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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6-14 23:25:24

前言:

她離家習醫多年返家,才發現一件關於自己的大事──
原來爹娘在她小時候就幫她訂了親、選了夫婿,
可她的準夫婿卻在她長大成人後,私下向她爹要求退親,
說絕對不娶她這個曾和男人私奔的女人!
她和男人私奔?這是從何而來的謠言?
而那無情的男人為了能甩開她這個包袱,
還答應她爹的條件,簽下兩年的賣身契到她家做下人來贖罪!
呵!她的終身大事竟是如此讓人糟蹋與毀約,
這教她如何嚥得下這口氣?!
瞧他一副不可一世,像把世界踩在腳底下的傲氣樣,
她就非常的生氣又難以忍受!
他現在不是她金家的下人嗎?換言之她就是他的主子!
下人就該對主子言聽計從,任憑主子的要求再無理也不能有二話,
那她會好好的善用主子的角色,
定要讓他知道她金可兒是個愛恨分明、有仇報仇的女人……


第1章(1)

  麥浪沈浮,宛若波濤,今年又是個豐收的好年。

  這塊千頃良田的所有人便是麒麟鎮的首富「金員外」金豐在。

  金豐在向來樂善好施、廣結善緣,再加上個性敦厚、為人正直,受到鎮上百姓們的愛戴與推崇。

  此時,他站在橋頭,瞧著底下灌溉用的引水,急急命令下人,「山上的方墨先生觀看天象,預測再過幾日將會有場大雨,就怕這溝渠會負載不了,提早個幾天秋收吧!」

  他轉向另一邊,望著一大片金黃色稻穗隨風搖擺,煞是美麗,為避免這些稻米被大雨給毀了,就算早個幾日收成也無妨。

  「是的老爺。」

  眾多下人立刻扛著收割的工具下田,其中一部分是金府的下人,其餘幾乎都是從麒麟鎮上臨時找來的工人。

  而在金府的下人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曲袖風。

  他身材挺拔、外貌俊酷,聽說還念過不少書,只不過為人淡漠,難以親近。對此,許多人都感到好奇,為何他會入府干粗活?只可惜這樣的疑問從沒人敢問出口,因為大家都害怕他那過於冷淡、令人背脊發涼的眼神。

  偏偏他又是金府內能力最強、割稻的刀法最淩厲的一個。

  「老爺,小姐應該再三天就回府了,她的房間要如何佈置呢?」管家柳伯附在金豐在耳邊小聲問道。

  「唉!這丫頭堅持離家到外地習醫也有五年了,從小她就像個男孩子般大而化之又固執,沒有女孩子家的纖細,就不知道離家這些年可有將她的性格磨得柔順些?」一提起這個獨生女金可兒,金豐在不免有絲憂心。

  更不難聽出他對這個唯一的寶貝女兒有諸多的不捨。

  想想她才剛滿五歲時,她親娘就重病離世,讓她在沒有親娘的呵護下長大,自然不知道什麼是溫柔、什麼是細心,金豐在原是想最壞也不過是這樣,等她慢慢長大自然會有姑娘家的樣子。哪知道在她十二歲那年,她遠房習醫的表哥來訪,兩人相處了幾天後,她居然迷上了醫術。

  女兒先是向他要求離家習醫,被他拒絕後開始絕食抗議,讓他不得不投降,答應讓她前往洛陽習醫。

  由於金家在麒麟鎮的地位不同於一般,此事很快被宣揚開來,大夥都說大善人金員外生了個離經叛道的女兒,甚至還說這全然是因為嬌生慣養所致。

  在加油添醋之下,金可兒在外的名聲其差無比,更有傳言指出才十二歲的她愛上自己的表哥,不顧父親的反對與表哥私奔了!

  這些破壞女兒名聲的傳聞令金豐在頭疼不已,卻也斬不斷這些不實的謠言。

  不過,他以為從小沒吃過苦的女兒一個月內必定會返家,萬萬沒想到她這一離開就沒有回府的意思。他捎去家書表明想去看看她,卻總是被她拒絕,說她要專心習醫,這讓思女心切的金豐在只能強忍住想見她的衝動,等著她有一天主動回家了。

  這一等就是五個年頭,如今女兒已十七,就不知道她現在長成什麼模樣了?

  「老爺,我想會的,小姐一定會變得和以往不同,說不定會令你大感意外呢!」柳伯安慰道。

  「若真如此,那小姐的房間就照一般姑娘家的喜好做佈置吧!」金豐在想了想之後說道。

  「是,小的知道了。」柳伯笑望眼前豐收的場面,心想多年不見的大小姐即將回府,對老爺而言應該是樁最大的喜事,也希望小姐能變得成熟懂事,不再像五年前這麼固執又讓人傷腦筋了。

  ***

  三日後,金可兒終於回府了!

  昔日的黃毛丫頭如今已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家,當她站在金豐在面前,連他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爹。」她彎起嘴角,明亮的大眼閃著淚影,「我回來了。」

  「你真是我的可兒?」金豐在上前握住她的小手,「天,你長高也變漂亮了!」

  「爹,您的頭髮白了些,但看起來氣色不錯。」金可兒望著久違的親爹,回以最甜美的微笑。

  「瞧你說的,這些年我每次派人送去家書,你就是不想見我,到底是為什麼?」只要提及此事,金豐在就非常不能理解,「難道你都不曾想過爹,既然不想又何必哭呢?」

  看著她眼角掛著的淚珠,金豐在不捨極了。

  「您生氣了?」金可兒輕輕搖著金豐在的大手,「其實我也好想爹,但就怕您來了之後我會更想您,想著要與您一起回家,所以才希望您別來看我,如此我才能心無旁騖地學習,但其實可兒好想爹爹。」

  聽著她哽咽的聲音,金豐在已忍不住紅了眼眶,「好了好了,爹也不過是嘴上說說,當然知道你的用意。」他拉她在身旁坐下,「長途跋涉,你一定累了,想不想吃點東西,我讓柳伯吩咐廚房準備。」

  「不,我只想陪爹多聊聊。」好不容易回到家,金可兒只想黏著爹爹撒撒嬌,這可是她這五年來最企盼的一天。

  「好,那跟爹說說學醫學得如何?我的寶貝女兒是否已成為一位女大夫了?」金豐在當初雖不贊同姑娘家習醫,但是她既然學了,且拜師這麼多年,也希望她能學出個成果。

  「爹,師父他老人家說了,他收過五名弟子,其中就屬我最聰穎,否則也不會讓我出師下山。」提起這事,金可兒挺自傲的。

  「也好,既已出師,如果你願意,爹可以在麒麟鎮上為你開間藥鋪診坊,你說好不好?」女兒如此爭氣,他這個做爹的也該盡點心力。

  她意外地開心一笑,「爹,您說的是真的?」

  「只要你願意,爹都會為你辦到。」金豐在一副慈父的語氣說道。

  「謝謝爹!」得到了爹的幫助,終於可以一展身手,金可兒可是開心的不得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她瞧見一名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男子恭謹的對金豐在說道:「老爺,您找我?」

  「對,袖風。」金豐在笑著走向他,「這次收成能這麼快完成全都是你的功勞,若不是你帶頭領著大夥工作,我想絕對趕不及在大雨來之前收割完成。」

  唉!只可惜這樣的人才成不了他的女婿,金豐在只能在心底歎息呀!

  坐在一旁不作聲的金可兒一直觀察著曲袖風,眼神從好奇轉為疑惑,這個人是誰?

  「這本是我該做的,您過獎了。」曲袖風仍是這般恭敬,表情平靜無波,讓人瞧不出他的想法。

  「呵呵!我不但要口頭誇獎你,更要實質的鼓勵你。」金豐在撚鬚一笑,「不知你想要什麼?」

  當然,他也明白曲袖風什麼都不缺,只是若不這麼做,他擔心其它不知情的下人們會私下議論,認為他這個主子沒有賞罰之分。

  「小的什麼都不要,老爺如果真有心,可以將您要給我的獎賞分給其它人,我不用獎賞也會盡心在期限內將所有事情完成。」曲袖風直率的回道。

  聞言,金可兒忍不住輕嗤,冷言冷語著,「請問你哪位?我爹要賞賜你,你不收就算了,還說這種話,難不成你把咱們金府的下人都當成自己人了?」

  「可兒,你別胡說,袖風不是這種人。」金豐在對她搖搖頭,「你不在的日子裡發生許多事,是你不瞭解的。」

  「既然如此,那您說這個人究竟是誰、有何特別之處?」金可兒瞇著眸,望著陌生男子的瞳心旋射出探究的光影。

  「這個……這個說來話長,日後爹再跟你說。」金豐在看看曲袖風,「好吧!那我就依你的意思,但是你千萬別拿我當外人,懂嗎?」

  「是,多謝老爺。」

  「爹,他不過是個下人,您為何要對他這麼客氣?」金可兒這下更疑惑了。

  「老爺,我看小姐還有話想對您說,那麼我先告退了。」曲袖風頭也沒擡,甚至連看她一眼都沒有。

  「好吧!你先下去,我有事會派柳伯去找你。」金豐在朝他點點頭。

  待曲袖風離開不久,金可兒便等不及地問道:「您現在就告訴我吧!他到底是誰?」

  「這……我不是說了,日後再告訴你,我想你也累了,咱們改天再聊吧!你快去歇息,嗯?」

  曲袖風這個人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雖然金豐在已有多年不見寶貝女兒,但是光憑今天短暫的相處,他已確信她倔強的性子一點都沒變,這事對她說了肯定沒好處。

  「爹……」金可兒見爹爹如此逃避,更覺得事有蹊蹺。

  「好了,我的寶貝女兒,快去歇息吧!」金豐在趕緊起身拍拍她的肩,並命人請來長嫂。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是我原來的房間吧?」爹明明就是有意瞞她,然而他愈是不說只會讓她更好奇。

  「沒錯,就是你原來的房間,柳伯還特地佈置了下,你快去看看喜不喜歡?如果哪裡不滿意可以告訴柳伯,他會依你的需要改過來。」金豐在寵愛的說道。

  「好的爹,我會去看看的,那我過去了。」朝金豐在微微一笑之後,金可兒隨即離開大廳,回到自己的房間。

  然而當她走進房間一瞧,望著檜木床的帳幔、壁上的珠串繡畫,還有擱在角落的繡架、案上的針黹,一雙柳眉已忍不住蹙起。

  「柳伯……柳伯……」她來到門外,揚聲喊道。

  不一會兒管家柳伯來了,他見小姐臉上表情微慍,提心吊膽地問道:「小姐怎麼了?是不是對這房間的擺設有什麼不滿?」

  「實在是和我的喜好差很多,把帳幔還有壁飾都拿掉,替我釘個上好木櫃,我要放上醫書。」她看著房間,一一指點著。

  「這……這樣會不會太單調了?」柳伯以為小姐長大了會改變,會和大部分的姑娘一樣喜歡美麗的飾品與擺設,卻沒想到她和以前一樣,一點兒也沒變!

  「不會,除了必要的東西之外,其它我全不要。」金可兒非常認真的強調道。

  「這……是的,小的立刻派人來處理。」柳伯這下還真沒轍了。

  走出房間,柳伯突然止住步子,「對了,我見過袖風那小子的木工,做得非常棒,何不讓他替小姐釘個木櫃呢?也省得我再去外頭找木工。」

  主意一定,柳伯便直接往府邸後方走去——

  正在後面柴房外劈柴的曲袖風在聽了柳伯的吩咐之後,便帶著木尺前往金可兒的閨房。

  「小姐,我是曲袖風。」他在門外以平靜的語氣問道:「我來丈量你要的書櫃的尺寸,能否請小姐出來一下?」

  「曲袖風!」待在屋裡翻著醫書的金可兒聞聲一愣,隨即想起他不就是剛剛在大廳內不苟言笑又冷漠狂妄的下人嗎?

  雖然很想將他攆走,但為了看看他有何本事,她改變了主意。

  「進來吧!」她懶洋洋的回道。

  「還是請小姐出來,我才好進去。」他堅持己見。

  金可兒輕輕一哼,走到門邊將門打開,望著眼前這個怎麼看都不順眼的男人,「你的意思是這大熱天的,還得讓我在屋外等?」

  「外頭比屋內涼爽,若你無法接受南方的氣候,我建議你還是到亭子坐坐會舒服些。」他發自內心說道。

  「我偏不,我才剛回府,就喜歡待在自己的房間。」她彎起漂亮的嘴角,故意試探他,「那你進來就好。」

  「如此不合禮教,那我等小姐去膳房用膳時再過來吧!」曲袖風朝她點點頭便準備離去。

  「你給我站住!」瞧他直到現在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金可兒聽了氣結,「我讓你走了嗎?」

  「敢問小姐還有何吩咐?」他的眸子始終平視前方,聰穎的金可兒卻完全無法從他那對爍亮的瞳心中看出他有絲毫的謙卑之意。

  「知不知道,你一點兒都不配做金府的下人?」看不下去了,金可兒忿忿地道。

  曲袖風瞇起雙眸,「別忘了男女授受不親,小姐可以不顧名聲,但我不能不顧及小姐的名聲。」

  「你──你以為我——」簡直太過分了,「好,你記住,我一定要叫我爹趕你出府。」

  「老爺不會的。」他輕鎖眉心,語氣是肯定的,「如果沒有別的事,我還有其它事得去做。」

  「不對,你為何如此肯定我爹不會趕你走,而你居然敢回我嘴?」金可兒走出房間擋住他的去路,冷冷盯著他堅決的表情。

  站在他面前定睛一瞧,她才發現他很高大,五官端正、眼神炯利、鼻樑挺直,唇則是看似寡情的薄,這樣的男人為何會在他們府邸當差,而且還一副傲視群倫的架勢。

  不爽,真的讓人看了太不爽快了!

  「小姐,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與你擡槓,你有任何疑問請去問老爺,我真的得走了。」

  「好,你走!我這就去找我爹說個清楚,你放心,我趕你走趕定了!」

  曲袖風瞇起眸子,任她說著威脅的話語也沒有半點緊張或請求她留下的意思。

  他是如此冷靜,面對她幾乎沒有半點兒畏意,甚至高傲依舊,這讓金可兒更加不滿了。

  她打消原有的念頭,對他彎起嘴角,倩然一笑,「好吧!那你可以進去了,我待在外頭等你。」

  「是。」曲袖風看了看她嘴角的詭怪笑容,走進屋裡拿出木尺開始丈量,可他萬萬沒想到金可兒也跟著進屋,就站在他身後五步之遙,靠在桌案旁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曲袖風一邊丈量,一邊說道:「我沒想到你是個這麼大膽的姑娘,和一個男人共處一室不害怕嗎?」

  「我為什麼要害怕?別忘了我是名大夫,可以救人也能害人。」當然,她這話只是說說,習醫是她長久的願望,救人是她畢生職志,又怎麼可能有害人的念頭?

  不過,對眼前這男人可就不一樣了,瞧他那張冷硬的臉,金可兒直想往他臉上撒一把毒粉。

  「原來你習醫是為害人?」他回頭冷冷地道。

  「是害人或救人都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她冷冷地一哼。

  「我知道我沒資格管你,只是奉勸你幾句而已。」

  「可以,你儘管勸我,但是得先讓我說說我想要的書櫃是什麼模樣吧?」她走上前指著牆,「這裡我要用玉竹做點綴,約莫三寸大小……這櫃門想要編織而成,大概就這般大。哦!對了,櫃門還得緄上竹葉邊,至於下面這層……」

  就這麼金可兒自顧自說了一長串,到最後連自己說些什麼都忘了,她就不信曲袖風會記得住!

  待她說完,曲袖風便問:「就這樣?」

  「對,就這樣。」他那是什麼表情,難道她的要求還不夠繁複?

  曲袖風點點頭,「好,我知道了,先告辭。」

  「等等。」金可兒忍不住衝到他面前,近距離望著他那對冷冽的眼眸,「你就這麼進我房間,然後若無其事的走了出來,我根本看不出來你究竟做了些什麼?」

  就當她無理取鬧吧!可要她漠然地讓他離開,她實在沒辦法。

  「柳伯說了,你需要一個木櫃擺書,所以我剛剛丈量了尺寸還聽了小姐許多要求。」他轉過身,回應她的問題。

  「可是你既沒帶筆又沒帶紙,只拿了把木尺,怎麼記下尺寸呢?」反正她就是要雞蛋裡挑骨頭,刻意刁難他。

  「我有腦子,可以記在這裡。」他點點太陽穴。

  「好吧!那我倒要瞧瞧你的腦子有多管用,能做出什麼樣的書櫃!」金可兒故意與他閒聊,想擾亂他的記憶。

  「那就請小姐拭目以待。」

第1章(2)  

  他正想離開,金可兒的腦子裡突然冒出個想法,於是又擋住他的去路,「我如果還有事想吩咐你做,你會做嗎?」

  「你是主、我是僕,當然會。」他擡起臉,正好看見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就不知道這個嬌貴的大小姐又想出什麼難題對付他了?

  「那好,我多年沒回麒麟鎮了,現在想去鎮上看看,你就隨我來吧!」她得想盡辦法拖延時間,就算他把她方纔的交代與木櫃的尺寸都記在心底,不用多久也會忘記。

  「小姐!」他眉心微斂,「我還有事得做。」

  「我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吧!你到底肯或不肯?」她願意讓他隨行出府保護她,是他的榮幸,還可以提升他的地位,這男人竟然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

  「好吧!我剛剛在後頭幹活,衣裳有點兒髒,我去換件衣裳再隨小姐出府……」剛剛他在後頭干粗活,臨時被叫了過來。

  「不必換了,我不喜歡等人,你直接跟我走吧!」說著,她便往外面走去。

  金可兒哪可能讓他回房,這不就破壞了她想混淆他記憶的目的?

  曲袖風在心裡歎口氣,尾隨在她身後走出府門。

  漸漸地,他發現走在前面的大小姐只是隨意逛逛,每個商家或小店進去又出來,完全沒個目標,雖然他心生不滿,卻沒有表現出來。

  因為,他早就清楚她不過就是這樣的女人。

  眼看日陽緩緩西下,彩霞滿天,初秋的涼風陣陣吹過,而金可兒身上的衣著單薄,他終於還是開了口,「小姐,已經轉涼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我無所謂,你如果冷的話就自己回去。」她狀似開心地在玉飾攤上挑著飾物,但是曲袖風又怎會不知道她的小心機……唉∼∼幸好他當初與金豐在已達成協議,否則未來的日子肯定更加頭疼!

  「你的名字滿特別的,是誰取的?」既然要拖延時間與擾亂他,她便閒閒的找話題問道。

  「我父親。」

  「你父親倒滿有學問的,說實話我滿喜歡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我的父親都與小姐無關,時間已不早,我們回去吧!」眼看夕陽西沈,黑幕逐漸覆蓋天際,晚膳的時間就快到了,何況他們離府之前並未稟告老爺,出來這麼久總是不太好。

  「不,我還不想回去。」她睨著他那副不耐煩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對了,你身上有銀子嗎?我想買這支簪子,可忘了帶銀子在身上,有的話就借給我。」

  「很抱歉,小姐沒讓我換衣服所以我沒準備銀子在身上。」他又怎會看不出她並非真心喜歡這簪子,只是隨意找事做,但他實在沒空繼續陪她玩下去。

  「唉!想想也是,一個下人哪有這麼多銀子?」金可兒轉而詢問老闆,「這支針簪幫我留著,我晚點兒派人來取,多少銀子呢?」

  店老闆看金可兒身上衣裳的布料與樣式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於是自行擡高價錢,「這可是上好的北海珍珠,價值不菲,不過既然姑娘這麼喜歡,就算你五兩銀子吧!」

  「五兩?那好,我……」

  「一兩。」曲袖風立刻打斷金可兒的話,冷著眼望著店老闆,「請問,北海在哪兒?」

  「呃!」店老闆乾笑兩聲,「當然在北方羅!」

  「是嗎?假如我出高價,你可以帶我去看看嗎?」曲袖風撇撇嘴角,「我們小姐喜歡珍珠,金員外肯定會不惜代價派人去採買。」

  「原來這位是金員外的千金!這……這個……」店老闆看看曲袖風又看看金可兒,最後不得不讓步,「一兩就一兩吧!」

  「什麼意思?難道你想坑我?」金可兒終於聽出所以然。

  「姑娘,我們是做生意的,自然是想多賺點兒。」店老闆急急做解釋。

  「既然做生意這麼不老實,那我也不跟你買了!」瞇起眸睨了店老闆一眼,金可兒走出店門。

  走著走著,她直覺不對勁兒地回頭問著曲袖風,「你怎麼知道店家是在誆我?」

  「這個很簡單,因為你是有錢人,他當然是能騙則騙。」

  「天下之大說不定真的有北海,你怎能確定沒有?」看不慣他的自信與傲氣,她繼續問道。

  「或許真的有,但我不過兩句話就讓他招了,為的只是揭穿他的謊言,那種珍珠雖有光澤但不夠勻亮,不算上等貨色。」他非常篤定地說道。

  「呵!你到底是真懂還是假懂?」金可兒頓住腳步,對他的疑惑愈來愈深了。

  有一瞬間,她心底陡升起對他的好奇,想知道他會這麼狂傲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尤其見他愈不想搭理她,她就愈想招惹他,但卻總是自討沒趣,令她更加生氣。

  「你認為是真就是真,若認為是假我也沒辦法。」他看看天色,「當真不早了,小姐還是請——」

  「行了,別再說了,回去就回去。」她漂亮的眉兒一撩,如秋水般的盈盈雙目直勾睇著曲袖風那張無表情的臉,就在這一刻她已打定主意,她一定要弄懂他這個人不可!

  首先,她要知道這男人究竟是打哪來的?爹爹又是怎麼認識他?而他又為何確信爹不會趕他走呢?

  當晚用完晚膳之後,金可兒便找上她爹,見他正和帳房在書房內看帳,她於是待在外頭等著。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後,帳房終於離開了,金可兒這才走進書房內,微笑地望著正在撥弄算盤的父親,「爹,您還在忙嗎?」

  「不,不忙了。」金豐在拿起毫筆記下數字,擡頭一笑,「快過來坐,這時候你來找爹一定有事了。」

  他順手將油燈挪近一點兒,天色已漸漸暗下,他希望能將女兒看得更清楚些。

  「對,我是有事想問您。」

  「很重要的事嗎?」金豐在揚眉笑問:「聽柳伯說你下午去鎮上走走,怎麼樣?咱們麒麟鎮和數年前有很大的差異吧?」

  「嗯,的確變了不少,店家變多了,但店老闆也變得不老實了。」想起先前的事,她便忍不住抱怨。

  「誰……哪家店老闆不老實?」這個鎮上還沒人敢不賣他金豐在面子。

  「算了,是我笨,連珍珠的好壞與價值都瞧不出來,難怪被騙了。」她噘起小嘴兒,又說:「爹,您知道是誰護著我出府的?」

  「誰?柳伯倒是沒提。」金豐在笑了笑,難得與女兒這樣談心,他可開心了!

  「就是那個曲袖風。」

  就在金可兒報出這名字的瞬間,金豐在的臉色突地一變,「你……你讓他陪你出府?那麼他可答應了?」

  「我的命令他能不從嗎?」她得意一笑。

  「你……你這孩子還真是!」金豐在搖搖頭,一副有苦衷的模樣,「爹希望你以後別再去找他,有什麼事交代柳伯就行了。」

  「為什麼我不能找他?」她之所以現在來見爹爹,就是想問問關於曲袖風的事,如今聽他這麼說,她更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可兒,你這麼多年沒回家,府邸裡有許多事不是你懂得的,就聽爹的吧!」金豐在可以想像倘若這事讓女兒知情了,八成會有非常激烈的反應,不管是對她或對曲袖風都沒有好處。

  「爹,我就是不懂才要弄個明白。」她深深地望著父親,「我已經十七歲了,不是當初離家的十二歲小女孩,您該告訴我才是。」

  「可兒……」他眉心一蹙,「這事讓爹再想想。」

  「別想了,您不說我今天是不會離開這裡的。」金可兒只要想起曲袖風的臉孔,就可以猜出他心底一定藏著許多秘密,而她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把他的秘密一一挖出來。

  金豐在看著女兒執著的小臉,有著說不出的心疼,「你呀!真像你娘,凡事都要追問到底,真是說不過你。」

  「那爹您就說呀!」

  「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金豐在閉上雙眸,回憶起當時,「那年你才不到兩歲,巧遇你外公五十大壽,我和你娘帶著你坐馬車趕往湘省張家口去祝壽,卻在半路上遇到盜匪,盜匪為了搶奪財物殺了所有的下人……」

  「天!我怎麼從沒聽您提過?」金可兒驚愕不已,「後來呢?」

  「那件事對我們來說是場噩夢,沒有人願意再提,更不願說出來讓你害怕。」金豐在望著她,「後來是曲袖風的爹經過,憑一己之力將數名匪賊給制伏,這才救了咱們一家人。」

  「什麼?他爹……是咱們的救命恩人?」她當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事。

  那麼她之前對曲袖風著實太不禮貌了,只不過他若是他們金家的救命恩人,爹又怎會讓他待在府裡當下人?

  「他爹救了咱們一家人,還將咱們接回家中暫住,兩天後又雇了馬車送我們繼續趕路。」金豐在望著出落得嬌美動人的女兒,「咱們待在曲家那兩天,當時才八歲的袖風還幫忙照顧你,非常的貼心懂事,讓你娘和爹很感動。」

  「原來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爹說的這些事給了她相當大的震撼,對曲袖風這個人更有了不同的想法,他非但沒有提及他家對她的恩情,還容忍她的無理取鬧!

  「是呀!也因為如此,你娘當時就和曲家訂下你和袖風的婚事。」說到這裡,他立即接收到金可兒震驚的眼神。

  「爹!您……您說的是真的?」金可兒瞠大眸子。

  「可兒,我知道你難以接受,不過這都是真的。」他拍拍女兒的肩。

  「這……這怎麼可能?我之前從沒聽您提過,娘去世前也沒跟我說呀!」她不願意相信。

  「五年前你還小這才沒告訴你,現在你不是知道了?」金豐在為自己解釋。

  「如果我不逼問您,您也不肯吐露不是嗎?」金可兒卻不明白他的用意,「您為何要隱瞞?他爹既是我們家的恩人,而他又是我的未婚夫婿,怎麼會成為府裡的下人?」

  「因為婚約已經不存在,其它的事你就別再追問了。」他蹙眉說著,旋即轉移話題,「對了,你還沒告訴爹,是哪個店家不老實?」

  「這不重要,現在我想弄清楚這整件事。」金可兒瞧出爹的心思。

  「這事還是別弄懂的好,既然你不想說,那爹還得去忙呢!」就怕被她逼問下說溜了嘴兒。

  「不,沒有弄個明白,我是不會放棄的。」可兒拉住金豐在的衣袂。

  「別逼爹,這事實在難以啟齒。」他怕女兒承受不住,是決計不能說,「爹真的還有事要辦,先離開了。」

  輕輕推開金可兒,他走出書房,任她怎麼呼喊都不敢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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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6-14 23:26:17

第2章(1)  

  金可兒沒想到爹居然會拒絕她的請求,怎麼都不願意將整件事告訴她,既然爹不肯說,她決定隔天午膳時間直接找曲袖風問個清楚,她相信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隔日午時,她來到下人的膳房,卻不見他的人影。

  「你們看見曲袖風嗎?」她問著還待在下人房的下人。

  「小姐,他不在這裡,剛剛離開時他提及要去柴房劈柴呢!」有人想起這事。

  「現在不是用膳時間嗎?」金可兒疑問道:「他幹嘛急著幹活兒?」

  「曲袖風這人就是這樣,一向閒不下來,好像他的身子是鐵打的似的,可以不用休息。」有人提及。

  「好,我這就去柴房看看。」金可兒朝他們點點頭後便轉往柴房。

  就在接近柴房的路上,她遠遠聽見一聲聲從柴房的方向傳來的劈柴聲響。

  循聲而去,沒多久就在柴房門口看見赤裸著上身用力劈著柴火的曲袖風。

  瞧他結實挺拔的背部線條,她一時看得呆了,竟忘了來此的目的,猛回神後她連忙深吸口氣,忍不住暗罵自己是怎麼了,為何會被一個半裸的男人給吸引了注意力?還真是不害臊!

  彷彿聽見背後的聲響,曲袖風回頭一看,問道:「小姐,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有話想問你,你先將衣裳穿上。」她一擡頭又對上他結實的胸膛,小臉驀地一紅,心跳也赫然加速!

  「是。」他轉身拿起掛在一旁樹上的外衫穿上,「好了,小姐有事嗎?」

  「咳……」金可兒輕輕咳了兩聲後才慢慢旋過身來,「你可不可以跟我到偏廳一趟,這裡不好說話。」

  「小姐先過去,我把這裡收拾一下。」他看看散落一地的木柴。

  「可以,我等你。」

  金可兒立刻走往偏廳,待在那裡等著他,片刻後曲袖風也到了。

  她望著他剛冷的五官,指著對面的椅子,「你坐下。」

  「不必,晚點兒我還要去幹活,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說吧!」他的表情很明白的寫著「他很忙」。

  「有什麼事比我問話還重要?」她不悅地擰起一對眉毛。

  「小姐的書櫃不是急著用?我等等還得備齊木料。」他認真的回道。

  「那個已經不重要了。」

  「好吧!小姐想問什麼?」曲袖風依然沒有坐下,而是筆直的站在她面前,形成一股迫人的壓力。

  「我……我想問……」天,這種事要如何開口呢?可不問清楚她又非常難受,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後問道:「好吧!那我就直說了,我想問你……聽說我們自小訂有婚約是嗎?」

  曲袖風的表情有些微的波動,須臾後才開口道:「是老爺告訴你的?」

  「對,是我爹說的,但他並沒說為何後來我們的婚約取消,你告訴我吧!」金可兒見他不肯坐下,便也站起。

  「是我想要取消婚約,才找上老爺談論此事。」既然她是他爹幫他訂下婚約的對象,是不該隱瞞她才是。

  「為什麼?你另有喜歡的姑娘?」雖然取消這門親事是不錯,但是由對方開口是不是太丟臉了?

  「沒有。」

  「那為何?」

  「我有自己的盤算,並不想太早成親,又怕耽誤小姐的青春,前思後想許久便決定這麼做。」曲袖風並不認為自己這麼做錯了。

  數年前他便聽說金家大小姐個性叛逆、不聽父訓,為了一男子任性地離家,表面上是習醫,實際上是為了喜歡的男人出走,他無法接受這樣的女子,而這樣輕浮的女子更不可能於日後支持他的志向。

  「你這是借口?」她並不相信他的話。

  「難不成大小姐願意嫁給我?」他半瞇起眸,眼神幽然地望著她,「聽說你已經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這事怎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要不然就是你已對那個男人失去興趣、不喜歡了?」他撇撇嘴,冷然一笑。

  「你到底在說什麼?」金可兒愈聽愈迷糊。

  「算了,這已事過境遷,就別提了。」說完,他便要離開偏廳。

  「等等。」她伸開雙臂攔下他,「我要你說清楚。」』

  「難道我不想與小姐成親讓小姐很不開心?更或者才短短數日,你就喜歡上我了?」瞧她居然還大膽的攔住他,他對她更加排斥了。

  「當、當然不是。」他那是什麼話?「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就這麼擅自毀婚不怕傷害對方嗎?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個姑娘家。」

  「我知道是我的錯,所以已和老爺達成協議了。」他朝她拱起手,「還請你見諒。」

  「是什麼樣的協議?」金可兒坐直身子,眸子射出一道寒芒。

  金可兒沒想過爹娘會在她小時候就為她訂了婚約,接著爹爹又背著她將婚約給解除了,而她卻從來不知道這一切,就好似被人掌控的傀儡戲偶,這種感覺真的很不舒服。

  「當我提出這個要求時,老爺非常生氣,甚至可以說是震怒,但見我心意已決,於是出了道難題給我。」

  「什麼樣的難題?」

  「他要我在府中做滿兩年的下人才答應我的請求。」他望向她如花般卻狠狠震住的小臉。「你要問的我都回答了,那麼我去做事了。」

  「曲袖風——」金可兒不知道自己為何一而再的叫住他,然而無論如何他不能丟下這句話就這麼走掉。

  彷彿她有多麼糟糕,再度被他給丟棄似的。

  「小姐,還有什麼事?」他回頭閻道。

  「你……你說你有自己的盤算,到底是什麼可以告訴我嗎?」到底是什麼事比終身大事還重要?

  「我想去從軍。」他看向窗外遠方,「如今漠北與西域都有外患來襲,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國家有危難,自己卻仍過著安逸的生活。」

  「沒想到你倒是挺有愛國心的嘛!」金可兒冷冷哼笑,「這麼一來你要我怎麼恨你?」

  再次仔細看向他,除了擁有一副好體格之外,他還有張極為好看、深具男人味的剛毅臉龐。

  當然,還有一股再明顯不過的高傲氣息!

  「我這麼說不是為了改變你對我的想法,你可以繼續恨我。」

  聽著他淡漠的話語,她眉心輕蹙道:「你似乎對我存著偏見,關於你剛剛提及的我的心上人,是誰告訴你的?」

  「是誰說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除了主僕的身份外已沒有其他關係。」他不想把事情弄得更複雜。

  「好吧!這個謠言我自已會去查,現在我只想知道最後一件事,你的兩年期限還剩多久?」

  「三個月。」他想都不想就說出口,可見期望這一天的到來非常久了。

  「三個月……」

  金可兒喃喃念著,輕歎口氣,「好,我知道了,你既然覺得劈柴比較重要,就去吧!」

  曲袖風朝她一鞠躬,「那我退下了。」

  金可兒看他就這麼不賞臉的離開,讓她又氣又恨,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挽回頹勢。

  曲袖風,你不要我也就算了,居然還用這種態度對待我,甚至把我說成那種輕浮的女人,你要我怎麼原諒你?

  ***

  自從知道曾經訂了親又莫名其妙被退親的事實,金可兒心底就好像擱著一塊大石頭,悶悶不樂的,成天將自己關在房裡發著呆,足不出戶。

  金豐在知情後,立刻去她房裡問道:「可兒,你怎麼了?海棠說你一連幾天都沒踏出房門,用膳也都躲在房間用,是出了什麼事嗎?」

  「沒事,只是不想出去。」她突然好怕別人看她的眼光,被退婚的女人真的很悲哀。

  另外,她也擔心是不是別人也抱著與曲袖風對她一樣的誤解?倘若真是如此,那她真的是惡名昭彰了!

  「是不是爹還沒為你尋覓診鋪的地點,所以不開心了?」他可以瞧出她不愉快,前後想想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

  「不是,這種事急不得的,趁這段時間再多看些醫書也不錯。」她晃了晃手上的書冊,「瞧,我現在不是正在看書嗎?我沒事。」

  「真的?」見她這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他無法不擔心呀!

  「當然是真的。」

  「對了,聽柳伯說你要的書櫃已經做好一半,再過幾天等人搬進你房裡,你這一箱箱醫書就有地方擺了。」

  「不用,別把它送來,我想再換個樣式。」那書櫃是曲袖風做的,不就等於要她日後天天看著書櫃就想起自己的悲哀嗎?她才不要。

  更或許,他做的書櫃根本不符合她的要求,那日她故意拖著他到處走,他還能記得她要的尺寸與樣式嗎?

  「換個樣式?」金豐在非常不能理解,「那可是依你的交代去做的不是嗎?何況袖風花了那麼多心思——」

  「爹,求您別再提曲袖風了好嗎?」她突然出聲喝止道。

  「可兒,你怎麼了?」金豐在直覺不對勁兒。

  「爹……我都知道了,曲袖風都告訴我了。」她虛弱一笑。

  「什麼?他……他怎麼可以……」

  「是我逼他說的,您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只是……只是心底不舒服。」說著她竟紅了眼眶,「可他還說我有心上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八成是他想毀婚故意找的借口!」

  「心上人?」金豐在這才明白原來當初的流言傳進曲袖風耳中,他才會想解除婚約。

  「是呀!爹,您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我也不太明白,爹會找他問問,說不定真是借口。」怕事情愈描愈黑,金豐在決定不再在這件事上打轉,「不過你不用為這事擔心,除了我和曲袖風之外,府裡沒有人知道你們曾訂過親的事,就連柳伯我也沒向他提過。」

  「是嗎?那就好,不過爹您別擔心,過一陣子我會想通的。」她垂著腦袋,難過的揉揉眉心。

  金豐在理解的點點頭,但還是想安慰她,「其實你不用太早嫁人爹也開心,像你這麼漂亮還怕自己嫁不出去?」

  「爹,我哪是擔心這個,再說我也不想這麼早嫁人。」瞧爹說的是什麼話,好像她非巴著那個臭男人不可!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莫名其妙被一個男人安了個壞名聲,還被惡意退婚,好似她是個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難道她真的這麼差勁兒?

  就算要退婚,也該是她提出呀!

  「你不嫁人!那想做什麼?」他擔心地問。

  「我只想做個大夫,救人濟世的大夫,一輩子不嫁人。」哼!他有志向,她也有。

  「這……可是成親之後你依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金豐在現在唯一掛心的就是她的終身大事,如果不能將她嫁給一戶好人家,他如何向死去的妻子交代呢?

  妻子生前老是提及曲袖風,總是說能將任性驕縱的可兒嫁給他,她就算死了也無仿!萬萬沒想到她說了這句話不久便因病去世,更想不到事後整件事會演變成這樣!

  「爹,您想這世上有哪個夫家願意自家媳婦拋頭露面的?」她微微一笑,「好了,爹,我心意已決,就這麼決定了。」

  「可兒……」

  「爹,我突然想出去走走,您陪我好嗎?」她笑著勾住金豐在的胳臂。

  金豐在先是一愣,接著也笑道:「當然好,咱們父女倆已好久沒一塊出去走走了。」

  「還記得以前府邸後面有片竹林,還在嗎?」走出屋子,他們便朝後門而去。

  「在,那片竹林現在更茂密了。」他拍拍她的小手,「要去看看嗎?」

  「我開口這麼問就是有這個打算。」在她的記憶裡,小時候爹娘經常帶著她在竹林裡玩耍,當時爹的生意還沒做這麼大,也比較有空閒,常和娘帶她去散步玩耍。

  那段日子是她最快樂的時光。

  「好,爹就陪你去走走,咱們找護院周慶一塊兒去。」

  「為何要找周慶?」

  「竹林裡近來有流民出沒,得當心點兒。」

  「流民,為何會跑來咱們麒鱗鎮?」她問道。

  「唉!這幾年來西北邊境除了戰亂外,還乾旱不斷,從那裡逃難而來的流民大多來到麒轔鎮,想咱們麒麟鎮特別受老天眷顧,雨水充沛卻不致釀災,因而收成自然好,於是他們就認為逃來這裡一定不愁吃喝。」

  「衙門不管嗎?」

  「怎不管呢?衙門知情後想與爹一起幫助他們在鎮上集體落戶安居,可這些人已經不信任朝廷,說什麼都不同意,已變成麒鱗鎮的亂源。」他一邊解釋一邊往後面走去。

  就在這時候,有下人匆匆跑來。

  「老爺,縣太爺派人來找您。」下人急急說道。

  「縣太爺找我做什麼?」金豐在與縣太爺目前就為了安置那些流民而傷神,他想縣太爺找他八成是為了這事兒。

  「他說要您過去一趟,想與您談談上回提過的事。」下人又道。

  果真是為了那件事,「可是……」

  金可兒看出爹為難的樣子,於是開口道:「爹,您別管我,這就去吧!」

  「可是你不是想去竹林嗎?」女兒難得的要求他卻沒能做到,真是對不起她。

  「沒關係,我可以自己去。」

  「那好,我讓周慶陪你去,他可以保護你的安全。」

  「爹,我只是去走走,不打緊的。」她掩唇一笑。

  「不成,爹絕不讓你單獨去竹林。」誰知道那些流民發起狠會做出什麼事來。

  「您不知道,女兒在習醫時練過一些拳腳,自保還行。」她仍想說服爹。

  「可是……不行,爹還是擔心,還是讓周慶跟著你,不肯的話你就別去。」金豐在難得如此強硬的表示。

  見爹如此堅持,她也只好先順著他了。「那……好吧!您就讓周慶來吧!」

  「這才乖,爹會派人把他叫來,你在這裡等會兒。」既然女兒答應了,他也可以安下心來。

  等爹離開之後,金可兒只能安分的等著周慶過來,不過她也有自己的堅持,答應爹爹做做表面工夫,不過是讓他安心罷了。

  ***

  片刻後,周慶來到她面前,「小姐,小的收到指示過來護送您去竹林。」

  「呃,不了,我不去竹林了,突然感覺有點兒累想回房歇息,你也回去吧!」

  金可兒微笑地對周慶說。

  「這樣嗎?需要小的送您回房嗎?」周慶又問。

  「不必,我自己會回去。」

  「好,那小的退下,如果小姐還想去竹林可以派人來叫我。」

  說完,周慶便領命退下。

第2章(2)  

  金可兒眼看他走遠之後,便悄悄從後門溜了出去。

  站在後門外,她望著眼前這條小徑依舊如記憶中那般清晰,忍不住淚已潸潸。

  這就是她與娘之間唯一的回憶,是她僅僅記得的一切,剛為娘去世時她才五歲,很多很多事都己模糊,只有與爹娘手牽手在這條路上開心散步的情景深刻在心扣。

  沿路看著週遭風光,她繼續往前走,聽著小徑兩旁竹子隨風搖曳摩挲的沙沙聲響,她忍不住閉上眼,想尋覓那段久遠的記憶。

  娘呀!您為我選的夫婿誤解我是個不具婦德之人,還與爹爹做了這麼可笑的協議,您說我該怎麼辦?

  她想聽爹的話不去想,裝作沒有這回事,但她就是做不到,最近夜裡只要閉上眼,她的腦海裡就會浮現他嘴角那抹嘲諷的笑。

  此時,一陣涼風拂面而來,她緩緩睜開眼,眼前的一幕讓她霍然震住!

  「哇……好美的姑娘呀!」

  金可兒睜大雙眸,當看見三名衣衫襤褸的男子遠遠朝她走來時,她心中升起警戒。

  「你們是?」她往後退幾步。

  「我們是從焦縣來的,聽說麒麟鎮上的人都很富裕,而看你的打扮就像是富有人家的大小姐,希望你能給點銀子讓咱們兄弟花花……」

  「我身上沒帶銀子。」她瞇起眸,「你們如果願意,可以在這裡等我,我回去派人送銀子過來。」

  「哈……你真以為我們會相信你的話?」邋遢男子表情一斂,目光突轉凶狠。

  「你們不相信我也沒辦法,我身上是真的沒帶銀子。」當他們一步步接近,她提防道。

  「那好,若沒銀子就把你這身衣裳留下。」她身上那純絲綢嶄新的衣裳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什麼?你們要我脫衣裳?」這是什麼鬼話?

  「咱們家裡的孩子已好幾天沒吃飯了,你就做做善事吧!」

  雖然他們很可惡,但是聽見這番話她也不免感到難過,「這樣好了,若擔心我一去下回,你們可以跟我回府,我爹一定會幫助你們。」

  「別把我們當傻瓜,你想利用這機會報官把我們抓起來是不是?」他們完全不相信她的話,甚至動了怒氣。

  「我……」耳聞他們狂肆的言語、猙獰的表情,金可兒這才發現事態嚴重!

  「我知道你們是被迫如此,所以不想對付你們,別逼我。」

  她擺好架勢,卻發現他們絲毫沒有退縮的樣子。

  「姑娘,別掙紮了,我們要你這身衣裳是要定了!」

  瞧她身上連一樣首飾都沒有,他們只能看上她的衣裳。

  「你們還真是無藥可救!好,那來吧!看你們拿不拿得到。」金可兒隨即出手,原以為她以往所學的幾招拳法足以應付這些人,但是她萬萬沒想到這些流民並不好對付!

  才過幾招金可兒便連連被逼退,而後被其中一人箝住了雙臂!

  更糟的是,她的腳還拐傷了……

  「你再掙紮呀!」男子用力使勁兒扭住她雙手,金可兒想抽離他的掌控,手臂都快被他給扭斷了!

  「放開我!」她大聲喊道。

  「先將衣裳褪下再說,我只要外衫,內衫可以讓你留著。」他們故作好心的說道。

  「什麼?我才不要!」她搖搖頭。

  「那也由不得你。」

  三人正準備對金可兒下手時,突然有人冷著聲喊道:「住手。」

  他們同時轉首一看,當金可兒瞧見出聲的人竟是曲袖風時,竟有股想哭的衝動。

  為什麼?為什麼她這一生最難堪的時刻竟然是被他給撞見呢?

  「你是誰?」三人瞪著他。

  「我是誰不用你們管,快放開她。」曲袖風背上還扛著木頭,可見剛從山上伐木下來。

  「呵!你如果可以拿出銀子來,我就放了她;」男人眼裡閃著貪婪的光影,就像一隻餓狼般。

  「自甘墮落的傢夥!據我所知金員外曾和縣太爺提議讓你們集聚而居,找活兒給你們於,可是都被你們給拒絕了。」這件事他已有耳聞。

  「哼!過去我們也曾經遇過這種事,但是他們只是騙人,把我們聚在一塊兒後就開始逮捕,知道我們有多少人被關進牢裡嗎?有些人的孩子還嗷嗷待哺呢!」男人激動地朝他吼道:「既然他們這麼對我們,我們也不必太仁慈!」說著就要動手剝下金可兒的衣裳。

  「等等,這位姑娘可沒有得罪你們。」

  「她有錢人的身份就已得罪我們。」男人不肯罷手,已將她的衣襟猛地扯開。

  說時遲那時快,曲袖風丟下木頭,朝他們飛奔而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那男人踢飛出去!

  看他的身手並非等閒之輩,其餘二人嚇得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曲袖風將金可兒拉了過來,護在身後,「你們還是趕快走吧!別再動歪腦筋了。」

  兩名流民趕緊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夥伴想逃。

  「慢著,」看他們並非十惡不赦之徒,只是為了討一口飯吃,曲袖風於是從腰間拿出一錠銀子拋給其中一人,「這裡有十兩,夠你們好好生活一段時日,但我還是要說一句,你們要相信金員外、相信麒麟鎮的衙門,他們絕對會照顧你們的。」

  「這……」瞪著手裡的銀子,男人眼睛一亮,「這真的是要給我們的嗎?」

  「沒錯,拿去吧!先安頓好自己的妻兒。」

  「謝謝、謝謝壯士。」三人連聲道謝,拿了銀子後便迅速離開了竹林。

  「你……你哪來這麼多銀子?」她緊緊拽著他的外衫,發現這股陽剛的汗水味並不難聞。

  他瞇起眸望著她,「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該先向我道謝,而不是質問我?」

  「我……」金可兒噘起唇,難得害羞地睨他一眼,不情不願地說:「好吧!謝謝你。」

  他又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到竹林來,沒找護院保護嗎?」

  「我不喜歡有人跟著,所以就一個人溜出來了。」她才不怕他去向她爹告狀呢!

  「原來你又一意孤行了。」他搖頭,看來這就是她的本性。

  「對,我是喜歡一意孤行,難道你打算要我爹訓我一頓?」或許這男人就會記仇。

  他搖搖頭,「我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我送你回去吧!」

  遇到剛剛那種事,若不是遇到他,她真的難以脫險,因而她也不好再說什麼,默默地跟著他一塊回府。

  可是她才走一步,腳踝傳來的疼痛讓她倒吸口冷氣,「呃!」

  「怎麼了?」他發現她有異。

  「沒、沒事……」她想佯裝沒事繼續走,可是走不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你受傷了?」曲袖風走回去蹲在她面前,「上來吧!」

  「你……」

  「我背你回去。」

  「那你的木頭呢?」她看了眼那捆他千辛萬苦扛下山的木頭。

  「先擱著,我晚點兒再來拿。」

  聽他這麼說,金可兒只好羞怯的俯在他背上,讓他背她回府。

  路上,她忍不住問:「據我所知,咱們府中需要的柴火都是向人採買的,不需要你親自上山砍伐。」

  「那些不是要當柴火燒,那可是上等的木頭。」他捺著性子回應她,「那叫雲櫓木,用來做書櫃非常好,書冊絕不會被蟲蛀蝕。」

  金可兒想起自己要求他做的書櫃,「是為我做的嗎?」

  「對。」

  「你真的還記得我所有的要求?」她有點不敢相信。

  「當然記得,只要我放在心底就不會忘記。」

  金可兒不禁愕然,也發現才不過幾天她對他漸漸有了不同的看法。

  「你這陣子都要上山砍這種雲櫓木嗎?」她看得出來那些木頭很重,他既然這麼討厭她,又何必為她做這些。

  「已經夠了,應該不用再去了。」

  「你……你其實不必這樣,反正我在你心底只是個不值得愛的女人,何必這麼麻煩。」她怎麼都忘不了他當初譏諷的話語。

  「我只是盡本分打算在離開前完成你所交付的事情,請小姐別多想了。」雲淡風輕的話語中不帶半絲情感,讓金可兒內心掀起一陣苦澀。

  「到底為了什麼?你要這樣誤解我!」她重重捶著他的背。

  原本可以不在意他的想法,就算他拿她當輕浮的女人看她也不想解釋,可是現在……她卻會因為他奚落的語氣感到渾身疼痛!

  「我誤解你了?」他還是頭一次見她如此激動,不由震住。

  「我從來都沒有心上人,為何你不想聽我解釋,只知道一味的批評我,說真的我受不了了。還有,我想你也不是心甘情願做書櫃給我,就不必花工夫了。」

  他愈是漠冷,她的心口就愈不舒服,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

  「我……」曲袖風眉宇輕擰,想想她說的並沒錯,從頭到尾他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只不過現在再追究那些已無意義,並不會改變他要離開的事實。

  「或許是我錯,但我為你做書櫃是出於真心,希望在我離開之前可以——」

  「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離開』這兩個字了。」金可兒的小手抓著他的肩頭,「我知道你恨不得現在就走,對不對?」

  丟下這話,金瓦兒掙紮著從他的背上跳下來,一拐拐的直往府邸走去。

  曲袖風茫然了,也不懂她為何要這麼說?他離開之後對他倆都有好處不是嗎?

  「我本就要離開,說與不說都一樣。」他在她背後道。

  「你……你怎麼就會頂我呢?」她止住步子,回頭瞪著他那雙深邃的眼。

  「小姐,我並不是頂你,只是做下人的難道就不可以說實話?」

  「你是下人嗎?」明明是一個想遺棄她的男人才逼不得已當起下人,現在竟然口口聲聲把下人放在嘴上!

  「目前我是。」

  「一個下人可以一下子拿出十兩銀子送給那些人,我真的很懷疑,你在來我們家之前究竟是做什麼的?」本想忍住不問,但她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

  「不管之前或是之後,我都只是我。」他不想說太多。

  「依舊不願說?雖然你向我父親退了婚,但是你可徵求過我的同意?倘若你這麼討厭我,是否該事先告訴我?」她氣他的自私,好像只要與她爹商量好了,就算把她賣了都無所謂!

  發現她眼角渲染的淚影,曲袖風心口不免一撞,半晌後才說:「我以為你不會反對,你又怎會願意委身給一個你討厭的男人?」

  她蹙起柳眉,「為何你總是自以為是?真以為我嫌棄你?其實我只是無法接受你的態度與脾氣,並不——」她突然噤了聲。

  曲袖風試探性地替她說了,「並不是不喜歡我,對嗎?」

  「這……」金可兒錯愕的捂著嘴兒,「你……你別胡說。」

  「算了,我不想與小姐爭執,當初沒經過你的同意是我不對,但因為你不在府中,我只好讓老爺作主了。」

  既然她不願讓他背,他便回頭扛起木頭,逕自朝金府後門走去。

  一路上他仔細聽聞身後一跛跛的腳步聲,刻意放慢腳步等著她,只是兩人不再交談。

  此刻曲袖風的心情被她惹得異常混亂,他曾喜歡過她……喜歡她小時候可愛天真的笑容,當時也幻想著長大後要娶她為妻。

  可是,當他長大成人,卻聽見關於她的許許多多傳言,打碎了他的夢、也毀了他對她多年的美麗綺想……而本以為多年不見,他再見到她不會有任何感覺,但不能否認的,她長大後出落得美若芙蓉、艷冠桃李,不時勾攝他的目光和心魂,他得費極大的工夫才能抗拒她對他的誘惑與影響力……

  走在他身後的金可兒不時看著他的背影,發現扛著重重木塊的他已是汗流浹背,汗水甚至滲透過他的衣衫,服貼在他身上。不知為何,她的心突然覺得好酸,像有股無力感在侵蝕自己的心窩!

  他不瞭解這陣子她足不出戶,都待在房間內思考著未來,是受了誰的影響;他不明白每每他說「你應該不會反對退婚」這話讓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如果是其他人,她或許不會在意,甚至一笑置之,但是對象是他……娘親自為她挑選的丈夫人選,可他卻一點兒都不瞭解她。

  更無法理解的是,她居然會因為他的喜怒哀樂而牽動情緒,甚至被他那亦正亦邪的模樣給吸引,見了他會心跳加速,聞著充滿他汗味的衣裳,她的一顆心更是蠢動不已……』

  難道這就是她自作孽?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6-14 23:27:18

第3章(1)  

  秋末了,天空飄來霏霏細雨,落在杏紅色的楓葉上,水楓園是麒麟鎮上最美的一處景點,園內有一潭碧波如鏡的楓葉池,池邊圍繞著楓樹倒映在水面上,形成一幅美麗的圖畫。

  金可兒此刻就站在楓葉池邊,望著不停飄落的細雨,也不知道究竟是下了幾天的雨。今天晌午時雨終於停了,她讓海棠陪她出來走走,可萬萬沒想到現在又飄起雨絲!

  躲在濃密的楓樹下,頭頂著把油紙傘,但穿過楓葉的水珠愈來愈大,一顆顆落在傘上,海棠真怕這把傘會承受不住。

  「小姐,雨好像愈下愈大了!」海棠看著天空,「怎麼都沒有人來接咱們呢?」

  「我爹忙,我也沒告訴他我出來了。」最近爹忙著要救濟那些流民,正在準備放糧的事,她不想拿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去煩他。

  「是呀!我們根本沒稟報老爺就出來了。」海棠歎口氣,「那也只好繼續等著了,不過就算老爺不知情,柳伯也該知道,他應該派曲袖風來接我們。」

  「你說曲袖風?」一聽見這名字,金可兒的背脊不自覺的挺直。

  「對,他可是我們府中最能幹的下人,有時候我們忙不過來,他就算再忙都會過來幫忙,一點兒架子都沒有。」儘管附近沒人,海棠還是壓低聲音湊近金可兒耳邊說:「我還聽說他是玉石珍珠大業的富商,經手的寶石不計其數,不過對這件事大夥都不敢多問。」

  「玉石富商?」金可兒這下更震驚了,但無憑無據的言論,她是不會隨便相信,「這是誰說的?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千萬別胡亂跟著起哄造謠。」

  「不是造謠,說這消息的人就是隔壁村淨水湖邊以小舟載客的老張,他說曲袖風曾搭過他的船,當時他身邊跟著好幾名手下,後來才輾轉得知他原來就是秀水鎮曲家玉石的大當家。」

  最近小姐的表現一直是悶悶的,極少走出房間之外,飯吃的也不多,沒想到這話題可以引來小姐的興趣,於是海棠愈說愈起勁兒了。

  「這……」金可兒秀眉輕鎖,半晌才回過神,「這是真的?」

  「當然了。」

  海棠才說到這兒,突見金府下人阿義領著轎往這裡過來,「小姐,您沒淋濕吧?」

  「沒有。」金可兒搖搖頭,「是誰派你們來的?」

  「是曲袖風拜託我們過來的,柳伯原本派他過來,但是他忙得抽不開身。」阿義說道。

  「好吧!送我回府。」金可兒立即上了轎,讓轎夫送回府中。

  說也奇怪,轎子才剛進金府雨就停了。

  金可兒下了轎後便問阿義,「曲袖風呢?」

  「我也不太清楚,不知道他這幾天在忙什麼,您要我派人去找他嗎?」阿義恭敬地回道。

  「不必了,我要回房了。」雖然想見見他,可是把他叫來了,看見他那張高傲的臉又不知該說什麼,難道要直接問他是不是玉石富商?

  回到屋裡,她拿起醫書,想借此忘了那些紛擾的事,可是才不一會兒工夫就聽見外頭傳來陣陣嘈雜的聲音。

  擱下書冊她往外走去,瞧見幾名下人扛著一隻木櫃朝這裡走來。

  「你們做什麼?」金可兒揚聲問道。

  「小姐,這是曲袖風為您做的書櫃,我們可以搬進去嗎?」下人微喘的問道。

  「好,小心點。」看他們搬得氣喘籲籲的,她有點兒懷疑地問:「這書櫃很重嗎?」

  「當然重了,這可是雲櫓木做成的,保證可用一百年。」將書櫃搬進屋子裡擺放好後,下人很詫異地看著牆面,「天,竟然剛剛好呢!」

  金可兒也發現了,這書櫃剛剛好嵌進這片牆內,連一絲縫隙都沒有,沒想到他度量得如此精準,還記得當時她還故意分散他的心神,可他居然絲毫不受影響。

  看著眼前的書櫃,上面有細竹編成的紋路,下頭也有簡單的雕刻,完完全全依照她當時的要求去做,可見費了不少工夫……她走上前撫摸著,隱隱聞到木頭的香氣,她忍不住想像曲袖風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做這木櫃的?不知不覺中她的眼眶已微微泛紅。

  她永遠記得……這只是他想完成她所交付的最後一個任務,根本無關其他。

  「真不敢相信他會跑到山上找雲櫓木,這種木頭非常稀有,不是輕易可以找到的呀!」下人喃喃道。

  「他人在哪兒?」她梗著嗓問。

  「應該是回他房裡了。」

  她斂眉想了想,接著快步走出房間,打算去找曲袖風。

  「小姐,您要去哪兒?」海棠正好端來熱湯,想讓小姐取取暖,卻看見她走了出來。

  「我去去就回來,你別跟著我。」金可兒隨即轉向下人房。

  到了他的房間外,她深吸口氣,然後上前敲敲門,「曲袖風,你在嗎?」

  「等等,我馬上來。」他剛才忙得全身是汗,到後面沖個涼,還沒穿上外衫呢!

  套上衣服後他立刻將門打開,一見是她,他眼底掠過一絲詫異,「小姐,你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我來這裡當然是為了找你。」她見他擋在門口,於是問:「不請我進去坐坐、喝杯茶嗎?」

  「我這裡沒有茶。」他直接拒絕。

  「那沒關係,我可以進去坐坐吧?」她柔柔一笑,不經他同意逕自往屋裡走。

  雖然她不是第一次來到下人房,但是這次她卻特別用心觀察這裡的一切——

  簡單的擺設,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兩張椅,以及一個簡單的框子,看似該有的都有了,但卻濕得寒傖。

  「在這裡還住得慣嗎?」她揚起臉,發現他一直站著,「怎麼不坐下,我有話要問你。」

  難得見她用這麼認真的表情說話,他只好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第3章(2)  

  「我想問你,你在來我們府邸之前是做什麼的?」她認真地問道。

  「你問過這事,我還是一樣的答案。」他的眉心輕鎖。

  「本來我也沒興趣,不過我今日聽到一個傳聞,你……是玉石買賣的當家,對吧?」金可兒想證實這個傳言。

  「那是我們曲家的家業,我只是承襲父業罷了。」既然她已聽說,他也沒必要隱瞞。

  「我爹知道嗎?」她輕鎖眉宇望著他。

  「知道。」他觀察著她的表情,「我過去做過什麼和現在並沒有任何關係,不是嗎?」

  「是沒有關係,只是讓我很難過。」她傷心的是,他竟然為了解除與她的婚約,情願舍下當家的身份,放下身段來他們家干粗活。

  這不就表示只要可以退婚,他任何委屈都能接受?

  「小姐……」看她那副落寞的表情,他的心口莫名一束。

  「關於你對我有心上人的誤解我就不問了,但我想知道為何你會認為成親後就不能上戰場?如果我願意讓你去,你還要退婚嗎?」她不確定自己這句問話是試探還是真心想問。

  「什麼?」他一震。

  「我只是想問問你的意思,你只須老實回答。」金可兒就是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更不明白的是,她才回府不到一個月,居然會對他因恨生了情!

  「我還是會退婚,在戰場上隨時都有可能失去性命,如果有個意外,你又該如何是好?」其實在前來麒麟鎮之前,他已經前思後想考慮了許多後果,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不能自私的只顧著實現自己的理想,而讓她獨守空閨一輩子。

  金可兒搖搖頭,隨即站起,「很好,你非常替人著想,其實我剛剛這麼問也不過是試探你。」

  「小姐……」曲袖風不經意瞄見她眼角的淚痕,心窩深處又是一抽。

  為何她最近變得這麼愛哭?這跟他之前想像的金可兒完全不同,那點點淚光就好像一支支針尖正刺痛他的心。

  「既然已經知道答案,那我走了。」金可兒輕輕眨去眼角的淚影,迅速奔離他的房間。

  回到自己閨房的金可兒,傻傻的坐在椅子上望著銅鏡中的自己。

  「傻可兒,你幹嘛跑去找他說那些,不是惹人笑話嗎?好像你沒人要似的。」

  說著說著,她的雙肩不禁一垮。

  如今想想,男女間的情事當真很玄妙,一開始她真的看下慣他的態度,討厭他的目中無人、自以為是,但如今當她慢慢熟悉這個人之後,才發現他的確有傲人之處。

  外表俊帥、體格健碩,加上武功好、做事俐落,以及天生的王者氣勢……說句老實話,五年來她跟隨師父四處行醫,走遍大江南北還沒見過像他這麼優秀的男人。

  而這樣的男人也教她……動了心。

  「小姐,我是海棠。」海棠在外頭問道:「您回房了嗎?」

  「進來吧!」

  海棠推門而入,看放在圓幾上的湯都沒動,於是說:「要不要我拿去熱一熱?」

  「不必了,我喝不下。」她搖搖頭,接著問道:「海棠,你知不知道從哪裡可以得知招兵的消息?」

  「招兵?」海棠挑起一眉,搖了搖頭,「這事我不太清楚,可能要問阿發,聽說他舅舅在軍衙內工作。」

  「哦!那你能不能替我打探一下。」金可兒隨即又道。

  海棠不解地問道。「打探這個做什麼?小姐您又不是男人。」

  「這事你不用管,只要幫我查清楚就行。」金可兒想到什麼又道:「不過這事千萬別讓我爹知情。」

  「不能讓老爺知道?」海棠點點頭,心想小姐會這麼交代必然有她的考量,再怎麼小姐也不可能從軍去呀!「是的,海棠知道。」

  「那你下去吧!」

  「可是您不喝點兒熱湯,不餓嗎?離晚膳還有一段時間呢!」

  老爺曾叮囑她得好好照顧小姐,她得盡心才是。況且小姐待她不錯,剛開始聽說她驕縱又難伺候,讓她提心吊膽的,如今發現小姐不過是偶爾愛耍小脾氣,對他們下人倒是挺和善、體貼的。

  「不,我一點兒也沒有吃的慾望,你去歇息吧!」金可兒微微揚起嘴角,「別為我擔心,晚膳我一定會去吃的。」

  「好吧!那麼海棠下去了。」她對金可兒微微曲膝後便離開了房間。

  頓時,房裡只剩下金可兒一人,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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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6-14 23:28:03

第4章(1)

  時光飛逝,金可兒回到金府已經兩個半月了。換言之,曲袖風在金家的日子也剩下不到半個月。

  此時,金豐在終於在鎮上熱鬧的街頭找到一間鋪子,要讓金可兒開業診病,完成她懸壺濟世的夢想。

  「可兒,快點兒,爹帶你去看看你的診坊。」金豐在高興的來到女兒的閨房外,還沒走進屋裡便揚聲說道。

  「爹,我不是說了,我暫時不想開診坊了。」現在她每日精讀各種醫書,都是以傷科為主。

  「怎麼?這不是你的願望嗎?」金豐在不太明白女兒到底在想什麼。

  「我現在有另外的想法,等事情定了我會告訴爹,您就別替我擔心了。」才說完,她卻輕咳了兩聲,「咳咳……」

  「怎麼了?你病了嗎?」金豐芷不由得擔心起來。

  這幾天可兒的臉色有些蒼白僬悴,幾次問她怎麼了,她卻都說沒事,現在看來她當真不太對勁兒。

  「爹,您又來了,只是小咳兩聲,何必緊張?」

  「可是你的臉色蒼白得像白紙,我吩咐海棠為你做的補湯喝了沒?」他關切地問道。

  「喝了,都喝了。」其實她根本沒動。

  「那就好,如果有哪兒不舒服一定要跟爹說,不要以為自己是大夫就是萬能的,難不成做大夫的就不會生病嗎?」

  「我懂的,爹。」她掩唇一笑。

  「你懂什麼呀?我看你還是好好告訴爹,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他又怎會瞧不出女兒那點小心思。

  金可兒將一抹笑含在唇角,輕輕搖搖頭,「這是秘密,等有了眉目我一定會告訴爹,您就別心急嘛!」

  「你……唉!好吧!可別讓爹等急了。」金豐在見她這般執意,就不知道這丫頭要到幾歲才肯聽他的話。

  「我知道爹怕我鬧事,但是我已經十七歲了,不會再做出不成熟的事,不管做什麼都會經過深思熟慮。」她拉著金豐在坐下,並為他倒了杯茶,「快喝杯熱茶,別再惱了。」

  「爹永遠說不過你。」金豐在接過杯子,笑著喝了幾口。

  「對了爹,我晚點兒想去街坊一趟,這些醫書我都看完了,想再添購一些。」

  過去她與老大夫修習內科較多,對於外傷較少涉及,她得再鑽研才行。

  「什麼?你那一櫃子的醫書看得還不夠呀?」金豐在轉向牆邊書櫃,過去他從沒仔細看過,現在仔細一瞧牙發現這櫃子的木工與雕花還真細緻!

  真瞧不出來曲袖風那小子除了對玉石有眼光外,木工也是一把罩。

  他隨即站起,摸摸這木頭的紋路,「咦,這是什麼木頭呀?」

  「聽說是雲櫓木。」

  「天,雲櫓木!」金豐在很訝異地說:「這種木頭很稀有啦!」

  「這是他自行上山砍伐的。」想起曲袖風這個男人,金可兒的雙眉便忍不住淺淺蹙起。

  「要找到這種樹得費一番工夫,可難為他了。」金豐在拍拍木櫃,心裡佩服不已。

  「他說這是離去前為我做的最後一件事,理當盡心。呵!還真殘酷。」金可兒冷冷一笑,原就顯得蒼白的臉上更添苦澀。

  「還在為那件事心煩嗎?可兒,就當你什麼都不知情,我相信袖風也不會說出去的。」怕她又胡思亂想,金豐在想盡辦法勸慰她。

  「不說出去就沒事了嗎?而我就只能任他誤解,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這幾天她想了許多,真的無法嚥下這口氣,所以她要讓他內疚一輩子,對……就是一輩子,這樣兩人才算扯平。

  「可兒……」

  「爹,我只是發洩一下,又不會真找他算帳。」她安撫爹,「時候不早了,那我出去了,您就留在這裡把這杯茶喝完。」

  「可兒!你這孩子……別就這麼走了,得派人保護呀!」金豐在追到門外,卻見她已經跑遠了,「這丫頭就是不受約束,該怎麼辦才好?」

  於是他趕緊把曲袖風叫來,「袖風,可兒跑出去了,你能不能追出去看看?」

  「是的,老爺。」曲袖風點點頭,立即往外走。

  金在豐知道女兒此時應該不太願意見著他,但也明白整個府邸可以壓制住她的也唯有他了。

  曲袖風追到府門外,正好看見走在前面的金可兒!

  「小姐。」他快步接近她,「你要去哪兒?」

  「怎麼是你?」她眉心輕鎖,「我去哪兒還得向你報備嗎?」

  「這倒不必,只不過既然老爺要我保護你,你如果可以告訴我目的地會更好些。」曲袖風盡職的跟在她身後。

  「你留在我們府邸的日子沒幾天了吧?」她回頭問道。

  「還有十二天。」

  「既然如此你就別理我了,十二天一過你就是自由之身。」金可兒繼續往前走,冷冷地回應道。

  「小姐,就算只剩下十二個時辰,我也得盡忠職守。」曲袖風清楚她對他有著諸多怨氣,但是他不會生氣,因為是他理虧在先。

  「看來你不單愛國還很有責任感嘛!怎麼唯獨對我這麼無情呢?」金可兒故意問道。

  「小姐!」他擰起雙眉望著她,「你對在下還有成見?」

  「不是我對你,而是你對我有成見。」

  「我只是……」

  「算了,再多說什麼又會變成我的不對。」她淡淡地低聲說:「你真的不用跟來,現在是大白天,我不會遇到壞人。」

  他沒有理會她的拒絕,「如果不想見到我,就當我不存在,這樣總成了吧?」

  她很詫異他會這麼回答她,回頭睇著他那雙深邃大眼,卻不知該說什麼。

  為何他都要離開了,還能正經八百的對她說話?難道相處的這些日子,他沒感受到她與他所想像的不同?

  「你……你就只會欺負我!」

  金可兒並不是一個懦弱或是愛哭的女人,但是今天她還真是被他給逼得情緒失控,哭了出來——

  掄起拳頭就往他身上打.也不管現在是在人來人往的街坊。

  「討厭、討厭,我……我好討厭你……」這陣子她承受了太多壓力與委屈,為了爭回面子與一口氣,她甚至連夜苦讀醫書,身心俱疲。

  但是她卻沒料到,身子虛弱的她在經這一番發洩後,竟然腦子一眩,昏厥在他懷裡!

  「小姐……小姐……」曲袖風接住她,驚喊著。

  金可兒半昏迷了會兒,而後緩緩睜開雙眼,當發現自己倒在他懷中時,她努力想撐起自己卻無能為力。

  「你……你放開我……」被他這麼抱著,她感到渾身發熱,心口一陣陣緊束。

  「只要你站得起來我就放開你。」他總不能真放了她,讓她倒在地上吧!

  「我會站起來的。」金可兒拼了命的使力站直身子,可雙腳卻不停顫抖,「這下你該放手了吧!」

  發現她的脾氣真的很硬,就算不放心曲袖風也只好放手,然而她這副贏弱的模樣卻讓他一顆心狠狠拎著。

  姑且不論她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曲袖風明白退婚對一個姑娘而言是非常大的傷害,或許真是他一開始就做錯了。

  「如果不想讓我再暈一次,你就離開。」說完,金可兒踩著虛弱的腳步繼續往前走。

  曲袖風怎可能離開呢?他只好拉開距離跟在她身後,保護著她的安全。

  金可兒可以感覺到他在身後跟隨,卻無力再抗拒,而是默默的往前走,直到找到一間書坊才步進店裡。

  「老闆,這裡可有舊醫書?愈久的愈好。」她翻翻案上一堆堆書冊。

  「舊醫書,不知姑娘要誰寫的?不過古醫書多已失傳,我這裡只有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和……」老闆一邊找一邊說。

  「那本我看過,那就不必了。」發現自己的注意力仍放在外面的曲袖風身上,她想還是回府吧!「我改天再來瞧瞧。」

  才轉身,她眼前一黑,砰地倒在老闆的腳前,驚得他大聲問道:「姑娘……姑娘你怎麼了?快醒醒……」

  守在外面的曲袖風聽見老闆的喊聲,立刻奔進屋內,詫異的望著倒在地上的金可兒!

  「小姐……小姐……」他二話不說地將她抱起,往外頭快步離開。

  沒一會兒,金可兒緩緩張開眼,虛弱地說:「你要送我……送我去哪兒?」

  「送你回府。」曲袖風不停加快腳步。

  「不……不要,我不要回府。」如果讓爹知道她昏倒在外。一定會很擔心,還會限制她出府。

  她日後還有許多事要做,如果被限制行動,她的計劃就無法進行了。

  「那你……」

  「拜託,我真的不能回去。」天啦!她的腦子怎麼這麼眩呢?

  看她緊緊抓著自己的手一臉乞求,曲袖風頓時陷入猶豫中,再望著她蒼白的臉蛋,他心底升起一絲猶豫,須臾過後他便轉了個方向,往附近的客棧而去。

  「給我一個乾淨的上房。」一進客棧,他便向掌櫃要一間房。

  「是。」掌櫃看看他懷裡的女人,「這位姑娘怎麼了?」

  「她病了,麻煩你再請位大夫過來,要快。」曲袖風說完便和小二上樓來到房間,將又昏迷過去的金可兒放在床上。

  「小二哥,麻煩再打盆熱水過來。」他趕緊交代道。

  「是的,我馬上去。」小二恭敬的退下。

  曲袖風坐在金可兒身側,瞧她不但臉色泛白、連唇都不見血色,他的心整個扭絞起來。

  她是怎麼搞的,明明是個大夫卻忽略了自己的身體,到底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此時,小二端來熱水,「大夫馬上到,您再稍等會兒。」

  「好,謝謝你了小二哥。」曲袖風朝他點點頭,「如果大夫到了,請你盡快帶他過來。」

  「是的,我知道。」小二退了出去。

  曲袖風隨即擰了熱毛巾將她鬢邊的汗水擦拭掉,見她兩片唇輕抿了下,於是將她扶起餵她喝了幾口茶。「喝點兒水。」

  金可兒喝完水躺回床上後便不再動,曲袖風見她如此不對勁,心口緊緊束縛著。

  「客倌,大夫來了。」

  此時小二正好將大夫帶上來,曲袖風趕緊打開門讓大夫進房,「大夫,請看看她怎麼了?」

  大夫點點頭後便放下醫箱,坐在床畔為金可兒診脈。良久他才對曲袖風說:「這位姑娘心肺郁氣太重,再加上近來天氣轉變、秋雨之後又遇冬雪,寒氣侵入體內所致。」

  「那該如何調理?」

  「讓姑娘盡量放寬心不要傷神,我開個方子,只要服它三帖就沒事了。」大夫站起,望著曲袖風擔憂的臉色又笑笑道:「別擔心,姑娘不會有事的。」

  「謝謝你,大夫。」曲袖風拱手道謝,接著拿出些銀子,「這個你先拿著,藥材我等會兒就去你診坊拿。」

  「好的,我會盡快將藥材包好,等你過來。」大夫接過銀子,點點頭之後便離開了。

  曲袖風低頭望著閉上雙眼的金可兒,低聲道:「幸好沒什麼大礙,只是……你的郁氣是因我而生的嗎?」

  你就再忍忍吧!十二天後我就會離開,到時就沒有人令你心煩了。

  仔細看看她的臉色已恢復些微紅潤,曲袖風這才安下心來。

  ***

  金可兒清醒後,發現留在她身邊的人是海棠而不是曲袖風,不禁感到迷惘。

  印象中是他把她送到一處地方,又餵她喝了水,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小姐,謝天謝地,您終於醒了。」見金可兒終於睜開雙眼,海棠一顆拎著的心隨之落下。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金可兒吃力的坐起,才發現這裡原來是間客棧。

  「是曲袖風派人回府告訴我的,他說您不願讓老爺知情.所以我也沒敢告訴老爺,小姐放心吧!」海棠拿來剛剛請客棧廚房熬好的湯藥,「這是大夫為您開的藥,您快喝下,精神就會好些了。」

  本不想喝,但是又怕自己沒辦法回府而讓爹知情,金可兒便勉為其難的喝下它,「對了,曲袖風呢?」

  「他回府了,他說要去向老爺稟報,說您心情不好,要我陪著您四處走走。」

  「這是他的意思?」

  「嗯,他說這麼告訴老爺,老爺比較會相信。」海棠點點頭。

  「他怎麼知道我心情不好暱?」金可兒苦澀一笑,「我們再休息會兒就可以回去了。」

  「是的,大小姐。」海棠拿著空碗,「那我把碗拿去給廚房。」

  才走了幾步,她又想起什麼對金可兒說:「對了,曲袖風要我等您醒來後轉達一句話給您……一句有點奇怪的話。」

  「什麼奇怪的話?」金可兒秀眉輕擰。

  「他說……」海棠想了好一會兒才道:「他說什麼如果能讓你的郁氣消除,你應該不會這麼痛苦了。

  「他……他真的這麼說?」雖然昏迷中的金可兒並沒有聽見大夫的診斷,但身為醫者的她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也明白曲袖風話裡的意思。

  「是呀!我完全聽不懂。」海棠愣愣地說。

  「他……他要離開了……」金可兒猛地坐直身子。

  「誰要離開?」海棠完全不明白。

  「扶我……快扶我回府。」她的計劃都還沒實行,他怎麼可以一走了之?她已經努力了那麼多個日子,絕不能前功盡棄。

  「可是小姐您的身體會吃不消的。」瞧她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要怎麼回府呢?

  「我……」站起後,她頓覺頭昏腦脹,又猛地坐下,無力地對海棠說:「你回府把曲袖風叫來好嗎?」

  「曲袖風嗎?好的,我這就去叫他。」見小姐好像有急事,海棠也跟著焦急起來,但仍不忘交代道:「您好好待在房間休息,我去去就來。」

  金可兒點點頭,「快去吧!麻煩你了。」

  海棠旋即離開客棧,加快腳步朝府邸的方向奔去。

第4章(2)  

  回到金府,她不敢讓其他人發現,故意走小路好不容易才找到曲袖風。

  「曲袖風。」她躲在樹後小聲喊道。

  他聞聲回頭,一見是她不禁鎖住雙眉,「你怎麼沒待在客棧裡照顧小姐?」

  「是小姐急著要見你,可她身子虛還沒辦法回府……」

  「她醒了?」

  「對,已經醒來也服了藥。」她笑著說:「你不用擔心,小姐的身子骨不弱,一定會很快復原。」

  曲袖風點點頭,忽然想起,「你說小姐要見我,是為了?」

  「還不是你要我轉達小姐那句話嗎?我才說完她就心慌的起身,還直想回府呢!」

  原本不掀波瀾的臉色一變,曲袖風暗歎一聲,「我這就去客棧。」

  來到客棧時,他見金可兒還待在床上休息,這才安下心,「小姐,你好多了吧?」

  「嗯,好很多了。」她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想提前離開了?」

  「我不會違背自己的承諾。」他倒了杯水遞給她,「大夫交代過要你多喝點水,身體才會快點好起來。」

  「我自己是大夫,我知道該怎麼做,不必你多事。」金可兒將頭一撇,沒有接受他的好意。

  曲袖風眸心一緊,只好擱下杯子,「既然不要我多事,又何必讓海棠把我叫來?」

  「你是怪我讓你來了?」

  「不敢,我只是希望日後你能多多體恤下人,下人雖然領了薪餉,甚至是簽了賣身契,但是還是得給他們應有的尊重。」他一板一眼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我是個只會欺壓下人的千金大小姐?」她深深提了口氣,腦心一疼,「原來你是這麼不瞭解我……」

  他不但把她視為他未來的阻礙,還將她當成蠻不講理的主子。沒錯,她是有傲氣、有脾氣、有難解的郁氣,但那是在面對他才會出現的。

  看著她難過的表情,曲袖風在心底說著抱歉,他何嘗不知道她待下人不錯,個性獨立又有本事,這麼說的目的不過是想讓她恨他到底。

  「我並不想瞭解任何人。」他故作淡漠的問了句,「小姐要回府了嗎?我扶你……」

  「我自己可以走。」她想回去,但不需要他的照顧!

  咬著牙,她下了地,強撐起自己一步步往前走,也許是剛剛喝下的湯藥讓她恢復了體力,她不再需要人攙扶,但是曲袖風依舊不安心的尾隨於她身後。

  他清楚,她之所以強撐著病體回去是因為老爺,她不希望老爺為她擔心,這就是她的傲氣。

  回到府邸後,她直接走進後院的亭榭花台,坐在那裡欣賞著日落之美。

  轉過身,她收起埋怨望著曲袖風,綻露一抹笑,「今天為了我的事,讓你辛苦了。」

  她突然不再與他針鋒相對,還主動示好,讓他有些不習慣,「你還好吧?」

  「我很好,喝了藥湯舒服多了。」剛才一路上她想通了,和他嘔氣對自己一點兒好處都沒有,反正他都要走了,她何不利用剩下幾天的時間好好與他相處,打探他的想法。她又開口問道:「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打算加入哪個軍旅?」

  「這個我還在考慮。」

  「為何要考慮呢?」她眨著雙大眼,好奇地問。

  「漠北由劉林將軍領兵,他頗有戰略頭腦,但是不善掌軍,軍心過於渙散;西域則由趙孟齊將軍領兵,雖然他底下有眾多能手,但他本身缺乏兵法概念,又無智囊協助,所以……」

  「那就去趙孟齊將軍那裡。」金可兒建議道。

  「為何?」他瞇起一對利眸,雖然他嘴上說還在考慮,但是其實心裡已有底。

  「去西域你才能一展長才,你不能喪失這樣的大好機會。」這是她的想法,但她確信這也是他的想法。

  「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不再埋怨我了嗎?」不再怨他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執意毀婚。

  「是的,我不會再埋怨你,畢竟事情已無法改變。而你既然要從軍,就該想想如何才能做最大的貢獻,而不只是傀儡。」她一雙眼睛閃著盈盈光澤。

  沒錯,與其和他爭鬧,倒不如順他的意,這麼一來反而對她有好處,一方面可以摸透他的想法,又可以知道他的行蹤,對她的計劃絕對事半功倍。

  「你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他沒有隱瞞的說。

  「那就好,祝福你了。」揉著太陽穴,她緩緩站起,而後往自己的寢居移步。

  「我送你。」他怎能讓她獨自一人拖著疲累的身子回房呢?

  「謝謝你了。」她並沒有拒絕他,而是向他道謝後靜默的回到房間。

  曲袖風站在她的閨房外,無法得知裡面的動靜,看著她如此纖弱的模樣,他內心掀起從未有過的沈重感還有……絲絲不捨。

  ***

  曲袖風終於在賣身契期滿之日離開了。

  金可兒並沒有去送他,因為她相信不久後他們就會再見面,那時候他就會知道她不是可以任人隨意捨棄的。

  「小姐,您上次要我打探的消息,我已經打探清楚了。」

  海棠快步進入她的閨房,興高采烈地說:「招兵的消息已經貼在各衙門的門牆上了。」

  「走,我們去看看。」金可兒聞言立刻站起。

  「不必了,我早知道小姐一定想看,所以已經替您拿來了。」海棠將從阿發那裡拿到的招軍帖交給她。

  金可兒滿意地笑說:「海棠,你愈來愈懂我的心了。」

  「那是當然,伺候小姐也有好幾個月了,怎能不瞭解您的心思呢!」被小姐這麼稱讚,海棠可開心了。

  金可兒打開手中的招軍帖……果真,如她所瞭解的那樣,通常招軍帖最後會附上徵招醫員的公告。

  「小姐,您笑什麼?」海棠發現地嘴角那抹笑很詭異,忍不住問道。

  「沒,只是今天特別開心。」如今她心底的不安終於消散了。

  「小姐開心?不過我們做下人的倒是挺難過的。」海棠噘起了小嘴說。

  「為什麼?」

  「還不是曲袖風嘛!」海棠歎口氣,「如今他一走,大夥更忙了,以前他一個人可以干三個人的活兒,幫了我們不少忙呃!而且,從今以後也沒有好看的男人可以看了。」

  「好看?他哪兒好看了?」無法否認曲袖風的確長得很好看,但她還是不自覺的反駁,「冷若冰霜,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活像我才是他的丫鬟。」

  聞言,海棠忍不住掩唇一笑,「哈……小姐,原來您也覺得在他面前會矮一截呀?」

  「你這丫頭愈來愈不像話了!」金可兒佯裝生氣,但海棠說得沒錯,每每面對曲袖風,總是不知不覺就被他所駕馭。

  「是我說錯話,小姐,您別生氣嘛!」海棠連忙打了下自己的嘴巴討饒。

  「好啦!誰要你打自己。」金可兒趕緊拿下她的手,「其實……其實你說的也不完全錯,他是……長得還不賴,如果能多笑應該會更好。」

  海棠很認真的說道。「小姐您不懂,他不笑才好看,我們幾個丫鬟都好喜歡他冷酷的模樣呢!」

  「呵,你們這些小丫頭還真天真。」金可兒的唇角泛出笑影。

  「我才不小呢!我跟小姐一樣年歲。」海棠小聲補了句,「而且比小姐大三個月。」

  「你胡說。」金可兒直覺頂回。

  「我說的是真的,老爺曾經跟我這麼說……」海棠清清喉嚨、壓低音量,學著金豐在的聲音,「海棠,你要比小姐年長三個月,一定要好好照顧小姐。」接著,她掩唇一笑,「所以我本來就比您大。」

  「瞧你,竟敢學我爹!」金可兒被她那誇張的表演給逗笑了,「還有,你那是什麼得意的表情,比我大就這麼開心?」

  「因為我終於有一樣贏過小姐啦!當然開心羅!」海棠不怕死的說,愈是相處,她愈知道小姐的好相處,「對了,昨天我向貴嬸學了樣新的髮式編織法,您要不要試試?」

  「哦!惹惱我了,才打算用什麼髮式編織來安撫我嗎?」一抹笑靨綻放在金可兒的唇角。

  「才不呢!因為我愈來愈喜歡小姐了。」海棠是直腸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這麼說來,以前你是不喜歡我了?」金可兒故意逗她。

  「當然不是。」海棠趕緊將金可兒一頭烏絲解下,看著那襲如黑瀑般的秀髮,還真是令她羨慕不已,「只是有點兒怕小姐。」

  「噥,說得好像我是個壞主子似的。」金可兒鼓著腮幫子。

  「小姐別生氣嘛!」

  「我真的生氣了,不過……只要你幫我一個忙,我就原諒你。」金可兒看著那張招軍帖,故意這麼說。

  海棠吐吐舌,「好嘛!小姐要我幫什麼忙,我一定照辦。」

  「那太好了,大後天我要獨自出門一趟,你幫我找個不會讓我爹懷疑的理由。」招軍帖上的醫員考選就在後天,考過了就可以跟著軍醫在軍營裡治病,醫員的職務雖小,卻有不少人躍躍欲試。

  而她一定要盡全力錄取不可!

  「只是這樣嗎?」海棠認為事不單純。

  「嗯……當然還有點兒事,你附耳過來。」

  海棠彎身聆聽,下一刻瞠大眸子,驚呼道:「喬裝打扮?」

  「小聲點兒,你要讓所有人都聽見嗎?」金可兒趕緊摀住她的嘴。

  如今,萬事皆備只欠東風,唯一讓金可兒傷腦筋的就是這件事,軍帖招的是男醫員,她得喬裝打扮才成,而這個就必須靠海棠的巧手幫忙了。

  「是……海棠一定會盡力。」看來小姐會這麼做肯定有其目的,而她也不好多問了。

  「那好,一切就拜託你了。倘若成了,我一定會好好謝你。」金可兒抿唇一笑,隨即轉向銅鏡,「梳頭吧,我要看看是什麼新編法。」

  「是……」海棠心頭七上八下的,希望小姐千萬別鬧出什麼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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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6-14 23:28:48

第5章(1)  

  招考醫員的日子終於到來,金可兒一早便讓海棠精心喬裝打扮,然後在幾位與金可兒交情不錯的下人掩護之下悄悄出府。

  經過半天的筆考與半天的口問,三日後便是公佈醫員榜帖於各縣衙大旗之下的日子。

  在緊張與焦慮中度過了三日,重要的時候終於到了,直到這時候海棠才發現不對勁兒,「小姐,您幹嘛要喬裝考醫員,難道您真要——」

  「噓,你就別說了。」金可兒搖搖頭。

  「天!我真不知道我是幫了您還是害了您?如果讓老爺知情,肯定會懲處我的。」海棠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別擔心,不會的。」金可兒笑她的多慮,「我不會讓我爹懲處你的,唉……我現在只擔心榜上無名。」

  「怎麼會呢?小姐習醫這麼多年,前陣子還苦讀醫書,絕對會榜上有名的。」

  海棠雖然不希望小姐離府,但也不忍見她失望。

  「你這丫頭就會安慰我。」金可兒深吸口氣,「雖然告訴自己得有信心,但是這回報考者不少懲,我還是不免擔心。」

  「如果真當不成醫員,也是命中注定,您就留在府邸,一樣過日子嘛!」海棠真心希望是這個結果。

  「哼!你這是安慰我還是氣我呀?」金可兒噘著小嘴,隨即站起,「我得去瞧瞧了。」

  「小姐,我陪您去。」海棠拎起裙擺迅速跟上。

  當她們來到縣衙門口大旗的木牌欄前,已有許多人守在那兒等著揭榜。

  金可兒也當仁不讓的往前擠,「海棠,咱們得佔個好位置。」

  「小姐,您是閨女,讓我擠就成。」海棠替她往前佔位置。

  海棠豁出去的往前擠,只是這裡大多是男人,突然冒出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自然招來眾人好奇的眼光。

  就在這時候,從衙門裡走出一人,手裡拿著榜帖張貼在木脾上。

  擠在前面的海棠趕緊瞧著,但是從頭到尾都不見「金可兒」三個字,於是回頭對金可兒搖搖頭,一臉惋惜,「怎麼辦?小姐……」

  金可兒柳眉輕鎖,不相信地衝上前仔細看了遍……突然她笑了,開心地抱住海棠,「有了,有我的名字。」

  「什麼?哪裡?」海棠懷疑自己的眼睛。

  「就是那個,金克爾。」她得意一笑。

  「金……」海棠赫然明白了,原來小姐換了個名字,難怪她怎麼都找不到。

  「這個名字不賴吧?」金可兒自得一笑。

  「是不錯,可是這下怎麼辦,老爺會答應嗎?」連想都不用想,她便能預知府邸即將掀起驚濤駭浪。

  不過,最後投降的應該是老爺吧!他一向疼愛小姐,不忍見她失望,加上小姐執著的個性,老爺最終還是會被說服的。

  「這個你不用管,我自有辦法。」金可兒已下定決心,努力這麼久就等著這一天,不管爹爹如何反對,她都要力爭到底。

  海棠望著她,雖然不捨小姐上戰場行醫,不過小姐心意已決,她知道說再多也沒有用了。

  如今她只希望小姐可以完成夢想、過得開心。

  ***

  可想而知,當金可兒身著男裝,拿著錄用的醫員封函回府時,金豐在有多震驚了!

  金豐在趕緊將她拉進書房,「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前方營地豈是你能去的地方?」

  「我只要做好喬裝,有何不可?再說隨軍醫員只是小官,皇上根本不可能召見,事後我再找理由辭退不就行了。」她相信自己絕對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原來這就是你所謂的打算?」金豐在只覺得頭暈目眩,腦子一片空白。

  看著父親難看的臉色,金可兒輕輕握住他的手,「爹,您別難過嘛!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五年前我去習醫不也平安的回來了?」

  「但是這次情況不同,五年前你是去拜師學醫,但這次是去軍營,我光想就淌落一身汗。」金豐在搖頭說,到現在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如果那裡有我認識的人呢?爹爹應該安心才是。」金可兒試探地問。

  「你認識的人!誰?」金豐在撩起眉。

  「曲袖風。」她幽柔的嗓音淡淡逸出這三個字。

  突然間金豐在像是明白了什麼,緊蹙深鎖的眉峰漸漸鬆緩下來,「原來如此……你還是想不開……」

  「爹……」

  「你確定袖風也在那裡嗎?」金豐在大歎口氣。心底清趨就算他費盡唇舌再勸也無法改變女兒的決心了。

  從小她就不容被欺負,如今被一個男人退了親,她怎嚥得下這口氣呢?

  「我們有極大的機會是在同—營隊。」金可兒發現父親終於軟化下來,也放輕音調對他保證道:「爹,請您相信女兒。」

  「為何你偏偏是女兒身呢?」若是兒子,他就不必這麼為她操心了。

  「爹,您的意思是答應了?」雖然心底清楚爹最終還是會放棄堅持,可是當親耳聽見爹這麼說,她的鼻根處還是忍不住泛酸呢!

  「爹從來不可能說贏你,但是你一定要答應爹,要照顧好自己。」他之所以首肯,除了女兒堅強的毅力外,還包括他相信她……相信她既然決定這麼做就有能力承擔一切。

  「謝謝爹,我真的太高興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金可兒回以一抹令人看了都無法發脾氣的笑顏。

  而她也在心底發誓,絕不會讓爹後悔答應她,她絕對會平平安安的回府。

  ***

  半個月後,金可兒便以金克爾的新名字隨著十萬大軍與百餘軍醫浩浩蕩蕩前往玉門關。

  雖然她是女子,但是長年與習醫師父四處義診,體能與腳力都不錯,更何況軍醫本就有大型馬車集體載送,她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唯一難捱的是得和一群男人擠在一輛車中,有時天氣炎熱,那股濃濃的汗味幾乎令她作嘔。

  不過……她不會認輸的,她有信心可以通過這些磨練。

  但是,她唯一沒想到的是戰爭是殘酷的、血腥的,當兩軍開戰之後,傷兵何其多!眼看一個個受傷的官兵被擡進醫帳內,她的心便狠狠擰起,儘管過去她醫治過不少傷患,但是如此血淋淋的場面,她還是頭一遭遇見。

  「克爾,你在幹嘛?還不快過來幫忙。」林醫官瞪著傻站在一旁的金可兒。

  「是。」她趕緊上前,可近距離看見那副慘狀,仍令她心悸不已!

  傷兵的手臂沒了,心窩旁插了兩支箭,這一瞬間她才明白戰場上刀劍無眼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止血草呢?」林醫官遂問。

  「在這裡。」金可兒命令自己打起精神,她一定可以克服這心理障礙的!

第5章(2)  

  數日之後,她很快習慣這一切,也成為林醫官最得力的助手。

  時間過得飛快,金可兒已不記得自己來到這營地有幾天了,而曲袖風究竟有沒有在這裡,她也無法確定。

  今日,就在她為傷兵換藥之際,突見有位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直接坐在一張椅上。

  金可兒眼角餘光瞥見,立刻走向他,「這位兵爺,你哪裡受傷了?」

  「肩上……」男人擡起臉,就在與她四目交接的瞬間,他的瞳仁赫然瞇起,「你是……」

  金可兒倒吸口氣,下意識轉過身背對著他,意外地想著……怎麼這麼巧,居然是曲袖風!她都還沒去找他,他已經來到這裡了?想想這裡總共有數十個醫帳,十萬人中能湊巧的碰面談何容易呢?

  「金可兒!」曲袖風眼力極佳,並沒有被她的喬裝給矇混過去。

  尤其是她那對精明慧黠的眼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

  老天,他連名字都喊出來了,她就算再否認還有什麼意義呢?

  旋過身,她對他露齒一笑,「沒錯,我是金可兒,也是醫員金克爾。」

  「你……」他的眉一撩,「你早就打定好主意要來,對吧?」

  他問得這麼直接,她也不想再隱瞞了,「對,這是我早就計劃好的,怎麼樣?你是不是很氣我?」

  對,他是很生氣,不過他更想知道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告訴我,你為何要這麼做?」

  「沒什麼,因為你說上戰場作戰是你的理想,而這也與我想救人的願望不謀而合。」她輕笑,「所以我們就一起為理想而努力吧!你會來這裡是……受傷了嗎?」

  他一句話也不說的直接走了出去,這樣的舉動把金可兒的心都給弄擰了!

  她追了過去,「曲袖風,你給我站住!」

  「金醫員,還有事嗎?」他的語氣凝重,顯然是生氣了。

  「你一定是受傷了,快讓我看看。」

  「不必了,我可以去其他醫帳療傷。」明知道她是故意跟過來的,但他當真無法對她和顏悅色。

  「曲袖風——」怕他就這麼走了,她忙不叠地伸手抓住他的肩,這一扣明顯感覺到他手臂縮了下,更讓她確定他是傷在肩上。

  下一刻,她便用力扯開他的衣袖,當一道暗紅色的傷痕顯露在他的肩胛處,金可兒的心頭狠狠抽搐了下。

  天,他傷得好重!

  「快進來讓我看看。」金可兒將他往帳內拉,並將他按坐在椅子上,「你這傷應該有些時候了,為何現在才來?」傷口附近都紅腫了,再不醫治會毀了整條手臂。

  「我這不過是小傷,不打緊。」他閉上眼讓她為他擠出汙血,而他卻連哼一聲都沒。

  「這樣還叫小傷?」眼看著這道口子傷可見骨,金可兒的眼眶泌出淚來。

  明明她是這麼的恨他、怨他,可為何見他傷成這樣,內心又會湧上擔憂?

  由於傷口深,理當非常疼痛,但是金可兒那擔憂的臉色讓他分了心,忘了自己的痛。他不懂,她為何要為他掉淚,她跟來的目的就是要擾亂他不是嗎?

  直到為他包紮好,金可兒認真的交代,「三天內不要妄動,否則你的手臂會廢了。」

  「你還是回去吧!」本想甩頭就走,但是只要想起她身在這種危險的地方,他就無法漠視呀!

  「依目前的情形,我哪能說走就走?別說笑了。」金可兒輕嗤。「放心吧!我既然來了,就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勝任這工作。」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也希望你別玩弄士兵們的性命。」他就是擔心她的任性不單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說完,他起身就想離開。

  「等一下,」金可兒喊住他,知道他是不會再來了,於是道:「這是藥泥,你拿回去自行換藥吧!」

  他望著手中的藥包,半晌不語,不知該怎麼臆測這個女人了。

  就在這時候,又有傷兵被送進來,「金醫員,林醫官在嗎?」

  「他正好有事離開,這位兄弟怎麼了?」金可兒一見被眾人扛進來的士兵,馬上認出,「他不是昨天來過?」

  「對,剛剛傷口又裂開了。」夥伴代為回答。

  「好,我看看。」金可兒先將他傷口上的布條解開,頓時一股難聞的糜爛氣味傳出,只見傷處流著膿血。

  金可兒眉心一鎖,問著傷兵,「你解開過布條?」

  士兵有氣無力的說道:「傷口很癢,我解開過,想透透風……還抓了抓……」

  「這樣不行,會更嚴重的。」

  金可兒說完拿出鐵片刮刀輕輕將膿血刮掉,鼻端聞著那股難聞的氣味,可她絲毫不以為意,認真的幫傷者清理傷口,直到膿血全部清除,再用藥水清洗。

  「回去後三天內別解開布條,否則傷口會再度糜爛,甚至危及性命。」她不得不恫嚇,以免他輕忽傷口,「死在戰場上是英雄,死在這傷口上算什麼?」

  「金醫員說得對。放心吧!這回就算癢死我都不會解開了。」士兵用力站起。

  金可兒回以一笑,「那好,願你早日康復。」

  一直待在帳外看著這一切的曲袖風心緒有些紊亂,突然間他好像完全不認識金可兒這個人。

  回帳的路上,他回想著她剛剛認真醫治傷兵的模樣,沒有半點嫌惡的表情,他愈來愈迷惑了。

  會不會就像金可兒說的,他根本誤解了她的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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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6-14 23:30:01

第6章(1)  

  自從金可兒處理過曲袖風的傷勢後,果真他沒再來她的醫帳,為此她既擔心又不知該上哪兒找他。

  十萬士兵呀!營帳更是無數,她不清楚他是先鋒軍還是接濟軍,更或者是左右衝刺軍,不過能在這裡遇到他,表示自己的判斷正確,也足以鬆口氣。

  儘管營帳多,但是她仍趁午後傷患較少時與林醫官說了聲,打算到各營地找找。

  來到戰營已經好一陣子,但是金可兒從沒踏出醫帳一步,對這裡的環境並不瞭解,走著走著竟然誤闖軍妓帳。

  頭一次接觸這種地方,金可兒驚愕的望著男男女女在帳內親熱的情景,小嘴赫然張得大大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天,這裡是哪兒?」她倒吸口氣,從沒想過在這種地方也會有風花雪月之事。

  「你是誰,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做什麼?」突然一道聲音響起,震住了她。

  金可兒猛回頭,就見一名年約四十的男人出現在她身後,從他的穿著可以確定他非將即帥。

  「我……我乃東八帳的醫員金克爾,來找一位傷重的士兵,不小心走錯路……」

  「醫員?」他笑了笑,「何須說謊,醫員同樣也可嫖妓。」

  「嫖妓!」金可兒驚訝的直搖頭,「不……不是的……」

  「別這麼緊張,你難道不認得我?」看這醫員年紀輕輕,細皮嫩肉的,活像個女人。

  「很抱歉,我真不知道您是哪位?」這個官爺看她的眼神有點詭異,嚇得金可兒避開視線,擔心被他看出蹊蹺。

  「我乃趙孟齊,就是這十萬大軍的領隊將軍。」他自得一笑。

  「哦!原來您就是趙將軍,恕小的有眼無珠,我--」金可兒趕緊跪下,心底不禁抱怨著為何她要找的人沒找到,卻遇見最不該遇見的人。

  「醫官和醫員在咱們這裡可是最重要的,遇到危難時連我的命都需要你們來救,快請起吧!」他俯身扶她起身,當觸及她的小手時,那比女人的肌膚還柔軟的觸感讓他愣了下。

  「謝謝將軍,小的得回醫帳了。」

  「對了,你剛剛說要找哪位士兵,說不定我認得。」趙孟齊喊住她。

  「他叫……」金可兒正想試著問,卻意外瞧見正從前方走來的男人不就是她找了許久的曲袖風!

  「曲袖風--」她趕緊朝他走去,「你怎麼不再來換藥,知不知道我……」

  「原來這位小醫員要找的傷兵就是你呀!袖風,我怎麼不知道你受傷了?」趙孟齊也走了過去。

  「將軍,不過是小傷罷了。」

  就在紮營後的第一次出兵時,趙孟齊遭到敵軍包圍,正值生死交關之際,曲袖風帶兵救了他們。此後,他讓曲袖風跟在自己身邊,並發現他是個戰略奇才,擁有絕佳的頭腦,因此有意將他提升為智囊,予以重用。

  「不是小傷,如果不繼續治療,絕對會惡化得更嚴重。」金可兒說的是實話。

  「哈……」趙孟齊大笑出來,「看看我們小醫員多在乎你的傷,為了讓他安心,你還是讓他看看吧!」

  「可是我--」

  「快去,看完傷再到我的營帳來。」趙孟齊交代後便直接離開了。

  曲袖風這才對金可兒說:「我有換藥,已經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金可兒蹙眉問道,突見一位士兵與一名女子經過,才想起這裡是什麼地方,頓時,一股酸氣泛上胸口,她忍不住說:「所以來這裡嫖妓?」

  「誰來嫖妓?別胡說。」

  「那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她咄咄逼問。

  「那你呢?」他反問道。

  「我是為了找你,因為對環境不熟,莫名其妙就找來這裡了。」難不成是她想來找軍妓?

  「我也是,為了找將軍,所以來這裡看看。」他淡淡的勾起嘴角,「你就這麼關心我?」

  「我……沒錯,看在認識一場的分上,我關心你難道有錯?」她索性抓住他的手臂,「跟我來。」

  「你--金可兒!」他眉心輕鎖,「你這是做什麼?」

  不管他怎麼看她都無所謂,但如果不讓她看看他的傷,她晚上會無法入睡。

  將他拉到她的醫帳內,她解開他的上襟,又為他解下裹傷布條。

  曲袖風望著她的動作,「別忘了我是男人,你可真大膽呀!」

  「這本就是我該做的,除了你,其他士兵的衣物我照樣得解。」撇開男女之分,她只是名救人的大夫,關於禮教之事她壓根沒放在心上。

  當她仔細檢視後,發現他的傷口當真比上回好多了,這才露出笑容,「看來不錯,你有好好照顧傷口。」

  就在這時候,有士兵來醫帳拿傷藥,看見她的笑容忍不住道:「瞧,咱們金醫員的笑容就是這麼美,人家說男生女相好命,是不是就指你呀!」

  近距離看她粉饜桃腮、沈魚落雁般的姿容,可要比那些軍妓誘人多了,大夥都忍不住想吃吃她的豆腐。

  一名士兵還乾脆動起手,想摸她的臉頰--

  「你這是做什麼?」曲袖風立刻抓住對方不規矩的手,「金醫員是讓你們這麼戲弄的嗎?」

  「我們只是開個玩笑,你幹嘛當真?」那人痛得齜牙咧嘴的,「快放開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尤副將的親信張發,你最好別得罪我……」

  金可兒蹙起眉,壓低嗓生氣道:「張士兵,我不喜歡你開這種玩笑,請你以後適可而止。」數落過後她才對曲袖風說:「你放開他吧!」

  張發像是已與曲袖風結下樑子,直瞪著他說:「你是誰?報上名來,竟敢對我不敬!」

  「我叫曲袖風,有本事就來吧!我不會逃的。」曲袖風生平最恨被威脅。

  「曲袖風是嗎?我記住了,咱們走著瞧。」張發說著便氣憤的離開了。

  「你幹嘛招惹那種人,就睜隻眼閉只眼吧!」金可兒擔心他惹禍上身。

  「你怎麼這麼說,我是因為你--」

  「因為我什麼?誣蔑我的人格、將我離棄之後,現在才來幫我主持公道?」她自嘲一笑,「很抱歉,我無法接受你這樣的『好意』。」

  她口口聲聲說他不瞭解她、誤會她、誣蔑她,好似在他心窩刺了好幾刀,讓他萬分難受……

  「倘若真是我誤解你,我向你道歉,或許……」

  「不必了,既然你曾說過你我已無任何關係,誤不誤解已不重要,你的道歉只是多餘,更何況……你又還沒證實是你的錯,我只希望今後你別再為我出頭,我不會領情的。」雖說她故意跟在他身邊的目的的確是為了讓他不好過,可是一旦影響他的安危她也會非常擔心。

  唉!如今想想笨的人也只有她一個了。

  他斂下雙眉,心頭起了絲躁意,想他曲袖風這輩子不曾負過任何人,卻為何獨獨對她有虧欠感,難道他真的欠她一個交代?

  「怎麼還不走,已經上好藥,你持續換藥再三天就可痊癒了。」為何他要用這種眼神看她?難道她說錯什麼嗎?這男人真奇怪,要他走時他又不走了。

  「我……我要去忙了。」無法隱藏兩腮突生的紅暈,她羞赧地想往另一邊走去。

  「別走。」他抓住她的皓腕,發現上頭有道傷痕,「你受傷了?」

  「這沒什麼,只是昨天被傷重的兵爺給抓了下。」

  「我看……」見她如此輕忽自己的傷,他莫名的生氣,斥喝道:「馬上上藥,快點!」

  「我說了這沒什麼。」她用力抽回手,「我自己是大夫,知道--」

  「所以那天才會在街坊上暈倒,還不打算讓老爺知曉?」

  「你幹嘛舊事重提?」她猛一跺腳,「是,我會去包紮,這樣總可以了吧?」

  見又有傷兵來拿藥。她立即過去處理,不再理會他。

  曲袖風這才搖搖頭走出去,可是心境卻更加淩亂!

  ***

  在營中,曲袖風的能力深得將軍趙孟齊的信服與信任。

  漸漸地,他的地位也淩駕他人之上,也因此惹來一些副將們的猜忌與不滿。

  「將軍,曲袖風這個人來歷不明,也沒有軍銜,而您卻總是聽信他的話,不採納我們的意見,這讓兄弟們非常不平。」有人不滿地道。

  「三國時,劉備為了孔明三顧茅廬,當時他也並不完全瞭解孔明這個人,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願意信他所以用他。」趙孟齊揚笑解釋,「瞧,這幾次出擊不都是採納他的意見順利過關斬將嗎?」

  聞言,大夥都無話可說,論起能力,他們的確比不上曲袖風,但就是嚥不下這口氣。

  「不過我懷疑那傢夥有斷袖之癖。」說話的是張發。

  「哦!怎麼說?」趙孟齊雙眉齊揚。

  「他近來跟東八帳的金醫員常在一起,將軍您有所不知,金醫員有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蛋,或許是因為如此,曲袖風竟然不準旁人碰他一下。」張發說著曲袖風的背後話。

  此話一出口,卻惹來趙孟齊銳利的目光,「你的意思是,你曾對金醫員有過非分之想囉?」

  他記得那個小醫員,當初那小醫員不就是為了找曲袖風而誤闖妓帳,可見他倆本就相識,這個張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淨愛造謠生事。

  張發被他這一問給狠狠震住,連忙支支吾吾的解釋,「將軍,咱們在這種地方悶、悶久了,自然會對長得好看的男人產生好奇,金醫員是個男人,摸……摸摸他又有什麼關係?」

  「你胡說八道什麼?如果被我目睹這一幕,肯定砍了你的雙手,讓你再也摸不了!」趙孟齊用力拍了下案頭,「你們全都下去吧!」

  「是。」眾將士離開之後,不一會兒曲袖風來了,他向趙孟齊拱手道:「將軍,您找我?」

  「是,我有事想與你商量。」趙孟齊說著便領著他到一旁,攤開以牛皮繪製的地形圖,「目前敵軍已往落陽山逃逸,你說該繼續追嗎?」

  曲袖風看了看,「落陽山地勢非常險惡,會逃往那裡肯定是對它非常熟悉,我認為沒必要冒險,只須派哨探查探,等他們按捺不住出山時,再行追擊。」

  「如果他們一直不出來,那又怎麼辦?」

  「不可能,他們的糧草已被我軍截去大半,只剩下一條路線運糧,這萬萬不足以供養他們的數萬大軍。」

  「哈……說得是,還好有你,否則我當真會衝動行事,重蹈覆轍呀!」趙孟齊滿意地拍拍他的肩,「好,我們就耐心等待,不過……」

  瞧他沈吟了會兒,曲袖風便問:「將軍還有顧忌?」

  「你知道敵軍哪支兵最英勇?」

  「威武侯震坤所領的兵。」這是眾所皆知的。

  「我想拿下他。」趙孟齊起了野心,「等他們一出落陽山,我們就直追震坤,將他逼上絕路。」

  曲袖風卻不贊同,「將軍,這麼做不太好吧?震坤英勇非常,這事得從長計議。」

  趙孟齊想了想,「好,那這事就交給你了。」

  「是……」斂下眼,曲袖風眉心輕鎖,因為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對了,你的傷好些沒?」剛剛說到金醫員,趙孟齊不禁想起這回事。

  「好得差不多了,多謝將軍關心。」曲袖風恭敬回道。

  「還有……你和那位金醫員像是非常熟悉,早就認識?」趙孟齊想看看自己猜測的對不對。

  「是,我們之前就認識,但還談不上熟悉。」不想讓金可兒陷入無謂的麻煩之中,曲袖風刻意說得淡然。

  「哦?他叫什麼名字?」說穿了,趙孟齊也對那位小醫員有點興趣,只不過嘴上不說罷了。

  「金……金克爾。」曲袖風發現將軍嘴角興味的笑紋,心口不禁重撞了下。

  糟,該不會連將軍都被金可兒給迷住了?

  早知道她打定主意跟來,他就算是綁也要將她綁在金府,讓金豐在派十七、八個人牢牢看守她才是。

  「金克爾……名字倒是挺英氣的,怎麼人長得如此秀氣。」趙盂齊臉上的笑容愈拉愈大。

  「雖然她長得挺柔弱,不過個性很倔,十足的男人脾氣。」曲袖風刻意加重「男人」這兩個字。

  「嗯……看得出來,想咱們營地之大,而他執意要找你卻誤闖軍妓帳,就知道他多堅持了。」

  趙孟齊的話語裡似乎飽含對金可兒的欣賞,使得曲袖風心底更隱隱有股不安,不斷的蔓延再蔓延……

  ***

  為最後一位傷兵包紮好傷口,金可兒捶捶發麻的雙肩,只想找時間好好梳洗一番、睡上一覺。

  來到營地之後,她每天都得等營帳熄了燈火後,才敢到後面潭水淨身梳洗。可現在外頭仍燈火通明,儘管醫帳已無傷兵,她還是沒離開,直接趴在案上打盹。

  「克爾,你不回帳內休息嗎?」資歷最深的林醫官走進帳內問道。

  「好,我馬上走,等等看還有沒有弟兄過來換藥。」她張著惺忪睡眼。

  說真的,在這軍營內她不用提防的除了曲袖風之外就只有這位老醫官了。

  「今日不是輪到咱們東八帳守夜,時間過了就不會有人來了。」林醫官笑了笑。「我跟隨大軍南北征戰不知多少回,頭一次遇到你這麼盡職的醫員。」

  盡職!

  金可兒搖搖頭,她一點都不盡職,會這麼做全然是為了自己而已。

  「好吧!那你再待會兒,我先去睡了。」林醫官收拾好物品便回到後面休息。

  待他離開之後,金可兒朝外面探頭探腦,發現大夥都去休息了,這才悄悄往後方的清潭走去。

  「你要去哪兒?」曲袖風的聲音赫然喚住她的腳步,卻也驚得她差點虛軟的跪了下來!

  「是你!」她拍拍胸脯,「不是熄燈休息了?」

  「我是專程來找你,你鬼鬼祟祟的要去哪兒?」這麼晚了,她怎麼會跑來這種地方?

  「我……我只是……」她看向清潭處,卻不敢說。

  曲袖風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思忖半晌驀然明白了,「原來你是想……難道你每個夜裡都跑去那個地方?老天,你知不知道一個人跑到那裡淨身有多危險?」

  「你……你幹嘛這麼凶?我也是沒辦法,總不能和其他男人……」發現有腳步聲朝他們走近,曲袖風立刻摀住她的嘴兒,沒讓她繼續說下去,而是抓著她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金可兒想起這條路,這不是通往軍妓帳的方向?

  「我不去。」她止住腳步,不肯再移動一步,「那地方……」

  曲袖風笑著攬住她的肩,刻意提高嗓音道:「我說金醫員,別說不想去,這種地方可是咱們男人的最愛。」

  「誰跟你是男--」

  「別不好意思,咱們既是舊識,我自然得帶你來見識見識,走吧!」儘管金可兒不肯再踏近一步,但是她抵不過他的力道,只好被迫走進軍妓帳內。

  到了裡頭她才恍然大悟,外頭雖然熄了火,一片靜謐,但是妓帳內卻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不過有股很糟的氣味兒,讓她直覺受不了!

  「既然你想來這種地方,就自己來好了,何苦逼我過來?」她逸出冷冷的笑意,「難不成還要我看你與其他女人親熱?」

  這個男人太過分了,就算不知道她對他已然萌芽的情絲,也不能用這種方式毀了她對他的愛戀呀!

  沒錯,她是笨,想讓他後悔、更不希望他把她給忘了,但終究是自己無法從感情的深淵中抽身,只能愈陷愈深。

  想著想著,她逸出淚水。

第6章(2)  

  曲袖風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傷害了她,但他只能裝作不知情,甚至繼續拔高聲音,「哈……咱們也可以共用一個女人,快來吧!」

  他箝住她的細腕往帳里拉,而後步進深幽的紅帳內。

  一入內,金可兒驀然怔住,因為裡面坐著位年輕姑娘,雖然不是頂漂亮,卻有股特殊的風情。

  當她一看見曲袖風,立刻笑開嘴兒,「曲爺,您來了?」

  「鳳仙,這位是——」

  他正要介紹,這位叫風仙的女子立刻看出端倪,「天,這位姑娘是打哪來的,瞧她一身醫員打扮,莫非……」瞧她眼角還泌著淚霧,赫然間鳳仙已瞭解一切。

  「你的眼力不錯,其他人也同樣對她起疑,我想她已經被人給盯上了,所以才刻意她帶過來以杜絕他人的遐想。」

  「你說什麼?我被盯上?不……不可能,我不想待在這裡,只想馬上離開。」

  金可兒睨著曲袖風,又看向鳳仙,「如果你要揭穿我的身份,那就去吧!」

  「姑娘,曲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會出賣他也不會揭穿你,後面有個帳子是我平日休憩的地方,你可以先去那裡避避。」鳳仙柔媚笑說,這下子反倒讓金可兒覺得是自己太過激動了!

  「我……」金可兒斂下眼,「我剛剛……」

  「什麼都別說,我明白。」

  鳳仙看得出金可兒對她的敵意,全是因為她在乎曲袖風的關係。

  「這邊來。」鳳仙將她帶往後面歇會兒,接著又回到曲袖風面前,直接對他說:「那位姑娘喜歡你。」

  「你胡說什麼?她恨我,來這裡只是為了激怒我。」

  「才不是,看見沒?她哭了,因為你踏進這裡而難過。」她勾起唇角,「沒想到你什麼人都能迷惑,連女醫員也不放過。」

  「你說話還是這麼直接。」他與鳳仙相識在三年前,當時他前往蘇州做生意,路經花街時巧遇一位花娘被欺負,曲袖風出手相救,還給了她一筆銀子,希望她能自行贖身離開妓院。

  但是花娘做久了,也沒別的生存本事,鳳仙仍繼續留在花街,直到數月前得罪了鴨娘,被送往軍營做軍妓,這才第一次離開蘇州。只不過,她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又遇見曲袖風!

  「我只是說實話罷了。」鳳仙瞧瞧外面有人影晃動,「有人來找我,我得去幹活了。」

  「等等,那她呢?」

  「就靠你保護了。」鳳仙隱隱一笑後,便離開帳子。

  就此,曲袖風只好留下,不久後發現剛才尾隨他前來的張發又在外頭鬼鬼祟祟、探頭探腦著!

  他明白這裡是妓帳,如果張發真要硬闖,他也沒辦法阻止.果然,張發怎耐得住等待,他悄悄走進帳內,而當曲袖風發現他的企圖時也隨即閃身進入金可兒躲藏的小小芙蓉帳,二話不說的將她拉上一邊的暖炕上。

  突見有人闖入,她根本來不及細看,只能大喊出聲,「啊——」

  曲袖風趕緊低頭覆上她的小嘴,嚥下她的尖叫聲,「別喊,外面有人。」

  他親密的吻觸讓她渾身緊繃,只能睜大眼像僵住一般,幾乎忘了動作。

  接著,他居然開始解著她的衣襟……

  「不——」金可兒的話還沒脫口,就發現自己的上衣已被他扯下,只剩下鵝黃色的抹胸!

  「你……」她渾身顫抖,已說不出話來。

  「可兒,很抱歉這麼對你,我這麼做是不得已的。」他及時將剝除的衣物踢進炕下,隨即解開自己身上的衣物,與她赤裸相對。

  這時,他聽見張發在外頭徘徊的腳步聲,於是大膽的擁抱住金可兒,在她耳畔邪魅一笑,「你真厲害,惹得我心癢難耐,下次我還會來找你。」

  金可兒沒想到他會這麼緊的抱住她,兩人裸露的身子相貼,沒有一絲縫隙,加上他說的那些下流話,讓她既羞惱又難堪。

  到底是誰在外面,他要這麼對她?

  「曲袖風,我以為你不好女色,沒想到你也會來這種地方。」張發在帳外看見這一幕,冷冷一笑,「對了,與你一起進來的那位小醫官呢?」

  「他當然是去找其他妓娘了,我怎麼不知道你對他這麼有興趣?」曲袖風用自己的身軀將嬌小的金可兒密密實實的掩藏住。

  「這裡不是咱們軍妓花魁鳳仙姑娘的私帳,你怎麼會過來?」張發繼續問道。

  「本來是想找鳳仙姑娘,無奈我的地位不夠,她已被人給帶走。我想這裡空著也是空著,而且很暖和,所以就跟鳳仙始娘借來一用。」

  「那麼你懷裡的那位是?」

  「難道我連玩個女人也得經你同意?看來我得去跟將軍抱怨才是。」

  一聽聞「將軍」二字,張發這才收斂氣焰,他心底明白曲袖風是趙孟齊跟前的紅人,只能暫時壓下怒氣,以免自討苦吃。

  「好吧!那我走了,你好好玩兒。」張發冷嗤一聲,這才離開。

  待張發走遠後,曲袖風轉向金可兒,而她只是愣愣地窩在角落,像是被嚇傻了似的,連眼睛都忘了眨。

  「可兒……可兒你怎麼了?」他緊張的搖著她的肩。

  頓時,她彷若大夢初醒般,捂著臉兒驚恐的哭出聲——

  曲袖風緊緊摟住她,發現她的身子顫抖得非常厲害,八成是被張發嚇壞了!

  「別怕,沒事了。」

  「好、好可怕,剛剛……剛剛那個人看見……?

  「沒有,他沒看見。」一個姑娘家遇到這種事,有誰不心驚害怕的?

  「可是……你看見了。」金可兒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只能緊緊抱著自己,「把我騙來這裡,就為了這麼對我?」

  看著金可兒蒼白的小臉,和隱隱戰傈的紅唇,他好想再次將她牢牢錮於懷中安慰,可是她卻怕他、誤解他。

  他深吸口氣,「對,我是故意的,你一定不知道剛剛那個叫張發的一直注意著你,他對你心懷不軌。所以我故意將你帶來軍妓帳,好讓他以為你和其他男人沒兩樣,以打消他的念頭。」

  「我只是想盡心做個醫員,為什麼就這麼難?」兩眼的淚水頓時像珍珠般一串串的滑落雙腮。

  今晚所遇到的事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從沒想過自己會走進軍妓帳、也沒想過會在花娘的帳內褪盡衣物,還和他裸身以對!

  更不敢相信剛剛差點被另一個男人撞見自己裸身的模樣,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她趕緊躍下炕,一步步的往後退,卻發現他的目光仍凝注在她身上,「你別看我,轉過身去。」

  「反正我已經看見了,轉不轉身都一樣。」他不是柳下惠,在看見女人美麗的身子,也會感到亢奮與激動。

  尤其此刻,在她半遮半掩下,那玲瓏的曲線、曼妙的體態已牢牢勾攝住他的視線、他的心,儘管知道於禮不合,他也移不開目光了!

  「你……你怎麼可以……」他的視線為何會變得如此火熱,還有他赤裸的胸膛似乎要比上回看見的還要結實壯碩。

  她倏然殷紅了雙腮,才轉身卻被他一把勾回懷裡,箝住她的雙肩俯身用力含住她的小嘴兒。

  金可兒錯愕的定住身,就在這一瞬間她忘了呼吸,腦子更像是溶了的漿糊,徹底喪失思考能力!

  過了好久好久,她才想起他在對她做什麼,使盡全力的推開他,還賞了他一記耳光——

  曲袖風震住,輕輕摸了摸被她甩疼的左臉,「打得好,我是該清醒了。」

  「你以為一巴掌就能打掉我心中對你的恨嗎?」是他退了親不要她,是他堅持與她保持距離,是他為了自己的理想抱負捨棄她,那又為何要吻她?

  「我知道不能,所以我不怪你。」

  「怪我?呵……」她逸出苦笑,「剛剛……剛剛是誰偷、偷吻……吻我的,你怎麼還好意思怪我?」

  「我不是偷吻你,而是光明正大的吻你,因為我已決定不再捨棄你。」曲袖風慢慢的發現她不是他之前所想像的那種女人,那些傳聞應該只是流言蜚語。

  而退婚對他而言已令他後悔莫及!

  「曲袖風,我不是物品,我是人。」金可兒大聲頂回,她既不是他的玩物,也不是他可以丟掉的垃圾。

  但為何……她會不甘他的離棄,想盡辦法追來這裡,只是單純的想報復他,或者是不希望心底剛萌芽的愛苗就此夭折?

  「我從沒把你當物品,現在我只想好好的把握你,不再犯同樣的錯誤!」他伸手摸向她弧度優美的下顎,再次將她攬近身,將她的嬌胴緊揉進懷裡,「可兒,原諒我吧!」

  「我不……」他帶給她的傷痛那麼深,豈是說原諒就能原諒的?只是,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她發現自己的心在猶豫,被他烘熱的身子更感到無比溫暖,不捨離開。

  「不肯原諒我沒關係,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離開這裡回去麒麟鎮。」他非常認真地對她說:「這裡真的不適合你。」

  「不,傷患這麼多,我不能回去。」她搖搖頭,「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

  「難道你想讓今天發生的事再一次重演?你不怕嗎?」她怎麼就是這麼不聽勸,此時此刻他終於可以體會金豐在面對她不聽話的時候,有多麼頭疼與無奈了。

  「對,我是害怕。」她吸吸鼻子,至今心臟還狂躍個不停,「但我不想屈服在那種人的淫威之下。」

  「你怎麼就——」

  瞧她固執的模樣,這不也是她的迷人之處?

  雖然她的外表這般柔弱,卻有著不同於其他女人的堅毅性情。

  凝望著她水沁的大眼,曲袖風動容的再次攫住她的紅唇,這次不是作戲給任何人看,而是順從內心的聲音,還有累積以久對她的渴望!

  他的狂舌纏繞著她的,一手緊扣住她的纖腰,狂肆的擁吻著她,兩人舌尖糾葛難捨……

  突然,曲袖風的記憶飄向八歲那年,某天一個小娃兒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他永遠記得那個張著一雙盈盈雙眸,咯咯笑著,走路東倒西歪的可愛小女娃。

  當時他真心喜歡她,長大後得知母親已與她父親訂下親事,他還樂了好久。

  可萬萬沒想到,漸漸長大的她流言不斷,讓他既失望又傷心,適逢戰火蔓延,讓他興起從軍的念頭。

  深思過後,他做出退親的決定……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決定會讓他如此後悔!

  當曲袖風粗大的雙手撫上她圓潤的雪胸時,她的小腦袋往後微仰,輕喘了幾口氣。

  同時他的拇指拂過她似花般粉紅的蓓蕾,惹得她仰首低呼,小臉渲染得一片火紅,軟軟的依偎在他懷裡,低低喘息。

  這時,外頭傳來趨近的腳步聲,迫使兩人不得不分開。

  「應該是鳳仙,你待會兒,我去弄件軍衣給你換上,再送你出去。」他望著她的眼神帶著火熱,強忍住下身勃發的慾望,他努力回復冷靜。

  「等等,我想知道你和鳳仙姑娘是怎麼認識的。」為何他們會如此信任彼此?

  他撇撇嘴,「好,以後有時間,我一定會告訴你。」給予她一抹最沈穩的笑容後,他便走出帳外。

  此刻,天色微涼,金可兒鑽到角落,用被子將自己牢牢裹著,等著他回來。

  頭一次,她竟然如此依戀著一個男人!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6-14 23:32:40

第7章(1)  

  幾日後,趙孟齊將軍聽從曲袖風的建議,再次領兵出征。

  原本沈寂的軍醫帳,這下又擠滿傷兵,而金可兒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這一幕,看著有些傷兵因傷重而喪命,無法挽救他們的性命讓她覺得自己好無能。

  「金醫員,乾淨的水沒了,快到後面打兩桶水來。」林醫官吩咐道。

  「是的,我馬上去。」

  金可兒立刻到後方的潭邊打水,而後扛著兩隻沈甸甸的水桶往回走。

  但畢竟她是位姑娘,力量有限,走到一半就已氣喘籲籲。

  「不,我不能就這麼放棄,曲袖風現在還在戰場上殺敵,不過是扛幾桶水,怎麼可以喊苦呢?」

  然而,就在她拼了命的往營地走時,赫然發現肩上的擔子變輕了!

  金可兒愕然轉頭一看,居然是多年不見的表哥羅裘生。

  「表哥!」她情不自禁的喊了出來。

  聞言,羅裘生先是一愣,跟著蹙起雙眉望著她良久,「你……你是可兒!」

  她這才猛然察覺自己暴露了身份,於是垂著腦袋尷尬一笑,「是……是的,表哥。」

  「不是我眼花了?」羅裘生非常震驚,又看看她的打扮,「但為何會跑來這種地方?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呀!」

  「我只是想為國盡點心力,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

  羅裘生搖搖頭,「你還真是瘋了!我是不得已被衙門官差徵調過來,你卻自己跑來,你簡直是找死。」

  「反正我自有想法,表哥,你應該不會說出去吧?」她擔憂地問道。

  「你傻了,我怎麼可能說出去?」他看看地上的兩桶水,「不過這個對你來說實在是太重了,扛不動了吧?」

  「不,不會很重。」她強裝堅強的用扁擔重新扛起水桶,吃力的走著。

  羅裘生尾隨她過去,直見她進入醫帳才道:「原來你在這裡,我是在北十五帳,有空可以來找我。」

  「好,我知道。」她點點頭,「表哥,你也去忙吧!」

  「那我走了。」羅裘生才轉身,突然想起什麼又問:「對了,舅舅知道你來這裡嗎?」

  「當然知道了,我不會隱瞞我爹的。」說完,她便提著水桶進入帳內,卻沒注意到羅裘生嘴角隱隱泛起的冷笑。

  雖然金可兒在醫帳做著她的工作,但是她的心卻牽掛著戰場上的曲袖風,不知道他是否平安?又何時返回呢?

  直到夜深了,帳內一片寂靜,她獨自待在外頭看著月色,雖然醫官不能涉及軍事,但是她約莫可以從傷兵的交談中得知這次出戰是凶是吉,對他的擔心也就更深了!

  坐在帳外低低歎息,也不知幾更天時,突然她聽見背後傳來腳步聲!

  她心一彈,立刻站起,回頭喊道:「是曲袖風嗎?」

  慢慢地,那人從暗處走入月色下,她終於認出他就是那天跟蹤她與曲袖風到鳳仙私帳的張發!

  「是你,這麼晚了,你怎麼會過來這裡?」想起他那天大膽的行徑,金可兒下意識提起防備,冷睇著他。

  「原來你是個女人。」他撇唇一笑。

  「你!」她心一驚,「你胡說什麼?」

  「是我胡說嗎?這可是你表哥酒後親口告訴我的。」張發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沒想到營地裡會有這麼美的女醫員啊!」

  「我表哥!」她搖搖頭,「我表哥怎麼可能對你胡說八道,我不是女人。」

  「哦?那就來驗明正身。」張發笑得邪惡,輕浮的語氣令人作嘔。

  金可兒眼看四下無人,差不多要三更天了,而她若喊救命,她的身份豈不是令人更加懷疑?

  說時遲那時快,張發見她猶豫之際連忙出手,金可兒敏銳閃過、淩厲回擊,狠狠給了他一拳。

  「沒想到你還是個練家子!」他哼了聲,「不過剛剛是我大意,再來你可得小心點兒。」

  話落,他再度朝她出手,但是就在她面前三步之遙處,他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大腿,重重撲倒在金可兒的腳前。

  「我看要小心點的是你。」原來是曲袖風趕回來了。

  金可兒怔怔地望著他,每次遇到危難時出面搭救的都是他,她真不知道如果沒有他,她還能這麼幸運嗎?

  「曲袖風,又是你!」張發爬了起來,咄咄逼人地追問:「我已經知道她是女人了,她表哥羅裘生也在咱們營內,現在你無話好說了吧?」

  「表哥?」曲袖風轉向金可兒。

  金可兒點點頭,但嘴上仍否認,「沒錯,我表哥是在這裡,但是他的醉話能信嗎?」

  「好,你就繼續狡辯,看看你們怎麼對將軍解釋。」張發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及曲袖風,於是聰明的不再逗留。

  看著他離開後,曲袖風上前問道:「你表哥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又是怎麼回事?」

  「昨天我在潭邊遇到他,他說他是被徵調來當醫員的,可是他明明答應會替我保密,怎麼又對別人胡言亂語?」金可兒煩惱不已。

  其實她並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心底所想所念的都是他的安危,更怕自己的逞強會害了他。

  「他在哪兒,我去找他,你別緊張。」他微微一笑,安撫著她不安的情緒。

  「我做錯了是嗎?」她真的不該來的。

  「現在說這些已太遲,你就好好醫治傷兵,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她小臉浮現的憔悴讓他心疼,如果真要怪也該怪他,他不該一開始縱容她留下,如果他能堅持送她回去,一切就沒事了。

  金可兒擡頭看著他俊魅的外貌,以前總覺得他缺少笑容,可現在他已不吝嗇給予她微笑,讓她好欣慰。

  「你應該多笑,我喜歡看你的笑容。」她眨著眼睛,含羞帶怯地說:「以後可以多笑笑給我看嗎?」

  「是嗎?可是我覺得自己笑起來很呆。」他搖搖頭,「還是不要的好。」

  「怎麼會?我就是喜歡。」

  她晶瑩似水的眼睛,閃著迷人的光束,突然她伸手輕輕撫上他的俊容,「我可以摸摸你嗎?」

  「傻瓜,你不是已經摸了。」他笑她。

  「退了我的婚後為何又要我了?不後悔?」金可兒前一陣子深刻反省,覺得自己太任性太固執了,除此之外幾乎一無可取,就怕日子一久,他又會後悔了。

  「絕不後悔。」他說不上為什麼,「其實我從過去到現在都不曾討厭過你,應該說,你我都被流言所害。」

  「流言,到底是什麼樣的流言?」這話她問了幾次都沒有結果。

  「聽說你是因為喜歡上表哥,所以才會堅持與他一塊兒習醫,無論金老爺怎麼勸阻都無效。」他終於說道。

  「表哥!這怎麼可能?我表哥整整大我十八歲,我怎可能喜歡他?」聞言,金可兒內心一驚。

  曲袖風眸心一緊,竟然是如此荒唐的傳聞!提起羅裘生,他心想是該找時間與他談談了,「告訴我,他在哪個醫帳?」

  「北十五帳。」

  「好,我會去找他聊聊。」他看看天色,「今夜輪留守嗎?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

  「因為你還沒回來,我擔心你,聽說這次出戰並不順利。」她終於能明白那種為所愛的人提心吊膽的感受。

  「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快去休息吧!」在氤氳的月光下,她的臉色有些憔悴,看來是累壞了,想想這樣艱苦的日子連男醫員都會支撐不住,更何況是一個姑娘家。

  「那你要去哪兒?」金可兒帶著醋意問:「去找鳳仙姑娘嗎?」

  看她微噘紅唇的模樣,他隱隱一笑,「吃醋了?」

  「誰……誰說的?」她紅著臉否認。

  上回鳳仙說可兒喜歡他,他還不敢相信,如今看來似乎是不假,「我終於明白,你是因為喜歡我才跟來的.」

  「你……你怎麼……」金可兒鼓著腮,被他這一說可是又羞又惱,「對,我是喜歡你,那又怎麼樣?是不是心想我這種女人太大膽……呃!」

  她的身子被他攬了去,緊緊的捆在他懷裡。

  金可兒眨著眼,還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卻聽見他說:「我喜歡的姑娘是你。至於鳳仙只能說是朋友,過去我曾經救過她,而她現在想回報我,再無其他,相信嗎?」

  情不自禁地,他低頭聞著她迷人的髮香,多希望時光能夠靜止下來,就讓他永遠這麼抱著她。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表面又看似雲淡風輕,可是內心卻極其擔憂。

  因為憑張發的個性是絕不會善罷干休的,金可兒的身份遲早要曝光,就算現在讓她離開,有她表哥在此就很容易找上金府,看來這事要解決有得麻煩了。

第7章(2)

  「你怎麼了?有心事?」他突轉沈默,倚著他胸口的金可兒敏銳的察覺到他的心思,「今天出戰不順利嗎?」

  「不,非常順利,只要繼續依計劃行事,應該再不久就可以班師回朝了。」他很有自信。

  「嗯,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期望有天你能坐上將軍之位。」

  「我倒沒這個野心,只希望將強寇擊退,還給黎民百姓一個安定的生活。」他仰首看向星空。期望這天能趕緊來臨。

  ***

  隔天,曲袖風找上羅裘生。

  望著他那對過分算計的眸心,曲袖風不禁要懷疑此人的心性究竟如何?

  在他軟硬兼施的盤問之後,羅裘生終於招認,承認當初他上門向舅舅金豐在借錢遭拒,心生不滿,正想著要如何報復,又見可兒對習醫有興趣,於是慫恿她離家跟著他習醫,之後並散播對可兒不利的謠言,以報復金豐在。

  鎮上百姓不知內情,以訛傳訛下,金可兒於是成為受眾人唾棄的女人。

  「沒想到你身為大夫,居然這麼的自私!」害他也因為不明是非,誤解了可兒!「我明白了,如今你心底仇恨未消,想繼續傷害可兒?」

  「呵!我說這位兵爺,我可沒胡說喔!可兒本來就是位姑——」

  「住口!你要多少銀子?」看來只能用這種方式堵他的嘴了。

  「怎麼?你要給我銀子?」羅裘生露出貪婪的笑,「當然是多多益善羅!」

  「直說吧!」曲袖風眸心激射出冷銳的光束。

  「看你也不過是吃軍餉俸給,就五萬兩吧!」

  羅裘生隨意說個數,沒想到曲袖風非常乾脆的答應,「好,我給你,不過我沒帶這麼多銀兩在身上,這隻玉珮少說也值個七、八萬兩,你拿去吧!不過……如果你再胡說八道,我會要了你的命!」

  曲袖風解下玉珮扔給他,羅裘生立刻接住,仔細端詳這隻玉珮,片刻後眸子一亮,「天,這是上等好貨呀!」他對玉石也有鑽研,不會看走眼的。

  「知道就好,我的話你可別忘了。」再次叮嚀後,曲袖風便憤而離開。

  原來羅裘生是為了錢財不擇手段的人,曲袖風真的很氣自己,為何會和其他人一樣掉進他的詭計中。

  在回主帳的路上,他發現前方一陣忙亂,於是上前問了將軍的貼身隨從,「發生什麼事了?」

  「將軍受傷了!」隨從回答。

  「什麼?」曲袖風眉心深鎖,「是怎麼受傷的?」

  「前兩天將軍受了箭傷,但他不準咱們說出去,怕影響軍心,可這兩天將軍的傷惡化了,幾乎下不了床。」

  「現在他人呢?」

  「送到軍醫帳,我正要過去。」隨從慌亂地說道。

  「好,我跟你一起去。」曲袖風隨他前往,才發現正在為將軍治療傷口的正是金可兒!

  「將軍。」他趕緊步進帳內,先看了眼金可兒,又轉向趙孟齊,「將軍,您還好吧?」

  「不過是箭傷罷了,沒事,瞧你們各個緊張的。」趙孟齊邊說邊看著金可兒,「瞧,這位小醫員的手法多細膩,連一點兒疼痛都感覺不到。」

  曲袖風看得出來,就連趙將軍都對金可兒感興趣,因而全身神經緊繃起來。

  「將軍,話不能這麼說,您是一軍的將領,得好好保重自己才是。」他立即轉移話題。

  「我會保重自己的,只是傷口裂開,沒事的。」趙孟齊邊笑邊說,目光仍沒有從金可兒的臉上移開。

  曲袖風隨即問著金可兒,「金醫員,林醫官呢?將軍傷勢不輕,是不是該請他來親自診治?」

  「不用不用,不需要如此,我挺滿意這位小醫員的。」趙孟齊揮揮手,跟著皺了下眉,「我沒事了,你還是先回去。」

  「可是……」

  「你想違抗我的命令嗎?」趙孟齊見他不肯離開,不得不這麼說。

  曲袖風這才不得不拱手告退,「是,屬下告退。」

  待他離開後,趙孟齊順手抓住金可兒的柔荑,笑意盎然地說:「金醫員,你還真行,你的『美色』教我身邊不少將領著迷啊……」

  「什麼?」她心一驚,立刻抽回手,回以一抹尷尬的笑容,「將軍您別開玩笑了,這怎麼可能暱?」

  「不相信我說的話?」

  「將軍,您的傷雖不重,但還是得注意、多休息,少說些話會比較好。」

  「可我就是喜歡跟你說話。」

  金可兒看趙孟齊傷勢並不嚴重,卻執意留在醫帳說些讓她冒冷汗的話,只好悄悄在傷藥中摻了些迷藥,讓他漸漸睡下。

  好不容易將他送走,她正要鬆口氣時,就見曲袖風又折回了。

  當他看見金可兒,再也無法保持鎮定的將她拉到帳外,凝睇著她的眼,「現在我說的話你一定要聽。」

  「你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凝重的表情?」她不解地問。

  「事情似乎變複雜了,你快走,離開這裡。」現在他只要她平安,至於其他他可以再想辦法。

  「離開?」她笑著搖搖頭,「這怎麼可能?現在大家都認得我了,我一走馬上就會被發現。」

  「我不是開玩笑,事態緊急,你非走不可。」他不敢保證羅裘生會不會說出去,更無法確定趙孟齊對她的興趣有多大,這樣平靜的日子究竟還能維持多久?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難道我表哥——」

  「我雖然暫時封了他的口,但我想遲早還是會出事。」他捧著她的臉,「實在是你太美了,就算真是男人也足以讓任何男人迷惑。」

  「那……那我也可以迷惑你了?」她沒聽出他話中的不安,反而因為這些話感到開心。

  「老天,你到現在還不清楚你讓我有多擔心?」他用力將她攬進懷裡,親吻著她額頭,「回去好嗎?」

  「真要我回去?」可是她並不想離開他。

  「對。」斬釘截鐵的回答,他不能再因為猶豫而讓她置身危險之中。

  「如果我走了,你會不會有麻煩?」為何他臉上寫著焦慮?

  「放心,我怎麼會有事呢?」見她並不反對,曲袖風繼續勸說:「現在趙將軍非常器重我,你如果回去,張發無處找麻煩,我才能專心做我的事。」

  「好,你希望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金可兒當然不希望連累他,於是笑著點點頭。

  「太好了,這才是我的好可兒。

  長臂緊緊扣住她的纖腰,如今他什麼都不怕,就怕此時做任何決定都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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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6-14 23:33:33

第8章(1)  

  果真,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金可兒準備離開之際,趙孟齊卻派人限制了她的行動!

  曲袖風聞訊立刻趕到將軍主帳,才發現在場的除了有趙孟齊之外,還有張發與羅裘生。

  羅裘生一瞧見他,連忙垂下腦袋,一句話也不敢說。

  「將軍……」

  「袖風,你什麼都別說,我已經知情了。」趙孟齊望著他的目光滿是不諒解,「為何欺騙我?」

  「我不懂您的意思。」曲袖風擰起眉。

  「真不懂還是假不懂?」趙孟齊雖然看重他,但是一涉及個人的事,心眼可就只有綠豆這麼一丁點兒大,「金克爾其實是女兒身吧!」

  曲袖風倒吸口氣,眸心倏然轉向羅裘生,這才明白為何他連擡頭看他一眼都不敢。

  「你不用瞪他,他是金可兒的表哥,所說的話我自然相信。」趙孟齊利目瞪視著他,「如果你還敢說不是,那我就請人來驗身,你說如何?」

  沒想到將軍連金可兒的真名都問出來了,曲袖風知道已無法隱瞞。

  曲袖風愁眉深鎖了好一會兒,接著掀袂跪下,「金可兒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她所做的一切就由我來承擔。」

  「哈……」趙孟齊搖搖頭,「你以為認罪就行了嗎?如果此事傳揚出去,要我如何帶領十萬大軍,如何服人?」

  「屬下知錯,但求將軍將一切責罰歸罪於我,放了金可兒。」曲袖風俯身拱手道。

  「你說放就放嗎?咱們將軍可沒這麼好說話。」一旁的張發發出冷笑。

  「張發,你別囉唆!」趙孟齊明白目前還得借重曲袖風的長才,才能徹底消滅敵軍,讓他們不敢再進犯。

  「是。」張發趕緊退後一步。

  「我看你們都下去,曲袖風留下就行了。」趙孟齊揮揮手。

  「將軍,您怎麼可以——」張發心下一驚,難道發生這種事將軍還想重用他?

  「我說退下。」趙孟齊沈下嗓音。

  張發歎口氣,隨即拉著羅裘生走出主帳。

  待兩人退下,趙孟齊望著曲袖風,「我們來談個條件如何?」

  「請將軍明示。」

  「我要你將敵軍的威武侯震坤給抓回來,只要將他擒來,對方陣營便會亂了陣腳,咱們再起兵攻打,定將他們一舉擊潰,待勝利回到首都,皇上的賞賜一定不會少。」趙孟齊說出自己的計劃。

  「將軍說得是,但我說過,要抓回震坤並不容易。」曲袖風目光冷冽的半瞇,「想不到您已經貴為將軍,可仍不滿足呀!」

  「那是當然,如今朝廷中領軍將帥又不只我一人,我可不想落於他人之後。」

  這就是趙孟齊,毫無能力卻野心十足。

  曲袖風的雙拳緊緊握住,額頭上因為深思而出現了幾許紋路,他心底清楚震坤是什麼樣的角色,除了機智十足外、武藝更是高強,要活捉此人談何容易!不過,既然趙孟齊已提出要求,如果他不允,就怕無法保護可兒。

  「好,我答應您,但是您得讓金可兒先離開。」他謹慎地道。

  「行,只要你允諾我,我可以讓她走,再說像她這麼一位既溫柔又嬌滴滴的女醫員,我再怎麼也不是真心想傷害她呀!」趙孟齊此時的嘴臉令曲袖風萬分不屑。

  「那就這麼說定了。」儘管危險,但為了可兒的安全,曲袖風還是必須賭上一回。

  ***

  「可兒,我已經安排好一切,明天一早你就趕緊出發。」

  當晚,曲袖風將金可兒帶往後山林內,謹慎的交代道:「糧食與水都放在馬車上,我會命人駕車將你送回。」

  金可兒皺起眉,愈聽愈不明白,她明明是要暗地裡離開,為何卻能堂而皇之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不要人家護送我。」如果可以,她只想跟在他身邊,若不是怕連累他,她說什麼都不會回去的。

  「從這裡到最近的鎮上至少要五天腳程,我不能讓你單獨上路。」好不容易可以讓她離開,他就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可是……你派人護送我,這不是將事情鬧得更大了!」

  她不是傻瓜,原本該隱密進行的事卻變成大張旗鼓,有誰不起疑暱?

  「那是我信任之人,沒事的。」曲袖風眸光微黯,笑容不減地望著她。

  他暗自思忖,待她離開後,他也將身赴敵營,此行必然凶多吉少,就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與她團聚。

  「真是這樣?」她再次確認。

  「難道你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你。」從一開始她就不願意懷疑他。

  「那就對了,你一定要耐心等著我。」他不敢想像未來,就怕他倆沒有未來。

  一有這樣的情緒,他便忍不住將她拉進懷中,扣住她的身子,緊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金可兒並不在乎他抱著自已有多緊,就算沒辦法呼吸了,她也希望永遠被他圈在懷中,感受他的溫度、聽著他的心跳聲。

  說穿了,她從來都不後悔追隨他來此地,若非如此她不會瞭解他,而他也不會懂她,或許兩人就這麼一直抱著誤會走下去,不再有交集。

  「我會的,回到麒麟鎮後我會好好過日子,開間小小診坊,做我想做的事。」

  她沒忽略他黯然的眼神,「怎麼了?難道將軍知情了?」

  「沒有,他若知情怎麼可能放你走。」

  「說得是。」她仰首望著月光,「幾次見面都只能在夜裡,希望我們下次見面時可以在大白天,光明正大的走在一塊兒。」

  「那是當然。」他跟著點點頭。

  望著她清麗的小臉蛋,他的心口竄起心疼與不捨。

  不,他真的不是故意欺瞞她,只是怕她擔憂,他甚至於發現從來都不怕死的他居然會害怕死亡,假如他真的葬身在震坤手中,她又該如何是好?

  想著想著,情不自禁地他便將她壓在樹幹上,魔魅的眸子直凝注她水漾漾的大眼,大手掬起她的下顎,近距離望著她迷人的嘴角,俯下身輕輕吮咬著她的紅唇,嘗盡她甘甜的蜜津。

  而她身上的體香也誘惑著他,讓他的自制力就快瓦解,但他仍強忍著,畢竟他的未來充滿不確定,但她卻有著長長的後半輩子,他絕不能傷害她。

  「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快去睡吧!」終究忍住下腹的蠢動,他遞給她一抹微笑。

  「不,我想再陪陪你。」這一離開,他們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金可兒只想把握住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可是……這裡……」他擔心再與她相處下去,自己會把持不住!

  「這裡不行嗎?」她偷偷左右瞄了眼,「又沒別人,而我只想這樣偎著你,能多久是多久。」

  說著,她便主動勾住他的手臂,拉著他來到溪邊坐下,小小的身子倚在他身上,輕輕哼著小曲兒。

  曲袖風閉上雙眼,聽著聽著……突然他睜開雙眸,喃喃說道:「我像是聽過這首曲子。」

  「你聽過?」金可兒搖頭一笑,「不可能,這是我娘常哼給我聽的童謠,我娘去世後,除了和我娘在府邸後面竹林散步的情景之外,我最有印象的就是這首小曲兒。」

  「不,我真的聽過……對了,我想起來了,就是當年你與你父母住在我家那段時間,我經常聽你母親哼著這曲子。」曲袖風忍不住笑,沒想到事隔這麼多年,他還記得這曲子。

  「真的?那我哼給你聽。」金可兒將小腦袋輕放在他的肩上,繼續細哼著。

  聽著她一聲聲柔軟的音調,他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地將她壓縛在草地上,嘶啞地喊著她的名字,「可兒……」

  「你……你怎麼了?」她眨著一對水亮大眼。

  「為什麼……為什麼直到現在才瞭解你。」緊緊扣住她的身子,他將臉埋在她的頸窩,多希望這一刻能夠靜止下來,永永遠遠……

  ***

  隔日天未亮,金可兒便在曲袖風的安排下搭乘馬車離開。

  雖然曲袖風事前安排得極為隱密,但是金可兒還是看出奇怪之處。

  比如,馬車聲響如此之大,居然沒有人來關切?就連這幾天愛跟蹤她的張發也消失不見!

  坐在馬車上,她問著車伕,「你是誰的人,為何會幫曲袖風做事?」

  等了半天,卻沒等到車伕回應,金可兒不禁又問了遍,「你怎麼不回答我,是曲袖風不準你亂說話?」

  須臾過後,她依舊沒等到對方回應,於是忍不住掀開布簾在車伕耳邊大聲說道:「你是故意不理我的吧?到底是為什麼?」

  或許是她的動作讓馬車起了晃動,車伕終於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金可兒驚覺不對勁,這名車伕竟對她比手畫腳,難不成他是個啞巴?

  「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她疑惑地望著他。

  車伕依然只是對她傻笑,就在這瞬間金可兒的心口一沈……曲袖風為何要找個啞子做車伕,是巧合還是故意的?為何她會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隱隱有什麼事要發生。

  就在馬車行進間,她聽見後方營地傳來號角聲,很顯然又要出兵了!「這是怎麼回事?」昨夜她沒聽袖風提及今天還要出兵呀!無法撫平內心的焦慮,又想起昨晚曲袖風飄移不定的眼神與怪異的言詞,這種種讓她無法再繼續待在車廂裡。

  「我要回營地,確定沒事再走。」儘管車伕聽不見,她還是說了,甚至搶下他手上的韁繩,不顧一切的掉轉馬頭往回奔馳。

  車伕咿咿呀呀地指著前面的路,直搖著腦袋。

  「我只是回去看看而已。」她用力甩動韁繩,讓馬車加速前進。

  此時,出兵的號角聲愈來愈近,甚至還出現轟隆隆的腳步聲……

  好不容易趕回軍營,也不管自己是否會置身危險,她四處找著曲袖風的身影。

  「曲袖風呢?快告訴我……」她不停尋找著他,見一人就問一人,可是大家都閉口不言。

  最後,她找過他可能待的每一個營帳,依然不見他的蹤影。為此,她內心更是莫名不安了起來,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也處於危機中。

  最後,她不得不闖入將軍主帳,當趙孟齊見了她,驚愕的問:「你怎麼還沒走?」

  金可兒眉頭輕攏,直睇著他,「將軍,您知道我要走?」

  「這……」他深吸口氣,久久才道:「唉!是我答應曲袖風放你走的,你還是快離開吧!」

  「是您答應他?他現在人呢?」怎麼和曲袖風說的完全不同?

  趙孟齊輕漾出笑容,「你別管他,快走吧!我可不想做個食言之人。」

  聞言,她激動地問道:「將軍,我不走,您快告訴我他去哪裡了?」

  「金姑娘,我放你一馬,你可別得寸進尺,否則我立刻命人把你抓起來,送到皇上面前處置,到時候可別說我不懂憐香惜玉……唉!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做,本來還想收你做妾呢!」他露出邪笑。

第8章(2)  

  將軍已知道她的女兒身身份了?

  「做妾?將軍,請告訴我,您和曲袖風到底做了什麼交易?」金可兒發現他們隱瞞著她許多內情。

  「你真想知道?」趙盂齊還真被她給問煩了。

  「對,我想知道。」她認真的點點頭。

  「好,我就告訴你,為了保你一命,曲袖風答應我去取對方將領的首級,如此而已,怎麼樣?難道你想繼續待在這裡等他?但我可提醒你,若讓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連我也救不了你。」

  「什麼?曲袖風他竟然……」聞言,她的淚都快淌落下來,但她極力鎮定,向將軍要求道:「將軍,能不能借我一匹馬?」她要去追曲袖風!

  「終於想通要回去了是吧?行,你就騎馬趕緊離開,如果再讓我遇見你,我是不會再放你走的。」說著,他對身旁的副官道:「拉一匹快馬來。」

  「是。」不一會兒,一匹快馬出現在她面前,金可兒拉著韁繩一躍而上。她沒有再看將軍一眼,倏然往西奔馳而去——

  「曲袖風,你要我等你的,怎麼可以獨自去冒險?」她含著淚水,心底驀然掀起無助與憂心,「傻瓜……大傻瓜!真以為你死了我還能夠獨活嗎?從今起,無論你去哪兒,我都會跟著你,一定要跟著你……」

  直到前方大谷口,她勒緊韁繩,瞧著下方敵軍所紮的營帳,再接近的話肯定會被他們發現自己的行蹤。

  只是曲袖風就在那裡,她絕不能畏懼;只要曲袖風還活著,她就一定要將他給帶出來!

  下定決心,她再次揮韁前行,就在谷口前突然捲起一陣狂風,風勢強勁得連馬兒都無法站穩。

  她揚聲大喊著曲袖風的名字,連同馬兒被風捲下山坡——

  ***

  曲袖風只帶著五百人馬潛入敵營,然而威武侯震坤並不是好應付的角色,才剛入他們的勢力範圍就被發現了。

  事實上在潛入之前。曲袖風便知道此趟要達到任務除非天助加神助,否則勝算不大。不想因為他私人與趙盂齊之間的約定連累其他五百名士兵,於是在深入敵營之前,他對弟兄們說:「如果再前近一步,我們恐怕將會全軍覆沒。」

  「那……那該怎麼辦?」大夥也不想死在這裡。

  「你們循原路退回去,如果將軍問了,就說我死了。還有,沿途放出消息說我在途中受傷已死。」他交代著。

  「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不走?」有人問。

  「我不想拖累各位,決定單獨前往,曲某在此與諸位道別。」他拱手道。

  「曲袖風,本來我一直看不慣你,不過現在看來你確實是條漢子,那麼咱們就此別過,希望來日還有見面的機會。」

  「是,我相信我們一定還能再見面。」曲袖風颯爽地笑,直見他們離開後,這才繼續朝敵營前進。

  由於只有一人,行動自然更加隱密與快速,他小心地殺了名對方的小嘍囉,並換上他的衣服,接著又用易容術讓自己半邊臉變得殘缺,再潛入對方陣營,悄悄做著打雜的工作,以掩人耳目。

  潛伏半個月後,他推著裝著雜物的推車要去傾倒時,遠遠便聽見有人說道:「威武侯,聽說趙孟齊已經領兵離開了,我們是不是也該回國了?」

  「當真,姓趙的回去了?」震坤大笑道:「看來他是認定沒辦法攻破西鏗谷,這才領兵離去。」

  「說得是,威武侯真是神算啊!」屬下諂媚道。「此外,聽說趙孟齊調派了五百人打算潛入咱們陣營取您的首級,不過才到谷口就全部撤退了。」

  「想取我首級?」震坤用力拍了下案頭,狂笑道:「姓趙的居然想取我的項上人頭邀功,就憑他?真是天大的笑話啊!哈……」

  站在帳外的曲袖風雙眸倏然一緊,嘴角冷冽的勾起,沒想到這個震坤不過是個莽夫,完全不若傳說中的沈穩鎮定。

  像他這種人還不值得他費心取他性命,若非為了堵住趙孟齊之口,免得他繼續追究可兒之過,他還真懶得與他糾纏。

  「喂,你是誰,怎麼站在這裡動也不動?」一名士兵從他身旁走過,瞧他殘缺的半邊臉,一臉的嫌惡,「快滾,別站在這裡礙眼!」

  「我腳受傷,走不快,才在這兒歇會兒。」曲袖風故意裝出嘶啞的嗓音。

  「走不動那就用爬的,快閃開!」那人還故意撞了他一下。

  曲袖風眉峰深鎖,一抹冷笑泛在他嘴角,他相信震坤身邊只要再多幾個這樣的親信,絕對會走上絕路。

  將推車推往軍竈房,曲袖風將丟棄的菜葉放在推車上打算運給後邊的牲畜食用。

  「等等,還有這一籃你也要帶走。」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喊住他的腳步。

  他眉心一鎖,定住動作,眸底流轉著難言的激動!

  因為他聽出來了,她的聲音他說什麼也忘不了……可兒,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猛回頭,他望著金可兒一副夥夫的裝扮,雖然身著布衣、臉上還沾滿黑炭,但是那特殊的氣質仍是非常引人注目。

  她是為他而來的嗎?難道她不知道待在敵營裡有多危險?

  「你……」他正想詢問,卻想起自己此刻的偽裝,如果讓她知道他就是曲袖風,或許真的不會離開了。

  「你的臉!」金可兒一見他臉上的傷痕,走近他。「能讓我看看嗎?」

  「不,不必了。」他壓低聲音,遮掩著臉孔,「我的臉會嚇到你。」

  「我不怕,說不定我可以醫治你。」不管怎麼看,她都覺得這人的傷口怪怪的。

  「你是大夫?」他故意問道。

  「當然不是。」她心一慌,趕緊搖搖頭,「而是我認得一位醫術不錯的大夫,說不定可以復原你的臉。」

  「那倒不用了,我不在意。」曲袖風刻意避開她的眼神,假裝不經意地問:「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你。」

  「哦!」她尷尬一笑,「我是二廚尤大的助手,平日都在竈房忙著,你當然沒見過我。」

  那日她滾落坡底,幸運的被竈房二廚尤大給救了,而尤大年前才喪子,救了金可兒之後便起了移情作用,拿她當兒子看待,並想辦法在夥頭軍裡給她安插個位置。

  「原來如此。」她的回答讓曲袖風更是疑惑,什麼時候她變成了二廚的助手?

  唉,看來這小妮子的本事還真不容他忽視,竟然比他還有辦法。

  「對了,這籃菜也拿去餵豬吧!」她將竹籃內的菜葉子倒進他的推車內。突然,她想起什麼問道:「對了,你……你見過威武侯嗎?」

  「見過幾次。」

  「也就是說你在這裡已經很久了?」金可兒進一步又問:「也可以經常在前面走動?」

  「對,不知你有何事?」瞧這丫頭一下子提出這麼多疑問,難道不怕啟人疑竇?

  「我想知道最近這裡可有抓到敵軍的人?」這問題她問過尤大,但是他只在竈房工作,其他的事也不清楚。而眼前這個人雖然看來面目可憎,但她總覺得他應該知道些什麼,而且不會說出去。曲袖風眉頭輕鎖,「為什麼要知道這些?你找人嗎?」

  「呃!也不是,只是好奇問問,如果抓到敵軍的人,侯爺一開心就會賞肉賞酒……那咱們底下的人就有口福了。」金可兒支吾地找著理由。

  「很抱歉,關於俘虜的事我並不清楚。」

  曲袖風在心底喊道:可兒呀可兒,你就別再找我了,就當我已死,快點回去吧!依他現在的處境,就算可以取得震坤的首級,也不確定是否能全身而退。

  這些日子裡,他一邊打雜一邊探查,發現除了震坤武功高強之外,他身邊的四大勇士更是不容小覷,若真要以寡敵眾,他完全沒有信心。

  如果真能僥倖活下去,他一定會回去找她的,一定會。

  「這樣嗎?那沒關係。」說話時,她仍好奇地望著他,這才發現這男人的身高和曲袖風差不多,就連體魄都相似。

  「我還得去忙,過兩天再來收菜。」他忍住想將她緊擁入懷的衝動,推著車離開。

  金可兒站在原地,看著那人熟悉的背影,忍不住又思念起。

  如果是曲袖風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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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6-14 23:34:19

第9章(1)  

  「克爾、克爾……」

  尤大扛著扁擔走進廚房,對正在洗碗的金可兒說道:「我聽說了。」

  她洗了洗手,不解地問道。「尤叔,您聽說什麼?」

  「你不是想知道近來是否抓了敵軍的人嗎?」尤大卸下肩上的擔子,將簍子裡的糧草搬出來,「剛才我去糧倉,聽見看管糧倉的人提起這事。」

  「他們怎麼說?」金可兒急切地問道。

  「聽說半個多月前敵軍派了人要來取侯爺性命,但為首者卻在中途受傷身亡。」

  哐!金可兒聞言,雙手赫然一顫,手裡的瓷碗就這麼掉落,碎成兩半!

  「克爾,你怎麼了?」尤大驚愕的問。

  她瞠大雙眼,半天說不出話來,嬌小的身子隱隱顫抖著,久久無法平復下來。

  不會的,曲袖風絕不會死的,他怎麼可能輕易的受傷死去!

  「小心點兒,別劃傷手了。」尤大上前清理碎片,「咱們做夥頭夫的最好別傷到手,否則長年得碰水,傷口永遠不會好。」

  「是,我……我知道……」她突然感到好冷,真的害怕曲袖風已凶多吉少。

  他看看金可兒,「奇怪,你的臉色怎麼變得這麼難看?」

  「我沒事,只是我想知道那個死掉的人叫什麼名字,可不可以查出來?」金可兒驚慌地又問。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尤大疑惑地又問:「那人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我……」她的腦子發沈,已不知道該如何替自己解釋。

  「天呀!你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了,我看你暫時擱下工作,我來做就成。」尤大搖搖頭。

  「謝謝你,尤叔,我回帳歇會兒。」金可兒這才走出竈房,心慌意亂的往前定,一路上她不斷的告訴自己曲袖風不會死,他不會這麼脆弱的!

  就這樣,她的腦於胡思亂想著,直到用膳時間過後,她便悄悄回竈房做了幾樣點心,然後提著竹籃前往尤大所說的糧草倉庫問個清楚。

  「這位兵爺,你們在這裡看守糧草肯定辛苦,請用點心吧!」她打開竹籃,從裡面端出香噴噴的點心。

  「你是誰?怎麼從沒見過你?」聞到這股香氣,看守的士兵立刻眉開眼笑。

  「瞧小的帶來吃的,自然是小小的夥頭軍。」金可兒瞧他們拿起點心吃得津津有味,乘機開口,「唉!就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離開這裡,最近老下雨,糧食都快發黴了。」

  「放心吧!應該就快回去了,我聽說近來有人想要取咱們威武侯的命,但還沒出手就死在途中,敵軍也該撤退了。」

  「那……那你們可知道死的那人是誰?該不會是對方元帥?」

  「哈!那個趙孟齊是個膽小鬼,才不敢親自過來,好像是一個叫……叫曲袖風的吧!」

  乍聞這三個字,金可兒心窩一陣緊拙,幾乎昏厥。

  她無神的離開倉庫,直到半路上才回過神,嚎啕大哭——

  「曲袖風,你這個壞男人,為什麼要騙我?你不是說要我回家等你嗎?但是你卻跑來送死……我恨你……」

  她藏在草叢中哭得肝腸欲斷,就連有人走近都不知道。

  站在她身後的人就是曲袖風,他擰著眉頭聽著她一聲聲傷痛欲絕的哭泣,就不知道她怎麼了?

  「你怎麼了?」他忍不住問道。

  草叢內的金可兒渾身一震,她吸吸鼻子轉身望著他……此刻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讓她誤以為站在那裡的男人就是曲袖風。

  「是你嗎?是你來看我了嗎?」她衝過去緊緊抱住他,淚流滿面地說道:「你沒死吧?快告訴我你根本就沒有死。」

  死!曲袖風心口一震,他好好的活著,是誰說他死了?

  「我沒死,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只是你怎麼了?」他這句問話驀然震醒了金可兒,下意識用力推開了他。

  「你是誰?」她瞪著他,當看見他臉上的疤痕時才想起他就是那個打雜的。

  「我……我是……你怎麼了嗎?」

  「對不起,我只是……」她撫著太陽穴,都快站不住了。

  「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何哭得這麼傷心?」他急著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

  「我沒事。」金可兒趕緊背轉過去,重重抹去淚。

  她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她該找機會為曲袖風報仇,一定要將震坤給碎屍萬段!

  「看你的樣子分明就有事。」她不說他更是不放心。

  「我有沒有事不用你管。」她用力提了口氣,隨即邁步就要離開。

  走了幾步,她突然又停下腳步,因為她發現自己的火爆脾氣又犯了。

  他也是好心安慰她,她怎麼可以……只是她真的太難過、太難受了!

  慢慢旋過身,她對他點點頭,「多謝你的關心,剛剛是我……是我心情不太好。」

  「沒關係,不過我有句話想對你說。」他認真的望著她。

  「什麼話?」

  「這裡不適合你,你還是快點兒離開吧!」

  聞言,金可兒眉心一鎖,接著走近他,「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何要叫我離開?我是夥軍夫能去哪兒?」

  「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

  金可兒看著他臉上的傷痕,忍不住伸手想觸碰,卻被他給俐落閃開,「請別動手動腳的。」

  她瞠大眸子,驚愕地發現他竟然有如此矯捷的身手!而且那動作為何與曲袖風這般相似?

  「你……你是曲袖風?」她猜測地問道。

  「不,我不是。」他退後一步,「曲袖風是誰?」

  「你真不是?」金可兒望著他們極為相似的身形,只是嗓音有些不同,她不確定自己的猜測對不對。

  「你真的認錯人了,應該沒人和我一樣有這副可怕的容貌吧!」他故意自嘲的說,並避開她的注視,他該趕緊離開以免她繼續追問,但是她剛剛的淚水、哭泣,他又如何能放心的離開呢?

  「是呀!或許是我太想他了。」金可兒喃喃自語著,只要想起曲袖風可能已經不在這世上,她的心就像被繩索給狠狠勒住,就快要無法喘息,「對不起,你走吧!」

  「你如果想要聊聊,我可以傾聽。」他還沒走開。

  「我不需要。」她的目光犀利的瞇起,現在她需要的是復仇的勇氣。

  金可兒此刻在心底立下重誓,一定要殺了震坤,為曲袖風報仇!

  「也是,像我這種人哪配與你做朋友。」曲袖風知道金可兒心軟,故意以退為進。

  果真,一聽他這麼說,金可兒連忙解釋,「你不要想歪了,我並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這麼說你是願意當我是朋友了?」他面向遠山,望著縹緲的煙嵐說道。「你說吧!為什麼傷心難過?」

  金可兒斂下眼,小拳頭緊緊握住,「死了……他死了……」

  「誰死了?」

  「我一直在找的人死了。」本不該在外人面前掉淚,但是只要想起曲袖風已不在,她再也見不到他,晶瑩的淚水就這麼串串落下。

  曲袖風心口一撞,難道她真以為他死了?

  不過這樣也好,就讓她死了心,便可以不再有牽掛的回去麒麟鎮,而他也可以放手一搏。

  「人死不能復生,你該節哀才是。」

  「你真的好像他,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一定也會這麼說。」不過,她是絕對不會放棄為他報仇的。

  「既然你這麼瞭解他,是不是該讓他安心的走,別再做些令他九泉之下還擔心的事?」他知道金可兒性子執拗,只好慢慢的勸導她。

  她點點頭,隨即站起,「你說的沒錯,我不會做讓他擔心的事,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

  「那就好。」

  「我竈房裡還有事,那我去忙了。」金可兒又看了他一眼後,這才往竈房的方向而去。

  她並沒有騙他,她是不會做讓曲袖風擔心的事,因為他已無法再擔心她,從現在起她金可兒只做她認為該做的事,就算死她也要為他完成最後的使命。

第9章(2)  

  ***

  接下來,金可兒無所不用其極的去親近震坤身邊的人,包括他身旁幾名重要的心腹。

  她先以美食誘惑,拉近和他們的距離,而後與他們稱兄道弟,直到對方完全對她卸下心防對止。

  「劉校騎官,聽說威武侯的戰馬都是你訓練的,真了不起。」她一邊說,一邊為彼此倒滿酒。

  「訓練這些馬算什麼呢?更刁鑽難纏的馬一到我手中,都只有聽話的分兒。」

  校騎官劉澤地舉起大碗,很豪邁地喝著。

  「是嗎?如果有機會,我真想看看您操練戰馬的本事,不過我現在得走了。」

  金可兒作勢要收拾碗盤酒菜。

  「幹嘛?我還沒喝過癮呢!」

  「我也想陪校騎官繼續喝,但我聽說每每這時間侯爺會來這裡巡視,如果讓他撞見怕對您不好……呃!所以……」金可兒故意這麼說。

  「這有什麼關係,你可能不知道,我雖然只是名校騎官,但是和侯爺的交情可不同於一般,他不會怪罪我的,繼續喝。」劉澤地就是不讓她走。

  金可兒等的就是這句話,如此她才有機會接近震坤,才能一刀斃了他!

  「是,既然校騎官都這麼說,我也就放心了。」金可兒又坐回位子上,繼續為他斟酒。

  約莫一炷香過後,她終於聽見遠遠傳來聲響,回頭一看就見一名高頭大馬的男子身旁圍擁著四名壯漢朝這裡走了來。

  「侯爺,您來了,快……這些酒菜很不錯,一起用吧!」劉澤地立即站起道。

  金可兒見狀也趕緊拱手俯身,唯唯諾諾地說:「侯爺好。」

  「你是?」震坤看著腦袋垂得低低的、個頭小小的金可兒。

  「小的是夥頭軍,如果侯爺想吃什麼點心,都可以跟小的說。」金可兒依舊彎著腰,沒擡起臉來。

  「別低著頭說話,把頭擡起來。」震坤皺著眉。

  金可兒勾起唇,暗地一笑,接著慢慢擡起臉,大膽的與他對視。

  震坤與她四目交接,雙眼一亮,他非常訝異地望著她,從沒想過軍營裡也有這麼漂亮的男人!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金克爾。」金可兒彎起嘴角,露出妍美的笑容。

  她的美色會帶來麻煩,但同樣的,她的美色也可以拿來利用,好讓她完成殺他的目的。

  「金克爾,你說你是夥頭軍?」他嘴角一勾,果真對她產生了興趣。

  「是。」

  「在竈房成天與炭火為伍,很辛苦吧?」他直接坐了下來。

  金可兒見他坐下,立刻為他斟了杯酒,「不會,小的不怕苦。」

  「好,我就喜歡你這幹勁兒,從今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專門伺候我,如何?」震坤揚聲大笑。

  「這……」

  「你這小子還傻在那兒幹嘛?還不快謝謝侯爺。」劉澤地對她使個眼色。

  「是……謝謝,謝謝侯爺。」金可兒立刻恭敬地跪下,眉眼間展現復仇的決心。

  「呵!你這小子走運了,只要好好伺候侯爺,侯爺不會虧待你的。」劉澤地笑著舉起酒杯,「侯爺,讓小的敬您一杯,恭喜您收了位機伶又聰慧的小子。」

  「好,咱們乾一杯!」由於再過幾天就要返國,震坤心底暢快,接連喝了好幾杯。

  直到他微醺,便笑著對金可兒說:「小子,送我回帳,我困了。」

  「是的侯爺。」金可兒扶著他往主帳的方向走。

  震坤笑看著她,「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很美呀……」

  「有,小的天生這副容貌著實帶來不少困擾呀!」金可兒隨口應和。

  「長得好看令人賞心悅目,有什麼不好的?」震坤說時還輕佻地勾了下她的下顎。

  金可兒厭惡的皺著眉,強迫自己發出兩記乾笑,「呵呵!多謝侯爺誇讚。」

  走著走著,她驀然定住腳步,因為他看見那個疤痕臉男人就站在他們前面,正用一對銳利的眼神看著她!

  她假裝沒看見,繼續扶著震坤進入他的王帳內,也幸好他喝多了,躺在炕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原本這應該是個下手的好機會,可惜帳內還有四名壯漢看守著,讓她錯失良機。

  惱著心走出帳外,她卻意外看見那個男人還站在原地望著她。

  「你怎麼會和震坤在一起?」他直接走向金可兒。

  「因為侯爺願意提拔我,讓我跟在他身邊伺候他,我何樂而不為呢?」金可兒發現這個人真的很奇怪,經常出其不意的出現在她週遭,如今還來質疑她,真是讓人受不了。

  「伺候他?」曲袖風瞇起眸,「你為何要做這種傻事?」

  「你這人怎麼搞的?我要做什麼與你無關,求你別再盯著我了好嗎?」難不成這個人是故意監視她的,總是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

  「記得你上次提過,你最在意的人不在了,那你是不是該做一些讓他在九泉下能安心的事?」他嘶啞地問道。

  他這番話讓她猛然震住,眼眶已泌出淚水,她強顏歡笑,「我現在就是在做可以讓他安心的事。」』

  「你錯了,如果真要讓他安心,你就該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曲袖風之所以不揭露自己的身份,為的就是希望她可以死心、放棄,回去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但是這丫頭卻不肯這麼做。

  看著她眼中醞釀的淚水,他知道她有多麼為他傷心難過,會冒險來此地也是為了他,他能不動容嗎?

  但是愈是如此,他就愈不能讓她受傷害,寧可他死,也不能傷及她一根寒毛。

  「什麼意思?你……你怎麼知道這些?」她赫然瞠大眸子,「你到底是誰?」

  他瞇起眸,緩緩除去頰上的疤痕,讓她看清楚他的模樣!

  金可兒捂著小嘴兒,而後淌下欣喜的淚水,她忍不住撲進他懷裡,「你沒死,你真的沒死……為什麼不告訴我,要讓我這麼傷心難過。」

  「抱歉可兒,我不得不隱瞞你,但是你為何不放棄?震坤可不是這麼容易應付的呀!」他激動的表示。

  「我知道,但我可以幫你。」

  「回去,我不需要你的幫忙。」

  「這次我不會再聽你的,也不想再一次失去你,所以我不會走,除非你跟我一起離開。」她已經下定決心要跟定他。

  「除非殺了震坤,否則我沒辦法和你一起離開。」如今還有把柄在趙孟齊手上,除非他取了震坤的首級,否則他不會放過金可兒。

  「好,既然如此,我陪你。」她緊緊抓著他的大手,漾出最真切的笑,「咱們就做懲奸除惡的江湖俠侶,如何?」

  他寵溺的點點她的額頭,「你這丫頭,想的還真多。」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她開心地問。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不答應嗎?」曲袖風沒轍的望著她,交代道:「不過你得聽從我的計劃,知道嗎?」

  「是。」金可兒開心的回應著,從她喜悅的小臉上,曲袖風似乎看見對未來的希望,他明白從現在開始他已不是一個人,所以他不能死,絕對要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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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6-14 23:35:36

第10章(1)  

  金可兒依舊留在震坤身邊伺候,如此才能掌握他的一舉一動。

  雖然曲袖風武功高強,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有絕對的勝算可以贏過震坤,但是震坤身邊始終跟隨著四大勇士在保護著,也成了曲袖風最大的阻礙。

  金可兒知道,唯有將那四人引離,否則想殺了震坤是難如登天!可偏偏他們又形影不離的跟著震坤,著實棘手。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金可兒想到個辦法!

  「不,我不答應,這根本是餿主意。」雖然她的「妙計」極為可行,但是對可兒而言太危險了。

  「怎麼會是餿主意?我覺得非常好,就算再怎麼絞盡腦汁,也沒辦法想到更好的主意了。」她據理力爭著。

  「要你一個人應付震坤,我說什麼都不答應。」

  「他對我沒有防備,只要沒有那四個人在旁邊看守,我一定可以讓他就範。」

  金可兒對自己非常有自信,雖然她沒殺過人,武功也不高,但是身為大夫的她要控制一個人的心神易如反掌。

  見他沒有回應,她繼續說:「你會易容術,我會醫術,我們可以合作,你說對不對?」

  「不對。」他一口回絕。

  金可兒氣得鼓起腮,「好,你如果不答應這麼做,我就想其他辦法,這次就不會再告訴你。」

  「金可兒,是你答應我一切聽我的。」他僵了臉色。

  「我後悔了,決定靠自己。」

  瞧她這般堅持,曲袖風也只能投降了,「行行,聽你的就是。」

  「那咱們何時進行?」好不容易得到他的首肯,為免夜長夢多,金可兒只希望可以早點動手。

  「看你這麼急,當然是愈快愈好。」

  「那太好了!」

  他們就快要回麒鱗鎮了!這個信念一直支撐著她,讓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

  接下來齟袖風利用他最擅長的易容術,將自己易容成震坤,技巧的將四勇士引到其他地方。

  如此一來,震坤身邊再也無人保護。

  「克爾,你看見賈貴他們四個嗎?」他們向來與他形影不離,如今突然消失,震坤隱隱有些不安。

  「我沒看見耶!」金可兒一邊打掃,一邊注意著震坤不安的臉孔。

  「奇怪了,他們究竟去哪兒?」

  「四位兵爺可能只是暫時離開,您就別太擔心了。」待打掃好,她又道:「我在竈房裡燉了雞湯,現在去端來給您用?」

  「不必了,我喝不下。」好好的四個人突然間失去蹤影,他怎不心急?

  「是。」金可兒垂下臉,故意裝成一副失望的模樣。

  震坤看了出來,於是笑問:「怎麼了?我不喝這麼不開心?」

  「小的不敢,只是我熬了大半天,只希望侯爺可以喝了滋補身體罷了。」

  「你還真用心,看來我如果再拒絕就太傷人了。」震坤坐在主位上,豪邁地說:「去端來吧!」

  金可兒立刻綻開笑,「是,我這就去端來。」

  她立刻奔向竈房,不一會兒便將雞湯端來,「侯爺,您聞聞這味道香不香?」

  震坤哈哈笑,「不必聞,你才走在半路上,我已經聞到香氣了。」

  金可兒將雞湯送上。「既然如此,那就請侯爺將它喝光吧!」

  可沒想到震坤卻是將它擱在一旁,「別急,還燙著呢!」

  「這雞湯我已熬好一會兒,應該不燙了。」金可兒不知道震坤向來疑心病重,不太信任人,如今他身邊的勇士也奇異消失,他心中的戒備也就更重了。

  「先擱著,我喜歡喝涼的。」震坤疑惑地看著金可兒,「怎麼?為何非要我馬上喝?該不會這湯裡有什麼吧?」

  「侯爺!」她嚇得羞點跪下,「您怎麼可以懷疑我?」

  「實在是你的反應止我覺得奇怪。」

  「既然侯爺懷疑小的,那麼小的就喝給您看,這樣總成了吧!」金可兒咬了咬唇,沒想到這個震坤如此膽小怕死,依他謹慎的個性要他喝下湯恐怕不容易,可如果錯失這次機會,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時。

  所以,她想都不想就端起雞湯喝上一口,並抹了抹唇,「侯爺,這下您該相信小的了吧?如果您還有顧慮,那小的只好端去倒掉,以後不會再自作主張了。」

  一瞧她那垂頭喪氣的樣子,震坤終於軟化下來,「好吧!端過來我喝就是。」

  「是。」金可兒立刻將雞湯送上,震坤接過手一口氣喝光,「瞧,我喝個精光,你是不是該滿意了?」

  「是,小的真的很高興……」金可兒揚起嘴角,下一刻卻嘔了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震坤見狀,立即站了起來,「你怎麼了?」

  「呵……」她嘴角流下鮮紅的血液,卻笑得很開心,「終於……我終於可以除掉你了……」

  「雞湯裡有毒?」就在他震驚之際突覺胸口一團火熱,跟著嘔出鮮血,「你……你到底是誰……是誰派你來的……」

  「我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你是死定了。」金可兒撫著胸口,吃力的說。

  「快……快給我解藥。」他不支倒地,痛苦的爬向她,朝她伸出手。

  「很抱歉,我沒解藥……」這毒藥的調配是她向師父學來的,記得師父曾提過,除非必要絕不能使用,因為它並無解藥。

  「你……你……沒想到我震坤的命會斷送在你這無名小卒手上……」

  就在他與體內毒性對抗之際,好不容易制伏四勇士的曲袖風終於趕來了,當他瞧見金可兒與震坤同時倒在血泊中的情景,嚇得心臟都快停止了!

  「可兒,你怎麼了?」他趕緊扶她起來。

  「他太狡猾,我不得不先喝了湯博得他的信任。」金可兒痛楚地瞪著震坤,「只可惜沒有解藥,我得和他一起死在這裡了。」

  「沒解藥?」曲袖風心口一撞,「不,不會這樣,你習醫多年,快告訴我,一定有辦法可以醫治自己的。」

  「除非……除非找到鳳蝶草,它……它可以解各種毒性……」她氣喘籲籲地說,精神愈來愈委靡。

  「鳳蝶草在哪兒,我馬上去找!」他心急地問。

  「我……我只知道在極寒之地……」說完這句話,她便倒在曲袖風懷中。

  看著她那張毫無血色的容顏,他赫然震住,只覺得五臟六腑像被撕裂……

  不,他不能放棄,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鳳蝶草救她一命!

  ***

  為了救金可兒,曲袖風搭了兩個木輪床,將金可兒與震坤一起拉往萬丈高的山上。

  鳳蝶草既然在極寒之地,那麼此處山上氣候寒沁,說不定真會有他想要的東西。

  好不容易來到山上,他住進一間廢棄的狩獵屋中,白日他往更深的山裡尋找鳳蝶草,晚上則留在屋裡陪伴金可兒。

  大夫說,他只能開藥維持她三個月的生命,如果三個月內仍找不到解藥就沒辦法了。

  但是,他如何能放棄?

  可兒是為了他才變成這樣,如今她雖然像睡著似的,無聲無息的躺在床上,但是至少她還有氣息,他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她真的斷氣,離他而去。

  一個月後,他尋遍山頭,不曾見過所謂像蝶一樣的草藥,但是他不死心,繼續往山上尋覓。

  兩個月後依然一無所獲,此時的曲袖風已是滿臉落腮鬍,頹廢得像個野人,但是仍日日往深山裡尋覓,無論是峽谷、山壑、就連石壁縫也不放過,只可惜老天不肯幫忙。

  眼看到了三個月期限的最後一日,冬雪已融,春花就要開了,而他為了尋找鳳蝶草被山石劃得滿身是傷,最後仍是徒勞無功。

第10章(2)  

  「可兒,怎麼辦?春天來了,無能的我還是沒能找到鳳蝶草。」他緊握著她的柔荑,就著油燈的光影看著她纖美的容顏。

  「你別怕,我不會讓你獨自離去,這山上風景很美,尤其冬天更是鋪滿皚皚白雪,我會陪著你一起在這兒長眠……」他緩緩說著,強忍的淚水再也禁不住滑下眼眶。

  「說真的我很後悔,何必用盡心機要震坤的命呢?」他轉向安置在牆邊的另一個人,「他是死是活又干我何事?如果真怕皇上降罪,我就帶著你亡命天下便是。」他說得義憤填膺,卻依舊喚不回金可兒。

  「可兒,你等著我,我這就跟你一起下黃泉。」他拿起牆邊的長劍。

  曲袖風拿起布塊擦著劍身,卻沒注意到閉著眼的金可兒眼角也濕濡了。

  此時,他的淚落在她的額上,緩緩滑進她眼窩,與她的淚合而為一,徐徐滴落在草床上。

  淚水頓時溶入藏在草床中的一顆小籽上,不一會兒它竟產生了變化……

  「可兒,下輩子我們還要在一塊,記得一定要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放下長劍,他輕輕撫著她細柔的髮絲,「這一生欠你的,我來生再還。」

  「瞧,你還是這麼美、髮絲還是這麼柔亮,你該活下去才是。」他嘶啞的嗓音連天地聽了都動容。

  「可為何……」

  突然,他噤了聲,因為他詫異的看見一隻蝶兒從金可兒的發間飛起,在她的頭頂上繞了幾圈後便飛出窗口……

  同時間,她發下的草床長出一株翠綠色的蝶型青草——

  曲袖風倒抽口氣,就在這瞬間他忘了呼吸,只知道自己的四肢在發抖,甚至害怕這只是他的幻想!

  「是鳳蝶草嗎?」他如獲至寶的捧著草兒,直瞧著它,「沒錯,就跟大夫形容的一樣……難道你早就待在這裡準備救可兒了?可兒,你看見沒?是鳳蝶草……是鳳蝶草,你有救了!」

  他欣喜若狂的轉著圈,心底湧現前所未有的喜悅,由衷感謝老天爺的垂憐。

  「可兒,等你康復後,我們就待在這山上一年,享受這裡的四季美景。」

  就這麼,他手裡的鳳蝶草持續的展枝散葉……如同他心底的希望,由死寂而又甦醒,綻放光芒。

  ***

  隆冬了!

  曲袖風與金可兒頭戴氈纓帽,腳踩貂皮靴走在返回漢土的路上。被他們以鐵鏈拴在馬後的就是名震西域的威武侯震坤。

  「袖風,沒想到從跟隨大軍出戰至今已經快兩年了。」金可兒仰首望著天幕,一整個銀白色,好不美麗。

  「沒錯,時間過得真快。」因為有她在身邊,他一點兒也不覺得漫長。

  「我爹一定很想我了。

  「要不你先回麒麟鎮,我一個人帶他進城就行。」他也不忍心讓她跟著他南北長途跋涉。

  「才不要,不是說好了,我們是不分開的。」就不知道皇上會做出什麼樣的懲處,她怎能逃避自己犯的錯,讓他獨自承受?

  「你呀!還跟得真緊。」他半開著玩笑。

  「後悔了嗎?我可提醒你,只要被我纏上,十匹駿馬都拉不走我的。」她露出嬌美笑靨。

  「天,那我是不是該後悔才是?」

  「你敢後悔!」她瞇起眸子,「我可是個跋扈的壞女人,小心我會懷恨在心,找你報仇。」

  「是是,我早就聽說金大小姐個性固執,為了心愛的男人連命都可以不要,我又怎敢觸怒你呢?」他揉揉她的腦袋,取笑道。

  「誰……誰說你是我心愛的男人?」金可兒小臉一臊。

  「咦,我有說是我嗎?怎麼有人自動招認呀!」一絲笑紋藏在曲袖風的唇角,看著她如花般動人的美貌,他想不管今後去哪兒,只要身邊有她便是最大的幸福。

  「曲袖風,沒想到你也挺會說話的,我都說不過你了。」她噘起小嘴,不依的說。

  「呵呵!你不知道嗎?我這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說著,他便仰首大笑,灑落一串串暢意的笑聲。

  金可兒失神的望著他,頭一次……她頭一次見他這麼肆無忌憚的大笑,那笑容好陽光,而那股喜悅也感染了她。

  發現她沒有回應他,曲袖風斂下笑容望著她,正好接收到她癡迷的眼神。

  「怎麼這麼看著我?」他勾唇一笑。

  「怎麼辦?我好像愈來愈愛你,徹底被你給迷惑了。」金可兒的可愛之處就是不會隱藏心思,喜歡就是喜歡,無法隱瞞。

  「傻可兒!」他一雙長臂圈住她的腰,「何只我迷惑了你,其實你才真正迷惑了我。」

  「這……這麼說你愛我囉?」她進一步大膽的追問。

  「明知故問。」他撇嘴笑笑,拉著韁繩繼續走,卻故意不說。

  「那我就當你是愛我囉?」瞧他一臉不自在,金可兒嘻嘻笑的跟在他身邊,嘴裡繼續叨念著。

  她柔美的笑讓他心一熱,拉著她來到一塊大石後方,躲過震坤不時朝他們瞟來的眼神。

  「知道我早就不能沒有你,還問。」

  「知道歸知道,但我要親口聽你說。」她撒嬌道。

  「我愛你。」他附在她耳邊說。

  「太小聲了,我聽不見。」她故意拉拉耳朵。

  「我……我愛你……」曲袖風貼在她耳畔又說了逼。

  「還是太小聲了……」她搖搖頭。

  「你這丫頭!」曲袖風隨即攀往她的肩,俯身攫住她的紅唇……他狂肆的吮吻、霸氣的揉過她甜美的唇瓣,輕輕咬著丁香舌,細細品味著。

  他粗獷的身子擋住寒沁的風,緩緩解開她的衣襟,撫上她滾燙的肌膚,舌尖舔吻著她兩排貝齒,感受到她渾身散發的熱度。

  隨即,他的熱唇來到她韻胸口,聞著她迷人的香氣。

  他確信,如果此處不是在荒山野地、不是在冷沁大雪之境,他一定會按捺不住地要了她!

  「好冷,快將衣裳扣上。」他用力把持住自己的慾望,將她緊攬於胸前,「走吧!咱們繼續趕路,嗯?」

  金可兒垂著腦袋,含羞帶怯的點點頭,此刻她腦子裡、耳邊迴盪的全是曲袖風溫柔的愛語。

  那一句句、一字字就好像暖流般,溫暖了她整個心窩!

尾聲

  回到首都長安,曲袖風正想將震坤交給趙孟齊,讓朝廷來處置此人,萬萬沒想到趙孟齊已被降級,在城門口當個看門官!

  為此,曲袖風只好獨自進宮面聖,將震坤還押朝廷。

  大殿上,皇上望著跪在底下的曲袖風與金可兒,「聽說你過去曾在趙孟齊麾下?」

  「是的。」曲袖風垂首道。

  「什麼樣的軍銜?」皇上又問。

  「小的並無任何軍銜,只因為趙將軍看得起,讓我做他的智囊,出出主意罷了。」他老實回道。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會落下把柄在他手上?」皇上此話一出,讓他猛然震住!

  這麼說皇上已得知一切,也知道可兒以女兒身從事醫員一事了?

  不等曲袖風釐清一切,金可已先行開口,「皇上,錯在我,曲袖風才會被趙將軍給利用,若要懲處,請皇上懲處小女子。」

  「說說看,你何錯之有?」皇上閉眼沈吟。

  「我……是我喬裝男裝到營地裡擔任醫員,曲袖風完全不知情。」金可兒跪在地上,恭敬地說道。

  「可兒,你就別再說了。」曲袖風擔心說話直率的她會惹禍上身。

  「我非說不可。」她仍執意,「本來錯就在我。」

  「好了,你們都別說,就讓朕說吧!」皇上扯扯嘴角又撚了撚鬚,「曲袖風,聽說你極具領導能力也非常有戰略頭腦,立下不少戰功。」

  「這是小的該做的。」

  「趙孟齊雖然知人善用,卻因為野心太大,想利用你取下震坤首級以立功,完全不顧及底下五百士兵的性命。」皇上以睿智的目光看他。

  「皇上……」他非常震驚皇上會知道這些事。

  「呵!別這麼意外,其實我也是有眼線的。」皇上看看他們又說:「金可兒扮男裝報考醫員確實有罪,不過看在她救了不少士兵將功折罪的分上,朕可以不予治罪。至於你……」

  「皇上!」金可兒忍不住插了話,「既然小女子無罪,曲袖風也該無罪呀!」

  「朕可治他罪了?你別心急。」

  皇上還真是被這對有情人給逗笑了,「趙孟齊利用下屬弱點來謀求自身利益,已被我貶為城門校尉,至於他原先的將軍一職就由你曲袖風接替。」

  聞言,曲袖風立即俯身謝恩,「謝主隆恩。」

  「今後與西域各國的溝通全靠你了,可以平和相處就別以武力抗衡,除非像震坤這類冥頑不靈之輩。」皇上遂道。

  「屬下明白。」

  「好了,你們兩個可以退下了。」

  「是。」曲袖風與金可兒再次行跪拜大禮,這才走出大殿。

  「現在我們可以回麒麟鎮了,是不是?」她興高采烈的問。

  「沒錯,我們現在就回麒麟鎮,我想金老爺一定非常想念你。」曲袖風擡頭看著艷陽,一點兒也感受不到現在正是冬天。

  「我也好想我爹,不知我們捎去的信他收到了沒?」

  自從她的身體康復後,決定留在山上多待一年,那時已寫了封家書回去,只是他們在山上,爹無法回信給她。

  想起爹爹,她已迫不及待的拉起他的手,「快……我們快點。」

  「你急什麼?」

  「我就是急,咱們去租馬車,快……」

  金可兒說著便往前頭奔跑而去,曲袖風看著她那副心急樣,也只能搖搖頭加快腳步追上她。

  看來,他這一生有這小丫頭為伴,可有得忙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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