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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6-14 11:55:51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1-6-14 12:05 編輯

前言:

他敢說沒人比他慘!
好不容易死裡逃生,拖著受傷的身子回來找女友,
卻見她披著白紗嫁給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傷透心的他故意避開他們,發誓將她永遠排除在心房之外,
沒想到四年後,事業有成的他,
不但被她兒子在路上抱著大腿猛叫把拔,
她這負心女還追問他為什麼不回來找她?!他氣得當場掉頭就走!
只是命運捉弄人,想躲反而一再遇見她,他當然可以不甩她,
偏偏一看到她受傷,他就急著送她去就醫,
知道她書店急著再找店面,他竟費心幫她到處打聽,
甚至砸大錢幫她買下金店面──好吧,他承認,他仍然愛著她,
愛慘她這個天真到有天可能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笨寶貝!
但她已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
他決定徹底死心,卻意外發現所謂甜蜜家庭背後的驚人秘密……


楔子

  陰晦的雲層籠罩在大海上空,海面在逐漸增強的風勢下翻捲起一波波驚濤駭浪。

  救生艇冒著狂風巨浪在海面來回搜尋,但海象愈來愈惡劣,搜救人員不得不撤回岸上。

  「風浪太大了,我們暫時沒辦法再出海。」搜救人員委婉的告訴落海的家屬。

  「你們要收隊了,那柏勳要怎麼辦」女孩激動的緊緊抓住了他的手,不肯讓他們離開。

  明白家屬焦急的心情,搜救人員捺著性子開口,「天候太壞了,再貿然下海,兄弟們會有危險,等天氣好轉,我們會再出海搜救。」

  「可是柏勳還沒有找到……」她紅腫的雙眼眨也不眨的直盯著他,臉龐蒼白得彷彿隨時都會昏倒。

  見她抓著搜救隊員不肯放手,站在她旁邊的男子歎了口氣,溫言勸道:「別這樣,你看,風浪這麼大,又開始下雨了,這時候再出海去搜救很容易發生危險,我們先回去,等天氣好一點再來。」

  強風大雨打濕了她的臉,她渾然未覺,愣愣的擡頭覷向暗潮翻湧的海面,喃喃的點了點頭,「對,海浪好大……」

  見她同意自己的說法,男子鬆了口氣,扶著她的肩,準備帶她回去。

  她卻突然掙開他,「所以我不能留柏勳一個人在海裡,我要去救他!」說著,她已舉步朝海邊奔去。

  男子吃了一驚,立刻追上去。

  「悅心,你要做什麼?快回來!」

  她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和海浪聲,再也聽不到其它聲音,一心只想衝進海裡救回心愛的人。

  兩名救生員及時攔住了她。

  「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救回柏勳。」她焦急的想甩開被拉住的手。

  「小姐,你不能再過去,海裡很危險。」他們好言相勸近乎失控的女孩。

  「我不怕,我要救回柏勳,我不能讓他一個人留在海裡,你們放開我——」她失去理智的哭吼,完全聽不進任何人的話。

  趕過來的男子抓住她的肩,將她又拖又抱的拉回岸邊。「悅心,你冷靜一點,風浪這麼大,你就算下海也找不到大哥,只會葬送自己的命,我們先回去再說。」

  她拚命的想要掙開他的手,想到此刻還在海裡等待救援的戀人,她完全崩潰,大聲的哭喊著——

  「我不要回去,你放開我,柏勳還在等著我去救他,他還在等著我,我不能丟下他不管,你放……」她叫著叫著,突然雙眼一閉,無預警的倒了下去。

  「悅心、悅心!」男子心疼的連忙抱住她,走回停在不遠處的車裡。

第1章(1)  

  「我才離開去買個飲料,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你就被人騙走了五百塊!」青年不敢置信的吼著自己的女友。

  坐在公園的石椅上,尹悅心理直氣壯的看著站在她面前咆哮的男子。

  「那個人很可憐耶!他來這裡看醫生,結果錢包被扒,沒錢坐車回南部,又病又餓的,已經兩天沒吃飯了,他本來只跟我要一百塊想去買便當,我沒有零錢,才會給他五百。」

  聽到這話,他錯愕得瞪大了眼,「他本來只要一百,結果你給他五百?」男子有雙濃眉大眼,輪廓深邃,原本英朗的面容,因為此刻橫眉豎目,看起來顯得有些兇惡。

  「嗯。」瞥見男友的臉色有點難看,她縮著脖子輕輕點頭。

  「你是笨蛋嗎」他伸手用力的捏了捏她的圓臉。「被人騙了你還不知道,你是想氣死我嗎?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你該不會把自己賣了,還傻乎乎的在幫人家數錢!」

  「我才不會笨到把自己賣掉呢。」被扯歪了一邊的嘴,害她講話漏風,她一臉委屈的瞅著他,「好痛,你快放手啦!」他老愛捏她的臉,以後要是她的臉變形,都是他害的。

  鬆開捏著她臉頰的手,他沒好氣的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

  「你不笨,怎麼會被人騙走五百塊還不知道?這附近遊民很多,常常用這種手法來要錢,這事我前幾天不是才跟你說過,而且人家只想騙你一百,你居然給了五百。」男子無力的翻了翻白眼。

  她同情心氾濫也不是今天才開始,他已經提醒過她很多次,但她總是把他的話當耳邊風,每次都受騙。

  損失幾百塊事小,他擔心的是萬一哪天連她的人也整個被騙走,到時再說什麼都來不及了。

  「才五百塊而已,就算被騙了也沒多大的損失,但是,萬一真的如他所說,他兩天沒吃飯,我要是不給他錢,結果害他活活餓死,那怎麼辦?」

  她會一輩子良心不安,所以她寧願被騙,也不希望因為害怕受騙,而失去了伸出援手幫助別人的機會。

  聽見她的話,他臉上斂去了怒容,歎氣的揉了揉她一頭短髮。

  「以後你同情心又氾濫時要先跟我商量,被騙走錢事小,我怕你真的傻傻的連人都被騙走了。」當初他喜歡的正是她這種單純善良的個性,交往兩年,她能一直保有這樣的心,他很感欣慰,但是卻又忍不住替她擔心。

  「我才沒那麼傻。」見他不生氣了,她清甜的圓臉上漾起憨笑,親暱的挽著他的手臂,將頭枕在他肩上撒嬌。

  他打開剛買來的一罐果汁遞給她,再輕捏她紅通通像蘋果一樣可愛的臉龐。

  她喝了幾口果汁,滿足的抿了抿唇。見她有些濡濕的粉紅色唇瓣,就像沾了露水的玫瑰花瓣一樣潤澤誘人,他忍不住俯下臉,啄吻了她幾口,再輕蹭她的俏鼻。

  「悅心,等你一畢業我們就結婚。」男子嗓音低啞的說,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把她娶回家裡藏起來。

  聞言,尹悅心又羞又喜,「可是我還沒跟爸說你的事……啊,對了!我差點忘了,我星期六不能跟你去潛水了,那天是我爸六十歲生日,我跟大哥要幫他慶生。」

  「不如那天我陪你一起去幫你爸慶生。」他這個準女婿也該去拜見未來的嶽父大人了。

  她卻緊張的一口拒絕,「不行啦,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我大學畢業前我爸不準我交男朋友,他要是知道我們已經偷偷交往兩年,一定會打斷你的腿。」

  軍人退伍的父親是個很傳統又專制的男人,因為母親早逝,所以父親很嚴格的管教她和哥哥,在她父親的眼中,總認為要開始工作後才算成年,就學期間應該要用功讀書,禁止他們談戀愛。

  所以即使已跟他交往兩年多,她還不曾將他帶回家,父親更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他微微瞇起的眸裡透出不悅的神情,「你到底打算把我藏到什麼時候,才肯帶我去見你家人?」這件事他早就不滿很久了。

  他才不相信她爸見了他真的會對他怎麼樣,若是讓她爸知道她交的男朋友這麼優秀又出色,只怕高興得敲鑼打鼓歡迎他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會生氣。但她偏偏怕死了她爸,無論如何都不肯帶他回去。

  沒察覺到他的不快,尹悅心笑咪咪的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想過了,再過兩個月我就畢業,然後再等兩個月,我就帶你回去見我爸,不過你要記得哦!千萬不可以告訴我爸我們已經交往了兩年多。」

  「你居然叫我欺騙你爸?」他沈下臉。

  「我才沒有叫你騙他,我只是叫你不要告訴他。相信我,如果讓我爸知道我還沒畢業就跟你交往,他一定會很生氣,說不定還會把你趕出去,不準我再見你。」雖然懼於父親的威嚴,但她還是很愛很愛父親,不願意惹他生氣。

  「你爸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怕他怕成這樣?」她不常提她父親,偶爾提及也是語多畏懼。

  「我爸他是退役軍人,很頑固,又很霸道,只要是他說的話,都不允許我和大哥反對,可是我知道他很愛我們。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為了怕我和大哥被繼母欺負,他甚至拒絕了再婚的機會。我不想因為這件事讓他對我失望,你就配合我好不好?不要告訴他我們交往兩年多了。」她搖著他的手臂央求。

  在她那雙圓滾滾,宛如小鹿般天真無辜的黑眸盯視下,他根本就沒辦法拒絕她,只得點了點頭。

  「好吧,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他曖昧的笑了一下。

  「什麼事?」

  「以後要幫我生三個孩子……」


  哎喲!低呼一聲,尹悅心睜開迷濛的雙眼,神色呆滯了須臾,才發現自己跌下床,爬起來時,像是思及什麼,她神色激動得瞠大眼,圓亮的黑眸瞬間被淚水淹沒。

  「柏勳,你終於肯來見我了,你終於來見我了!」她臉上帶著笑,卻哭得傷心欲絕。

  四年多了,這是她第一次夢見他。當年柏勳出事後,她便不停的祈求能在夢裡與他相見,可是這麼多年來,他從來不曾入過她的夢,昨晚她終於夢到他了。

  「柏勳、柏勳,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你為什麼都不來看看我?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氣我不肯帶你去見我爸?」

  憶及醒來前的夢境,她抱著棉被,懊悔的痛哭失聲。如果當年她有勇氣帶他回去見爸爸,他就不會跑去潛水,也就不會出事了……

  「對不起,柏勳,對不起……」

  床上熟睡的小孩,似乎被她的哭聲驚醒,迷迷糊糊的半睜著眼,伸出短短的手臂拍了拍她的頭,軟軟的嗓音哄著,「馬麻乖乖,不哭哦,快睡覺覺。」

  「小然、小然,我夢見他了,我夢見他了……」抱住兒子,她整張臉全被淚水浸濕。

  「不哭、不哭,再哭哭會被老虎咬屁屁哦。」小小的手臂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頭,半睜的眼睛,抵抗不了沈重的眼皮,又再闔了起來。

  跪坐在床邊,尹悅心嗚嗚咽咽的啜泣著。

  此時剛經過她房門外的卓亞擎,隱約聽見房裡傳來哭聲,眉頭輕蹙,忍不住旋動門把開門,出聲問:「悅心,是小然在哭嗎?」

  探頭一看,竟發現是她在哭,他吃驚的走到床邊,心頭揪緊的問:「怎麼了,你怎麼哭成這樣?」

  「亞擎,我夢見柏勳了,我夢見他了!」她擡起臉,抽抽噎噎的說。

  「你夢到大哥了?」卓亞擎有些意外。

  「他終於肯入夢來見我了,他終於肯來了!」她又哭又笑,笑容裡帶著掩不去的淒楚。

  卓亞擎抽了幾張面紙遞給她擦眼淚,溫聲詢問:「那你夢到大哥什麼?」

  「我夢到他……」她怔了一下,擦著淚水的手驀然停止,「我夢到的是你大哥出事前幾天的事。亞擎,我會突然夢見以前的事,莫非意味著,他還怨著我不肯帶他回去見爸爸嗎?」

  「不會的,大哥不會因為這樣而怪你的。」

  「可是……」夢裡的情景讓她無法釋懷。

  「悅心,你認識的大哥是心胸這麼狹窄的人嗎?」

  「不是。」她輕輕搖了搖頭,柏勳脾氣是不太好,但從來不是愛記恨的人。

  「那不就是了,大哥絕不會怨你的,別想太多了。」卓亞擎溫言安撫她。

  「……嗯。」注視著眼前這張有幾分神似卓柏勳的臉龐,尹悅心輕輕的頷首。

  「我今天一早要開會,我先去公司了,如果你沒心情上班,要不要先請假在家休息?」看著她哭紅的雙眼,卓亞擎有些不放心。

  「不用了,我沒事,你去上班吧。」搖了搖頭,她努力擠出笑容,要他放心。

  卓亞擎離開後,她起身盥洗,接著準備好早餐,才叫醒兒子。

  吃完早餐,她牽著兒子下樓,走向附近的一家幼兒園。

  「馬麻,那是什麼?」經過一家店面,小然好奇的指著前面掛著的一串長長的東西問。

  「那是鞭炮。」尹悅心瞥了眼店門,門前還掛了一整排紅色的綵球,旁邊淺綠色的招牌上寫著「安家房屋中介公司」,看樣子今天剛開幕。

  小然掙開她的手,跑去摸著掛在門邊那一長串的鞭炮。

  尹悅心連忙抓回兒子,「小然,不可以這樣,等一下房子裡面那些阿姨伯伯會打小然屁股哦。」透明的玻璃門裡,聚集了不少人,正熱烈的在討論著什麼。

  「可是小然想玩。」他擡起小小的臉龐,黑亮的大眼看著她,一臉渴望。

  「鞭炮很危險,小孩子不可以玩。」尹悅心板起臉孔警告兒子。

  「那要什麼時候才可以玩?」他噘起小嘴。

  「要等小然二十歲的時候。」

  「那明天可以嗎?」他不懂二十歲要等多久。

  「明天小然還是只有四歲,不可以。」

  「那後天呢?」

  「後天小然也一樣是四歲。」

  「那小然要什麼時候才長大?」他小臉蛋上那雙漂亮的濃眉皺了起來,嘴巴嘟得更高了。

  「等你長得比媽媽高的時候就長大了。乖,下午媽媽來接你的時候,帶你去公園玩好不好?」她哄著兒子。

  「好。」聽見要去公園玩,小然瞬間眉開眼笑,忘記了鞭炮的事。


  日落時分,一輛黑色轎車停進路旁的停車格裡,自車上下來一對男女。

  「剛才看的那些喜帖樣式,你喜歡哪一張?」女子穿著一襲粉色套裝,一頭大波浪的長鬈發披在肩上,上著淡妝的臉龐透出一股精明的感覺。

  「我覺得都不錯,你決定就好。」男子轉動著手裡的車鑰匙,神情有些漫不經心。

  「我覺得銀色那張看起來質感不錯,高雅精緻。」路霓親密的挽住男子的臂彎,塗著唇蜜的水亮紅唇漾開一抹優雅的微笑。

  「好,那就選那一張吧!」男子穿著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外搭一件米色的休閒外套,身材挺拔頎長,她走在他身旁,高度只及他肩膀,顯得小鳥依人。

  兩人外形很登對,男的高大英挺,五官俊朗而深邃,女的嬌小明媚,五官明艷秀麗。

  「對了,明天九點要出外景拍婚紗照,你不要忘了。」路霓提醒未婚夫。

  「明天不行,我跟鍾先生約好了要過去看房子,如果談得順利,他可能會馬上簽下售屋的委託,把那棟房子交給我們賣。」

  她聽了不悅的嬌嗔,「我上個星期就告訴過你明天要拍婚紗,你為什麼不把時間空下來?」

  「鍾先生那邊的時間很難約,我好不容易才跟他敲到明天早上,如果再改期,說不定他會改找別家中介。」他沈吟了一下接著說:「不然我們明天下午先拍棚內,後天再出外景。」

  他都這麼解釋了,她若再為難他,便顯得任性了,壓抑下心中的不悅,她頷首道:「好吧,你跟他談完之後,打電話給我。」

第1章(2)  

  安家房屋中介公司是她表哥祈勝安五年前瞞著祈氏家族,私下出資成立的,由她擔任總經理。

  原本只有三家分店,在柏勳加入後,這四年來,安家房屋已擴展成如今擁有三、四十家分店的局面,也因此,表哥很慷慨的各給了他們兩人三成的股份犒賞他們。

  她是在與柏勳共事後,漸漸被他優秀的能力所吸引,進而愛上他,兩人從生意上的夥伴,即將結為人生的伴侶,對於他們的婚禮,她充滿了期待,所有的事情都親力親為,務必要讓二月十四日那天的婚禮完美無瑕。

  「對不起,路霓。」卓柏勳道歉,他很清楚她對這場婚禮的期待,然而他卻無法像她那樣投入,顯得有些置身事外。

  笑容再重現在她美艷的臉上,「你也是為了公事嘛!我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你放心。」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經過一家幼兒園,突然一個小孩從裡面跑了出來,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約莫三、四歲的小孩仰起的臉蛋上溢滿驚喜的笑容,軟軟的嗓音叫著,「把拔。」

  他詫異的低頭睨著這個突然抱住他的腿,半路亂認爸爸的小孩。

  「小朋友,我不是你把拔,你認錯人了。」伸手想掰開他的手,但小孩抱得有點緊,他怕硬拉開會弄傷他,只好再說:「小朋友,你快點放開我。」

  小孩擡起烏溜溜的大眼,骨碌碌的看著他,「你是我把拔呀!我是小然,把拔不認識小然嗎?」

  路霓見狀,美艷的臉上露出一抹嫌惡,不耐煩的強行扳開小孩的小手。「小朋友,他真的不是你把拔,你認錯人了。」她一向討厭小孩,也打定主意以後不生小孩。

  看看她,再看看男子,小然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把拔不要小然了,嗚嗚嗚……」

  「小然,你怎麼跑出來了?我不是跟你說過,不可以跑出來,要乖乖待在幼兒園裡等我來接你嗎?」剛到幼兒園,準備要接兒子回去的尹悅心,聽見他的哭聲,匆忙的跑過來。

  「馬麻,把拔不要小然了,嗚嗚嗚……」小然抽抽噎噎的抱著媽媽,指控站在旁邊的男人。

  聽見兒子的話,尹悅心擡起頭,剎那間,宛如遭電擊一般,整個人震住,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張大嘴,看著站在她眼前的男人。

  「柏勳!」她宛如作夢般幽喃的嗓音叫喚,雙瞳眨也不眨的注視著他,下意識的擡起手,想碰觸他的臉。

  可手伸到一半就被他避開了。

  「他是你兒子?」他一臉漠然的覷著孩子問。

  「我……是在作夢嗎」她彷彿沒聽見他的問話,直勾勾的看著他。

  「我們走吧。」瞟了她一眼,憑女人的直覺,路霓心裡閃過一絲不安,拉著他就想離開。

  他舉步要走,腿又被小然抱住。

  「把拔,你要去哪裡?」

  小然的話驚醒了尹悅心,她揚睫望住他,再看看緊緊抱著他大腿的兒子,眸光瞥見映在馬路上的影子,她一愕,驚喜的擡起眼——

  「你有影子,你有影子!柏勳,你還活著沒有死!」她激動的拉住他的手,發現他的手是溫熱的,瞬間欣喜若狂。

  他沒有答腔,漠然的神色透著一絲複雜的思緒。

  沒有察覺到他異樣的神情,她欣喜的拉起了兒子的手,興匆匆的啟口,「柏勳,你知不知道……」

  他悍然出聲打斷她的話,向她介紹他身旁站著的女子,「這位是路霓,我未婚妻,我們準備明年結婚。」

  「……」尹悅心眨了眨眼,只覺得那一瞬間彷彿有一道雷劈向她,好片刻,她才醒悟過來他說了什麼,喉嚨乾澀得幾乎擠不出聲音來,「你們……要結婚」

  「嗯。」卓柏勳沒有看她,低垂的目光覷著拉著他的手,一臉好奇看著他的小然。這孩子應該認出來了吧!他不是他爸爸,他跟弟弟亞擎長得雖然像,但還不至於神似到分辨不出來。

  震愕的看著他,尹悅心不敢相信此刻聽見的話。

  一直在旁靜觀其變的路霓親暱的挽著他的手臂,優雅的綻露一抹微笑,「我們的婚禮是在明年二月十四日,歡迎你來參加。」

  說完,她不管對方聽見了沒或做什麼反應,兀自拉著愛人離去。

  尹悅心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走的,等她回過神,已經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旁邊只有拉著她手的兒子。

  「馬麻,他不是把拔嗎?」小然困惑的問。那個人很像把拔,可是好像又不是。

  不知該說什麼,尹悅心蹲下身,緊緊抱住了兒子。


  一直到抵達家,渾渾噩噩的尹悅心才終於釐清發生了什麼事——卓柏勳沒有死,可他將要跟別的女人結婚了!

  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狠狠撞擊著她的胸口,令她一時不知該為他還活著的事開心,抑或是該為他要娶別的女人而傷心難過。

  知道他還活得好好的,沒死在那片海域裡,她真的真的好高興,她咧開了嘴笑著,但一想到他親密的和別的女人相依偎,眼眶不禁滾出了淚水。

  她就這樣一邊笑著,一邊哭著,「嗚嗚嗚,他還活得好好的沒有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可是,他要娶別人了……」

  「馬麻,你哪裡痛痛?小然幫你呼呼。」小然坐在她身邊,睜著一雙黑亮的大眼睛看著她又哭又笑,伸出短短小小的手臂拍著她的頭想安慰她。

  看著心愛的兒子,她的眼淚像壞掉的水龍頭,關都關不起來,淚流不止的搖著頭,哽咽的說:「媽媽很好,沒有痛痛,小然乖,讓媽咪哭一下就好。」

  小然想了想,接著咚咚咚的跑去拿來一根棒棒糖,塞進她手裡。

  「馬麻,小然最喜歡吃的巧克力棒棒給你吃,你不要再哭了,鼻涕都跑出來了,好醜。」他抽來面紙,想學馬麻在他感冒時幫他擤鼻涕那樣幫她擦拭。

  尹悅心索性一把抱住兒子小小的身子,邊哭邊泣訴,「小然,為什麼會這樣?他既然沒有死,為什麼不回來找我?為什麼不讓我知道?為什麼?他還說要跟別的女人結婚了,你有沒有聽到?他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嗚嗚嗚嗚……」

  「馬麻乖,我們來看海綿寶寶。」她問的問題小然完全聽不懂,自然也無法回答,只能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倣傚以前馬麻哄他的模樣,哄著哭得傷心的馬麻。

  下班回來的卓亞擎,一打開門,看見的就是眼前這幅景象。

  眉心一皺不解的問:「悅心,發生什麼事了?」

  「把拔,馬麻哭哭。」看見他,小然立刻跑過去,將他拉過來。

  「亞擎,柏勳沒有死,他沒有死,你知不知道?」噙著淚,尹悅心神情激動的站起來。

  「大哥沒有死?這怎麼可能」當年雖然沒有找到大哥的遺體,但是搜救隊也說了,在那樣惡劣的天候,大哥凶多吉少。

  「是真的!我今天去接小然的時候遇到他了,他還說、還說他要跟別的女人結婚了。」說到這,她又低下頭,聲音愈來愈小。

  「你會不會認錯人了?」卓亞擎狐疑的問。

  她用力的搖頭,「我沒有認錯人,站在他身邊的女人也叫他柏勳,他自己也承認了。」

  「既然大哥沒死,那這些年來他為什麼不回來?也不跟家裡人聯絡?」他納悶的提問,對她的說詞還是心存懷疑。

  「我不知道。」一臉茫然的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這個答案。

  「你有留下他的聯絡電話嗎?我直接打電話問他。」卓亞擎還是不太相信她遇到的那個人真的是大哥。

  「沒有,他跟那女人走了。」跌坐在沙發上,尹悅心這才開始懊惱,自己竟然沒有留下他的聯絡方式,就那樣讓他走了,以後要去哪裡再找人。

  卓亞擎沈吟了一下問:「你是在哪裡碰到他的?」

  「在小然幼兒園前面,」像想到什麼,她突然跳起來,「我再去那附近看看,說不定還會再遇到他。」

  卓亞擎一把拉住要衝出去的她,「你在家陪小然,我去附近問問看。」

  「可是……」她急著想再見他一面,想把心裡的疑惑一次問個明白。

  他溫聲安撫焦急的她,「我長得跟大哥很像,那附近的人看到我這張臉,說不定會想起什麼。你在家裡等,一打聽到消息,我立刻回來告訴你。」

  尹悅心這才點頭答應,「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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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6-14 11:56:35

第2章(1)

  「金屋書局」位於一棟四層樓的一、二樓,一樓是圖書,二樓是文具,三、四樓則是房東自己住。

  尹悅心搬來一箱書,正一本一本的將新書上架。

  人要往前看,不要一直回頭看,一直眷戀過去的足跡,就無法邁步向前走!她不停的在心裡默念著這段在書上看到的話,阻止自己再胡思亂想。

  將新的字典全部上架後,她推著箱子準備移到另一邊的小說區,剛才上架的一本字典突然掉下,砸到了她的腳,痛得她齜牙咧嘴的蹲下身,驀然間,一聲歎息在她耳畔響起——

  「唉!你怎麼還是這麼笨,放個書都會被砸到。」

  那道熟悉的嗓音一竄入她耳裡,她再顧不得疼痛,霍然擡起頭,眸心裡映入一張深邃俊朗的面孔。

  「柏勳!」她眼底閃過驚喜,但是下一秒,想到亞擎昨天回來轉告她的那些話,眸裡的喜悅宛如被冷水澆熄的火焰,瞬間熄滅。

  他撿起掉落在她腳邊的字典放回架上,見她瞬也不瞬的看著自己,他沈默須臾,忍不住出聲道:「你還發什麼呆,把鞋子脫了,看看有沒有受傷。」

  「喔。」她呆愣的應了聲,順從的脫下鞋子。

  他扶她靠著書架,擡起她的左腳檢查,「拇指有點紅,待會兒可能會腫起來,你等一下先去塗點消腫的藥膏。」

  看著他那兩道濃黑的眉毛皺了起來,尹悅心有種錯覺,彷彿又回到了昔日的時光,每當她不小心受傷時,他就會這樣皺眉,叨念她的粗心大意。

  卓柏勳擡眼正好迎上她凝視的眸光,深黑的瞳眸裡掠過一抹複雜的思緒,他別開眼,旋身要走。

  「你要去哪裡?」她下意識的脫口叫住他。

  「樓上。」淡漠的丟下這句話後,他朝樓梯走去。他跟屋主約好了,在書局二樓的辦公室見面,商談賣房子的事。

  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尹悅心還癡癡的收不回目光,直到另一名書局的女同事小潔走過來,叫了她一聲——

  「悅心,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搖搖頭,尹悅心收回注視,推著裝著新書的紙箱走向小說區。

  剛開店,還沒有什麼客人上門,小潔跟著她走過去,留意到她浮腫的雙眼,她試探的問:「欸,悅心,你眼睛腫腫的耶,該不會是昨晚大哭一場吧?」

  她什麼都沒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安靜的將新書一本本上架。

  見她一臉不想說話的模樣,小潔也沒再追問,拍拍她的肩,「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說完,她推了推鼻樑上那副紅框的眼鏡,走回收款機前,繼續翻看最新一期的時尚雜誌。

  同事離開後,尹悅心站在一本書前,木然的回想起昨夜亞擎回來後,告訴她的那些話——

  「四年多前,大哥被洋流衝到了東部,剛好被經過那裡的一艘私人遊艇救了。」

  聽到這裡,她忍不住問:「他既然沒死,為什麼不回來?」

  「大哥雖然沒死,但他昏迷了兩個多月,這段期間,是路霓陪在他身邊,悉心的照顧他,大哥醒來後,他們兩人不知不覺間便產生了感情。」

  「你是說……柏勳愛上了她」她臉色蒼白的屏住了呼吸。

  「悅心,你別怪大哥這麼輕易就移情別戀,人在患難時,感情特別脆弱,這時有個人日夜陪伴在身邊照顧自己,很容易動情。」

  「就算他不要我了,至少也該回來告訴我一聲呀!他怎麼能什麼都不說?明明人還活得好好的,這四年來卻音訊全無,讓我們以為他喪生在那片海域裡,為他痛哭、為他傷心,他怎麼可以這樣」她心痛的質問。



  知道她還是很在意卓柏勳,他心中流過一絲酸處,「大哥可能是覺得難以面對你,所以才什麼都不說,他跟路霓明年就要結婚了,悅心,忘了他吧!」握住她的手,卓亞擎滿臉深情的接著說:「既然他還活得好好的,而且人生的規劃裡已經不再有你,你也別再對他念念不忘,往後該好好的為自己而活。」

  「忘了他……」她茫然的看著卓亞擎,這四年來,思念卓柏勳早已成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那種思念已鏤刻進她的骨血裡,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忘記他。

  她臉上流露出來的那種心痛和無助,令卓亞擎心疼的將她摟入懷裡。

  「你想哭就好好哭一場吧!就當這是最後一次為他掉眼淚,明天開始,就不要再想他了。」

  她大哭了一場,哭完後,下定決心,不再去想他。

  可是他今天為什麼一早就又出現在她面前,是存心來考驗她的決心嗎?

  明明已經決定不想了,但是看見他,她還是忍不住想再多看他一眼,從昨天遇到他後,她的心就不曾平靜,彷彿四年多前他出事那天,海面上那波濤翻湧的海浪,不斷的剛烈起伏著。

  這四年來,她曾經只奢望在夢裡能見他一面,豈知,他根本沒死,又怎麼可能入她的夢。

  只是,他怎麼能這樣瞞騙她?

  不愛她了,大可以告訴她一聲,她不是那種會糾纏不清的人,她會放手讓他離開,這樣不明不白的讓她誤以為他已經死了,真的太過分了!

  這時,樓梯上走下兩個人——

  「卓先生,那這件事就拜託你了。」

  「沒問題,房子的事,我會盡快幫你處理好。」

  卓柏勳與屋主並肩步下樓,看也沒看她一眼,便逕自往外走。

  注視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尹悅心浮腫的眼眶又忍不住紅了。他把她當成陌生人,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悅心,我伯父要把這棟房子賣掉了。」一名約莫四十幾歲的女子走到她身邊,愁眉苦臉的歎著氣。

  聽見她的話,她愣愣的回神覷向她,「為什麼?房東自己不是也住在三、四樓嗎?賣掉了這裡,他們要住哪?」

  「他大兒子做生意虧了不少餞,需要資金周轉,所以他準備賣掉這棟房子,籌現金給他兒子。賣掉房子後,伯父伯母打算搬回南部跟小兒子一起住。」女子歎道。

  「那書局怎麼辦?」尹悅心關心的問。

  「只好另外找地方了,若是找不到適合的,也只能收起來了。」開店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地段,若地段不好,開什麼店都不會賺錢,這裡地段好又鄰近學區,再要找一個這麼好的地段只怕很難,她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對了,悅心,你也幫我留意看看有沒有適合的地點。」

  「好。」尹悅心一口答應下來,她很喜歡這家書局的工作環境,跟店長鍾姐和其他同事也都相處得不錯,實在捨不得這裡就這樣收起來。

  鍾姐離開後,小潔走過來,將手上的一隻盒子遞給她,「悅心,這給你。」

  「這是什麼?」她接過,不解的問。

  「消腫藥膏,就在你跟鍾姐說話的時候,剛剛來找房東一起出去的那個男人又走回來,拿了這盒藥膏要我轉交給你。」小潔好奇的問:「他給你這藥膏要幹麼?」

  垂眸看著藥膏,尹悅心想起剛才她的腳指頭被字典砸到的事。

  她脫下鞋子,方才被砸到的腳拇指真的腫起來了,她打開盒子,挖了一坨藥膏蹲下去擦著。

  浮腫的眼眶不禁刺痛了起來,他都已經不要她了,幹麼還要對她這麼好,幫她買藥膏?

  杵在一旁的小潔留意到有幾顆透明的水滴滴到地板上,她推了推臉上那副紅色的鏡框問:「悅心,腳很痛嗎?要不要去看醫生?」嘴上這麼說,她心裡卻有些明白,悅心痛的或許不是腳,而是心。

  她搖搖頭,「不用了,我沒事。」

  「我覺得他跟你老公長得滿像的,他們兩個人該不會是兄弟吧?」小潔試探的問。

  怔愣了下,尹悅心才點頭,「嗯,他是亞擎的大哥。」剛才在聽見小潔提到她老公時,她有一瞬間不明白她指的是誰,隔了兩秒才想起,在外人眼裡,她和亞擎是一對夫妻。

  當年亞擎為了幫她應付父親那一關,才會娶她,但當初他們兩人約定好了,這個婚姻有名無實,亞擎可以完全不受婚姻的約束,自由的去結交和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孩。

  若是有一天,他有了想要娶的女孩,他們立刻辦理離婚的手續,讓他恢復單身的身份。

  但這四年多來,他不曾提過離婚的事,他很疼小然,也對她很好,她一直把他當成家人,她從不知道他對她竟是——

  「悅心,我喜歡你,當初之所以娶你完全是發自真心,我一直在等你忘掉大哥,有朝一日能愛上我。現在大哥沒死回來了,我應該把你還給他才對,可是他身邊已經有了別人,你是不是能試著接受我,讓我們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

  回想起昨夜他對她說的話,看著她時那炙熱的目光,尹悅心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才好。

  她很喜歡亞擎,可是那種喜歡跟對柏勳的喜歡是不一樣的,那就像對家人一樣的喜歡,不是愛,所以從結婚那一刻開始,她就不曾想過要跟他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而且她一直認定,亞擎娶她只是為了幫她解決困難而已。

  「我會給你時間,不會逼你,你可以好好考慮。」

  這是昨晚亞擎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悅心,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見她走神,小潔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呃,對不起。」尹悅心收拾散亂的思緒,抱歉的看向小潔。

  「算了、算了,你今天心情不好,我跟你說什麼你大概都沒心情聽,等你心情好一點再說吧!」揚揚手,小潔走回收銀台。

  她離開後,尹悅心慌亂的想著,她該考慮亞擎說的事嗎?但她現在心情亂糟糟的,根本沒辦法去想這件事。


  「馬麻,今天任老師給我兩顆愛心哦,還有一根棒棒糖。」小小的臉蛋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真的,小然好棒哦!」尹悅心低頭在兒子臉上親了一口,牽著小然的手,走向附近的社區公園。

  「我的棒棒糖可以分給馬麻一半哦!」從小書包裡拿出那根棒棒糖,小然大方的說。

  「謝謝小然,馬麻現在不想吃,都給小然吃,不過等一下就要吃晚飯了,留著明天再吃,好嗎?」

  「好,馬麻。我要去坐恐龍搖椅。」

  「好。」替兒子拿著小書包,尹悅心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著兒子爬上紅色恐龍造型的彈性搖椅,坐在上頭左搖右晃,小臉笑得好開心。

  凝視兒子臉上那雙酷似某個人的濃眉大眼,跟那個人一樣,兒子笑起來雙眼會瞇成半月形,生氣的時候,他那雙又黑又濃的眉毛會皺成一團。

  當年就是為了小然,她才會嫁給亞擎的,為了她懷孕突然要結婚的事,爸爸曾痛斥她一頓,甚至氣到放話說,他絕不會去參加她的婚禮。

  但是公證結婚那天,爸爸還是來了,他板著臉警告亞擎,如果日後敢欺負她,他就打斷他的腿。

  還說,他女兒的婚禮絕對不能這麼寒酸就解決,堅持要替他們舉辦一場隆重的婚宴。

  婚禮上,爸爸牽著她的手走向紅毯的那一端,將她交給亞擎,那時她再也掩不住酸楚的心情,淚流滿面,所有的人都以為她是捨不得離開父親、離開家裡,只有亞擎明白她的痛。

  「爸爸,亞擎沒有欺負我,欺負我的是另外一個人。」陷在回憶裡的尹悅心喃喃的道。

  小然突然跑過來拉著她的手。「馬麻,那裡有狗,我要拿麵包給它吃。」他興匆匆打開小書包,拿出下午沒有吃完的點心,匆匆朝狗兒跑去。

  她擡頭一看,發現那只土黃色的狗在小然走過去後,驚惶的往後退了幾步,警戒的豎直了耳朵,露出了尖銳的犬齒,她連忙起身走過去。「小然,不要太靠近它,免得嚇到它了。」

  「可是我想摸摸它。」小然拿著麵包引誘它,「狗狗快點過來。」

  「它不敢靠過來,可能有點怕人,你把麵包丟給它就好了。」

  「噢。」小然拿起麵包丟過去。

  狗兒誤以為他要打它,冷不防齜牙咧嘴的撲了過來,見狀,尹悅心趕緊抱起小然。小腿頓時被撲過來的狗兒咬了一口。

  得逞後,狗兒立刻逃之夭夭。

  「壞狗狗,咬馬麻!」小然跳下地,氣憤的追著狗兒跑。

  「小然,快回來,不要追了。」怕狗狗再咬他,尹悅心叫喚著兒子。

  「不行,它壞壞,咬馬麻,我要打它屁股。」小然生氣了,他不準任何人欺負他馬麻。

  「小然,聽話快點回來,它不是故意要咬媽媽,它是被嚇到了,你快回來。」

  小然沒有聽她的話,只顧追著狗兒跑,受傷的她只得追上去。

第2章(2)  

  看見小然追著狗兒朝馬路跑過去,這時一輛車正以極快速度駛過來,眼見就要撞上小然,她滿臉駭然驚恐的大叫——

  「小然!」

  吱——輪胎摩擦路面的尖銳煞車聲響起,尹悅心的心臟在那一瞬間幾乎停止跳動。

  只見駕駛滿臉怒容的推開車門下車,不由分說的一把抄起小然,狠狠痛揍了一頓他的小屁股,揍得小然哇哇大哭起來。

  「還哭,你知不知道剛才要是我沒有及時煞住車子,你現在就不是站在這裡,而是躺在車輪下了。」卓柏勳怒斥。

  「馬麻、馬麻……把拔壞壞,打小然……」小然一邊哭,一邊控訴他的罪行。

  凍凝的血液重新流動,尹悅心急忙上前,心疼的抱回小然。「你不要再打他了。」

  卓柏勳陰沈著一張臉吼她,「你也該打,你是怎麼帶小孩的,放任他在馬路上亂跑,會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我現在不教訓他,你是不是要等到他被車撞死了再來哭!」

  「我……」才想出聲解釋,她剛才被狗兒咬到的小腿突然一陣抽痛,踉蹌了下,所幸他及時伸手穩住她的身子,才沒跌倒。

  「你怎麼了?」卓柏勳敏銳的察覺到她有異樣。

  「我的小腿剛才被狗咬了一口,有點痛。」

  「被狗咬了?你真是……都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這麼笨,今天早上被書砸到腳,現在又被狗咬!」

  「……」她委屈的咬著唇辦沒有辯解,反正在他心裡她就是笨嘛!

  「哪一腳?」卓柏勳冷聲問。

  她指了指右腳。

  卓柏勳彎下身掀起她的褲管,果然在她白皙的小腿上看到一個滲著血絲的傷口,二話不說,他就將她和小然塞進車子裡。

  「你做什麼?」尹悅心一臉錯愕。

  「帶你去醫院打針。」他驅車上路。

  聽見打針,她眼瞳縮了下,小然更是恐懼的用力搖頭。

  「馬麻,小然不要打針。」

  「不是你打針,是你媽媽打針。」卓拍勳透過後視鏡看了小然一眼。

  「那個……不用了,只是一點小傷,我回家擦個藥就好了。」她和小然緊緊抱在一起,好像他們要被抓去賣。

  「你有沒有一點常識,萬一那隻狗有狂犬病怎麼辦?」他忍不住揚高音量斥責。

  「不可能啦,台灣已經很久沒有傳出有狂犬病了。」她辯解。

  「那也要打針破傷風,以防感染。」他肅著一張臉,堅定的況。

  「不會有事的啦,你放我下來,我要帶小然回家。」分開的這四年,他們不曾見面,可這兩天不管走到哪裡都會遇到他,既然他要娶別的女人,就不該來攪亂她平靜的生活。

  卓柏勳回頭橫了她一眼。「你連被狗咬都不怕了,還會怕打針嗎?」

  他知道她怕打針,以前有一次她得了重感冒,怎麼樣都不肯讓護士幫她打針,是他強迫的按著她,護士才得以順利打了針。

  「我哪有不怕被狗咬,是那隻狗突然咬我,我來不及躲才會被它咬到的。」聽他的口氣,好像她很愛被狗咬似的,不過對她而言,打針比被狗咬還要可怕得多,眼睜睜看著那一根尖利的針插進自己的皮膚裡,光想,她整個心臟都縮了起來。

  小然也幫腔說:「是狗狗不乖要咬小然,馬麻抱小然,才會被狗狗咬。」

  「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去打針破風傷,你也不希望將來傷口感染,然後引發蜂窩性組織炎,弄到最後不得不截肢吧!」透過後視鏡看著小然窩在尹悅心懷裡,不知為什麼,他愈看愈礙眼。

  聽他說得這麼嚴重,尹悅心也不敢再反對,但她更明白的是,以他的個性,他決定的事就不容人反對,所以說再多也沒用。

  她抱著小然安靜的坐在後座,須臾,想起一件事,她出聲問:「啊,你今天去書局是要幫房東賣房子嗎?」

  「嗯。」

  「你能不能勸他不要把房子賣掉?」

  「為什麼?」他微皺起眉問。

  「房子被賣掉,鍾姐的書局就得要被迫搬走,若是一直找不到好地點,針姐就要把書局收起來了。」想起鍾姐的好,她就捨不得。

  「只要你能拿出八千萬借他,我可以勸房東不要賣房子。」他淡然的說。

  「八千萬?我哪有那麼多錢?」

  「那就沒辦法了,他等著這筆錢要給他兒子周轉。」避了她四年,這短短兩天裡卻意外的遇見了她三次,原以為早已不會再生起波瀾的心,卻像大風刮過一樣,震盪出了隱藏多年的種種感覺,那是一種夾雜了愛恨怨嗔的複雜情緒。

  他冷淡的語氣,讓尹悅心聽得很不舒服,她不再說話,低頭看著安靜窩在她懷裡的兒子,見他闔著眼似是睡著了,她伸手輕撫著他臉上那對黑濃的眉毛。

  片刻,卓柏勳啟口,「我可以幫你們另外找個合適的地點。」話一出口,他就反責自己,他真的很犯賤,還是見不得她難過的模樣。

  「什麼?」她愣了一下,沒聽清楚他的話。

  「我可以幫你們書局另外找個合適的地點。」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他心裡的另一個聲音卻在警告他——卓柏勳,你清醒一點,你這四年來處心積慮的避開她是為了什麼,你忘了嗎?你現在在做什麼?你還想讓自己再陷進去嗎?

  「真的嗎?謝謝你。」尹悅心由衷道謝。

  「那家書局又不是你開的,你這麼擔心幹麼?」

  「鍾姐對我很好,我希望能多少幫她一點,而且那家書局的環境和同事我很喜歡,實在捨不得它就這樣收起來。」說著,發現他停下車,她往窗外一看,前面就是一家診所。

  卓柏勳下車替她打開車門,她咬著唇辦坐在車裡,就是不肯下來。

  「你是要我抱你出來嗎?」他雙手橫胸等在車門邊。

  「小然睡著了。」她噘起嘴找借口,想試著免去挨這一針。

  他探身進去,從她身上抱走孩子,接著不容置疑的對她說:「小然我抱著,快下車,我還有事,只有十五分鐘的時間。」

  「那你先去忙你的事,我……」看見他厲眼瞪著她,她閉上嘴不情不願的爬下車,走進診所。

  「護士小姐,她被狗咬了,要來打破傷風。」

  「好,有帶健保卡嗎?」

  「沒有,那我下次再來。」她趁機想走,可身後站著一堵肉牆擋住她的去路。

  「我們自費。」卓柏勳警告的瞪了她一眼,然後對護士小姐說。

  不久,尹悅心在卓柏勳的監督下,走進診間打針。

  看著細細的針頭插進皮肉裡,她痛得齜牙咧嘴,眼裡可憐兮兮的噙著兩泡淚。

  卓柏勳別開眼,不去看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以及至今還能勾動他心緒的眼神。

  該死的,都四年了,他還是對她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原來真正沒長進的人是他。他有些心煩的走了出去。

  他抱在懷裡的小然突然張開眼,揉了揉眼睛,叫了他一聲,「把拔。」

  他胸口猛地一窒,惡聲惡氣的說:「你給我看清楚,我不是你爸爸!」

  「你是把拔。」軟軟的嗓音十分肯定。

  「我不是。」

  「你是我把拔,把拔壞壞,打小然屁股。」記起剛才的事,他生氣的噘嘴控訴。

  「我說我不是你爸爸,你沒聽見嗎?」這個笨小子,不愧是她生的兒子,連自己的爸爸都分不出來,簡直笨死了!

  「你是把拔,把拔壞壞!」見他一再否認,小然扁著嘴,準備要擡出他的武器——哭聲來懲罰他。

  「不準給我哭!」卓柏勳在他即將哭出來的那一瞬,沈下臉吼了他一聲。

  小然被吼得嚇了一跳,頓時縮回了眼淚。

  「你真是笨死了,連自己的爸爸都認不出來,真不知道你媽到底是怎麼教你的。」

  打完針走出來的尹悅心剛好聽見他的話,她清甜的臉龐透著一絲怒氣,走過去一把抱回兒子。

  「真是對不起,我不會教小孩!」丟下話後,她生氣的抱著小然走到路邊,招了輛計程車坐上去,便揚長而去。

  留下卓柏勳一臉陰沈的站在診所前。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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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6-14 11:57:21

第3章(1)  

  帶小然回到家,換了拖鞋進屋,放好鑰匙,尹悅心擡起頭覷見兒子,他正朝擺在客廳裡的一張照片合掌拜了三拜,她先是一怔,接著走過去拿起那張遺照。

  「小然,以後都不要再拜了。」

  看見她拿著照片走進廚房,小然跟在她後面問:「馬麻,你要把把拔拿去哪裡?」

  「拿去燒掉,他人還活得好好的,沒有死,不用再留著這種照片了。」

  「不可以把把拔燒掉!」小然趕緊搶回把拔的照片,護在懷裡。

  她蹲下來捺著性子告訴兒子,「小然,把拔還活著,不需要這種照片了,讓媽媽拿去燒掉。」

  以前以為柏勳死了,她留下他的照片,好讓小然記得他的面容,這些年來,她每天早晚都教小然對著他的照片合掌拜三拜。

  她想,小然一定早把他的容貌深深的烙進自己小小的腦袋裡,所以才會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便認出他,抱著他的腿叫他把拔。

  小然將照片抱得更緊,不肯放開,「不行,把拔是小然的,不可以燒掉,把拔會痛痛。」

  「小然,你知道這個把拔跟每天回家的那個把拔不一樣嗎?」

  「知道呀,馬麻不是說,小然有兩個把拔。」

  小然果然知道,他一開始就認出他了,尹悅心憐愛的摸摸他的頭,「可是他打你屁股,又罵你,你還喜歡照片裡的把拔嗎?」

  「喜歡呀,他是小然的把拔,可是把拔為什麼都不回來跟小然住在一起呢?」

  他歪著小腦袋,滿臉困惑。

  「他要結婚了,不能跟我們在一起。」說出這句話,尹悅心鼻頭有些發酸。

  「馬麻,什麼叫結婚?」小然純真的臉上顯露出疑惑。

  「就是他要跟別的阿姨住在一起。」她眼眶又再度濕潤起來。

  「那他為什麼不跟我們住在一起?」小然天真無邪的再問。

  「因為他……」不喜歡媽媽了,他愛上了別的女人——這句話當著兒子的面,她況不出口。

  看見她眼眶紅了起來,小然踮起腳尖,扶著她的臉,朝她的眼睛用力吹了一口氣,「馬麻,你眼睛又痛痛嗎?我幫你吹吹。」

  昨天她抱著小然哭,小然嚇到了,她只好騙他說她是眼睛痛,然後小然就朝著她的眼睛吹氣,天真的以為這樣吹一吹眼睛就不會痛了。

  今天看兒子又貼心的想幫她吹氣,尹悅心抱住兒子,親了親他的額頭,逼回眼淚,擠出笑容,「小然好乖,媽媽的眼睛不痛了。」

  她牽著兒子的手走回客廳,看見剛下班回來的卓亞擎,想起自己還沒做晚餐,連忙說:「亞擎,晚上吃麵好不好?」

  「好。」卓亞擎點點頭,放下公事包。

  小然擠到他身邊,軟軟的童音叫了聲,「把拔。」

  他露出疼寵的笑意,抱起小然坐在腿上,指著他拿在手裡的照片,柔聲問:「小然,你拿著這張照片做什麼?」

  「馬麻要把把拔燒掉。」小然嘟起小嘴告狀。

  卓亞擎微訝的覷向尹悅心。

  尹悅心解釋,「既然他還活著,就不用再留著這種照片了,我想把它拿去燒掉,可是小然不肯。」

  「這些年來,你每天都教小然早晚對著大哥的照片拜三拜,應該是拜出感情了,也難怪小然不肯讓你拿去燒掉。」卓巨擎朝她使了個眼神,示意她晚一點等小然睡了再燒。

  「小然認得他。」她突然說。

  「什麼?」

  「他認得柏勳,他叫他爸爸。」

  卓亞擎沈吟了下說:「小然一出生,你就讓他看大哥的照片,看了這麼多年,只怕對大哥的容貌早就記得非常清楚。」說到這裡,他遲疑的微微一頓,「你……打算跟大哥說小然的事嗎?」

  尹悅心垂下眼,沈默了須臾才說:「他要結婚了,我不想造成他的困擾。」

  卓亞擎握住她的手,「沒有他,這些年來,我們一家三口不也過得好好的?既然他已經要另組一個家庭,這件事,我們就把它當成永遠的秘密吧!」

  「可是這對你不公平。」尹悅心正色的表示。

  「怎麼會?」他微笑的看著她問。

  「若是你以後有了喜歡的人,要怎麼跟人家解釋小然的事?」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而令他日後為難。

  他將小然放到一旁的沙發上,起身,雙手按在她的肩上,神情是罕見的嚴肅。

  「悅心,我昨天說了那麼多,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我喜歡的人一直只有你,我一直在等你淡忘大哥,從失去他的悲傷裡走出來,現在知道他沒有死,而且另有所愛,我希望你能收回放在大哥身上的心,接受我對你的感情。」

  尹悅心有些手足無措,不敢看向他。「我……亞擎,我一直不知道你對我抱持著這樣的感情,我以為,你只是為了幫我度過我父親那一關,所以才娶我。」

  不讓她逃避,他擡起她的臉,正色而深情的娓娓說道:「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對你有好感,可是那時你是大哥的女朋友,我不敢有非分之想,大哥出事後,為了要留下小然,你來找我想辦法,那時我之所以提出跟你結婚的辦法,完全是發自內心,我想代替大哥照顧你,甚至替他愛你。」他眼神堅定的望著她,希望她能回應自己的心意。

  「亞擎……」她真的很感激他,當初若沒有他,她不敢想像自己能不能留下小然。

  若讓父親知道她未婚懷孕,且孩子的爸又不能擔起責任,一定會逼著她去拿掉孩子,父親絕對不會允許她未婚生子,那時是他陪著她回家,向父親提親,為此還挨了爸爸一頓揍。

  這四年來朝夕相處,她早已把亞擎視為家人,有了深厚的感情,只是這樣的感情能不能轉為愛情,她不知道。

  「亞擎,這幾年來多虧有你,我和小然才能安穩的度過這幾年,我很感謝你,但……」

  見她一臉為難,他截住她的話,不讓她說下去,「悅心,我要的從來就不是你的感謝,你不用急著回答我,我不會逼你,等你想清楚再答覆我。」說完,他抱起小然,「我去幫小然洗澡。」

  尹悅心已經夠亂的心,現在就像一團找不到線頭的毛線,糾結不清。

  突然之間,原本以為早已喪生的人還活得好好的,而相處四年,猶如親人的人,卻突然向她告白,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亂了方寸,不知該怎麼面對才好。


  修長的手指飛快的敲動著鍵盤,從資料庫裡搜尋到幾筆資料,卓柏勳拿起筆,在紙上寫下地址電話。

  起身後想到什麼,他再撥了一通電話。

  「……對,那附近一帶的店面,大概要六十到八十坪大小。好,若有消息再打給我。」

  「卓大哥,你要出去呀,路姐說晚一點會過來跟你一起去試穿婚紗耶。」助理小妹見他朝門外走去,連忙提醒他。

  「我出去一下,跟路霓說我七點半就回來。」丟下話,他便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驅車看了幾家準備要出租的店面,回去時,車子經過一家幼稚園門口,瞥見有個小孩將整張小臉貼在柵欄上張望著外面,他忍不住停車,下車走過去。

  「小鬼,你怎麼還在這裡沒回家?」已經快晚上七點了,空蕩蕩的園裡沒有看見其他的小朋友。

  「把拔。」看見他,小然臉上漾開大大的笑容,「你來看我嗎?」

  「不是,我剛路過。」說完,再糾正他,「我說過了我不是你把拔,以後不要再叫我把拔了。」他曾幻想過和她共組家庭,生幾個小蘿蔔頭,是她先背叛了他!

  「可是你明明是我把拔。」見他又否認,小然生氣的瞪著他。

  懶得跟個小孩為這件事糾纏個沒完,卓柏勳揮揮手,「算了,你媽媽怎麼還沒來接你回家?」

  「馬麻書局有個同事生病了,今天會晚一點來。」小然伸出小手,拉了拉他的衣服,軟軟的童音帶著奐求,「把拔,你帶我去昨天那個公園好不好?」

  「你去哪裡幹麼?」

  「我要去找昨天咬馬麻的狗狗,它壞壞,我要打它屁股。」

  聽了他的童言童語,卓柏勳不由得多看他一眼,「你要去打它?你不怕它咬你嗎?」

  「小然才不怕它,它不乖,亂咬馬麻,害馬麻要去打針針,我要打它屁股,教它以後不可以再亂咬人。」他擡起稚氣的臉龐,一臉認真的表示。

  他說的理由讓卓柏勳沒有辦法拒絕,因為他也很想修理那只咬了尹悅心的狗。

  「小然,你在跟誰說話?」一名長髮女子走了過來。

  「任老師,我在跟我把拔說話。」

  「你把拔?」任老師有些詫異的打量了一下卓柏勳,她見過小然的父親幾次,這個人雖然長得滿像的,但並不是小然的爸爸。

  小然笑瞇瞇的接著說:「任老師,我有兩個把拔哦!」

  卓柏勳遞出自己的名片自我介紹,「我是小然的伯父,他爸爸是我弟弟。」

  「原來是這樣呀,卓先生你好。」怪不得他們兩人長得這麼像,不過按輩分小然應該要叫他伯伯不是叫爸爸吧!雖然心裡納悶的這麼想著,任老師禮貌的沒有再多問什麼。

  「任老師,把拔要帶我去公園,等一下再回來,可以嗎?」小然仰起臉問。

  「好,不過不要去太久,你媽媽再過半小時就會來接你了。」任老師打開門鎖,讓他出去。

  「好,把拔我們走吧!」走出大門,他軟軟的小手興奮的牽住卓柏勳的手,帶著他往附近的公園走去。

  他真是瘋了!卓柏勳忍不住這麼想,這個時候他應該趕回公司陪路霓去試穿婚紗才對,而不是帶一個小鬼到公園找一隻狗報仇。

  明明只想避他們避得遠遠的,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相見,為什麼這兩、三天卻總一再見到他們?就算見到了,他也該一走了之,不該再跟他們有任何牽扯,為什麼他的雙腳就像被黏住了似的,走都走不了。

  還為了她的一句話,就四處奔波的尋找適合開書局的店面。

  可惡!他以為自己已經能做到無動於衷,卻在見到她後,讓這四年來的一切努力全破了功。

  就近她的兒子都能牢牢的牽動他的心神,看來這四年來他白混了。

  如果他能再理智一點,他就該甩開這小鬼的手,可是,望著小鬼乞求的眼神,他的理智便薄得像一張衛生紙,一戳就爛,根本完全發揮不了作用。

第3章(2)  

  卓柏勳還是任由小然把他帶到了昨天的那個公園。

  一到公園,小然就到處找著昨天的那隻狗。

  「巴拔,你也幫忙小然找。」

  這座公園就這麼點大,卓柏勳望了一眼就全看遍了,那隻狗根本不在這裡。

  「它不在,我們回去吧!」他不由分說牽著他就往回走。

  「它為什麼沒有來?」沒找到狗兒,小然很失望,但還是乖巧的跟著他走。

  「它回家吃飯了。」他隨口說。

  「那它明天會來嗎?」小然仰起小臉覷向他。

  「不知道。」他漠然的回答。

  「把拔怎麼不知道?」對這個答案小然不太滿意。

  「我又不是那隻狗,怎麼會知道。」他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

  「那星期五小然生日,把拔會送小然生日禮物嗎?」話題突然一轉,小然興奮的問。

  這小鬼,這麼小居然就懂得討禮物了。「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我想要一架戰鬥飛機,把拔可以送給我嗎?」他黑亮的大眼帶著期待的眼神骨碌碌的看著他。

  「我……」

  「柏勳。」路霓自路旁的一輛車裡下來,然後朝他們走了過來,望見他牽著的小孩,不禁微微皺起了畫得精緻的秀眉,「你怎麼會跟這小孩在一起?」

  「我剛才經過這裡,他叫我帶他去公園找狗。」回答完,卓柏勳納悶反問:「你怎麼會來這裡?」他記得他們約在總公司碰面。

  「我正準備要回去,經過這裡剛好看見你。」路霓的眼神停在小然臉上幾秒鐘,才看向他,「你這個時候還在這裡,不會是忘了我們約好了要一起去試穿婚紗的事吧?」

  「我沒忘記,你不也還沒回公司?」聽出她語氣中帶著輕斥,他立刻駁斥。

  「我剛跟分店的人談完事情,正要回去。」從前天在這裡遇見尹悅心開始,她就隱隱感到不安,所以在聽見公司小妹轉告她說,他要晚點回公司時,她就忍不住繞到這裡,果然看見他在這裡。

  卓柏勳將小然送進了幼稚園,小然拉了拉他的手追問:「把拔,你會送小然戰鬥飛機嗎?」

  「嗯。」卓柏勳已經懶得再去糾正他的稱呼了,隨口應了聲。

  見他要走,小然不放心的再次叮嚀他,「把拔,你不要忘記了哦!」

  「知道了。」卓柏勳揚了揚手,走向停在幼稚園前面的車,「我載你去試穿婚紗,試完後再載你回來開你的車。」

  「好。」坐上車,路霓漂亮的臉孔透著一絲不悅。「這小鬼怎麼一直叫你爸爸?」

  「因為他跟他媽媽一樣笨,連自己的爸爸是誰都分辨不出來。」說著,卓柏勳忽然想到一件事,「等等,小然剛才說他星期五生日。」他神色一震。

  「那又怎樣?」她不解他為何一臉震驚的表情。

  「星期五是十一月十三日,如果小然真的是在那天出生的話,那麼算算時間……他可能是我的小孩?不行,我要去問清楚。」他激動的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進去問個明白。

  「等一下,柏勳,那個小孩怎麼可能會是你的孩子?你是不是弄錯了?」路霓連忙拽住他的手。

  「所以我要去問清楚,若他真的是十一月十三日生的,他一定是……」

  她冷靜的截住他的話,「他有可能是早產呀,未必是你的小孩。」

  「可是……」卓柏勳剛要開口,這時他的車前走過一對男女,男子有張跟他神似的面孔,身材跟他一樣的高大英挺,走在他旁邊的是一名清秀甜美的女孩,兩人有說有笑,狀甚親密。

  他要出口的話,在看見他們兩人後,全都吞了回去。

  看清他們的容貌,路霓意有所指的說:「你弟和尹悅心看起來很恩愛,我想那孩子應該是你弟的,你不要忘了,那年當你回去時,他們正在舉行婚禮,這件事你也親眼看見了,何況懷孕未必要足月才能生產,七、八個月就生的人多得是。」

  說到這裡,她瞄了他一眼,接著再補上一句,「而且如果那孩子是你的。那天她見到你,為什麼不說?」

  她的話宛如一盆冰水,讓卓柏勳激動的情緒瞬間冷了下來。

  他沈默不語的踩下油門,驅車離開。


  「路小姐,你找我出來有什麼事嗎?」坐在書局附近的一家連鎖咖啡館,點了飲料後,尹悅心覷向坐在對面的路霓。

  路霓臉色沈靜,語氣減懇的啟口,「尹小姐,老實說,我是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  」聽見她的話,尹悅心感到意外,不知道自己能幫上她什麼忙。

  「你知道我跟柏勳就快結婚了。」她笑說。

  「嗯。」明明早已知道這件事,此刻再聽她親口說出來,尹悅心胸口還是忍不住一陣揪緊。

  路霓不疾不徐的接著說:「我知道你和柏勳以前曾經有過一段情,你別誤會,我不是要翻什麼舊帳,我知道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你早就嫁給了柏勳的弟弟,還生了一個小孩,而我也即將跟柏勳結婚。」

  尹悅心靜靜的聆聽她的話,垂下眼攪拌著剛送上來的咖啡。

  注視著她的神情,路霓覺得很滿意,緩緩再開口,「也許你會怪柏勳為什麼這四年來都不跟你們聯絡,但你不知道四年前我們救起柏勳的時候,他的情況有多糟,要不是我們,他早就已經死在那一片海裡了,是我一路陪著他撐過那痛苦難熬的時間,才有今天的柏勳。」

  那天在幼稚園前遇到她,在走向分店的路上,她詢問卓柏勳她是誰。

  他沒有回答,然而從他沈默不語的神態裡,她立刻聯想到,她一定就是當年那個嫁給他弟弟的女孩。

  不久,卓亞擎找上門,證實了她的臆測。

  剛才那些話,她曾對卓亞擎說過,她相信他一定也把那些記帶回去轉告過她。

  「謝謝你們救了他。」尹悅心擡起眼,誠心的向她道謝。

  「我不是想向你邀功。」路霓美艷的臉上漾起和善的笑容。「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在他最痛苦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照顧他,我們之間的感情,深到沒有人可以介入。」她意有所指的說。

  尹悅心輕輕咬住下唇,胸口彷彿被人壓住了一塊大石頭,有些難以呼吸。

  沒有遺漏她臉上的任何表情,路霓的嗓音卻愈來愈柔和。

  「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因為我和柏勳都不喜歡小孩,婚後也沒打算要生小孩,但你兒子一看見他就叫他爸爸,讓他很困擾,所以我想能不能請你讓你兒子不要再亂叫他爸爸。」雖然她語氣溫和,但出口的話卻是一再刺痛她的心。

  聽到這裡,尹悅心呼吸一窒,須臾才說:「對不起,回去後我會叫小然改過來的。」

  路霓握住她的手,溫言佴說:「尹小姐,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畢竟柏勳跟他弟弟長得確實滿像的,也難怪小孩會認錯人,可是爸爸畢竟只有一個,還是該好好教教他,不要再錯認爸爸了。」

  「嗯,我知道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書局還有事要忙。」她匆忙的站起身,從口袋裡拿了張紙鈔放在桌上,當作是飲料的錢。

  「是我找你出來的,飲料我請。」路霓也跟著起身,把紙鈔塞回她手上,和顏悅色的說:「不好意思,耽誤了你上班時間。」

  「沒關係,我先走了。」走出咖啡館,迎面而來的冬陽刺得尹悅心瞇起了眼,同時也掩去了她眸底流露出來的一抹酸楚。

  目送她離開,路霓坐下,慢條斯理的繼續啜飲著還未喝完的咖啡,媽紅的唇辦徐徐綻開一抹得意的笑。

  在服務業待了這麼多年,她很會看人說話,知道對什麼樣的人該採取強勢的手段,而什麼樣的人則該用懷柔方式,才能達成目的,對付尹悅心這種人,只要表現得和善些、可憐些,她就會順著她的意思去做。

  也許她左右不了卓柏勳,但只要能掌控尹悅心,結果也會一樣。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6-14 12:00:31

第4章(1)  

  「悅心,你這裡已經整理三遍了。」站在一旁的鍾姐終於看不下去,走過來提醒她。

  「哦。」她只是輕輕應了一聲,換到另一排,繼續整理筆架。

  「悅心,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鍾姐關心的詢問。

  她垂眸抿著唇,沒有說話。

  「剛才那個女人找你出去做什麼?」她一回來就整個人心神恍惚,一定跟那個女人有關。

  尹悅心輕輕的搖搖頭,不想說。

  「悅心,鍾姐不是想要過問你的私事,我是怕你被人欺負了。」那種女人一看就知是個厲害角色,她很擔心悅心吃悶虧。

  「謝謝鍾姐,她沒有欺負我。」路霓從頭到尾都和顏悅色,沒有凶她一句。

  既然她不肯說,鍾姐也沒再追問下去,想到一件事,她興匆匆說:「對了,昨天安家房屋的人介紹我去看了兩家店面,其中一家還不錯,就在這附近再過兩條路。」想藉著這件事讓她開心些。

  「鍾姐租下來了嗎?」這個好消息讓尹悅心抑鬱的神色略略好轉了些。

  「還沒有,店租有點貴,不過安家房屋的人說會再幫我談。」

  「那太好了。」尹悅心由衷的說。

  「可能是看在我伯父的面子上,他們想賣我伯父這棟房子,所以順便幫我找店面,否則他們怎麼會那麼好,主動說要幫我介紹店面,還說不收仲介費。」她猜測。

  「安家房屋,就是轉角新開的那家嗎?」她記得卓柏勳就是那家仲介公司的人。

  「對,聽說是他們裡面一位姓卓的先生交代的。」

  卓?難道是柏勳?

  這時,二樓的內線電話突然響起,尹悅心走過去接起電話--

  「悅心,外找哦!」話筒裡傳來小潔的聲音。

  「誰呀?」怎麼又有人找她。

  「一個帥哥哦!」小潔賣關子,沒有明說。

  「我下去看看。」掛電話,尹悅心告訴鍾姐有人找她,走下樓後,就見卓柏勳站在收銀台前,秀眉忍不住輕蹙。

  他們這對即將結婚的人是怎麼回事,約好了輪流來找她嗎?

  「跟我出來一下,我有事問你。」一見到她,卓柏勳拉著她就往外走。

  「你要問什麼?」走出去後,她甩開他的手。

  「我們到那家店去。」卓柏勳指向不遠處的那家連鎖咖啡館。

  「不要。」他跟路霓還真有默契,竟然不約而同的都想約她去那裡,但她才從那裡回來不久,不想再去,「有什麼事你在這裡說就好,我還有工作要做。」

  卓柏勳緊緊盯著她,見走廊下沒有人,便開門見山的直問:「我問你,小然是不是我的孩子?」

  聞言,尹悅心驚愕的瞪大眼看著他。

  「你快說呀,小然是不是我的兒子?」他催促,昨天自從得知小然的出生日期,他翻來覆去一夜無眠,不停的在想著這個問題,今天又忍了一個早上,他再也忍不下去,一定要親耳聽見從吔的嘴裡說出的答案。

  不久前路霓說的那些話閃過她腦海,尹悅心悄悄握緊了手,垂下眼,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慌亂的追問:「怎麼可能不是,他是在十一月十三日出生的,我怎麼推算日期,小然都是……」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嗓音打斷了卓柏勳的話--

  「大哥,小然真的不是你的兒子,他早產了兩個多月,當初還待在保溫箱裡一個多月才抱回家。」卓亞擎說著走到尹悅心身旁,伸手攬住她的肩,與她一起面對他,她低下頭,默默不語。

  卓柏勳眼睛死死的盯著他擁住她肩頭的手,恨不得用眼神狠狠將那隻手燒出一個洞來。片刻,他才擡眼覷向卓亞擎,語氣冰冷,臉色鐵青的問:「你的意思是說,當時我一失蹤,你立刻就跟悅心在一起了?」

  他生死不明,她卻馬上跟亞擎在一起,還有了孩子,她移情別戀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聽見他的話,尹悅心神色一僵,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一旁的卓亞擎再出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出事時,悅心很傷心,搜救人員一直找不到你,我們以為你已經……那一天,悅心難過得把自己灌醉了,我很擔心她,所以也陪她喝了不少酒,結果……就有了小然,所以我們才會結婚,我們沒想到原來你還活著,但是你卻狠心得這四年多來都不跟我們聯絡。」他最後的語氣隱含著指責。

  聽完他的解釋,卓柏勳神色陰沈得嚇人,十指緊緊的握拳,就在卓亞擎以為他下一瞬間可能會翻臉出手揍人時,他卻不發一語的轉身離開。

  尹悅心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什麼都沒說出來,只能目送著他坐上車,揚塵而去。

  她低落的神情卓亞擎看在眼裡,心中五味雜陳,出聲喚回她的注意,「悅心,我剛才那樣說是考慮到大哥要結婚了,如果讓路小姐知道大哥跟你有了一個孩子,可能會造成他們夫妻的困擾,你也不希望這樣吧!」

  這是原因之一,但也是為了切斷她和大哥之間的可能性,一開始得知大哥還活著,他非常震驚,又怕悅心心中存有一絲希望,畢竟自己喜歡她那麼多年了,以為終究會有機會,誰知大哥一回來就粉碎他的希望,現在竟還單獨的來見悅心,這叫他心裡怎麼不怨不急。

  「嗯。」她能理解,卻覺得有些喘不過氣的深吸一口氣後,才看向他,「亞擎,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南部的機台出了些問題,我待會兒要趕過去處理,先繞過來跟你說一聲。對了,明天是小然生日,這是我剛買的玩具,你幫我拿給他,我明天可能會很晚才回家。」他將手裡的一個袋子遞給她,臉上漾著溫柔的微笑。

  接過袋子,尹悅心頷首,「好,你開車小心。」

  「嗯。」臨走前,卓亞擎俯下臉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下。

  伸手輕撫著他吻過的額心,她怔怔的看著他離開。她不可能回到柏勳身邊,可她和亞擎該如何下去,她也暫時找不到出口。


  指間夾著根煙,裊裊升起的白色煙霧散逸在空中,身後的屋裡是熱鬧喧囂的派對,卓柏勳卻一臉意興闌珊的站在露台上,眺看著幽暗的夜空。

  城市裡的燈光太亮了,天上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只有一抹弦月孤孤單單的斜掛在蒼穹上。

  有人打開了露台的門,朝他走過去,手裡端了兩杯雞尾酒。

  「喏,給你借酒澆愁一下。」祈勝安將其中一杯酒塞進他手裡。

  「我哪有什麼愁要澆?」雖然嘴上這麼說,卓柏勳還是接過了雞尾酒,一口喝光它。

  祈勝安斜睞他一眼,「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你一臉死氣沈沈的樣子,說吧!發生什麼事了,路霓說你這幾天天天板著臉孔嚇人。」他穿著一襲鐵灰色的西裝,半長的頭髮綁成馬尾紮在腦後,陽剛的面容粗獷不羈。

  當年救起卓柏勳的那艘遊艇正是他的,那時他跟表妹路霓,還有幾個朋友開船出海,是他先發現那時在海裡載浮載沈的卓柏勳,進而救起他。

  「我只是在想,如果當年我沒有去潛水就好了。」卓柏勳有些消沈的說。

  「發生的事,你再後悔也沒用,還是認命的接受老天的安排吧。」不是他想說風涼話,而是既然改變不了已發生的事實,也只能改變自己的心態去接受它。

  深深吸了一口煙,再徐徐吐出,卓柏勳低沈的嗓音幽幽的說起一段往事--

  「你知道嗎?我跟我弟弟只差十個月,不是我媽會生,那是因為我們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我爸在我媽懷了我的時候,有了別的女人,跟她生下了我弟弟亞擎,當我媽在我十歲時過世,我爸立刻就把外面的女人和那個孩子迎進門。」

  祈勝安涼涼的接腔說:「然後你就開始過著被後母虐待的日子。」這種事並不少見,他的家族裡就有,自個兒也有好幾個同父異母的手足。

  橫了他一眼,卓柏勳搖頭,「那女人沒有虐待我,她對我客氣得像在對待客人一樣生疏有禮,而我跟亞擎之間也不太親,我覺得自己像是那個家的外人,格格不入,後來上大學,我就搬出去住。」

  「那你弟當時是怎麼搶走你心愛的女人?」祈勝安有些好奇的問。

  四年多前,他陪剛甦醒不久的卓柏勳去找尹悅心,卻在婚禮上看見心愛的女人嫁給了別人,卓柏勳當場噴了一口血,接著還沒有完全康復的身體因為受不了刺激,再度昏厥了過去,那情景他至今仍記得很清楚,那時沒有多問,怕再次刺激到他。

  「六、七年前我爸過世後,我就不曾再回去,也斷了跟他們母子的聯絡。是後來我跟悅心交往時,無意間發現原來亞擎就在她讀的那所大學攻讀博士,透過我的介紹,亞擎就這樣認識了悅心。」那時,他已看出亞擎對悅心很有好感。

  「看來那個時候他就準備要搶走尹悅心了,你這個弟弟還真是沈得住氣,等你一死,馬上就接收她。」祈勝安故意加油添醋。

  他是前幾天從路霓那裡聽說他最近遇見了卓亞擎和尹悅心,心情因此變得很低落。為了這件事,路霓很不高興,所以今天才會要他來「開導開導」他。

  「如果那年我沒有出事,悅心不可能被他搶走的!」他有這個自信。

  祈勝安非但沒有安慰他,反而奚落他,「他們在你出事後沒幾個月就結婚,可見尹悅心本來就對你弟弟有好感,要不然不可能這麼快就走在一起。」

  卓柏勳辯解,「那是因為悅心以為我死了,難過的喝醉了,才會和亞擎……」

  後面的話他說不下去。

  「原來是酒後亂性,不過,該不會是你弟故意灌醉她的吧?」這個時候不趁虛而入是笨蛋。

  卓柏勳沈悶的搶過他手裡那杯沒有碰過的雞尾酒,一口喝光。

  「你打算再搶回尹悅心嗎?」祈勝安試探的問。

  瞇著眼跳向夜空,須臾,卓柏勳才喃喃搖頭,「他們已經有了小然,怎麼搶?拆散他們嗎?」

  「別忘了你還有路霓。」祈勝安提醒他,不要辜負他表妹。

  「我沒忘記。」若不是顧慮到她,也許他會不顧一切的把悅心從亞擎身邊搶回來。

  祈勝安拍了拍他的肩,如果路霓不是他表妹,他或許會鼓勵他放手再去把尹悅心搶回來,但是身為人家的表哥,這樣的話他實在不好說出口。或許他和尹悅心沒有緣分。


  比起卓亞擎送的遙控汽車,小然更喜歡卓柏勳托人送去幼稚園給他的戰鬥飛機,生曰都過了好幾天,他還是愛不釋手的玩著。

  「小然,該睡覺了。」尹悅心拉起他的手走回臥室。

  「馬麻,把拔什麼時候會再來看我?」換上海綿寶寶的睡衣後,小然仰起小臉問。

  「他很忙,沒辦法再來找小然,對了,小然,以後你再看到他不要叫他把拔,要叫他……伯伯。」最後那兩個字彷彿砂礫一樣,摩擦著她的喉嚨,讓她的咽喉有些灼痛。

  「為什麼不能叫他把拔?」

  她困難的解釋,「因為……你已經有一個爸爸了,他是你爸爸的哥哥,所以要叫他伯伯。」

  小然聽不懂她說的關係,執著的不想改口,「可是人家想叫他把拔。」

  抱小然坐到床上,她捺著性子哄他,「小然,你再叫他把拔,他會生氣。是媽媽不好,媽媽不該教你這麼叫他,我們不要再叫他把拔了好不好?」

  「那不叫他把拔,他就會來看小然嗎?」小然天真的問。

  尹悅心沈默了一下,才說:「你乖乖睡覺,有空他就會來看小然。」

  乖乖躺下,小然懷裡還抱著那架戰鬥飛機。「馬麻,那你明天可不可以幫我打電話給把拔,小然想跟他說話。」

  「你想跟他說什麼?」

  「他送小然戰鬥飛機,小然還沒有跟他說謝謝。」

  「我沒有他的電話,我再問問看有誰知道好不好?」看著乖巧的兒子,她不忍拒絕。

  「好,馬麻要記得哦。」小然漾起笑,然後閉上眼睛。

  「嗯。」輕拍著兒子的胸口,哄他睡著後,尹悅心拿走他懷裡抱著的那架戰鬥飛機,放到床頭櫃上,替他蓋好被子後,她走出房間。

  這幾天卓柏勳不曾再出現過,生活又恢復了昔日的平靜,但她的心卻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淡然。

  當初以為他死了,她悲痛欲絕,心如枯井,現在知道他還活得好好的,曾經死寂的心,又激烈的跳動起來,沒有一刻安寧。

  她拿起擺在茶幾角落的一幀照片,那天準備把他的遺照拿去燒掉時,小然不肯,等他睡著,她才偷偷拿去燒了,第二天,小然發現他的照片不見了,又哭又鬧,她只好從以前的相簿裡,找出一張柏勳的生活照片擺在客廳裡。

  這幾天小然還是習慣每天早晚對著柏勳的照片合掌拜三拜,她告訴小然不用再拜他了,他一時還是改不過來。

  垂眸注視相框裡的人,那張英氣俊朗的臉上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她忍不住伸指輕輕的撫摸著照片裡男人的臉,眼眶泛紅,隱忍的酸楚慢慢在眼中凝聚成霧氣,接著形成淚珠,滑落面頰。

  「小然,對不起,媽媽騙了你!」

  好不容易他終於回來了,可是,他身邊已經有了別人,他不再是她的了,連她的孩子都不能跟他相認。

  愈想心愈酸,不過這樣總比他死在那片海裡好,他若死了的話,就永遠看不到他了,至少現在還能再看見他。

  她不可以再貪心了……

第4章(2)  

  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她連忙把照片放回去,抹去臉上的淚,擡起頭時,卓亞擎已換上了拖鞋,走了進來。

  「你回來了,餓不餓?要不要我幫你煮點宵夜?」

  「不用了,我回來時在路上吃過了。」放下公事包,卓亞擎疲憊的鬆開了領帶,在沙發上坐下。

  尹悅心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味,「你喝酒了?」

  「喝了點。」

  「我去倒杯茶給你。」她起身要去廚房,手臂猛不防被他拽住。

  他從背後摟住她的腰,整個人親暱的靠在她背上,親吻著她的耳朵,低喃著她的名字,「悅心……」

  她嚇了一跳,不假思索的旋過身推開他,被她一推,他跌坐回沙發上,不悅的皺攏眉峰。

  「我們在一起生活四年多了,你還要我忍多久、等多久?」之前他願意耐心的等,可大哥出現後,他莫名的不安,急著要個答案。

  「對不起,亞擎,我……我還沒有準備好。」她驚慌失措的說。

  「你什麼都不用準備,你只要接受我就好了。」

  他伸出手想再拉住她,她卻倉惶的後退了兩步。

  「你在怕我嗎?我們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你真的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他微怒的擡起帶著血絲的雙眼瞪住她。

  見他情緒有些異常,尹悅心走進浴室拿了條濕毛巾出來,遞給他。「亞擎,你喝醉了,擦一下臉。」

  他沒有伸手接過,自顧自的說:「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說我們結婚後要分房睡,我答應你,你說要擺大哥的照片,好讓小然記得他的容貌,我也答應你,但是你是不是忘記了我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看著喜歡的女人就在身邊,你知不知道我得花多大的力氣才能忍住想要佔有你的念頭!」

  他瘩咽的嗓音透著憤怒,「我尊重你,在等你忘掉大哥,等你愛上我,你告訴我,我到底能不能等到這一天?」

  酒精讓他失去了自制,一古腦兒的把壓抑在心裡的話全部宣洩出來——

  「我知道是大哥先遇到你的,所以我不敢對你有非分之想,只想見見你就好,但是大哥失蹤的這幾年,是我陪在你身邊,我陪伴你的日子早已遠遠超過你跟他在一起的歲月,為什麼你還是不能接受我?愛上我?」

  「亞擎……」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對他,她真的滿心感激,可是他想向她索求的感情,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給得起。「你讓我再想一想好不好?」他之前允諾不逼她,要給她時間考慮的。

  卓亞擎定定的看著她,驀然朝她伸出手,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下一瞬間卻見他眼睛一閉,歪倒在沙發上,醉倒過去。

  她愣了一下,確定他醉死了,才走上前,內疚的看著睡著的他。

  「對不起,亞擎。」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如他所願的愛上他,這樣一來,她就不會在看見卓柏勳時一再的心痛,可是她對他真的沒有心動的感覺,他親她,她雖然不討厭,卻也沒有一絲悸動的情愫。

  怎麼辦?她真的不想看他這麼難過,要怎麼樣才能讓自己愛上他?


  見卓柏勳掛上電話,路霓皺起了那雙描繪細緻的柳眉。

  「你又叫小趙幫你帶人去看房子?」

  「嗯。」卓柏勳漫不經心的應了聲。

  「你現在不是有空嗎?而且是你約了買主,為什麼不自己去?」路霓質問。

  通常會由他親自出馬簽下的房子,都價值不菲,他會透過關係尋找有興趣的買主來看屋,而這些人購屋的意願也會比其他人來得高,所以平常他都會親自帶看房子。

  「我見到尹悅心你不高興,我現在避免去見她,你也不高興,你說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滿意?」卓柏勳心煩的覷向她。

  「你心裡如果坦蕩蕩,見不見到她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是不是對她還舊情難忘?」那天她去試穿婚紗的時候,他完全心不在焉,眼裡根本看不見穿上了婚紗的她。

  這幾天也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明明她就在他身旁,他卻還能旁若無人的發呆,真是氣死她了。

  不想跟她吵,卓柏勳抓起電話,再打給小趙,「小趙,那組客人我自己帶看,你不用過去了。」掛斷電話,他站起身,語氣平靜沒有一絲起伏,「這樣你滿意了吧。」

  丟下話,不等她回答,他直接走出辦公室。

  驅車來到金屋書局,停好車,正要走進去時,只見有人匆忙的從裡面跑出來,撞上他,待看清楚是誰,他想也沒想的拽住她的手。

  「你怎麼了,怎麼這麼慌張?」

  尹悅心語氣急促的開口,「剛才幼稚園打電話來,說小然突然肚子痛,我趕著過去接他去看醫生。」

  「我送你們去。」卓柏勳連考慮都沒有,立刻拉著她往附近的幼稚園走去,一邊拿出電話,「小趙,我現在有事,那組客人還是麻煩你幫我帶看,嗯!就這樣。」

  聽見他剛才講的電話,尹悅心連忙說:「你忙的話,我可以自己帶小然搭計程車過去。」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小然怎麼會突然肚子痛?」

  「我也不知道,老師說他中午睡覺時,就說肚子有點痛睡不著,剛才卻痛到哭白了臉。」她緊皺著眉頭,心疼的轉述。

  很快來到幼稚園,看到小然痛到嗚咽的啜泣著,抱著他,尹悅心心疼得要命。

  「小然乖哦,媽媽馬上帶你去看醫生。」

  看見孩子縮在她懷裡,痛得臉色發白,眼淚嘩啦啦的滾下來,卓柏勳的心也莫名被牽動了,載著他們朝醫院疾馳而去。

  來到急診處,他抱著小然,讓她填寫掛號單,他站在旁邊,輕拍著小然的背哄著,眸光不經易瞟意她填寫的資料時,黑瞳閃過一抹驚愕,正要再看清楚時,她已將資料交給護士。

  接著一名護士過來詢問小然的情況,不久,有名急診醫生走過來,在小然的肚子上按了按,詢問了些事情,立刻安排小然去做檢查。

  見她神情焦急,卓柏勳按捺住想問出口的話,靜靜的陪著她。

  等檢查結果出來後,醫生說明,「他得了急性闌尾炎,要馬上動手術,你們先去填寫一些資料,辦理住院手續。」

  「會有危險嗎?」尹悅心擔心的問。

  「這種手術一般而言不會有什麼危險,你放心。」醫生笑著安慰她。

  陪著她辦好一切手續,卓柏勳和她坐在手術室外面等待。

  「你說小然一定會平安的對不對?」她神色不安的問,想再尋找一份保證。

  「嗯,闌尾炎不算很嚴重的病,他不會有事的。」卓柏勳沈吟了下,低聲問道:「悅心,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見她雙眼緊盯著手術室,一顆心懸在小然身上,壓根沒聽見他的話,卓柏勳爬了爬短髮,決定還是等小然手術結束再問,現在問,她也沒心情回答。

  果然,她根本沒留意他剛才說了什麼,緊張的直盯著前方手術室門上亮著的燈,他沒再出聲,她也不再開口,坐在椅子上,神情佈滿了焦慮。

  片刻後,她看向他問:「這麼久了,為什麼小然還沒出來?」

  卓柏勳瞥了眼腕表,「才過了十分鐘而已。」

  「才過十分鐘嗎?我怎麼覺得小然好像進去一、兩個小時。」

  他安撫她,「你不要急,小然不會有事的。」

  「小然身體一向很好,為什麼會突然得闌尾炎?」她茫然的問。

  她的話難倒他了,「呃,生病這種事很難說的。」他實在是忍不住了,「悅心,我問你……」

  這時尹悅心卻突然跳了起來,「啊!我知道了,我今天早上忘了替小然帶上平安符了。」

  他眼角抽了抽,「這跟平安符沒有關係。」

  「誰說的,之前我每天都讓他戴平安符在身上,昨天他洗澡的時候忘記拿下來弄濕了,我把平安符晾乾,今天忘了讓他戴上,所以才會這樣。」她懊惱的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腦袋,「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沒忘記的話,小然就不會生病了。」

  見她打得一下比一下用力,怕她把自己的腦袋打傷了,卓柏勳連忙握住她的手。

  「你不要傻了,小然的病跟你沒有關係,跟平安符更沒有關係。」

  「如果沒有關係的話,他為什麼其他時候不生病,偏偏就在忘了帶平安符的今天才生病?」尹悅心滿眼自責的問。

  「那是湊巧,如果平安符真的有用,台灣的醫院早就全都收起來,醫生也都失業了。」他無力的看著眼前這個始終沒變的笨女人,總習慣把錯往自己身上攬。

  「可是……」

  卓柏勳板起臉正色的說:「你不要再這麼迷信,平安符只是心理作用而已,它不可能左右一個人的災難和病痛。」明白她憂心如焚的心情,他摟住她的肩,讓她靠向自己懷裡,放柔了語氣說:「小然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擔心。」

  依偎在他溫暖的懷裡,她緊繃的心情稍稍舒展了些,輕輕點了點頭。「……嗯。」

  輕揉著她的髮絲,卓柏勳忍不住有一絲錯覺,彷彿他們之間不曾有過那空白的四年,他們仍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6-14 12:01:29

第5章(1)  

  手術很順利,但因為麻醉還沒有完全消退,此刻小然靜靜的躺在病床上,不再痛得緊皺著小臉。由於暫時沒有健保病房,在卓柏勳的要求下,小然被安排住在一間需要自費的單人VIP病房。

  看著兒子甜甜的睡臉,尹悅心原本懸在半空的一顆心終於放下,清甜可愛的臉上有了笑容。

  卓柏勳則站在病床前,翻動著掛在上頭的病歷,看完後,他不動聲色的凝視著她,「悅心,現在小然沒事了,我有事要問你。」

  「什麼事?」她將兒子的手放進被子裡。

  「小然的血型是A型的?」他很冷靜的問。

  「對呀。」

  他深睇著她又說:「你的血型是O型的。」

  「嗯,有什麼問題嗎?」她不懂他到底想問什麼?

  見她還是一臉納悶的表情,卓柏勳嗓音漸漸陰沈,「我記得亞擎是B型的,我是A型的,你還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嗎?」

  「這有什麼……問題?」她眼皮一跳,突然有不好的預感,雖然還是想不出來有什麼不對,但從他的表情,她看得出他要動怒了。

  見她還不明白,卓柏勳直接挑明了說:「你是O型,亞擎是B型,你們怎麼可能生得出A型的小孩?」

  她被他的話給問得一時呆住了。

  他冷下臉說:「我是A型的,小然也是A型的,需要去驗DNA嗎?」

  「我……」聞言,她倒吸了一口氣。

  「小然是我的兒子對不對?」他一步步逼近她。

  「不……  」只說了一個字,尹悅心就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已逼到她面前,那對大眼裡燃燒著熊熊烈焰,正狠狠的瞪著她,彷彿只要她敢再撒一個謊,那把火就要燒向她。

  「我不介意去驗DNA,現在就在醫院,我可以馬上去驗。」他語氣冷如寒霜。

  她所有的話都鎖在喉嚨裡,吐不出來,只能一臉震驚的看著他。

  「小然是我的孩子。」卓柏勳這句話已經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之前為什麼要騙我說不是?」他鉗住她的肩膀怒問。

  「我……」肩膀被他抓得很痛,尹悅心蹙起眉,咬著唇辦,不知該如何回答。

  「說呀,為什麼要騙我?他明明是我的孩子,你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你已經要跟別人結婚了,你要我說什麼?」他緊迫不捨的逼問,讓她委屈的紅了眼眶,終於衝口說出,「那時小然叫你爸爸,你不高興,還說他認錯人,說我不會教小孩,你知不知道小然從一開始就認出你了,並沒有認錯人。」

  小然沒有認錯他?「他為什麼會認得我?」

  事到如今,她決定不再隱瞞了,「因為我以為你死了,所以在客廳裡供著你的遺照,還教他每天對著你的照片拜拜,叫你爸爸,所以那天一看見你,他就認出你了。」

  聽見她的話,卓柏勳整個人怔住了。

  「你一直供著我的照片?」

  「對,我以為你死在那片海裡,誰知道你從頭到尾都活著,還活得很好,只是不想回來見我而已。」這些日子以來,對他刻意隱瞞不回來的怨氣,到此時全都傾洩而出。

  卓柏勳眼裡的怒火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疑惑。「那你為什麼會懷著我的孩子嫁給亞擎?」他不相信亞擎不知道這個孩子是他的。

  「那是為了要保住小然,所以亞擎才娶我,如果那時讓我爸爸知道我未婚懷孕,且孩子是遺腹子,他一定會逼我去打掉胎兒,亞擎為了幫我,所以才向我爸提親,還因此被我爸打了一頓。」四年多來對他的思念,在此時全都化為一串串的淚水滑落面頰。

  她接著控訴,「結果你呢,你明明還活著卻避不見面,你若愛上了別人,大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法躲著我,不讓我知道?你知不知道,這幾年來我帶著小然是怎麼過的?現在你有什麼立場和資格來質問我為什麼不告訴你?你走,你出去,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尹悅心哭著將他推出病房外。卓柏勳太震驚了,一時傻傻的被她推了出來,想再進去時,房門已經被她從裡面鎖上。

  他拍著門板,急切的開口,「悅心,你讓我進去。」

  「不要,你走!」她帶著哭音的嗓音從門內傳來。

  他焦急的解釋,「你聽我說,我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那年我醒來後,曾經打電話給你,可是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我又不知道你家的電話,後來我打給亞擎,想叫他幫我轉告你我沒事,結果他的電話也打不通。」

  站在門板後的尹悅心聽見他的話,下意識的出聲,「因為一直找不到你,我急得跳進海裡,亞擎為了將我拖上來,也跳下海,我們兩人的手機因此泡了海水,全都故障不能用了。」

  「我不知道你們的手機壞了,那時我剛甦醒,連下床都沒辦法,隔了幾天,體力恢復了一些,我不顧醫生的勸阻,跑去你家想找你,你家沒人在,你的鄰居告訴我那天你要出嫁,我不相信,趕到禮堂,結果看到你竟然嫁給了亞擎,你知不知道我當場吐出了一口血,昏了過去?」他心酸的訴說著四年前令他心碎的那一天。

  在那種情形下,看見最心愛的女人嫁給了自己的弟弟,他虛弱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這種刺激,然後又昏迷了四天才醒來,醒來之後,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宛如被狠狠的剁碎了,所以才決定不再見他們。

  「我不知道……」她愣住了。原來婚禮那天他去了,可是她竟然渾然不知。

  站在門外的卓柏勳也紅了眼眶。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你要娶別人了。」她眼底閃動著淚水,現在才得知真相已經太晚,他們兩人今生注定要錯過彼此。

  「不,我叮以去跟路霓取消婚約。對,我現在就去跟她說,你等我!」這個想法掠過腦海,卓柏勳立刻迫不及待的提步離開。


  「……所以小然是我的孩子,他是我兒子,不是亞擎的。」卓柏勳神情激動的訴說著事情的經過。

  聽完,路霓微笑的看著他,「那很好,我們結婚以後,就不需要再生孩子了,有空的時候,你可以把小然接過來跟我們一塊住,享享天倫之樂。」她冷靜的神色將眸底的怒氣隱藏得很好。

  早在第一次見到那個小鬼時,她就隱隱感覺到那個小鬼可能是他的孩子,因為他那雙濃眉大眼太像他了,現在證實了她的猜測,她並不意外,令她憤怒的是,她費盡心機,還是沒有辦法瞞住這個秘密。

  而此刻他興奮的表情更加激怒了她,但她明白,在這個關頭絕不能與他爭吵,那只會將他推向尹悅心。

  她的回答讓卓柏勳接下去原本想說的話卡住了,雖然他沒有設想過她的反應會如何,但她這樣的回應讓他有些錯愕。

  「路霓,我……」

  「我能瞭解你現在的心情,突然多出了個孩子,換作是我,也會很激動。」她握起他的手,那張美艷的臉龐帶著體諒的神色說:「既然他是你的孩子,我可以接受他,你不用擔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想照顧他們母子。」卓柏勳希望她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不能娶她了,他要回到悅心和小然身邊。

  路霓假裝完全聽不出他的意思,裝出善解人意的說:「尹小姐幫你生了個孩子,我們照顧他們母子倆也是應該的,如果他們有什麼需要,你儘管跟我說,我可以替他們安排。」

  「路霓,我……」看著此時和善溫婉的她,卓柏勳實在說不出想要取消婚禮的話。她為什麼不跟他吵、不跟他鬧?這樣他就可以順勢把話說清楚,她現在這樣一副溫柔賢淑的模樣,反倒讓他不知該怎麼辦。

  腦海裡掠過在醫院時尹悅心那含淚的淒楚神情,他狠下心決定把話跟她說清楚,「我想,我們還是取……」

  他才剛開口,路霓便低呼,「啊!我差點忘了跟何董約好要去看一塊地,來不及了,我得趕快過去,何董最討厭等人了。我先走了。」拿起皮包,路霓頭也不回的走出辦公室。

  坐上車後,她那張明麗的臉龐燃燒著怒火,憤怒的將那只昂貴的名牌包包甩向旁邊的座位。

  他想甩掉她回到尹悅心身旁?休想!

  從來只有她甩人,沒有人敢這麼對她,就算要甩,也是她甩他,輪不到他用掉她!


  路霓這邊暫時沒有結果,卓柏勳只得先趕回醫院。

  「悅心呢?」病房裡沒看見她,只有卓亞擎陪在小然身邊。

  「她回去拿小然的換洗衣物了。」剛才他已經從尹悅心那裡得知,大哥已經知道小然是他兒子的事,她沒有提太多經過,只說他是從小然的血型上看出了小然是他的孩子。

  他不知道大哥打算怎麼做,帶著防備的神色故意不看著他。

  卓柏勳沈吟了下開口,「亞擎,這幾年你替我照顧悅心他們母子,我很感激。」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這麼做也不是為了你。」卓亞擎語氣裡透著一絲銳利。

  不想跟他爭執,卓柏勳努力維持冷靜,「我知道你以前就喜歡悅心,可是小然是我的兒子,我希望以後我能親自照顧他們。」

  「他們不需要你的照顧,這幾年沒有你,我也把他們照顧得很好。」卓亞擎眼神冰冷的瞪著他。

  他的話讓卓柏勳的冷靜裂開了一條縫,索性把話攤開來說:「你之前騙我說小然不是我兒子,我可以不計較,但現在我知道真相了,我要帶走悅心和小然。」

  卓亞擎沈下臉詰問:「你憑什麼帶走他們?當初悅心懷了小然,徬徨無助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是我去向她父親自首,說悅心有了我的孩子,我要娶她,這才留下了小然,為了這件事我還被她爸爸痛打了一頓,那時你又在哪裡?」

  「……那時我還昏迷不醒。」此刻他痛恨死了當時自己為何要跑去潛水,否則他早和悅心、小然共組家庭。

  卓亞擎咄咄再問:「那你醒來之後呢?你又做了什麼?這四年來你來看過他們母子嗎?你有管過他們的死活嗎?現在知道小然是你兒子,你就想討回他們母子,憑什麼?你有盡到一天做父親的責任嗎?這四年來,都是我陪在他們母子身邊的。」

  卓柏勳被他連串的被質問得一時啞了口。「……當時我以為她嫁給你了,所以我才……」

  「她是嫁給我了。」卓亞擎冷著聲申明,他不該跟他搶。

  卓柏勳糾正他,「她是為了小然才嫁給你。」

  「那有什麼不一樣?事實是我們已經結婚了,她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丈夫,你算什麼?你是小然的親生父親又怎樣?如果你想跟悅心爭小然的監護權,我相信法院會斟酌你失蹤四年的事,而把小然判給悅心。」卓亞擎火力全開的捍衛自己的夫權和父權。

  「我不會跟悅心爭奪小然的,亞擎,當年的事我沒有問清楚,就避不見面是我的錯,但是如今知道事實的真相,我不會把悅心和小然再讓給你,她和小然都是我的!」卓柏勳眸裡燃起志在必得、毫不退讓的決心。

  陰錯陽差讓他錯過了她和小然四年,他不要再在他們日後的生活裡缺席。

  「你想跟我爭悅心和小然?難道你忘了你明年初要結婚的事?你想拋棄路霓嗎?」他冷著臉,但眼裡蓄著火氣提醒他。

  「路霓那邊我會跟她說清楚。」當年他恢復後,在祈勝安的邀約下,進入他瞞著家族私下成立的安家房屋,而開始與路霓同進同出,最後漸漸走在一起。

  兩個多月前,一場聚會,同事起哄催他們結婚,原以為她不會當真,沒想到她竟說想嫁給他。

  他欣賞路霓,她是個聰明又有能力的女孩,可是他一直很清楚,那樣的感情不是愛情,然而為了不讓她難堪,加上自從失去悅心後,他已無法再愛人,娶誰對他而言根本沒有差,於是這場婚禮就這樣定下來。

  如今得知當年的真相,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放手,他要帶回悅心和小然。

  「那等你說清楚了再說吧!很晚了,不送。」卓亞擎冷漠的下達逐客令。

  臨走前,卓柏勳由衷的留下幾句話,「亞擎,我不想為了這件事跟你鬧得不愉快,可是我失去了悅心四年,我的心也空下了四年,我真的不想再失去她。」

  卓柏勳離開後,尹悅心從轉角處慢慢走出來,靜靜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再覦向關上的房門,一臉愁容,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不敢進去面對裡面的亞擎,他們剛才說的話她在門外全都聽見了,對亞擎,她充滿了歉疚,因為她無法回應他想要的感情。

  她愛的仍是柏勳,但她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情形下帶著小然跟柏勳走,她不想對不起亞擎。

  恩情與愛情,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兩邊都顧全?

第5章(2)

  中午時分,路霓走進一家餐廳,梭巡了一下,便看見自己約的人已到,她優雅的走過去,在卓亞擎對面坐下。

  「你約我見面有什麼事?長話短說,我下午四點還要趕飛機。」卓亞擎冷著臉,看了下腕表,一秒都不想耽誤的直接說明,出國前他還要再趕到醫院看小然。

  「你這個時候出國放得下心嗎?」路霓笑著問,笑意卻沒到達眼裡。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上次是在巧遇尹悅心不久,卓亞擎找到剛開幕的分店來詢問卓柏勳的事,那時柏勳剛好出去不在,兩人交談了不到半小時,彼此便有了共識要維持現狀,不讓目前的關係因為這場巧遇而有所改變。

  「我為什麼放不下心?」卓亞擎神色平靜的問,到英國出差一個星期的事,早在上個禮拜就決定了,他是工程部主管,不可能不去。

  路霓挑了挑秀眉,「你還不知道柏勳已經得知小然是他親生兒子的事嗎?」

  「知道,那又怎樣?」

  「你不怕他趁虛而入,想搶回尹悅心跟小然?」他太鎮定了,讓路霓看得有些礙眼。

  他反問:「你這麼沒用,連自己的未婚夫都抓不住嗎?」

  她冷冷反擊,「我不至於連自己的未婚夫都管不住,我是擔心你管不住自己的妻子,她有了柏勳的孩子,我擔心的是,她會不會常常拿孩子的事來接近柏勳。」

  「悅心不會這麼做。倒是請你管好我大哥,不要讓他假借探望孩子的名義接近悅心。」卓亞擎沈著臉說。

  「很好,看來我們的目標還是一致。對了,卓亞擎,你有沒有考慮帶尹悅心和小然搬到國外去住?」

  「我目前沒有這個計劃。」他的工作在這裡,怎麼可能離開。

  「如果你是擔心工作的事,我可以介紹你到我表哥家的公司,以你的能力,擔任國外分公司的主管應該沒有問題。」她拋出優渥的條件利誘他。

  「我沒有興趣。」對她的利誘,卓亞擎無動於衷。「倒是以你的家世和條件,大可與我大哥出國另辟事業。」該遠走他鄉的是他們。

  見他把問題再丟回來,路霓有些不悅,「結婚後,我可能會跟他一起到美國,但是這兩個月,我希望你能看好尹悅心。」

  「以她的個性,她不會主動去糾纏我大哥,你才該認真看好我大哥,不要讓他有機會跑去纏著悅心。」他工作很忙,常常要出差,不可能天天守在悅心身邊盯著她。瞟了一下腕表,時間差不多了,他起身準備要離開。

  「卓亞擎,你不要忘了,我們現在是站在同一個戰線上。」見他似是完全不緊張,路霓心急的提醒他。

  「我沒忘記,所以希望你能守住我大哥,這對我們兩個都好。」丟下話,他拿了帳單往外走。


  帶著玩具走進病房,看見尹悅心坐在一旁喂小然吃晚餐,卓柏勳走過去,關心的問:「小然,你今天覺得怎麼樣?」

  「把拔,你來看我嗎?」瞅見他拿在手上的那盒玩具,小然開心的露出笑臉。

  「對,這是送你的玩具。」卓柏勳討好的將盒子遞給他。

  他興奮的打開盒子,「把拔,這是機器人嗎?」他看不懂字,但上面的圖片印著一個大大的機器人。

  「這是變形金剛。」卓柏勳笑呵呵的點頭,他打算跟小然一起組合,可以趁機跟他培養父子感情。

  尹悅心收走玩具,「小然,先吃完飯才可以玩。」

  「那馬麻你喂快一點。」瞟著被收到一旁的玩具,小然心急著想玩,催促她。

  「吃東西要慢慢咬,胃才好消化,你想要肚子再痛痛嗎?」雖然闌尾炎跟這個沒關係,但為了讓小然學會細嚼慢咽,她刻意這麼說。

  「不想。」想到昨天的肚子痛,小然嚇得用力搖頭。

  「那就慢慢吃。」

  「好。」他乖巧的應了聲。

  卓柏勳站在旁邊看著眼前這幅母慈子孝的畫面,俊朗的臉上溢滿了笑意,原本今天一早就要過來探望小然,但突然被公司一堆的事給絆住,忙了一天,直到現在才抽出空來。

  見尹悅心一直不看他,他刻意移到她旁邊,想引起她的注意,但她還是不看他,卓柏勳瞇了瞇眼,不高興被她這麼忽略,他索性伸手擁住她的肩,好聲好氣的問:「悅心,你吃了嗎?」

  「還沒。」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他體貼的說:「那我來喂小然,你快吃吧,免得飯菜涼了。」

  聽見他的話,小然也附和,「馬麻,小然想讓把拔喂。」

  看了小然一眼,將碗交給他,尹悅心叮嚀,「你記得喂小口一點,還有不要喂太急。」說完,她起身,將床邊的位置讓給他。

  卓柏勳坐下,興匆匆的餵著小然,自失去悅心後,他不太喜歡孩子,總覺得小孩很吵又任性,但眼前這個可是他跟悅心的兒子,他愈看愈喜歡。

  奇怪,以前他怎麼都沒留意到,原來小然臉上那對眉毛眼睛很像他。

  尹悅心坐到旁邊,靜靜低頭吃著餐盒,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她從包包裡取出電話。「喂,你到啦!嗯,正在吃,小然他很好,你不要擔心,我知道,我會照顧好小然,你也要小心,他……」瞅了一眼在喂小然吃飯的卓柏勳,她遲疑了下說:「剛來,不會的,你不要多心,我和小然會等你回來,好,你等一下。」

  她將手機拿給小然,「小然,把拔要跟你說話。」

  小然笑瞇瞇的拿著電話,軟軟的童音甜甜的叫著,「把拔,你在哪裡?喔,小然有乖乖吃飯,有呀,小然有想把拔,好。」他突然噘嘴在話筒上親了一下,咯咯笑著問:「把拔,你有聽見小然親你嗎?有,小然也聽到了,好,小然會等把拔回來,把拔再見。」

  在旁邊聽見他們講電話的卓柏勳,努力按捺著不讓臉色太難看。

  在尹悅心收起電話後,他小心翼翼的開口,「悅心,等小然出院後,你跟他搬到我那裡,既然我們澄清了誤會,就不需要再讓亞擎照顧你們了。」

  「那路小姐怎麼辦?還有你跟她的婚禮呢?」事隔四年,他們身旁都已經各自有了別人,她實在不想傷害任何人,不管是亞擎還是路霓。

  「她那邊我會跟她說清楚。」今天一整天都沒見路霓進公司,才會害他這麼忙,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存心躲著他,但這件事無論如何,他一定會找時間再跟路霓好好談一談。

  尹悅心想了想,擡頭直視他說:「柏勳,這幾年來都是亞擎陪在我身邊,而你身邊則有路小姐陪伴,我們……不該去傷害他們。」

  「當年的事,你還怪我嗎?」他皺起濃眉。她的意思是不想回到他身邊嗎?

  「我沒有怪你,只是,我們不該為了自己而去傷害他們。」這是她昨天想了一夜得出來的結果。

  「所以你就寧願傷害我?」他沈下臉。

  「我沒有這麼想。」她急著解釋。

  思及什麼,卓柏勳臉色鐵青的凝住她質問:「你是不是愛上了亞擎?」所以才不想回到他身邊。

  小然敏感的察覺到他們之間不尋常的氣氛,拉了拉他的手,「把拔,不準欺負馬麻。」

  「我沒有欺負你媽媽,是你媽媽欺負我。」他委屈的看向兒子,這四年多來她依然盤踞了他心裡最重要的那塊位置,可是她呢?她的心裡該不會已經沒有他的位置了吧!

  小然相信自己看見的,「是你凶馬麻。」

  「我沒有。」卓柏勳否認。

  「有。」小然篤定的點頭。

  「沒有。」兩人那對神似的眉眼大眼瞪著小眼。

  「你明明在罵馬麻,小然不喜歡把拔了。」他最喜歡馬麻了,他要保護馬麻,不準別人欺負她。

  「我沒有罵她。」他只不過聲音比較大一點而已。

  「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再說了。」尹悅心出聲打斷他們,走過去從他手裡接過碗,「我來喂吧,你先回去。」

  卓柏勳冷不防的吻住她,她愕然的瞠著黑亮的眼睛愣愣的瞪著他。柔潤的唇辦在他強勢的侵犯掠奪下,她整個人顫悸著,彷彿有電流從他的唇上竄到她身上。

  小然呆了一下,接著氣憤的伸出手想推開他。「你不要咬馬麻!」

  「我沒有咬你媽媽,我是在親她。」卓柏勳退開,臉上帶著得逞的愉快笑容。

  「悅心,只要你心裡還有我,我就不會放棄。」

  她沒有拒絕他的吻,這就表示她對他還有愛,憑這點,他就要力爭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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