起了身上的刺,以至於讓人忍不住懷疑起真假。

  但,刺蝟可能不是刺蝟嗎?

  當然不可能!

  所以,他在這裡胡思亂想其實很多餘,也很愚蠢。

  等著吧,也許明天刺蝟就又變回刺蝟了。

  收拾起混亂的思緒,他用理智再次將自己武裝起來。

  尹棠璿對自己的腦袋向來極有信心,哪怕有一瞬間的困惑,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抽絲剝繭,釐清所有疑問,瞧,他現在不就又解決了一個?

  依余蓓妮刁鑽的性格,醫院裡的夥食鐵定會讓她火冒三丈,為了不讓她把醫院搞得像戰場,他讓傭人每天從家裡準備食物過去。

  看得出來,大家都很怕,但是為了薪水,就算會被叮得滿頭包,也只能硬著頭皮去。

  當第一個勇敢站上前線的傭人傳回消息,跌破了大家的眼鏡——

  因為道路施工,拖延了原木的行車速度,當傭人拎著餐盒匆匆趕到醫院時,距離用餐時間已經晚了半個小時之久。

  雖然食物是用保溫盒裝著,但肯定沒有剛煮好時那麼新鮮熱燙,何況還晚了半個小時!

  余大小姐是何等挑剔的人,她可是連食物擺盤不夠美,都能發飆的狠角色啊,想到飯菜隨時都有可能往自己身上招呼,傭人簡直快哭了,一進病房就馬上低頭道歉,戒慎恐懼的站在床邊,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足足有好幾分鐘的時間,余蓓妮抿著嘴,對著眼前的食物大皺眉頭,就在傭人認命的等待痛楚之際,卻意外發現她竟然沒有摔鍋丟碗,反而拿起餐具把食物往嘴裡送。

  好腥!魚湯冷了真的好腥,飯菜也不夠熱,可她發過願了,她要改掉自己的壞脾氣,要體諒別人,所以她強忍住想要抱怨的衝動,一口一口吃著飯菜,徹底展現改變的決心。

  但,魚湯真的好腥,讓她有點想吐,也因為胃口沒有很好,飯菜剩下許多,她和傭人尷尬的對看了許久,最後,她說了句「對不起」,還附送了一抹微笑。

  對不起?!高高在上的小姐居然向她說對不起?!而且,她還微笑欸……是真誠的微笑喔,不是陰沈的冷笑。

  傭人離去的背影僵硬得彷彿被點穴,看在余蓓妮眼裡不是不好笑的。

第4章(2)

  聽完傭人的形容,大家一致認為——

  一定是車禍的後遺症,不然,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轉變這麼大?

  慎重起見,尹棠璿請醫生為她進行仔細的全身檢查。

  結果顯示她的身體狀況好極了,沒有失憶,腦部也沒有後遺症,她,依然是貨真價實、原原本本的余蓓妮。

  那就古怪了,因為,這明明就不是真正的余蓓妮呀!

  挨了好些天,終於可以出院了。

  比起之前的慘白,她的氣色明顯好了不少,只是,很多行為還是讓尹棠璿很不習慣,總忍不住懷疑她是某個神似余蓓妮的女人假冒的,也許等他上當之後,真正的余蓓妮就會帶著她那跩上天的得意嘴臉,嘲笑他的愚蠢。

  「明天出院,會有人過來幫你辦妥手續,你等陳叔來接你回家。」

  「是陳叔呀……」悶悶的聲音。

  他挑眉看向她。「怎麼了?」

  「可以不要是陳叔嗎?」

  該不是骨子裡沈潛多時的找麻煩基因又要發作了吧?「陳叔是司機,不讓他來,難不成讓楊嬸來?」

  「也不是。」靜默須臾,像是鼓足了勇氣,猛地擡起頭,「……不行是你嗎?」

  愣住,他不發一語,不自覺的蹙起眉思索她的動機。

  以為他不高興,余蓓妮再失望也只能故作釋懷的連忙改口,「沒關係,如果你工作很忙,那我……」

  「可能會多等一些時間,明天上午有重要的會議。」

  不可置信的望向他,生怕他會改變心意,她連忙應道:「我等你!」

  黑眸之中閃爍的耀眼光芒,讓尹棠璿之後回想起來,都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呿,又不是發現新大陸!

  壓下那抹古怪的情緒。「嗯。」

  翌日,會議果然延誤了,等尹棠璿匆匆趕到醫院,病房裡空無一人,護理站的人員說她已經辦好出院手續了。

  打電話回去,傭人說她還沒有回家,他花了一些時間在醫院找她,最後總算在醫院外的一處露天休憩區,看見她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睜著圓圓的眼睛,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想到嘴角都上揚了。

  在等待尹棠璿來接她回家的這段時間裡,余蓓妮一個人安靜的想了想——

  幾乎就是從這場車禍開始,他們之間的情況越來越糟,之後的婚姻生活除了爭執,他們根本已經無話可說。

  明明心裡有他,她卻用最糟糕的方式來吸引他的注意,用最不堪的手段逼迫他看著她,結果自然是將他越推越遠。

  她不知道,感情的世界是沒有輸贏的,她卻無知的一直想要當那個高高在上的贏家,要他臣服。

  一點一滴、一絲一毫……

  等她回過神,這段婚姻就這樣完蛋了。

  但,那是以前,這一次不會了,她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再發生一次。

  不是天天都有草莓蛋糕可以讓她回到過去,這也不是哆啦A夢的時光機,她要把握機會才行!要不,別說老天爺不原諒她,連她都不會原諒自己。

  回顧這些天,他們的相處很和平,沒有唇槍舌劍,醒來的那天晚上,他甚至還抱了她……呃,比較像是拍她肩膀啦,但,她好滿足,真的好滿足,能夠再一次靠他這麼近,她真的好開心。

  直到現在她摸著肩膀,彷彿上頭還殘留有他那晚留下來的溫度,心口的悸動,就像是有成千上萬隻蝴蝶在她胸口拍打著翅膀。

  想著想著,粉嫩的嘴唇不自覺彎成一道優美的弧線。

  終於出院了,從今天開始,她要一點一滴的彌補他,一絲一毫的學著對他好,要當一個好妻子,再也不跟他吵吵鬧鬧了!

  要乖,要溫柔,要體貼,最重要的是不可以隨便發脾氣。

  記得之前試圖回憶他們這段婚姻時,她愕然發現,佔據他們婚姻絕大多數的居然是爭執,而美好的回憶卻是寥寥可數,甚至是零。

  這讓她好難受,幾乎要被悔恨淹沒,所以這一次,她告訴自己,用心愛他的同時,她也要為他們的生活創造許多美好的回憶,留待日後回想起來,才不至於連一丁點的美好都不復存在。

  也許沒有辦法馬上就變得完美,但她一定會努力。

  「棠璿,希望不會太晚,希望這一次,我們真的可以好好做夫妻。」

  此刻,余蓓妮臉上的笑容就像是破雲而出的日陽,盛載著希望的喜悅,呵化了她心中的雪原。

  「怎麼跑來這裡?」

  聽見低沈有力的嗓音,她猛地擡起頭,看到遲到的他非但沒有冒火,還笑了。

  靦腆而可愛的笑容……

  其實,她該多笑的,笑容會讓她原本就亮麗的模樣更顯明媚。

  他怔怔的看著她,不自覺的出神……

  他久久沒有吭聲,惹得她一臉納悶,「棠璿?」

  尹棠璿先是不自在的別過臉去,掩飾性的清咳幾聲,刻意忽略漏了節奏的心跳,接著,又像是突然有什麼急事似的,一把拿過她手中的袋子。「等著,我去把車開過來。」

  話落,當他正要轉身離去時,身後的衣服突兀一緊,他掃過視線,發現是她伸手抓住他。

  「一起去。」理所當然的說:「節省時間。」

  節省靠近的時間,把握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余蓓妮這樣想著的。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現在在開車,而她,會坐在他身邊。

  對許多夫妻來說,共乘一輛車子是很平常的,但對尹棠璿和余蓓妮來說,卻是第一次。

  結婚以來,他們就像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名義上是夫妻,睡在同一張床上,做著每對夫妻會做的事情,但出了房門,幾乎是各過各的,他們甚至沒有共吃過餐桌上的一盤菜,就連不久前,嶽父要他們回家吃頓飯,她更是死也不搭他的車,寧可自己開車,兵分兩路。

  「我才不會把性命交給你。」

  「那就搭你的車,你開。」他不介意交出駕駛權。

  「我余蓓妮是生來幫你開車的嗎?」口吻極冷。

  結果自然是各開各的車。荒謬吧?

  現在回想起來,尹棠璿還不住想要冒出苦笑……

  「綠燈了!」她指著前方的交通號志提醒他。

  尹棠璿猛地回過神,連忙踩下油門,繼續往前開。

  忍不住納悶的問著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怎麼會在開車的時候恍神呢,快點醒過來!尹棠璿,你的腦袋不是讓你這樣用的。

  「在想工作的事?」

  「嗯。」含糊一應,完全忘了紅燈的時候,他問她的問題。

  看見他不甚自在的模樣,余蓓妮恍然大悟,原來,他也不是時時刻刻都精明,偶爾也會恍神、不好意思,發現到他人性化的這一面,她不由得抹開唇,偷偷的竊笑。

  好幾次,余蓓妮又將目光往他身上瞄,看他開著車,修長的指掌遊刃有餘的操控著方向盤,從容自信的模樣,彷彿這世界的所有事情,對他來說、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她喜歡他這個模樣,喜歡他沈靜穩重的氣度,她覺得自己好傻,怎麼沒有早一點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感情?

  幸好她回來了,終於回到他身邊了,她好開心,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她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好好的改變自己,好好的愛他,把之前錯過的、浪費的、糟蹋過的,通通彌補回來,當一個最讓他滿意的妻子。

  她還要讓他知道,她喜歡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他。

  還是忍不住將目光往他身上瞄,冒著被逮到的風險也要瞄上一眼,看他的剛俊,看他的從容,看他不發一語的冷靜……

  看他深深吸引她的每一個小、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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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4 23:30:15

第5章(1)  

  回到家後,因為公司臨時有事打電話來,尹棠璿便把余蓓妮的行李交給楊嬸,自己則是走向了書房。

  楊嬸拎著行李,緩緩尾隨著余蓓妮走進主臥室,一路上不住嘀咕,「真是嚇死楊嬸了,每次開車都開那麼快,這次幸好有菩薩保佑……」

  余蓓妮聞言,突然轉身看著滿臉擔心的楊嬸,忍不住上前抱住她胖墩墩的身子,「別念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楊嬸以前老說我愛哭,怎麼現在你比我還愛哭?」她抹抹楊嬸眼角的濕潤。

  「還不是給你這孩子嚇的!」楊嬸哽咽的說,還不住摸摸她的頭,摸摸她的臉,非要親眼確認她一切安好才放心。

  十五歲被接到余家,窮困的少女突然變成了眾所矚目的首富之女,余蓓妮嚴重的適應不良,想到最愛的媽媽變成了植物人,再也無法醒來,想到眼前必須獨自面對的陌生環境、陌生父親,還有取代母親成為余家女主人的阿姨,正值叛逆期的余蓓妮充滿對這世界的不滿。

  她在貴族學校和挑釁她的有錢人家小孩打架,她不在乎惹麻煩,更不在乎會讓爸爸難堪,因為爸爸對母親的辜負,遠遠比她所做的一切過份千百倍。

  別看傭人們表面上奉承討好,私底下卻總是用各種難聽的字眼對她指指點點,那些人性的醜惡讓年僅十五歲的她實在受不了了,只好像只小刺蝟瘋狂反擊。

  當每個人對她都避之唯恐不及時,唯有楊嬸仍一如往常的照顧她,用無私的愛,包容了這個孤獨而彆扭的十五歲少女。

  楊嬸知道她並不壞,是心裡的結打得太緊、太大,張牙舞爪也只是為了保護脆弱的自己,說她盛氣淩人欺壓弱小,那是外人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不說別的,就說被開除的秀美——

  秀美是楊嬸娘家的老鄰居,丈夫去世後就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為了讓她能夠擁有穩定的生活,秀美的家人輾轉央求楊嬸幫忙介紹工作。

  一聽說秀美是單親媽媽又帶著兩個孩子,余蓓妮想起自己和母親相依為命的日子,非但二話不說就錄用了秀美,就連薪水也比其他傭人多。

  余蓓妮是這麼說的——

  「單親媽媽要養兩個孩子不容易,多給她一點薪水,小孩就能吃得好一些。」

  誰知道這個秀美心不正,不認直工作,光想處處討好,以為討了余蓓妮歡心,就可以吃香喝辣,偏偏假意奉承是余蓓妮最討厭的。

  看在楊嬸的面子上,余蓓妮沒有說什麼,直到秀美的表現實在越來越誇張,她才決定出手教訓她。

  一個無心保護小獅的母獅,根本不是一頭好母獅!秀美就是這種人。

  把兩個孩子丟回老家不聞不問,卻在台北拿著余蓓妮付給她的優渥薪水,供養小男朋友吸毒。

  聽到消息的時候,余蓓妮簡直氣壞了,不敢想像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母親!再加上秀美工作越來越不認真,屢屢犯錯,余蓓妮才會故意刁難她,希望她能反省自愛。

  孰料,秀美根本不知悔改,到處捏造事實不打緊,最後還被余蓓妮發現她躲在別墅旁的溫室花房裡吸毒。

  這種人沒救了,若是繼續給她薪水,就等於間接縱容她跟小男朋友繼續吸毒,那真的太對不起她那兩個被拋下的可憐小孩了,於是余蓓妮決定開除她。

  真以為她在乎那塊煎焦了的牛排嗎?余家會少那麼一塊牛排嗎?

  大家也真是可惡,嘴裡罵著小姐刁鑽難伺候,怎麼不摸著良心想想,每逢過年過節,是誰給了他們優渥的薪水跟獎金,讓他們可以和家人安心過個好年,換作是其他僱主,會這麼慷慨嗎?

  楊嬸一輩子都在別人家裡幫傭,看多了嘴巴上說得好聽,背地裡卻刻薄成性的僱主,她是老,但沒有老到連好人壞人都分不出來。

  余蓓妮不在乎當壞人,可是看在楊嬸眼裡,是自責又心疼,明明是個好人,為什麼被大家說得那麼壞,早知道她就不介紹秀美來余家工作了,也不會害小姐和尹先生吵架,結果還發生車禍……

  「聽楊嬸的勸,別什麼事都自己跳出來當壞人,好好跟尹先生相處,就算吵架,也不許開快車,最好能快點生個娃娃,婚姻才會更圓滿。」邊收拾著東西,邊像母親一樣不忘叮嚀幾句。

  「楊嬸覺得他好?」她坐在床沿,故意問。

  「當然好啊!一表人才又有學問,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楊嬸,他是為了得到我們富景集團的援助,才勉為其難娶我的。」

  說真的,當初她有多痛恨他們結婚的原因,現在就有多感恩這個原因,若不是因為這樣,個性迥異的兩個人,根本不可能兜在一塊,更遑論共組家庭。

  只是,她忍不住想要逗逗楊嬸。

  「富有人家的嫁娶本來就免不了有別的打算,既然結婚了,就是有緣,再說,人跟人的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楊嬸以前也氣爸媽為什麼把我嫁給烤地瓜的,沒想到吵吵鬧鬧的,一晃眼都成了老夫老妻,現在一天沒聞到你楊叔身上的地瓜味,我還真不習慣呢!」

  「喔,楊嬸故意在對我放閃光……」

  「什麼閃光?是不是車禍後遺症?」楊嬸緊張地問。

  「嘻嘻,不是啦,閃光是說你跟楊叔很恩愛。」

  「年輕人就是一堆奇奇怪怪的話讓人聽不懂。」

  「可是,楊嬸,你別看他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他對我很凶的。」

  「你就對人家溫柔了?是誰結婚第二天就把老公頭上打出一個包?」楊嬸打趣反問。

  一時語塞,「那……也許他不喜歡我呢?」

  「那你就先去喜歡他呀!我的寶貝小姐這麼漂亮,要是溫柔起來,就不信哪個男人招架得住。」

  「楊嬸,你以前是怎麼讓楊叔喜歡上你的?」

  「咳咳咳……哪有什麼喜不喜歡,我們不懂年輕人那一套啦!要問也去問其他人,跑來問我這個老太婆行不通的啦!」窘著臉,急忙閃躲話題。

  「ㄏㄡ,楊嬸,你這樣沒道義喔——」

  瞧,她的寶貝小姐哪是什麼壞人,她只是愛面子、刀子嘴豆腐心,骨子裡還是很單純可愛得。

  叮嚀的話,楊嬸當初也說過,可那時候的她心高氣傲,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反而變本加厲,活該受到教訓。

  不過,她現在會好好聽楊嬸的話,不管尹棠璿怎麼看她,她決定放下身段先去喜歡他。記得媽媽以前說過,要獲得真正的幸福,就要先懂得付出。

  「楊嬸,我不敢保證什麼,但,我會聽你的話好好努力。」

  「這樣才對,只要你幸福,楊嬸比什麼都開心!對了,我煲了湯要給你補補身體,我下去看看好了沒,好了就端上來。」

  「謝謝楊嬸。」

  楊嬸走後,余蓓妮整個人順勢往後一躺——

  還記得新婚之夜過後,楊嬸看到她把才睡了一晚的新床給割個稀爛,整個人嚇得差點當場暈了過去,嘮嘮叨叨的念了好幾個小時,逼她非得再買一張新床。

  她說:「夫妻就是要睡同床,怎麼可以才新婚就分房睡!」

  也是怕她真的昏倒了,余蓓妮只好硬著頭皮重買一張新床。

  目光逐一掃過房內所有擺設,忽地,她一古腦的跳下床,快步走進更衣室,打開燈源——

  永遠忘不了當她看見更衣室的櫥櫃空了大半的瞬間,心就像是被剮了一大塊肉似的劇痛著,一個人坐在地上哭了一整個晚上。

  現在,看著屬於他的衣櫃,還吊滿他上班必穿的的襯衫和西裝,看著他們兩個的衣物還並列佔據著更衣間的兩邊,看著櫃子裡還擺著他常戴的幾支手錶,左胸下的那顆心,興奮而活絡的跳著。

  回來的感覺真好,真的、真的很好。

  她開心的手舞足蹈,整個人笑咪咪的,甚至還模仿起笆蕾舞者,一路從更衣間轉呀轉的轉了出去,轉得正起勁,完全沒料到下一秒,她竟就一頭直直撞上精壯健碩的胸膛——

  「小心。」伸手扶住她。

  「呀!」她嚇了一大跳,猛地擡起頭,目光不經意撞進尹棠璿的一雙幽深。

  他的溫度和氣息,熾烈得令人心悸,她目不轉睛的望著他,感覺一股熱潮,不斷的湧上頸腮……

  不敢動彈,不敢呼吸。

  到底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她怎麼沒注意到?糗了,他該不會把她像個傻蛋胡亂轉圈自娛的模樣看得一清二楚吧?天啊……

  當下,她真有種想要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的衝動。

  「我以為你在休息。」

  「喔……待會,我只是進來放東西。」事實上,剛剛楊嬸都幫她收拾好了。順順耳際的發,「有、有什麼事嗎?」她故作鎮定的問。

  「我要回公司一趟,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嗯,再、再見。」擡起手,朝他揮了兩下,覺得畫面有點古怪,她很不自在,連忙放下來,匆匆縮到背後去。

  尹棠璿沒說什麼,走出房間,關上門,兩道濃眉立時古怪的揚起,還忍不住回頭瞄了一眼……

  她剛剛在更衣間跳舞?她剛剛是在跟他揮手說再見?

  揉揉鼻子,掩飾想笑的衝動,收斂心神,他快步下樓。

  門後的余蓓妮羞愧得都快爆炸了,不住用手猛掮著自己發燙的臉……

  笨蛋、笨蛋、笨蛋,余蓓妮,你真是個天殺的大笨蛋啦!你怎麼會讓他看到自己那麼白癡的樣子?

  小腦袋咚的一聲,垂到胸口。

  ***

  第一次發現自己很白癡,挑了這麼一張長餐桌,還長得令人吐血。

  虧她還滿心期待著回來後的第一頓晚餐,結果這張餐桌卻把他們搞得活像是牛郎織女,中間隔著一條大銀河,別說是要一起分享食物,光是想說句話都覺得吃力。

  她望著有些距離的他,心裡著實好懊惱……

  不行,得找個名目趕快把這張餐桌換掉才行,不然,連吃飯都隔得這麼遠,感情會好才有鬼!她皺眉思索。

  「小姐,是不是晚餐下合您的胃口?」看她遲遲沒有開動,兩道秀氣的眉還蹙了起來,一旁待命的傭人緊張的連忙詢問。

  「啥?!」她一臉傻氣的望向傭人。

  「晚餐,是不是不合胃口?需不需要撤下重做呢?」抖得宛若風中落葉。

  看來,她真的讓大家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呢,真是抱歉了……

  余蓓妮抹開微笑,搖搖頭,「不用換,這樣就很好了。」

  話落,還趕緊低頭切了一大塊牛排往嘴裡送,證明自己所言不假,小女傭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吃著鮮美的牛肉,卻乏味的宛如嚼蠟,一雙美眸眼巴巴的望著優雅進食的尹棠璿,恨不得眼前有個超完美妙計,可以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第5章(2)  

  尹棠璿一擡起頭,就看見她像個小棄兒似的瞅著他。

  「怎麼了?」

  低沈的嗓音飄洋過海的傳到余蓓妮的耳裡。

  「你吃什麼?餐點跟我不一樣。」她好奇地問。

  停下進食的動作,挑起眉,黑眸淡淡的瞅了她一眼——

  因為用餐喜好不同,他們一直是各吃各的,他吃傳統的中式料理,她則是吃她偏愛的西式佳餚,向來涇渭分明,互不幹涉,怎麼今天她突然對他的餐點有興趣了?

  「想吃吃看嗎?」

  「可以嗎?那我就不客氣嘍!快,快幫我挪位置。」

  她推開椅子就往他那頭跑,傭人們聽她的號令,儘管納悶也不敢違逆,趕緊挪好位置。

  尹棠璿愣住,原是想讓傭人盛一點給她嘗嘗,沒想到她直接跑來了,也罷,她高興就好。

  拿起叉子將尹棠璿面前的菜餚每一道都品嚐一點,像個小孩子似的,她滿足的直嚷嚷,「哇,好好吃!」

  看她吃得這麼開心,尹棠璿索性吩咐,「幫小姐盛碗飯。」

  「等等,再拿一副乾淨的刀叉和餐盤。」她歪著頭笑咪咪的對尹棠璿說:「你跟我分享你的晚餐,我也要跟你分享我的牛排。」

  她切了一大塊牛排擺到乾淨的餐盤上,還認真的保證,這邊我都還沒動過,不用怕會吃到我的口水。喏,吃吃看。」

  啼笑皆非的挑了挑眉,心想,她的口水他吃得還少嗎?又不是沒接過吻。

  他送了一塊牛肉到嘴裡——

  「怎樣,好吃吧?」余蓓妮心急的問。

  那是當然,為了滿足這張刁鑽的嘴,這個家吃的東西能差嗎?

  不知道是不是有他在身邊,余蓓妮突然覺得胃口大開,端起裝著白飯的碗,二話不說就往他的晚餐進攻。

  小嘴吃著辣雞丁、嚼著炒蘆筍,還忙著要嘗嘗那道燴鮮菇,眉開眼笑的,彷彿吃了什麼山珍海味似的。

  她想呀,其實也不用換餐桌,挪座位就行了,從明天起,他們就這樣坐在一塊兒,隨時要分享什麼都很方便,是不?

  瞧,他吃飯真優雅,慢條斯埋又細嚼慢咽,說真的,還沒見過哪個男人吃東西像他這麼文明。

  太迷人了,看得她的心兒蔔通蔔通的跳個沒完,目光根本捨不得離開。

  「你是想讓我胃潰瘍嗎?」他問。

  「啥?!」

  他有些惱羞成怒的說。「看食物,別看我。」臉上閃過詭異的暗紅。

  她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氣,只是不自在,就像他今天到醫院接她回家的時候那樣。

  為了不惹毛他,余蓓妮決定乖乖吃飯,微揚的嘴角是她最佳的心情寫照。

  因為有他,這頓飯她吃得飽極了,差點把胃都吃撐了,但更飽的是她的心,有著滿滿的喜悅。

  ***

  因為還有工作要處理,晚餐過後,尹棠璿便進了書房,一待就是好久,直到就寢時間,都還沒出來。

  坐在起居室裡聽音樂的余蓓妮不知道是第幾次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剛好傭人端了一杯熱茶,說是尹棠璿要的,她馬上出手攔截,自己送進去。

  叩叩——

  「進來。」

  她推開門,小心翼翼地跨出第一步後,驀然頓住,方才想要見他的衝動,在這一秒突然膽怯起來,想要退縮和不得不前進的兩股力量拉扯著她,讓她頓時進退不得。

  怕什麼?不是要主動示好、親近他嗎?要是怕,你當初就不該回來。

  再說,就只是送杯茶而已,又不難……

  深吸一口氣,余蓓妮鼓起勇氣故作從容的走進去,將茶放在他伸手可取的位置。

  尹棠璿將視線從電腦螢幕上抽開,驀然一怔——

  「怎麼會是你?」沒想到她會幫他送茶來,這種事向來是傭人在做的。

  「你好像很忙。」

  「還好。你呢,怎麼還不去睡?雖然出院了,還是要多休息比較好。」

  「還不睏,想找本書看看。」說完,她環視書房一圈,隨手從一旁的書櫃裡抽了一本英文詩選,「我可以待在這裡嗎?我保證會安靜,絕不打擾你工作。」豎起了童子軍的手勢。

  他點點頭,旋即又投入工作。

  等他為了找份資料再度拾起頭,發現小沙發上,剛剛還說不困的那個人,已經捧著詩選呈現半昏迷狀態了。

  尹棠璿看了看時間。不是才過了半小時嗎?明明就困極了,幹麼還要逞強說不睏。

  啼笑皆非的起身走向她,「蓓妮、蓓妮,想睡就回房間去,在這裡睡會著涼。」輕輕拍著她的臉。

  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她不住的揉眼睛,「……那你呢?」

  「我還沒忙完,你先去睡。」

  「喔。」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拖著懶洋洋的步伐回房去。

  換妥了睡衣,一躺上臥室裡的大床,原本還惺忪的兩隻眼睛頓時變得超有神,方才四散的精神全都回來了,這下真的睡不著了,她索性睜著大眼等尹棠璿。

  好靜,靜得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分外清楚……

  她一直不知道真正的寂靜是什麼樣子,可當尹棠璿離開她後,她徹底明白寂靜有多恐怖。

  她想起了那些獨處的夜晚,忍不住心驚膽顫,直到過了午夜,她聽見書房的門開了,慌慌浮浮的心才終於踏實。

  她閉起眼假寐,聆聽他的腳步聲經過起居室,來到房門外,開門,關門,接著是衣物的窸窣聲……應該是在換睡衣,步伐轉而往大床接近,左邊的床微傾下陷,他躺下。

  心,踏實而平靜。

  她翻轉過身,偷偷看向他——

  是背影。

  多少個夜晚,在這張加大雙人床上的她和他,總是一個側左一個側右,背對背,中間隔著一條無形的鴻溝。

  回來,不是要讓鴻溝繼續存在,回來,是為了接近,消除鴻溝。

  她一直看著他的背影,從平穩的呼吸聲判斷他已入睡,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子,一寸一寸的接近他——

  當她近得能夠將自己的臉緊貼在他寬厚的背上時,一股想哭的情緒飛快的湧了上來……

  她聞著他的氣息,貪婪的嗅著他的味道,終於明白楊嬸為什麼會說一天沒聞到楊叔身上的地瓜味,就渾身不習慣,因為對愛深的人來說,那不只是一股熟悉的味道,而是氧氣,缺了就會窒息、會死亡。

  她伸出手拉住他睡衣的一角,緊緊揪住,強撐的精神這才因為放心而鬆懈,她閉起眼睛,以著她所不能想像的速度,快速跌入夢鄉……

  尹棠璿始終醒著,從她轉身的那一瞬間……

  他不懂,真的不懂,到底是什麼原因改變了她?讓一個討厭和他接近的人,現在卻屢屢主動走向他、靠近他。

  這是她新發明的整人遊戲嗎?他,是她的新玩具嗎?

  可惡,這個女人讓他向來自豪的清楚腦袋,面臨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楊嬸說,真實的余蓓妮,不是他看到的那個樣子,她希望他耐心的對待她,但是,如果眼睛看到的都不能相信,他到底可以相信什麼?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動,照著她給的劇本走,直到看清楚她的動機、看透她這個人為止。

  尹棠璿想要用理智強硬的武裝起自己,可勻淺的呼吸卻不斷穿透薄薄的睡衣,呵暖他的背,說不出來的親暱若有似無的騷動著他的心……

  不敢動,怕壓到她,只好僵著身子,半睡半醒的度過這漫長的一夜。

  翌日清晨,酸痛著半邊肩膀醒來,看到余蓓妮睡得極為安穩,心裡真是又妒又羨,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何苦這樣折磨自己?

  薄稜的嘴揚起一抹自我解嘲的笑。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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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4 23:31:08

第6章(1)  

  整棟別墅上上下下都感覺到余蓓妮的脾氣最近收斂了不少。

  至於到底有多收斂呢?老實說,尹棠璿自己也很想知道。

  也許,他可以從她最愛的黑咖啡下手,阻止她咖啡因中毒的同時,順便看看她究竟改變了多少。

  「不要一大早就猛灌黑咖啡。」他吃著面前的早餐,口吻淡定的說。

  「我在吃早餐啊!」她小口小口的啜著,臉上儘是滿足。

  住院那幾天,余蓓妮心裡真的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自己成功回到了過去,憂的則是她最愛的黑咖啡被禁止了。

  傭人送來的餐點裡,各種滋補的食物一樣都沒漏,卻獨缺她最愛的黑咖啡,那幾天,她真的深刻體驗到望穿秋水是多麼磨人的感受。

  好不容易出院了,說什麼也要多喝幾杯,把之前的全補回來。

  「醫生說過,你的胃不好,該學著調整自己的飲食習慣,我認為最快的方法,就是從控制你的咖啡因攝取量下手。」

  一頂「醫生說過」的大帽子扣過來,「啥?!」小臉都垮了。

  沒有黑咖啡,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不過,要你完全不喝實在太狠了……」微瞇的雙眸,閃動著有趣的光芒。

  她立刻點頭如搗蒜,突然覺得眼前的尹棠璿實在太有人性了,不枉她千�迢迢的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回到他身邊。

  「那就一杯吧!」拍板定案。

  「什麼,只有一杯?!」她大驚,覺得死亡離自己不遠矣。

  挑眉,斜睨她。

  忍耐,要忍耐,這一切都是為了真愛。「杯子的容量有規定嗎?」如果有馬克杯的容量,她勉為其難可以咬牙撐撐看。

  「當然有,就這樣一杯。」他指了指她手中的骨瓷咖啡杯。

  青天霹靂!

  這種迷你的容量,充其量只能聞香而已,根本不足以滿足她的味蕾,更何況,她的人生早已經跟黑咖啡密不可分了,如此不人道的規定,分明是要她的小命嘛!

  想她余蓓妮幾時讓人管過這種事情了,黑咖啡又不是毒藥,她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只要她喜歡,有什麼不可以?

  突地,一股想要據理力爭的衝動,以極為浩大的聲勢翻湧而上,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心口卻冒出了另一個聲音——

  不是說好不亂發脾氣的嗎?如果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怎麼當一個好妻子呢?婚姻經營可是比喝咖啡難上許多呀!再說,他是為了你好,不是嗎?

  對,不能發脾氣,不能把別人的好心當驢肝肺,更何況他不是別人,他是尹棠璿,是她的丈夫。試想,結婚以來,除了新婚之夜狡猾的把她吃幹抹淨外,他幾時對她做過什麼過分的要求?回顧他們相處的過往,十次吵架有九次都是因為她任性,如果這一次回來還改不掉壞脾氣,她乾脆剁小指算了。

  深呼吸,不要生氣,深呼吸……

  眼前這張臉蛋扭曲得令人發噱,尹棠璿得努力的武裝起自己,才不至於在這種時候笑出聲來。

  「吃點蛋卷?」

  她乖乖張口,吃下他送到嘴邊的蛋卷,雖然痛心疾首,仍勉強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並在心裡不住的默默哀悼將離她遠去的黑咖啡……

  「這樣才乖。」尹棠璿故意說。

  哀悼瞬間停止,美目燃起希望的瞅向他,「這樣真的有乖?」

  「嗯。」

  彎起一道優美的唇線,難掩雀躍的問:「那看在我乖的份上,可不可以給我一點獎賞?」

  不等他回應,軟綿綿的身子已經飛快的撲進他的懷裡,佔據了他的胸膛。

  馨香撲鼻的同時,隱約間,好像有什麼東西撞上尹棠璿的心,讓他的心慢慢出現了一道裂縫……

  他錯愕的看著懷裡的小女人,心想,現在是怎麼回事?剛剛不是還為了黑咖啡一臉苦瓜,怎麼現在卻蹭著他胸膛撒嬌?

  一股熱氣湧了上來,他趕緊推開她,霍然起身。「時間差不多了,我、我要去上班了。」

  趁自己還沒理智盡失,像隻野獸般的當場吞掉她之前,他最好趕快出門。

  跳上車子,發動引擎,急忙往公司的方向駛去。

  直到車子遠離了有她的別墅,他還可以感覺到她伏在他胸前的溫度,還嗅得到她留在他身上的香氣。

  該死,這教他今天怎麼專心上班?總不能現在還跑回去換衣服吧!

  唉,整人整到自己,他還真是天下第一人。

  手指忍不住摸摸襯衫上被她靠過的位置,拉到鼻前嗅了嗅——

  好香,是她頭髮的香味。好香……

  ***

  眼看早上那杯限量供應的黑咖啡,是撐不到午餐時間了,余蓓妮決定到廚房去找點食物墊墊肚子。

  前腳才剛踏進來,就聽見小玉跟秀玲正在嘀嘀咕咕的說著自己的戀愛故事。

  偷聽別人隱私當然不禮貌,可她們的話題卻強烈吸引著余蓓妮,顧不得禮貌與否,她沒有離去,躲在廚房入口像個狗子似的偷聽對話內容。

  因為她真的很想知道,別人都是怎麼示愛的。

  「所以,你們都親自下廚為男朋友做過菜?」躲在暗處的余蓓妮終於忍不住跳出來提問。

  嬌嗓響起的瞬間,原本還咯咯發笑的兩人驀然噤聲,當場嚇得連頭都不敢回。

  余蓓妮索性走了進去,「到底有沒有,怎麼不回答我?」

  兩張苦瓜臉轉了過來,一開口就是連聲哀求,「……小姐,對不起,我們不聊天了,現在就馬上工作,你別生氣,也別開除我們。」

  「我沒有生氣,也沒說要開除誰,我是很認真的在問你們問題,這很重要,一定要回答我,到底是有,還是沒有?」眼睛認真專注得像個學生,就只差沒做筆記。

  兩人互看一眼,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都要做些什麼菜?」好奇問。

  「不一定,會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是要對方喜歡吃的都可以。」小玉如是答,一旁的秀玲點頭如搗蒜的附和。

  余蓓妮歪頭想了想,以前媽媽因為要工作,她是幫自己熱過飯,但那是媽媽已經事先準備好的,她就只是放到電鍋熱一下,這樣算會做菜嗎?再說,尹棠璿喜歡吃什麼,她好像也不大清楚。

  「小姐,請問,你是想做飯給尹先生吃嗎?」看小姐今天心情好像還不錯,秀玲鼓起勇氣問。

  突然被看穿心事,她當場表情一變,可是一想到「要改變」三個字,她忍住武裝自尊的本能反應,硬著頭皮點點頭。

  「太棒了,尹先生一定會很開心!我男朋友……呃,就我老公啦,他第一次吃到我做的飯菜,開心得像是要飛起來,一直說要把我娶回家欸!」秀玲開心的分享。

  「傻瓜,小姐跟尹先牛早就結婚了。」小玉吐槽。

  「結婚了更要製造驚喜創造開心啊,這樣才能讓婚姻永保新鮮。」秀玲又說。

  余蓓妮不解,「男人會喜歡驚喜嗎?」

  「當然,男人才愛驚喜呢!別看他們嘴巴不說,心裡可是想翻天,不信的話,小姐試過一次就知道啦!」

  「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好不好?」她當場挽起衣袖,躍躍欲試。

  「小姐想做什麼菜?」小玉問。

  「……」不知。

  「中式家常菜,尹先生最喜歡。」秀玲立刻出主意。

  「對,就做幾道家常菜吧!」她笑答。

  「可是,小姐你會做菜嗎?」小玉問。

  「……」好問題。「不然,你們現在教我好了,我保證會學得很快的。」一整個對自己的學習能力非常有信心。

  「好。」秀玲點頭。

  「不行——」小玉否決。

  「為什麼不行?」余蓓妮和秀玲異口同聲地問。

  「小姐,不是我要懷疑你的學習能力,但過去半年來,你有拿過菜刀或鍋鏟嗎?」小玉忍不住問。

  搖搖頭,「沒有。」應該說,自從她回到余家後,就一直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聽我說,廚藝沒有速成班,何況你是要為重要的人下廚,一定要一出手就讓他驚艷不已,否則,寧可用買的,免得弄巧成拙。我第一任男友就是因為嫌棄我的廚藝,交往不到一個月就甩了我,分乎後還把我的愛心曲解成我意圖謀殺他。拜託,我那時候剛學會做菜,糖和鹽分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的,沒想到他卻直接判我死刑。」

  秀玲拚命搖頭,「超沒人性……」

  這麼說來,萬一她的廚藝一天沒辦法讓他驚艷,不就一天不能製造驚喜了?這怎麼行,不趕緊把握時間,誰知道草莓蛋糕會不會突然失效?

  「我該怎麼辦?照你這麼說,今天不就不能製造驚喜了?」

  「還是可以,不過,我們要調整方法,我跟秀玲來幫小姐準備料理。」

  美目透著不解,「那我要做什麼?」

  「做小姐最拿手的事情——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拎著午餐去公司陪尹先生一起吃,有親愛的老婆跟熱騰騰的食物,肯定可以讓尹先生變得精神抖擻。」小玉做出蔔派露出肌肉的招牌動作。

  余蓓妮被小玉逗得哈哈大笑。

  想想也是,每個人都有拿手跟不拿手的事情,與其裝懂,還不如把握自己拿手的。以前她肯定聽不進去這些話,非要把自己撞得滿頭包才甘心,不過,既然都說要改變了,學會聽別人的意見也是很重要的。

  所以,余蓓妮決定接受小玉的建議,轉身上樓去打扮,然後把做菜這種事交給專業的兩人來準備。

  她一離開,生性浪漫的秀玲連忙說:「小姐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居然還笑了,你看到沒?她笑起來超美的,我覺得她真的要多笑一點,保證迷死尹先生!不過……」

  「不過什麼?」

  「她最近為什麼都不發飆了?難道是車禍撞壞腦子了嗎?」

  小玉真想掐死秀玲這個白目鬼,「噓!你是笨蛋嗎?我看你才撞壞腦子了,難不成你希望她每天都凶巴巴的,再照三餐把人吊起來打嗎?快點動手啦,要是沒在時間內做出讓小姐滿意的菜色,你就等著她跟你翻臉吧。」

  吐吐舌頭,「好咩好咩。」秀玲趕緊動手準備食材。

  不過,今天的小姐跟她印象中真的很不一樣欸,以前總覺得她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沒想到她今天這麼親切,而且還願意聽她們說話,真希望這樣的小姐可以一直保持下去。小玉發自內心的祈禱。

  換上了最新的春夏印花洋裝,薄施脂粉,見時間差不多了,她帶著小玉和秀玲準備好的午餐,滿心歡喜的前往海爾集團。

  「要溫柔、要溫柔、要溫柔……」

  一路上不知道在心裡默念了幾百遍,下車前,余蓓妮拿出小化妝鏡,再次確認自己妝容合宜,拉出完美的笑弧後,打開車門,拎起驚喜,優雅的走進海爾集團總部大樓。

  因為完全是臨時起意,只希望一切順利。

  「小姐,你好,我找尹副總。」斂起過往的盛氣淩人,禮貌的說。

  「有預約嗎?」櫃檯小姐端起晚娘的臉,冷聲問。

  「抱歉,沒有。」預約就不叫驚喜了。

  櫃檯小姐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沒有預約怎麼見尹副總?他又不是閒閒沒事做。麻煩下次沒預約就不用來了,慢走,不送。」

  櫃檯小姐毫不掩飾厭煩的吐了一口氣,隨手拿起一旁的戳刀,磨起指甲,嘴巴不忘嘀咕幾句,「又是哪裡來的蠢女人,花枝招展的,以為隨隨便便就可以見我們副總,嘖,天真!以為自己是誰啊?等你老爸叫余富景再說吧!」瞟了最新一期的商業雜誌一眼,上頭的封面人物正是尹棠璿。「唉,要是我有個多金的老爸,當初嫁給副總的人就是我了。」惋惜。

  余蓓妮臉上甜美的笑容開始逐漸剝落……

  好一個目中無人的櫃檯小姐!身為公司的門面,卻用這麼糟糕的態度對待訪客,幸好今天來的人是她,要是換作其他人呢?大家豈不是會因此對海爾集團產生極差的印象?

  敢端晚娘臉是不是?這要是以前,余蓓妮肯定二話不說,先送她一記耳刮子,好讓她想起來現在是上班時間,再讓那顆愚蠢的腦袋搞清楚誰才是老大。

  算她走運,因為力行溫柔政策,她這座移動火山今天不想又爆發,姑且饒她一命。

  別生氣、別生氣,跟她生氣就輸了。余蓓妮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把胸口的那把火控制住。

第6章(2)  

  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驚喜……都拎來了,總不能又拎回去吧?

  「小姐,既然不方便,我就不見尹副總了,那可不可以請你把東西送到他的辦公室?裡頭是午餐,麻煩你趁熱交到他手中。」余蓓妮退而求其次的說。

  先是一個大白眼,接著從鼻子裡擠出冷哼,「有完沒完啊,我們副總不收這種來路不明的禮物,你們這些無聊的女人可不可以放過他?人家都已經結、婚、了。」

  轟的一聲,沈寂多時的火苗還是燃成了熊熊大火!她當然知道他結婚了,因為,她,就是他的妻子!

  櫃檯小姐的惡劣態度喚醒了余蓓妮的壞脾氣,砰的一聲巨響,她將手中裝著食物的漆盒重重的往櫃檯一放——

  「不好意思,我這個花枝招展的蠢女人,就是尹副總的太太,現在二選一,看你是要紆尊降貴的打電話到副總辦公室通報,還是要運動健身幫我把餐盒送上去。還有,不想被開除,就收起你那目瞪口呆的蠢樣子!」

  不愧是女王,端出盛氣淩人的姿態後,只見原本還目中無人的櫃檯小姐登時臉色慘白,顫抖著雙唇,久久說不出話來。

  可惡,非得把她惹毛才高興,就說她在力行溫柔政策了,還要這樣逼她。

  余蓓妮一手叉腰,另一隻手則是不住的往氣惱發熱的臉蛋猛搧。

  「蓓妮?」

  低沈熟悉的嗓音驀然自身後響起。

  余蓓妮整個人像是被點穴一般,忙著搧風的手就這樣在空中足足僵了兩秒,第三秒,她連忙收回手,迅速在兩個深呼吸裡收拾起她的張牙舞爪,摸摸頭髮又抓抓洋裝上的皺褶,轉身的同時揚起一抹優雅的淺笑,好整以暇的等待來人,但藏在笑容下的是她驚險一瞬間的腹誹——

  這天殺的巧合!他怎麼會在她剛發完飆的時候出現?也不知道他出現多久了,是不是有看到她剛剛罵人的樣子?完了完了,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尹棠璿剛開完會回來,對於會在海爾總部大樓看見妻子,感到萬分意外。

  尾隨在後的張大衛連忙驚呼,「副總……是女王駕到,快,快接駕!」

  接駕?接你個大頭啦!尹棠璿沒好氣的睨了過度誇張的張大衛一眼,不疾不徐的來到余蓓妮面前。

  「怎麼來了?」看她一眼,「臉怎麼這麼紅?」摸摸她臉頰。

  當然是因為生氣呀!壓住脫口而出的衝動,像個小粉絲的望向他從容帥氣的模樣,抹開和方才發飆形象截然不同的甜美微笑,害羞的半垂著臉問:「你怎麼會從外面進來?我以為你在辦公室。」

  「出去開會剛回來。」目光掃過她發亮的長鬈發、無懈可擊的美麗妝容,還有身上那襲搶眼的印花洋裝,顯然是特地打扮過才出現的。「找我有什麼事?」

  咬了咬唇,「嗯……就剛好有空。你還沒吃午餐吧?我從家裡帶了午餐來,加果可以的話,我們一起吃飯。」眼睛眨呀眨的,透著殷殷期盼。

  「大衛,下午的會議什麼時候開始?」

  「因為總裁臨時改變主意,決定列席參加,會議提前一個小時,也就是半個小時後。」

  哇哩咧,半個小時後要開會,怎麼這麼不巧!滿懷期待的心瞬間冷卻,小臉也跟著垮了下來……

  「人都來了,就到我辦公室裡坐著慢慢吃。」

  她一個人在他辦公室裡吃飯,跟在家裡吃飯,有啥兩樣?還不都是一個人。

  「不管不管,我就是要你陪我!」但這種任性的話她不能說,也不該說,只好安慰自己,沒關係,來日方長。

  她打起精神,拎下櫃檯上裝滿食物的漆盒,交到尹棠璿手中,溫柔叮嚀,「既然這樣,就不打擾你了。你同事應該也還沒吃飯吧?剛好我準備了兩個餐盒,你們快拿上去吃,雖然只有半個小時,多少也要吃點墊墊胃。」

  「那你呢?」

  「陳叔在外面等我,今天就不上去了,下次再到你的辦公室參觀。快上去,要趁熱吃喔!」笑咪咪的對他揮揮手,不忘指了指手錶,叮嚀他把握時間,轉身離開的同時,裙擺揚起一圈美麗的波浪,余蓓妮在眾人驚艷的目光中,款款走出總部大樓。

  尹棠璿警告性的瞪了張大衛一眼,無聲恫嚇他速速收起那種豬哥嘴臉,要不然……

  不然他想怎麼樣?挖出他的眼睛,好嚴懲他那雙色迷迷的眼睛在余蓓妮身上的超時停留?

  尹棠璿被自己瘋狂的念頭嚇到了,撇撇嘴,往前走向電梯,準備回辦公室。

  當所有人都離開,大廳歸於一片平靜,櫃檯後方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櫃檯小姐跌坐在地,一副瀕死的模樣。

  她的眼睛是瞎了嗎?居然沒認出那個美麗的女人就是富景集團的千金、是副總的夫人,她居然把她當成一般無聊的粉絲處理,還凶巴巴的說她是蠢女人。

  聽說,得罪余蓓妮的人,墳上的草都長得老高了。完了,她死定了……

  一分鐘後,副總辦公室裡,一式兩份的餐盒就擺在尹棠璿和張大衛面前的這張桌子上,尹棠璿拿起筷子就要開動——

  「慢著,不許動!」張大衛喝止,一雙眼睛不住的往餐盒裡東看看西看看,就只差沒拿銀針試毒了。

  他揚眸,無聲瞅了張大衛一眼。

  「我是怕食物裡被人下了毒。」振振有詞。

  身為尹棠璿的好友兼助理,張大衛一直很不看好他和余蓓妮的這段婚姻,不說別的,光是新娘子驕縱任性這一點,就會把人逼瘋,雖然她代表著富景集團強而有力的後盾,但要是被這女人搞瘋了,有後盾又有什麼用,只會壓死自己罷了。

  再說,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水火不容的夫妻突然上演溫馨送飯菜,個中緣由,實在令人很難不起疑。

  「毒死你這傢夥最好!」一把揮開張大衛的阻擋,尹棠璿逕自夾起一塊東坡肉送進嘴裡。

  張大衛看他都吃了,沒道理他不吃啊,索性也跟著動起筷子。

  「不是怕有毒?」目光斜睨這只好吃鬼。

  「你都不怕了我怕啥?賤命一條,誰要,誰拿去。」吃了幾口,似是想起什麼,擡頭瞅著尹棠璿,「現在是兄弟時間,從實招來,你跟女王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融洽了,她居然賢慧到會親自送午餐來給你,還表現出溫柔百分百的模樣,這實在讓我很錯亂、也很難相信,剛剛那個溫柔婉約的大美女,就是新婚第一天把你額頭打出個包的恰查某。」

  恰查某?!他不認為余蓓妮會喜歡這個稱呼,他聽起來也覺得不大舒服,他不想有人這樣喊她,哪怕那個人是他的好友兼助理。

  「她最近一直都這樣,早已經不是你想像中的那個余蓓妮了。」雲淡風輕的口吻,「所以,別說她是恰查某,因為你還吃著她帶來的午餐呢!」

  「啥?!」張大衛瞠目結舌。啊現在是在演哪一出?愛妻守則模範短劇嗎?

  他看看窗外——明明就沒有下紅雨,怎麼世道都變了?也許,以後殺人犯都不能稱之為殺人犯了。張大衛光想就忍不住搖頭。

  等等,他沒聽錯吧?「一直都……」後面應該掛著凶殘、暴虐等等字眼才對,怎麼可能會是溫柔跟賢慧,這、這太違和了吧?

  懶得理會張大衛的錯愕,尹棠璿繼續吃著午餐。

  「太詭異了,一個有暴力前科、高高在上的女王,你到底用什麼方法收服她的?不會是夜夜為國捐軀,博得女王歡心吧?」上下打量尹棠璿,目光不無同情。「難怪你最近看起來有點消瘦……」

  射來一記冷冷的目光,「演完了沒?我拜託你,腦袋裡可不可以裝點有建設性的東西?」

  「我只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如果你能把這種心力放在工作上,今年年底我以個人名義額外給你Bonus。」

  「ㄏㄡ,你自己說的喔!食言的是小狗。」

  「重點是你要做得到。」

  「我當然……」

  尹棠璿看了眼手錶,冷冷說:「開會。」

  「有沒有搞錯,時間過得這麼快,飯才吃了幾口欸!」難得吃到這麼美味的食物,張大衛不由得多扒了兩口,這才趕緊追上尹棠璿。

  前往會議室的路上,尹棠璿不只一次在心裡想,對啊,為什麼她最近變得溫柔婉約又撒嬌?

  他比誰都想知道原因。

  轉變不是不好,畢竟,沒有人願意看到自己的妻子成天氣焰高張的把別人踩在腳底下,只是,他不能理解,為什麼她會突然轉變這麼大,又到底是什麼改變了她?

  對了,剛剛他出現前,她在跟櫃檯小姐說話嗎?為什麼櫃檯小姐臉色慘白得像活見鬼,而余蓓妮卻像是被激怒似的,氣得滿臉通紅。

  難不成是櫃檯小姐得罪她了,以至於她在發飆?

  應該不大可能,她最近脾氣收斂了不少,而且,如果真的是在發飆,怎麼有辦法一轉過身又是滿臉笑咪咪?

  她現在一定很失望,滿心歡喜的跑來找他吃飯,結果飯沒吃到,人又得原車回家去……

  該怎麼說呢?看著那原本映滿喜悅的臉蛋,突然間黯淡下來,他的心,好像跟著被揪緊了似的,有點疼,還有點內疚。

  愛是什麼?這對他來說很模糊,也不知道該怎麼揣摩,但應該也包含了這種放不下、牽掛的滋味吧?

  等等——放不下?牽掛?愛?他的人生字典裡什麼時候有這些字眼了?而且,還是為了余蓓妮?!不,這太……

  「欸,副總,你要去哪裡?那邊是往電梯的方向,會議室在這裡。」張大衛急忙喚住前方那個不知道在瞎想什麼,居然忘記轉彎的傢夥。

  尹棠璿猛地回過神來——Shit!又恍神了,他最近怎麼老是因為余蓓妮而頻頻出神呢?

  端著招牌冷臉,泰然自若的走回來,一旁的張大衛看穿他的偽裝,忍不住當場笑了出來。「會、議、室。」他還故意指了指門牌,提醒某人。

  尹棠璿二話不說,馬上投去一道利刃般的殺人目光,阻止他的嘲笑。

  瞬間噤聲,心裡暗自腹誹,又來了,老是用這招對付他,真沒創意,看他心裡毛了,他就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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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5-24 23:31:51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1-5-24 23:37 編輯

第7章(1)  

  余蓓妮托著腮幫子,眼眸不住的瞅著婚紗照裡的尹棠璿,回憶,清晰的浮現腦海——

  有件事情,直到現在回想起來,她仍充滿了自責與後悔。

  還記得每次爭執過後,她負氣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肯吃飯的時候,棠璿總不忘提醒傭人幫她留一份餐點,等她氣消了、餓了,不至於沒東西墊肚子。

  當他的妻子以來,棠璿一頓飯也沒讓她餓過,儘管不是他親手做的,但總是有他的叮嚀。

  外人也許會說,吃飯,對有錢人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有啥好稀奇的?但,硬邦邦的米粒會自己煮成熟飯嗎?沒有張羅,食物會從天上掉下來嗎?

  他待她是好的,儘管他們的婚姻是建構在雙方的利益基礎上,他卻沒忘卻對她的照顧。

  他是這樣的一個人,可她卻不是,真要論冷漠無情,她保證遙遙領先。

  記得他到上海出差染上了流行性感冒,回來之後,她非但沒有照顧他,還故意挑釁的嫌他咳嗽聲吵,不許他回房睡覺,可憐的棠璿就在忙碌的工作與病毒的雙重侵襲下,足足病了兩個多禮拜,連聲音都啞了。

  面對她從頭到尾置身事外的冷漠無情,他一句話都沒有指責過她,離婚之後想起來,這成了最讓余蓓妮後悔的一件事情。

  說穿了,愛其實很簡單,哪怕只是在病痛的時候,遞給對方一懷溫開水,意義都遠勝過給對方鑽石珠寶。

  溫開水可以讓他吃藥,可以讓他痊癒,鑽石珠寶只能是點綴,甚至是累贅。

  而同樣的,傷害也很簡單,冷眼旁觀就綽綽有餘。

  重回這個時空,因為已經經歷過一次,余蓓妮知道很多即將發生的事,她也許無法掌控事情的發生與否,但她可以努力改變結局,知道他會生病,她能做的就是盡全力照顧他。

  看看牆上的鐘,十點多了,班機應該已經順利抵達台灣,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後,他就會到家。

  即便明知如此,余蓓妮坐在客廳裡,仍心不在焉的按著遙控器,滿腦子掛念的都是尹棠璿,非要親眼見到他出現,才能放心。

  如果結婚那天有人跟她說,她會愛上尹棠璿,她打死都不相信!但,愛不愛哪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說了算,對的時間過上對的人,想不愛都難。

  不知道是第幾次看向牆上的鐘,她揉揉酸澀的眼睛,忽地,外頭傳來車子的引擎聲,她連忙起身換上鞋子,迅速的走出大門。

  尹棠璿停妥車子,拎著行李正要進屋,看見大門口前的身影時,他愣住了——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這麼晚了,為什麼還沒睡?」完全沒察覺到自己言談間對她流露的關懷。

  她仰望著他,興許是因為已經感冒了,她發現這趟出差回來,他臉上明顯看得出疲憊,聽,連聲音都沒有平時那樣輕柔低蕩。

  摸摸他的喉嚨,「你聲音怪怪的,是不是感冒了?」

  「有嗎?只是頭昏昏的,我以為是因為太累了,想睡覺。」他不甚在意的說,下一秒,喉嚨一陣搔癢,他連咳了好幾聲。

  「明明就感冒了。快進來,去洗個熱水澡,吞顆藥,然後好好休息,不然明天變得更嚴重就糟了!」她像是一隻急於保護小雞的母雞,拉著他直直往樓上走。

  「在等我?」

  「不等你回來怎麼鎖門?萬一有壞人闖進來,那多危險。」嬌滴滴的嗓音故意說得繪聲繪影。

  頓覺啼笑皆非。他不知道,別墅裡鎖門的小事,什麼時候輪到她這位女王負責了?難不成那些傭人都廢了嗎?不過既然她不承認,他也不好說破,默默扯了扯唇角。

  他沒想到她會為他等門——

  好,根據她的說法,她不是在等門,她只是等著鎖門,但當他看到她衣著單薄的站在門口的瞬間,喉嚨居然一度激動的緊縮,暖意,就像是熱湯上氤氳的白煙,不斷在他心裡裊裊高昇……

  是感動的。他明明從來不是這麼感性的人,可卻因為看見她而覺得感動。

  突然覺得,原來結婚還挺不賴的嘛,三更半夜回到家,至少有個女人在等著你,對你噓寒問暖。

  儘管她不承認。

  先是敦促著他去梳冼,然後端來了溫開水跟伏冒錠,他覺得她大驚小怪,她卻堅持他非得吃完藥,才能上床休息。

  「也許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她知道不會,但總不能說她就是知道他會生病,免得他當她是神經病。她懶得跟他多費唇舌,硬是把藥塞進他嘴裡——

  他被迫服了藥。

  躺上了床,她還不忘叮嚀,「不舒服要喊我喔!」

  「你今天是怎麼了?」這陣子她所做的每件事情,都遠遠超出他所能理解的範圍。

  「覺得我很囉唆?」

  「不是……你好像覺得我會生大病似的,其實就只是個小感冒。」

  「呸呸呸,烏鴉嘴,什麼生大病,不許亂說話!就算只是小感冒,也要好好照顧,小看病毒的人是會受到懲罰的,知道嗎?晚安。」關了燈,她摟著尹棠璿的手,「這樣你一動,我就會知道。」

  好好好,她開心就好。

  淩晨四點鐘,他果然不舒服了,可能是因為感冒引起的腸胃不適,跑到洗手間去吐了兩次。

  她在第一時間醒來,緊張的跟了進去。「棠璿,你還好吧?」擔心的揉揉他的背、捏捏他的脖子,想要讓他好過些。

  他點點頭,儘管臉色難看得要命。

  好心疼,真的好心疼,多希望這些難受能由自己來承擔!余蓓妮好難過。

  折騰了好些時候,天色亮了……

  「餓不餓?去弄點東西給你吃。」

  拉住她,「不用了,時間還早,我想回床上躺一下。」才早上五、六點,又是週末,傭人們大都在休息,沒必要麻煩大家。

  「好,你乖乖躺著,我誰都不叫,我自己去幫你弄點吃的,你等我一下,不準下床喔!」拍拍他的手,像在哄小孩子似的,說完,她離開房間下樓去。

  山珍海味她是沒辦法,再說,棠璿現在也吃不下這些東西,冰箱裡還有昨晚的剩飯,熬些米粥讓他吃,應該行得通。

  鏗鏗鏘鏘的一陣混亂,余蓓妮找到一隻小砂鍋,挖了些剩飯,添了些水,就放在爐上熬起來。

  對了,記得小時候生病,看媽媽煮米粥時,還會時不時的攪拌,說是可以避免燒焦黏鍋,余蓓妮也有模有樣的慢慢和了起來。

  尹棠璿躺在床上,卻始終覺得不放心,他的妻子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萬一把廚房燒了就慘了,要是不小心弄傷自己,更槽。

  顧不得她的再三叮嚀,他還是決定下樓看看。

  果不其然,廚房裡的余蓓妮,手上拿著湯匙,站得離爐火老遠,僵著身子往前傾,用一種很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把湯匙伸到砂鍋裡攪拌,一看就知道此人是君子,標準的遠庖廚信仰者。

  可是她多認真,那麼心無旁騖的在熬著那鍋粥,看到這一幕,尹棠璿的胸口像是一下子被什麼東西塞滿似的,又鼓又漲。

  她舀了一小匙,又吹又呼的想試試滋味,沒料到會這麼燙,驚呼著猛吐舌頭,還不住嘀咕,「怎麼這麼燙……那這樣應該算好了吧?」

  尹棠璿被那無辜的口吻惹得一陣莞爾。

第7章(2)  

  關了爐火,見她連條抹布也不拿,就要伸手去碰砂鍋,尹棠璿急得連忙出聲制止——

  「慢著,別碰!」

  她轉過頭,一臉詫訝,「你怎麼下來了,不是要你乖乖躺著嗎?」

  幸好他沒有,要不然,就會有個傻女孩被砂鍋燙得眼淚奪眶。

  尹棠璿上前,取來抹布,包住鍋耳。「把那個墊子拿過來。」

  等她在傭人們平常吃飯的圓桌上放下墊子後,他才把砂鍋擺了上去。

  白粥,一鍋道道地地的白粥。老實說,余蓓妮一點也不喜歡,因為沒啥滋味,但生病的人就是得這麼吃,小時候媽媽都是這樣說的。

  啊,配蔭瓜,這是媽媽唯一許可的。

  可這哪裡有蔭瓜呢?她彎著身子在櫥櫃裡翻翻找找。應該有的啊,楊嬸吃早齋,廚房肯定有擺蔭瓜之類的東西。

  「在找什麼?」

  歪頭說:「蔭瓜罐頭。白米粥沒有味道,不好吃,得配點蔭瓜。」

  忽地,在堆滿乾貨的櫃子裡,她看見了苦苦尋找的蔭瓜罐頭,喜不自勝的拿出來,衝著尹棠璿開心的晃了晃。「喏,找到了!」滿心雀躍的回到他身邊,「喏,白米粥是我煮的,不收錢,但是這罐蔭瓜是楊嬸的私房寶,到時候記得買一打還給楊嬸。」

  「兩打可不可以?」挑眉莞爾問。

  「可以。」她讚許的拍拍他。

  拉過椅子,他們肩並肩的坐下,余蓓妮賣力的扭著罐頭瓶蓋,扭得臉紅脖子粗都還打不開。

  尹棠璿實在看不下去了,「我來。」

  「你是病人。」

  沒多說話,逕自取過罐頭,大掌上下扣住,接著輕輕一旋,「啵」的一聲,瓶蓋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打開了。

  「你要不要也吃一點?」

  「你吃就好了,吐了兩次,胃都空了,該多吃點。待會吃飽了就回房休息,晚一點,我讓陳叔去接李醫師過來。」

  「不用那麼麻煩,其實吐過之後,現在覺得好多了。」

  她伸出食指,左右搖了搖,「病人沒有發言權,只可以乖乖配合。」拿起餐具交到他手裡,「現在快吃。」

  她當他是小孩子嗎?這樣小心翼翼的照顧著。

  尹棠璿不再爭論,乖乖吃著她特地為他煮的白米粥,跟這罐費心找出來的私房蔭瓜。

  「好吃嗎?」

  他點點頭。大致上都不錯,就是鍋底有少許的燒焦,但,心意無價,想到這,他驀然一怔——

  心意無價……什麼時候,撐起這段利益婚姻的兩個人之間,也開始有這種無法用價值判斷的東西了?

  心意,他曾經不以為然的東西,現在卻令他覺得珍貴無比。

  偏過頭看她一眼,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謝謝。」

  她搖著頭,像個博浪鼓似的,眼眶裡卻閃著潤澤。

  她想,她也是感動吧,對於此時此刻,他們之間的緊密,深深的感動著。

  儘管一夜沒睡好,卻一點也不覺睏倦。

  終於能為他做點什麼了,終於可以彌補她當初對他的殘忍了!

  她輕輕靠著他的肩,軟軟的說:「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他揉揉她的發,當作對她的承諾。

  「咦,小姐,尹先生,你們怎麼醒了?」準備要張羅早餐的小玉嚇了一大跳。

  「早。」他用帶著些微沙啞的嗓音說。

  「早安,小玉。」

  「對不起,我以為星期六你們不會這麼早起,所以……」讓付錢的主子餓到到廚房找東西吃,她這個傭人完蛋了啦!

  「小玉,你別緊張,是我們太早起了。對了,不用準備早點,尹先生感冒了,身體不舒服,所以今天就熬鍋白米粥溫著,不用另外準備餐點。」

  「好,我知道了。尹先生,你不要緊吧?臉色不是很好看。」

  「沒事,是她太緊張了。」但他一點都不討厭她的緊張。

  「現在時間還太早,小玉,晚一點你請陳叔去接李醫師過來一趟,再去中藥店買點澎大海回來。」

  「好的,小姐,晚一點我就跟陳叔說。那小姐的早餐照舊是黑咖啡嗎?」

  尹棠璿不顧自己嗓音微啞,連忙搶白,「不用,她一夜沒睡,待會要休息,今天早餐的黑咖啡暫停供應。」

  暫停供應?!這怎麼可以,才正要反駁,一對上他的眼,所有的話頓時收了回來,只敢在嘴裡小聲咕噥,「怎麼可以暫停供應,好歹晚一點也要補我一杯……」

  瞧那一臉無辜委屈的模樣,惹得尹棠璿忍不住揉揉鼻子,掩飾想笑的衝動。

  見他的粥吃得差不多了,怕他會溜到書房去工作,她決定親自押著他回房間休息,以報他要小玉今日暫停供應黑咖啡的仇。

  望著兩人活似連體嬰的身影,小玉忍不住羨慕的說:「怎麼一大早就曬恩愛,這樣會讓人家也很想要談戀愛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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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5-24 23:38:39

第8章(1)  

  推開衣櫃,尹棠璿取來一件襯衫穿上,雙手慢條斯理的扣上衣扣,接著抽來領帶,熟練的掛到頸脖上,打了一個硬挺的結,不過著裝的窸窣聲裡,摻著一抹細微而突兀的啜飲聲。

  更衣間裡不只有尹棠璿一個人——

  余蓓妮正披著晨袍坐在他用來收納手錶、袖扣、領夾的專屬木櫃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啜著她每日限定配額的黑咖啡。

  她托著腮幫子,姿態有些慵懶,水潤的美眸在黑咖啡的陪伴下,逐一的掃過那一支又一支的手錶,飛行表、潛水表、鏤空陀飛輪機芯、月相盈虧、萬年曆……各種牌子都有,可謂是琳琅滿目。

  尹棠璿掃來視線,在看向她的同時,腦海裡也跟著想起了不久之前那場讓他備受某人呵護的小感冒。

  相信嗎?嬌貴如她,照顧起人可是架式十足——

  整個週末,他除了上廁所、洗澡外,兩隻腳丫一次都沒踩到床下過,不只澎大海、枇杷膏無限量供應,白米粥配蔭瓜的經典組合,更是連著好幾頓都直接送到他面前。

  余蓓妮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著他,為了防堵他碰觸任何一件跟工作有關的事情,她甚至不讓他踏進書房一步,如此嚴格的限制,彷彿他不是感冒,而是得了什麼令群醫都束手無策的惡疾。

  「你怎麼不多睡一下?」

  「我五分鐘前才剛醒來。」啼笑皆非的答。

  「可是你的聲音聽起來啞啞的,喝澎大海好不好,還是枇杷膏?不然,再睡一下好了,感冒就是要多休息,才會好得快。」

  他聲音啞啞的,那是因為他剛睡醒,還沒有機會開嗓,不全然是因為感冒,再讓她這樣草木皆兵下去,他沒倒下,神經緊繃的她會先倒下。

  「停。」他制上她,「蓓妮,我沒有這麼嬌貴,而且我已經睡很久了,現在精神很好。」

  「不許去書房,你一進書房就會忙得天昏地暗,忘了休息,想去書房,除非你踩過我的屍體。」她先發制人,口吻還非常嬌悍。

  這妮子是驚悚片看太多了嗎?最好他會為了去書房這種小事情而踩過她的屍體。

  「一直躺在床上很無聊,我也不想看電視。」他覺得自己像廢柴。

  「那我念點新聞或文章給你聽,你可以閉起眼睛,只要動耳朵就好。」

  「念新聞?那我想聽點國際新聞。」

  她讓人送來了當天的報紙,旋即正經八百的坐在床上,用那嬌脆的嗓音逐字逐句的念著上頭的國際新聞內容。

  念著念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忙著照顧他卻誤了照顧自己的小獄卒,突然咚的一頭栽進面前的報紙,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看得他是既心疼又不捨。

  其實,她困了,連話都說不清楚,卻還死命硬撐著,想不透,明明是這麼嬌貴纖小的女人,性子怎麼這麼倔?

  見她掙紮著還要爬起來,他索性抽走報紙,按住她。「別念了,我有點睏,你陪我睡一會。」

  「嗯,那你快睡……」幾乎是才剛說完,下一秒,她就睡著了,蜷著身子,將自己縮成了蝦狀。

  「小傻瓜。」摸著她露在外頭的白淨小耳,他沒好氣的說。

  靜靜的看著她沈靜的睡顏,微妙的情愫在他心裡發酵著……

  沒想過會愛她,只把照顧她當作一份責任,畢竟她父親可是提供了他龐大的援助,照顧她是應該的。

  但這段婚捆從一開始的摩擦不斷走到現在,似乎已經不是單單責任兩個字可以說明,還有更多更多無法一一說出的羈絆。

  這算是愛嗎?他想,也許是吧。

  毫不猶豫的一把撈過她,將她緊緊的摟在自己懷裡,拉過被子蓋住彼此。

  「棠璿……」

  「噓,我在,快睡。」

  她轉過身子,面對他,將自己埋進他懷裡,密不可分。

  而他除了抱緊她,卻什麼也不能做,連吻都不行,因為擔心會把感冒病毒傳染給她。

  仰頭輕歎一聲。磨人的小女人,沒事幹麼把身子轉過來,背對著不好嗎?等感冒痊癒了,你等著小嘴被吻腫吧!尹棠璿惡狠狠在心裡發誓。

  對呀,什麼時候跟她討吻呢?他表情微妙的瞅著專心凝視著手錶的她——

  察覺到他的目光,余蓓妮放下手中的咖啡,偏過頭迎上,以著不經意的口吻,軟聲說:「送我一支手錶好不好?」

  「喜歡哪個品牌,我讓人送目錄過來。」

  她歪頭想了想,旋即伸出手指,敲了敲櫃面的玻璃。「我要這支。」

  他走來瞄了一眼,「那是男用潛水表,而且很舊了。」

  他年輕的時候,有一陣子很迷潛水,那支手錶就是那時候買的,款式很普通,除了強調具有潛水功能外,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留下來只是因為這支表代表了一段青春的記憶,這些年他已經不戴了,沒想到她竟會喜歡?

  「又怎樣?」

  「第一,你是女的,第二,你會潛水嗎?」再說,表型太大,也不適合她纖細的手腕,她可以挑些更適合她的表款,只要她喜歡,他會很願意買單。

  「那你就會潛水?」她微仰著下顎反問。

  敲敲她的額頭,「我有潛水教練執照。」彷彿是在說她有眼不識泰山。

  眼眸大亮,「真的?」下一秒,她旋即挑眉說:「那你更要送我這支手錶了。」

  「為什麼?」

  「因為我想戴著這支手錶跟你去潛水。」

  「潛水很危險。」他可是曾經因為錯判洋流,在海上漂流了好幾個小時。

  「咦,你不是教練嗎?負責教會我好像是你的責任吧?」她俏皮的點點他的鼻子。

  搖搖頭,「既然你喜歡,就給你。」

  「那你會帶我去潛水嗎?」她拉著他的胳膊問。

  雙眸微瞇,閃著有趣的光芒,「你乖,我就帶你去。」

  「那有什麼問題!我會乖,從現在開始我都會很乖很乖,你不可以食言喔,一定要帶我去潛水。」胸有成竹。

  她朝他伸出手——「幫我戴上。」

  斜睨她一眼,「你確定?」

  「當然,我就是要戴在手上,天天在你面前晃啊晃的,時時刻刻提醒你,要記得帶我去潛水。」

  他還能說什麼呢?

  掀開玻璃,取出那支潛水表,神聖的戴到她纖細的手腕上。因為,那不只是一支手錶,還代表著一份承諾。

  「你該去吃早餐嘍!」她指指手腕上的表,提醒他。

  「嗯。」

  拿出兩枚袖扣,讓她幫自己別上,享受被服務的同時,目光不經意瞥見她隨手擱在一旁的黑咖啡,尹棠璿本能的皺眉。

  其實,他一直不喜歡她一大早什麼都沒吃就空腹喝咖啡,跟她說過這樣很傷胃,她就是改不了,幸好他已經成功將每日攝取量往下壓,不然,再讓她無限量的嗜咖啡,胃遲早會出問題。

  「好了。」

  趁她拉平他襯衫的褶痕時,一個念頭閃過,他抓過杯耳,湊口將還剩下大半的黑咖啡一仰而盡,存心讓她沒得喝,然而下一秒,俊容卻被口腔裡那股快速蔓延開來的濃烈苦澀,逼得瞬間扭曲……

  見他俊帥的臉龐扭成一團,余蓓妮忍不住笑了。

  活該,沒事攔截她的黑咖啡做啥?這下好了吧,自討苦吃。

  他咂嘴弄唇,「怎麼這麼苦?」濃眉幾乎打成死結。

  「很苦?」

  他惱羞成怒的說:「廢話。」

  「那……這樣還苦嗎?」話落,她踮起腳尖,往他唇上輕淺一啄。

  眸色驟然轉黯,目不轉睛的瞅著她,言語闕如的模樣,不知是在回味短暫停留的柔軟,還是在詫異這樣突如其來的舉動。

  興許,兩者皆有吧!

  眉梢微挑,「還苦?那這樣呢?」她又故技重施湊上自己的唇,不過這次停留的時間久了些。

  她用軟熱的舌尖輕輕描繪著他的唇,然後出其不意的鑽入他的口,跟他的舌輕觸挑逗,短暫共舞。

  當她就要再次退去,他顯然還意猶未盡,趁著親吻的間歇,連忙低喃了句,「還苦——」便不顧一切的追上撤退的唇,並一把掌住她的後腦勺,好讓他可以吻得更深更烈,嘗得更久更甜。

  呼吸紊亂交雜著,兩顆心不歇止的跳動著,這吻,混著黑咖啡的濃醇,更顯滋味幾分,他吻得霸道而熱烈,她亦忘情回應。

  就在難分難捨之際,嵌設在牆上的對講機響起,余蓓妮回過神,輕推了他一下,拉開距離,花了些許時間大口呼吸,直到悸動的情緒獲得控制,這才走向對講機——

  「小姐,尹先生的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小玉的聲音傳了過來。

  「嗯,我知道了,謝謝。」回頭瞄了他一眼,「你的早餐準備好了,記得幫我把杯子拿下來。」作勢就要先行一步離開。

  沈睡的野獸被喚醒,沒有得到饜足,怎麼可能輕易放手?

  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雙鐵臂悍然抱住她,攔阻了她的離去,不斷噴吐的陽剛氣息,騷動著她敏感的後頸,她還來不及反應,熱燙的唇已經貼上她的頸窩,狂熱的吻著。

  「棠璿——」

  「藥,還吃嗎?」他啃咬著她耳垂問。他知道她一開始痛恨這段婚姻,更不願和他有小孩,所以一直都有在吃避孕藥。

  「沒……」出院之後,就沒再吃了。

  「以後別再吃了,傷身。有了,就生,好不好?」他湊在她耳邊低啞的說。

  「好……」

  大掌肆無忌憚的在她身上恣意遊走揉握,並一把扯下了她的晨袍,露出了緞質的睡衣,綿綿密密的熱吻散落在她雪白嫩肌的同時,更是一刻也不浪費的撩起她的裙擺,貪婪的想要更多。

  她抽氣,為那股充實,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他讓她的身子熱得不像話,迫切的需要他的給予,他也沒讓她失望,碰觸的力道,遠比之前的每一次都來得強悍,卻沒讓她覺得難受。

  他按著她的肩膀,駕馭著全部的她。

  她聽見他壓抑的呼息,還有自己情難自抑的哼吟。

  這是一場激烈而美好的親密,激發了前所未有、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滿足,餘韻,直到許久,還在他們身體裡盤旋。

  無言凝視著對方……

  他撥開她汗濕的發,往她眉心輕輕一吻,動作裡有著說不出的憐愛,她揚手逐一描繪著他的眉眼鼻唇,每一個碰觸,都是深情款款。

  儘管一個字都沒有說,但他們都明白,當下心裡感受到的是——愛,一份濃烈的堅定的愛。

  又相擁了許久,兩人才安靜的整理儀容,都重新換上了乾淨的衣衫,他朝她伸出手,她羞澀的搭了上去,一起手牽手的走下樓。

  挨坐在餐桌上,像是偷嘗禁果的少男少女般,交換著彼此才懂的眼神。

  周邊的傭人一如往常般的忙碌著。

  ***

  又是兩大企業聯煙,雖然不若首富嫁女那般聲勢浩大,現場仍是聚集了不少重量級的賓客。

  新人都是受西方教育,作風洋派,因為不愛傳統宴客的拉雜繁瑣,也為了讓小小客人可以不用被迫困在椅子上,婚宴是在主人家的戶外庭院采派對方式舉行,加上這天天氣好極了,明顯為這場戶外婚禮加分不少。

  一個小男孩玩瘋了,小小的身子整個撞上余蓓妮,並在她這襲粉膚色的雪紡紗洋裝上,留下了不大不小的巧克力汙漬,目睹此景的眾人紛紛倒抽一口氣,現場頓時陷一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余蓓妮早知道出席這場婚禮的代價會是這樣,不是她未蔔先知,而是因為之前都親身經歷過了。

  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和小孩相處,再加上那時候的她確實不怎麼親切,明明什麼也沒做,只是冷漠的看著闖禍的小男孩,小男孩就莫名的開始嚎啕大哭,之後,大家便以訛傳訛,說是她嚴懲了小男孩。

  也因為不屑跟這些無聊的人解釋,自此,她這個驕縱女王又被多扣上一頂欺負小孩的惡名。

  方纔,她是有想過避開小男孩的,可看到一旁就是階梯,她想,自己若避開了,小男孩勢必會跌下去,這樣太冒險了,反正就只是一件洋裝,再買就有了,所以,她才會明知意外會發生,還站在那兒硬生生的等著被撞。

  不過,接下來的結局,就看她怎麼改寫嘍!今天她絕對不再讓人有機會扣她一個欺負小孩的惡名。

  余蓓妮低頭望著小男孩,小男孩亦仰頭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珠,藏著濃濃的不安和驚懼。

  周圍開始傳來竊竊私語聲,空氣裡瀰漫著一股不尋常的氛圍,大人們開始用看好戲的心情鎖定視線範圍裡的一大一小。

  「誰家的小孩?」

  「不知道。」

  「這小孩完蛋了,居然撞上余蓓妮,還把她衣服弄髒了。」

  「對啊,說不定會被痛打一頓屁股……」

  對話充滿了幸災樂禍,口吻全無一點同情。

  余蓓妮懶得理會那些人,彎下身去,目光緊瞅著眼前這個淚水蓄滿眼眶,隨時都要放聲大哭的小男孩,喔不,是已經哭了,小手胡亂的抹著臉,從原本的低泣慢慢的放大聲音。

第8章(2)  

  她抱住小男孩,將哭泣的他往自己頸窩按,手心輕拍著他的背,安撫地問:「不哭,告訴阿姨,你喜歡巧克力嗎?」

  「嗚嗚……起彎。」帶點口齒不清的可愛童音說,

  「阿姨也喜歡巧克力。這樣好了,如果你勇敢不哭,阿姨就讓人帶你去吃更多的巧克力,好不好?」

  小男孩從她的頸窩擡起頭來,眨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好。」

  「來,擦擦臉,這樣才帥帥。」她抹去他臉上的淚痕。

  「姨香香,像媽咪。」他依戀的又主動抱了抱余蓓妮。

  彎起眉眼,「喜歡嗎?」

  「起彎。」

  「姨也喜歡你。」

  不知道這兩人已經建立起巧克力友情,聞訊而來的父母白著一張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尤其在看到自己小孩闖禍的對象時,更是著實捏了把冷汗。

  「媽咪——」小男孩一看到母親,馬上揚聲喚。

  母親飛也似的衝上前去,趕緊從傳說中的驕縱女王手中接過寶貝兒子,連聲道歉,「余小姐,小犬太頑皮了,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關於衣服的清潔費用……」

  「沒有關係,只是沾上巧克力而已,孩子不是故意的,你們不用放在心上。」淡然的說。

  男孩母親一愣,「這……這怎麼好意思?」

  「蓓妮,怎麼了?」尹棠璿此時也來到她身邊。

  「沒事,我剛認識了一個愛吃巧克力的小朋友,他還說我香香,對不對呀?」

  她伸出食指輕搔著小男孩粉嫩的臉頰,小男孩咯咯的笑著。

  整起突發狀況,就在小男孩的笑聲中宣告落幕,那對父母感激得只差沒有跪下來謝天,余蓓妮將他們的表情盡收眼底,只覺得好氣又好笑,不過,也暗自慶幸今天終於雪恥了。

  周圍的人又在嘀嘀咕咕,對於沒有看到好戲顯然很不甘願,余蓓妮才不在乎,她的存在意義,可不是讓這些人看免費好戲的。

  「小孩真可愛。」目光盈盈的望著慢慢走遠的一家三口。

  「這是在暗示我回家要多努力?」揶揄。

  芙頰瞬間浮起淡淡紅潮,余蓓妮好氣又好笑的睨了身旁的他一眼,不理他。「我去洗手間整理一下。」

  「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你來,女用洗手間肯定雞飛狗跳。」

  「喏,這給你。」他將自己的手帕遞給她。

  余蓓妮來到洗手間,將手帕沾濕,慢慢的擦拭裙擺上的汙漬,當然不可能洗掉,只是先把上頭的巧克力弄掉,免得螞蟻聞香而來。

  該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她也改變了結果,今天算是功德圓滿,等她搞定這些汙漬,待會就好好的跟老公去吃吃喝喝吧!余蓓妮開心的想。

  弄好之後,她順道整理了一下服裝儀容,走出洗手間,準備重新回到婚宴。

  不巧,就在庭院的轉角撞見一群三姑六婆,這些人圍在一塊,肯定少不了說人長短,原本余蓓妮想要繞道而行,可偏偏話就這樣飄到她耳裡……

  「可惜,剛剛本以為會有一齣好戲可看,沒想到就這樣草草落幕。」長舌一號滿是惋惜的說。

  「什麼好戲?」長舌二號問。

  「一個沒長眼的小孩撞到余蓓妮,把她的裙子弄髒了,本想說余家千金個性那麼驕蠻,小孩肯定被修理得很慘,沒想到余蓓妮不知道吃錯什麼藥,居然說沒關係。」長舌一號悻悻然的答。

  「畢竟嫁人了,個性多少要收斂一點,不然誰受得了她?」長舌三號說。

  「她嫁了?嫁誰?」長舌四號問。

  「咦,海爾集團的尹夫人不是你表姐嗎,你怎麼不知道?余蓓妮就嫁給尹家二房的兒子尹棠璿啊!說來,余小姐還得喊你一聲表姨媽呢?」長舌一號表示。

  「哼,原來是那個女人的媳婦,天啊,別叫別叫,千萬別叫,我可擔待不起。」四號婦人鄙夷的說:「隨便跟尹家二房攀關係,哪天被吃幹抹淨了都不曉得。」

  「這話怎麼說?」長舌一、二、三號興致都來了。

  「尹棠璿那對母子真不是好東西,當初我表姐憐憫她一個小村姑隻身北上討生活不容易,讓她在公司當秘書,沒想到養老鼠咬布袋,這女人竟然偷偷跟我表姐夫搞上了,還有了兒子,我表姐想說家和萬事興,再苦也只有忍了,誰知道這二房進了門,天天不讓她好過,奴欺主也不過如此。」

  「小村姑也這麼厲害啊!」

  「不過,她肯定沒想到,她敢破壞人家婚姻,別人自然也敢,說到底都是報應啊,沒幾年,三房四房不也一個個進門了。」

  「說來,你表姐也真不容易,這麼寬宏大量,要我就不行。」長舌三號搖頭。

  「可不是嘛,她呀,可以說是我們女人的典範,發生這種事情,她什麼都不想,只希望唯一的兒子好,把勾心鬥角的心力全拿來栽培兒子。」長舌四號又說。

  「她是大房,兒子又是長子,繼承人的位置應該跑不掉吧?」

  「原本是這樣,偏偏尹棠璿成天虎視眈眈的,說不定哪天就篡位了,我光是想到我表姐的艱難處境,都要哭了。」假意的揩揩眼角。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們家的公司跟海爾集團有往來,那個尹棠璿根本是個敗家子,公器私用還盜用公款,之前上海摩天大樓的投資案不知道吞了多少錢,資金都掏空了,我表姐都快氣死了。」

  好笑了,明明是大房的兒子公器私用盜用公款,現在居然推到棠璿的頭上!余蓓妮覺得氣憤,更不想走了,她就要留下來聽聽看,這些人究竟能把話說得多難聽。

  「可我聽說摩天大樓的案子很成功啊!」長舌二號納悶道。

  「那是因為我表姐跳出來一肩扛起,她把私房錢都丟進去了,結果功勞卻讓二房的整碗端走,你說氣不氣人。」長舌四號憤慨的說。

  簡直是彌天大謊!上海摩天大樓投資案所有短缺的資金,明明就是富景集團填補的,從頭到尾,尹家大房可是冷眼旁觀,連個子兒都沒出,現在居然有臉這樣說,真是了不起!

  「看不出他長得一表人才,心卻這麼壞!你表姐怎麼不趕緊想辦法把他趕出去?」長舌一號自以為正義。

  「怎麼趕?不是說他娶了余富景的女兒嗎?有個首富嶽父當靠山,人家現在走路都有風,可憐我表姐他們母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現在只要每天回家對老婆下跪,就有花不完的錢,好命喲!」長舌四號又是一陣奚落。

  粉拳捏緊,余蓓妮真恨不得撕爛這幾個女人的嘴巴!

  「哈哈,你這樣說,尹棠璿不就跟個妻奴沒兩樣?」

  「我說他不只是妻奴,還是個忘恩負義、狼子野心的王八蛋!」

  「你再說一次,尹棠璿是什麼?」一記輕柔冷凝的嗓音,驀然響起。

  剛才還聊得很起勁的幾個女人,頓時一陣啞然。

  太過分了,這幾個女人真是太過分了!明明不是事實,還在這裡說得振振有辭,她們怎麼不怕以後下地獄會被拔舌頭?

  她這陣子努力修身養性,時時提醒自己控制脾氣,她什麼都能忍,但唯獨這件事她沒辦法吞下去,她不在乎別人說她什麼,但她無法眼睜睜看著別人用這種下三濫的方式詆毀棠璿,尤其那還不是事實。

  這些人瞎了眼惹到她余蓓妮,算她們倒楣!

  「咦,是余小姐呀……」長舌一號、二號、三號連忙陪笑臉。

  她瞅都不瞅一眼,鎖定目標死瞪著長舌四號。「再說一次,尹棠璿是什麼?」

  「那個……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長舌一、二、三號不顧道義的先溜了,只留下長舌四號跟余蓓妮大眼瞪小眼。

  吞吐半晌,可又拉不下老臉。「說就說,怕什麼!我就說他是妻奴,是忘恩負義的王八蛋。」不想在氣勢上輸給余蓓妮,長舌四號索性豁出去了。

  「道、歉。」兩個簡單的字清晰的敲在長舌四號的耳膜上。

  「什麼?」

  「我知道你年紀大耳背,我不介意再說一遍。我要你道歉!」殺氣騰騰的余蓓妮氣勢昂然的嬌喝一聲。

  「你這死丫頭,憑什麼要我跟你道歉?論輩分,我還是你表姨呢!」

  「剛剛還端高架子滿嘴不屑攀關係,現在這句表姨說得真順口,哼,就憑你這模樣也敢跟我攀親托熟,省省吧。你道不道歉?」

  「我又沒說錯,我幹麼道……」

  懶得跟她多費唇舌,余蓓妮揚起手,作勢就要狠賞對方一巴掌——

  「住手,蓓妮!」匆匆趕來的尹棠璿及時抓住她的手。

  「放開我,我今天非打歪她的嘴不可,看她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

  「蓓妮,她是表姨,你不可以打她。」

  冷哼,「表姨?我才沒有這種表姨!少跟我攀關係,你放開我,她有膽子敵亂說話,就要有種道歉。」

  她想要給對方教訓,尹棠璿卻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

  「棠璿,對這種人根本不需要客氣!」氣急敗壞的說。

  一記暴喝響起,「你鬧夠了沒有!」

  余蓓妮驀然一怔。他說什麼,他居然說她鬧夠了沒有?難道她這樣扞衛他的名譽,看在他眼裡就只是一場鬧劇?

  「跟表姨道歉。」

  「我不要!」這個女人那樣詆毀他,憑什麼要她道歉?這女人根本不配。

  原本還縮頭縮腦的長舌四號,一見有人幫忙教訓余蓓妮,頓時氣焰高張,揚著小人得志的嘴臉,笑得闔不攏嘴。

  「容不得你說不要。過來!」尹棠璿強悍的扯過她,一手壓著她的腦袋,非但不讓她擡頭,自己也跟著鞠躬。「表姨,很抱歉,蓓妮有口無心,請你原諒她。」

  「棠璿,聽表姨的話,老婆不能只是討好,要教啊……今天的事情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們這些晚輩計較了。」長舌四號順著台階跩兮兮的下,裡子面子十足。

  「謝謝表姨。」尹棠璿語調極平的回。

  長舌四號走後,尹棠璿鬆開了壓在余蓓妮後腦的力道,她馬上擡起頭,絕望的瞪他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強迫她向別人低頭,其實,他比她更不好受……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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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4 23:39:23

第9章(1)  

  回程的途中,車裡低氣壓籠罩,余蓓妮別過臉,倔強的無聲落淚,尹棠璿默默的開著車,幾次抽下面紙給她,都被她狠狠推開。

  尹棠璿這個大笨蛋,他到底有沒有搞清楚那些長舌婦是怎麼在背後說他的?她是在為他抱不平欸,他居然還反過來教訓她,什麼跟什麼嘛,真是氣死她了!

  敢壓著她的頭要她對那種人鞠躬道歉,這要是以前的余蓓妮,不找人剁了他的手才怪!可下一秒,心裡又不捨了……

  唉,她又怎麼捨得剁了那只總會溫柔擁抱她的手?

  對對對,她就是沒用,愛情裡,先愛上的那個人注定就是要被人吃定,她認了,但那不斷湧上的失望是怎麼回事?

  車子沒有回到陽明山的別墅,而是更往山上開,直到一處無人的觀景平台。

  尹棠璿停好車,拉起手煞車,轉頭看著這一路上始終悶不吭聲的她。「別哭。」他伸手揩去她臉龐的淚痕。

  她不理睬,眼淚反而落得更凶。

  突地,一聲幽遠的歎息傳了過來,「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很挫折的口吻,下一秒,他抱住了她。

  「放開我……」凶了人才給溫柔,這算什麼?

  「不放,永遠不放。」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少跟她來甜言蜜語這一招。

  「那就別原諒我,我只要你聽著,今天的委屈,以後我一定幫你討回來!不會太久的……我保證。」他溫柔的撫著她的發。

  她轉頭怔怔的看著他,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剛剛那個婦人是大媽的表妹,因為大媽居中牽線,她丈夫的公司和我部門有密切的業務往來,換言之,就是大媽安排在我這裡的眼線兼絆腳石,上海那個案子,他們貢獻了不少心力,我還苦著沒機會還呢!」

  「那你為什麼不……」

  「不終止合作?」他抹唇微笑,「我當然想,但是時機未到,我母親這些年在尹家受盡奚落,我不是無動於衷,會按兵不動,只是用來鬆懈大媽對我的防備。現在,我已經掌握到下少對他們不利的證據,很快的,大媽再也休想透過他們來對付我。」摸摸她的臉龐,「對不起,剛才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只是氣不過她捏造事實誣蔑你。」

  「我懂,但是,聽話好不好?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別急著跳出來把事情攬在身上。」他好言叮嚀。

  「我又不是吃飽撐著,才沒有把事情攬在身上!」撇得一乾二淨。

  「還說沒有,秀美那件事你怎麼說?」

  滿臉錯愕,「你、你怎麼會知道?難道是楊嬸……」

  「答應我,聽話。」

  他都這樣說了,她還能怎樣,就只能乖乖聽話嘍!她不怕委屈,她只要永遠這樣緊緊抱著他就好。

  以前總覺得他的眼神太冷漠,可現在看起來,卻發現裡頭藏了好多溫柔……

  「抱我。」

  「不是抱了嗎?」

  「再緊一點。」撒嬌央求著。

  尹棠璿把雙臂收得牢牢的,「這樣夠緊嗎?」

  她笑了,明明前一刻還淚眼婆娑,但這一秒,她笑了……

  ***

  被親愛的太座抗議,他只愛工作不愛她,為了澄清這樣不實的抹黑,尹棠璿只好捨命陪君子……呃,是陪太座看電視。

  起居室裡的長沙發上,他手上拿著幾份文件資料,聚精會神的看著,余蓓妮這個尊貴女王直接橫躺在他腿上,手中握著遙控器。

  「ㄏㄡ,氣死了,到底什麼時候這兩個人才會在一起啊?那個前女友可不可以閃遠一點?」女王不悅的嚷嚷。

  「是不是已婚婦人都這樣,容易入戲太深?」他調侃著腿上的小女人。

  秀眉不以為然的揚起,「你說什麼?什麼已婚婦人?現在要叫人、妻。」

  「還不一樣就是已婚婦人。」

  「當然不一樣!已婚婦人聽起來很像在形容一塊失去光澤的老肉,可是人妻就不一樣嘍,令人充滿了無限邐思。」

  「所以,你是人妻,我就是人夫,那我也是令人充滿無限遐思嘍?」

  她翻了個身子,迎上他的目光,「棠璿,我問你,如果有一天你的前女朋友就像這齣戲一樣,重新出現在你面前,你還會心動嗎?」

  「很抱歉,我已經是人夫了,而且我要是敢心動,睡在我右手邊的那個女人肯定會讓我的心永遠都動不了。」裝出一副懼內模樣。

  啼笑皆非的睨他一眼,「我是說真的!有首歌不是說舊愛還是最美嗎?那……」

  「既然那麼美,當初就不該讓她變成舊愛,既然都變成舊愛,那就讓她一直當舊愛吧!假設性的問題太難回答,也許你應該等事情發生後再問我。」

  可事情就是真的要發生了呀!余蓓妮在心裡嘀咕。

  「乖,看你的電視,讓我把這些文件看完。」他安撫她繼續躺下。

  「你最討厭了啦!明明說要陪人家看電視,結果還把文件帶出來。」她爬起身,不依不饒地作勢捶打他,「到底在看什麼文件這麼重要?」

  「明天美國資方代表要來台灣洽談合作細節,所以有幾份文件要趕快看完。」

  「什麼樣的資方代表?你們以前合作過嗎?」

  「公司之前標到的那塊土地,已經決定要興建成精品旅館,恰巧美國那邊的連鎖飯店Wonderful集團很有投資意願,因為是第一次合作,所以有很多細節要注意,大衛蒐集了很多資料,要我今天看完。」

  「咦,珍妮佛溫,是誰?」她指著文件裡標示的一個人名。

  「就是明天要來的對方代表。」

  「這名字一看就是個華人,萬一是個大美女……」

  「我會守住我的貞操。」跟這妮子攪和久了,總是不苟言笑的尹棠璿越來越懂得適時展現自己獨樹一格的幽默、

  「呿!」她躺了回去,「希望你的前女友不叫珍妮佛溫,不然,我的下場就要跟這個女主角一樣了,嗚嗚……」擠出兩聲假哭。

  前女友?「我才沒有叫珍妮佛的前——」愣住。一個塵封的身影頓時浮現腦海……

  「怎麼了?」她困惑的看他。

  觸及她詢問的眼神,尹棠璿沒有說什麼,只是搖搖頭,然後繼續看他的文件,但思緒卻飄得好遠……

  珍妮佛溫,在他認識的人裡面,確實有這麼一個名字。

  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約莫有六年的時光吧?

  不短的時間,但結束之後,他確實沒讓自己浪費時間回想,不是他無情,而是沒必要,人生就是要活在當下、放眼未來,活著,唯一要做的就是選定目標,大步往前走,最不需要做的,就是回頭看那些已經事成定局的過往。

  若不是因為蓓妮的突然追問,只怕他還想不起這個人呢!他啞然失笑。

  不過,應該不可能是她,事情不可能那麼巧!

  余蓓妮偷偷瞄著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心裡的滋味,但該來的終究會來……

  別怕,余蓓妮,別忘了,你有你的主場優勢,珍妮佛溫呀珍妮佛溫,這一次,我不會輕易放棄我的婚姻、我的丈夫。

  ***

  事情就是那麼巧!

  尹棠璿萬萬沒有想到,代表Wonderful集團來台洽談合作的珍妮佛溫,居然就是塵封在他記憶裡的那個珍妮佛溫——他的前女友。

  大學四年,美國研究所兩年,整整六年的青春,是他跟她一起譜寫的。

  「璿,好久不見!」精明幹練的溫雪玫落落大方的朝他伸出手。

  「好久不見。」他握住她的手,幾秒後,放開,完全符合社交禮儀。

  「沒想到我就是這次Wonderful集團來台洽談合作的代表吧?」

  「確實沒想到。」老實說,他還有點被嚇到,昨天晚上才被蓓妮追問有關前女友的話題,居然今天就見到本尊了。「最近好嗎?」

  「你說呢?」溫雪玫漾著明媚的笑容反問。

  「看來是不錯。」

  「所以我可以解讀為,我看起來還算光鮮亮麗嘍?」

  尹棠璿抹唇淺笑,「你一直都很亮麗,不管時間過去多久,你依然亮麗。」

  「聽你這句話,我想我暫時還不需要去打肉毒桿菌。走,先開會,開完會再跟你好好聊聊。」

  「會議室在這邊,請。」尹棠璿比了個手勢。

  因為正在聽取簡報,除了前方的投影畫面,幾乎整個會議室都陷入黑暗,正是這樣的昏暗,給溫雪玫一個打量尹棠璿的絕佳機會。

  幾乎是第一眼看到他,她就愛上了這個男人。

  他外型出色,是那種讓人無法將目光從他身上挪開的人,但讓溫雪玫著迷的,是他的聰明、有想法,當同齡的男同學還幼稚得跟國中生那麼令人厭煩時,唯獨尹棠璿的存在是那樣的不凡。

  他溫文爾雅,雖然有時稍嫌冷淡,但她就是被他那股獨特的氣質所吸引,不惜放下身段倒追他。

  想她溫雪玫從小到大向來只有收情書的份,什麼時候需要這樣倒追一個男人了?為了尹棠璿,她做了,而且也成功了。

  才子佳人,他們曾經有過最美好的青春,大學畢業後還一塊出國深造,在異鄉共度了許多個孤單思鄉的日子。

  然而,再美好的青春終究也有變調的時候……

  她希望留在美國打拼,但他卻執意返回台灣,他們對未來出現了歧見。

  「為什麼非得要回那個根本不重視你的家?我們在美國一樣可以靠自己的力量闖出一片天。」她有她的美國夢。

  「我母親還在台灣等我。」他卻有他的台灣情。

  一個大戶人家的小老婆,一個傳統而軟弱的女人,在那些飽受歧視與欺壓的日子裡,他問過為什麼,也曾想過要逃避,但,甘心嗎?甘心就這樣落荒而逃嗎?

  不,他不甘心。

  他回去不只是為了母親,還為了證明自己、拿回該有的尊嚴。

  溫雪玫根本不能埋解。「大不了等我們在美國的生活穩定了,再把她接來一起生活不就好了。」她退而求其次。

  「不。」他的拒絕很簡短,卻很堅定,因為他很清楚,戰場始終在台灣。

  「尹棠璿,你終究要有自己的人生,你不是媽媽男孩,如果你母親希望在那個奇怪的家庭裡佔有一席地位,她該靠她自己,而不是靠你這個兒子,這樣太迂腐了吧!」

  「就算它再奇怪,那終究是我的家庭,只要我沒有拒絕它,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評論什麼。」年輕時候的尹棠璿,也有他固執的點。

  她氣他的不可理喻,還沒畢業,她就另結新歡,為她一個人的美國夢打拼鋪路,一方面也希望能讓尹棠璿後悔。

  但,他沒有,依然按照計劃回台灣,反倒是她自己後悔了。

  這麼多年過去,她一個人在美國跌跌撞撞,結婚又離婚,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像樣的事業,卻沒有一個陪伴的人,只有要命的孤獨陰魂不散。

  她忘不了這個男人,她要這個男人。儘管他已經結婚。

  回台灣前,她已經把關於他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和她分手多年,他始終沒有再經營一段新的感情,她傷他很重,但,會痛才是愛,至於他會突然之間就娶了那個叫余蓓妮的女人,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為了利益,要不然,養尊處優、光會打扮,沒有半點思想的千金小姐,憑什麼嫁給尹棠璿?

  她根本沒把那個驕縱任性的小丫頭放在眼裡,別的不說,她和尹棠璿可是有過六年的感情,那是尹棠璿最寶貴的青春,是余蓓妮這個嬌嬌女永遠要不到的。

  尹棠璿擡起頭,目光不經意地和溫雪玫對上,她抹唇微笑,他揚起一眉,疑問的瞅著她。

  會議結束後,他以東道主的身份請她吃飯,多看眼前成熟穩重的他一眼,搶回他的念頭就更堅定一分,溫雪玫決定喚醒他對青春的記憶。

  「對了,璿,你還有在潛水嗎?」

  「很久不玩了。」他慢條斯理的用餐。

  「有沒有這麼忙啊,連自己最喜歡的運動都放棄了,不行,這次回台灣,我可是想好非要找個時間再去龍洞潛水的,我們一起去吧!」溫雪玫提議。

  「如果你想玩,我請大衛……」突然,他想起了余蓓妮,想起了那個小女人還在眼巴巴的等著他帶她去潛水,不想看見她失望的表情,他改變了主意。「那好吧,找個時間,就去龍洞潛水。」

  溫雪玫笑了,她就不信尹棠璿不懷念那每個週末都迫不及待奔向大海的歲月,而他對青春的懷念,正是她奪回這段感情的基石。

  ***

  「真的要帶我去潛水?」余蓓妮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置信。

  「真的。」

  「唷呵,太棒了,我明天要去潛水了……」她開心的手舞足蹈,冷不防的衝上前,從身後一把抱住尹棠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那還不趕快睡?明天起不來,你就留在家裡的浴缸潛水。」

  「遵命,教練!」她乖乖的爬上床,在自己的位置躺下,抱住尹棠璿的一隻手臂。「嘿嘿,這樣你起床,我就會跟著起床,別想丟下我。」

第9章(2)  

  第二天,還不是尹棠璿喊了半天,余蓓妮才起床,不過在一小杯黑咖啡的加持下,她又生龍活虎了。

  應某人要求,尹棠璿打開車頂天窗,讓風自由的灌進車裡,總是流洩著古典音樂的車廂,被余蓓妮轉到了流行音樂頻道,今天的她穿著T恤、短褲,浪漫的波浪長髮紮成一束馬尾,整個人看起來極為俏麗可愛。

  她的青春無敵,完全感染了尹棠璿,激發了他沈潛在骨子裡的瘋狂,忍不住爆出一聲歡呼——

  愣住!余蓓妮緩緩轉過頭,用一種像是看到怪物的表情瞅著駕駛座上的他。

  尹棠璿尷尬的別過頭,清了清喉嚨,有點惱羞成怒的說。「收回你的目光!」

  他害羞了,耳朵、臉龐、脖子……通通都可以找到可愛的暗紅。「棠璿,你怎麼會這麼可愛,我真是愛死你了!」

  話落,她學他剛剛歡呼的語氣,也跟著瞎吼了幾聲,兩個人就像是得到共鳴,開始在車裡比賽歡呼。

  突地,尹棠璿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按下通話,「喂,」

  「你出發了嗎?」電話那端,溫雪玫刻意用帶著撒嬌的口吻問。

  「珍妮佛嗎?跟你說,大衛會負責去飯店接你,他應該快到了,我們直接在龍洞會合,待會見。」掛斷電話。

  「誰打來的?」

  「合作案的對方代表珍妮佛,她也想潛水,我讓大衛去接她。」

  「還有別人喔,那我都不會,這樣會不會很丟臉呀?萬一掃了興,會不會影響到合作案?」

  「不會,就只是出來玩,再說,那天不是有人撂話了,教會她是我這個潛水教練的責任,我要是不把她教會,我的潛水教練執照應該拿去燒掉。」

  「那你不可以丟下我喔,我一定會努力學習的。」央求著。

  「放心,我怎麼可能丟下自己的老婆!」

  「嘻,謝謝老公。」她喜歡他喊她老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幸福感。

  抵達龍洞時,他先帶她去租潛水衣。

  「老公,人家不會穿,幫我……」一顆小腦袋從更衣間探了出來。

  尹棠璿只好趕緊進去解救嬌妻,一看到她身上這襲無比亮麗搶眼兼養眼的比基尼,他登時兩眼發直。

  沒想到T恤短褲下,居然還有這樣的好風光,待會無論如何一定要叮嚀她絕對不可以隨便把潛水衣脫下來,哪怕只是拉開拉鏈都不行。

  「老公?」見他遲遲沒有動作,她納悶地擡頭看他。

  「咳咳……」佯裝自若的輕咳幾聲,他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你是來亂的嗎?到底想不想潛水呀?」

  察覺到他嗓音異常沙啞,她看看自己又看看他,連忙會意過來,端起無辜到了極點的表情,委屈問:「不好看喔?我還以為你會喜歡……」

  「喜歡。」聲音沙啞得就像是有人拿沙子在他喉嚨抹了一把。

  但就是太喜歡了,讓他突然沒了潛水的興致,想直接把她帶回家裡的那張大床上,好好滾床單,做點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的大事。

  忍無可忍,他一把捧起她的臉,狠狠的吻了她,直到氣竭,才氣喘籲籲的放開,然後搶在自己失去理智吃掉她之前,趕緊幫她把潛水衣穿好,離開這個曖昧的小空間。

  就在他向她講解潛水知識時,張大衛載著溫雪玫到了。

  正想要熱情的跟尹棠璿打招呼,忽然看見他身邊站著一個年輕女孩,溫雪玫的笑容當場僵凝在嘴邊。

  「這位是我的妻子,蓓妮。老婆,珍妮佛就是這次Wonderful集團來台洽談合作案的代表。」尹棠璿介紹兩人認識。

  「璿,你的介紹也真見外,明明都是老朋友,還冠了一大串的官方說詞。」溫雪玫故意說。

  尹棠璿揚起一眉,不語的瞅著她。

  這時,余蓓妮邊拍著胸口,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走到溫雪玫面前。「原來是老朋友呀,那我就放心了,原本我還想說,我這個不會潛水的跟屁蟲要是掃了大家的興,會影響雙方的合作案,既然是老朋友,實在太好了!你好,珍妮佛,我是余蓓妮,很高興認識你。」她漾著笑,朝溫雪玫伸出戴著潛水表的那隻手。

  只見溫雪玫的眼神閃過一絲錯愕。那支表怎麼會在她手上?那是他們一起考過潛水教練執照時,她陪尹棠璿去買的,那麼具有紀念意義的表,居然掛在這個不會潛水的傻丫頭手上。

  她整個氣都堵在胸口,堵得她既悶且痛。

  「……珍呢佛?」余蓓妮歪著頭,不解的望著她。

  她連忙回過神來,從容自若的伸出手,和余蓓妮握了握,旋即飛快抽回。

  基於安全,尹棠璿仍讓大衛安排了一位專業教練隨行,又因為考量到余蓓妮是潛水生手,不適合第一次就跟著大家行動,所以他決定帶她在淺灘浮潛就好,溫雪玫和大衛則由教練領著到更外圍的海域去。

  溫雪玫一肚子氣。可惡,本想藉由潛水抹去和尹棠璿因為這些年的空白所形成的隔閡,沒想到他居然帶余蓓妮那個臭丫頭來!

  更令人吐血的是,這個余磨妮超會裝可憐,順理成章的霸佔了尹棠璿,完全破壞了她的計劃,氣死了!

  有人氣得半死,同樣也有人開心得要命。

  余蓓妮在尹棠璿的帶領下,開心的優遊在海中,面對這難得一見的海底世界,無不充滿了驚喜。

  下水前尹棠璿還問她,「怕不怕?」

  「怕。」怕才有鬼!為了這一天的到來,她可是已經私下拜師學藝了好一陣子,不過,在親愛的老公面前,沒用一點是必要的。

  「別怕,我會拉著你,不管怎麼樣,都不要吐掉嘴裡的呼吸器。

  「嗯。」她露出一副把生命交他處置的模樣。

  今天真是痛快極了!才上了岸,余蓓妮就已經開始期待起下一次。

  換好衣服,她和他輕鬆的坐在礁巖上,盡情呼吸著海洋的味道。

  「好玩嗎?」

  「好好玩,真希望每天都來。」

  「每天?不膩嗎?」

  「不膩,只要是跟著你,就算天天做一樣的事情都不膩。」她說得真誠。

  尹棠璿揉揉她微濕的發,看見她紅通通的鼻子,道:「你曬傷了,鼻頭都紅了。」

  「這樣回去大家才會相信我真的有來潛水啊!」

  他看著她,她看著他,交會的目光裡唯有彼此,沒有他人。

  不用化著最精緻的妝容,不用梳著最漂亮的髮型,更不用穿著最華麗的衣服,眼前如此自然清純的余蓓妮,就讓他覺得好美,好美……

  同樣的,余蓓妮也覺得眼前這個擁有磐石般神態的尹棠璿好帥,好帥。

  看著看著,眼前的彼此都越來越大……

  忽地,兩張唇啾的貼在一塊,浪漫而唯美的吻,遂而以一種溫柔而纏綿的方式開始,為這片海染上一抹幸福。

  也就是這一幕,讓溫雪玫有種神經即將斷裂的感覺。

  是她的,尹棠璿是屬於她的才對!

  對於接下來到海港吃海鮮的提議,溫雪玫想也不想的拒絕了,「我累了,還是回飯店休息吧!」她可不想一整頓飯吃下來,她和尹棠璿毫無進展,還得眼睜睜看著尹棠璿和余蓓妮曬恩愛。

  她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但是,她就是來奪回的啊!

  張大衛負責送溫雪玫回飯店,尹棠璿照原訂計劃帶余蓓妮去吃海鮮,他餵她吃蝦子,她餵他吃螃蟹,攜手嗑掉滿桌菜。

  直到天色全黑,兩個人才意猶未盡的回家。

  儘管累,精神卻是亢奮的,梳洗過後,雙雙躺在被窩裡——

  「那個珍妮佛真漂亮,每天看著大美女工作,精神一定很好。」試探性的瞄他一眼。

  「是嗎?我不知道。」他要是附議,那就真的太白癡了。

  「老公,你說,有沒有心動?畢竟美貌與才能兼具的女人可不是到處都有。」

  「雖然我父親妻妾成群,但是我這不材兒子並沒有意願學習,女人就像棉花糖,一顆就夠了,時不時拿來甜甜嘴很好,吃多了,會蛀牙。」

  「只有一顆棉花糖,總有吃完的時候。」

  「那就省著點吃,真吃完了,再買下一顆也不晚。」

  「可是……」可是,不對啊,怎麼比來比去,女人就變成食物了?「ㄏㄡ,我就知道你老是把我當食物,對我又啃又咬的。」

  「你不是食物,真的不是,食物不會發出那種誘人的聲音。」他意有所指。

  「你——」

  「睡覺。不想睡,就來做運動。」

  「不要,今天不許你碰我,我不想當食物。」

  這一晚,小倆口居然是拌嘴拌到睡著,至於誰輸誰贏,不重要。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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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5-24 23:40:29

第10章(1)  

  未經分隔的寬敞空間,位於別墅的三樓,為了可以一覽無遺外頭的山巒景致,落地窗取代了水泥牆,而靠近入口的那端,則擺著幾樣健身器材。

  這是余蓓妮專屬的舞蹈兼運動教室,她喜歡運動,但討厭健身房的人來人住,所以只好將喜愛的老師聘請回來,在她的專屬空間裡,進行一對一的教學。

  她讓人推開了落地窗,好讓外頭的清新空氣和室內對流。

  在瑜珈老師的帶領下,余蓓妮極盡所能的伸展著自己的身體,一個半小時後,儘管香汗淋漓,然而身體和心靈都獲得了舒展與解放。

  送走了瑜珈老師,她回房梳洗休息,並在接近中午的時候,接到了溫雪玫打來的邀約電話。

  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中……

  還記得,就是因為這次的碰面,她受到溫雪玫的挑釁而方寸大亂,最後愚蠢的葬送了自己的婚姻,但如果溫雪玫天真的以為今天她只要坐在椅子上,不費力氣的說幾句話,就能讓她和上次一樣失去理智,那溫雪玫就想得太美了。

  受過慘烈教訓的她,為了這一天,早已全副武裝,扞衛自己的婚姻,是她的權利跟義務。

  余蓓妮刻意將自己打扮得遠比過去每一天都還來得明媚動人,化上了無懈可擊的妝容,長鬈發綁成浪漫的公主頭,穿上最能展現幸福小女人的服飾,風姿綽約的前往溫雪玫下榻的飯店。

  喔喔,差點忘了,她還要戴上她的愛情幸運物——潛水表。

  一眼就見到溫雪玫,她步伐婀娜的走向她,然後在她對面的空位優雅入座。

  「抱歉,我來遲了,你等很久了嗎?」

  「還好。喝什麼?」

  咖啡……好想喝咖啡!「果汁。」余蕾妮咬牙說。她答應過棠璿了,一天只喝一小杯咖啡,瞧,她是不是很乖?晚上應該跟他討賞才對!

  「沒想到我會私下約你出來吧?」

  「有想過。」余蓓妮說。

  「怎麼說?」溫雪玫挑眉問。

  「很簡單呀,因為你和棠璿是老朋友啦,會約我出來,我一點都不意外。」故作天真的說。

  呿,還以為她知道了什麼,沒想到這個余蓓妮真以為她和尹棠璿就只是老朋友,愚蠢至極。

  「那天潛水我玩得很開心,真可惜你後來沒跟我們一起去吃海鮮,那裡的食物真不錯呢!」余蓓妮讚道。

  「喔,沒啥可惜的,那家店以前我們就常去了,怎麼,璿沒跟你說嗎?」

  「那是以前,你已經很久沒回台灣了,聽過景色依舊、人事全非這兩句話嗎?棠璿就說那家店改變了很多,不只廚師,連老闆都不知道換過幾任了,早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了,不過,新聘請的廚師手藝真不賴,棠璿可是讚不絕口。」

  「但有些經歷過的東西,不管隔得再久,仍是生命中輝煌的一頁。」溫雪玫說得意味深遠。

  「沒錯,所以比較適合留在心裡默默品味。」余蓓妮眨著大眼睛說。

  兩個人一來一往的對話幾句後,溫雪玫發現,她似乎小看了余蓓妮這個丫頭,決定更單刀直入的攤開來說——

  「你知道吧,我跟璿是大學同學,就連到美國唸書,我們也是一起去的。」

  「嗯哼,然後呢?」

  「我們曾經交往過,足足有六年。」

  六年!可惡,居然被溫雪攻佔據了棠璿那麼長的時間!余蓓妮小小的發酸。

  「嗯哼。」她啜了一大口冰涼的果汁,滿足的瞇起眼睛。

  「如果我說我們想要再續前緣……」

  余蓓妮終於將目光擡起,看向溫雪玫,她沒有說話,就只是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直直瞅著溫雪玫。

  「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和璿的婚姻是建築在利益交換的基礎上,你們之間根本沒有所謂的真感情,但我和璿不同,我們一起走過青春歲月,擁有各自人生中最精華的六年,那是很刻骨銘心的。」溫雪玫激動的說。

  「我懂你的刻骨銘心,就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嘛!」

  「余蓓妮,我不是在跟你打哈哈,我是認真的,我要璿回到我身邊。」說得斬釘截鐵。

  彎起一抹笑紋,俏皮的答,「不行喔,因為我們還沒打算離婚。」

  「所以我希望你放過他,不要再用婚捆的枷鎖束縛他,還他自由。」

  余蓓妮托著腮幫子,一臉興味的看著溫雪玫,「就算婚姻是墳墓,當初也是棠璿自己跳進來的,所以你不該來求我放過他,你該求的是他是否想放過自己,也許你覺得是枷鎖,但對他來說,是一種甜蜜的負荷呀!」笑咪咪的說。

  「那你可以容忍你的丈夫心裡有別人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手上戴的那支潛水表是怎麼來的?」

  余蓓妮做出願聞其詳的表情。

  「那時我們都很瘋潛水,幾乎每到週末,就迫不及待的殺到海邊,當時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儘管我不喜歡,仍為了他,每個禮拜都陪他去。這支表是璿在拿到潛水教練執照時,我陪他一起去挑的,那是屬於我們兩人的紀念品。」

  故意轉動手腕上這支過大的潛水表,「不過,這支紀念表現在戴在我手上欸,棠璿把他送給我了。」說話的同時,余蓓妮又彎起一道美麗的唇線。

  「就算你戴著它,也參與不了我們走過的青春。」溫雪玫諷道。

  「我沒想過要參與啊!我是沒參與過棠璿的青春,同樣的,棠璿也沒參與過我的青春,別說得只有你們的青春是青春,別人的青春就不重要。」她抹開不以為然的笑,接著又說:「你說你不喜歡,但還是陪他去,我跟你不一樣,我不喜歡,我就不去,我要去,就是真正喜歡,我才不希望我們相處的時間裡,有一丁點的勉強、犧牲、奉獻,哪怕只是一秒鐘。」

  「余蓓妮,除了錢,你能給璿什麼?你能成為他最有力的幫手,陪他打天下嗎?若不是你家有錢,你根本什麼都不能,你對璿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溫雪玫激動地說。

  「我是不能成為他最有力的幫手,不過我很清楚,每個人都有拿手與不拿手的事情,我只要做我拿手的就好,不必假裝能幹,去做一些我不拿手的,而且,我對棠璿怎麼會一點用處都沒有呢?你不是說了,我家有錢,再說,他需要的或許不是一個能幹的幫手,而是一個甘願等門的小女人,這點,你問過棠璿的意見嗎?」她四兩撥千斤的反問。

  「你敢這樣對我說話,難道你就不怕我在這次合作案上對他多加刁難?」

  「如果你以為刁難就可以讓他屈服,那我只能說,你沒有我想像中的聰明,今天出來見你,是我的錯,我太高估你了,既然這樣,我不想浪費時間,掰掰嘍,老朋友。」余蓓妮優雅起身,抄走帳單,準備付錢走人。

  「他是我的,我是為了他回來的!」溫雪玫大聲宣示。

  「他不是你的,他也不是我的,他是他自己的,但他是我老公。」她揚揚手上的婚戒,提醒溫雪玫。

  走出飯店,余蓓妮真想給自己鼓鼓掌。看,不就是這麼簡單嗎?當初她怎麼會因為溫雪玫的幾句話,就氣得方寸大亂直跳腳?像個笨蛋似的!

  人啊,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第10章(2)  

  一坐上車,準備回家,手機就響了——

  「你去哪裡?我打電話回家,楊嬸說你又開車出去了,你要小心,知道嗎?不要開太快……」冷情的尹棠璿變身為嘮叨的管家公,不斷提醒著。

  「老公,上班時間怎麼會打電話給我?是不是太想我啦?你這樣不專心辦公怎麼可以?公司應該要扣你薪水才對。」她調侃他,想像他在電話那端露出沒轍的表情,甜蜜的笑容更加擴大。

  沈默須臾,電話那瑞傳來他微帶嘶啞的嗓音,「……蓓妮,我想你。」

  心頭霎時一暖,整個人都暈陶陶的,「我也是……老公,我剛剛很乖喔,只點了果汁,都沒有偷喝咖啡。」

  「這樣才乖,沒什麼事就快點回家,我下班就回去。」

  「是,遵命。」

  這廂,辦公室裡,張大衛瞠目結舌的望著尹棠璿,不敢想像,他居然會在上班時間打電話給老婆!

  現在到底是他收服了女王,還是女王征服了他?

  ***

  好夢方酣,尹棠璿的手機卻不斷傳來震動聲響。

  不知道是第幾次按下拒絕通話鍵,但撥電話的人依舊不死心,非要在這夜闐人靜的時候來擾人清夢。

  終於,尹棠璿拿來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便毫不猶豫的再度掛掉電話。

  他不知道溫雪玫是怎麼了,不只一天到晚打電話給他,還莫名其妙地說想挽回他,想要跟他再愛一回,問題是,他都明確的跟她說,不可能,他已經結婚了,她為什麼就是不死心呢?

  就在考慮是否關機,免得吵醒妻子之際,她又打來了……

  這次,尹棠璿真的被惹毛了,決定再跟她好好說清楚,並且請她不要用這種不理智的行為打擾他的婚姻生活。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不驚擾到沈睡中的妻子,下了床,拿起手機走向陽台——

  「喂,」

  「璿,我就知道你不會不接我電話的,我……」

  「珍妮佛,聽著,我們真的不可能了,可不可以請你以後除了公事以外,不要再打電話給我?我不想讓我的妻子覺得不舒服。」他禮貌而疏離的說。

  「璿,你們之間根本不是真愛,我知道我以前傷你很重,但是我這次是真心想要挽回,我才是最適合你的。」溫雪玫忍不住啜泣。

  「過去的事我已經放下了,你該知道,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會回頭看的人,我的眼睛只有現在跟未來,我不可能放棄我的婚姻,因為我對她有責任,而且,」頓了頓,「……我也愛她。」

  「不,不是這樣的!我知道你是故意說這種話來氣我的。」

  「我沒有,因為不需要,我只是在告訴你事實。雪玫,你冷靜下來聽我說,那六年,我很感激你陪著我,但接下來的人生,我只想跟蓓妮一起走。」

  電話那端傳來溫雪玫的痛哭失聲……

  不甘願輸了,她怎麼會輸給一個小丫頭呢?她和尹棠璿明明擁有那麼重要的過去,為什麼不能重新開始?

  「別哭了,我認識的溫雪玫沒有這麼脆弱,我很欣賞你的勇往直前,但,我們只能是老朋友,當然,前提是你願意當我是老朋友,還有,你願意放下那段感情。」語重心長的說。

  「你為什麼愛她?」

  尹棠璿突然像個人男孩似的站在陽台搔搔頭,「有些人,不是你說不愛就可以不愛,目光會忍不住跟著她,心裡會忍不住想她,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愛她,但我就是知道,我愛她。雪玫,我相信你以後也會遇到那樣的人。」

  她沈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她心裡很清楚,不管她再怎麼說,尹棠璿都不會回到她身邊的。

  尹棠璿也沒有再說話,就這樣跟著她一起沈默著,直到她終於肯掛上電話。

  結束通話後,他放輕腳步回到床上。

  「唔……幹麼?」余蓓妮睡眼惺忪的膘了他一眼。

  「吵醒你了?」

  她沒說話,倒是自動自發的往他懷裡鑽,尋求一個溫暖的擁抱。

  「蓓妮,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跟你說。」摸摸她的頭髮,愛不釋手呀。

  「什麼事?」咕噥問。

  「其實我跟珍妮佛……」

  「我知道。」

  「喔,你知道……咦,等等,你知道什麼?你怎麼會知道?誰告訴你的?你聽我說,事情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真實生活跟連續劇絕對不一樣……」擔心她會把連續劇裡那一套扣到他頭上,他趕緊解釋。

  「老公,你好吵喔,你到底要不要睡覺?」余蓓妮嬌嗔抗議。

  噤聲。「好像真的很吵。好,不說不說。」他躺回被窩,吻了她臉頰,決定讓她好好睡覺。

  「老婆……」

  「我真的很認真在考慮,是不是要把你打包送給珍妮佛了。」余蓓妮恐嚇。

  怔愕。尹棠璿絕對想不到,他居然也有這樣束手無策的時候。

  知道自己成功地捉弄了他,窩在他懷裡的余蓓妮簡直快笑翻了。

  她一直都醒著,從第一通電話打來的時候,當棠璿決定接起電話時,她更豎起耳朵偷偷聆聽……

  她很感動,感動他對珍妮佛說的話,兩個人就算是不愛了,她也不希望棠璿為討她歡心而去撕裂他和珍妮佛曾經有過的感情,如果他這麼做,她會忍不住想,是不是有一天他不愛她了,他也會這樣撕裂和她的婚姻?

  她不希望他是這樣殘忍的人。

  聽到他對珍妮佛說,他對她有責任,而且愛她,一顆心當場軟得一塌糊塗,怎麼辦,她也好愛他,愛死了這個男人,真心覺得這個男人是老天爺賜給她最好的禮物!

  「老公,躲著偷偷哭了嗎?放心,我才捨不得把你送給別人勒,把你送走了,那我怎麼辦?」她揉揉他的背。

  「我真沒想到你這麼壞,居然恐嚇我!」

  「嘻,誰教你一直講話好吵喔!」她倒是理直氣壯。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就算前女友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心動,我只會為你心動。」尹棠璿慎重的說。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因為你是我最棒的老公呀!」

  「你喔,剛剛還恰北北……」害他嚇得連句話都不敢再吭。

尾聲  

  安靜而沈默的二十五歲少婦。

  余蓓妮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的望著病床上的男人,她的父親。

  溫柔的目光,靜靜的注視著她。

  溫暖的大掌,緩緩的撫摸著她的頭髮。

  他抿著唇,不發一語,但想要給她的愛,卻是那麼清楚。

  好壞,爸爸怎麼可以這麼壞……

  害怕被撇下的恐懼刺痛了她的心,灼熱了她的眼,淚水隨時都有可能潰堤。

  「為什麼不告訴我?」她噙著淚問。

  「告訴你,然後讓你像現在這樣哭泣嗎?」

  「可是……」

  「妮妮,聽爸爸說,爸爸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你哭,只要能讓你笑,哪怕是要爸爸抓星星摘月亮,爸爸都願意。」余富景溫柔的說。

  「都是你把我寵壞了啦!」她伏在父親胸前難過的哭泣。

  癌症,爸爸得了癌症,已經是第二期了,因為害怕自己再也無法好好守護她這個倔強的女兒,只好趕緊幫她找個可靠的男人,好讓這個男人能夠代替自己,負起守護她的責任。

  「爸,你都不怪我嗎?這些年來,我那麼驕縱任性,還常常讓你很頭痛,故意讓找麻煩,你不怪我嗎?」

  「傻瓜,爸怎麼會怪你!我知道,我的妮妮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是爸爸讓你失望了,這是爸爸該得的懲罰。」余富景歎氣。

  「爸,不要離開我,拜託……」她緊緊抓著父親的手。

  以為最痛恨的人,其實是最愛的,正因為愛得深,才會用更深刻的恨來掩飾。

  「乖,不哭,爸爸答應你,哪怕是只有一丁點的希望,爸爸都會接受治療,爸爸不會輕易離開你的,別哭。」摸摸這個讓他又愛又憐的寶貝女兒。

  「不要怕,爸爸,我會陪著你,不要怕。」她安慰著生病的爸爸。

  「告訴爸爸,棠璿對你好不好?」

  點頭如搗蒜,「好,他對我很好。爸,你當初怎麼會選擇他?

  「唉,大工程啊,把所有好人家的兒子通通拿來評比,從學歷、家世背景、外表、能力表現、個性……每一個小細節,爸爸都仔細評量過,後來才選了棠璿。畢竟,這個男人將來可是要代替我守護女兒的,還要幫你穩住富景集團,不能太糟。」看得出來,余富景對於自己的眼光,非常滿意。

  「爸,你都不怕他不愛我嗎?」

  「怕,怕極了!但是怕也沒辦法,當時我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這個男人不能愛你,但他至少要能做到照顧你,我想他行,所以才決定把你交給他。」

  「太冒險了啦!」她向父親抗議。

  「人生本來就是充滿冒險,不去冒險,怎麼獲得更珍貴的東西?妮妮,我知道你一直埋怨爸爸沒有好好照顧你們母女,爸爸真的很抱歉,我這輩子啊,就欠三個女人最深,你媽、你阿姨,還有你。妮妮,爸爸有件事情想拜託你,如果、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幫爸爸好好照顧阿姨好不好?」

  「你應該要自己照顧阿姨的,你怎麼可以拋下她?我不管,我才不要答應你。」她拒絕答應,因為害怕答應了,爸爸就會離開她。

  「好好好,我自己照顧,但是,這陣子爸爸要住院接受治療,你有空就回家裡去陪阿姨吃吃飯、說說話,好不好?」軟言相求。

  她點點頭,應允了這個請求。

  「妮妮,我的寶貝小妮妮……」余富景欣慰的喊著。

  「我不是小妮妮了,我長大了,以後,我會照顧爸爸、照顧阿姨,我會照顧我身邊的每一個人,所以,你們都要好好的,接受我的照顧,知道嗎?」

  「嗯,爸爸知道。」

  「爸,我愛你……」她緊緊的擁抱爸爸。

  冰凍了二十多年的父女情,終於在一刻,解凍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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