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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寧
勳爵士 | 2011-6-15 22:06:45

本帖最後由 潔寧 於 2011-6-15 22:06 編輯

前言

為了杜絕大家對她老公的不實猜測,她決定來個有問必答,
「他的事我全都知道,」她很有自信地告訴大家。「他從不隱瞞我任何事!」
「他到底是幹什麼的?」
「上班啊,不過他常常出差就是了。」她很有自信的給答案。
「我是說,他的公司是幹什麼的?」
「是……」才說了一個字,跟答案完全無關的字,她就傻住了。
上帝,她居然不知道老公的公司是幹什麼的!
可她剛才已經誇下海口了,現在只能想辦法自圓其說,免得漏氣,
好不容易終於被她硬擠出一個答案。「他們公司是買賣古董的!」八成是吧?
「他常出差是吧?搞不好是到小老婆那兒哦!」
「絕不可能!」她斬釘截鐵的否定。「他的事我一清二楚!」
「你確定你對姊夫的瞭解都是對的?」
她聽得一肚子不爽,當場發下「毒」誓。「絕不會有錯,不然我替你洗三年馬桶!」
但她多少有點不安,於是找到機會跟她老公求證,「老公,你是古董商對吧?」
可她親愛的老公卻面有難色,這……不會吧?!天哪!誰來救救她啊∼∼


第一章   

  說要參加舞會,方蕾卻什麼都沒準備,因為奧文順帶也給她寄來了一張紅門沙龍的美容券,說是只要按時到那裡,自然有人會替她打扮好。

  整整四個鐘頭飽受淩虐之後,美容師總算願意開恩放過她了。

  不過憑良心說,很值得,她從來沒有如此迷人過,合身的晚禮服與高跟鞋彷彿刻意訂製的;斜攏一邊的高雅髮式使她愕然驚覺自己竟有如此優美的頸項曲線,恰到好處的化妝將她五官上的優點更凸顯出來,她幾乎認不得自己了。

  「夫人,請等一下!」

  不會吧,酷刑還沒結束嗎?

  方蕾戰戰兢兢地回過身去,見那位負責替她打扮的美容師,正從一位身著西裝禮服的男士手裡接過一支首飾盒。

  「夫人,還有首飾呢!」

  又過十分鐘,她終於得以脫身走出紅門沙龍,還是那位專程送首飾來給她的男士護送她出來的,而沙龍外,竟還有一部那種長得像娛蚣的加長型轎車在等候要送她到世上任何地方去。

  「不敢相信!」

  她一邊咕噥一邊爬上車,兩眼睜得更大,不可思議地環視車內附設的電視、音響、小冰箱、小酒櫃。

  「上帝,報這麼多公帳,他真的不怕被上司抓包嗎?」

  轎車先到飯店去接其他人,再把他們送到會場,位於長島的一棟私人宅邸,寬敞豪華得讓人張口結舌。

  方蕾知道,他們相當搶眼,方蓮一身俗麗的金色禮服,倒很符合她的本質;方燕紅得像燃燒的火,方麗是沈靜的藍,方珊穿著橘色小禮服,十分俏麗;而莉絲是一席黑色露胸禮服,令人目不轉睛。

  但最特別的是她。

  起初,她還不敢穿上這件低胸無肩晚禮服,一來是坦露的範圍實在太大了,二來是唯恐穿上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往下掉,美容師又哄又騙才讓她穿上,旋即恍悟這件禮服真的很適合她。

  造型簡單的絲緞白禮服恰到好處的凸顯出她迷人的身材,身後還垂綴以褶襉長襬,顯得非常優雅大方,但最別緻的是自肩上垂下的淡粉紅色薄紗,使她看上去既浪漫又美麗,有成熟女人的嫵媚,也有妙齡少女的青春魅力。

  不過……

  「大家幹嘛一直瞪著我們看?」

  對,他們是很搶眼,但盈庭的名流賓客裡,他們絕不是會場中最出色的;對,她是很特別,但衣香鬢影間,她絕不是會場中最美麗的;所以,大家為什麼一直瞪著他們看?

  從他們進入大廳開始,所有賓客們就對他們行注目禮,到底是哪裡不對了?

  實在想不透,他們只好避到角落邊兒去,沒想到那些視線依然緊跟著他們移動,就像指南針一樣,磁場轉到哪裡,針頭就盯到哪裡,使他們忍不住低頭往自己身上看。

  不會是哪裡裂開,或者破了一個洞吧?

  「不,他們不是在看我們,而是在看妳!」

  「我?」方蕾愕然指住自己的鼻子,兩眼看回那些瞪著他們看的人,發現二伯說的沒錯,那些人看的果然是她。「為……為什麼是我?」難道她有什麼自己也不知道的神奇魔力嗎?

  「少在那邊自我陶醉了!」看來方蓮察覺到是什麼不對了。「喏,看看妳自己的脖子吧,那是什麼?」

  方蕾低頭再看,垂在胸脯上方的是一條非常簡單的鑽石項鏈,中間綴著一枚橄欖型鑽石,下面再墜著一枚心型粉紅鑽,以鑽石的計量單位來看,橄欖型鑽石約有二、三十克拉,而心型粉紅鑽起碼有一百克拉以上。

  「項鏈啊!」她擡起頭來,一臉得意。「瞧,很搭我的禮服吧!」再指指雙耳上那對由細長型粉紅鑽綴連而垂墜至肩的耳環。「還有這個,聽說是現在最流行的樣式哦!」

  方蓮猛翻白眼。「那是假的吧?」

  「當然是假的,我老公可買不起這麼奢華的真鑽,那又怎樣?」方蕾莫名其妙地反問:「妳們戴的首飾不也是假的,為什麼我就不可以戴假的?」

  「因為今天來的客人起碼有一半是那些鑒賞過粉紅鑽展示會的批發商,」方蓮咬牙切齒的說:「妳什麼不好戴,偏偏戴粉紅色的假鑽來出醜,還戴這麼大顆,老天,我真替妳丟臉,還不快拿掉!」

  「才不要!」方蕾雙手護住胸前的粉紅鑽墜,退後兩步。「我老公難得送我首飾,假的也好,丟臉也沒關係,我一定要戴著!」

  「妳……」

  「算了!」方二伯拉回方蓮,用下巴指指其他客人。「妳們這樣吵更難看!」

  方蓮很不甘心的轉開頭去,方蕾更不甘心。

  「真是莫名其妙,我戴假鑽關妳什麼事了?」

  方蓮咬著牙不理她,卻換上方燕故作天真的咕噥了一句。

  「原來堂姊夫是那種人啊!」

  明知不會有什麼好回答,方蕾仍忍不住脫口問:「哪種人?」

  「專門占公司的便宜,卻連顆小鑽石也捨不得買給妳的人呀!」

  方蕾不禁臉紅了一下,因為方燕說她老公占公司便宜是事實。

  「我們家沒有那種閒錢買奢侈品,告訴妳,他的負擔很重的!」

  「什麼負擔?」方燕斜睨著她,眼神透出惡意的光芒。「養小老婆,還是私生子?」

  「少白目了,才沒有那種事呢,是好多親戚要靠他照顧!」方蕾憤慨地辯駁。

  「是喔?誰知道是哪種親戚!」方燕輕蔑的哼一聲。「我才告訴妳,外頭開銷愈大就愈可疑,真是小老婆的話,他絕不會讓妳知道,妳沒聽說過嗎?老婆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老公在外面有小公館的人。妳以為他真的什麼事都會告訴妳?少在那邊妄想了!」

  「我當然知道,他的事我全都知道,」方蕾很有自信地駁回方燕的胡扯。「他從不隱瞞我任何事!」

  「是喔?真令人懷疑!」

  「不用懷疑,就是這樣!」方蕾的自信又自動增值千百倍。

  方燕聳聳肩,眼睛又斜睨過來。「姊夫到底是幹什麼的?」

  「上班啊,不過他常常出差就是了。」

  「我是說,他的公司是幹什麼的?」

  「是……」才說了一個字,跟答案完全無關的字,方蕾就傻住了。

  上帝,她居然不知道老公的公司是幹什麼的!

  幾秒鐘前才剛剛誇下海口說老公的任何事她都知道,現在不過一個問題就問得她啞口無言,半滴口水都吐不出來,連鼻涕都沒有。

  不,絕不能讓他們知道,不然一定會被他們嘲笑到死!

  被任何人笑死都沒關係,但就是他們,包括大伯、二伯、方蓮、方燕、方麗和方珊,打死她也不給他們有機會嘲弄她!

  於是,她卯起來壓搾腦汁,威脅腦細胞用最快的速度給她一個答案,不然就當場處死它們。

  半晌後,好不容易終於給她硬擠出一個回答來。

  「他們公司是買賣骨董的!」看他們那棟跟博物館一樣的公司,八成是。

  「難怪,骨董商確實得經常出差。」方麗低喃。

  「對,對,所以他才會認識這些珠寶商,」方蕾再追加下文,愈講愈有信心。

  「很多珠寶都是屬於骨董類的。」老公一定是骨董商沒錯的啦!

  「經常出差是吧?搞不好是到小老婆那兒哦!」方燕依然沒好話。

  「絕沒有可能!」方蕾斬釘截鐵的否定。「他沒有小老婆,沒有私生子,他的事我一清二楚,絕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勾當!」

  「妳確定妳對姊夫的瞭解都沒有問題?」

  方燕似嘲訕又似譏笑的語氣,聽得方蕾一肚子不爽,當場發下「毒」誓。

  「絕不會有錯,不然我替妳洗三年馬桶!」

  她的毒誓一說完,才剛聽到天上打下一記響雷,方大伯的低吼也呼應著咆哮過來。

  「妳們兩個別吵了,快看,那位雙蕾鑽石集團總公司的行銷經理來了!」

  幾雙眼不約而同移向同一個目標。

  一見到方大伯所指的人,方蕾先就怔了一怔。「是他?」

  方大伯猛然轉過頭來,惡狠狠地問:「妳認識他?」

  「我……」方蕾遲疑一下。「認錯人了吧!」雖然那人真的很像那位拿首飾到紅門沙龍給她戴的人,不過,肯定是她認錯了。「剩下的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我肚子餓了,要去找點東西來慰勞我的腸胃了!」

  雖說是舞會,但通常都要先吃飽了才有體力跳舞。

  於是,方蕾偕同莉絲、泰曼與馬克一起到自助餐檯拿食物,然後換到另一個角落坐下來吃,一邊欣賞方家的人想盡辦法企圖接近那位行銷經理。

  說她出醜?

  哼,照她來看,真正出醜的是他們自己!




  舞會時間都已經過去將近大半了,但奧文一直沒有出現,眼看其他三人跳舞跳得好不愉快,而她卻擦一下地板都沒有,不是沒人來請她,而是她想和老公共享第一支舞。

  「可惡,他再不來,我就要和別人好好『玩玩』了!」方蕾惱怒的嘀嘀咕咕,轉個眼,開始呻吟。「上帝,他們又想幹什麼?」

  只見那一票打敗仗的方家人,哪兒不好去,偏偏垂頭喪氣的往她這兒來。

  「他真難接近!」

  方大伯、方二伯同樣沮喪的落在她身旁的座位,其他人有的站有的也坐下來。

  「想也知道,像你們這種想拉關係的人跟山一樣多,」方蕾喃喃咕噥。「他不卯起來逃開才怪!」

  「小蕾,妳不是說妳老公也會來,不能請他幫個忙嗎?」方麗問。

  「說是這麼說啦,但天知道他究竟趕不趕得回來?」方蕾歎道:「就算他趕來了又能如何?畢竟他是骨董商,跟這種非骨董類的鑽石商不可能有多少交集,總之,這種傷腦筋的事麻煩你們自己去想破頭,別賴到我身上來,OK?」

  沒好氣的說完,她端起放在一旁的點心碟子埋頭專心吃起來,不想再跟他們多囉唆,卻擋不住惱人的噪音硬鑽入她耳際嗡嗡叫。

  「爸,現在怎麼辦?」方蓮的聲音。

  「不是叫妳去請他跳舞嗎?」方大伯的聲音。

  「你以為我沒試過嗎?可是他就跟拒絕別人一樣拒絕我,說是有公事要談,我又能怎樣?」

  「阿燕?」

  「饒了我吧,爸爸,姊都不行了,哪裡還輪得到我!」方燕的聲音。

  「阿麗?」

  「大伯,我……我想他不太適合我。」方麗的聲音。

  「我是要妳去和他跳舞拉關係,又不是要妳找對象,妳……算了,阿珊?」

  「對不起,大伯,我跟三十歲以上的人有代溝。」方珊的聲音。

  方蕾差點失笑,忙又吞回去。

  「混蛋,妳們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我……」

  「慢著,大哥,你看看剛來的人是誰?」二伯的聲音異常興奮。

  事實上,不只他興奮,整個大廳都彷彿開水滾了般沸騰起來,鬧烘烘的一片,不曉得是什麼大人物出現,方蕾正想擡頭恩賜一眼……

  「老天,是雙蕾鑽石集團的總裁!」大伯驚呼。

  呿,貝克漢她就有興趣了,可惜不是。

  方蕾剛擡起一半的頭又垂落下去。

  「沒聽說他要來啊!」二伯疑惑的聲音。「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你管他為什麼出現的,重要的是,我們又多一個機會了!」大伯的聲音。

  「我可不這麼認為,在我來看,我們連接近他二十公尺範圍之內都有問題!」

  「我們男人不行,叫阿蓮她們去總有一點機會吧?」

  「那你就錯了,大哥,你可知道有多少女人千方百計企圖擄獲他,成為他身邊最特別的女人嗎?告訴你,數不清,但是,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因為恩斯特總裁已經結過婚了……」

  請暫停,他們在說誰?

  方蕾疑惑地停下叉子。是不是她的耳朵太久沒拿吸塵器來吸一吸子,怎麼好像有點耳鳴?

  「他對他的妻子很忠實嗎?」

  「更錯,恩斯特總裁是出了名的浪蕩公子,身邊女人一大票,超級名模、貴族千金、豪門小姐,哪一個不期待能代替他妻子成為恩斯特總裁夫人,但總是無法如願,他會分給妳一點時間,卻不會真的把妳放在心上……」

  恩斯特?不會那麼巧吧?

  方蕾愈聽愈狐疑了。

  「那像我們阿蓮這種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人家不就根本看不進眼裡了?」

  「那是當然。」

  「不過他身後那位紳士看上去比恩斯特總裁更出色、更顯眼呢!」

  「的確。」

  「更奇怪的是,那位行銷經理只和恩斯特總裁打了一下招呼,反倒和那位紳士交談起來,態度異常恭謹,難道他也是雙蕾的人,譬如副總裁?」

  「不,雙蕾沒有副總裁。」

  現在他們到底在說誰?

  方蕾遲疑著想擡頭去看……

  「但他應該也是雙蕾的人吧?」

  「以那位經理對他的敬慎態度來看,八成是,而且職位肯定不低。」

  「那麼,既然恩斯特總裁太高檔,我們接近不了,換他也可以吧?」

  「但他左手也戴著結婚戒指。」

  「那又如何?恩斯待總裁也結過婚了,還不是照樣攬下一大票女人。」

  「但他不像是那種會背著老婆在外面玩女人的男人。」

  「這可難講,你沒發現嗎?他一直在看我們這邊……」

  「那也不一定是看我們這邊。」

  「是嗎?那麻煩你解釋一下,他現在往我們這邊來是為什麼?」

  話聽到這裡,方蕾猛然擡頭,愕然發現他們所說的那位恩斯特總裁果然是她認識的個埃蒙特·恩斯特。

  但更可怕的是那位原來跟在埃蒙特身後,此刻正朝這方向走來的紳士,一位黑髮藍眸,身材瘦高,穿著黑色半正式晚禮服的男士,透著古典風味的秀逸五官,由裡而外散發的高貴氣質,優雅而自信的翩翩豐采,完美的融合成一股成熟男性的神采魅力,流暢地展現出令人著迷的紳士風範。

  沒錯,正是她的親親老公,艾默德·奧文·恩斯特。

  一經確認那男人是誰,方蕾當場傻眼,腦海裡開始下大雪,兩秒鐘之內就變成白茫茫一片。

  她的老公竟然不是骨董商,而是鑽石商?

  「上帝,請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這一點都不好笑!」她呻吟著喃喃自語。

  可是,那個「玩笑」仍然筆直的對著她走過來,毫不停頓的,於是,一個緊急意識遽然浮上心頭。

  該死,她不想替方燕清洗三年馬桶!

  這個想法比任何思緒都要來得激烈,使她在尚未完全消化那個令人駭異的事實之前,身體便動作得比腦筋還快,全然沒有經過任何思索,更別提審慎考慮,她猛然跳起來對那個男人怒吼。

  「我不認識你,請不要再過來了,不然我告你性騷擾!」

  話說完,她方才驚覺自己因太緊張而過度用力,這幾句話八成一路吼回比利時去了。

  剎那間,整個舞會大廳都靜寂下來,連音樂聲也中斷了,那男人驟然止住腳步,臉上那副錯愕的表情,看得方蕾差點爆笑出來,雖然她真正想做的是就地挖出一個墓坑把自己埋進去。

  時間一秒秒流逝,方蕾滿頭大汗嘩啦啦流,連臉上的表情都不知道該如何擺。

  經過大半晌令人窒息的靜默之後,舞會主人與那位雙蕾鑽石集團的行銷經理才先後回過神,並匆匆趕過來。

  堂堂雙蕾鑽石集團總裁的弟弟要被告性騷擾?

  這太離譜了,就算他真的有意「騷擾」她,任何一個「正常」女人都應該感激涕零的欣然接受才是,怎會反要控告人家呢?

  很可惜,他們並沒有機會表現一下處理緊急危機的才能,半途上便被擋下來。

  奧文慢吞吞收回擋住他們的手臂,如海般蔚藍的眸子深深凝視她一眼,然後十分鎮定的微微躬身,非常紳士派的致歉。

  「很抱歉,是我認錯人了,請原諒。」

  見他道完歉後便轉身離開,方蕾喑暗鬆了口氣,但下一秒,她的神經緊繃度又被人硬扯高了。

  「妳妳妳……妳究竟在搞什麼鬼?」方大伯氣急敗壞的怒罵。「他過來這裡並不一定是找妳呀,為什麼要把他趕走?妳這可惡的小鬼,是存心要破壞我們和他接觸的機會嗎?」

  小鬼?

  她都已經二十一歲,又是兩個孩子的老娘,竟然還叫她小鬼,他是不把她壓制到底就不爽快是不是?

  「你們自己隨時都可以去找他呀!」方蕾滿不在乎地說。

  「妳認識他嗎?」方二伯向來比任何人都冷靜。

  方蕾一驚,慌忙搖頭否認。「才不認識!」

  「但他到底是誰?」方大伯疑惑地問。

  「恩斯特總裁的弟弟,艾默德·奧文·恩斯特,」莉絲等三人也回來了,解開方大伯疑問的是泰曼。「已婚,有兩個孩子。」

  方家那對貪心的兄弟雙眼頓時閃閃發亮起來。

  「恩斯特總裁的弟弟?太好了!」後面那兩句不重要,可以當作沒聽到。

  「好個屁!」方蕾低低咕噥。

  「妳說什麼?」

  「沒,我在吐口水泡泡。」

  方大伯橫她一眼,懶得理會她。「總之,現在我們有三個目標可以進攻……」

  話還沒說完,馬上有人敲碎其中一個目標。

  「兩個,」方蓮打岔道:「對那位行銷經理,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根本不跟我們說話!」

  方大伯皺眉,繼而揮揮手。「沒關係,至少我們還有兩個……」

  再一次,話還沒說完,又有人一腳踢飛另一個目標。

  「一個,」方燕指指舞廳出入口。「看!」

  所有視線動作一致的轉移方向,赫然發現在這短短幾分鐘之內,埃蒙特手臂上竟已掛著舞會裡最美麗的女人,正準備將她「帶出場」。

  「動作還真快,一點時間都不浪費!」方蕾喃喃道。

  方大伯咬咬牙。「好吧,只剩下一個,」最好不要又有人插嘴,不然他一定會當場活活掐死那個人。「所以我們更要努力,阿蓮,妳……」

  很不幸的,偏偏有人不怕死。

  「我……我來吧……」

  幸好不是有人要拿刀砍斷他最後的希望,而是有人自願上戰場。但……

  「我願意設法……接近他。」

  幾個字說得輕得不能再輕,卻聽得眾人張口結舌好像被雷劈,一片錯愕的目光刷一下定在方麗身上,好像有十幾盞探照燈一起映射在她頭上。

  「妳?!」

  「我,呃,我喜歡他。」方麗赧紅了臉,吶吶道。

  眾人更驚詫,難以相信向來纖細嫻靜的方麗,竟會冒出這種起碼要借給她一百顆膽子才說得出口的話。

  明天太陽說不定會從北邊出來!

  「小……小蕾告訴我不要太懦弱,所以……」方麗愈說愈羞澀,但仍堅持說下去。「這是我第一次對男人有這種心動的感覺,我……我想去試試看……」

  很好,有進步,但為什麼是對她老公呢?

  方蕾哭笑不得。「妳不是懷孕了嗎?」

  「我會拿掉它!」方麗不假思索地說。

  聽她說得這樣冷酷,方蕾心裡不覺毛了一下。「妳真的敢去?」

  方麗堅定的點了一下頭。「那樣穩重自信又風度翩翮的紳士才是我夢想中的男人,我知道他會是最適合我的丈夫。」

  丈夫?

  她是失聰還是耳背?沒聽到他已結過婚了嗎?

  眼看方麗毫不遲疑地朝大廳另一頭走去,對於她那種漫無限度滋生的勇氣,方蕾不禁讚佩萬分,但另一方面,她心裡也很不舒服,不管方麗是不是她姊姊,在這一刻裡,那也只是另一個覬覦她老公的女人。

  而那一頭,奧文正在跟他的行銷經理講話,不時往她這邊瞥過來一眼,那麼遠的距離,他竟也能察覺到她不悅的心情,眉尾微挑,朝方麗瞄去一眼,若有所悟的撩一下嘴角,旋又轉回去專注於談話之中。

  幾分鐘俊,方麗回來了,失望又阻喪。

  「他說還有一些公事得和經理討論。」

  「是嗎?」方蓮望著大廳那一頭。「他好像已經討論完畢了呢,而且……上帝,他又往我們這邊過來了!」

  「真的?」方麗驚喜地回過頭去。

  「太好了,阿麗,要把握機會啊!」方大伯比她更振奮。

  「阿麗,記住,男人通常不喜歡太叛逆的女人,知道嗎?」方二伯殷切交代。

  「也說不定是來找我的呀!」方蓮吃味地嘟囔。

  只有方蕾看得分明,她們誰也不是他的目標,而是她,當他的眼神一盯上她,她立刻解讀出他目光中的含義。

  如果她不趕緊對他解釋清楚,他會當場對她再來一次先「用刑」再拷問!

  不一會兒,奧文便站定在她面前,她仰起臉兒,再也不敢威脅說要告他性騷擾,只好呆呆的望住他,聽他用英文請她跳舞。

  這是她第一次聽他說英文,透著濃濃的歐洲風味,十分迷人。

  「小姐,我發誓絕不對妳做出任何性騷擾的動作,所以,能陪我跳支舞嗎?」

  是喔,不會性騷擾,頂多「用刑」而已。

  「呃,好。」

  溫馴的,方蕾把手放進奧文的掌心中,任由他牽著她步入舞池……




  「現在,能告訴我為什麼我要被告性騷擾了嗎?」

  奧文親暱地將方蕾擁在懷中隨著音樂晃動,他的手先扶在她背後使她緊貼在他胸前,然後移至她的臀部停住,非常曖昧的姿千百分之百的性騷擾,但她沒有注意到,一心在說服自己說害他那麼難堪並不是她的錯,罪魁禍首應該是他自己。

  誰知心理建設才剛蓋出地基,就聽到他用那種疑惑的語氣質問她,方蕾險些失笑,但仍強硬的板起臉來。

  「都是你的錯!」

  「是嗎?請解釋。」

  「你為什麼從來沒告訴過我你是幹什麼勾當的?」

  勾當?

  他是走私還是販毒?

  「那很重要嗎?」奧文淡然反問。

  「當然重要!」方蕾重重點頭。

  「哦?」奧文眼底悄然浮現一抹怪異神色。「為什麼?」

  「因為……」

  方蕾理直氣壯,振振有詞地說了大半天,奧文眼底的怪異神色也逐漸消失,換上一絲若隱若現的笑意。

  「所以……所以……」順暢的說詞講到這裡突然扭捏起來。

  「所以?」

  「我……我說你是骨董商。」

  「……」

  「不準你露出牙齒白的地方給我看!」

  「我沒有。」

  「最好沒有。」

  「所以,妳為了弄錯我的工作而要告我性騷擾?」

  「這……」方蕾又彆扭起來。「也不全然是啦……」

  「那是什麼?」

  「那是後來……」

  又說了一會兒,方蕾終於說到之所以會造成這樁荒唐事件的重點。

  「……我不想替小燕洗三年馬桶,不然我一定拉你去跟我一起洗!」

  「……」

  「再警告你一次,不準露出牙齒白的地方給我看!」

  「……」

  「我警告你!」

  「靳文彥!」

  冷不防的,奧文仰喉大笑了起來,眾賓客們不由驚愕的面面相覷,想不到那位外表看上去明明是個溫文內斂極有自制力的貴族紳士,竟會如此恣肆的放聲狂笑,而且是對著那個說要告他性騷擾的女人笑。

  他是哪裡不對勁了?

  「閉嘴,靳文彥,別給我穿幫了我警告你!」方蕾恨恨道。

  「上帝,小蕾,妳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經二十一歲,還是兩個孩子的媽咪了?」

  方蕾臉紅了一下。「那……那跟這無關啦,總之,我就是不想讓方家的人看扁我,不想讓方家的人嘲笑我,我……唉,你不懂啦!」

  「我當然懂,」奧文低低歎息。「妳忘了我的出身嗎?」

  「但你還有父母疼愛你,弟妹尊敬你,也沒有人責備你害死了誰呀!」

  奧文沈默片刻。

  「的確。」他承認。「好吧,那麼妳想如何?」

  「今天把戲演完,反正舞會過後就不會再見面了。」方蕾胸有成竹地說。

  「可以,但是我有條件……」扶在她臀部的手略一使力,使她更貼緊他。「我請妳跳舞妳就得跟我跳,還有,不準跟別的男人跳舞。」

  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是霸道的!

  「我根本沒有和其他任何人跳過啊,」方蕾嘟囔。「人家一直在等你來說!」

  「我已經盡快趕來了。」

  「哼,你再不來,我就要去跟別人『玩玩』了!」語畢,忽地往後退一些,低頭看胸前的粉紅鑽墜。「嘖,這顆鑽墜真的好大,壓得我好痛!不過……」她仰起臉兒,綻出甜蜜喜悅的笑。「這是你第一次送我首飾,我很喜歡,謝謝你!」

  「送?」奧文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妳不是不喜歡首飾嗎?」

  「不是不喜歡,而是沒興趣。」把鑽墜挪開一邊,方蕾再貼回他胸前。「可是我總是個女人啊,不管是真貨或仿冒品,男人送女人首飾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你從來不送。此外,我也一直想不透你為什麼會挑上我做妻子,直到那天……」

  她聳聳肩。「我和祖母對戰過一回之後,頓時恍悟你為什麼會挑上我做妻子,也明白為什麼你從不送我首飾……」

  「哦?妳以為是為什麼呢?」

  「因為我有能力和祖母對抗,而你需要的正是一個強悍堅韌的妻子,所以你從來不送我首飾,因為你根本不把我當女人。」

  奧文的眉宇間深深皺起千層折。「那麼妳認為我把妳當成什麼了?」

  「妻子,一個能夠和你並肩對抗祖母,並為你生兒育女的妻子,不是女人,只是妻子……」

  方蕾的神情突然顯得有些傷感、有些落寞。

  「你溫柔又體貼,十分包容我這個妻子,甚至像個父親一樣縱容我,但我一直感覺不到身為女人的驕傲,甚至在床上時,你都表現得那麼溫文冷靜,缺乏男人該有的熱情,好像只是為了某種目的而做那種事,那使我無法不懷疑,除了我是個夠格的妻子之外,你是不是對我的女人部分一點都不感興趣?」

  奧文沈默一下。

  「我父親告訴過我,容易失控的男人是幼稚不成熟的。」

  「但女人就是喜歡男人為她失控嘛!」方蕾嘟著嘴反駁。「這四年多的婚姻生活,我過得十分幸福,可是我依然覺得少了一點什麼,現在想來應該就是這一點,我們只是單純的丈夫與妻子,少了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熱情。」

  奧文又維持靜默好半晌。

  「很抱歉我似乎疏忽了一些事,但是我說我愛妳,那是真誠的,妳不會有所懷疑吧?」

  「不會,不會!」方蕾又恢復開心的表情。「那回你像個瘋子似的把我抓到休息室裡當場脫褲子『修理』我,我就很清楚的感受到你的心意了,那也是我們結婚後,我頭一次感覺到有種身為女人的驕傲,告訴你,那種感覺真的超棒!」

  聞言,奧文溢出呻吟。「上帝,我一直很後悔那回的失控!」

  「不用後悔,不用後悔,」方蕾安慰他。「我喜歡,真的喜歡!」

  唇瓣貼在她的秀髮上,他低問:「那麼這副首飾,妳也喜歡?」

  「非常喜歡,簡單大方,正合我的個性!」方蕾喜滋滋的承認。「還有這件禮服,Gee,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包裝得這麼精緻呢!」

  奧文莞爾。「以後我會常常送妳首飾。」

  「那就不必了,我又沒有機會戴。」方蕾不太感興趣地說。

  「正好相反,以後妳要戴首飾的機會可多了!」奧文歎息著喃喃咕噥。

  「呃?」

  「沒什麼,我是說,今晚舞會上的仕女們一定非常羨慕妳,妳知道,這顆粉紅鑽可是第一次出現在社交場合之中。」

  「……恩斯特先生,請你告訴我,這顆粉紅鑽不是展示會上那顆一百零九克拉的『浪漫之心』!」

  「是。」

  「……恩斯特先生,我命令你告訴我不是!」

  「但它是。」

  「……TMD!」

  難怪他們一到,那些賓客們的眼睛就咬住她的項鏈不放,因為他們馬上認出那正是那顆一百零九克拉的「浪漫之心」,只有她和莉絲三人以及方家人不知道,還傻傻的以為人家是在嘲笑她。

  「我能不能現在拿掉項鏈?」

  「不準!」

  「Shit!」

  三支舞過後,奧文才護送方蕾回到方家人那邊,轉頭立刻找到那位行銷經理,下達一項新指示。

  「自拍賣名單中剔除掉那顆『浪漫之心』。」

  「咦?但您不是說僅是借戴一天而已,況且已經有許多位客戶表示一定會下標,拍賣價格肯定會超出我們的預計許多,為什麼要……」

  「因為我已經把它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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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寧
勳爵士 | 2011-6-15 22:07:45

第二章   

  心虛的回到莉絲身邊,知道大家都在瞪她,方蕾兩隻眼像蜜蜂一樣嗡嗡嗡到處亂飛,就是不敢停在任何人身上。

  「妳認識他?」方二伯率先提出最大的疑問。

  「……剛剛認識。」這種說法應該還算合理吧?

  「你們跳了三支舞!」方蓮指控。

  「我沒有算。」她還嫌跳不夠呢!

  「小蕾,我們是親姊妹對不對?」當方麗用這種哀怨的模樣說話時,通常都是有特別要求的時候,如果不能滿足她的要求,天可能會塌,地可能會爆開,海洋也可能會在一秒鐘之內蒸發掉。

  方蕾連應都不敢應聲,雙眸戒慎地望住她,防備她會省略通知直接攻擊過來。

  「是又怎樣?」在這一刻,她真希望不是。

  「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妳不要跟我搶他好不好?」方麗可憐兮兮地央求。「妳已經有一個對妳很好的丈夫了不是嗎?」

  到底是誰搶誰呀?

  「請問妳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跟妳搶他了?」方蕾猛翻白眼。「是他來找我的好不好?」

  「那就幫幫阿麗的忙,介紹他們認識。」方二伯當機立斷的下命令。

  「這有我!還有我!」方蓮舉手聲明她也要參一卡。

  方蕾啼笑皆非地瞥一下方蓮,再瞄一眼方麗,最後看回方二伯。

  「然後呢?如果他對她們兩個有興趣,他自然會來找她們跳舞,但他沒有,顯然他對她們都不感興趣,就算我替她們介紹了又如何?」

  「那妳就幫她們啊!」方大伯理所當然地說:「幫她們製造機會之類的。」

  現在是怎樣,要她打工拉皮條嗎?

  方蕾搖搖頭。「很抱歉,我不做這種事。」特別是在對象是她老公的情況下。

  「但妳說過要幫我的!」方麗淚眼迷濛的抗議。

  「不是幫這種忙!」方蕾鄭重聲明她不拉皮條。「妳結過一次婚,應該比誰都清楚,這種事必須兩相情願,不是說妳喜歡,人家就非要妳不可,如果你們自己不來電,硬湊起來只會變成一對怨偶,妳不想離第二次婚吧?」

  「但……我喜歡他,而且……」方麗竟然當場嗚咽起來了,就如同她在跟爺爺、奶奶撒嬌的時候一樣。「妳明明說過要幫我的!」

  不敢相信,她幾歲呀她?

  方蕾用力深呼吸兩次,不夠,再一次,三次,然後面無表情地注定方麗。

  「好,就算我願意為你們介紹,但另外那個重點就不是我能幫得上忙的了。」

  「什麼重點?」方大伯忙問。

  「你們忘了嗎?他已婚,還有兩個孩子了!」

  「結過婚又怎樣?照樣可以離婚啊!」方二伯不在意地把她的重點丟到一旁。

  「沒錯,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離婚!」方大伯大聲贊同。「就算他不想離婚也不要緊,只要能拉上關係,讓阿麗做他的小老婆也行!」

  竟然講這種話!

  上帝,惡人不應該盡快打入地獄嗎?為什麼他們還在這裡高唱快樂頌?

  方蕾暗暗詛咒不已,再見方麗依然淚眼汪汪的瞅著她,竟似不反對他們的話,心頭不由冒出一股火花。

  「好,介紹你們認識對不對?幫你們忙對不對?可以,我就幫你們一次忙。」是他們自己逼她幫忙的,那就別怪她幫忙幫到「底」。「但先說好,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喔!」

  於是,她回身環顧大廳尋找她的獵物。

  片刻後,找到了,那傢夥正在跟一對中年夫婦聊天,還有許多位美麗的名門仕女圍繞在他周圍獻慇勤,但他仍不時朝她這邊瞥過來一眼,她乘機對他勾勾手指頭,他指指自己,她點頭,他立刻向那對夫婦和小姐們道歉,轉身朝這邊走來。

  「小姐,我們認識嗎?」依然是濃濃歐洲風味的英文,因為他們應該是不認識的。

  方蕾又好笑又好氣地橫他一眼。「當然認識,我們剛剛跳過舞不是嗎?」

  「確實如此。」奧文莞爾一笑。「那麼,小姐,召喚我來是否有何需要我效勞之處?」

  「沒有需要你效勞之處,但有你的好處,」方蕾一本正經的說:「我要介紹你認識兩位美麗的小姐,這位是方麗,我大姊;那位是方蓮,我堂姊,她們兩位都對你很感興趣,我說你結婚了,但我二伯說最好你能離婚,我大伯說不行的話讓她們做小老婆也可以,總之,只要能跟你拉上關係就行了,大姊和堂姊都舉雙手雙腳同意,所以,你自己選擇吧!」

  然後,她兀自坐到一旁去觀賞續集,不,先欣賞一下他們的表情好了。

  方家的人不用說,滿臉通紅尷尬到了極點,一把火怒在心裡悶燒自己,方麗幾乎要哭出來了,就連一旁純看戲的莉絲三人都聽得呆若木雞。

  哪有人說到這麼徹底,連茅坑都挖出來了?

  至於奧文,他也傻住了,好半天後,他才找回原來穩重的紳士形象。「很感激兩位小姐的錯愛,不過我深愛我的妻子,離婚這種念頭從來不曾出現在我腦海裡,我也沒有興趣背叛她,所以,很抱歉,只好辜負兩位的厚愛了。」

  話一說完,他即刻轉身離去,待他走出一段距離後,方家人立刻轟然開戰。

  「妳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是實話不是嗎?」方蕾振振有詞的頂回去。

  方大伯窒了一下。「但妳說要幫忙的呀!」

  「你們說不出口的各種目的,我都替你們說清楚了,這不算幫忙嗎?」

  「妳是故意的!」方二伯憤怒的指控。

  「是故意的又怎樣?」方蕾冷然道:「為什麼不先想想你們的目的有多自私、多貪婪、多卑劣,你們的手段又是多麼齷齪、多麼卑鄙、多麼下流,告訴你們,我才不和你們同流合汙!」

  「即便是會害死三叔嗎?」方蓮狠狠一劍刺出去。

  方蕾深深吸了口氣,勇敢的面對方蓮。

  「不,請別把這種罪過推到我身上來,爸爸不是我害死的!」

  「我知道了,妳又想說是我爸爸害的。」

  「不,也不是,」方蕾非常鎮定的搖搖頭。「爸爸會死是他自己開快車害死他自己的,如果他不開快車,什麼事也不會有,但不管媽媽嘮叨他多少次,他就是不肯聽,總是那麼有自信說他絕不會出事,結果,一次不小心就要了他的命,這不是其他任何人的錯,是他自己的錯!」

  大家突然安靜下來,因為方家人從來沒有人這麼想過,他們每一個人都只想把罪愆推到其他人身上,卻從不曾想過說錯誤根本是在死者自己身上,而今方蕾一提醒,方才恍悟確實是如此。

  方家老三的死只能怪他自己。

  對方家人而言,這也應該是最好的答案——誰都不必承擔那份罪過,不料還是有人不滿意。

  「不,明明是妳害死爸爸的,」方麗嗚咽著低喃。「如果不是妳,我和小珊不會失去爸爸,媽媽也不會離開我們再嫁給別人,現在妳又故意破壞我追求幸福的機會,妳存心要我們每個人都陷入地獄之中……」

  「請等一下,姊,妳這麼講就太不理智了!」方蕾大聲抗議。

  「難道妳剛剛不是在故意破壞我追求幸福的機會嗎?」方麗怨懟地瞅住她。「明明是妳要我勇敢一點的,現在我主動要追求我喜歡的男人,妳卻……」

  「姊,麻煩妳先長大一點好嗎?」方蕾耐著性子說:「妳已經二十三歲了,請不要跟小孩子一樣任性,以前有爺爺、奶奶疼妳,妳可以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妳是生活在現實之中,而現實就是,妳不能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

  她努力想教導仍活在自我世界中的姊姊。「妳必須考慮到其他人,他們可不是爺爺、奶奶,沒理由樣樣順從妳;他們也有他們的思考,妳喜歡他,他不喜歡妳,妳還能怎樣?」

  「只要給我機會,我一定會讓他也喜歡我!」

  「他結婚了。」

  「我不在乎!」

  她不在乎,別人在乎啊!

  「換句話說,只要妳喜歡,妳就非得到不可?」

  方麗沈默一下。「我真的很喜歡他!」

  方蕾突然明白了,方麗不只是任性,她早已習慣想要的東西總是能得到手,而這種習慣正是方家爺爺、奶奶寵出來的。

  「對,既然阿麗真的很喜歡,妳就應該幫她!」方二伯又說話了。

  方蕾愕然轉注方二伯。

  「嗯嗯,如果事情成功了,我就可以原諒妳出賣我的事。」方大伯也如是說。

  憤怒的視線再移到方大伯那邊,然後,方蕾再次恍悟。

  對他們兩位而言,現在什麼都不重要,只有設法和雙蕾鑽石集團攀上關係最重要,如此一來,他們才能夠如願以償地改行進珠寶業——免用本錢,這可比皮毛更有賺頭,只要夠奸詐,一兩年內就可以賺到爆。

  「小蕾,不管怎麼說,畢竟他只來請妳跳過舞,我相信他多少對妳有點興趣,妳就不能把這個機會讓給我嗎?」方麗揪著方蕾的手,溫柔地,低聲下氣的懇求。「妳已經有丈夫了,還有美滿的家庭,妳就把他讓給我,這樣一來,我也可以原諒妳害死爸爸的罪了,好嗎?」

  真是夠了,左一條罪,右一條罪,她就真的那麼罪大惡極嗎?

  「姊,請妳先搞清楚,」方蕾拿出最後一點庫存耐心,想和她說道理。「他說他沒有興趣背叛他老婆,我也沒有興趣背叛我老公,所以,我不明白妳到底要我讓什麼機會給妳?」

  方麗點點頭。「好,妳不承認也沒關係,但既然妳說妳沒興趣背叛妳老公,那麼妳就更應該幫忙撮合我和他。」

  「為什麼我『應該』幫這種忙?」

  「妳說過妳會幫我的忙的。」

  Shit,一句話說錯,就惹來一拖拉庫後遺症,免費贈品未免太多了吧!

  「但不是任何忙都幫,難道妳要我替妳殺人,我也得幫妳拿刀子握槍嗎?」方蕾嘲諷的反問:「總之,我會盡力幫妳忙,但不包括不正當的行為。妳應該很瞭解我的個性,對就對,錯就錯,小事也就算了,但這種破壞人家婚姻的事,打死我也不會幫!」

  「不,妳這麼說就錯了。」

  方蕾呆了呆。「我錯了?」

  「對,妳錯了,我並沒有要妳破壞任何人的婚姻,而是要妳撮合我和他的婚姻,」方麗一本正經的說。「這是好事,妳應該盡全力幫我。」

  這種似是而非的說法,不要說方蕾聽得傻眼,其他人也面面相覷,滿臉愕然。

  「姊,妳根本是在強詞奪理嘛!」方蕾歎道,愈來愈覺得她的大姊比她的女兒更難溝通。

  「我哪裡說錯了?」

  見方麗擺出那樣理直氣壯的表情,方蕾頓時了悟跟她講道理根本是白白浪費腦細胞,因為方麗自有她自己的一套邏輯道理,那是與任何其他人都不相通的,而這套邏輯的基準就是:一切都以她的意願為主。

  算了,她已經沒力氣跟那種腦袋裡只有自己的女人辯論了。

  「如果我說不呢?」

  「那我會恨妳一輩子!」方麗認真地說。

  恨她?

  因為這種事,她要恨她?

  方蕾瞠大眼看住她,愈來愈懷疑方麗到底長大了沒有?

  片刻後,她吐出一聲歎息。「抱歉,我需要出去喘口氣。」

  然後,她起身,轉向側面的露台走出去,方家人以為她需要獨自考慮一下,也就不阻止她,靜靜地目送她消失於露台外……




  風輕徐,夜溫暖,紐約的盛夏夜是親切的,富豪之家的花園庭院總是比一般人家寬闊豐富,燦爛的花圃,青翠的單地,安靜的躺在一覽無遺的璀璨星空下。

  方蕾漫步走在曲幽小徑上,藝術園燈一盞盞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在四周呈現出一股充滿詩意的氣氛,包圍住她,安撫著她。

  「想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溫柔、低沈,並沒有驚嚇到她,反倒使她慵懶地靠向那副隨著聲音出現在背後的胸膛上。

  「奧文。」

  「嗯?」

  「埃蒙特是雙蕾鑽石集團的總裁,那麼你呢,奧文?你的職位又是什麼?副總裁?總經理?」

  「都不是,」奧文溫柔地舒臂環住她。「事實上,我根本不是雙蕾的員工。」

  「耶?」方蕾驚訝的扭回頭看他。「不是嗎?」不是雙蕾的員工,那就不是鑽石商囉?「太好了!」她眉開眼笑的鬆了口氣,看來她的推論並沒有錯,老公終究是骨董商……

  「可是……」

  方蕾笑容凍結。「可是?」

  奧文歎了口氣。「埃蒙待只是一個毫無實權的掛名總裁,公司百分之六十六的股份在我名下,另外百分之二十二在祖母娘家那邊,百分之十二散股,所以,控制公司的實權其實是掌握在我手中……」

  雙蕾的實權……其實是掌握在他手中?

  方蕾怔忡了好一會兒。「換句話說,你才是雙蕾真正的經營者,幕後老大?」

  奧文無奈苦笑。「是。」

  可惡,他不但真的不是骨董商,而且情況比她想像中更「墮落」。

  「難怪你堅持要我用本名方蕾註冊,真可惜你不能改姓。」方蕾以嘲諷的口氣說。

  就算他只是幕後經營者,但只要一提到恩斯特這個姓,任誰都會聯想到雙蕾,除非是跟她一樣對時尚財富全然不感興趣的人,別說她根本沒聽過雙蕾,也不覺得恩斯特這個姓有什麼特別,但像她這種人畢竟在少數,多數人就算不在意流行時尚,起碼也是財富的追求者。

  可想而知,倘若一開始就讓所有人知道她是恩斯特家的人,這四年學生生活肯定無法如此自由自在,他們的婚姻也會是一片波濤洶湧,天天驚濤駭浪。

  「我不喜歡,為什麼你不能是骨董商呢?」

  就知道她不會喜歡這件事。

  奧文輕歎。「事實上,原本公司應該是由父親的長子埃蒙特繼承的,但若真的把公司交給埃蒙特的話,估計維持不了半年公司就會倒閉,所以公司董事一致決議改由我來繼承,這點連祖母都毫無異議……」

  「如果你祖母夠聰明的話,她應該會堅持由埃蒙特繼承股份,經營權交給她娘家的人吧?」方蕾提出疑問。

  「不,」他搖搖頭。「經營權只能交給擁有股份最多的人。」

  「你祖母可以暗中指導他如何處理公事嘛!」她絞盡腦汁想讓他推開這個麻煩的責任。

  奧文深深歎息。「那是不可能的事,妳不瞭解埃蒙特,他是個異常自大的人,倘若把經營權交給他,他必定會堅持按照他自己的意思來經營,根本聽不進別人的建言……J

  頓了一頓,他繼續說:「但埃蒙特畢竟是祖母心愛的孫子,因此她要求讓埃蒙特做掛名總裁,以保有埃蒙特的表面虛榮。對我來講,這種做法正中下懷,讓埃蒙特去負責雙蕾的對外應酬,享受浮誇的風光,而隱身在幕後的我依然能保有平靜的生活。至於與澳洲鑽石公司合併……」

  他聳聳肩。「這是我父親在世時便在進行的計畫,我只是完成它而已。既然與鑽石公司合併了,取得加拿大鑽石礦開採權也是順理成章的事,這些,都只是我的工作而已。」

  「我知道,但是……」方蕾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無論她如何不喜歡,奧文都不可能丟下公司不管,對他而言,那不只是工作,而是一項責任,一項無法轉移到其他人身上的責任。

  「算了,算了!」她沒精打彩的擺擺手。「那麼,請問雙蕾又是誰?」

  奧文溢出輕笑聲。「妳應該問那名字是如何而來,我母親叫蕾娜,妳叫方蕾,當兩家公司合併之後,必須另取一個新名字,當時我毫不考慮的決定使用這個名字,雙蕾。」

  「原來你母親叫蕾娜。」方蕾有點意外,她和他母親的名字裡居然有一個字相同。「為什麼不是對方決定?」

  「因為合併之初,我方擁有百分之六十的股權。」

  「現在呢?」

  「百分之八十。」

  方蕾呻吟。「喔,上帝,愈陷愈深了!」

  「我相信只要妳願意,妳很快就能適應了。」

  是喔,用說的當然簡單!

  「這不是適不適應的問題,而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好不好?」方蕾恨恨道:「我不喜歡你是這種身份的人,那很容易使我們失去平凡的生活呀!」

  「許多年前我就已經是這種身份了,但是……」奧文雙臂使力擁緊她。「過去四年來,我們的日子過得不夠平凡嗎?我們的生活過得不夠溫馨嗎?妳渴望的不就是那種生活嗎?」

  沈默片刻。

  「是的,過去四年來我們過得確實很平凡又溫馨,正是我渴望的生活。」方蕾不甚情願的承認。「但你可以保證以後能夠一直保持下去嗎?」

  奧文稍稍猶豫了一下。「或許是會有一點改變,可是只要我們願意,起碼回到家裡後,我們依然可以是一對平凡的夫妻,那個家依然可以是一個溫馨的家,只要我們想那麼做,一切都可以像過去四年來一樣,不是嗎?」

  「真的可以嗎?」方蕾不太有把握的喃喃道。

  「我可以,妳當然也可以。」頓了一下,他故意再加一句,「除非妳不是真心愛我,不是真心想要那種生活。」

  如他所料,方蕾果然想都沒想就脫口反駁他。

  「誰說的,我當然是真心的!」她憤慨地說,然後用力點頭。「好,既然你做得到,我當然也做得到!對,我們就那麼做吧,無論如何,我都要保有過去四年來那種平凡溫馨的生活!」

  奧文悄悄鬆了口氣。「謝謝妳。」

  「謝什麼?」方蕾奇怪的問。

  謝謝她沒有說要和他離婚。

  「沒什麼,我是說,剛剛妳和妳家人說了些什麼?」

  「剛剛?」一提到這,方蕾馬上又洩了氣。「也沒說什麼大不了的事啦,只不過我大伯說要我幫他和你牽上關係,他就可以原諒我出賣他的事;而大姊則說只要我幫她和你拉上皮條,她也可以原諒我害死爸爸的事,不然她會恨我一輩子!」

  他靜默了會兒,然後將她轉過身來,低下頭覆住她的唇,她也很自然地雙臂環上他的頸項。

  片刻後,當他們的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他移開他的嘴,低喃,「我想我們需要找個隱密一點的地方。」

  豪宅裡通常都有室內遊泳池,泳池旁也一定會有更衣室,雖然裡面除了蓮蓬頭和浴巾之外別無其他,但這兩樣已足以應付他們的需要,於是他們手攜手進入更衣室內,鎖上門,躲在裡面做一件兩人都愛做的事……




  不知過了多久,方蕾終於回到大廳內,方大伯急步迎上前。

  「如何?」

  「大伯,雖然他是恩斯特總裁的弟弟,」方蕾面無表情地說:「但其實他根本不是雙蕾集團的員工喔!」雖然與實際狀況不太符合,不過這話是百分之百的實話,並沒有騙他們。

  方大伯皺眉。「他不是?」

  「那也不要緊,」方二伯打岔進來。「只要他是恩斯特總裁的弟弟就行了。」

  他們要的是「關係」,又不是打算進雙蕾上班。

  一語敲醒作貪夢的人,「對對對,」方大伯連聲贊同。「只要他是恩斯特總裁的弟弟,這種關係已經夠了!」

  「現在,妳考慮的如何?」方二伯的口氣顯得有點不耐煩了。「決定了嗎?」

  把老公送出去公開招標,這種事誰會給他考慮!

  「如果我說還沒有呢?」

  方二伯臉色驀沈,陰險險的哼了兩下。「那麼我會跑一趟比利時,讓妳丈夫瞭解一下妳是個多麼不值得信任的女人!」

  嘖,這就是他所能想出最厲害的手段嗎?

  真教人失望,不過,這也讓她明白了一件事……「無論如何,你們就是不肯死心,對吧?」

  「那當然,我們會不擇手段達到目的!」

  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不過,不肯死心也是他家的問題,就算他們打算從帝國大廈頂樓跳下來,那也不關她的事,她才懶得再理他們呢!

  「現在我可以決定了。」方蕾愉快的說。

  聞言,方大伯、方二伯兩雙眼一起亮起來,興奮至極的望定她,以為她終於屈服在他們的威脅之下了。

  「如何?妳決定幫我們了嗎?」

  「錯,」方蕾咧嘴一笑。「我決定今晚要好好享受跳舞的樂趣!」

  方大伯與方二伯雙雙一怔,旋見他們的「標的物」又過來了。

  「小姐,可有榮幸再請妳跳支舞?」

  「我是沒問題,倒是你……」方蕾曖昧的眨了一下眼。「這有力氣跳舞嗎?」

  奧文溫和的撩起一抹慵懶的笑。「足夠應付小姐的需要了。」

  接下來,兩人不停的旋轉在舞池之間,除了請舞會女主人跳過一支舞之外,奧文其他時間都是與方蕾共舞。由此,方家人更可以肯定恩斯特總裁的弟弟對方蕾有特別的興趣,賓客們也紛紛猜測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

  直到舞會結束,每個人都不懷疑他們之間有不尋常的關係,所以方蕾才能夠戴上那顆「浪漫之心」,他們兩人也才會表現得如此親密。

  豪宅外,方蕾與方家人揮揮手道別。

  「明天我就要回比利時了,以後大概沒有機會再見面,你們自己保重啊!」

  然後,她毫不回顧地坐上豪華轎車,與莉絲等人一塊兒離去,留下又氣又怒的方家人在那邊跺腳。

  該死,這邊又叫不到計程車,他們如何回市區?




  翌日近午,莉絲三人背著旅行袋到方蕾的套房敲門,準備用過午餐後就搭下午的飛機回比利時,沒想到來開門的並不是他們以為的方蕾,而是一個他們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的人。

  「啊,你們準備好了!」開門的人看看他們的旅行袋。「真抱歉,我們起晚了一點,要麻煩你們稍微等一下,來,先請進吧!」

  門外三人沒有人動,呆呆的看著那人回頭大喊。

  「小蕾,妳的同學來了!」再轉回來。「咦?怎麼不進來?進來呀!啊,對了,請問你們哪位是泰曼?」

  泰曼傻傻的指住自己。

  那人綻開溫文的笑。「那麼,如果你偶爾想『玩玩』的時候,請你找別人,不要找我的妻子,我會很感謝你的。」

  他的妻子?

  誰?

  泰曼三人滿頭霧水,又見方蕾從寢室裡匆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睡晚了,哈哈!啊,你們見過我老公了吧?」

  三人猛抽氣。

  「妳妳妳……妳老公?!」

  「對啊!」方蕾瞄一下手錶。「老公,來不來得及啊,要不要換個時間?」

  「不用,私人客機的起飛時間是自己決定的。」話落,奧文轉身回寢室。

  「私人客機?嘖,真奢侈!」轉眼,見莉絲三人還呆在門口,「喂,你們怎麼還不進來啊?」聽見手機在響,又急忙過去接聽。

  而那三人卻還是拉不動腿地呆站在門外。

  由於剛剛接收到的資料實在太hot,cpu來不及運作,記憶體不足,他們的腦袋開始出現delay現象,有好一會兒都無法順利轉動思考齒輪搞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Shit,方蕾的老公竟是那位被她威脅說要告他性騷擾的高雅紳士,雙蕾總裁的弟弟,方麗要搶的男人!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當奧文又出現時,見那三個傢夥居然還在門外,而他老婆也杵在沙發旁怔忡地望著手機發呆。

  「小蕾,怎麼了?」先關心老婆比較重要。

  方蕾漫不經心地瞟他一下,再看回手機,好像她的手機正在變形,而她不打算錯過任何一個步驟。

  「老公。」

  「什麼?」

  「如果有人跟你說,我跟其他男人躲在更衣室裡這個那個,你會如何?」

  藍眸睜大。「被人看到了?」

  方蕾頷首。「看到了。」

  「沒聽到我們說話?」

  「沒有,」方蕾搖頭。「她不敢靠得太近,只遠遠看到我們一起進入更衣室裡,半個多鐘頭後才出來,所以我們才沒發現到她。」

  「是誰?她想要什麼?」奧文非常冷靜的問。

  「是姊,她不準我回比利時,直到我成功的撮合她和『恩斯特總裁的弟弟』為止。她說既然我們有那層『特別關係』在,一定有辦法說服你接受她。」

  「否則?」

  「否則她要告訴我的丈夫說我偷情。」

  兩人默然對視片刻,忽地同時轉身,一個去拎背包,一個去提旅行袋。

  「走吧,我肚子快餓死了!」

  她倒要看看方麗是不是真的那麼自私又狠心,如果是的話,這種姊姊也真的不值得同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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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寧
勳爵士 | 2011-6-15 22:08:55

第三章   

  在比利時,大學多數實行三學期制,第一學期自十月初至耶誕節前;第二學期自一月中旬至復活節前;第三學期自四月下旬至七月中。

  因此當八月下旬方蕾從美國回到布魯日時仍是暑假期間,而奧文的妹妹卻因為早已和人約定要去巴黎購買時裝,在她回來之前兩天就回到法國去了。

  「走吧!」

  「今天到哪裡,媽咪?」

  「去根特參觀花展。」

  為了做補償,回到比利時後,方蕾天天拖著保母帶女兒和兒子出去玩,奧文也派了一輛轎車和司機專供她使用。

  「不要,人家要到麥克連看遊行。」

  「那是下個星期的事,OK?」

  「人家還是不要去看花展!」

  「就跟妳說……」

  「人家要去買蓬蓬裙!」

  「……小騷包!」

  九月中旬,幼稚園開始上課,方蕾也定下心來準備開學後要用到的參考資料。

  「對了,小蕾,有空妳最好稍微做點準備。」

  晚餐後,起居室裡是一幅溫暖的畫面,奧文與方蕾依偎在一起看電視,剛滿一歲的小亞伯特歪睡在父親的臂彎裡,方蕾一手拿遙控器,一手捧著蘋果喀嚓喀嚓咬,腿上還躺著一隻呼嚕呼嚕睡懶覺的大笨貓,一旁的單人沙發上是克裡斯抱著芙安娜,他們兩個在吃葡萄。

  「做什麼準備?」方蕾漫不經心地問。

  「祖母打算舉行一場盛大的舞會把妳介紹給家族的人認識。」

  咬蘋果的聲音停了,許久後才又恢復。

  「現在我愈來愈能瞭解為什麼你不早點把事實告訴我,多半是怕把我嚇跑!」

  奧文心虛的與克裡斯相對一眼,後者擠眉弄眼,奧文苦笑。

  「類似吧。」如果光是這件事就差點嚇跑她,若是讓她知道另一件事……上帝,他簡直不敢想像結果會如何!

  「不過為什麼祖母現在願意接受我了?」

  「因為妳已經替我生下長子。」

  丟下蘋果核,抓一把葡萄過來,方蕾繼續吃。

  「很抱歉,你說的中文很有點難度,我不太瞭解,換荷蘭語好了。」

  克裡斯噗哧失笑,奧文莞爾。

  「我們家族裡有個規炬,父親所有財產必定由長子繼承,不過埃蒙特沒有能力繼承公司,所以家族才決議改由我來繼承,而我所擁有的一切將來也要交給亞伯特來繼承,就算我再娶,再生一百個兒子,一切仍是屬於亞伯特的,除非他跟埃蒙持一樣無能。」

  「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了!」克裡斯插了一句。

  奧文點點頭。「確實,因為當年祖父與祖母聯姻時,曾約定另一項規矩,長子的婚姻必然由親生母親決定,生母去世則由生父決定,所以我父親娶了祖母為他選擇的妻子,他的妻子去世後,我父親用埃蒙特的婚姻決定權換來他自己的婚姻自由,才得以和我母親結婚。沒想到埃蒙特無能到失去繼承權,所以……」

  「所以偉大的祖母大人就不得不接受我……」方蕾嘿嘿嘿好笑。「甚至不得不來討好我,因為她也想得到咱們兒子的婚姻決定權?」

  「確是如此。」

  方蕾更是狂笑。「太好了,來求我啊,來求我啊!」腿上的大笨貓翻個身,前腳搭上耳朵,繼續睡。

  克裡斯瑟縮著裝出一副怕伯的樣子。「芙安娜,妳看妳媽咪好可怕喔!」

  奧文又好氣又好笑。「小心把兒子吵醒了!」

  「安啦,安啦,就跟牠一樣……」方蕾指指腿上睡得翻白肚的大貓。「咱們兒子也很貪睡,不容易醒,這世上也只有一個人能吵醒他……」

  「我!」芙安娜舉高兩隻小手,得意的猛揮。「是我!是我!」

  克裡斯大笑,「是是是,妳最厲害了!」說著,用力在她粉嫩誘人的紅頰上大聲啵了一下。

  芙安娜嘟高嘴,用力擦臉。「討厭啦,叔叔,每次都在人家臉上吐口水!」

  「叔叔最喜歡妳呀!」

  「才不是呢,叔叔最喜歡的是金妮的大ㄋㄟㄋㄟ!」

  這下子,換奧文和方蕾失聲大笑,而亞伯特果然仍酣睡不醒。

  清爽的夜裡,陣陣歡愉的笑聲迴盪在愛之湖畔,沒有豪宅大院,沒有成群傭僕,笑聲卻比世上任何一種旋律更美妙、更溫暖。

  這些,是再多的財富也換不到的。




  雖然沒有亞耳丁高地那般壯闊的秋天景致,但十一月的布魯日隨時都可以踩到金黃色的落葉,多少增添了一點秋瑟的意味,遠方的風一吹,又把更多落葉吹到她家門前來,方蕾用力一哼,甩頭進屋,打死不去管那些落葉。

  那是克裡斯的工作,與她無關!

  這天是方蕾沒課的日子,一大早恭送家人出門之後,她就捲起袖子來進行大掃除,這是她負責的工作,一星期一次,星期幾隨她高興。

  忙到午後三點多終於全部搞定,只有屋外那些愈來愈猖狂的落葉,她裝作沒看見,任由它滿天飛;至於堆在屋後的垃圾包,那些全都是奧文的「財產」,她只負責堆積,不負責消化。

  洗過澡後,她來到育嬰室,見小兒子在睡午覺,保母在看書,她打了一下招呼又出去,到廚房去弄了一碗水果,準備拿到書房去看書,門鈴就在這時響了起來,她順路拐過去打開大門一看,頓時傻眼。

  現在是怎樣,敵人攻到她家門前來了?

  「妳……妳們怎會知道我住在這裡?」

  「妳給我們的住址,在碰面那天晚上。」方珊提醒她。

  「Shit!」她為什麼要給她們住址?「進來吧!」

  她先帶方麗和方珊到客廳去坐,再轉到廚房倒飲料去給她們,自己也坐定,端著紅茶杯審視她們,她大概猜想得到方麗來找她的用意,也推測得出方麗之所以拖了兩個多月才來找她,多半是為了先去拿掉孩子。

  「我想……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方珊聳聳肩,反手一指方麗,表示與她無關,她只是陪客。

  方麗似瞋又怨地瞅著眼。「妳怎麼可以自顧自回比利時來?」

  聽方麗用那種譴責的語氣來指責她,方蕾不禁哭笑不得。「小姐,我還要上課耶!」

  「妳太自私了!」方麗傷心地譴責道。

  自私這種詞從方麗嘴裡說出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妳呢?大姊,妳一點都不自私嗎?」

  「那是有關我一輩子幸福的事,難道不比妳的學業重要?」她哀怨的辯解。

  「妳是說妳要搶人家丈夫的事?」方蕾懶洋洋地反問。

  「我喜歡他呀!」

  又來了,好像這世上所有人都得聽從她的意願行事。

  「這麼簡單就喜歡上一個男人,將來也很容易改變主意喜歡上別人!」

  「才不簡單!」方麗否認。「這是我第一次為一個男人心動,哪裡簡單了?」

  「那請問……」方蕾緩緩啜一口紅茶。「妳認識他多少?瞭解他多少?」

  「那種事不重要。」

  算她沒問。

  「那他老婆又該怎麼辦?」

  「她可以另外再找丈夫。」

  這話問得更多餘。

  「好吧,那我再問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方蕾慢吞吞地將茶杯放到桌上。「請問,妳憑什麼要一個不喜歡妳的人一定要接納妳?」

  「我會讓他喜歡我!」方麗很認真地點著頭,那種樣子就好像小孩子為了得到某件很想要的東西而隨口答應人家要求的任何事,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到,甚至可能連是什麼要求都沒聽清楚。

  「那如果人家無論如何就是不喜歡妳呢?妳會放棄嗎?」

  「我怎能放棄?」方麗頑固的堅持不能改變主意。「如果我再也碰不上另一個能讓我心動的人,那我這輩子不是很悲慘嗎?」

  碰上她的人才真的超衰!

  揉著額頭,方蕾長歎。「算了,我想說再多也說服不了妳,那麼,如果我說我幫不了妳呢?」

  她這句話一問出口,立刻察覺到方麗的外表好像有點兒不一樣了,以往純然的嫻靜似乎摻進了一絲陰鷙的味道,向來溫婉的眼神也顯得有些尖銳,她猜想是自己看錯了,但……

  真的是她看錯了嗎?

  「妳真的不怕我告訴妳丈夫那件事?」方麗細聲細氣的反問。

  方蕾瞇起雙眼。「妳真的要說?」

  「如果妳不幫我的話。」方麗依然輕聲細語的。

  方蕾慢之又慢地點了點頭。「我懂了,妳想同歸於盡,得不到妳想要的,妳就要我陪妳一起死?」

  「是妳先自私的不顧我的幸福的!」方麗很溫柔的承認。

  方蕾面無表情地望定自己的親姊姊,那個她一直以為懦弱無能得十分可悲的親姊姊,良久、良久後,她才又開口。

  「姊,我現在才發現其實妳一點也不懦弱、一點也不無助,相反的,妳可能是方家最狡猾無情的人,但妳很聰明的把邪惡的部分隱藏在懦弱的包裝下,那才能使妳得到更多的同情、疼愛,做錯事也很容易被原諒,姊,妳真的好可怕!」

  方麗無言,睜著一雙美麗嫻靜的大眼睛,好像根本聽不懂妹妹在說什麼,而方珊居然也沒有任何驚訝的反應。

  難不成她早就知道了?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也許在台灣時,妳對我表現的關心也只是借口,其實妳真正的意圖是想親眼見到我的悲慘,享受我在那種困窘環境下的狼狽?甚至……」方蕾話說得慢之又慢,真心希望自己猜測錯誤。「如果妳覺得我不夠淒慘,還會想辦法讓我更不好過……」

  「妳怎會這麼想呢?」方麗的表情比兔子更無辜,比嬰兒更純真,溫柔的聲音透著百分之兩百的委屈。「小蕾,我是真心關懷妳的呀!」

  是嗎?

  方蕾瞇了瞇眼,又朝方珊看去,但見方珊翻了一下眼,然後用那種「現在才知道,太遲鈍了!」的目光回視她,嘴角浮現一抹嘲諷的笑,方蕾不由睜大了眸子,十分驚訝,剛剛她所說的全屬臆測,沒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沒錯,她果然遲鈍,雖然她偶爾會覺得方麗對她的關懷表現得有點虛假,但總是忽略過去,從不曾認真思考過,也不曾察覺到方麗的惡意,真是太盲目了。

  不過,後知後覺總比不知不覺好。

  「隨妳便,妳想說就去說吧,我倒想看看我老公是會信妳說的,還是信我說的!」方蕾厭煩的說,起身。「不過,妳想留下來就得幫我做晚餐,在我家,每個人都得工作才有飯吃!」

  「如果我不打算留在妳家吃飯呢?」

  「那就麻煩妳滾出去外面等!」

  對她而言,方麗已經不是她的姊姊,而是一個自私又邪惡的女人!




  「在我們家,中餐和西餐是輪流吃的,今天是中餐,如果妳們想吃西餐,很抱歉,自己到外面吃!」

  比利時的秋天是名符其實的冷秋,不是台灣那種唬弄人的暖秋,比利時的秋意總是讓人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冬天不遠了,這種天氣閒在戶外客串電線桿肯定不怎麼好受,特別是像方麗那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她連一秒鐘也不考慮在外面罰站,因此不得不乖乖到廚房裡幫忙。

  方蕾故意叫方麗剝菜豆——最無聊的工作,自己和方珊在流理台忙碌,因為方珊並不像方麗那樣什麼都不會。

  頗令人意外的是,方珊的動作居然十分熟練,彷彿她早就做慣了。

  「嘖嘖,小珊,看不出來喔!」方蕾讚歎。

  方珊瞥她一眼,再往後瞄一下早餐桌旁的方麗,又轉回來繼續工作。

  片刻後,她壓低聲音問:「二姊,我想問妳一件事,妳能老實回答我嗎?」

  「什麼事?」

  「妳不應該是會做那種事的人,但妳做了,為什麼?」

  那種事?

  哪種事?

  「妳是說我『偷情』的事?」方蕾笑問:「抱歉,我現在不想說,不過我保證我有最正當的理由,而且很快妳們就會知道了。」

  方珊沈默一會兒。

  「那麼,妳幸福嗎?」

  「呃?」方蕾奇怪的側過眼去看方珊,因為方珊今天的樣子一直很怪異,不但沈默,而且老是用那種詭異的眼神看她,不是惡意,而是在思考什麼。

  「妳幸福嗎?」方珊很認真的再重複了一次問題。

  方蕾又注視她片刻後才回答,「非常幸福。」

  方珊點點頭,繼續切肉片,聲音壓得更低,低得只有她們兩人才聽得見。

  「好吧,我就再幫妳一次!」

  再?

  幫?

  方蕾愈聽愈迷糊。「小珊,妳……」

  「噓,小聲一點,別讓大姊聽到了!」方珊嚴肅地警告她。「記住,待會兒我會找個機會把大姊引開,然後妳就盡快想個辦法!」

  「想辦法?」方蕾喃喃重複,全然不懂她在說什麼。

  「笨,打電話給二姊夫,隨便找個借口叫他晚一點再回來,譬如叫他去買東西什麼的,然後另外找人代替二姊夫回來,要他表現得很生氣的說要和妳離婚,這麼一來,大姊就會滿意的離開了。」

  怔了好一會兒後,方蕾方才恍悟方珊是在想辦法幫她度過這一關。

  為什麼?

  方珊不是最討厭她的嗎?每次見了她就冷言冷語說一拖拉庫惡毒到不行的話,又嘲諷又譏笑,甚至……不,等等……

  不對,方珊並不是每次見了她就惡一言相向,而是在有其他人在場的時候,方珊才會說很難聽的話來惹人惱火,好像是……故意的,故意說給其他人聽的,但如果只有她一個人的話,她總是咕噥一句笨蛋之後就離開了,而那句笨蛋……

  是的,方珊是真的在罵她笨蛋,因為她笨得讓自己陷入那種悲慘的境地。

  會嗎?她看錯了大姊,是否也看錯了方珊?

  「不用了,小珊,不需要這麼麻煩,真的!」

  聞言,方珊當即投過來凶狠的一眼。「老天,妳真的是笨蛋耶!妳不要以為二姊夫一定會信妳,不信大姊,告訴妳,大姊的說服力可是超強的,光是看她做出來的樣子,人家就會信她八成了,妳別想鬥得過她跟妳講!」

  老天,小珊在替她著急呢!

  方蕾忍不住笑出來。「相信我,小珊,我老公只會相信我,妳看著好了!」

  方珊猛翻白眼。「天哪,妳居然還笑得出來!」

  「放心,小珊,沒事的,更何況……」方蕾望向窗外。「現在想做什麼也來不及了,瞧,他們的車子回來了!」

  方珊一呆,趕緊往外看去,果然有一輛轎車駛過不遠處的馬路轉到前面車道。

  「完蛋了!」她呻吟。

  不到半分鐘,首先,一個小女孩像衝鋒鎗子彈一樣射進廚房裡來。

  「媽咪,媽咪,叔叔買這個給我,說用過晚餐之後才能吃,可是我現在好想好想吃,」小女孩舉高手上的巧克力盒,滿眼央求的瞅著方蕾。「能不能先吃一口就好了呢?」

  「不可以!」狠心的母親看也不看一眼就否決掉可愛女兒的要求。

  「可是……咦?妳們是誰?」

  「來,芙安哪,叫大阿姨,小阿姨!」

  小女孩還沒來得及叫,另一個人也進來了。

  「老嫂,快餓死了,晚餐好了沒……咦?有客人啊?」

  「要鬼叫先等一下,麻煩你先去跟你老哥講一聲,」方蕾揮揮菜鏟。「垃圾已經整理好在後面,要他車停好後先把玻璃那一袋放進後車廂,明天記得丟到玻璃回收桶去!」

  「好嘛!」克裡斯轉身又離開廚房了。

  「媽咪……」

  「叫過大阿姨、小阿姨了沒有?」

  芙安娜立刻回身各叫一聲。「我叫過了!」

  方蕾啼笑皆非。「妳亂叫!」

  「哪有?」芙安娜嘟著小嘴。「那個阿姨坐在那邊什麼也不會,一定是小阿姨;那這個阿姨跟媽咪一起煮菜,一定是大阿姨嘛!」

  方珊突然低下頭去,努力憋住爆笑的衝動,方蕾偷瞥一眼滿臉尷尬的方麗。

  「呃,芙安娜,妳,咳咳,叫反了。」

  「喔。」芙安娜乖乖重新再叫一回。「媽咪,大阿姨是不是比較笨,所以什麼都不會?」

  方珊嗆咳一聲,方蕾抖著嘴拚命咬緊牙根。

  「芙……芙安娜,妳……給我閉嘴!」

  無緣無故被罵,芙安娜頓時垮下了小臉兒,哭兮兮的抽抽鼻子,「人家又沒有做錯事……」忽地轉身跑向廚房後門。「爸爸,爸爸,人家又沒有做錯事,媽咪就罵人家啦!嗚嗚,媽咪又欺負人家了啦!」

  一聽到小女孩叫爸爸,方麗與方珊不約而同轉過頭去看,才一眼,方麗震驚得呆住,方珊愕然掉了一地切好的菜絲,連眼珠子也掉了。

  奧文慢吞吞地抱起芙安娜親一下,再把她連同西裝外套和公事包一起交給後面的克裡斯,並對後者使了一下眼色,在克裡斯抱著芙安娜離開廚房時,他也一邊捲衣袖一邊走到方蕾身後,雙手扶住她的腰,從後面親親她的臉頰。

  「我回來了。」

  「辛苦了,累嗎?」

  「不會。」放開方蕾,他蹲下去撿拾掉到地上的菜絲。「要我幫忙嗎?」

  「不必了。」方蕾忙著下油鍋炒菜,也沒看他半眼,沒辦法,有人在哭夭了。「倒是我大姊有話要告訴你,應該很有趣,你要不要聽聽看?」

  視線轉向方麗,奧文露出溫和的笑。「好啊,方小姐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呢?」

  方麗一個字也哼不出來。

  「也許她改變主意了。」奧文低頭繼續撿菜絲。

  「不,她是嚇呆了,一時說不出話來,你等等,待會兒她就會告訴你了。」

  「嚇呆了?」奧文瞄她一下。「會有我那天所受到的驚嚇更大嗎?自己的老婆竟然說不認識我,還要告我性騷擾!」

  「那我呢?」方蕾怒眼瞪回去。「自己的老公在幹什麼勾當,我這做老婆的居然最後一個才知道,TMD,我還跟全世界所有人說我老公是骨董商,Shit,真是超丟臉的!」

  「小蕾,我想妳不太可能已經見過全世界所有人。」

  「我說有就有!」

  「好吧,有就有。不過……」捧著一盤菜絲,奧文慢吞吞起身。「妳的世界可真小。」

  方蕾又橫他一眼。「今天晚上你自己洗碗盤,恕我不奉陪!」

  奧文好整以暇的勾起微笑,藍澄澄的眸子在發亮。「今天輪到克裡斯。」

  「靳文彥,麻煩你到湖邊幫我抓一隻天鵝來加菜!」方蕾咬牙切齒地下命令。

  「對不起,我想我最好先去換掉這一身西裝!」

  奧文匆匆逃離廚房,之後,廚房內維持了好一會兒奇異的靜默,除了忙碌的炒菜聲,直到晚餐的菜差不多都做好。

  「小珊,麻煩妳把菜端到外面餐桌好嗎?」

  「二姊,舞會那天妳戴的首飾是真的?」

  「廢話!」

  「浪漫之心?」

  「沒錯。」

  「二姊夫送給妳了?」

  「對,他送給我了。」

  「好浪漫!」

  「可不是!」




  原以為方麗得知實情之後會臉黑黑的立刻告辭離去,誰知道她的厚皮功比方蕾想像中更高深,簡直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極。不但神態自若的硬留下來吃晚餐,還借口說難得來探望妹妹,她想多逗留幾天和妹妹「談談心」,聽得方蕾和方珊一陣哆嗦,差點把晚餐全都吐出來噴到方麗身上去。

  不過,即使明知方麗沒安好心眼,方蕾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把她踢出去,就算真的把她踢出去,她也會跟貞子一樣再給妳爬回來。

  無奈之下,只好不情不願的讓她們留下來住奧文的妹妹——露薏絲的房間。

  「你說她到底想幹什麼?」對著化妝鏡,方蕾一邊梳頭一邊咕噥。

  奧文靠在床頭,一手拿遙控器對著電視按來按去,「不死心吧?」他漫不經心地說。

  「我也這麼想。」方蕾歎道:「這實在令人心寒,我是她的親妹妹呀!」

  奧文停下按遙控器,轉頭望妻子。

  「人性是一件十分複雜的問題,所以造成每個人不同的個性,在她,這方面可能比較扭曲。當她需要妳的支持的時候,妳就是她的妹妹,理所當然應該站在她那一邊;但當她覺得妳阻礙了她的目的時,妳就變成一件礙眼的事物,理所當然要不擇手段除去……」

  視線回到電視螢幕上,他繼續按遙控器。

  「雖然妳覺得她這種徹底自私的想法十分令人心寒,但她自己並不覺得這種觀念是錯誤的,因為她的人性構造就是如此,在她的思想世界裡,最重要的只有她自己,所以她不覺得凡事只為自己著想又有哪裡不對。」

  「你說的也很複雜,我有聽沒有懂。不過……」方蕾咕噥。「我和小珊都不會那樣啊!」

  就算方珊過去對她不好,起碼今天方珊對她付出了真心的關懷,不但迫切的想幫她的忙,也準備付諸行動,並不是嘴裡隨便說說而已,光是這一點就足以消弭過去方珊對她的惡意了。

  「如果不是本性的話,多半是環境造成的。」

  「換句話說,她被爺爺、奶奶寵壞了?」

  「有可能。」

  方蕾沈默了會兒。

  「算了,現在再追究那種事也沒什麼意義,此刻最重要的問題是,真的要讓她留下來嗎?」

  「當然不。」終於按到一台滿意的節目,奧文放下遙控器,視線再轉回到方蕾那邊。「不然妳以為我為什麼要借口說沒有客房,而讓她們住露薏絲的房間?只消說一聲露薏絲要回家來,我想她也不好意思繼續留下來吧?」

  雖然這種做法並不合他的個性,但在這件事上,他不能不這麼做。

  「換了是我,我一定立刻走人。可是……」停下刷發,方蕾若有所思的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我倒希望小珊能留下來。」

  「哦?為什麼?」

  「因為……」

  花了簡短五分鐘,方蕾仔細把方珊和她的對話,還有她的疑惑告訴奧文。

  「……所以我想找機會向她問個清楚。」

  奧文沈思片刻。

  「小蕾,妳可曾想過,當年妳獨自生活時,每個月從門縫底下塞給妳的那五百塊可能是妳妹妹,而不是妳媽媽給妳的?」

  方蕾呆了一下。「是小珊?」

  「何不問問看?」奧文輕聲建議,藍眸透著睿智的光芒。

  方蕾又愣了半晌,而後毅然點頭。「好,我會問她!」如果答案正是如此的話,她就不能不承認,方珊跟方麗一樣,都超會作戲。「啊,對了!」她放下髮梳。

  「什麼?」

  「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方蕾一邊說,一邊爬上床,「既然大姊知道我是你老婆了,相信大伯、二伯很快也會知道,到時候他們一定會直接來攀關係要你幫忙,」拉開被子鑽進去。「先說好,不準幫他們喔!」

  奧文沒吭聲,默默將她擁入懷中,她也習慣性的偎上他胸膛。

  「不是說我想報復他們過去曾苛待過我才故意不幫他們,反正現在我也過得很幸福,對那種過去那麼久的事我早就不在意了。但你知道我的個性,對就對,錯就錯,做任何事都要腳踏實地,我實在無法贊同他們那種投機心態的卑鄙做法,所以說,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幫忙,不然我一定會生氣!」

  最後一句話她還特地加重語氣來強調,以表示她對這件事的重視,因為她十分瞭解奧文從不拒絕親戚要求的個性,不這麼說,搞不好他真的會幫他們。

  「我明白了。」奧文緊了緊摟住她的尹臂。「睡吧!」

  聽他應答得這麼乾脆,她也就放心了,雙臂環住他腰際,臉頰貼上他胸口,闔眼睡了。

  她相信他。


引言 使用道具
潔寧
勳爵士 | 2011-6-15 22:10:30

第四章   

  「阿希爾,吃飯啦!」

  方蕾用力敲敲貓食盒,一邊大著嗓門從紗門喊出去,然後把貓食盒放到地上,不一會兒,那只壯碩的大貓懶洋洋的從廚房後門進來,懶洋洋的瞥一眼食盒,然後憤慨的用力喵一聲,就算不懂貓語也聽得出來牠在抗議。

  「喵什麼喵,」方蕾看也不看牠一眼。「告訴你多少次了,晚餐才能吃鮪魚,OK?」

  大貓更凶狠的又喵了一聲,還露出牙齒來,現在不只是抗議,根本是在威脅。

  「誰理你!」方蕾嗤之以鼻的哼一聲,自顧自做早餐,不管大貓抗議到喉嚨發炎,威脅到尾巴掛國旗,她一概當牠是在貓叫春。

  鮪魚?

  沒有就是沒有!

  沒轍,碰上這種一點愛心都沒有的主人算牠倒楣,大貓只好放棄吃生魚片的奢望,乖乖啃牠的高級法國皇家貓飼料,雖然沒什麼腥味,起碼嚼勁還OK,也可以順便磨磨牙齒。

  半個鐘頭後,所有人都在餐桌旁坐定,又等了將近十五分鐘之後,方麗才姍姍來遲,一副嬌弱到快嗝屁的樣子,不但沒有道歉——好像大家本來就應該等她等到掛點,而且一坐下就皺著眉頭提出「命令」,女王派頭十足。

  「我不吃培根這種油膩膩的東西,請給我水煮蛋。」

  「可以啊,自己弄!」方蕾隨口道,逕自哺喂兒子吃小魚蔬菜泥。

  「我……不會。」

  「那就不要吃!」

  方麗的表情若有似無的僵了一下,但半秒鐘不到,她已掛上那副最常見的受害者面具,可憐兮兮的拾起幽怨目光,萬般委屈的投向奧文,以為能如同往常那樣博得所有人的同清與憐愛。

  誰知奧文兀自躲在報紙後喝咖啡吃培根炒蛋,根本「沒聽見」她所受到的「委屈」,再轉向克裡斯,他也忙著為芙安娜倒果汁,目不斜視,連眼角也沒瞥過來一下,好像那是一件需要貫注他全副心神的大工程,不容許他分心。

  她不禁疑惑的微微蹙起了眉宇,旋又不死心的再開口。

  「可是我……」

  「大姊,別說了,」方珊悄悄扯扯她的衣袖。「二姊提過這是他們家的規矩,不喜歡人家煮好的東西就自己去做自己想吃的東西。看,我的鬆餅是我自己做的,克裡斯也要自己煎荷包蛋呢!」

  換句話說,要吃水煮蛋,可以,自己去開火煮蛋!

  這回,方麗僵硬得很明顯,還透著顯而易見的怒意,不過兩秒鐘後就消失了,然後,她默默伸長手取麵包捲來干啃,一邊偷覷著方蕾,表面上溫婉柔順,天知道腦子裡又在轉什麼歪念頭。

  「小蕾,難得我來探望妳,妳不認為應該陪我到處看看嗎?」

  應該?

  方蕾翻了一下白眼。「很抱歉,我要上課。」

  一口就被拒絕,但方麗似乎反而很高興,好像正等著她這麼回答。

  「沒關係,那麼,奧文你陪我好嗎?」

  就知道有陰謀!

  「那更不行,奧文要上班,哪有空陪妳演唱茶花女。另外……」方蕾端起果汁。「請妳別叫他奧文,他不會理會妳的。」

  「為什麼?」見奧文果然毫無反應,方麗困惑地問:「妳不是叫他奧文嗎?」

  「我是他老婆,妳不是,OK?」方蕾淺啜一口果汁。「一般親戚都叫他艾默德,妳想套關係請儘管套,但再怎麼套最多也只是親戚關係,所以請叫他艾默德,不然他是不會理妳的。」

  有片刻間,方麗臉上沒有丁點兒表情,就像蒙娜麗莎的微笑——凍結了。

  數秒後,她悄然垂下眼瞼,又掛上另一副面具,那淒楚悲愴的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彷彿飽受淩虐的小媳婦,就差沒掀開衣服讓大家欣賞一下她身上的鞭痕——如果真有的話。

  「我懂了。」聲音居然還帶著點兒哽咽,彷彿正在承受世上最殘忍的酷刑。「可是,我難得來一趟,艾默德應該不會介意為我請一、兩個星期的假吧?」

  為她請一、兩個星期的假?

  她以為她是誰呀!

  「大姊,我說妳真像奧文的祖母,無論做什麼都只為自己著想,從來不為別人考慮,好像這世上只有妳最偉大,其他人都得爬伏在妳腳下為妳鞠躬盡瘁。老實告訴妳,奧文最討厭見他祖母了!」

  方麗神情微變,看來有點緊張,多半是擔心真的會被奧文討厭。

  「妳為什麼這麼說?我說錯什麼了嗎?」

  方蕾一點也不奇怪她會這麼問,就像奧文所說的,方麗已經把自己的自私視為理所當然,一心以為這個世界本來就應該繞著她運轉,如果出了差錯,錯的肯定是別人而不是她。

  「妳憑什麼要奧文請假來陪妳?」

  「我……」方麗悄悄瞥奧文一眼,但後者仍躲在報紙後,好像耳朵聾了,什麼都沒聽見。「我是客人啊!」

  「客人就有權利要求主人撇下一切去招待他嗎?那要是客人一住三五個月不走,主人還要不要工作了?妳閒閒在家喂蛀蟲就有人養妳,我們家可是要靠他賺錢來吃飯的。更何況……」

  方蕾慢條斯理的再喝一口果汁。

  「妳這個客人根本是不請自來,明明不受歡迎還裝作不知道硬要留下來……」

  其實她無意把話說得這麼難聽,但方麗明明知道奧文是她的丈夫,竟還執意非搶她的丈夫不可,全然不顧念姊妹之情,一想到這點,她就覺得心中有一把火在燃燒,使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現在又要求人家撇下工作來伺候妳,以為只要妳開了口,大家就必須犧牲一切來滿足妳的願望,大姊,妳也未免太自戀了吧!」

  話愈說愈令人難堪,方麗目光中逐漸透出怒意,就在這時,一直躲在報紙後的奧文突然冒出臉來,她慌了一下,連忙再把柔弱無助的面具戴回來——居然沒有戴歪,模樣甚至比之前更委屈,好像無辜者剛被宣判無期徒刑的冤獄。

  「我不是那個意思,妳誤會我了!」

  「是嗎?」方蕾眼神嘲諷的斜睨著她。「妳的意思是說,妳不會勉強別人一定要請假來陪妳?」

  「這……」方麗窒了窒。「當然不會。」

  「也不會在人家不方便的時候,硬要留在人家家裡打混?」方蕾步步緊逼,企圖一舉攻破對方的無敵防護罩,迫使對方投降認輸,快快滾回自己的地盤去,別再肖想人家的老公。

  「不方便?」

  「當然不方便,妳可以整天閒閒沒事在家練習做林黛玉,但我們要上班上課,誰有時間招呼妳?而且妳住的是奧文他妹妹的房間,這兩天她就要回來了,請問妳要她住到哪裡去?」

  簡單一句話,她佔了人家的窩,還不快快滾蛋!

  方麗咬住下唇,幽怨的目光又飛向奧文那邊,可惜奧文不看她就是不看她,只顧接替方蕾的工作——喂兒子吃小魚蔬菜泥,絲毫沒有幫她說話的意思。

  「那……我會搬到旅館去住。」

  這樣還不肯認輸?

  她的臉皮到底有多厚呀!

  「好好好,妳愛賴在比利時多久都隨妳,」真是被她打敗了。「只要妳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怎樣都好!」說是這麼說啦,其實她心裡也很清楚,只要方麗一天不離開比利時,他們就避開不了被騷擾。

  半個鐘頭後,靳家四口人準時出門,後面跟著方家兩姊妹,手上提著旅行袋,他們要順道送她們到旅館去。

  臨上車前,方蕾覷了個方麗沒注意的時機,悄悄對方珊咬了幾句耳朵,後者訝異的點點頭,方蕾又說了幾句,方珊馬上搖起頭來,還對著方麗的背裝鬼臉吐舌頭,再對她展開一朵頑皮的笑。

  現在,方蕾幾乎可以確定,方珊也是不一樣的。




  意料之外的,方麗並非如方蕾所猜想的要求住在布魯日的旅館,而是刻意住到安特衛普的飯店。

  兩天後的傍晚,當方蕾回家時,方珊早已等在她家並和亞伯特玩得不亦樂乎。

  「妳來了。」方蕾笑著把兒子接過去親親,然後和保母道別。

  「被妳說中了,大姊真的把大伯、二伯叫來了。」方珊一邊解釋,一邊跟在方蕾後面進廚房。「我就借口說不能請假太久,得趕回去工作,蹺頭了!」

  「那妳的工作……」把兒子再交給方珊,方蕾開始準備下午茶。

  方珊聳聳肩。「我打算換工作,早就辭了。」

  「原來如此。」順手把水放到鍋上去煮,再準備點心和做三明治的材料,方蕾不經意回眸一瞥,見方珊正在對亞伯特裝鬼臉,逗得亞伯特咯咯大笑。「小珊。」

  「嗯?」

  「妳幹嘛給我五百塊?」

  正忙著在亞伯特胳肢窩呵癢的手頓了一下,旋即又繼續。「那回二伯說妳偷大姊的零用錢,還記得吧?」

  「那種事想忘都忘不了!」事實上,到現在她還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看見了。」

  「看見什麼?」

  「是大姊把一千塊偷放進妳的書包裡……」

  靜了兩秒,方蕾猛然回身,驚叫,「咦?是大姊?」

  「她以為沒人看見,其實我全都看見了。」方珊漫不經心似的說:「後來也是她去跟奶奶哭訴說她的零用錢不見了一千塊,而且是在跟妳說過話之後才不見的,所以……」

  「大家就認定是我偷錢,偏偏錢又真的在我的書包裡找到了,二伯就說要扣我的生活費一千塊連續三個月。」方蕾忿忿難平地嘟囔。「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妳每個月從門縫底下塞給我五百元,因為妳擔心我不夠錢生活?」

  方珊沒有回答她,反而用力在亞伯特腮幫子上啵了一下,然後說:「他真的好可愛耶!」

  奧文猜的沒錯,真的是方珊!

  深深注視著方珊,方蕾硬吞下心頭的激動。「謝謝妳,小珊。」

  方珊又聳了一下肩。「就是因為那件事,我才知道大姊是個兩面人。不過很抱歉,我不希望自己也變成妳那樣被大家孤立,只好偷偷給妳錢。其實我也想多給妳一點,可是二伯只給我一千塊零用錢,我自己也想存一點,所以只能給妳一半。」

  「那已經很多了,小珊,真的!」雖然不過五百元而已,但當時沒有任何人幫她,只有方珊啊!

  方珊繼續逗亞伯特,沒說話。

  「那麼,妳那些令人討厭的事,都是故意做給二伯他們看的?」方蕾又問。

  「必須那麼做,他們才不會對我起疑心呀!」方珊淡然道。

  的確,連她都沒有想到!

  方蕾又凝視她片刻。「妳不怪我害死爸爸嗎?」

  「怪妳?」方珊滿臉困惑。「為什麼要怪妳?妳自己不也說了嗎,是爸爸自己開快車害死自己的呀!」

  「但大家都認為罪魁禍首是我啊!」

  「可是老師說不是。」

  這又跟老師扯上什麼關係了?

  「老師?」方蕾茫然以對。

  「我小學四年級時的導師啊,她說出車禍的時候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對方不對,一個是自己不對,那警察都說目擊者說是爸爸開快車,而爸爸也的確愛開快車,所以是爸爸自己不對呀!」

  跟奧文說的一樣呢!

  「但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不會到機場去……」

  「二姊是說上學出車禍的學生不應該上學,上班途中被搶的男人不應該上班,上超市買東西被偷錢包的家庭主婦不應該買菜囉?」

  這個厲害,一針見血!

  方蕾啞口無言。

  「總之,出車禍肇事時的錯誤不是對方就是自己,關別人什麼事?」方珊慢條斯理的做下結論。「除非是有人陰謀破壞車子,或者有人在旁邊騷擾之類的,那又另當別論了。」

  是嗎?方珊並不認為是她的錯,在八歲那年,方珊就知道不是她的錯了?

  方蕾欣慰的閉了閉眼。

  上帝,總算有一個人從一開始就相信錯不在她身上了!

  她歎息似的籲了口氣,再徐徐轉回流理台繼續做三明治,美乃滋、火腿、乳酪、小黃瓜……

  「小珊,老實告訴我,妳在二伯家過得並不快樂,對不對?」

  方珊沈默片刻。

  「妳知道二伯為什麼要收養我嗎?」

  「不知道,妳告訴我。」她一直以為是因為二伯沒有女兒,看來並不是。

  「因為二伯在外面玩女人,二伯母想跟緊二伯,跟他去上班、去應酬,免得他繼續亂來,但家裡沒人照料也不行,所以才會領養我去幫她料理家務,因為二伯母不信任傭人,又怕人家說閒話,領養我最方便了。」

  難怪她做起家事來那麼熟練。

  「但妳又為何不想念大學?妳很聰明,應該可以考上大學的呀!」

  方珊又靜默了會兒。

  「想念大學就必須繼續留在二伯家,但堂哥、堂弟他們……」她用力抿一下唇。「都很討厭,我只想盡快離開他們,想念大學可以慢慢來。所以我就盡量刷卡,買來的東西再賣掉,這麼做就不會讓二伯他們知道我在存錢要搬出去了。」

  原來如此,可是……

  「但妳自己賺來的錢還不是照樣花在買衣服首飾上。」方蕾納悶的說。

  聞言,方珊綻開得意的笑。「沒錯,我是都花在買衣服首飾上,但我穿過一次以後就會自己動手修改,變成獨一無二的一件,再轉賣給同事朋友,順便替她們仿造型,連首飾也賣掉,價錢起碼可以高兩成呢!」

  她很認真的想了一下。「我在想,將來有機會念大學的話,我要念服裝設計或造型設計,在這方面,我真的很有天分喔!」

  「我懂了。」方蕾頷首。「那妳又為什麼想找個富有的凱子?」

  方珊悄然垂下眸子,「每當我覺得日子過得好辛苦,就會想讓二伯他們在我面前低頭,承認他們對我很差勁。」她低喃。「你知道,方家的人都很現實,他們只有在比他們有錢有勢的人面前才會低頭。」

  雖然這種想法很幼稚,但她能理解方珊何以會有這種想法。

  方蕾默默把一盤綜合三明治擺到餐桌上,順手拿片上司給兒子啃,再轉回去泡茶。

  「小珊,堂哥他們究竟對妳做了什麼?」

  「……他們逼我脫光衣服給他們看。」

  「Gee!」方蕾駭然驚叫,差點打翻剛滾的開水,又轉回來緊張的瞪住方珊。「那他們有沒有……呃,有沒有……」

  「沒有,」方珊低垂著腦袋,扶了一下亞伯特差點掉落的土司。「第一次就被二伯母發現了,那時候我才小學六年級,她警告堂哥他們只可以看,不可以真的對我怎樣……」

  「只可以看,不可以真的對妳怎樣?」方蕾難以置信的喃喃重複。

  「他們總是叫我脫光衣服給他們看,還……還摸我……」方珊愈說愈小聲。「再當著我的面……當著我的面……」

  「可惡!」丟下泡一半的茶,方蕾跑到方珊身邊抱住她,感覺到妹妹在顫抖,她雙臂更使力抱緊妹妹。「不要再工作了,小珊,我們會照顧妳的,妳可以搬來和我們一起住,如果妳不想學荷蘭語而想念美國的大學,奧文也會幫妳在美國買棟房子,負責妳的生活費和學費,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妳的!」

  現在她才知道,當年父親去世之後,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在受苦,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方珊還比她更辛苦呢!

  「安心吧,小珊,有二姊在,以後妳再也不會孤獨了!」




  一個星期後,方珊搬到巴黎和奧文的妹妹露薏絲住在一起,打算先學好法語再進巴黎的設計學院唸書,因為巴黎的流行時尚向來是方珊最為嚮往的;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再回到美國,不想再碰見方家的人了。

  方蕾知道方珊必然可以和露薏絲相處得很好,因為兩人個性相近,露薏絲又恰好是學珠寶設計的,她敢肯定她們一碰面就會卯起來聊到掛。

  「二姊,妳千萬要小心大姊啊!」

  這是臨出發到巴黎之前,方珊對方蕾一再提出的警告,但方蕾全然不以為意。

  「放心,我沒有那麼容易上當。」

  「二姊,妳以為大姊幹嘛住到安特衛普去?」見二姊那樣滿不在乎,方珊不由焦急起來。「因為她知道只要有妳在,她就一點希望都沒有。還有大伯、二伯,他們也知道妳絕不可能幫他們,搞不好還會扯他們的後腿,所以他們打算避開妳直接和二姊夫接觸……」

  「安啦,安啦,這點我也早就考慮到了,」方蕾老神在在的擺擺手。「不必妳提醒,我老早就警告過妳二姊夫,絕不能幫大伯他們,不然我會生氣。至於大姊,這更不用擔心,想符合奧文對女人的要求,她那樣適得其反,沒用的!」

  「可是如果二姊夫瞞著妳……」

  「不會,不會,他不會!」

  「但……」

  「好好好,我會小心,我會小心,行了吧?」方蕾笑著把方珊推進火車裡。「喏,記得,到巴黎後就到火車站大廳等,露薏絲會舉牌子找妳,還有,她也會說中文,妳不必擔心言語不通……」

  她囑咐了一大拖拉庫,直到火車開動才住嘴,目送火車遠去之後,她才轉身離去,打算先去超市一趟再回家,對於方珊的警告,根本沒放在心上。

  她相信奧文不會再隱瞞她任何事。




  比利時的聖誕節是單純的宗教節日,小朋友一樣有禮物可拿,但並沒有所謂的聖誕老人這回事,十二月六日的聖尼可拉斯節才是比利時會盛大慶祝的節慶,聖尼可拉斯在十一月下旬開始就會出來在全國「巡迴演出」,娛樂小朋友,預先炒熱十二月六日的聖尼可拉斯節氣氛。

  「走,沒課了,到布魯塞爾去逛逛吧,我要給小鬼買禮物!」

  「不要!」

  走在冷風瑟瑟的校園裡,方蕾提出最符合季節氣氛的建議,沒想到其他三人異口同聲打她回票。

  「為什麼?」太不合群了吧!

  「我們要趕報告,愈快交出報告就愈早放假!」

  「那有什麼問題,我三天就可以交出去了!」話剛說完,方蕾就驚覺自己太大意,不小心把足夠被丟到電椅上去電死三次的事實說溜了嘴。

  「妳說什麼?」那三人面無表情的團團包圍住她,三雙手都很有掐上她的脖子的趨勢。「全世界最多方言的國家,就前三名任取其一做報告,請不要告訴我們說妳早已在這方面做過完整的研究了?」

  方蕾無辜的咧咧嘴。「全世界最多方言的國家,第一是印度,第二是巴布達,第三是中國。那我是中國人嘛,閒暇時自然會自己做點研究,所以……嘿嘿嘿!」

  那三人相顧一眼,突然一起伸長手臂掐出去。

  「殺死妳!」

  「不要啊!」方蕾又笑又叫著矮身從他們中間縫隙鑽出去,拉長嗓門尖叫著逃之夭夭。

  好吧,既然同志們不挺她,她只好找上老公的辦公室。

  「不用你陪我去,只要給我建議就夠了,不然光是想要買什麼禮物給他們,我就想到頭快爆了!J

  辦公桌後,奧文扶一下眼鏡,摸著下巴沈吟老半天。

  「亞伯特的禮物應該比較容易,因為他還小,不懂得挑剔;至於芙安娜……嗯嗯,既然她愛漂亮,就給她買她最愛的蕾絲小洋裝吧!」

  「那還要配上蕾絲外套、蕾絲髮帶、蕾絲襪子、蕾絲小包包。」

  奧文驚異的睜了睜眼。「小女孩也得這麼講究?」

  「請別太小看你女兒好不好?」方蕾沒好氣的說:「說到愛漂亮這點,那個可惡的小鬼最龜毛了,譬如替她綁辮子,如果綁歪了,她要你重綁;綁醜了,她要你重綁;跳了一根髮絲出來,她要你重綁;用錯絲帶,她要你重綁;蝴蝶結綁得不夠漂亮,她要你重綁,於是,我每天光是幫她綁辮子就要花上半個鐘頭以上,有時候我真想把她抓來剃光頭!」

  「真那麼誇張?」奧文不可思議的喃喃道。

  方蕾雙眉猛然挑高。「你不信?好,從明天開始,幫她穿衣服的重責大任就交給你了!」

  「那就不必了!」奧文慌忙擺手拒絕。「我負責亞伯特就夠了!」

  方蕾失笑。「膽小鬼!」

  奧文淡然一哂。「妳現在要去買禮物了嗎?」

  「對,買好了就回家趕報告,三天後交出報告,我就可以放假了。」

  「這麼快?」奧文有點意外。「過兩天才進入十二月呀!」

  方蕾聳了聳肩。「本來教授還安排了兩個星期的專題討論,也就是說,正常來講起碼需要三個星期來找資料做研究寫報告,可是對於這次的報告題目,早在兩年前我就開始找資料做研究了,現在就可以直接寫報告。」

  「運氣真好。」順手拿起煙來點燃。

  「不,是我有先見之明!」方蕾得意的笑道:「至於其他教授的課都是學期一開始就講好期末要交什麼報告,那些我早就寫好了,只要交出去就行了。」

  「不用再上課嗎?」

  「不必了,浪費時間,」方蕾擺擺手。「我查到的資料比教授上課內容更精深呢!」

  奧文緩緩吸兩口煙。「因為妳有興趣,所以才會主動花時間去研究。」

  「答對了!」方蕾彈了一下手指,「那我走了……啊,對了!」又轉回來。「我大伯、二伯和大姊都沒有來找過你嗎?」

  「沒有。」

  「咦?為什麼,難道他們回美國了不成?」

  「也沒有,」奧文神態沈穩地往後靠向椅背。「他們知道不能到家裡來找我,因為會碰上妳,只要有妳在,他們的目的就不容易達成。可是他們又不知道我在哪裡上班……」

  「因為我告訴過他們說你不是雙蕾的員工,」方蕾恍然大悟。「所以他們必須先查出你在哪裡上班,才能來找你?」

  奧文頷首。「不過他們一定查不到,最後只好……」

  方蕾彈了一下手指。「跟蹤你!」

  「那也不太容易,畢竟這裡是他們不熟悉,言語又不通的國家。」

  「所以他們到現在都還沒有查出你在哪裡上班。」

  「可是早晚會被他們發現的。」

  「那也沒關係,總之,無論如何你絕不能幫他們,不然我一定會生氣喔!」方蕾再一次慎重的警告他。

  「我知道了。」奧文說,瞄一下手錶。「快兩點了,妳還不去嗎?」

  「要去了,要去了!」她定向辦公室門口,邊又回頭問:「要不要我順便幫你買什麼?」

  「不用了。」

  「那掰掰!」

  方蕾開門出去並順手關上門,下一秒鐘,奧文的眉頭就攢起來了,他燃起一根煙,在層層煙霧中陷入凝重的思緒裡。

  他究竟該如何處理方大伯和方二伯的問題呢?




  聖尼可拉斯節過後翌日,奧文又出差到澳洲去了。

  翌日早上,送克裡斯和芙安娜出門後,方蕾正在計畫如何度過這個寒假,門鈴響了。

  「你們……」她吃驚地望著門外那三個人,怎麼也沒料到他們會再來找她。

  「我想妳也不會讓我們進去,所以我們說幾句話就走。」

  方麗唇上掛著最溫柔又高雅的微笑。

  「我是特地來告訴妳,艾默德已經答應幫大伯、二伯的忙,他要我們先回美國去,等他在澳洲的事情辦完之後會到美國來找我們,屆時他將盡全力幫我們的忙,所以我們要回美國了,嗯,就這樣,再見了!」

  方蕾震驚的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不想相信方麗所說的話,但既然方麗敢這樣明目張膽的來向她炫耀,她說的必然是事實。

  奧文真的要幫他們?

  可惡,她明明一再警告過他,無論如何絕不可以幫他們的說,他竟敢把她的警告當作耳邊風!

  不,她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她憤怒的關上大門到起居室,想打電話向奧文興師問罪,不料才剛拿起話筒,門鈴又響了。

  「祖母?」

  才剛打開大門,恩斯特老夫人便率領大軍長驅直入,有莉莉安、埃蒙特的老婆和奧文的兩個姊姊,方蕾連打一下正式的招呼都來不及,那群娘子軍就徑行闖入她的地盤裡了。

  「祖母,您今天來是……」

  「怎麼?艾默德沒有通知妳嗎?妳必須準備要參加一場很重要的宴會……」

  把她引介入家族成員的宴會嗎?

  「有是有。但……」

  「有就好了。」老夫人繼續帶領其他四個女人進入起居室。「從今天開始,我們會每天過來教導妳適當的禮儀,高雅的應對舉止等等……」

  「請等一下!」終於搞清楚為何會面臨大軍壓境的場面了。「那種事我不需要人教!」方蕾不耐煩地說:「我很清楚社交上的禮儀應對,也可以保證不會出糗,妳們不必……」

  「妳清楚?」老夫人上下打量方蕾,目光極為輕蔑。「妳真的清楚晉見國王阿爾貝二世的禮儀?不,我不相信妳懂!」

  「晉見國王?」方蕾聽得一頭霧水。「我幹嘛要晉見國王?」

  「妳不知道?」老夫人也愣了一下,滿眼狐疑。「我不相信艾默德連這種事都沒告訴妳!」

  「什麼事?」方蕾愈聽愈奇怪。

  老夫人怔愣地注視方蕾片刻。

  「妳知道艾默德的全名嗎?」

  「知道啊,艾默德·奧文·恩斯特。」

  「不對,」老夫人搖搖頭。「他的全名是艾默德·奧文·恩斯特·維丁。」

  「維丁?」方蕾呆呆的重複最後一個姓氏,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姓氏好像是……

  「我想妳應該知道,維丁是王室的姓氏,換句話說,我們是王室成員。」

  「王室?」

  見方蕾似乎更茫然了,老夫人不禁皺了一下眉,旋即揮揮手要她坐下。「坐下,我來向妳說明一下。」

  方蕾乖乖聽命坐下,因為她遲鈍的腦袋已經不太靈光了。

  待其他四個女人也分別落坐後,老夫人才坐到壁爐前的單人沙發上,嚴肅的清清喉嚨,然後開始說明。

  「首先,我們必須從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三世說起,同歐洲其他國家一樣,當時比利時也未能逃脫大戰的浩劫,直到戰爭結束前夕,德國人把國王一家人擄走,當盟軍解放比利時的時候,國王仍被扣在德國人手中,比利時人民當即另行選舉利奧波德三世的弟弟查爾斯親王為國王……」

  現在是怎樣?複習歷史時間?

  方蕾愈聽愈茫然。

  「但六年後,被美國軍隊救出的利奧波德三世要求復位,查爾斯親王很爽快的應允退位,但由於許多比利時人民無法諒解利奧波德三世與德軍妥協的做法,所以查爾斯親王要求由利奧波德三世的兒子博杜安一世繼位……」

  某人最好不要跟這位慷慨大度的親王扯上任何關係!

  方蕾暗暗祈禱,額上開始出現一條條黑線。

  「博杜安一世繼位後,由於感激叔叔的成全,於是在王室繼承法上多加了一項條文。第一,查爾斯親王的後裔世代承繼親王頭銜和封地,永不廢除,而且……」

  該死,不是跟那位親王有關係才怪!

  「夠了!」方蕾呻吟。「請不要告訴我說奧文是現任親王,那是不可能的,還有埃蒙特在呀!」

  「這……」老夫人咳了咳。「在今年八月之前,埃蒙特確實是親王,但後來他出了一點,呃,小麻煩,陛下原就不喜歡他,於是拿那件小麻煩做借口決定要把他的親王頭銜轉給其他人……」

  「奧文?」方蕾呻吟得更悲慘。

  老夫人頷首。「元旦時,艾默德將以親王的名義晉見國王和王後陛下,確認他的親王身份,往後你們將不時要代表王室出席各種社交場合。現在,妳明白學習正式禮儀是必須盡快進行的事了吧?」

  方蕾面無表情的與老夫人四目相對片刻,再垂眸思索半晌。

  「我明白了,但我還不能完全消化這件事,所以,不管還有什麼事,過兩天再說行不行?」

  老夫人眉頭微微蹙了一下,隨即起身。「好吧,三天後我們再來!」

  方蕾甚至沒有起身送她們,仍然呆坐在原位發愣,整整半個鐘頭後,她才突然跳起來,怒氣沖沖的跑上樓。

  太可惡了!

  那個該死的混蛋,明明答應她不會幫大伯、二伯的說,卻又背著她去幫他們,難不成他真的屈服在方麗的柔情攻勢之下了?

  更可惡的是,她以為他不會再隱瞞她任何事了,沒想到他不但隱瞞了幫助大伯、二伯的事,更隱瞞了這件天大地大的「災難」,竟還敢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說他們一定能夠繼續保持平凡的生活。

  聽他在說!

  頂著比利時親王、王妃的名銜,還得代表王室出席各種社交場合,誰又能平凡得起來?

  真是夠了!

  好吧,他要做雙蕾的幕後老大就隨便他去做,他要當親王也隨便他去當,他想幫全天下的人也隨便他去幫,但恕她不奉陪,她只想做個平平凡凡的人,享受平平凡凡的快樂,其他的,她沒興趣!

  於是,拿了護照證件,再交代保母幾句後,她又匆匆奔下樓,出門趕到火車站搭上到布魯塞爾的火車。

  兩天後,她偷偷帶著兒子和女兒逃回台灣去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潔寧
勳爵士 | 2011-6-15 22:11:40

第五章   

  闊別五年再回台灣,除了空氣品質更差之外,方蕾並不覺得有多大變化,反倒是方媽媽的改變大得令她驚奇不已。

  從前那個懦弱無助,沒有男人就不知道如何生活下去的婦人,如今已變成一位樂觀、開朗又堅強的現代女性,說話有自信,笑口常開,連外表也年輕許多,方蕾幾乎不認得她了。

  「媽,妳過得好嗎?」

  「非常好。」方媽媽毫不猶豫地說:「獨立的生活讓我品嚐到自由的可貴,更使我有勇氣去學習堅強與樂觀的意義。」

  「妳真的改變很多呢,媽。」方蕾讚佩的道。

  「我知道。」方媽媽顯得很開心。「倒是妳,為什麼突然跑回來了?」

  「還說呢,奧文那隻豬頭,從認識第一天就開始騙我,」逮著機會,方蕾馬上把一肚子怨氣發洩出來。「到現在都結婚幾年了,他居然還在騙我……」

  這個說那個也說,這個抱怨那個也抱怨,說到口渴還自己去倒茶來喝。

  不過她很老實,並沒有加油添醋,也沒有特別為自己說話或刻意汙蔑奧文,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實話。

  聽罷她的怨言,方媽媽笑了。「你們啊,是犯了夫妻之間最容易犯的毛病。」

  「什麼毛病?」方蕾立刻不恥下問的請教,長輩的話通常都滿有參考的價值。

  方媽媽莞爾。「不,不要問我,那種事還是先由你們自己去溝通比較好。」

  方蕾皺皺鼻子。「哼,誰要跟他溝通,搞不好他又要騙我!」

  方媽媽不理會她,逕自抱起芙安娜親了又親。「她好可愛喔!」

  一旁,方媽媽的妹妹趙阿姨也抱著亞伯特愛不釋手。「小蕾,在妳回去之前,他就交給我照顧吧!」

  方蕾賭氣的撇開臉。「我才不回去呢!」

  方媽媽笑著搖搖頭,「好了,自己去整理一下客房吧,亞伯特跟妳阿姨睡,芙安娜跟我睡,妳也可以輕鬆一下。」轉頭吩咐兒子,「小健,帶你二姊去客房!」

  「那店裡呢?」

  「有店長、店員,我們十天半個月不去也不會有問題。」方媽媽又親了一下芙安娜,「再說,我也寧願待在家裡逗這兩個孩子。」話落,她感慨地歎了口氣。「我是外婆了呢!」

  「那我幫你們看店!」方蕾自告奮勇的說。

  方媽媽想了想。「嗯,妳去轉換一下心情也好。」

  「轉換一下心情?」方蕾猛搖頭,「不不不,如果可以的話,我打算跟奧文討一大筆贍養費——反正他有得是錢,然後我也來開家店,這麼一來,我和兩個孩子的生活就沒有問題了!」

  贍養費?

  方媽媽和趙阿姨相對翻白眼,又好笑又好氣。

  她離得了婚才怪!




  三天後,遠在西澳的柏斯——

  奧文正在主持一場與當地原住民的協調會議,雙方你來我往激辯得正熱鬧,好幾個原住民代表都跳起來用吼的來表達他們必死的決心,狂噴在會議桌上的口水泡沫比文件還多,眼看氣氛愈來愈火爆,隨時都有可能引發血腥的暴力場面,就在這當兒,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不禁暗暗皺眉,掏出手機原打算轉到語音信箱,但小螢幕顯示出是比利時家裡的來電,他立刻改變主意按下通話鍵。

  「小蕾?」

  「不對,老哥,是我。」

  「原來是你。」奧文有點失望。「我正在開會,如果沒什麼重要事,晚點我再打給你。」

  手機那頭傳來一聲很清楚的歎氣。「老實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晚點再告訴你,不過這件事實在太大條了,如果我不現在告訴你,晚點你一定會直接飆回來活活掐死我!」

  奧文皺了一下眉。「說吧,發生了什麼事?」

  「老嫂和兩個孩子都不見了!」

  窒息了兩秒,「你說什麼?」奧文失聲驚叫。

  會議桌兩旁,已經擺開架式正準備拚個你死我活的雙方頓時靜止下來,因為他的聲音比誰都大,雙方人馬都被他嚇了一大跳,他立刻驚覺自己的失態,比了一下手勢要行銷經理代他「領軍作戰」,旋即起身離開會議室到走廊上。

  「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昨天我從德國回來,老嫂和兩個孩子就不在了,我以為她帶孩子們去玩,但晚上他們也沒回來睡……」

  「也許她趕不回來……」

  「那她應該會打電話回來說一聲,雖然你出差了,但我還在啊!可是她沒有打電話回來,也沒有留下任何字條,事實上,她的手機也關機了,我根本聯絡不到她。後來我發現保母沒有來,我想保母也許知道什麼,於是立刻聯絡保母,她告訴我說老嫂在三天前就離開了,還說……」

  「她還說什麼,快說呀!」奧文心慌意亂的催促。

  「保母說在老嫂離開兩天前,老嫂的大姊來過,祖母也來過。我愈想愈不對,就進到你們臥室裡去看看她有沒有留下什麼訊息,你猜我發現什麼?」

  「克裡斯!」如果弟弟就在眼前,他肯定會馬上一口咬下那傢夥的腦袋。

  手機那頭又歎了一大口氣。「老哥,你真的慘了,我在化妝台上發現一份離婚證書,老嫂已經簽好名了!」

  離婚證書?

  奧文差點昏倒。「克裡斯,如……如果你是在捉弄我,最好現在就告訴我!」

  「老哥,我沒有那麼惡劣好不好?竟敢用這種事來捉弄你,拜託,雖然我心裡真的有點想笑,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上帝!」扶著額頭,奧文低低呻吟。「祖母告訴她了!」

  「我也這麼認為。」克裡斯深表同情的同意奧文的猜測。「現在你怎麼辦?」

  「去找她!」奧文不假思索地毅然道:「她一定回台灣去了。」

  「但你那邊的問題解決了嗎?」

  「還沒有,你現在立刻過來接替我!」

  「我?可是那種麻煩我無法決定該如何處理呀!」

  「有問題打手機跟我聯絡。現在,立刻滾過來!」

  兩個鐘頭後,他匆匆忙忙搭上私人客機直飛台北,生平頭一次品嚐到慌張失措的滋味。

  這下子麻煩大了!




  每座城市都有所謂的鬧區,在台北,鬧區有兩處,一處是西門町的青少年消費區,一處是101大樓附近的高級消費區。

  方媽媽的服飾店就在101大樓附近,佔據兩個店面寬,裝潢高雅,每一件服飾都是從巴黎和米蘭直接空運來台的名設計師作品,店長和兩位店員也都具有相當的水準,對流行時尚極為清楚,總之,這是一家極受高級人士喜愛的服飾店。

  「小姐,妳的皮膚白,穿這件顏色正好喔!」

  「可是我的腰太粗了。」

  「那沒問題,配上這條腰帶,保證人家只會注意到小姐妳的腿好長!」

  只要懂得如何天花亂墜的讚美客人的優點,其實服飾店的工作並不難,方蕾不過工作一天便已學到個中訣竅,第二天週五晚,竟也給她賣出了四、五件衣服,第三天更是人潮川流不息,她賣出將近二十件,樂得她得意洋洋,正在考慮要不要改行做售貨員。

  「小蕾,吃飯了!」

  「好,等我招呼過這位小姐就過去!」

  週日人潮益多,即使是用餐時間也不斷有人進店裡來,店員們只好輪流躲到櫃檯後吃便當,而方蕾總是堅持最後一個吃,因為她也可以算是小老闆,體恤員工是她的責任。

  「又賣出一件了?」當她要回到櫃檯時,店員A順口問。

  「兩件。」

  「好客人!」店員A羨慕地說,旋又垮下臉,兩眼望走剛進店裡來的客人,長歎。「而那位,就是爆差勁的客人!」

  方蕾回眸,失笑,「真是辛苦妳們了!」她揶揄道,趕緊溜到櫃檯後吃便當。

  因為剛進店裡來的顧客是位典型的富家女,幾乎天天都來報到,跟在她身邊的男伴也幾乎天天都不一樣,雖然是個十分「勤勞」的老顧客,但每次一進店裡來就開始大肆批評,好像存心到這裡來找出氣筒的。

  不過今天她身邊沒有男伴,也許就是因為如此,她的脾氣也特別暴躁,宛如鱷魚似的一張口就想咬掉人家的腦袋,見人就劈頭一陣亂罵,不過五分鐘而已,那位嬌嬌女的咒罵藝術便已升級至最高層級的街頭謾罵,由遊擊戰鬥進行到人身攻擊,聽得方蕾一陣火大,忍不住氣唬唬的跳出來反罵回去。

  「喂喂喂,妳這個恰查某真的很番喔!」連台語都冒出來了。「身邊沒男人,腦筋就抓狂了是不是?」

  客人永遠都是對的,這是售貨員的信條。

  但在這種時候,那種信條根本是狗屁不通!

  「就跟妳說有新貨我們就會進,妳不滿意就到別家去,少在這邊牽拖五四三,超沒品的妳知不知道!」

  沒料到區區小店員竟敢回她嘴,那位嬌嬌女一時之間傻住,差點不知道要做反應,因為她從沒有碰過這種事。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像隻母老虎似的張牙舞爪吼過去。

  「妳竟敢頂我嘴?妳們這家店還想不想開了?妳知道我父親是誰嗎?我……」

  「管妳老頭是誰,妳以為有錢就了不起嗎?」方蕾嗤之以鼻的哼回去。「少在那邊炫耀了,告訴妳,小姐我一條項鏈就不只上百萬美金,妳有嗎?」

  那位嬌嬌女輕蔑的斜睨著她。「誰信妳!」

  方蕾聳聳肩。「隨妳愛信不信。不過我要告訴妳,做人最好不要太囂張,心情不好就到處暴走,抓到人就亂發飆,像妳這種肖查某最顧人怨,難怪妳的錘子都維持不到兩天就跟妳切八段,這種個性要是不快快改正過來,我保證妳一輩子都得做個清涼有勁的單身貴族!」

  「妳妳妳……妳竟敢對我說這種話!」那位嬌嬌女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連我爸媽都不敢對我說半句重話,妳……」

  方蕾歎氣,「又是一個被寵壞的小鬼,不過這種當場爆炸的手榴彈總比要陰險的詭雷高級多了!」她喃喃自語道:「總之,妳不喜歡這裡就不要再來了,哪裡的店員肯跪下來膜拜妳,妳就去那家吧,OK?」

  那位嬌嬌女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就像瀕臨爆炸邊緣的氣球,「我偏要來這裡!」她尖叫。

  方蕾白眼一翻,嘟囔著轉身回櫃檯。「恰查某又在抓狂了,小心自爆哦!」她可不想在那嬌嬌女爆炸的時候被波及。「大家最好躲遠一點,免得被她炸傷哦!」順便警告一下其他人。

  「而且我每天都會帶兩個男朋友來給妳看!」嬌嬌女又尖叫。

  「幼稚!」

  「那表示我有多麼受歡迎!」

  「智障!」

  見方蕾不再理會她,兀自回到櫃檯後吃便當,嬌嬌女火到極點果然氣爆了。

  「竟敢罵我智障,我×××……」

  呱啦呱啦,呱啦呱啦,尖銳又惡毒的漫罵再次進落至服飾店內各個魚落,明明是出身富裕家庭的天之嬌女,卻像阻街妓女一樣出口成「髒」,又乾又操,低級又下流,讓她去跟那些街頭混混比賽,肯定得第一。

  方蕾聽得厭煩,決定打電話通知警察,說這裡有個神經不太正常的女人在妨礙安寧,請他們快來把她捉到台大精神科去掛急診。

  但就在她剛把手放在電話上時,不知為何,那位嬌嬌女的限制級廣播驟然中斷,方蕾不由狐疑的伸長脖子探出櫃檯,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割斷那位嬌嬌女的喉嚨了,或者那位嬌嬌女有特異功能,竟能透過櫃檯看到她想打電話報警。

  她探出櫃檯的眼正好對上一雙澄藍的眸子。

  「是外國人,我的英文不怎麼靈光,還是妳來吧!」店長連忙過來請她幫忙。

  「我?」方蕾不屑地哼了哼,慢條斯理的收回脖子,慢條斯理的繼續吃便當。「那種客人本店不歡迎,把他趕出去!」最後一句她是用英文吼出去的。

  嘖,今天真是爆衰,老是碰上這種不受歡迎的客人!

  店長抽了口氣,「怎麼可以這麼說!」旋即轉身向那位客人道歉。「I'm  sorry,I'm  sorry,I……」

  「我會說中文。」那位客人溫和的打斷她的道歉。

  店長呆了呆。「原來……那太好了,請問先生您是要為女朋友或妹妹選購服飾嗎?」

  她提到女朋友,提到妹妹,就是不提老婆,因為那位客人是一位十分高雅出眾的男人,舶來品的高檔貨——那位嬌嬌女才會一看見他就自動關機了,通常女孩子對於這種男人,下意識都會希望他們是未婚的。

  「老婆。」舶來品的嗓音格外低沈,那雙蔚藍如海的眸子仍舊盯住櫃檯方向。

  一聽他說出那兩個字,現場所有的女孩子,包括店長、店員和客人,不約而同露出失望的表情。

  超可惜,原來是死會了!

  「請問是什麼場合要穿的?」店長又問。失望歸失望,工作更重要。

  舶來品歎氣。「事實上,是我惹火了她,所以……」

  「道歉的禮物嗎?」店長硬吞下笑意。「那麼請問您知道她穿什麼尺寸嗎?」

  舶來品毫不遲疑的用下巴指指櫃檯那邊。「跟她一樣。」

  店長愣了一下,回頭。「小蕾,妳穿幾號的?」

  「請告訴那位超級不受本店歡迎的客人,」沒見到人影,只聽到聲音從櫃檯後傳出來。「他老婆不是被他惹火,而是要跟他離婚,就算他把這整家店都買下來也沒用!」

  店長聽得又愣了,還沒搞清楚方蕾到底在說什麼,舶來品竟也回應過去了。

  「請問我要如何補救,我老婆才會打消離婚的念頭呢?」

  「你如何補救都沒用,她跟你離婚離定了!」聲音繼續從櫃檯後傳出來。

  「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嗎?」

  「對,不用在那邊肖想了!」

  「但她說她愛我,不可能不給我一點機會。」

  「你也說你愛她,可是你卻連答應她的事都無法做到,還隱瞞了她那種可怕的事,憑什麼要求她給你機會?」

  「起碼也該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一個優雅地卓立於店中,一個躲在櫃檯後只冒出幾根頭髮,誰也看不見誰,卻你來我往說得好不熱烈。

  店中所有人都跟著他們的對話左右來回看,起初是困惑,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愈往下聽就愈有門兒,愈往下聽就愈有味兒,直至聽到「男主角」要求解釋的機會,大家頓時了悟。

  八成是吵架的夫妻,而且「女主角」還那麼年輕,多半是新婚,搞不好還在蜜月期呢!

  於是,每個人都繼續保持最高品質的靜悄悄,默默欣賞這幕現場播出的表演,不敢出聲打擾他們的「情話綿綿」——女孩子對這種肥皂劇最感興趣了,雖然劇情很老套,但比看電視劇有臨場感,刺激多了。

  「憑·什·麼?」

  「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孩子?

  「咦?」大家瞪住男主角,異口同聲驚呼。

  劇情升級了:原來他們連孩子都有了!

  方蕾終於探出臉來,「不要臉,竟敢把孩子扯進來!」她怒罵。

  舶來品歎息。「那是我們的孩子呀!」

  「我的孩子!」方蕾憤慨的跳出來保護自己的擁有權。「靳文彥,別想跟我搶孩子,等我們離婚之後,你大可立刻和我大姊結婚,要她替你多生幾個,至於芙安娜和亞伯特,他們是我的孩子,跟你無關!」

  她大姊?

  「耶?」所有人又同時轉過去盯住女主角,發出更驚訝的呼聲。

  原來她大姊是第三者?

  難怪她要離婚。

  「小蕾,我不知道妳是如何想的,」靳文彥緩緩走向櫃檯,「但我可以保證,一切都是誤會。」

  大家再轉回去瞪住男主角:真的是誤會嗎?

  「誰信你!」方蕾嗤之以鼻的撇開臉。

  「我發誓,我對妳大姊真的沒有任何不良念頭!」

  「是喔,我還是英國女皇呢!」

  「小蕾,請相信我,只要妳給我機會解釋,妳就會明白我並沒有違背答應妳的事,所以……」他站定在她面前,藍瞳深深俯視她,帶著隱隱的央求。「請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大家又一起回過來盯住女主角:對嘛,對嘛,起碼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嘛!

  方蕾咬住下唇,遲疑地仰起眸子,猶豫地注視靳文彥片刻,忽地一把捉住他的手,轉身快步走向後面的倉庫。

  雖然在三分鐘之前,她仍舊鐵了心非離婚不可,也不打算聽他任何解釋。

  但此刻,見他不僅急得忘了到台灣必定戴上黑色隱形眼鏡的習慣,尤其他是個極為注重隱私的人,其實他可以等她回家之後再設法說服她,可是他卻如此迫切地想要立刻見到她,不但沒有耐心在家裡等她,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公開兩人之間的私事進行隔空喊話,可見對於這件事,他是不顧一切的想要即刻解決,這樣的他看上去……

  有點可憐。

  於是,她心軟了,不過她依然沒有改變決定,只不過要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好讓他徹底死心罷了。

  想讓她打消離婚的決定?

  下輩子吧!

  因此她才匆匆帶他離開,打算找個隱密的地方讓他解釋,但他們這樣瀟灑的一退場,頓時傻住了一片眼,店中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哭笑不得。

  現在是怎樣?廣告時間?

  大家期望「女主角」給「男主角」一個解釋的機會,是要「男主角」解釋給觀眾們看戲,他們竟然拍拍屁股就走人了,那觀眾們還看什麼?

  可惡,那明明是最精采的部分說!




  倉庫裡的空間並不大,不過他們也不需要太多空間,方蕾坐在木箱子上,雙臂環住曲起來靠在胸前的腿,用等待的目光望住靳文彥。

  說吧!

  靳文彥脫下大衣隨手扔到一旁的架子上,然後坐到她身旁,掏出煙來點燃,吸了好幾口後,他側過藍眸來望定她。

  他沒有碰她,因為他知道在他尚未解釋清楚之前,她不會讓他碰她。

  「在我出差前兩天,妳大姊他們終於找到我在哪裡上班了,如同我們先前所預料,妳大伯、二伯很快就向我提出幫助他們進入珠寶業這一行的要求。我並沒有忘記答應過妳的事,但妳知道我的個性,盡我所能幫助親戚是我的責任,我沒有辦法一點機會也不給的斷然拒絕他們,所以我決定……」

  「幫他們!」方蕾恨恨道。

  「不,」靳文彥搖頭否認。「我決定使用另一種比較委婉的方式來讓他們瞭解,我會盡力幫助他們,但不是以他們希望的做法,而是以妳所說的,腳踏實地的做法,我想這應該不違背妳的本意吧?」

  或許是,但……

  「你打算用哪種『比較委婉』的方式?」寫明信片通知他們?還是伊媚兒?

  靳文彥又吸了兩口煙。

  「我要他們回美國等我,在我澳洲的工作結束之後,我會去找他們,把他們介紹給雙蕾分公司的業務經理,剩下的就要由他們自己來。當然,我會特別交代分公司總經理,不管是誰,即便是我的親戚,都不允許任何特殊待遇……」

  「可是一旦大伯他們知道得不到任何特權,」方蕾脫口道:「他們一定會再去找你呀!」

  「沒錯,他們一定會再來找我,屆時我會告訴他們,公私分明是我的原則,否則我很難對公司其他股東交代。自然,他們不會輕易放棄,必定會繼續抗爭,要求多少給他們一點特別待遇……」

  「何止抗爭,」方蕾喃喃咕噥。「他們會無所不用其極的逼迫你按照他們的話做,軟硬兼施,不擇手段達到目的是他們的原則。」

  靳文彥淡然一哂。「也許吧,但雙蕾畢竟不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不能任由我愛給誰特權就給誰特權,否則公司早晚會被我這種自私的做法拖垮。這雖然是說給他們聽的理由,但也是事實……」

  他拉起一腿,側身面對她。「一旦我開了先例賦予某些人特權,祖母家族那邊的人必定會強烈抗議。即使他們無權將我拉下現在的位置,但他們必然會要求更大的特權——因為他們是股東,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方蕾歪著腦袋注視他。「看來做老大並不好玩。」

  「何止不好玩,」靳文彥深深歎息。「根本就不是人幹的!」

  方蕾噗哧失笑,旋又收回笑容。「那你還要干!」

  靳文彥苦笑。「我是身不由己呀!」

  「讓給小弟去過癮嘛!」小弟升級做老大,不信他不願意。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靳文彥無奈地說。

  「換句話說,你還得繼續幹下去?」方蕾不情願地嘟囔。

  「小蕾,妳應該能瞭解,」透著祈求諒解的藍眸深深凝住她,「我不繼續下去不行啊!」靳文彥歎道。

  方蕾低眸沈默片刻。

  「好吧,反正你是躲在門後的幕後老大,也幹了這麼久了,只要不會影響我們的生活,那也無所謂啦!可是另一件麻煩就,嗯哼……」

  她兩眼瞅著他,沒有再說下去,即使如此,靳文彥也能猜出下文是什麼。

  「我知道。」他輕歎,「其實我也沒有料到會變成如今這種狀況,都這麼多年了,埃蒙特也很喜歡那種特殊身份所帶來的表面風光,我以為他一定會好好珍惜,沒想到他……」他無奈搖頭。「他實在太亂來了!」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方蕾氣嘟嘟地問:「我以為你不會再瞞著我任何事了說!」

  靳文彥靜默了會兒。

  「要聽實話?」

  「廢話!」

  「……我不敢告訴妳。」

  方蕾有點意外。「不敢?」是她會吃人還是怎樣?

  「我在雙蕾的幕後身份,妳已經接受得相當勉強了,如果再告訴妳這件事……」靳文彥苦笑。「我實在不敢想像妳會有何種反應?」

  「可是你早晚要告訴我的呀!」唇瓣噘得半天高,方蕾大聲抗議。

  「我知道,但我想盡可能拖到最後一刻,或許這種想法很鴕鳥,」靳文彥苦笑更深。「不過我是真的很不願意去面對妳可能會出現的怒氣,才會一拖再拖拖到現苔,結果反而弄巧成拙,我也很後悔。」

  「面對那種事是很討厭,可是我更討厭你瞞著我不說呀!」方蕾更拉大嗓門抱怨。「可惡,我是你老婆耶,小事還無所謂,可是那兩件大事居然都不是你自己告訴我的,而是經由別人口中得知,那真的很窩囊耶!」

  「對不起。」靳文彥低聲下氣的道歉。

  「如果是你自己告訴我的,就算我會不高興,但也不會這麼生氣啊!」方蕾還是很不滿,不想輕易原諒他。「這種感覺就像是老公有小老婆,大老婆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而且都是從別人口中知道的,換了是你,你又有何感想?」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靳文彥一邊繼續道歉,一邊偷偷摸摸的把手臂放到她肩上去,見她沒有抗拒,他悄悄鬆了口氣,手臂使力環住她。「我以後絕不會再瞞著妳任何事了,我發誓!」

  「還不只是那樣呢,一想到以後的生活……」說到這,方蕾突然洩氣起來,抱頭呻吟。「Gee,我簡直下敢想像,搞不好還會上報紙呢!」

  「……一定會!」靳文彥不敢再隱瞞她。

  「上帝!」方蕾更大聲呻吟。

  「歐洲各國都會。」

  「耶穌!」

  「美國、澳洲大半也會。」

  「……我想吐血!」

  「還有亞洲。」

  「……殺了我吧!」

  「另外,電視報導也……」

  「老公。」

  「嗯?」

  「我們還是離婚吧!」

  「……」

引言 使用道具
潔寧
勳爵士 | 2011-6-15 22:13:16

第六章   

  童話故事中,王子與公主的故事總是終止在美麗的婚禮上,而末尾也總是用一句「從此後,他們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來做結束,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不,不一定是,因為……

  當方蕾和靳文彥一起回到家裡時,方媽媽見他們兩人手牽手,當即明白靳文彥已度過難關了,但方蕾仍抹著一臉大便臭得要死,方媽媽又猜想兩人之間仍有些不容易解決的問題。

  於是,她招招手將他們叫進書房裡,準備為他們上一課「老人言」。

  「你們先坐下吧!」

  三人分別落坐,趙阿姨好意送來一壺茶又出去,方媽媽端詳小夫妻倆片刻。

  「還打算離婚嗎?」

  方蕾斜眼向靳文彥瞥去一眼,後者無奈苦笑。

  「我還在考慮。」方蕾坦承道。

  「為什麼?」

  「因為我只想做一個平凡的人。」

  方媽媽瞭解的點點頭,又思索半晌。

  「那麼,我想先問問妳,小蕾,雖然你們是相親結婚的,但在婚前,妳喜歡他嗎?」

  「喜歡啊!」方蕾很大方的承認了。

  「愛他嗎?」

  「還不到那種程度吧!」

  「妳有想要認真經營這樁婚姻嗎?」

  「那當然。」

  方媽媽頷首,再轉注靳文彥。

  「那麼你呢?婚前你喜歡她嗎?」

  「喜歡。」

  「愛她嗎?」

  「不確定。」

  「是嗎?」方媽媽有點驚異,沒想到在婚前,女婿對女兒的感情竟已比女兒對他的感情更深了。「那麼,你有想要認真經營這樁婚姻嗎?」

  「自然想。」

  「換句話說,你們是婚後才開始戀愛的。」方媽媽慢條斯理地說。

  「沒錯,沒錯,我們是婚後才開始戀愛的!」方蕾連聲同意。

  「由於你們彼此都喜歡對方,自然會希望對方也能夠喜歡自己,更因為你們雙方都有心要經營好這樁婚姻,所以你們都願意盡己所能去相互體諒、相互配合,希望對方能夠因此而喜歡自己,更希望彼此能擁有一段美好的婚姻。而你們也果真達到了這個目標,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因為許多夫妻都做不到這點。不過……」

  說到這裡,方媽媽的目光定在方蕾臉上。

  「從你們彼此坦承自己愛上對方的那一刻開始,一切就開始走調了。尤其是妳,小蕾……」

  「我?」她以為媽媽應該會幫她,沒想到媽媽卻第一個點名到她頭上來批判。

  「對,就是妳,妳自己好好想想,」方媽媽的口氣極為嚴厲。「當妳不知道文彥是否喜歡妳的時候,妳是否下意識不敢要求文彥太多,也會盡妳所能去體諒配合對方,努力想要塑造出最完美的感情來……」

  「那是當然,不然我們一東一西兩個陌生人在一起,不盡量配合對方,哪有辦法繼續生活下去!」方蕾得意的說,自覺自己這麼年輕就能懂得這些道理實在很了不起。

  沒想到方媽媽還有下文,而且下文才是重點。

  「可是一旦你們把愛說出口之後,妳的想法就自然而然改變了……」她朝靳文彥瞥去一眼。「因為文彥愛妳,妳對他的要求大幅度膨脹,對他的期待指數直線上升;因為文彥愛妳,妳就認為他必須為妳做得更多,必須一切都要依從妳;因為文彥愛妳,妳就不再為他多方設想,不再盡妳所能去體諒他……」

  「人家哪有那樣!」方蕾不服氣的否認。

  「沒有嗎?」方媽媽哼了哼。「妳自己認真想想看,若是在一年前,當妳還不知道他愛妳的時候,這件事就爆發出來了,那時候妳會如何應付這種狀況?」

  「我……」

  「不要隨便回答我!」方媽媽怒斥。「先給我仔細想清楚後再回答我!」

  從沒見過媽媽發威,方蕾不禁嚇了一跳,旋即嘟起了嘴,不甘心的嘟嘟囔囔。

  「好嘛,好嘛,想就想嘛,幹嘛那麼凶嘛!」然後,她開始認真思索。

  靳文彥想要說什麼,方媽媽擺起手勢示意他暫時不要開口,他只好閉緊嘴巴等待。

  半晌過後,方蕾的表情開始出現異樣,偶爾偷覷靳文彥一下,再低頭繼續沈思,抓抓脖子,又偷瞄一眼,再把頭垂得更低,繼續思考,這樣重複幾次後,她不再偷看他,臉也沒有擡起來,也不吭聲。

  見狀,方媽媽當即明白她已經得到答案了。「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那麼,回答我吧!」

  遲疑一下,方蕾才悄悄擡眼,尷尬的咧咧嘴。

  「如果是在一年前知道這件事,我會像剛被拐到比利時那樣,跟他撒撒嬌的發頓脾氣後就算了,然後像在適應比利時的生活那樣盡全力去適應新的身份。」

  「妳會抱怨嗎?」

  「不會。」

  「那為什麼現在的反應會如此不同?」

  方蕾歎氣,硬著頭皮說出實話,「因為他愛我,所以我下意識認為他應該為我做更多;因為他愛我,所以我希望他一切都能依從我;因為他愛我,所以我變得自私又任性了!」

  「那麼,妳是真的想跟他離婚嗎?」

  方蕾搖頭。「不是,因為他愛我,所以我有恃無恐,認為他絕不會和我離婚,我才敢說要離婚,其實只是想逼他一切都聽我的。」

  「很好。」方媽媽點點頭。「現在,妳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吧?」

  方蕾又咧咧嘴,將慚愧的目光移向靳文彥那邊。「對不起,老公,我想我是太得意忘形了,我保證一定會好好反省這次的任性行為,不會再讓你為難了!」

  「不,是我該說對不起。」靳文彥溫柔地將她攬入懷裡。「記得妳曾說過最憎恨妳大伯、二伯那種汲汲於名利的生活態度,那使得人心愈來愈醜陋,所以妳希望過那種遠離名與利的平凡生活,偏偏我帶給妳的不是名就是利,妳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那都不是你願意的,我明白,雖然不喜歡,可是我會盡力去適應。」方蕾瞭解的安慰他。「只要適應了、習慣了,我想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謝謝妳。」他唇瓣貼在她額上,低喃。

  方蕾裝個鬼臉。「只要你不再瞞著我其他事就好了。」

  「我發誓,不會了!」靳文彥慎重的許下承諾。

  「最好是。」方蕾也板著臉回應他,旋即噗哧失笑。

  然後,兩人相對而笑,他的目光溫柔,她的眼神依戀,所有的誤解與怨懟都融化了,他們依然是原來那對溫馨的夫妻,凡事體諒、凡事配合的夫妻。

  然而方媽媽還是不滿意。

  「文彥。」

  「媽?」

  「你也有不好的地方。」

  「我?」靳文彥瞄一下方蕾。「嗯,我知道,我……」

  「不,不是你想的那些。」方媽媽搖頭打斷他的招供。

  「不是嗎?」靳文彥有點困惑。「那麼是……」

  「你的錯在於……」方媽媽的視線移到方蕾身上。「你太寵小蕾了,當然,你寵她是因為你愛她,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又何嘗不是因為你仍把她看作是當年你所娶的那個不滿十七歲的幼稚女孩,而事實上,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過完年她都二十二歲了,也許跟你比起來,她確實還不夠成熟,但她已經是個成年女人了,這點,你並沒有充分意識到。」

  靳文彥又瞥一下方蕾,蹙眉沈思,無語。

  「女人跟男人一樣,」方媽媽語重心長的又說:「你對待她像個小孩子,她就會永遠保持在小孩子的階段;你對待她像個大人,她才會成長為大人。在我來看,小蕾已經長大了,但由於你仍然像寵孩子一樣的寵她,所以她有某些部分總是長不大,這點你一定要瞭解,她已經是個女人,你想寵她就必須像寵女人一樣的寵她,不然她永遠沒辦法完全成長,你懂嗎?」

  起初,靳文彥聽得似懂非懂,但突然間,他想到方蕾曾說過無論他如何寵她,她依然感受不到身為女人的驕傲,難道原因就在這裡嗎?

  「我想……」他若有所悟的低喃。「我應該懂了。」

  「那就好。」方媽媽綻開寬慰的笑容。「你們要記住,男女之間有愛就夠了,但夫妻之間包含的更多,要維持婚姻比維持愛情更困難,千萬不要以為只要有愛就能夠維持一段婚姻,婚前可以專心一意去愛得要死要活,因為他們只要煩惱愛不愛的問題就夠了,可是……」

  她拍拍方蕾與靳文彥交握的手。

  「你們應該已經瞭解到,夫妻之間不只要擔心愛不愛的問題,還有許許多多更複雜的問題,婚後如果不懂得要努力體諒對方來維持婚姻,再相愛的男女照樣會一拍兩散。所謂因瞭解而分離,說白一點,其實是瞭解到兩人之間無法互相配合彼此,因此不得不分開。所以……」

  收回手,她眼神異常嚴肅的注定他們。

  「倘若你們真心想要維持這段婚姻,務必要記住我的話,盡全力去體諒對方、配合對方,在要求對方之前先要求自己,瞭解讓步並不是犧牲,有付出才能得到,你們必須切實做到這些,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那一天為止,那麼,你們必定能擁有最美好的婚姻……」

  她頓了頓。「要牢牢記住,能夠持續到最後一刻的才是真正的愛情!」

  「記住了,媽,我發誓不會再得意忘形了,」方蕾認真的承諾道:「我會珍惜這份愛,還有這段婚姻!」

  靳文彥看看方蕾,再看回方媽媽。「謝謝妳,媽。」

  「不需要謝,這是我身為母親該盡的責任,更何況……」方媽媽慈愛的撫摸方蕾的頭髮。「小蕾,我很抱歉,妳爸爸還在世時,我和妳爸爸都比較疼愛小珊,不太關心妳;妳爸爸去世後,我又把一切怪到妳身上,其實妳根本沒錯……」

  她愧疚的輕輕歎息。

  「即使如此,妳依然記掛著我,在我最痛苦、最困難的時候,我向所有人求救,唯獨沒有通知妳,但最後卻只有妳和文彥盡心盡力來幫助我,讓我有機會開創新的人生,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們能夠得到幸福,這是我私心的盼望,也願意為此付出一切……」

  「不要這麼說啊,媽媽,」聽著聽著,方蕾不由心頭有點酸酸的。「不管怎樣妳總是我媽媽,再說,如果不是妳的幫忙,我也不可能和奧文結婚,光是這一點,媽媽,夠了,妳給我的已經夠多了!」

  方媽媽的眼眶也紅了。「那麼,答應我,你們一定要幸福,永遠。」

  方蕾與靳文彥相對一眼,「會的,我們一定會的!」兩人異口同聲說。

  幸福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由夫妻雙方的努力堆砌而來,既然如此,他們只要用盡全心去付出努力,相信幸福就會掌握在他們手中了。

  王子與公主也是要付出努力才能得到幸福的。




  與比利時的冬天比起來,台北的冬天算不得冷,兩個人摟在一起恰好夠暖和到心裡頭去。

  「你知道大家都在看你嗎?」

  「很難不知道。」

  察覺到靳文彥的語氣有點無奈,方蕾不禁失笑,「所以說被你這種男人愛上實在很難不得意,畢竟我是女人,女人總是虛榮的!」環住他腰部的手臂更使力抱緊,彷彿怕被人搶似的。

  「你的黑色隱形眼鏡呢?」

  「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走在人潮洶湧、熙攘熱鬧的饒河街夜市裡,所有經過他們的人都會慢下腳步,並用驚歎的、羨慕的眼神向他們行注目禮,都定過去大老遠了還要回過頭來盯著看,還有人差點撞到攤子上去。

  「忘在比利時家裡了嗎?」

  靳文彥原想隨口說「也許是」,但轉念一想,旋又改變主意決定說老實話。

  「不,是我趕來這裡太匆忙了,應該是掉在柏斯的飯店房間裡。」

  果然,方蕾的眸子亮晶晶的閃爍起來,嘴角輕輕勾出嫵媚的唇線。

  「是嗎?你這麼急嗎?」

  「不,我不是急,我是驚慌失措!」靳文彥勾起苦笑。「柏斯的協調會議十分重要,但我甚至等不及克裡斯趕去接手,便匆匆忙忙丟下會議趕來台灣了!」

  「對不起。」

  聽出方蕾的言不由衷,靳文彥不覺疑惑地俯眸看她,赫然發現她居然笑得十分愉快,向來開朗爽直得不太像女孩子的她,此刻竟顯得格外有女人味,那眼神、那笑紋,透著濃濃的嬌媚,迷人極了。

  頓時,他又多領悟幾分嶽母的告誡。

  所謂寵女人,就是盡量滿足女人的願望,一般來講,多半是在名利物質方面的滿足,但對方蕾而言,她不喜歡名,對利也沒興趣,更不需要他像寵愛女兒一樣的寵愛她,她唯一在意的是丈夫對她的心意,他只要稍微表露一點自己有多麼在乎她,她就會心滿意足的宛如得到了全世界。

  難怪她說喜歡看他為她失控,因為那代表他在乎她在乎到控制不了自己。

  偏偏他生性內斂,不喜歡隨意流露出感情,他的溫文自製是他最大的優點,卻也是她的女人部分對他最感失望的地方,他的缺乏熱情必定傷害到了她某部分纖細的感情,但由於他們是相親結婚的,因此她只能默默隱忍下來。

  直至紐約那回的失控,他的憤怒、他的衝動,總算讓她感受到他對她的心意,使她初次品嚐到身為女人的驕傲。

  對她來講,這四年多的等待一定相當漫長,可是她一直那麼有耐心的等待著,好不容易得到他一次失控、兩句愛語,但之後,他再也沒有其他露骨的表示了,難怪她會生氣、會任性,一切都只為逼他表現出更多心意,他卻始終懵懂不覺。

  直到今天,他們結婚即將滿五年的此時此刻,他才真正瞭解到自己過去有多麼讓她失望,他是個好丈夫,稱職的父親,成功的男人,卻是個徹底失敗的情人。

  想到這裡,他不覺使力抱緊了她。

  「小蕾。」

  「嗯?」

  「我愛妳。」

  「呃?」

  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擁擠又毫無氣氛的夜市街道中說出這種浪漫的話,方蕾不禁訝異的仰起臉兒,想看看他是哪裡不對了,但她甚至沒機會看清楚他的臉,他的嘴便覆下來揉上她的唇。

  就在這裡,台北東區最熱鬧的夜市內,摩肩接踵的人潮中,眾目睽睽之下,他熱情的吻住她,不在乎有多少人在看,也不在意有多少驚歎聲,甚至有人在拍照。

  他忘我的吻著她,彷彿這是他們生命中最後一吻。

  幸好台灣已經相當開放,不至於因此就有人大驚小怪跑去叫警察來取締,不然大家一起到警察局去親熱給警察伯伯評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放開她,但仍深深凝住她嫣紅的臉兒。

  「我愛妳。」他沙啞的呢喃。

  「我也愛你。」聲落,她已害羞的躲進他懷裡去了。

  靳文彥有點驚奇,結婚近五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方蕾流露出如此柔橈動人的嬌羞姿態,使他再次品味到心動的震盪。

  「小蕾,妳在害羞嗎?」

  廢話!

  這裡若是外國也就罷了,洋人親吻比吃口香糖更隨興,大人小孩一起來,走在馬路上處處可見,看到眼睛都麻痺了,在那種環境裡,臉皮薄這種事是不存在的,除非出糗,不然是看不見誰會臉紅的。

  但,老天,這裡是台灣耶,想看限制級表演就得上電影院,或者回家鎖在房間裡偷看R片,而他們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中表演親親,還當場說「我愛你」這種高級對子即使他們說的是荷蘭語,只有他們自己聽得懂。

  唉唉唉,住在國外四年多,她真的墮落了!

  「我們去吃肉羹!」

  在四周數不清的曖昧笑臉中,方蕾赧紅著臉,硬扯著靳文彥匆匆逃離犯罪現場,靳文彥不禁泛起有趣的笑。

  嶽母大人說得沒錯,女人就要用寵女人的方式去寵,這效果可真大呀!




  隔兩天再到服飾店裡,恰好碰上嬌嬌女又在那裡潑婦罵店,身邊果然跟著兩個相當正點的男孩子,不過再怎麼正點也比不上靳文彥出色,那位嬌嬌女再次自動關機,張著嘴連話也不會說了。

  「小蕾?」店長用詢問的眼神望著靳文彥。「他是……」

  「我老公。」方蕾笑吟吟地挽緊了靳文彥的手臂。

  果然。「吵架?」

  方蕾吐了吐舌頭。「是我太任性。」

  「猜想得到。」店長滿眼羨慕的上下打量靳文彥,俊逸的五官,溫文爾雅的氣質,貴族紳士的風範,愈看愈教人嫉妒。「可惡,這麼優質的老公,妳還跟他吵架給我們看,想引起公憤嗎?」

  方蕾又裝了個鬼臉。「我們是相親結婚的哦!」

  「相親?」店長不可思議的驚呼。「是誰介紹的,快告訴我,我也要請她幫我介紹!」

  「不可能啦!」方蕾哈哈大笑。「他是替他表哥來相親的,結果……」

  「他自己看中意妳了?」

  方蕾仰起眸子和靳文彥相對,又笑了。「他表哥氣得半死呢!」

  記得當姨婆知道她是和他結婚時,還特地打電話到比利時去大罵他搶了表哥的女人。

  簡直鬼扯,誰是那只「甘迺迪」的女人呀!

  店長眨了幾下眼,忽爾附耳低問:「他是混血兒?」

  「對,台灣混比利時。」

  「歐洲那個比利時?」

  方蕾頷首,「而且啊……」她壓低聲音。「他是比利時親王哦!」

  「親王?」店長驚叫。「唬爛我!」

  「不唬爛妳,」方蕾笑咪咪地搖搖頭。「我就是因為這件事跟他吵架的。」

  「為什麼?」

  「那還用問,做王妃很麻煩的耶,得應酬許多無聊的社交聚會呢!不過……」

  話突然中斷,因為靳文彥正徐徐抽出被她挽住的手臂,反手環住她的肩,並俯下深邃的藍眸溫柔地凝視她,她嫣然一笑,兩手改而環上他腰際。

  「既然我是他老婆,一定會努力去適應,我相信很快就能習慣了。」

  悄悄地,他的唇落下來貼上她的額。「我愛妳。」

  他說的依然是荷蘭語,但方蕾仍不由自主的漾紅了臉兒。

  見狀,店長好奇地脫口問:「他說什麼?」

  方蕾雙頰更赧,「他說荷蘭語。」隨便打混過去,旋即轉開話題。「呃,我們大約明後天就要回去了,先來跟妳們說一聲再見,下回來台灣,我一定會再來看妳們。Bye!」

  為免店長追問,話一說完,她便分別向其他兩位店員道別,隨即匆匆落跑。

  不意才剛踏出店門口,她就被靳文彥扯住了腳步,困惑地擡起臉兒想問他為什麼停下來,卻再一次來不及開口便被他霸去了唇瓣。

  這回,熱情的愛吻更是熾烈得教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兒,台北東區最熱鬧的高級消費區,人車熱絡的大馬路旁,靳文彥態意地吻得她昏天黑地,也不怕引起連環車禍,待他放開她後,她還暈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My  God!」她捂著自己的唇,驚歎。

  然後,隔著玻璃落地窗,她朝店裡目瞪口呆的店長等人揮揮手,旋即與靳文彥相依相偎離去,嫣紅的雙頰神采飛揚,閃亮的瞳眸流轉著甜蜜與喜悅,她渾身都洋溢著幸福的光采。

  平平淡淡度過近五年婚姻生活,不知不覺中,他們相愛了,但直到現在,他們才開始品嚐戀愛的鮮美滋味。

  她不知道靳文彥為何改變了,在過去,他絕不可能做出這種當街親親老婆交換口水的事,更不可能表現得如此熱情,也不可能不時脫口說出那三個奇妙的字眼,那個人太內斂、太自製了。

  但現在,他改變了,也許是受媽媽的「忠言」影響,也或許是他自己突然想通了,她不知道,也不打算追問他,無論為何,她都不在意,重要的不是原因,而是結果。

  不要名,不要利,不要珠寶首飾,不要美服華宅,她要的就是這份令人神魂顛倒的心醉。

  現在,她終於得到了!




  「外婆,芙安娜可不可以吃巧克力?」

  「先吃飽飯再吃巧克力好不好?」

  「可是人家想先吃巧克力嘛!」

  晚餐前,芙安娜又使出舉世無雙、霹靂無敵、天下第一噁心的嗲聲撒賴,聽得方媽媽一陣哆嗦,有點承受不起這種超高層級的肉麻聲音,腦袋裡有幾根筋面臨繃斷邊緣。

  「妳弟弟亞伯特並沒有說要先吃巧克力喲!」

  「他是笨蛋,我不是!」

  「怎麼可以說弟弟是笨蛋呢?」

  「他連話都不會說!」芙安娜指出事實。

  「他還小啊!」方媽媽啼笑皆非。

  「他也不會自己上廁所!」另一個笨蛋的證明。

  「再過兩年就會了。」總之,他還小。

  「他不會自己吃飯。」

  「他會自己吃餅乾了。」

  「……不管嘛,不管嘛,人家要先吃巧克力嘛!」

  居然耍賴!

  「那妳先去問媽咪可不可以。」老人家缺乏戰鬥力,還是交給年輕人自己去打個妳死我活吧!

  「不要,媽咪一定說不可以!」

  「但是……」

  才兩個字,芙安娜飛起來了,五秒後,小小身子飛揚著蕾絲蓬蓬裙落入靳文彥懷裡,方蕾拍拍手。

  「為免這小鬼又說我欺負她,喏,老公,交給你搞定!」

  靳文彥呆了呆,低頭看女兒滿眼哀怨,嫣紅的小嘴兒嘟得半天高,他不禁歎了口氣,把女兒移到旁邊座位上,準備跟她講道理,來個良性溝通。

  「芙安娜,爸爸說過很多次了不是嗎?吃飯前不可以吃零食。」

  「為什麼?」

  「先吃巧克力就吃不下飯了呀!」

  「那爸爸為什麼可以先吃煙?」

  靳文彥看看手上的煙,哭笑不得。「爸爸沒有吃煙,」他的煙癮還不到那種程度吧?「是抽煙。」

  「那芙安娜也抽巧克力好了!」大人做什麼,她也做什麼,這總行了吧?

  方蕾失笑,靳文彥大大歎了口氣,把煙撚熄。

  「好,妳要先吃巧克力也可以,不過先說好,要是吃過巧克力後吃不下飯,以後就不準再吃巧克力了喲!」

  不準再吃巧克力?

  「今天?」芙安娜忐忑的瞅著父親。

  「不,」靳文彥搖頭。「以後都不可以了!」

  「以後都不可以了?」芙安娜驚恐的尖叫。

  「對。」靳文彥重重點頭。

  小臉兒頓時崩潰下來,彷彿剛出烤箱就塌下去的泡芙,芙安娜咬著手指頭考慮半天。

  「好嘛,芙安娜先吃飯嘛!」

  「嗯,爸爸就知道芙安娜最乖了。」

  「可是暑假時,媽咪要帶芙安娜去騎馬喔!」

  喂喂喂,他們父女倆對決,幹嘛扯到她身上來?

  「才不要,帶妳去我就沒辦法騎了!」方蕾一口否決。

  「媽咪可以回家騎爸爸呀!」芙安娜咧著天真又無辜的笑臉。「叔叔說的,雖然都是在原地跑,可是媽咪愛騎多久就騎多久,還可以用鞭子抽爸爸,也不會摔下來屁屁痛痛喔!」

  霎時間,方蕾和靳文彥尷尬的想當場把寶貝女兒的嘴巴縫起來,可是還來不及拿針線,芙安娜又困惑的加問一句。

  「可是,爸爸,為什麼你都在原地跑呢?是不是媽咪太重了,你跑不動?」

  「胡扯!」方蕾立刻忘了要拿針線,衝口而出反駁。「媽咪才不重!」太重這種詞對女人而言是最大的禁忌,即使是自己的女兒,也不容許她「誤會」。

  「那爸爸為什麼跑不動?」

  「因為……因為……」

  「啊,芙安娜知道了!」

  「妳知道?」

  「因為媽咪抽鞭子抽得不夠用力嘛!所以媽咪要用力抽鞭子,爸爸才會跑得又快又遠喔!」

  「……我寧願他在原地跑,他要是真的跑走了,我要騎誰?」

  話剛說完,方媽媽突然發出一聲奇怪的嗆咳,猛然起身。「對了,我還得炒個青菜!」語畢,匆匆逃入廚房裡。

  趙阿姨也跟著起身,「我去幫忙切青菜!」話落,也逃入廚房裡。

  小健也跳起來。「我……我去幫忙洗青菜!」

  一盤青菜要三個人「伺候」,這盤青菜真偉大!

  然後,廚房內霍然爆出一陣按捺不住的狂笑聲,方蕾也趴在餐桌上悶笑到整個人都在顫抖,沒辦法,整段對話實在太可笑了。

  靳文彥呻吟著扶住額頭,實在笑不出來。

  「我要親手殺了靳克彥!」

  「你不會。」

  「……對,我不會,但以後我會把應付姨婆的任務全都交給他,讓他好好發揮一下大嘴巴的才能!」

  聞言,方蕾更是爆笑得險些掛點。

  沒錯,對靳克彥而言,應付姨婆才是比死更恐怖的酷刑,這下子他不抓狂也不行了!

  所以說,熟睡的大貓最好還是不要吵醒它比較好。

引言 使用道具
潔寧
勳爵士 | 2011-6-15 22:14:23

第七章   

  由於澳洲的會議十分重要,靳克彥又頻頻打電話來「請教」老哥的意見,方蕾便勸老公趕回澳洲去主持會議。

  「……至於我,我會帶孩子回比利時,請祖母好好教我正式的禮儀。」

  「不!」

  「不?」方蕾驚訝的重複道:「為什麼?」

  靳文彥沒有立刻回答,慢吞吞的點了根煙,倚在窗傍望著外面攬眉沈思半晌,回過身來,看著方蕾替他整理衣物放入旅行袋。

  「祖母,她投降得太快了。」
  「是嗎?」方蕾停下整理衣物。「你是說她應該先跟我們戰鬥幾百回合,再來幾次談判,談不攏再繼續火並,直到某方彈盡援絕之後再投降?」

  「依祖母那種精明強悍的個性,的確應該如此。」靳文彥低沈地道:「老實說,起初我也十分高興祖母如此快就妥協了,這麼一來就可以省去很多和祖母對峙的麻煩,可是……」

  藍眸微微瞇起。「她原本說要替妳舉行一場宴會,後來卻取消了,理由是妳在元旦時就可以見到所有親戚,省略她的宴會,妳才能夠有更充裕的時間準備。之後便堅持要由她來為妳準備一切,禮服、髮式、首飾等等,她這種過度慇勤的態度反而使我心生懷疑,她不應該如此輕易認輸,所以我無法不懷疑她……」

  「有陰謀?」

  「九成九是。」靳文彥頷首道,又轉回去望著窗外。「我在猜想,她多半是打算讓妳在國王陛下面前失態,犯下不可原諒的錯誤,再強烈『建議』陛下逼迫我們離婚,同時請陛下在我離婚後為我和莉莉安主婚……」

  真聰明,有國王陛下出面,靳文彥確實很難拒絕。

  「可是亞伯特他……」

  「忘了我是如何繼承公司的嗎?」靳文彥漫步到床頭櫃,撚熄香煙。「只要經過所有董事同意,亞伯特的繼承權照樣不保。」

  「但你是最大的董事啊,只要你不同意,他們又能怎樣?」

  「也許祖母已經想到方法可以強迫我同意。

  「這樣啊……」方蕾默然片刻。「其實我並不在乎亞伯特能不能夠繼承雙蕾,事實上,對我來講,可以盡快擺脫這樁苦差事反而更好。不過一想到祖母那種卑鄙的做法,我就不想認輸。她要不擇手段逼我們離婚,我偏不離婚;她要不擇手段搶去亞伯特的繼承權,我偏不讓她如意,看她能怎樣?」

  靳文彥轉回身來,唇帶揶揄的笑。「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

  方蕾吐吐舌頭。「沒辦法,這是我的個性嘛!」

  靳文彥走向她,溫柔地攬她入懷。

  「我就愛妳這種個性,雖然是非清辨,對錯分明,但不重要的小事還是可以馬虎過去,並非不知變通的小頑固,然而一旦碰上妳覺得必須堅持的問題,不管對象是誰,妳絕不妥協,這種個性實在非常可愛。」

  「可愛?」方蕾皺皺鼻子,「大伯、二伯他們只覺得我這種個性可惡、可恨又可憎!」她語氣不平地咕噥。

  靳文彥莞爾,輕輕扶起她的下巴,「我愛妳。」他說,然後低頭吻住她的唇。
  那樣溫柔又細膩的吻,頓時把她心中所有的怨慰與不滿洗滌一空,待他的唇離開她時,她幾乎連剛剛在說什麼都忘了。

  「跟我一起到澳洲,我會找時間教妳正式的晉見禮儀。」

  「好,都聽你的。」

  不過當他們搭機到澳洲時,兩個孩子並沒有跟他們一起去,因為方媽媽與趙阿姨都捨不得那兩個孩子,於是要他們在回比利時之前再到台灣來接他們。

  方蕾樂得能暫時擺脫那個成天吵著要吃巧克力的小鬼,二話不說便同意了。

  「澳洲的會議結束之後,我也要跟你一起去美國嗎?」

  「當然。」

  「是嗎?嘿嘿嘿,那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大伯、二伯和大姊看見我和你在一起時,他們究竟會出現什麼樣的臉色呢?」

  綠色的?

  還是青色的?




  黑色的。

  靳文彥在澳洲開了十天會議,好不容易解決了原住民的問題,隨即趕到紐約,當方大伯、方二伯和方麗一見到靳文彥身邊竟然跟著方蕾,三張臉刷一下就黑成三支炒菜鍋底,方蕾見了差點爆笑出來。

  「妳為什麼在這裡?」方麗不但臉黑了,還尖銳的衝口而出質問她。

  「我又為什麼不能在這裡?」方蕾氣定神閒的反問回去。

  方麗窒了窒。「妳扔下孩子不管,太不負責任了!」

  「真是謝謝妳的『關心』,不過呢……」嘴角往兩旁拉開,方蕾扯出一副誇張的笑臉。「兩個小鬼都在媽那裡,媽要我回比利時之前再去接他們,早一分鐘都不行!」

  方麗暗暗咬一咬牙,旋即橫過眼去和方二伯相對數秒即移開,後者立刻明白她的暗示。

  他裝模作樣的咳了咳,「這也好,趁這機會妳和阿麗姊妹倆可以好好聊聊,至於我們男人也有我們男人的『工作』要處理。之後……」瞄一下方麗。「我和妳大伯也有事要和妳私底下談談。」

  超奸詐!

  明擺著就是要方麗先絆住她,好讓他們可以和靳文彥坐下來慢慢討論「正事」而不被「騷擾」;然後再輪到他們絆住她,使她無法妨礙方麗追求靳文彥的企圖。

  以他們的立場而言,還是讓方麗做奧文的妻子對他們比較有利。

  「好啊,我就先和大姊『聊聊』,」不過她也不怕他們耍詭計耍到她頭上來。「再和你們『談談』。」

  儘管來吧,看看是誰最狡猾!




  麗池飯店套房的起居室裡,方蕾姊妹相對而坐,中間是一份服務生剛送來的下午茶,方蕾姿態高雅的為兩人倒茶,一舉手一投足優美大方,無懈可擊。

  這是在澳洲特訓十天的成果,白天是靳克彥,夜晚是靳文彥,兄弟倆日夜不停的甩鞭子操練她:動作不夠標準,重來;姿態不夠優美,重來;步驟不夠熟練,重來;笑容不夠自然,重來;言語不夠謹慎,重來;眼神不夠端正,重來……

  她可不可以重新找個丈夫?

  「姊,飯店提供的下午茶很不錯吃喔,嘗嘗看吧!」

  「我不餓。」

  「隨便妳。」

  「……小蕾,妳真的不能把他讓給我嗎?」

  又來了,聽方麗那悲愴到極點的聲音,方蕾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自顧自取用三明治。

  「妳又為什麼一定要搶我的丈夫?」

  「我愛他呀!」

  「不,妳只愛妳自己。」

  「妳怎能這麼說!」

  「因為這是事實。」

  靜默片刻,方麗悄悄起身來到方蕾面前跪坐下來,把一張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的臉對準方蕾,還掛著兩管長江淚。如果不是早就清楚她的真面目,方蕾還真的會被她唬去,陪她一起哭倒自由女神。

  「幹嘛?」

  「妳就毫不顧念我們之間的姊妹情嗎?」方麗哭咽咽的哀聲問。

  姊妹情?

  在方麗心中根本沒有那種東西,還跟她要什麼姊妹情?

  「那妳呢?」方蕾淡漠地反問:「妳不也毫不顧念我們之間的姊妹情,硬要搶我的丈夫,這又該怎麼說?」

  方麗突然握住方蕾剛放下茶杯的手。

  「小蕾,求求妳可憐可憐我吧!」她哽咽著哀求。「爺爺、奶奶不能再照顧我了,嫁個丈夫偏偏碰上那種窩囊無用的男人,有孩子也不能生,現在我什麼也沒有了,只能自己靠自己,妳就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不能體諒我想找個可靠的男人來照顧我的心情嗎?」

  方蕾怔愣地望住方麗,目光是不可思議的,表情是啼笑皆非的。

  「姊,妳是不是忘了,我從十一歲開始就自己一個人生活,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但我還不是活下來了。而妳,姊,妳都快二十四歲了,一個成年大人又為何不能自己照顧自己?好吧,就算妳真的那麼懶,不想自己養活自己,起碼還有大伯、二伯、四叔和五叔在,妳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不,妳錯了……」方麗直搖頭。

  「我錯了?哪裡錯了?」

  「妳也很清楚,大伯、二伯現在一心在『開創』他們自己的新事業;而四叔的工廠是和朋友合夥開立的,不久前他的合夥人卷款逃到南美洲,工廠有八成無法繼續下去;至於五叔,他上班的公司倒閉了,下個月就要搬回台灣去,現在經濟如此不景氣,重新再找工作談何容易。瞧,他們都自顧不暇,哪裡有空照顧我呢?」

  方蕾愈聽愈驚訝,沒想到大家的狀況都不太好。

  「那妳就自己照顧自己嘛,我可以,小珊可以,妳當然也可以呀!」

  方麗可憐兮兮的抽抽鼻子。「我沒辦法。」

  「為什麼?」

  「我不像妳那麼堅強呀!」

  才怪!

  方蕾翻翻白眼。「這跟堅不堅強一點關係也扯不上好不好?我可以叫我老公幫妳找個輕鬆一點的工作,妳只要規規矩矩的上班,肯定可以養活自己的!」

  「工作?」方麗兩眼大睜,吃驚的瞪住方蕾。「妳要我工作?」

  「不然呢?請妳做女皇陛下?」方蕾嘲諷的反問。

  「我沒辦法工作!」方麗斷然道。

  「這又是為什麼?」

  「我不要看人家的臉色!」

  喔,天,這女人真是……

  「好吧,那妳回台灣吧,媽現在過得很好,妳在那邊可以閒閒做蛀蟲,愛怎麼爛就怎麼爛,這總可以了吧?」

  「那我的心呢?」方麗幽怨的瞅著方蕾。

  她的心?

  真奇怪,她還有心嗎?

  「怎樣?」

  「得不到我這輩子唯一的真愛,我會痛苦到死的!」

  這輩子唯一的真愛?

  某人在念詩嗎?

  「失去這輩子唯一的真愛,我也會痛苦到死!」某人可以念詩,她為什麼不可以?

  「但妳比我堅強,妳捱得住那種痛苦,我捱不住,我……我會活不下去的!」

  厲害,竟然用死來逼她!

  「不,妳絕不會活不下去,因為妳太愛妳自己了,妳才捨不得死呢!」

  方麗眼中忽地掠過一絲詭異的光芒。「如果我真的死給妳看呢?」

  「如果妳真的死了,我就相信;如果妳沒死,我敢肯定妳只是做做樣子,根本沒打算真死!因為……」方蕾淡淡一哂。「真的想死的人根本不會說出來!」

  詭計一再失敗,方麗目中驀而爆出陰鷙的怒氣,終於失去耐心了。

  「妳好狠!」

  「不,姊,是妳太狡猾。」方蕾漠然望著撕去假面具之後的方麗。「老實說,跟妳談過愈多次話,我愈覺得妳好可怕,就算我真的願意把奧文讓出去,我也不會讓給妳,因為跟妳在一起,奧文一定會很痛苦,他是個好男人,沒有義務要接收妳這種恐怖的女人!」

  「好!」方麗憤怒的跳起來。「既然妳無情,不能怪我無義,我發誓一定要不擇手段把他搶來!」

  她早就已經在不擇手段搶男人了!

  「隨便妳!」

  姊妹之間走到這樣已經算是正式撕破臉了,方蕾表面上很冷淡,其實心中仍難免有幾分遺憾、幾分傷感。

  畢竟,她們是親姊妹呀!




  傍晚時分,靳文彥和方大伯、二伯回來了。
  眼見方大伯、二伯滿臉興奮,方蕾就知道他們已經等不及要大展拳腳一番了,可惜晚上施展不了什麼拳腳,於是決定換他們來幫方麗搶男人。

  「我們有事跟阿蕾談談,阿麗,妳和艾默德一起去吃飯,吃過飯後再去看場電影或隨便走走,不要太快回來,我們……」方二伯瞟一下方蕾。「呃,會談很久,你們回來打擾到我們不太好。」

  方蕾翻了一下眼,沒說話。

  「既然要談很久,那就明天再談吧,」靳文彥溫和的駁回方二伯的安排。「我跟小蕾也有些迫切事項需要討論,還得跟總公司聯絡、處理公事,沒有時間出去吃飯看電影。」

  方二伯與方麗交換一下眼色,後者令人不易察覺的點了點頭:一天時間比一晚時間充裕得多,更好。

  「那就明天吧!」

  可惜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不夠精確,翌日一大早,當方大伯、二伯與方麗聯袂來找方蕾時,靳文彥也正好要出門處理公事,根本沒打算和方麗一起出去。

  「但我們昨天說好的呀!」方麗委屈的抗議。

  「不,我們昨天說好的是大伯、二伯要和小蕾談話,並沒有約定我要和妳一起出去。」靳文彥神情自若的糾正她的說法。「我也說過要處理公事,沒有時間出去吃飯看電影不是嗎?」

  「那我跟你一起去!」方麗脫口而出。

  靳文彥眉峰一皺。「很抱歉,我是要見分公司經理處理公事,妳在旁邊會帶給我很大的困擾。」

  「那……」方麗拿出最最哀憐的目光瞅住他。「你不能晚一天再處理嗎?」

  不等她說完,靳文彥就開始搖起頭來。

  「那是不可能的事,公私分明是我的處事原則,我從不讓兩者互為干擾。除非……」頓了頓。「我生平只有三次為了私事而丟下公事不管,其中有兩次分別是為了我的父母,在他們彌留之際,我完全不管公事,只守在他們病床邊直到最後一刻。另外一次是……」

  目光移向方蕾,唇畔泛起笑意,他的眼神分外溫柔。

  「半個月前,由於小蕾對我有些誤解,一氣之下帶著孩子跑回娘家,我只好丟下十分重要的會議,專程跑去向她解釋……」

  方蕾對他吐了一下舌頭,他笑容益深。

  「總之,除非已無心於公事,否則我絕不會為了私事而撇下公事。」
  話講得十分清楚,他只會為了方蕾而扔下公事不管,只因他為了方蕾已無心於公事。過去這種事他絕不會明白說出口,但現在他知道這是方蕾需要聽到的話,再不說出來就太愚蠢了,他可不想再來一次千里追妻。

  果然,方蕾聽得眉開眼笑,相反的,方麗恨得滿口牙幾乎咬碎了。

  可恨靳文彥對她向來無往不利的哀怨面具竟然無動於衷,一點反應都沒有,方蕾又已看穿她的真面目,根本不上她的當,致使她面臨無計可施的絕境,只好眼睜睜看著靳文彥離去。

  「可惡!」靳文彥一離開,方麗當即爆發出來。「都是妳害的!」

  她又怎樣了?

  她根本連半個字也沒吭呀!「我害妳什麼了?」方蕾哭笑不得。

  「妳為什麼不叫他陪我?」

  「他又不是牛郎,妳喊名,他就得轉到妳這台來!」

  「但我要他陪我!」

  「少哈了!」

  「我不管,妳非叫他陪我一天不可!」

  又在撒賴了,方量老是忘了沒有人能夠想要什麼就得到什麼。

  「懶得理妳!」方蕾嗤之以鼻的翻了一下眼。「大伯、二伯,我想你們也不是真有什麼事要和我談,不如你們去辦你們的事,而我呢,還要複習一些禮儀,所以就這樣散場吧,OK?」

  方大伯、二伯不但立刻同意,而且馬上轉身走人,順帶拖走方麗。

  「妳賴在這邊也沒用,我有更好的方法。」

  「什麼方法?」

  「走,回房再說!」

  他們說得很小聲,但方蕾還是聽見了,不過她並不在意,默默送他們出去,把門關上,背貼在門上笑開來。

  不管他們有什麼辦法都是白搭,因為……

  兩個鐘頭後,靳文彥悄悄回到飯店。

  「他們呢?」

  「大伯和二伯去鴻圖大展了,大姊去購物,大概是想買件性感的透明睡衣來誘惑你吧!」

  靳文彥低頭吻她一下,裝作沒聽見最後一句。

  「那我們可以走了?」
  「先回台灣?」

  「當然,聖誕節過後再回比利時。」

  「那小弟、小妹和小珊怎麼辦?」

  「露薏絲要帶小珊到米蘭參加朋友的聖誕派對,至於小弟,他早就在台灣等我們了。」

  「咦?真的?那我們快走吧!」

  於是,在方大伯、二伯和方麗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他們偷偷摸摸離開紐約飛到台灣去了。

  難怪方蕾都不擔心,男主角都下台了,女主角自己一個人還能有什麼搞頭?




  聖誕節過後,靳文彥一家人才回到比利時,祖母大人一見到他們,劈頭便橫眉豎目的先來上一段狂風暴雨,再來一場天崩地裂,只因為不管她想搞什麼鬼都來不及了。

  元旦,靳文彥正式頂上親王的頭銜偕同妻子晉見比利時國王,後者對王妃是平民並沒有特別表示什麼,因為洛朗王子的妻子也是平民。

  稍晚的宴會上,方蕾端莊高雅,落落大方,表現出無懈可擊的禮儀風範——鞭子總算不是白挨的,特別是她通曉多國語言,好幾位由於言語不通而被冷落一旁的貴賓,都在她的安撫下綻開愉快的笑容,使國王阿爾貝二世對她留下極佳的印象。

  「你的妻子是位相當慧黠快活的女性。」阿爾貝二世對親王如是說。

  「謝謝陛下的讚譽。」親王謙虛的道謝。

  「聽說她是語言系學生,不知她究竟懂得多少種語言?」

  「就我所知,她精通七國語言,大致上可應付的有四種,粗略懂得一些的有六種。」

  「不少嘛!」

  「她在語言方面的確相當有天分。」

  「那你最好列張單子給我,以後我就知道該安排你們到哪些國家出訪了!」

  親王偷偷在嘴裡呻吟了一下。「是,陛下。」

  宴會結束後,在回家途中,親王老老實實的把國王的話轉告妻子,王妃聽得直翻白眼。

  「我說,老公,你也未免太老實了一點吧,為什麼不少說一點呢?」

  「雖然沒有實權,但他仍是國王,我怎能欺騙他?」
  「就算真的騙他又怎樣?他又不能砍你頭!」

  「小蕾……」

  「好嘛,好嘛,可是我還要上課耶!」

  「我相信陛下會斟酌這點。」

  「好吧,反正都上了賊船,只好任你擺佈了。現在,老公,我想請問你,剛剛在宴會上那個老是纏著你的超級雙頻是怎麼一回事?」

  「……超級雙頻?」

  「超級平胸,洗衣板、飛機場,」王妃不耐煩的解釋。「隨便你說啦!」

  親王咳了一下,藏起笑意。「她是德國的遠房表妹,小時候我們在一起玩過一陣子,後來她父母帶她回德國,我們就沒再見過面了。剛剛她是在告訴我,她的丈夫為何沒有陪她來。」

  「那個長得很不錯的免持聽筒呢?」

  「……對不起,如果妳不介意,請解釋一下好嗎?」

  「長得很醜不是她的錯。」

  「咳咳,原來如此,那麼免持聽筒又是什麼?」

  「老是自言自語嘛!」

  「我想我知道妳在說誰了,」親王抿起唇,再也掩不住笑容。「她是瑪蒂爾王妃的親戚,瑪蒂爾王妃見她很孤單,要我去和她聊聊。」

  「那個看上去很會爬牆的美女呢?」王把繼續翻現世帳。

  「爬牆?」

  「紅杏出牆啦!」

  靜默幾秒,親王失笑,搖搖頭。「才回去台灣沒幾天,妳又學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話了。」

  「我是語言天才嘛!」王妃得意洋洋。

  「這跟那沒關係。」

  「那跟什麼有關係?」

  「妳無聊!」

  「……請問老公,你是皮卡丘的弟弟嗎?」

  「誰?」

  「不是誰。」

  「那是什麼?」

  「你皮在癢!」

  「……不,我的皮一點都不癢,倒是有個地方漲得很痛。」

  「真的?哪裡我看……奧文,這裡是車上耶!」

  「有意見?」

  「……不,一點也沒!」

  下面,請自行想像王妃如何替親王解除疼痛。

  「老公。」

  「嗯?」

  「我想以後不需要到布魯塞爾騎馬了,咱們自己家裡的『馬』騎起來『有趣』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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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寧
勳爵士 | 2011-6-15 22:15:36

第八章   

  寒素的二月天,陽光雖燦爛,氣溫卻在攝氏零下十度以下,寒風徹骨的冬日傍晚,冰冷的手推開廚房窗戶,某人探頭出去大喊。

  「喂喂喂,藍色垃圾袋先放進後車廂,明天才不會又忘了!」

  喊罷,腦袋縮回來,窗戶啪一下又關上,某人繼續埋頭與青菜蘿蔔奮戰。不一會兒,有人進廚房裡來,一雙溫暖的手扶上她腰際,傾身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我回來了。」

  「辛苦了。」某人繼續切蘿蔔。「小鬼呢?」

  「克裡斯買了一盒拼圖,」扶住她腰際的手悄俏往下移。「她一回來就到起居室開工了。」

  「難怪這麼安靜。」頓一下。「請問你的鹹豬手在摸哪裡?」

  「妳的臀部。」

  某人噗哧失笑,這才扭回頭去回親他一下。「去幫我擺餐桌,OK?」

  晚餐後一個鐘頭,一家人照例在起居室看電視閒聊,芙安娜和亞伯特在角落的小幾上展開拼圖大業,芙安娜努力開發建設,亞伯特努力破壞建設,一搭一拆,合作無間。

  「上帝,阿希爾,你愈來愈重了,我快被你壓死了!」

  方蕾喃喃抱怨著把大笨貓從她的腿上請到另一張沙發上去睡,奧文趁勢伸長手臂將她納入自己懷裡,克裡斯嘴角浮現調侃的笑。

  「老嫂,老哥都壓不死妳了,一隻笨肥貓怎麼可能壓得死妳呢?」

  慵懶的目光橫撩過去。「小弟,我好像很久沒提醒你,再不結婚,我就要把你趕出去了!」

  克裡斯老神在在的嘿嘿笑。「那我就睡公司的套房裡!」

  方蕾瞇了瞇眼。「老公,誠心建議你,最好定下規矩不準任何人留在公司裡過夜,免得公司被人扛走了你都不知道!」

  「公司被扛走?」克裡斯啼笑皆非。「妳以為我是希臘神話的海力克斯嗎?」

  「不,你是台灣土產的小玉西瓜!」

  克裡斯愣了一愣。「何解?」

  「滿腦子黃色思想!」

  「哪有!」克裡斯抗議。「我只是不太純潔而已!」

  奧文失笑。「說到這,我也要警告你,克裡斯,以後在芙安娜面前不準再說那些限制級話題,否則以後姨婆那邊的任務都要交給你,你知道的,我以後將會很忙。嗯嗯……」他裝模作樣的想了一下。「對了,最近表嫂好像吵著要離婚呢!」

  「Gee!」克裡斯大驚失色。「好好好,我以後絕不會再跟芙安娜亂說話了,我發誓,我保證,我賭咒!」

  見他嚇得臉色發白、嘴唇泛青,方蕾不禁哈哈大笑。

  片刻後,克裡斯猛按遙控器找運動節目台,方蕾將一顆沾滿濃濃煉乳的草莓寒入奧文嘴裡。

  「老公。」

  「嗯?」

  「大伯、二伯那邊怎樣了?」吃著草莓,方蕾不經意的問。

  「他們幾乎每天打電話來,我要秘書告訴他們我出差了。」

  「為什麼要拖?」

  「我想看看他們會不會自己想通,放棄要求特權,老老實實的做生意。」奧文也漫不經心的回答她。「他們的資本雖不夠經銷雙蕾的珠寶鑽石,但只要他們願意規規矩矩的來,分公司是不會拒絕他們的。」

  「少作夢了!」方蕾嗤之以鼻的說,再塞一顆草莓給他。「他們是不可能老老實實做生意的。」

  「經過這一個多月,我大概也能瞭解了。」奧文歎道。

  「所以?」

  「我打算明天和他們談談。」

  「喔。」方蕾自己再吃一顆。「啊,對了,皇宮總管那邊有通知過來,要我們復活節那時候到南美洲做親善訪問,預計十天左右。」

  「十天?」奧文眉峰攬起來。「嗯……」

  「幹嘛?不方便?」

  「我原本計畫那時候要到加拿大開會的。」

  「沒辦法,只好提前或延簽囉!」

  奧文苦笑。「這時候才覺得埃蒙特實在很了不起,他對這種事最在行了。」無奈的喟歎。「為什麼他就不能好好保住親王的頭銜呢?」

  「算了吧,他只不過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類罷了!」方蕾不屑的嘟囔。

  「……他是嗎?」

  「愛玩女人又沒良心的人渣加敗類,他不是嗎?」

  奧文愕然無言,克裡斯放聲大笑。

  「老嫂,妳講話真有『深度』,腦袋裡沒有幾分學問還真的聽不懂!」

  方蕾滴溜溜地拋去一雙衛生眼珠。「蛋白質!」

  克裡斯仍在笑。「請問這又是何謂?」

  「這個我懂!」為表示自己也很有學問,奧文忙舉手願意免費提供解答。

  「請說。」

  「笨蛋、白癡加神經質!」

  笑容僵住,克裡靳呆了片刻,聳聳肩。

  「喔,好吧,總比很有愛心的人類好。」

  「……蛋白質比很有愛心的人類好?」

  「不是嗎?」

  「有愛心不好嗎?」

  「當然不好!」

  「人類不應該有愛心?」

  「不,做人類不好。」

  「那要做什麼?狗?」

  「……我們到底在說什麼?」

  兄弟倆愈講愈糊塗,相對茫茫然,方蕾在一旁聽得捧腹笑到淚水狂噴,差點把整碗草莓翻到奧文身上去。

  毫無疑問,父母子女之間的代溝就是這樣產生的:總是雞同鴨講。




  比利時人是出了名的愛吃巧克力,而且巧克力也不是情人節的專利,每年復活節前夕才是巧克力大賣的旺季,商店櫥窗裡擺滿了復活節的巧克力蛋和巧克力兔子,讓人看了垂涎欲滴。

  不過這年的復活節,奧文一家人只能買了巧克力到南美洲去吃。

  十天過去,任務圓滿達成,按照變更後的計畫,他們直接飛到加拿大,奧文必須開三天會議,這期間,奧文特別派人帶方蕾母女三人在溫哥華各處觀光,還買了下少鮭魚製品。

  三天後,會議也順利結束,他們原打算繞道台灣一趟再回比利時——因為方媽媽問了好幾次什麼時候要再帶兩個外孫去給她看看?

  可是,就在飛機起飛之前……

  「小蕾,這個送妳。」

  疑惑地看著奧文放在她手上的珠寶盒,「這是什麼?」方蕾奇怪的問。

  奧文微笑。「打開來看看就知道了。」

  方蕾瞥他一眼,聳聳肩,打開首飾盒,「咦?」驚呼。「這是……黑鑽?」

  奧文伸手拿出首飾盒中的鑽石放在她手中,在機窗外陽光的映照下,水滴型的黑鑽閃耀出奇異的璀璨光芒。

  「黑鑽是最罕見的鑽石,顏色純正、高質量的黑鑽更是少之又少,」他慢吞吞的告訴她。「目前世上最大的一顆是重四十二點二七克拉的『林布蘭』,而這顆耗費三年才琢磨完成的黑鑽……」

  方蕾小心翼翼的瞅住他。「多重?」

  「四十八點八克拉。」

  方蕾抽氣。「這顆才是世上最大顆的黑鑽?」

  「這趟來,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它,」奧文頷首道:「他們今天才交給我,我還沒有決定要把它做成哪一種首飾,也還沒有替它命名,但既然琢磨好了,我就先送給妳,如果妳想到要什麼就告訴我,我再拿去加工。」

  「Gee!」方蕾戰戰兢兢的捧住那顆下斷閃爍著晶瑩光采的黑鑽。「你怎麼老送我這種嚇死人的東西!」

  「要送就送最好的,」奧文低沈的說:「妳值得。」

  聞言,方蕾仰起眸子,眼眶裡浮現一層感動的瑩光。「老公!」

  「我愛妳。」他耳語似的呢喃,傾身深深吻住她。

  一句話,一個吻,頓時讓方蕾融化了。

  好半晌後,奧文探頭看了一下後座熟睡的兩個孩子,輕歎。「如果沒有他們兩個在,我……」

  他還沒說完,她就知道他要說什麼,「奧文!」嬌嗔的推了他一下。

  他笑了,俯唇正想再吻她,忽地,她的手機響了。

  「咦?大伯……不是,我在溫哥華……欸?爺爺、奶奶要見我……也要見奧文?為什麼?可是……好好好,我們去……嗯,我知道了……那就這樣。」

  掛斷手機,方蕾攢起雙眉。

  「他們又想幹什麼呢?」

  「不管是為什麼,既然妳爺爺、奶奶說要見我們,我們就得去,畢竟,他們是長輩。」

  方蕾怔愣的凝睇著奧文。「你很注重長幼關係?」

  奧文莞爾。「我有一半血統是中國人呀!」

  方蕾眨了眨眼。「那如果我爺爺、奶奶命令你無條件幫助大伯、二伯,又命令你和我離婚再娶我大姊呢?」

  奧文笑紋加深。「我祖母也對我下過好幾次無理的命令,妳看結果如何?」

  方蕾揚了一下眉,失笑。「毫無結果!」

  「我尊重長輩,但還是有限度的。」

  「好極了,那就叫機長改變飛航目的地吧!」




  方家爺爺、奶奶是一對相當舊式傳統的老人家,非常堅持父母的權威,兒女稍有違逆就會被按上不孝子的罪名。

  特別是身材高大,還頂著一顆大光頭的方爺爺,話不多,但每一句話都要求絕對的服從。據說他的個性相當無情,連老婆都不放在心上,唯獨特別寵愛方麗,也許方麗就是因此被寵壞的吧。

  至於方奶奶恰好相反,矮矮胖胖,慈祥又和藹,十分疼愛子女,但她最溺愛的也是方麗,因為她一直想要生個女兒卻未能如願,直到方麗出生,她立刻把長孫女「搶」來做自己的女兒,好不容易如願以償,她怎能不格外疼愛呢?

  「阿蕾,阿麗喜歡妳的丈夫,這妳該知道吧?」

  「我知道,但……」

  「那妳為什麼不肯把丈夫讓給她?」

  五年沒見,才剛碰面,連招呼都還沒打過,方爺爺就劈開大門直搗黃龍,氣勢洶洶的說出這種令人哭笑不得的話,方蕾當場傻住,好半天才回得出話來。

  「因為奧文不是東西,是人。」

  「不管他是人還是東西,阿麗喜歡,妳就應該讓給她!」

  她應該?

  她為什麼應該?

  「為什麼?」

  「因為她是姊姊。」

  「我只聽過哥哥、姊姊要讓弟弟、妹妹,姊從來沒有讓給我任何東西,為什麼反而要我讓給她?」

  「妳沒見到妳姊姊因為這件事正承受著多大的痛苦嗎?」

  方蕾瞄一下方麗,後者弱不禁風似的婷立於一旁,睜著一雙可憐生生的美眸哀怨的瞅住她,柔弱纖細,我見猶憐,比林黛玉更林黛玉,比茶花女更茶花女。

  又在演戲了。

  「爺爺,你是不是搞錯重點了?」她厭煩地說,已經可以預料到今天的處境了。「問題不是我讓不讓,而是奧文他想要什麼呀!」

  方爺爺皺了一下眉,視線回轉,目注奧文。

  「你就是阿麗喜歡的男人?」

  幾乎才剛見面的第一眼,奧文即刻了悟到方爺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就跟他的祖母一樣,傲慢自大。再聽幾句話,他更清楚的瞭解,他的祖母起碼還會在表面上講講道理,而方爺爺卻連做做樣子的興趣都沒有,就這一點而一言,方爺爺可以說是更上一層樓。

  不過,只要明白「對手」是什麼樣的角色,他就知道該拿出何種態度來應付。

  「我是小蕾的丈夫。」他溫和的糾正方爺爺的措辭。

  「你為什麼不肯接受阿麗?」方爺爺語氣憤然的質問。

  「第一,因為我不喜歡她;」奧文的表情更溫和。「第二,因為我愛小蕾。」

  方麗忽地輕咽一聲,方爺爺立刻口水狂飆的咆哮起來。

  「胡說,阿麗是那樣乖巧柔弱的女孩子,你怎麼可能不喜歡她?還有,你不知道阿蕾曾經出賣過親人嗎?她……」

  「我知道。」奧文沈靜的打斷方爺爺的怒吼。「換了是我,我也會那麼做。」

  站在後面的方大伯臉色微變,方爺爺窒了一下。

  「但她也因此害死了……」

  「這我也知道,他父親因開快車害死了自己。」

  「不,她父親是她害死的!」

  「那麼我要說,真正的罪魁禍首應該是小蕾的大伯,他不該撞死人,更不該為脫罪而潛逃。」

  方大伯面色轉鐵青,方爺爺又窒了窒。

  「那……那件事跟這件事無關!」

  「方爺爺的意思是說……」奧文的聲音近乎於溫柔。「方家的人殺人放火都無罪?」

  「這……我……」方爺爺辯不出話來了。

  眼見過去無論處在任何狀況下都能佔上風的方爺爺,此刻竟然拿奧文一點辦法都沒有,方奶奶便拉住了方蕾的手,以為從這邊著手比較有希望。

  「阿蕾,阿麗是妳親姊姊呀,難道妳就不能為她想想?她是……」

  「那我呢?」方蕾歎著氣反問:「為什麼奶奶從不為我想想?難道只因為奶奶偏愛姊姊,我就必須把一切都讓給她?」

  「但妳比較堅強呀!」

  又來說這種話了,難道堅強的人都該死?

  「可是,奶奶,重點不在我,而在奧文,他不是東西,是人,不是我說要給誰就給誰的,」方蕾重申一次剛剛說過的癥結。「他就是不喜歡姊,這並不是我讓不讓的問題呀!」

  「如果他真的愛妳,妳可以要求他和阿麗結婚,他一定會聽妳的!」方奶奶脫口道。

  不可思議,竟然一本正經的提出這種荒謬的建議!

  方蕾啼笑皆非地和奧文相覷一眼。「奶奶,請妳給我一個正當的理由,為什麼我要那麼做?」

  「因為可憐的阿麗沒有他就活不下去了呀!」方奶奶將憐惜的目光投注於方麗身上,無奈地說:「想想,妳爸爸已經被妳害死了,如果阿麗再因妳而死,妳良心過得去嗎?」

  方蕾閉了閉眼,再用力睜開。

  「奶奶,爸爸不是我害死的,姊也絕不會死,她……」

  「誰說不會!」方奶奶急道:「她吃過安眠藥了,如果不是我們發現得快,她早就……」

  安眠藥?

  太可笑了!

  「但她沒有死,對不對?」方蕾幾乎有點生氣的說:「所以她不會死!」

  她話才剛說完,方麗便撲進方奶奶懷裡哭得好不淒慘,方奶奶心疼的又拍撫又安慰。

  「別哭啊,阿麗,奶奶一定會想辦法,妳別哭啊,奶奶好心疼啊!」回過頭來,她痛心的怒罵,「阿蕾,妳太沒良心了,難道一定要看到妳姊姊死在妳面前才甘心嗎?」

  方蕾頭痛的揉揉太陽穴,再將視線移向奧文,雖然沒有哭,但奧文看得見她眼底的無奈、無助與悲哀,於是探臂將她護入懷裡。

  「現在,我終於明白妳姊姊那種扭曲的個性究竟是如何造成的!」

  然後,他眼神轉冷,徐徐環顧周圍的人,方爺爺、方奶奶、方麗,以及從頭到尾都沒吭過半聲的方大伯、方二伯,顯然已被挑起了怒意。

  生平第二次,他抑不住怒火。

  「請你們先搞清楚一件事,我和你們之間唯一的聯繫是小蕾,如果你們硬逼她和我離婚,無論她如何要求我,我都不會和她大姊結婚,因為我厭惡透了那種自私做作的女人。誰說我喜歡乖巧柔弱的女人?告訴你們,恰好相反,我愛小蕾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她的堅強,她的有主見……」

  方麗的哀哀啜泣猝然中斷。

  「此外,如果小蕾和我離婚了,你們也別想經銷雙蕾的鑽石……」

  「但你並沒有……」方大伯脫口道。

  「我有,我已經給你們特權了!」奧文生硬的截斷方大伯的抗辯。「如果你們調查過,應該知道資本額不到五千萬美金就沒有資格經銷雙蕾的珠寶鑽石,你們有五千萬美金嗎?沒有,但我特別通融讓你們得到這項權利,只要你們規規矩矩的來,我敢保證你們還是能夠得到豐厚的利潤。而這項權利……」

  他低眸望住方蕾。

  「我是看在小蕾份上才給你們的,你們最好明白這點,沒有小蕾,你們也不會有任何機會,這就是你們得到的特權,清楚了嗎?」

  方大伯與方二伯相對默然。

  「另外,我知道療養院的費用對現在的你們而言是一筆相當沈重的負擔,如果還需要其他醫療費的話,恐怕更可怕。但只要你們不再拿小蕾她大姊的問題來騷擾我們,這項支出我願意替你們承擔起來……」

  「可以!」

  畢竟是老好巨猾的狐狸,從奧文的口氣裡、言語中,方二伯很快就判斷出唯有按照奧文的話去做,他們所能得到的利益最大,不然的話,他們什麼都得不到,因此他馬上就同意了。

  他一同意,方大伯也同意了,可是方爺爺、方奶奶才不管什麼利不利益,他們只考慮到方麗能不能得到她想要的男人。

  「我不同意,阿麗才是最重要的,無論如何……」

  「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和她結婚!」奧文的語氣裡隱隱爆出火花。「如果你們繼續如此無理的逼迫小蕾,信不信我有辦法讓方麗立刻滾回台灣去,而且再也不能離開台灣?」

  「不,我不要回台灣!」拉出尖叫聲的是方麗。「爺爺、奶奶,算了,暫時算了吧!」

  暫時?

  奧文瞇了一下眼,但很快又回復平靜。「既然沒事了,那我們走了,孩子們還在飯店等我們呢!」話落,一秒鐘也沒多耽擱,即刻帶著方蕾離去。

  和方家人多相處一分鐘,他就多失去一分冷靜,還是快快離開為妙!




  一離開療養院坐上轎車,方蕾馬上追問他。

  「你想做什麼?」

  「妳大伯、二伯應該不會再來騷擾我們了,如果妳姊姊不想回台灣,她也不敢再唆使妳爺爺、奶奶出面逼迫妳,因此,她只有自己想辦法……」

  「所以?」

  奧文淡淡瞟她一眼。「我會設法使她無法再入境比利時,如此一來,她再狡猾也無可奈何。」

  釜底抽薪?

  「你行?」方蕾驚訝地問。

  「不行我就不會說出口。」

  「酷!」方蕾驚歎地挽住他的肘彎。「老公,你好厲害喔,這麼一來,她就沒辦法再來擱擱纏了!」

  「謝謝。」抽出手臂,奧文反臂環住她。「不難過了?」

  方蕾沈默了會兒,緩緩仰起眸子。

  「剛剛你對她們好凶喔!」

  「我很生氣!」

  方蕾揚起甜美的笑。「我知道,這是你第二次發怒。」

  奧文歎氣。「兩次都是為妳。」

  「所以我不難過了。」方蕾笑得更愉悅。「原先我是真的很難過,難過爺爺、奶奶那樣偏愛姊姊,他們甚至連一絲一毫關心都捨不得分給我。但你一開始飆火,我就不難過了,相反的,我好開心,他們偏愛姊姊又如何,我有你偏愛就夠了!」

  「還有妳媽媽和妳妹妹。」奧文輕輕提醒她。

  「對對對,」方蕾連連點頭。「還有我媽媽和妹妹,她們都很關心我,我還有什麼好難過的呢?」

  奧文落下深邃的藍眸,專注的凝睇她片刻。

  「我愛妳。」他呢喃,而後俯首吻住她的唇。

  方蕾歎息著承接他的吻,陶醉在他的熱情裡。

  是的,熱情,現在的奧文總不吝於對她展現出男人的豐沛熱情,隨時隨地,無時不刻,做愛做的事的時候也不再「循規蹈矩」,總是表現出令人驚奇的激情,讓她一日比一日更以身為女人為傲。

  他依然是往昔那位溫文爾雅的紳士,但也是個熱情如火的男人。

  「奧文。」

  「唔?」

  「請問你在幹什麼?」

  「吻妳。」

  「不對,我是說你的手。」

  「脫妳的底褲。」

  「你想仔細欣賞一下我的底褲?」

  「不,我想要……這樣!」

  「奧文!」

  「對不起,太用力了嗎?」

  「我們在車上耶!」

  「又不是第一次。」

  「……說得也是。」

  「我說,為了破除祖母謀取亞伯特繼承權的詭計,我們是不是再多生個兒子比較好呢?」

  「但我想要三個女兒!」

  「好吧,先生個兒子,然後再生兩個女兒。」

  「先生兩個女兒,再生個兒子,我生的,我決定。好,加油吧!」

  「……」

  誰說婚後再談戀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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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寧
勳爵士 | 2011-6-15 22:16:50

第九章   

  對某些人面言,「適應」並不是太困難的事。

  譬如方蕾,當她十歲時,她很快就適應了單獨過活的生活;結了婚,她也很快就適應了陌生的丈夫;搬到比利時之後,她又很快便適應丁異國環境;生下孩子,她還是很快就適應子母親的身份。

  如今,她晉陞為此利時王妃,依然很快便適應了這個特殊的身份。

  雖然這個身份帶給她不少無謂的困擾,不過只要不要去在意它,種種困擾也不算是太大的問題。

  「王妃!」

  方蕾猛然回身,握拳揮出去。「我K妳!」

  莉絲及時低頭躲開,大笑。「好嘛,好嘛,方蕾,可以了吧?」

  蓮恩、泰曼跟上來,四人一排繼續往前走。

  「妳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林頓教授這學期的報告主題是:瀕臨滅絕的語言。」

  「真的嗎?」方蕾驚訝的側過眸子去看泰曼。「但現在才五月,怎會這麼快就公佈了?」

  「沒有公佈,是博士班學生傳出來的。」

  「那也不一定確實。」莉絲說。

  「就算不是,這個主題研究起來也滿有趣的嘛!」方蕾順手把外套綁在腰際。

  「說得也是,那我們就先準備,如果是的話,期末就輕鬆了!」蓮恩贊同道。

  「先準備就先準備吧!」莉絲瞄一下方蕾。「對了,方蕾,聽說七月國慶時,皇宮都會舉辦晚宴,妳會參加嗎?」

  「連聽都沒聽過,」方蕾毫不猶豫的回道:「更別說參加了!」

  「但今年,妳應該會參加吧?」

  力蕾猶豫一下。「起碼我沒聽奧文提起過,皇宮總管也沒通知我呀!」

  「這樣嘛……」

  「幹嘛?」方蕾狐疑地斜睨她。「妳想去?」

  「怎麼可能,我去得了才怪!只不過……」莉絲嘿嘿笑。「能跟朋友說我有個同學能夠參加皇宮的晚宴,這種感覺很好啊!」

  方蕾翻翻白眼。「最好不要!」

  她早就跟女兒約好,今年七月要參加沙雕嘉年華,哪有空去參加什麼皇宮的無聊晚宴……

  不會吧?




  「我回……」

  「老公,你終於回來了!」

  奧文低頭看一下方蕾揪住他衣襟的手,濕淋淋的,還黏著一些芹菜葉和紅蘿蔔絲,陣陣刺鼻的洋蔥味直竄入他鼻內。

  「怎麼了?」

  「請告訴我,奧文,我們不必參加皇宮的國慶晚宴!」

  「……我們必須參加。」

  「Shit!」方蕾懊惱的丟開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將公事包置於早餐桌上,奧文悄悄自後環住方蕾的腰。

  「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我已經答應芙安娜……咦?他們呢?」

  「克裡斯買了兩罐肥皂泡泡水,他們正在外面玩呢!」

  「難怪。」方蕾咕噥著繼續處理她的芹菜、紅蘿蔔和洋蔥。「我早就答應芙安娜要帶她參加沙雕嘉年華的說。」

  「我們可以晚兩天再去。」

  「但她說想看開幕儀式的嘛!」方蕾大大歎了口氣。「算了,算了,有帶她去就好了。」

  奧文傾身吻她一下。「對不起。」

  「我不是怪你,只不過皇宮總管應該早點通知我們呀!」

  「……祖母沒有通知妳嗎?」

  靜默兩秒,方蕾猛然回身。「祖母?」

  「國慶晚宴比元旦宴會更盛大,來賓的層級也比元旦時更高級,是非常重要的晚宴,但我沒有參加過,也不清楚需要注意什麼,所以祖母說這件事交由她負責,我以為她已經通知過妳……」頓住,奧文嘴唇抿了一下。「沒有?」

  方蕾猛搖頭。「沒有,今年她都還沒找過我!」

  奧文慢條斯理的扶了扶眼鏡。「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祖母必定又有什麼計畫,我會找機會去探探她的口風。」

  「那晚宴怎麼辦?」

  奧文沈吟了會兒。

  「去找克萊爾王妃幫忙吧!」

  「洛朗王子的老婆?」

  「嗯,她也是平民出身,應該很樂於告訴妳應該注意些什麼。至於其他晚禮服之類的問題……」他親親她的額頭。「就交給我吧!」

  方蕾無奈的聳聳肩。「好吧,我明天就打電話找克萊爾王妃。」

  話一說完,克裡斯出現在廚房門口,一手抱著亞伯特,一手拿著一罐肥皂泡泡水,芙安娜跟在他後面繼續吹大泡泡小泡泡,阿希爾在他腳底下繞圈圈,害他差點跌倒。

  「老嫂,妳的……」停住,低頭,「可惡,阿希爾,你可不要在我腳上撒尿!」忿忿的用腳推開那隻大笨貓。「老嫂,妳的電話,台灣來的。」

  「咦?我媽媽嗎?」

  方蕾連忙跑到客廳去接電話,一講就是大半天,等她掛上電話,奧文也早就做好晚餐了。

  他做不來中餐,不過西餐倒是滿有一手的。

  「有什麼事,坐下來一邊吃一邊說吧!」

  「我要吃巧克力!」這是芙安娜的口頭禪。

  「巧克力!巧克力!」這是被姊姊帶壞的小弟弟。

  「閉嘴,再讓我聽到一次巧克力,我就把你們扁成兩片小鬼巧克力!」

  「嗚嗚嗚,叔叔,媽咪欺負我!」

  「咦?怎麼找我?以前不都是找妳爸爸的嗎?」

  好一陣混亂之後,終於,大家都坐上自己的位置用湯匙喝蕃茄濃湯,只有亞伯特是用杯子喝的。

  「小蕾,妳媽媽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奧文一邊喝湯一邊問。

  方蕾未語先歎。「媽說大姊想到比利時來,但不知道為什麼簽證一直下不來,後來猜想說可能是你的安排,於是跑到媽那邊哭訴,說她想來探望我,我卻不讓她過來……」

  「妳媽媽要妳想辦法讓妳大姊來比利時嗎?」

  「不,媽說她覺得大姊有點不太對勁,想問我知不知道大姊究竟是怎麼了?」

  「妳告訴她了?」

  「對,我全都告訴媽了。」

  「她怎麼說?」

  方蕾順手扶正亞伯待的杯子。「媽說大姊太任性了,要我不必理會爺爺、奶奶和大姊的無理要求,她會盡量留住大姊,設法開導大姊。」

  「恐怕不容易。」奧文喃喃道。

  「媽也知道不容易,但她會盡量試試看,她說再這樣放任不管,大姊早晚會毀了自己的人生。」

  「不,是妳爺爺、奶奶毀掉妳大姊的人生的。」

  「你這麼一說,倒也是啦!」

  方蕾起身,將所有的空湯盤收到廚房,換來乾淨的盤子放在各人面前。

  「誰要奶油燉雞?」

  「先給我黑啤酒牛肉,這可是老哥的招牌菜,不多吃一點太可惜了!」

  「我要玉米!」

  「光吃玉米長不大!」方蕾夾給芙安娜一根玉米,再舀一杓奶油燉雞倒在玉米旁邊。「啊,對了,小珊說她要準備考設計學院,露薏絲要陪她,暑假時她們兩個都不會回來。」

  奧文點點頭。「露薏絲曾經提過,她大概會一直留在巴黎,工作,結婚……」

  「結婚?」方蕾驚呼。「她有男朋友了嗎?沒聽她提過呀!」

  「露薏絲的男朋友可多了,」克裡斯插進嘴來。「起碼有十幾個!」

  「Gee!」方蕾讚歎著坐下,叉起培根菜卷咬一口。「不過也難怪啦,露薏絲好漂亮呢!」

  「她只是很會打扮自己。」奧文不以為然地說。

  「起碼她會打扮,我就不會。」

  「妳不用打扮就很漂亮了。」

  方蕾還沒來得及反應,克裡斯便吹出一聲響亮的哨聲。

  「老哥,你愈來愈懂得浪漫了喲!」

  「總比你什麼都不懂好!」方蕾嘲笑回去。

  「誰說的,」克裡斯不服氣的挺挺胸膛。「是老嫂妳不知道而已,我可是比老哥更羅曼蒂克哦!」

  「是喔,流氓豬哥!」

  奧文失笑,克裡斯的表情垮了。

  「老嫂,妳不要有了老哥就把我看扁了嘛。其實妳只要認真看看我,妳就知道跟老哥比,我也差不到哪裡去,不,不對,很多人都說我比老哥好看哦!」

  「通心粉!」方蕾嗤之以鼻的送給他一個最恰當的評語。

  「呃?」

  「虛有其表!」

  克裡斯一呆,旋即提出嚴正抗議。「老嫂,這妳就錯了,現在我是太忙碌才沒時間交女朋友,可是以前在學校時,誰不知道我的功課總是名列前茅,人又英俊瀟灑,從小學到大學,哪個校花不倒追我……」

  「校門口賣豆花的倒追你又有什麼好拽的?」

  校門口賣豆花的?

  「不不不,是校園第一美女!」

  「喔,原來是發黴的老處女!」

  「……好吧,我換另一種說法:有如天使般的女孩!」不用花,不用美,這總應該不會有問題了吧?

  「咦?天上掉下來的狗屎你也要?」

  「……可愛的女孩。」

  「可憐沒人愛?」

  「……清純少女。」

  「單蠢又少根筋的女人?」

  克裡斯默然半晌,突然轉向奧文。

  「老哥,請問老嫂說的究竟是哪一國話?」

  奧文失聲大笑,方蕾笑得無辜。

  「中國話呀!」

  「那為什麼不管我怎麼講都不對?」

  「我們有代溝嘛!」

  「……我投降!」

  克裡斯垂頭喪氣的低頭吃他的黑啤酒牛肉,芙安娜同情的探過頭來。

  「叔叔,媽咪也欺負你嗎?」

  「對,妳媽咪欺負我!」克裡斯咬牙切齒的恨恨道。

  「那我們一起叫爸爸欺負媽咪嘛!」芙安娜建議。

  靜了一會兒,克裡斯猛然擡頭,唇掛詭譎的笑,眼神曖昧的在奧文與方蕾身上來回轉。

  「不,不用我們說,妳爸爸也會『欺負』妳媽咪,每天晚上!」

  「真的?爸爸怎麼欺負媽咪?」

  「嘿嘿嘿,妳爸爸他會讓妳媽咪叫得好大聲,好淒……」

  「克裡斯,明天你就可以到台灣的姨婆那兒報到了!」

  「欸欸欸?老哥,不……不要吧!我錯了,老哥,饒了我吧,老哥,饒了我吧……」

  上帝,他是白癡嗎?

  惹了老虎還不夠,又去惹翻獅子,他死定了!

  「我錯了,老哥,饒了我吧……」

  「明天!」

  「老哥啊……」




  比利時的國慶是在七月二十一日,在這天通常都會舉行一系列盛大的慶祝活動,而國王與王後在布魯塞爾閱兵場進行的國慶閱兵更將慶祝活動推向高潮,日落之後,皇宮裡舉行的晚宴又是另一場高潮……

  「這裡就交給我們吧,艾默德,你得先去皇宮幫忙接待各國貴賓,這是你的責任。」

  望著老夫人,不知為何,奧文心頭隱隱有幾分不安。「我想帶小蕾一起去。」

  「你是說你還要在這裡等兩、三個鐘頭?」

  「還要兩、三個鐘頭?」奧文有點吃驚。

  「當然,女人做頭髮、化妝本來就是一件很花時間的工作。」

  奧文遲疑一下,「好吧,我先去。」他扶起方蕾的下巴。「小蕾,有任何問題立刻打手機給我,嗯?」

  「OK!OK!」方蕾揚起安撫的笑。「你先去吧,你不能撇開責任不管。」

  奧文點點頭,低頭親她一下,這才轉身大步離去。

  眼見奧文總算被支使開,老夫人不由咧嘴笑開來,再轉注方蕾,眼神顯然不懷好意。

  「好了,快坐下來讓美容師幫妳做頭髮、化妝吧!」

  「祖母妳們呢?」方蕾也帶著戒慎的心情防備有詐。

  「跟妳一樣,我們也要做頭髮、化妝呀!」

  但是三個鐘頭後,當方蕾好不容易又保養又化妝又做好頭髮,轉頭一看,老夫人她們都不見了。

  「老夫人她們呢?」她急問美容師。

  「她們先走了。」美容師的表情很奇怪。「老夫人說不知道王妃您還要多久,所以她們先走了。」

  先走了?

  「請等一下,她們先走沒關係,但我的禮服呢?」

  「她們……」美容師不安的移開目光。「帶走了。」

  「……首飾?」

  「也……帶走了。」

  方蕾深呼吸兩下。「妳為什麼不告訴我?」

  美容師垂首不敢看她。「老夫人不準我說。」

  方蕾點點頭,不打算對美容師發脾氣,就算她飆到天崩地裂也沒用,這種時候最好向人求救,於是她鎮定的掏出手機,按下奧文的手機號碼。可是……

  「喂,奧文嗎?是我,我……」

  「不,是我。」

  方蕾呆了呆,有點茫然的看了一下手機,再放回耳際。

  「莉莉安,是妳?奧文的手機怎會在妳那裡?」

  「……」

  心頭一沈,「妳們偷來的?」方蕾戰戰兢兢的問。

  「……」

  方蕾嚥了口唾沫。「也就是說,妳不打算幫我叫奧文?」

  「……對不起,但是,老夫人說得對,妳配不上艾默德。」

  「妳就配得上他?」

  「起碼,在今晚這種宴會裡,我在他身邊比妳在他身邊更適合。」

  方蕾閉了閉眼,極力按下憤怒的心情。「我明白了,妳們要讓我沒辦法趕去參加宴會,然後由妳來代替我陪在奧文身邊,或許陛下就會認為妳比我更適合做奧文的妻子。」

  「妳不這麼覺得嗎?」

  方蕾冷笑。「莉莉安,妳似乎忽略了一個重點,奧文並不喜歡妳那種女人。」

  「但我已知道他喜歡哪種女人,我會努力改變我自己成為另一個妳。」

  「妳永遠不可能變成像我這種女人。」

  「妳怎麼知道?」

  「因為我絕不可能做妳現在做的這種卑鄙的事!」

  「……我只會做這一次。」

  「所以我說妳絕不可能變成我,因為就算有人要我的命,我也絕不可能做這種事!」

  「……我只做這一次。」

  方蕾又深呼吸幾下,知道自己不可能說服對方了。

  「好,隨便妳,不過我要告訴妳,我絕不會讓妳們如願的,然後,妳們就等著奧文發怒的後果吧!」關上手機,她又拚命深呼吸,想要讓自己更冷靜下來。

  好,現在她該怎麼辦?

  頭髮,沒問題;化妝,沒問題;但沒有禮服、沒有首飾、沒有鞋子,總之,所有該穿戴到身上來的都沒有!

  她繞不能光著身子去吧?

  雖然她還有一些穿過的禮服,但都不適合這種場合,元旦那件穿過子不能再穿……等等!

  由於擔心祖母什麼都沒幫她準備,或準備得不夠恰當,奧文特地為她訂做了一件非常高雅迷人的禮服和高跟鞋,還有搭配的成套鑽石首飾,現在,禮服和高跟鞋正好可以派上用場,可是沒想到終究要穿上這件禮服,奧文也就沒有把那套首飾拿回家,這麼一來,她就沒有可搭配的首飾了……

  算了,先回家再說!

  於是,她匆匆忙忙趕回家,先穿上禮服,套上高跟鞋,再把放在家中保險箱裡的首飾全拿出來放在床上,然後,她苦笑。

  現在才知道她的首飾少得可憐!

  只有那套「浪漫之心」的項鏈和耳墜,元旦時配戴的另一套珍珠首飾,還有一顆黑鑽,再加上今年結婚週年紀念日時,奧文送她的一枚鑽石戒指——以補償當初結婚時,他只給她一枚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金戒指。

  就這樣,沒了!

  「浪漫之心」的項鏈和耳墜並不搭配她身上穿的禮服,元旦時用過的首飾也不能再用,至於黑鑽,單只一枚烏漆嘛黑的石頭又能管什麼用?不能戴、不能掛也不能別在哪裡,難不成要用膠水黏在身上?

  可惡,她究竟該怎麼辦?

  她瞪著那些首飾,攬緊眉頭苦思半天,終於,她毅然拿起那對粉紅鑽耳環,下狠心把下面的粉紅鑽長耳墜拆下來,只剩下一對小小的鑽石耳環;再拿起那條「浪漫之心」的項鏈,硬扯下「浪漫之心」,另一手揀起那枚黑鑽,來回看來看去。

  她該如何把它們連綴起來呢?

  「媽咪,爸爸怎麼沒有跟妳一起回來呢?」

  方蕾擡眸,見芙安娜在門口探頭探腦,忽地靈機一動。

  有辦法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潔寧
勳爵士 | 2011-6-15 22:18:01

第十章   

  位於布魯塞爾北部有一片隸屬於皇室的轄區,廣闊壯觀的玻璃溫室與植物園為這一區贏得「玻璃城」的美號,而比利時國王所居住的皇宮便隱藏於皇家公園的柵欄之後,一般人是無法一窺堂奧的。

  此刻,皇宮內的接待大廳中人聲沸湧,熱鬧非凡,奧文溫文有禮的和賓客們寒暄閒聊,不時瞄一下手錶,突然,他瞥見祖母和莉莉安出現在不遠處,連忙向賓客道歉一聲,旋即迎向祖母大人。

  「祖母,小蕾呢?」

  「不知道。」

  「不知道?」奧文攬眉。「她不是跟妳們在一起嗎?」

  「起初是,但……」老夫人若無其事的聳聳肩。「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說要回家一趟,我怕來不及,只好先來了。」

  唇瓣緊緊抿了一下,「祖母,妳在搞什麼鬼嗎?」奧文沈聲問。

  「太無禮了!」老夫人憤怒的板起臉來。「竟敢說我在搞鬼!」

  奧文並沒有被嚇到,他緩緩瞇起眼來。「是祖母說要我把她交給妳,我才把她交給妳,祖母卻任由她跟妳們分開……」

  「所以我說她不適合做王妃呀,這種時候竟然不顧這場重要的宴會,任性的非要先處理她自己的私事不可,真是!」老夫人反倒指控起來了。「不過沒關係,如果她趕不及,莉莉安可以暫時充當你的女伴……」

  聽到最後一句,奧文馬上明白了。

  這就是祖母的陰謀,在最後一刻撇下方蕾,使她無法來參加宴會,再由莉莉安充當他的女伴,當阿爾貝二世發現這件事時,必然會對他的妻子感到不高興,並認為莉莉安和他較為相配,祖母就有機會把方蕾趕走了。

  「卑鄙!」他咬牙咒罵。

  莉莉安瑟縮一下,老夫人又板起臉來,但在她能開口之前,奧文早已轉身離開,他躲到大廳旁的休息室裡,摸向口袋,停了一下,再摸向其他口袋……

  他的手機不見了!

  「可惡!」他低咒著再轉出休息室,迎向一位侍者。「哪裡可以打電話?」

  侍者指向一道門。「那裡面有電話。」

  奧文急急趕過去,不料早已有人在用電話,他只好焦慮的等待著,好不容易輪到他……

  方蕾的手機沒人接,他再打回家裡,接電話的是保母。

  「夫人出去了。」

  「出來了?出來多久了?」

  「唔……大約三、四十分鐘前出去的吧!」

  該死,從家裡趕到這裡要一個鐘頭,她一定來不及了!

  他再轉身出去,老夫人卻又在門口等著他。

  「已經開始入席了,喏,」她把莉莉安推向他。「帶她入席吧!」

  奧文冷哼一聲,粗魯的推開莉莉安,旋即趕到大門口去張望,期待方蕾能在來不及之前趕到。可是當侍者來通知他所有賓客都已入席,而國王與王後也即將下樓入席之時,方蕾仍未能趕到。

  「快,帶莉莉安入席啊!」老夫人又在催促他。

  奧文目光深沈地注定老夫人,然後,他揚起一抹嘲諷的笑。

  「不,我寧願帶祖母妳入席,否則我不需要女伴!」

  老夫人臉色驟變。「胡說,那莉莉安怎麼辦?」

  「那是她的事,與我無關!」奧文冷漠地說,然後彎起手臂伸向老夫人。「祖母?」

  「但,艾默德,你的女伴應該是年輕女性呀!」老夫人也開始著急了。

  「無所謂,除非是祖母,否則我不會帶其他女人入席。」

  老夫人咬咬牙,忽地拉起莉莉安的手要硬塞進他的臂彎裡,他立刻收回手臂,轉身就走。

  「艾默德,你不能沒有女伴呀!」老夫人大叫著追上來,還拖著莉莉安。

  「我不需要!」

  「陛下會生氣的!」

  「那正好,把親王的位置再轉給克裡斯,他比我更合適。」

  「不可以這樣,艾默德,你聽我說……」

  但奧文不再理睬她,逕自邁大步走向宴客廳,老夫人在後面追得氣喘籲籲。

  「艾默德,聽我說呀,艾默德……J

  「奧文!」

  同樣氣喘籲籲的,但奧文立刻聽出那叫喚聲是從誰的嘴裡發出來的,他驚喜的猛然回身。

  「小蕾!」

  果然,就在老夫人更後面一點,方蕾跑得快斷氣的追上來,直衝到他面前才停下來。

  「讓……讓我休息一下,你……你幫我看看有……有沒有哪裡不對……」

  然而奧文只是張大了澄澈的藍眸,一眨也不眨的望定她,好像看呆了。而老夫人與莉莉安也吃驚的瞪住方蕾,想不透她怎能及時趕到,她身上的禮服和首飾又是如何而來的?

  「喂!」好不容易終於喘過氣來了,方蕾站直身子,蹙眉回瞪奧文。「叫你幫我看看,到底有沒有在幫我看呀?」

  藍眸眨了一下。「妳……真美!」

  「咦?真的嗎?」方蕾喜悅的笑開來,放心了。「幸好,我最多也只能做到這樣……」歎氣。「現在我才知道自己的首飾少到什麼程度!」

  「那麼……」奧文伸出手。「我們可以入席了嗎?J

  方蕾嫣然一笑,柔荑放至他手中。「可以了。」

  於是,奧文將她的手挽入自己的臂彎中,相偕走入宴客廳內,而老夫人與莉莉安仍舊呆呆的站在原處,方蕾的模樣依然清晰的逗留在她們腦海中。

  那襲以白綢緞為底,外罩黑色蕾絲網紗的斜肩晚禮服,使方蕾顯得格外高貴典雅,雖然她只在手上戴著一枚鑽石戒指,耳上也僅不過戴著一對小小的鑽石耳環,不過重點都在她的頭髮上。

  就在她高挽的雲鬢間,前額上方,掛著一條細碎的鑽石鏈子,中間綴著一枚橄欖型鑽石,下面再墜著一枚水滴型黑鑽,恰好垂在她額間閃動著瑰異的黑色晶瑩光澤,使她看上去宛如神秘的夜之女神。

  她究竟是如何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辦到的?




  宴席結束了。

  但國王尚未離開之前,沒有人會告辭離去,在輕柔的音樂中,賓客們仍聚成一堆堆、一團團,人手一杯酒,談經濟、談政治、談國際情勢,談那些最最無聊的沒營養話題。

  覷了個沒人注意的空間,奧文悄悄拉著方蕾溜出陽台,跑到皇家溫室裡去。

  「告訴我,怎麼一回事?」牽著方蕾的柔荑漫步在拱型的玻璃隧道中,奧文低聲問。

  方蕾聳聳肩。「祖母大人放我鴿子,她……」

  以輕鬆的口氣,她把他離開沙龍後的情形告訴丈夫,也說出當時她焦急又懊惱的心情。

  「……所以我只能在現有的首飾中想辦法變出花樣來,告訴你,我真的想到都快暴走了,最後,我只好把『浪漫之心』那套首飾拆開來,喏,這就是那對耳環,下面的粉紅鑽被我硬拔下來了……」

  她指指自己的耳朵。

  「『浪漫之心』也被我拆下來了,問題是,我要如何讓那枚黑鑽綴到鑽石細鏈上呢?嗯嗯,這真的很麻煩耶,我絞盡腦汁想啊想的就是想不出來,幾幾乎要放棄了,就在那時……」

  「怎樣?」奧文好奇的追問。

  方蕾嘻嘻一笑。「芙安娜跑來問我說爸爸怎麼沒有跟我一起回來……」

  「芙安娜?」總不會是芙安娜想出辦法來的吧?

  「一看見她,我就想到辦法了……」方蕾笑得更樂,把額頭湊過去。「來,你自己看看!」

  奧文當即停下腳步,捧起她的臉仔細端詳,片刻後……

  「咦?芙安娜的黑色小髮夾?」

  「對啊,對啊,我搞了好久才用兩根髮夾夾住這顆黑鑽,又怕會輕易脫落,只好很小心的用瞬間膠黏住,要確實黏住,又不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來……」方蕾重重歎了口氣。「Gee!那真是一樁大工程!」

  用小女孩的髮夾和瞬間膠處理一枚價值連城的黑鑽?

  「這種事只有妳會做!」奧文不可思議的喃喃道。

  「不然怎麼辦?這種場合我不能給你丟臉啊!」方蕾嘟囔。「也幸好芙安娜是個超愛漂亮的小騷包,才會有那麼精緻細巧的髮夾——那多半是小弟或小妹買給她的,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對不對?」

  奧文又審視片刻。

  「的確,不仔細看就看不出來,真是辛苦妳了!」他低語。「不過,妳戴著這枚黑鑽真美,現在,我知道該把它做成什麼首飾了。」

  「額墜?」

  奧文頷首。「真合適,尤其妳是黑髮,閃亮的鑽石懸在黑髮上,高貴優雅盡顯黑白之間,而這枚黑鑽垂在額前幻炫著奇異的神秘光采,真是美!妳沒注意到有多少女人在注意妳嗎?」

  方蕾哈哈笑開來。「有啊,王後還特地召喚我去問這枚黑鑽是哪裡來的呢!」

  奧文搖搖頭。「她是金髮,會使這枚黑鑽顯得黯淡無光,並不適合她戴。」

  方蕾眨著嫵媚的黑眸。「這麼說,我並沒有讓你丟臉?」

  「當然沒有,事實上,妳使我成為今晚最驕傲的男人!」藍眼深沈的凝睇捧在兩手上的臉兒,「小蕾,謝謝妳為了我如此費盡心思!」話落,唇瓣俯下覆上她,給她一個溫柔的,無比甜美的吻,盡訴他的感激與感動。

  不知為何,方蕾突然想到方麗和莉莉安,遇上這種狀況,她們會如何應付呢?

  不用說,方麗只會想說要立刻去另買一套首飾來應急,但這天是國慶公休日,沒有任何一家店會開門,她要上哪兒去買?

  至於莉莉安,生長於富裕的猶太人家庭裡,哥哥又是從事鑽石經銷,不需要費功夫到外面去買,家裡就有一拖拉庫現成的讓她挑揀。可是,這樣就無法帶給奧文那份特別的感動,不能使他為她更傾心。

  看來,還是她方蕾最適合他了!

  「我們一定要回到大廳裡嗎?」方蕾慵懶的靠在他胸前,不想離開。

  「我想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們是否還在。」奧文雙臂溫柔的環住她,說完再補充一句,「除非是其他那些想仔細看清楚這顆黑鑽的女人。」

  方蕾吐吐舌頭。「我才不讓她們仔細看呢,要是穿幫了怎麼辦?」

  「那我們就留在這裡吧!」

  於是,兩人便靜靜依偎著,綠意盎然的花草植物圍繞著他們,四周沒有半盞燈光,但夏夜的星辰閃閃爍爍在夜空中發亮,穿過巨大的玻璃圓頂透射下最純淨的光芒,這情景,浪漫得使人無法不陶醉。

  「奧文,你聽!」

  「嗯?」

  「可以聽到大廳那邊傳來的音樂呢!」

  奧文凝神聽了一會兒。

  「的確,雖然很小聲,但,的確可以聽到。」他低頭看她,忽地退後兩步,彬彬有禮的彎身。「小姐,可以請妳跳支舞嗎?」

  方蕾眨了眨眼,撩起誘人的微笑。

  「當然可以,只要不被我老公知道就行了。」

  奧文笑了,握住她的柔荑將她拉入懷裡,輕輕的隨著遠處傳來的音樂舞動。

  在這充滿異國風情的溫室裡,沐浴在山茶和蘭花芬芳中,他俯眸專注的凝視她,她仰起臉兒對他微笑,額上的黑鑽幻閃著奇異的光芒,使她顯得如此蠱惑人,他情不自禁低頭吻住她。

  好半晌後,他擡起頭來,卻赫然發現不知何時,不遠處又多了另一對跳舞的伴侶,奧文與對方四目相對,微笑,點了一下頭。

  「是洛朗王子和王妃。」

  「他們也很浪漫呢!」

  再過片刻,又多了兩對。

  「菲利浦王儲和王妃。」

  「還有黔司特勳爵和夫人。」

  「大家都好浪漫喔!」

  「看來會有更多人來。」

  奧文沒說錯,二十分鐘後,在這座幾乎跟大廳同樣巨大的溫室裡,起碼有二十幾對男女沈浸在這份最自然的羅曼蒂克氣氯中。

  「我想,我知道該為這顆黑鑽取什麼名字了?」

  「哦,什麼名字?」

  「浪漫之夜。」




  安特衛普,雙蕾那棟宛如博物館的總公司裡,那位自作自受的小弟正在跟老哥抱怨。

  「……簡直不敢相信,都七十多歲的人了,居然還能拿著竹掃帚追殺我!」

  不過,儘管他講得字字血淚,句句心酸,偉大的老哥無動於衷就是無動於衷,坐在辦公桌後兀自翻閱文件審核,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老哥……」

  「到外面去。」

  「呃?」

  「等你抱怨夠了,再進來告訴我重點。」

  好……好過分,竟然不顧弟弟的悲慘境遇,連聽也不肯聽一下,嗚嗚嗚,他好可憐喔!

  「好嘛!」克裡斯抹去斑斑血淚。「按照老哥你的交代,我告訴姨婆說表哥要離婚可以,但以後再有任何問題,我們這邊都不管了,除了按時匯去生活費之外,再有任何其他需求,請不要再來找我們。」

  「然後?」

  克裡斯咧咧嘴。「然後姨婆就開罵,罵到我都有點聽不懂她在罵什麼,於是她就拿竹掃帚追殺我,我只好落荒而逃。」

  「一逃就逃回比利時來了?」

  「不然你要我待在那邊讓她打死嗎?」克裡斯憤慨的反問。

  奧文覆上一份文件,終於擡起頭來。「該說的都說清楚了?」

  「一清二楚!」

  「那就可以了。」

  「終於!」克裡斯喃喃道,轉身去倒酒。「你這邊呢?國慶晚宴如何?」

  「很好。」奧文慢吞吞的抽出一根煙來點燃。

  「很好?」克裡靳一臉不信的表情。「很好的話,你幹嘛要特地把祖母和埃蒙特叫來見你?」

  「誰告訴你的?」

  克裡斯用大拇指比一下辦公室外面,奧文往後靠向椅背,闔上眼。

  「不用你多事。」

  「我也多不了事,只是好奇而已。」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克裡斯慢條斯理的淺酌著酒,一邊暗暗端詳奧文。

  「難不成你也要對祖母下達最後通牒了?」

  奧文不吭聲。

  克裡斯眨了兩下眼。「我猜多半是為了老嫂?」

  奧文依然無語,克裡斯聳聳肩。

  「好吧,我等著看戲!」

  沒有多久,奧文的煙才剛抽完,秘書就通知說老夫人和埃蒙特先生已到。奧文起身,甫離開辦公桌後,老夫人和埃蒙特便進辦公室裡來了,打過招呼後,幾人相繼在沙發上坐定,克裡斯為他們送上酒,然後躲到一旁去看熱鬧。

  「叫我們來有什麼事?」也許是有預感,老夫人的口氣有點不安,但仍保持高傲的態度。

  奧文輕啜一口酒,放下。「不知祖母是否還記得父親的遺囑?」

  老夫人僵了一下。「你……你提那個做什麼?」

  奧文徐徐垂下眼瞼。

  「父親把上城區的親王宅邸和領地,以及三千萬歐元留給埃蒙特,而路易斯區的豪宅則留給祖母,還有每個月的固定津貼,除此之外,我不需要再另外付出什麼。不過,父親的遺囑裡也提到,倘若埃蒙特失去親王的頭銜,他的親王宅邸和領地就必須交出來,轉給承繼親王頭銜的人……」

  他緩緩擡眸,沈靜的目注老夫人。

  「元旦過後不久,我已遵照陛下的意思,把親王宅邸和領地轉到我名下來,現在,我要請埃蒙特搬出親王宅邸……」

  「不!」老夫人驚叫。「你怎可叫他搬出去,那他要住到哪裡去?」

  事實上,老夫人一直和埃蒙特住在親王宅邸內,雖然奧文並沒有「請她搬出去」,但如果埃蒙特真的搬離開那兒,她也一定會和埃蒙特一起搬走,這就是奧文為什麼一直沒有叫埃蒙特搬走的原因。

  但現在,他被惹火了,他必須讓老夫人知道他不是不會反擊,而是一直在忍耐,一旦他忍過極限,後果不會是老夫人所想要看見的。

  「他可以自己買房子莊。」

  「他哪會有錢……」

  「祖母……」奧文視線側移,轉注埃蒙特,後者心虛的別開眼。「我想埃蒙特大概忘了告訴您,雖然我沒有把雙蕾的股份分給他,但事實上,我每年都會把百分之十的收益匯到他的戶頭裡。說到這,埃蒙特,我也要通知你,我不會再給你任何津貼,你要是再向我伸手,我就不再分給你那百分之十的收益了。」

  老夫人震驚的目注埃蒙特。「埃蒙特?」

  埃蒙特好像沒聽見似的一直看著別處,吭也沒吭半聲。

  老夫人手扶額頭,一時無法接受剛剛才得知的訊息。「百分之十……那數目十分驚人呀,他為何還要向你要津貼?」

  「我想這應該問埃蒙特自己,不過……」奧文拉回視線。「據我所知,那筆錢有一半以上是花在追求女人身上,買首飾、買車子,甚至買豪宅給女人,剩下的都賭光了。」

  「上帝!」老夫人呻吟,現在才真正瞭解到自己最疼愛的孫子有多麼荒唐。

  「所以,祖母,我想您最好把花在小蕾身上的時間轉到埃蒙特那邊去,」奧文溫和的建議祖母。「否則他若是再出問題的話,我會把分給他的百分之十收益減半,再出問題再減半,直到一毛錢都沒有!」

  老夫人臉色又青又紅,奧文裝作沒注意到。

  「現在,祖母,您清楚了吧?」

  老夫人嘴角在顫抖——氣的,兩手握拳,好半天後,她猛然起身,「我知道了!」一把抓住埃蒙特。「我們走!」不到三秒鐘,祖孫倆消失在門外。

  克裡斯從角落裡站出來,吹出一道超響亮的哨聲。

  「這下子埃蒙特可慘了!」

  奧文一口喝乾酒,回到辦公桌後,繼續辦公。

  克裡斯一屁股挨上辦公桌角。「不過那不是重點,為了保住埃蒙特那百分之十收益,祖母應該不敢再動老嫂的歪腦筋了,這才是重點,對不對?」

  「克裡斯。」

  「是,老哥?」

  「以後祖母大人的生日宴會都交給你負責了!」

  噗通一聲,克裡斯從辦公桌角落消失了,數秒後,一張苦瓜臉從桌沿浮上來。

  「老哥,我錯了,饒了我吧!」

  真是不要命了,他幹嘛沒事老是去揪獅子的毛呢?




  除非熱浪來襲,否則布魯日的夏天就如同台灣的春天一樣,徐徐的風飄著溫暖的氣息,這種日子最適合在後院BBQ,來上一個悠閒的午後。

  國慶過後一個月的某個星期天,奧文一家就在後院烤起肉來了。

  最難得的是,克裡斯竟然帶回來一位比利時小姐——南茜,奧文與方蕾心照不宣的盡量給予克裡斯與南茜獨處的機會,誰知道他們竟不領情,一男一女兩個大人竟然陪芙安娜、亞伯特和阿希爾在草地上滾,跟小孩子沒兩樣。

  「我喜歡她!」方蕾宣佈。

  「因為她跟妳一樣?」奧文揶揄道。

  方蕾吐一下舌頭,把最後一片烤肉夾到盤子上。「我想大家都吃飽了吧?我去切水果。」

  奧文也陪她一起進屋,但並沒有陪她到廚房去,反而跑到樓上去了。片刻後,當方蕾正在切鳳梨和柳丁時,奧文悄悄來到她身後,拿下水果刀,再開水龍頭替她洗手,然後把她轉過身來正對早餐桌,上面有兩支扁平的首飾盒。

  「來,看看!」

  方蕾狐疑的瞄他一下。「是什麼?」

  「看了就知道。」

  他不肯說,方蕾只好自己打開來看,旋即失聲驚呼。「這麼快,已經好了!」

  沒錯,正是「浪漫之心」,不但已恢復原狀,還多了一串粉紅鑽手鏈;另一支首飾盒裡是已配上鑽石雙鏈的「浪漫之夜」,也有搭配的耳環和手鏈。

  「真美!」她證歎。

  「喜歡?」他攬住她。

  「非常!」她重重點頭。

  「那就好。」他在她額上親了一下。「其實我父親也送過我母親不少首飾,都收在公司的保險室裡,取用十分不便,所以我打算請人在家裡的地下室改建一間保險室,再把那些首飾全拿回家裡來收藏,如此一來,妳有需要的話,只要到保險室挑選就行了。」

  「奧文,」方蕾感動的仰起眸子瞅住他。「你太寵我了!」

  是的,他依然寵愛她,但不再是寵孩子的寵,而是寵女人的寵。

  「我愛妳。」他低喃。

  她歎息,「那麼,我也要送你一樣禮物。」她抓住他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

  奧文怔了一下,藍眸猝然驚喜的睜大。「小蕾?」

  方蕾甜甜一笑。「三個月了。」

  「喔,天!」奧文快樂得不知說什麼才好。「小蕾,我……我……謝謝妳!」

  方蕾頑皮的咧一下嘴。「我也愛你。」

  奧文凝視她片刻。

  「告訴我,小蕾,妳是我的女人嗎?」

  「呃?」

  有一瞬間,她聽不懂他問這話的意思,但不過一忽爾之後,她霍然恍悟。然後,她雙臂纏上他的頸子,勾起嫵媚的笑。

  「是,我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女人!」

引言 使用道具
潔寧
勳爵士 | 2011-6-15 22:19:15

終曲   

  布魯日,依然是歐洲最詩情畫意的小城之一,愛之湖畔,天鵝仍悠然自在的到處亂逛,那棟溫馨的屋子裡卻戰雲密佈……

  「姨婆?」奧文叫出名單上的第一號。

  「不,不要叫我去,千萬千萬不要再叫我去!」克裡斯驚恐的哀嚎。

  「我去!」南茜率先接下最危險的任務。

  「好,交給妳了!」奧文畫掉第一號。「祖母?」

  「我去!」方蕾不落女人後,勇敢的擔起第二驚險的任務。

  第二號也畫掉,「埃蒙特……呃,他的麻煩還是我自己來處理吧!」奧文歎道:「小珊?」

  「我!我!我!我和亞伯特去!」

  四雙眼一起轉過去,七歲的芙安娜抓著弟弟亞伯特的手一起揮個不停。

  「我和亞伯特可以做花童,牽婚紗!」

  收回視線,奧文扶一下眼鏡,「大家都要去!」再往下看。「紅十字的募款晚會……」

  「不必說了,」方蕾無精打采的擺擺手。「王妃的責任,對吧?」

  「非洲……」

  「王妃的責任!」方蕾說得幾乎快哭了。

  「伊魯堂哥?」

  「我去吧!」想想自己也不好意思做個閒閒都沒事幹的傢夥,克裡斯趕緊舉手表示他不是無路用的人。

  「好,那蓮娜表姊跟保羅表哥那邊,你也順便去一下。」

  「耶?等等,等等,我……」

  「方麗?」

  一聽到這個名字,克裡斯的抗辯立刻嚇得流產了,其他人也沒有半點聲音,奧文慢吞吞的擡起頭來環顧大家。

  「沒有人要去?」

  大家面面相覷,然後同時轉向方蕾那邊。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又是什麼事了!」方蕾忙道。

  奧文取下眼鏡,揉揉額頭。「她在妳媽媽那邊。」

  「又跑到媽那裡去了?這次又是為什麼?」

  「她想到比利時來。」

  方蕾不可思議的瞪大眼。「但她已經結婚了呀!」

  「離婚了。」

  「又離婚了?」方蕾怔愣重複。「原來她跟你表哥是同一掛的,有事沒事就結婚再離婚!」

  「最近流行離婚嗎?」克裡斯喃喃道。

  「不管了,不管了!」方蕾不耐煩地說:「反正媽會應付她,等她知道纏著媽也沒用,自然會回美國去找大伯和二伯。」

  「那就這樣吧!」奧文點點頭,再往下看。「呃,還有我姊姊克萊碧……」

  「她怎樣?」

  「……要離婚。」

  「又?」

  「又。」

  大家突然靜默下來,片刻後,大家又突然同時起身。

  「走了,走了,看電視去!」

  丟開名單,大家一窩蜂湧向起居室,奧文一手牽著小兒子,一手捧著一碗爆米花,方蕾抱著好幾包洋芋片,克裡斯拿啤酒和果汁,南茜抱著女兒,芙安娜和亞伯特搶著按電視遙控器,一隻大笨貓和好幾隻小貓在他們周圍繞來繞去,想找一個最佳「床位」,克裡斯一個不小心差點被牠們絆倒。

  「可惡,究竟是誰說阿希爾是公貓的?」

  「……你。」

  「喔,那絆倒我自己活該!」

  然後,大家一起看電視,大笨貓又爬上方蕾的大腿,芙安娜抱著兩隻小貓,亞伯特肚子上睡著另一隻小貓……

  「啊,這部片子我看過,最後……」

  「別說!」

  「男主角死了!」

  「……殺死你!」

  「救命啊!」

  電視不看了,爆米花和洋芋片開始滿天飛舞,克裡斯抱頭沒命亂竄,芙安娜和亞伯特又叫又跳……

  無論在外面是什麼身份,一旦回到家裡,他們只是平凡的一家人,溫馨、快樂而滿足,不因為財富,也不是因為權勢,而是因為他們關愛彼此,因為他們之間充滿了笑聲。

  「南茜嬸嬸。」

  「什麼事,芙安娜?」

  「媽咪最喜歡騎爸爸了,南茜嬸嬸是不是也最愛騎叔叔?」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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