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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16 14:56:26

前言:

  第一次撞上她是意外,他已賠錢了事;
  第二次撞上她仍是意外,她卻將錢丟還給他;
  而最教他意外的是,他竟像情竇初開的小男孩在她摸黑夜歸時,
  一路跟蹤她回家,她卻只當他是無賴、冒失鬼!
  論外貌,能夠迷倒一托拉庫女孩的他長相該不差;
  論財勢,他可有個金山銀礦當後盾,她憑什麼說跟他約會的女人不是智障就是瞎子?
  想他可是「風林火山」四人幫中出了名的「火」山王子,這口氣教他怎吞得下?


楔子  

  寧靜的午後。算不上是風和日麗,淡藍色的天空裡夾雜著一抹灰蒙。

  沒有陽光射入的圖書館裡,根本沒有多少青年學子願意浪費青春窩在這裡奮發圖強。

  放眼望去,只有零零落落的小貓兩三隻錯落點綴著空蕩的空間,大概是現代的XY世代都聰明得不願把BeautifulSunday浪費掉,在一個距離期中考還有一大段時間的美好假日裡,大家均盡情玩樂去了。

  說起來這倒也是真的,無論開學多久,只要是在還沒臨近大考的日子,對這些大學生而言簡直就是公認的黃金歲月,這種假期不好好利用怎對得起自己!

  相對於窩在圖書館低頭猛K書的」少數民族」,不知是他們比較呆、比較笨,還是他們是一群不知該如何為自己找尋歡樂,享受美好時光,以及不知該如何安排自己課餘時間的寂寞孤獨客!

  這個答案或許連他們自己也答不出來吧!

第1章(1)  

  好不容易將英國文學史所要上的課程預習得告一段落的衣依,終於喘了口氣,且捨不得的將目光由「仲夏夜之夢」中移了開來。坐在臨窗的這個絕佳寶座欣賞著窗外淡藍色天空,以及由女生宿舍走過來三三兩兩、嘻嘻哈哈的同學,她仍貪戀地沈浸在「仲夏夜之夢」的幻境綺麗與浪漫綺情中,覺得自己此刻像是遊走於神仙幻境與紅塵俗世所交互形成的空靈中,一股無以名狀的興奮緩緩自心底浮現。

  衣依下意識地看了下才剛上市沒多久,如今還熱騰騰地戴在她左手腕上的SideWatch,雖然她不是SideWatch的設計功能所訴求的開車族,但是覺得這種自手腕側邊看時間的方式頗為新鮮;之所以會選擇買下它的原因,大概是想藉由外在的模式來轉換自己的內在意涵吧!

  看著這個由母親為了「恭迎」她的生日,而給她的錢所購回慶祝自個兒芳齡二十的生日禮物,總覺得帶點荒謬的譏諷著她的心。

  從圖書館開門就來此處報到的衣依,除了少數幾次離座去洗手間之外,她已經在這個她視之為到處充斥著神秘寶藏的偌大空間裡,整整待了八個小時!

  因為中午沒有進食所以現在肚子感到有一些些的「空虛」,只是還沒有餓到讓她全身無力的地步,所以她想想還可再多消磨一下,於是起身走向標著英美文學之處,找尋幾本精神食糧先滿足她的求知慾。

  雖說她並不覺得書裡真有古人所言的「顏如玉」,但她倒覓得了她心中所勾勒的黃金屋!這個黃金屋不僅讓她不受紅塵俗世的汙染,也給了她一個可以在其中優遊快活的勝地,雖然她沒有大把的金磚可供揮霍,可是她覺得自己是個相當富有的人!

  進到這所洋溢著自由氣息與民主學風的大學已有兩年,她對這座被綠蔭圍繞的圖書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此刻的她正沈浸在找書的樂趣中,玩著一個人的遊戲。

  正當她在找書的當兒,突然感到窗外的天色迅速沈甸甸的暗了下來,對於這樣初秋多變的天氣,衣依看了看手錶,確認此時此刻的時間,再看向窗外,外面已是漆黑的一片。

  頓時,她從黑幕中看到了一道銀色的閃光自窗外一閃而過,想到自己沒帶傘,她便迅速地從書架上取了幾本書,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以矯捷俐落的動作整理散落在桌面上的筆記與文具用品。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她已經披上駱駝色的麂皮外套,背起了裝滿寶貝的同色系小牛皮製側肩大背包,臨走前還不忘照慣例用面紙將她使用過的桌椅擦拭一遍,然後再將椅子歸回原位後,這才安心地抱著一疊打算借回家看的書離開。

  完成借書手續後,衣依三步並作兩步地踩著快步穿過大堂,眼看電梯指示燈標明電梯還停留在地下一樓,加上又有往上的人正守在電梯外,衣依決定捨電梯而走樓梯;反正她也只不過多跑兩三層而已,就當是做減肥運動吧!

  於是,她立即往樓梯間挪步而去。

  經過轉角時,她被迎面而來的人給撞個正著,手上的書本飛散落一地。

  「你沒怎樣吧?」

  在頭部的一陣暈眩與身體因強力碰撞所產生的疼痛之下,一道聲音將她的神智給喚回。她怎麼可能會「沒怎樣」,簡直就是「太怎樣」了!

  她極力地睜大眼睛,只是,隱形眼鏡早已因為此「交通意外」,不曉得被撞掉到哪裡去了。

  循聲望去,衣依雖然無法百分之百地看清楚這個不曉得從哪兒竄出來的冒失鬼到底是何模樣,倒也看出個大概,畢竟她的近視度數也不過區區的三百度,還不至於看不清楚這撞人的肇事者!

  「你沒怎樣吧!」

  這句話又再度自眼前這一位長得略像豐川悅司又像仲村徹的人口中傳出,聽起來像是在質問而不像關心。

  衣依不發一語,無言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忍著身體的疼痛,慢慢地蹲下身撿拾著散落一地的書本,更重要的是要找回她的隱形眼鏡。

  「沒怎樣就好!」語畢,他隨即轉身欲離開。

  頓時衣依已經失去她大家閨秀的淑女素養,只覺得眼前這個男子相當的沒禮貌,他的口氣好像是她去撞他的,或是她活該倒黴讓他撞上似的!

  「請你幫我找隱形眼鏡,可以嗎?」衣依不想求他,可是又不得不這麼說,只是她的生硬語氣聽起來也不友善。

  「為什麼我要幫你找?難道你自己不會找嗎?」

  廢話!她如果自己找得到的話就不用請他幫忙了。「對不起,先生,我本來也可以不用找的,誰教你走路不小心撞了人!」

  「奇怪了,不曉得是誰撞誰呢!」

  「是你撞我的!」衣依斬釘截鐵地道。

  展炘嗤之以鼻地道:「笑話,你憑什麼認定是我撞你的,我的胸口還被你撞得發疼呢!」

  「你不講理!我走得好端端的,明明就是你衝過來撞上我的。」衣依愈講愈激動,索性隱形眼鏡也不找了,站直身子對著這位她看來是睜眼說瞎話的莽漢抗辯。

  「好吧!就算是我撞你的,那你到底要我怎麼『陪罪』呢?」

  「我不用你陪罪,你只要幫我找回隱形眼鏡我就很感激了。」衣依不想和他再瞎耗下去,只想快快找到隱形眼鏡離開現場。

  不知道是不是她和那親愛的隱形眼鏡有心電感應之故,才剛蹲下身她便聽見有類似玻璃碎掉的聲音,循聲望去,她立即推開眼前的這隻大腳,赫然發現她的隱形眼鏡已被他的一雙大腳踩壞得不成形。

  衣依站起身,難以置信地瞪著這位踐踏她脆弱隱形眼鏡的一級「謀殺犯」!

  「就這麼辦吧!你的隱形眼鏡多少錢?我賠你就是了。」

  「我不希罕你的錢,我要你賠我原來戴的那一副。」哭喪著臉的衣依捨不得與她已有了感情的「透明小寶貝」.

  「小姐,你有毛病嗎?」

  「你才有問題,你賠我原來的那一副就是了。」這男人自己犯了錯還說她有毛病!

  「我看你是被我英挺的外貌與強壯的胸肌給撞昏了頭,你說,到底多少錢?」

  「你賠不起!」

  「笑話,有什麼是老子賠不起的。」說畢,展炘自皮夾中掏出一大疊千元大鈔,隨手拿了約莫十數張丟在她面前,並轉身要離開。

  「你給我站住!」衣依氣得快哭出來了。她細嫩的臉龐因為生氣而漲紅,聲音也由原來的輕柔轉為高昂。

  「到底還有何貴事?我錢可是給你了,你可別告訴我這些錢不夠你配一副隱形眼鏡。」

  她不屑地輕哼,「誰希罕你的臭錢!」

  「不希罕?那把它丟到垃圾筒去好了,反正我已經賠給你,你若要再無理取鬧可就有點像潑婦了。」

  「你……」衣依瞪著眼前這個嘴巴不饒人的無禮男子,就是因為有這種人,福爾摩莎才會變成惡魔島!

  「我要走了!本少爺可沒空跟你瞎耗。」

  「你不準走!」

  展炘無奈地道:「小姐,我拜託你好不好!你的時間不寶貴,我的可是很珍貴的。再見!」

  氣急敗壞的衣依聽他這麼一說,肝火頓時往上竄,她決定不輕易放過他,她要與他周旋到底,她要把他的「珍貴」時光給磨掉!

  「我要你現在就陪我去配隱形眼鏡,多少錢就是多少錢,我不會多拿。」衣依對他提出她認為合理的要求。

  「隨你便,你愛拿多少就拿多少,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

  「我說過不拿多餘的錢。」

  「那剩下的錢你用寄的還給我就好,這是我的名片。」他自皮夾中拿出一張印著一大串頭銜的名片。

  「我要今天就把事情解決,我不要拖到以後。」她可不想再和他有以後。

  「你這人真奇怪,難怪星期天還跑到圖書館,真是腦筋有問題。」

  「隨你怎麼說,我就是腦筋有問題,我纏上你了,反正你今天一定要跟我把事情解決。」

  展炘不客氣地道:「很抱歉,我還有事,沒辦法當你的『護花使者』,你如果想跟我約會的話可能還要排到下個月。」

  衣依瞟了眼這位長得還算是帥哥級的高個子,暗忖像他這樣自大的人根本不配擁有這高大帥氣的外貌,想必他是造物主不小心在混沌之際製造出來的錯誤成品吧!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就憑你……我想跟你約會的人不是智障就是瞎子。」

  「你……」這下他的火氣真的被挑起了,以他身為「風林火山」的一員而言,不知有多少女生拜倒在他的英姿與財勢之下,想不到她區區一個矮個兒黃毛丫頭竟敢如此汙蔑他。

  好不容易終於報了一次仇,趁這個空檔又蹲身撿拾地上書本的衣依,不一會兒才硬著頭皮起身與他對視。

第1章(2)  

  「走呀!你如果要證明你是人見人羨、人見人愛的君子的話,你就表現出你的紳士風度陪我去配眼鏡。」衣依愈說愈得意。

  「去就去,沒什麼了不起!誰教我今天倒黴碰上了個神經女煞星。」

  原本有一絲得意的衣依聽他如此一說,氣得險些衝口說出不用他陪也不要他的臭錢。只是這樣一來,她的立場就會顯得很可笑且站不住腳,彷彿本來就是她的錯一樣。

  「你說,你要去哪裡配眼鏡?」面對這個倔脾氣的女孩,他不得不豎白旗。

  「羅斯福路。」

  「說走就走,早早了結你的一樁心願。」說著,他率先掉頭走向樓梯。

  兩人來到停車場,展炘回頭對衣依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把車騎過來。」

  衣依乖乖地站在停車場外,不曉得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是智是愚?

  不一會兒,一輛義大利原裝進口、剽悍的750C.C.的鮮紅色Aprila重型機車停在衣依的面前。

  「喏,安全帽給你戴。」展炘善心大發地將一頂同樣是鮮紅色、造型霹靂的安全帽遞到她面前。

  「我不要戴!」衣依想也不想的立即拒絕。沒想到他的機車這樣的招搖,放眼整座校園應該沒有人膽敢騎著這樣的機車到處炫耀吧!何況這種政府未開放進口的750C.C.重型機車,也沒人敢明目張膽、大搖大擺地騎著它在滿是交通警察環伺的台北市區奔馳。

  她不由得心生畏懼,一方面是她害怕公然違法坐這種車,萬一被警察開罰單那豈不是很沒面子;另一方面才是最主要的因素,她從來沒讓男生載過,何況是被這個高頭大馬又無禮的帥哥載。

  「快點兒上來呀!安全帽戴著。」展炘又再一次將安全帽遞給她。

  「我不戴!」她怎麼可能戴,這頂紅色霹靂的安全帽根本就是想引起別人的注目,她才不做這種事;何況這是他曾經戴過的安全帽,她覺得她與他不該有如此親暱的間接接觸。

  「你不戴待會兒可不要埋怨被風吹亂了你一頭烏黑的秀髮。」

  「不戴就是不戴,你自己戴就是了。」

  「我平常可是沒戴的,戴這一頂重重的帽子在頭上多累贅啊!」事實上他是因為喜歡急速的風吹拂過他臉上的那種感覺,也正因為他的個性使然,才會不顧老爸反對,迷上了摩托車。

  想想他們風林火山四人幫也只有靳山藍敢讓他載,至於女人,當然是不可能有的。讓他看得上眼的女人至今他還沒有遇到,而他現在之所以肯讓她坐他的車,純粹只是因為他有一些些理虧。

  天知道他最討厭女人動不動就掉淚、老愛耍脾氣,更受不了那些整天擦著厚厚粉底、塗著濃濃唇膏、打扮得花枝招展諂媚奉迎的世俗女人。

  不過還好今天他遇到的這個麻煩女人倒是沒有那些惡習,長得也算清秀漂亮,只是腦筋似乎有點兒問題。

  「戴不戴隨你,快點兒上來吧,我還有別的正事要辦呢!」

  衣依滿懷心事地坐上車,感到自己似乎太隨便了,認識他前後還不到半小時,就跳上了他的車,這實在是太大膽了。

  這一刻,她不禁有些後悔。想必他也一定認為她是個行為舉止隨隨便便、一心想賴上他的輕浮浪蕩女子吧!

  她愈想愈不安,心跳異常的紊亂。

  就在衣依在心中兀自擔心之時,摩托車在一陣巨大的引擎聲浪中,迅速地揚長而去,離開了校園。

  由於此種跑車型的車身椅墊做得前低後高,讓坐在後面的衣依不斷調整著自己的姿勢,唯恐不小心觸碰到對方的身體,像她這麼潔身自愛、矜持保守的女性,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地貼著男人的身體呢!

  由於右側肩上背著她的百寶袋,左手抱著一大堆書本,唯一空出來的右手只能祈求上天保佑地抓穩車椅墊後的小小突出物。

  偏偏就在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時,便因為車身的晃動而使得她整個身子往前傾,整張臉貼上他結實的後背,小巧的鼻子被這麼一撞隨即紅了起來。

  由於車速實在過快,她原想開口請他將車速減緩,但想想或許他是故意要騎這麼快,想給自己一點兒顏色瞧瞧,於是她決定使出忍耐戰術。

  不知怎麼搞地,她此刻心中高昂的戰鬥細胞正鼓舞著她,她覺得自己的心中有著一股莫名的得意,只因她未向他屈服。

  然而,她的得意卻是如此的短暫,一聲雷響伴隨著緊接而下的傾盆大雨立時澆熄了她的喜悅心情。

  千金難買早知道,萬般無奈想不到!落得落湯雞下場的衣依只能怪老天爺不關照她,此時原本車速就已飆得夠快的機車更像是脫韁野馬般,飆得更快了。

  因為感到有一絲的害怕,加上雨實在下得又急又凶,衣依不由得緊閉起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中似乎聽到他的聲音,可是由於車子的引擎聲、淅瀝嘩啦的大雨,再加上四面八方傳來的車子喇叭聲,使得她並不清楚他到底說了什麼話,只是神經緊繃的希望早點到達目的地。

  大概是上天聽到她的心聲吧!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睜開濃密睫毛覆蓋的雙眼,因為天暗而使得她沒戴眼鏡的視線更加模糊,但是,隱隱約約間她仍分辨得出他們的所在位置是敦化南路,根本不是羅斯福路,正想開口質問時,他卻先開口了:

  「我到Fresco跟我哥兒們說一聲,馬上回來。」事實上他今天本來是要去圖書館,把與大霸尖山有關的書籍借來此與靳山藍、穆亞林以及任風互相研究討論幾個禮拜後他們要登高稱霸的行程。

  衣依此刻只擔心她的猜測應驗,她判斷著自己真是誤上賊船了,眼看他進入餐廳,搞不好待會兒引出來一群豺狼虎豹,那她不是會被啃得只剩乾骨!?

  愈想愈不對,還是自認倒黴算了,她不要他賠她什麼眼鏡了,還是自身的安危比較要緊。正待她盤算著欲溜走時,怎料……

  眼前竟出現了一個比一個還高的男孩,四個高大帥氣的男子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要去哪裡?」展炘開口問。

  衣依著實被嚇到了,她沒料到他動作會這麼快,這幾個人想必就是他喝來要給她顏色瞧的。一下子四個高個子圍著她,又想到自己的行動已經被他們掌握住,她此時已被嚇得毫不知覺雨淋濕身子的冷,完全像是受驚的小紅帽,在一群大野狼面前半天吐不出一句話來。

  「展炘,你女朋友長得真不賴。」其中一個塊頭最大的男子用著低沈粗魯的嗓音大聲說著,還用手推了展炘一把。

  衣依至此才知道原來那個撞她的冒失鬼名字叫「嶄新」,不過她此時根本不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想快快逃離現場。

  「別瞎說,她不是我……算了!不跟你們解釋那麼多,今晚你們就自己先討論吧!參考資料我改天再帶來,就這麼說定了。」不待哥兒們發言圍剿,展炘交代完即上了車,並以眼神向衣依示意,要她快快上車。

  衣依沒料到事情的發展竟與她的臆測差了十萬八千里,她只好乖乖地又坐上了這輛令她全身肌肉僵硬的騷包車。

  「坐好,要走了!」展炘細心地回頭對她說。

  衣依愣了愣,這回他倒是慈悲了些,懂得事先通知她一聲,不過或許他只是在他的狐群狗黨面前裝模作樣罷了!以他那飛車黨的猴急性格,哪有可能會對她這麼「體貼」呢?

  既然決定坐上他的車,只好賭一賭運氣了。不過她發覺她已經不像剛才那麼的害怕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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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16 14:57:21

第2章(1)  

  過了沒多久,車子再度停了下來。

  「下車吧!」展炘二話不說地催著衣依。

  「對不起,先生,我要去的地方是羅斯福路,請問你把我載到這兒來到底要幹什麼?」衣依眼看這根本是一戶大宅院的前門,他把她載到這裡來到底居心何在?

  看來她得把話說得狠一些才行,不能讓他以為她是那種容易就釣得到的「落翅仔」.

  「到裡面去。」展炘按了下遙控器,宅院的大鐵門於是緩緩開啟。

  「我……我跟你到裡面去幹嘛?」衣依心想這下慘了,她已經被他載入虎穴,這裡想必就是他與他的同黨聚集的巢穴。她想起電視新聞上少女被歹徒欺淩後的悲慘畫面,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你會冷吧!淋了那麼久的雨。」展炘看到嬌小的她正顫抖著,讓她看起來更形柔弱。

  「我很好,我不怕冷!」衣依打死也不願進入他的巢穴,要是一進入那裡面,她恐怕永遠都走不出來了;而就算走得出來,恐怕也只剩半條命。

  「我幫你背東西,先進去把身體弄乾你會比較舒服。」展炘一伸手就要將衣依肩上的大包包給拿下來。

  這下子她更驚恐了,心想難道他想先謀財,然後再害命?

  為了不讓肩上的背包給搶走,她迅速的閃了個身,一不小心,她左手上早已被淋濕的書本就脫了手散落到地上。

  衣依連忙彎下身去撿,未料他竟然也彎身想替她撿書,兩人的手因此不小心的觸碰到。

  頓時,衣依覺得她好像被閃電給擊中般,全身毛細孔全然豎立,只覺心中一陣酥麻。

  「我……我要回家了,請問這裡是哪裡?我要怎麼回去?」她一向就沒有什麼方向感,如今完全陌生的環境更讓她不知所措。

  「先換衣服我送你去配眼鏡,再送你回家。」展炘此時竟對她有著一股歉意與憐惜。

  衣依連忙搖頭,「不用了,你只要告訴我怎麼到公車站牌處就好了。」

  「你還是先換衣服吧!你全身都濕透了。」展炘毫不避諱的注視她。

  此時的她一頭的秀髮正像被熨貼般,直直的緊貼著她後背順勢下滑及腰,被淋濕了的麂皮外套及淺咖啡色長褲彷彿吸足了大量的雨水,隱約可看見她婀娜體態的窈窕美感。

  衣依這下真的急了,尤其是他正用一雙「豺狼」似的眼睛緊盯著她,就像伺機要撲上來把她給吃了般。

  「你不說沒關係,我自己去找!」說完話,她轉身就走。

  「你……你等等呀!」展炘從未和與他同年齡的女生單獨相處這麼久,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想,不知道是全天下的女生都這樣,還是她的牌氣特別古怪。

  「錢還在我這裡耶!」展炘亮出了他的皮夾,這次他將皮夾內所有的錢都給掏了出來。

  「我不要你的錢,謝謝!」衣依不理會他的好意,只想盡速逃離他的魔掌,就算他用一百萬來賠償她的隱形眼鏡,她也不要!

  展炘眼見她不為所動,只顧拚命的往前走,於是笑著大喊:「小姐,你不是要去公車站牌嗎?你走錯路了!」

  衣依一驚停下腳步。慘了!這條路又昏又暗,加上她的隱形眼鏡破掉,現在又下著雨,她簡直是前途坎坷、萬般渺茫。可是,她怎麼知道他不是在戲弄她呢?於是,她決定繼續往前走下去,反正條條大路通羅馬,她總會找到通往回家的路。

  走著走著,衣依覺得愈走愈奇怪,前面好像沒有道路可通。

  完了,這下得往回走了!這不表明了她不聽他的話是錯的,而且他現在一定會覺得她是活該自找麻煩。

  但無論如何,她總得回家呀!

  雖然想乾脆就躲在大樹下稍事等待,待幾分鐘過後她再往回走,想必屆時他應該已經離開。可是,又想起既然他知道此路不通,那麼一定會躲在暗處等著好嘲笑她。

  思及此,她心一橫,乾脆拔腿往回跑,搞不好他正好進去屋內換衣服呢!

  跑著跑著,她竟一腳踩進一個小窟窿,整個人跌在地上。

  「啊——」

  隨著她的跌倒所發出的尖叫聲,原本打算在原地等著看好戲、想好好捉弄她一番的展炘,不由得被這聲音給嚇著。

  「怎麼跌倒了?」展炘匆忙的跑向她,眼見趴在地上的嬌小弱女子,又想到她是因為沒聽他的勸才落得如此下場,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覺得這個女生還真滑稽,不是和他對撞就是被窟窿絆倒,真夠誇張的。

  「小姐,請問你是書獃子是嗎?」展炘止不住笑地說著,這是最近幾個月來最讓他覺得好笑的事。

  「我是不是書獃子關你什麼事!」衣依掙紮著起身,她的外套靠近手肘處因為這一摔而被磨破了。

  展炘這下子不得不佩服起這位「弱女子」.「你現在要回家嗎?」

  「我當然要回家!」

  「你是在怕我嗎?」看著不敢看他眼睛的她,展炘認為自己猜對了。

  「我幹嘛怕你!」衣依心虛地說著。

  他故意激她:「既然你不怕我,為什麼不敢跟我進屋裡去換衣服?」

  「我只喜歡穿我自己的衣服,就算是濕的我也喜歡,況且我現在這樣好得很!」

  「好,你不換衣服可以,那麼,你為什麼不讓我送你回家呢?」他繼續逼她。

  她嘴硬地回道:「我……我可以自己回去呀!」

  「你剛剛明明就還在問我公車站牌要往哪裡走,試問你怎麼自己回家?」

  「反正我就是有辦法自己回家!」憑著堅強的意志力與不凡的耐力,衣依對自己相當有信心。

  「好,如果你要自己回家也可以,這些錢你拿去,除了賠你的隱形眼鏡費用,還有叫計程車的錢。」展炘又再次把錢遞到衣依面前。

  「我說過不要就是不要!你聽不懂是不是?」她有些惱怒。

  「你如果不把錢拿去,我就堅持要送你回家。」

  「為什麼?」衣依搞不懂他說這話的真正用意。

  「因為這裡方圓一公里內沒有公車站牌。」

  「你騙我!」衣依才不相信在台北市會有方圓一公里都沒有站牌的地方。

  「好吧!就算不到一公里,但是如果沒有我帶路的話,憑你現在模糊的『明眸』,加上這裡曲曲折折的彎路,你還是會找不到站牌的;就算真的找得到,我看恐怕也天亮了!」

  「沒關係,就算誠如你所說的,我也認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奇怪,怎麼說都說不通!算了,錢給你了,沒我的事了。」說著,展炘硬將一疊千元大鈔塞到衣依的包包內。

  「你這人才奇怪,不拿你的錢都不行嗎?」

  「你不拿可以啊!那麼我決定親自護送你到家。」展炘使出了殺手戩,希望兩個人不要繼續在為此雞毛蒜皮的事爭個不停,活像在演瓊瑤式的連續劇似的。

  「好,那我拿你的錢,我自己回家!」

  「可以,我幫你叫計程車。」他自黑色外套的內袋裡拿出了個超迷你型的行動電話按了簡碼鍵。

  「我自己叫就好了。」衣依急忙阻止他,萬一他要真叫了計程車來,那她不就穿幫了。

  展炘不理會衣依的阻攔,和計程車行通著電話。

  待他通完話,衣依的心也涼了半截。她總不能在計程車來了之後才告訴司機說她不坐了,可是她又不想開口說她不敢一個人坐計程車。如果她這麼說,他一定不相信!畢竟她都敢從學校坐上他的車來到這裡了。

  完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事,她又如何對他說明呢?

  不過,由此看來,他應當是個正人君子,否則他用不著為她做這些事。

  唉!想到此,衣依也只能怪自己太大驚小怪,大概是社會新聞看太多的後遺症吧!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展炘見她突然悶不吭聲,想必是有什麼事。他很少會對一個女孩子這麼「體貼」,大概是昏黃的路燈映著正下著雨的街景的緣故吧!

  「喔,沒怎樣啊!」衣依這才意會過來她還坐在地上。還好夜色迷濛,想必他不會察覺她臉頰上的熱燙才是。唉,今天反正都已經糗到不成樣了,還怕什麼!再讓他多訕笑幾聲又何妨。

  「今天就謝謝你了,我自己會走到路口等計程車,車號多少?」

  「BK007,你確定你能走到路口嗎?」展炘只希望她別又跌個第三次。

  「你少看不起人了,對了!你不是有名片嗎?一張給我吧!」

  他微愕地問:「幹嘛?」

  「留作紀念總可以吧!」衣依知道她若告訴他她日後要把錢寄還給他,想必他又會囉唆個半天。她可不想再和他沒完沒了的扯下去。

第2章(2)  

  雨不斷灑落在衣依身上,她邊走邊想著,放眼今天地球上恐怕沒有人比她更倒黴的,就在她做如是想之時,一個不小心又滑了一跤;這下摔得更是鼻青臉腫,痛得她差點叫喊出聲。

  她起身後連忙回頭一看,瞧瞧那人是不是又看到她的糗樣了。

  一看!還好他已不在屋前,否則這等拙樣再讓那個自大鬼瞧見,她可真要被他取笑得無地自容。

  雖然讓陌生人瞧見她跌倒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是不知為何,她就是不願再被他奚落。

  說起來,那個「嶄新」應該也是個衰人!否則,他也不必因為踩壞她的隱形眼鏡而要花錢消災。更何況他也倒黴的陪她淋了雨,算是扯平。

  衣依就是這樣,也不想想自己現在是前途一片黑暗,還無端地同情起他人來了。

  展炘此刻正躲在門後陰暗處,笑得差點兒沒岔了氣。

  他真的沒想到,世上有這麼絕的人,她可真是倒黴到家了!

  憑著一股好奇,展炘決定跟蹤她回家,看她還會有什麼好笑的事發生!

  衣依好不容易走到了路口。

  眼見計程車還沒來,她想乾脆就此逃離現場,暗自希望那位司機在開車到這裡等不到她時,有人能順手攔下他的車,好讓他不會空跑一趟!

  這實在也不能完全怪她,誰教她真的沒膽一個人坐計程車,而最最最大的罪魁禍首應該是那個多事的冒失鬼。

  衣依暗自下了這個決定,也算是給自己找了最佳藉口。

  一走出小巷,即可見亮晃晃的盞盞燈光。

  衣依以著模糊的視線,隨意找了個看似善良老百姓的路人問路。

  雖然沒像那個「嶄新」說的沒那麼誇張,但她也必須走上八百公尺左右才看得到公車站牌。

  唉!是她活該倒黴必須淋著全世界最酸的酸雨走上個八百公尺。

  怪就怪她自個兒太鐵齒,人家計程車司機也不是每個人都是劫財劫色的萬惡不赦之徒,她又何必自己嚇自己呢!

  不過,想歸想,此刻若二者真要讓她選擇,她還是會甘心地選擇自己的十一號公車來得穩當。

  以她今天衰透了的黴運,難保她今天不會好死不死地遇到一個沒人性的凶暴司機,屆時若真有個什麼不測,那她就真的玩完了。

  再怎麼說她可也是個尚未出嫁的黃花大閨女呢!

  衣依自我解嘲地走了一段不短的路之後,終於看到了前方疑似有公車站牌的模糊影像,真是讓她喜上眉梢。

  只不過,待她走近瞇眼細細一瞧!媽啊!

  她還得奔波轉乘三趟公車才能回到她甜蜜的家!

  真是衰到地獄裡去了!

  看了一下手錶,想必不到十點她是回不了家。

  一想到都是那個冒失鬼沒來由的把她載到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來,害她得落魄的奔波十萬八千里才能到家,她就忍不住在心中咒罵起來。

  下回要是他再讓她碰上的話,她可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

  衣依從來沒有這麼咬牙切齒的想要痛罵一個人。

  這……大概是她最大的極限了。

  淋成超級落湯雞的衣依,在一個亮著明滅霓虹燈的醒目大看板前下了公車,拐進一條幽暗的小巷子,走著二十年來每天都得經過的熟悉小路,速速地奔向家中。

  不曉得是她這個人太沒有安全感,還是她太戀家;總之,只要遠遠地看見家就在前方,她的心中自然就會升起一種幸福感。尤其是今天!

  門口的那一盞小燈已經點亮,衣依知道母親已經回到家中,她輕巧地推開樸實老舊卻很別緻的木門。

  「媽,我回來了!」衣依如釋重負又略帶歉意地向正坐在客廳中邊看電視邊看晚報的母親低聲道。

  「依依,怎麼啦!?沒帶傘是嗎?今天你出門前我還特地交代過你呢!怎麼不聽我的話呢?」韓湘如一見到全身濕透的寶貝女兒,又是生氣又是擔心。除非有什麼特別的事,否則衣依是很少這麼晚才回家的。

  「對不起,人家忘了嘛!」衣依撒嬌地道。

  「什麼忘了,我看你根本就懶得帶!來,快快進去洗個熱水澡,換上干的衣服,要是感冒了怎麼辦!」韓湘如連忙接過女兒手上的書,還將她淋雨淋得更重了的背包取下,一面催促著她趕快進浴室。

  「好嘛!我跟你保證,我絕對不讓任何的細菌、病毒侵入我的身體,危害到我,好不好?」她俏皮地笑了笑。

  「別跟我打迷糊戰,快給我去洗澡,待會兒你出來我再跟你算帳!」雖然已經五十五歲了,一頭未經染色的烏黑秀髮襯著風韻猶存的秀麗臉龐,完全看不出一點兒老氣的韓湘如被女兒逗得想笑又得故意板著臉孔。

  「是!我的老——媽!」衣依笑著走進自己房間拿換洗衣物,若是母親知道她今天還把她去年生日時送她的隱形眼鏡給弄壞了,不曉得會作何感想?她呀,一定會緊張兮兮地罵她:要死了,沒戴眼鏡還敢摸黑回家,也不曉得打個電話讓我去接你。

  想到這裡,又想到自己居然能小命完好的回到家裡,她不由得佩服起自己。

  不知道為何,她似乎有種徘徊在恐怖邊緣的緊張快感。

  「待會兒記得水放熱一點兒啊!」韓湘如不放心地追加一句。

  「Noproblem!」衣依從房內大聲地回答。

  然後,陳設簡樸的客廳裡又回復到慣有的寧靜。

  韓湘如拿出吹風機,將衣依包包內的物品一一拿出來,準備替她把所有東西吹乾,待掏出那約有二萬元的紙鈔時,她不禁嚇了一跳。

  她從來不會給衣依太多額外的零用錢,除非她有什麼特別的開銷,她才會多撥些錢給她。她納悶著衣依怎麼會平白有了這麼多錢呢?該不會是衣依自己長年積存下來的吧!?

  想到這,她的心情才稍微安適了些,同時也對自己的大驚小怪嗤之以鼻。想來,衣依也已滿二十歲,已是成年人了,她這個做媽的也不應該永遠把她當成小女生,應該多給她些私人的空間與自由。

  於是,韓湘如把一張張鈔票仔細吹乾、疊好,先擱在一旁,至於還有一些已經被雨淋得墨水渲染的紙張、筆記簿及一張已經破損了一大半,看得出來一小部分燙金字樣,但看不出全貌的名片,她則把它吹乾後與那些已吹乾的紙鈔一起放在衣依房間的床頭櫃上。

  收拾完衣依帶回來的「爛攤子」之後,韓湘如便走進了廚房,十五分鐘後,她又進入衣依的房內對著正在梳洗的寶貝女兒說:「依依,薑湯快煮好了,待會兒你出來剛好可以喝。」

  才剛說完,衣依正好打開浴室門,「吹乾頭髮我就去,正好我也餓了。」因為一整天下來都沒有進食,此刻她真的肚子餓了。

  「那你快些吹吧!我先幫你把飯菜加熱,今天你不準再給我留下一大堆剩菜剩飯,待會兒你可得把它們全部吃完。」看著衣依略顯消瘦的身材,韓湘如不忘展現她為人母的威嚴。

  「是、好、遵命!」以她現在肚子飢餓的程度,她相信就算現在有一頭牛在她面前,她也會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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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16 15:00:35

第3章(1)  

  衣依用最強的熱風吹整著她那一頭透著健康光澤的亮麗秀髮,對她而言,她對自己的外表最滿意與最有自信的,就是這頭足以上電視拍洗髮精廣告的長髮了。想當初她還在念女中時,就曾有星探與她接洽,要她接拍一支二十萬元的廣告呢!當然,她是不會輕易地把自己當成商品在傳媒上放送,因而拒絕了可賺大把鈔票的機會。而對於她的堅持,當初還有一大票同學替她深感惋惜呢!不過,對於自己的抉擇她可是一點也不後悔。

  或許是她變態吧!她覺得如果有一天她必須要放棄她身上的某些部位的話,那麼,她最後放棄的應該是這三千煩惱絲了。

  「依依呀!你頭髮吹好了沒?菜都快冷掉了。」過了十分鐘仍不見女兒走出房,韓湘如知道女兒又在對她那頭秀髮「愛不釋手」了!於是連忙喊著提醒她。

  「就來了!」衣依放下吹風機,轉身走出房。

  看見撥著頭髮走進廚房的女兒,韓湘如依慣例地叨念她老是不將頭髮吹乾。

  「頭髮不吹乾不行,等你老了患偏頭痛你就知道後果!」

  「吹太乾不行的,頭髮容易分叉與斷裂。」

  「這是什麼歪論,難道頭髮分叉比感冒還來得嚴重啊?」

  「媽,這你就不懂了。」

  「是呀,我落伍了,趕不上你們這些新新人類的腳步。廢話少說,快點喝下熱湯。」韓湘如知道不管她再怎麼嘮叨,衣依仍是不會把頭髮完全吹乾的,對於衣依的堅持與固執她也無可奈何,只是每回總不免要對她囉唆個幾句。

  「嗯,今天的髮菜濃湯好喝極了。」喝了口熱氣直通胃底的好湯,衣依滿意地讚賞著母親的好廚藝。

  「是啊!只要有『發』你一定會讚不絕口的。」韓湘如看著大口喝著湯的女兒,笑著又替她多夾了些菜在她碗裡。

  「我保證!今晚我一定把你的苦心成果全掃進肚子裡!」不曉得是不是淋雨淋過頭,冷氣直衝腦門,衣依愈吃似乎感覺到愈餓。

  「那最好不過,就看你是不是有這能耐。」不清楚衣依已經餓了一天的韓湘如,笑看著她此生唯一的寄托。

  「你放心,整桌滿漢大餐來我都吃得下。」

  「少誇張,你不怕鼻子跟小木偶一樣啊!」

  「如果我是小木偶的話,那你不就是木偶媽媽。」

  「要吃就快吃,少貧嘴!」韓湘如捏了一把女兒剛洗完澡、柔滑粉嫩無比的臉頰。

  「好啊,那你去休息吧!你明天一大早不是就要跟展叔叔的公司旅遊去夏威夷嗎?」看了眼客廳上的時鐘,衣依連忙反過來催促著老媽早點兒就寢,同時也對自己的晚歸感到歉疚。

  「怎麼?想逃避我的追查啊!說,你今天怎麼那麼晚回來?」韓湘如好整以暇地問。

  「我的隱形眼鏡今天在圖書館外被一個冒失鬼給踩碎,我只好邊摸索邊搭公車回來。」衣依將所有的事據實以告。

  「你不會打個電話給我,我好去學校接你呀!沒戴眼鏡又淋得一身濕,天色又黑,你難道不怕啊!」韓湘如對於女兒發生這樣的事竟然沒有通知她,感到生氣。

  「人家忘了嘛!」她是真的忘了,要不是被那個冒失鬼給搞得一團亂,她應該不會忘了這麼簡單的解決方法。

  「一句忘了就沒事呀!」

  「人家下次不敢了嘛!」她趕緊向母親撒嬌。

  「你還想有下次!?你這樣教我怎麼放開心出國呢?」

  「人家以後不會了嘛!這次你就大發慈悲原諒人家。你也知道我平時不是那麼糊塗的人,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只有短短的一個禮拜,我不會再給自己找麻煩,也不會讓你擔心的,好嗎?」

  聽她這麼一說,韓湘如的氣也消了。「你真的可以讓我安心嗎?」

  衣依無奈地喊道:「我都二十歲了耶!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的眼中,你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小孩。」

  「好了啦,你早點兒去休息吧!免得明天一大早展叔叔來接你時,你又得梳妝打扮個老半天!要是害他身為老闆卻沒搭上飛機,到時看你怎麼辦?」

  「好啊,竟敢轉移話題!算了,不逼你了,快吃吧!吃完你也早點兒休息,你明天不是有課嗎?」

  「下午兩堂而已,我明天可以睡晚一點。」

  「這樣也好,多睡一點補充一下今天耗損的元氣,記得明天要先去把眼鏡配好。

  來,這些錢拿去。這一個禮拜,想吃外面或是自己煮都可以,你只要給我按時吃飯就可以了。」韓湘如從口袋裡拿出一萬元放在餐桌邊。

  「好,遵命,晚安,早安,Haveagoodtime!」

  「幹嘛所有的話全講光了呀?」韓湘如又幫衣依盛了一大碗熱薑湯。

  衣依邊喝著熱薑湯邊說道:「因為明天你一大早出門的時候我一定還賴在床上,不早點兒跟你問好怎麼行呢!」

  「你呀!就生得一張甜嘴。好了,那我先去睡了,記得你的承諾,晚安!」韓湘如臨去前還不忘用眼神示意女兒得把桌上的飯菜解決掉。

  「晚安!」終於把老媽給打發走的衣依高興地繼續吃著她的晚餐。

  此刻她早已打算好,明天一大早她就要把那個冒失鬼的錢給寄回去還他。

  想到這裡,她竟有一股想看他接到這筆錢時的訝異表情,她滿意於自己如此分文不取的「高風亮節」,也對於當他發現他的好意不被接受時的不滿感到快慰。

  依她觀察的結果,他應該是位大男人主義的奉行者,對於這種人最好的反擊方式,就是不要給他有可以表現男子氣概的機會。

  而跟蹤衣依回到家的展炘真覺得自己大概是太無聊了,真是閒著沒事幹的天字第一號超級無敵大涼人,才會有這種不入流的行為!想到自己此等可笑的行徑,根本不像高深的福爾摩斯或神秘的金田一,倒頗像是——之狼的化身!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也變成了這等窮極無聊的人,想來真是荒謬。

  最初是出自於自己不忍心見她一個女孩子獨自在深夜回家,擔心要是在途中真發生了什麼事他可是難辭其咎,所以才不放心地跟在她後頭護送她到家。

  天知道原來她身上根本帶有特倒黴的黴運因子,而且還是個智障的洋娃娃!

  他實在沒見過一個人可以在短短的一條巷子內連續摔倒二次,這不是白癡是什麼!

  只是,看她長得倒是頗有幾分姿色,像極了百貨公司櫥窗內展示的人形模特兒,長得漂漂亮亮的,但是似乎就少了一根筋。

  他實在搞不懂她腦袋裡裝的是什麼!居然捨計程車不坐,偏要淋著雨,跌跌撞撞地步行數百公尺去搭公車,這還不打緊,她偏偏甘心浪費兩小時又三十七分鐘換了三路公車才回到家。

  像她這種稀有動物,放眼世上大概所剩無幾。

  怕是只剩她一隻了!

  不過,嚴格說起來,自個兒也亂無聊的。

  不僅白癡的跟在她身後陪她一起淋雨,最後,自己還得叫計程車回家。

  媽的,自己也真是夠賤的!

  這等特低級的烏龍事要是被他那群哥兒們知道,不笑掉大牙才怪!

  「哈啾!哈啾!哈啾!」

  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展炘連打了三個噴嚏。頂著一頭濕髮、身著濕衣回到自個家門前脫著那雙半個月前才從Ferragamo本店寄來、但如今恐怕得壽終正寢的皮鞋。

  他心想,同樣淋了一夜雨的她,不曉得現在身體是否暖和了些……

  起了個大晚的衣依,飛快梳洗完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算將昨晚就寢前謹記在心的事盡早付諸實現。

  然而,原以為照著向他要來的名片上的姓名、住址便可以將錢寄還給他,沒想到她原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卻因那場雨而不得不告吹。

  十看九看,無論她正著瞧、斜著看、倚著瞄、蹲著望,就是拼湊不出那張歪七扭八的名片該有的原始樣貌,這下她的心情真是Down到了谷底。

  衣依尋不著下一步棋該如何走,只好洩氣地趴在書桌前,維持不動如山的石雕像之姿,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總不能要她每天神經兮兮地守在校門口等著他出現吧!

  如果她到頭來必須使出此等下下策的話,那她當初要這張名片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搞不好還讓那個自大狂直往自個兒臉上貼金,誤以為她是在暗戀他呢!

  想到這裡,衣依愈想愈不對勁!

  當初她根本就不該隨便地說出要拿名片當紀念,這下子真的毀了!

  望著那二萬元,她忍不住低歎了口氣。

  她又不是為他做了多大的犧牲,這筆為數不小的錢財打死她她也不要!

  想不到昨晚收下這筆錢根本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如今她也只能徒歎無奈了,誰教她自己腦筋有問題,有好好的電梯不搭,才會倒黴地和他撞上,否則她寶貝的「靈魂之片」現在仍會好端端的貼在她的媚眼上,她也不需要為了賭氣而坐上他的車,搞得自己灰頭土臉。

  到底始作俑者還是自己吧!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就像是考試未Allpass般,頹喪的衣依洩氣地穿整衣服,順手提起一個代表她此刻心情的黑色背包,腳步如萬斤重地緩緩步出家門。

  唯一幸運的是,想不到她之前所配的隱形眼鏡現在正在作促銷,由於她的度數並不深,眼鏡行馬上就有現貨。

  又戴上了隱形眼鏡,她突然覺得眼前的萬物影像清晰,每個人都鮮活起來。不過此刻衣依又神經質、矛盾地想著:這個世界真需要看得那麼清楚嗎?看得清楚一定是好的嗎?而看得不清不楚是否就一定是不好的呢?

  由於昨晚吃得晚,又吃得撐,雖然現在已是近午時分,她卻一點兒也不覺得餓,她長年來的飲食習慣似乎就是如此的不正常,要嘛不吃,要嘛就吃一大堆。並非她想刻意減肥,而是與她本身極端的性格與多變複雜的情緒有關,心情好或心情差都有可能不吃,也有可能吃得把自己撐得半死,完全沒個準兒。

  下午兩堂未來學課程的營養學分她原本就不太想上,想到一堆來自不同科系的同學聚集在百坪以上的超特大教室內,台上教授拿著麥克風聲嘶力竭、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再加上手腳誇張的肢體動作,儼然就像一個不曉得是哪裡來的神秘宗教在搞聚會,想來極其荒誕。

  但,只要一想到身上還帶著那個冒失鬼的兩萬元,她就渾身不是滋味,這件事若不盡快了結,恐怕她的心情難有平定之日。

  她到現在還是搞不懂他那個人怎麼那麼慷慨!

  有誰會莫名其妙地丟兩萬塊給人呢?難不成他是個腦袋瓜有問題的散財童子?若是以後她有兒子的話,她兒子要是不幸成了這樣的人,那她不親手把他掐死才怪!哪有人不把父母辛苦賺來的錢好好珍惜的!不過,若錢是他自個兒辛苦賺來的,而他硬是要如此不把錢當錢看,那她也沒話說。

  說起來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各種光怪陸離的人,世界的風貌才會如此的多樣與詭譎。

  就是要有那種一擲千金、散盡一切的人,才會有沙漠奇觀——拉斯維加斯這個黃金賭城的存在!地球上的一切便利性科學產物與奢華文明搞不好都是他們這種人所堆砌起來的呢!

  相對的,那種人對人類而言,也有一定的貢獻!

  衣依獨自走在烈日當空的紅磚道上,思索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尋找著一些奇奇怪怪的答案;這個時候,路上要是有一堆香蕉皮明顯地散在路面,搞不好她還是會糊里糊塗地踩了下去。

  或許是在沒有遮蔽的秋日艷陽下停留太久的緣故,也或許是昨夜淋雨讓她虛弱的體質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後遺症,已經睡飽了的衣依此刻卻有一種昏沈沈的感覺;不過,只要一憶起背包裡那些Money,她的精神馬上又會提振起來,這種壓力使她的精神無形中抖擻了起來。

第3章(2)  

  若不是她已無路可選的話,她也不想再碰到那個人!這種心理因素恐怕是因為昨晚在他面前出了太多糗事的關係。

  照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印象中若是有不愉快的記憶,大多數的人都會選擇逃避與遺忘。

  同理可證,她曾經在他面前跌過跤,這種糗事只要是再碰到他或是回到原發生地,一切又會在她腦中迅速地再上演一遍!除非她有選擇性的遺忘功力或是經由時間來淡化這一切。

  所以,就算她潛意識裡多麼不情願再遇見他,她還是得乖乖到校,因為只有如此她才有機會再遇到他,也才能把錢還給他。

  衣依此刻腦中填塞的完全就是這一件令她煩不勝煩的瑣事,根本容不下她這陣子所研讀的英國文學史。

  在旁無一人的站牌下等了將近二十分鐘後,衣依的四肢這才動了起來。

  由於戴上剛配好的隱形眼鏡,視覺清晰、能見度佳,她老遠即看見公車駛近。在公車停妥後,她快速地跳上車。

  因為她家距離市區很遠,所以到學校免不了要換兩趟公車才能到達,經過一陣轉乘之後,衣依終於到了學校。

  或許是自己太心急了,今天她居然比往常還要早到校,眼見距離下午第一堂課還有一個多小時,依照她往常的經驗與習慣,她向右拐進沿著校區邊緣規劃、學子甚少行走的竹林小徑上,打算走這條她最愛的小道,向充斥滿室精神食糧的神聖殿堂——圖書館報到,否則她也不知道她該去哪裡消磨這段時間。

  可能由於她真的是太閒了,所以她決定還是走樓梯。

  此時的衣依正想著要如何打發這短短的一個多小時,這種時間間隔對她來說不太適合研究文學史,或許可以去翻翻最新一期的電影雜誌還比較恰當。

  不知道該說是衣依和展炘因為昨夜同時淋了雨,身體有些微恙,腦部缺氧,還是該說他們兩個「冤家路窄」,在近五樓的樓梯轉角處,她和他——撞上了!

  衣依的額頭因為這次的意外對撞而紅腫起來,不過她的額頭再怎麼紅也紅不過她的臉頰!

  幸好這次的碰撞沒讓她剛配好的隱形眼鏡再次慘遭橫禍,但是她的身體卻好死不死地被塊頭大的展炘親親密密妥貼地給壓在下面!

  展炘剛從圖書館裡借閱出來的厚厚的一本本登山、攝影叢書亦因此而散落一地,點綴著躺在地上的一對窄路冤家。

  兩人身貼身、臉碰臉、眼對眼——只差沒嘴對嘴!

  頓時,兩人皆全身僵硬,面面相覷,心中同時有著同樣的驚愕。

  覺得自己的慘綠人生正遭到一種莫大的奇恥大辱,再也翻不開身的衣依,眼淚差點兒沒掉出來。

  事實上,她根本就來不及思考,何況是作反應。

  一時之間,羞紅臉的衣依像只受驚的小鹿,一顆心急遽跳動著,此時的她只希望自己是個隱形人,或者是只土撥鼠,可以迅速挖個地洞先把自己的臉藏起來再說!

  她覺得自己真是糗到沒臉見人了。

  展炘這回倒像是闖了禍的小男生般,略微黝黑的膚色掩蓋住他臉上淡淡的紅暈,想不到他也有臉紅心跳的時刻。

  他驚覺且略帶歉意地迅速跳起身。

  兩人的慌張行為,倒頗像是作弊的學生被嚴厲的老師逮到般,只有無言與羞怯。

  可是,他們並沒有做錯事啊!只不過是意外罷了!不知為何,他們就是覺得有一種做錯事的心虛與心慌!

  而整個世界的焦點好像全聚集在他們身上似的,一陣尷尬籠罩著不知所措的兩人。

  「對……對不起!」這回展炘識大體地對著驚魂未定、手腳發軟,根本還站不起來的衣依道歉,話未說完,他即體貼地將手伸出去握住她的手臂想將她給扶起來。

  而衣依一接觸到他的手,身體就像是被電流貫穿全身般,頓時驚怵發麻,她所被他觸碰到的皮膚就像著了火般的熾熱難當。她偏低著頭想站起身也不是,不想站起身也不是;事實上她根本站不穩,想走也沒力氣走。

  對於這種意外的接觸她絲毫沒有招架的能力。

  「你——還好吧?」展炘低頭看著對他而言既是陌生又有點熟悉的她。

  「還好!」慌亂中已顧不得整理儀容的衣依,感覺到頭有點兒昏,腦有點兒脹,若不速速離開現場的話,她恐怕會腦溢血而死。

  「你……真的還好吧?」展炘不確定他到底算不算闖了禍。

  「還好!」衣依還是這一句話,只是聲音細柔無力,要不是耳力極佳的人,根本就聽不到。此刻,腦中一片混沌迷濛的她,完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話可以回答。

  「什麼?」展炘根本聽不清楚衣依的話。

  「還好!」衣依不情願地又重複了一次,已經快沒了魂、心快飛了的她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說廢話。

  「還好就好!」展炘彎身拾起五本昨天該借卻未借的書,腳步遲疑了一下,然後帶著一種莫名的不確定感擡腳離去。

  待展炘已邁步下了兩層階梯之後,衣依才突然想起她有一件重要的事還未辦,遂用著帶點柔弱無力的羞澀語調向他的背影輕喊了一聲:「等一下!」

  展炘一隻手抱著書,另一隻手則隨意插進牛仔褲口袋裡。一聽到她的叫喚,滿心紊亂思緒的他迅速轉過身,目光落在一身淡藍衣衫的衣依身上。「還有事嗎?」

  「你……你的錢還你!」衣依急忙從垂肩的背袋內取出一個乳白色信封,將它往展炘的身前遞,動作略顯心急與慌亂,而她愈想表現得流暢自然,卻愈表現不出來,雙手因心情緊張而在空中輕顫。

  「我說過不用還了。」展炘對於他曾拿錢給她這回事,絲毫不曾在意過。

  並非他這個人錢多得可以四處亂揮霍,而是他自己也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只覺得就算把他身上的所有物全都給她也不為過,甚至是很自然的事!對於這一點,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這並不是意氣用事,也不是耍慷慨,只是一種……

  一種自然的表現!

  對於錢他實在不想再提及。

  「不行,你的就是你的,我不多拿!」其實衣依不僅沒多拿,她連一毛錢也沒動過。

  「是我撞壞你的隱形眼鏡,這些錢算不了什麼的。」展炘這下覺得她在現今充斥著崇尚金錢的潮流中,真可算是特立獨行的稀有動物。

  「或許你認為算不了什麼,可是我還是認為有必要還給你。」衣依心想他應該是個有錢人家的子弟,否則不會隨便的掏出皮夾就有兩萬塊現款。兩萬塊其實可以買到不少她想要的東西,至少也足夠讓她訂閱好幾年的國外電影雜誌;但是,這種錢她是不會要的。

  「你就當作是我不要的不就好了。」像她這種長得不賴卻又不拜金的女子,他倒是第一次遇到。

  「我不需要你的救濟金,要嘛,你拿去救濟別人!」衣依對於無法說服他的死腦筋感到很生氣,他幹嘛堅持要送她錢?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

  衣依於是鐵了心地將錢一扔,掉頭就走。

  「喂!你叫什麼名字?念哪一系?」展炘開始對她產生了莫名的興趣與好奇。

  「我有不告訴你的自由吧!」衣依頭也不回,不耐煩地回答,而且她的步伐是愈走愈快。

  對嬌小窈窕卻充滿自主性的她,展炘益發覺得她是個有趣的角色。

  自從進了這所父親身為董事長的大學後,除了天天與三個哥兒們翹課打屁以外,這倒是少數能激起他興趣的新鮮事!

  展炘望著衣依快步離去的身影,深覺那句「一竹、一蘭、一石、有節、有香、有骨」用在她身上最合適不過。

  一脫離展炘熾人的目光追索範圍,衣依馬上躲到圖書館內靠窗的角落,然而她的心情卻一刻也靜不下來。

  不管對方是誰,她覺得自己剛剛那樣的說話方式太沒教養了,似乎不是個理性的人應有的態度,愈想愈悶。

  她真的是太閉塞了吧!

  哪有人像她這樣放不開的呢?不知道A型雙魚座的性格是不是讓她變成一個多愁善感、優柔寡斷的人之主因?

  可是,把這一切都怪罪於血型與星座未免也太無知、太荒謬了!世上的人那麼多,每個人的生活環境與成長背景都大不相同,哪有一成不變的死定律呢!

  人,不應該那樣被歸類的,每個人的命運都不同,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無法Copy的!

  就像她自己,這麼具有矛盾特質的人,她的生活應該也是多變的。

  對於飽藏無限可能性,卻也暗藏無限陷阱的社會,她還沒有足夠的信心能在二年後走出校園時應對自如。

  看來,她或許只適合抱著「齊克果」躲在山中隱居吧!又或者她的感性只能藉由戲劇的詮釋表演,將她的靈動敏捷與多變的性格發揮出來。

  這代表著什麼呢?是她太不食人間煙火?還是她的心靈特別地脆弱?

  衣依此刻已無心起身去拿書來翻閱,她雙手托著尖俏的下巴,清澈靈動的雙眼注視著窗外,任由時間一分一秒地溜過,看著人群嬉鬧來往,她渾然不覺情緒的波動……

  只是,為什麼她的心好像被撞得揪成了一團呢?

  為什麼她的身體好似被一圈無形且包得密不透風的熱氣所罩住?

  為什麼她腦中會無端冒出那個自大狂的身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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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16 15:07:53

第4章(1)

  迷迷糊糊地意識到手臂有些發麻的衣依,因為一群男女同學的嘻笑吵鬧聲而回過神,這才意會到她居然不知不覺地趴在桌上睡著了,若非那群同學經過,她真不知還要在圖書館裡昏睡多久。

  習慣性地看了下手錶,覺得指針有些奇怪,心想這是她前不久才買的,總不會已經開始短路了吧!衣依於是起身探了下窗外,這才恍然不是她的手錶出問題,而是她自己出了問題。

  她順手摸了下自己的前額,竟燙得厲害!難怪她今天一直覺得昏昏沈沈的,這令她不自覺地昏睡六個小時的唯一可能就是:她發燒了!

  可能是昨晚淋雨造成的吧!原以為會沒事的,沒想到病菌還是找上了她。

  她必須趁著天色尚未全黑,趕緊去校外那家診所拿包藥吃才行。

  感冒這種事可不能拖,她瞭解發燒過久的嚴重後果,她可不想重蹈以前的錯誤,因為延誤了救診,最後只能認命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接受懲罰!

  於是衣依提振起精神,把一本才看了幾頁的電影雜誌歸回原位,背起了背包,勉強地穿過一張張的桌椅,走出大門,伸手按下電梯按鍵。

  想不到今天一整天就這樣虛度了。

  討厭的未來學當然又沒去上,已經連續四次沒上,衣依心裡祈禱著教授今天最好沒有點名。她其實很討厭那種動不動就喜歡以點名來逼學生到教室聽課的教授,無奈她的身份是學生,為了不要被當,有時也只能屈服於「叫獸」大人的淫威,不得不乖乖地當一、兩次的好學生。

  看來,下禮拜的課她應該要勉為其難地去上一次了。

  衣依舉步維艱地走出校門,朝著對面街上那間診所走去。

  由於診所就在學校附近,加上此處沒有更大間的醫院來跟他搶生意,所以這家診所每天總是人滿為患。開這家診所的醫生想必削錢削得樂歪了!

  衣依掛了號後,有氣無力地走到最角落的椅子坐下,這麼多人,這下她非得等上個把鐘頭才能輪得到。

  此時,她再度因頭腦昏脹而將雙眼閉上,感覺自己好像身處於一艘航行在澎湃海面上的小船,船上彷彿載滿了逃難的難民,氣味難聞、人聲混雜,加上海浪沖擊著本來就不夠堅固的船身,使得船身搖晃得更加厲害。她的頭愈來愈沈重了,隱約中似乎還聽到有人驚慌地將滲進船底的海水用水瓢兒拚命地往外舀……

  突然,來了一陣劇烈的搖晃,讓衣依拉回了思緒。

  「喂!」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音調在她耳邊響起。

  「你來看醫生嗎?」

  衣依迷迷糊糊地睜開緊閉的雙眼,是他!?為什麼又是他?怎麼又會是他……

  「你……」衣依覺得自己的救命仙丹跟奪命藥丸恐怕都是眼前這個男子在煉製的。因為他,使她不至於持續昏迷下去;因為他,就算她已經快要被海浪捲走了,也會嚇得爬上岸來。

  「你身體不舒服嗎?」展炘話一出口便發覺真是一句廢話。

  衣依還是有些迷濛地看了他一眼。

  「快輪到你了嗎?」展炘發覺這又是一句廢話!他心想,難道自己就不能說些有點建設性的話嗎?

  衣依看了眼牆上的指示燈,正巧就是她的號碼,於是她昏沈沈地起身往門診室裡走去。

  衣依進了診療室即在醫生面前的一張空椅子坐下,在醫生的問診下時而點頭,前後不到十分鐘,隨即面無表情地走出了診療室,繼續又晃著身子往注射室去報到,在醫護人員冷冰冰的魔掌下,咬緊牙根挨了兩針後,精神才稍微提振了些,大概是痛所引起的吧!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痛就能使一個人警覺到自己的存在。

  在一張猶如機器人般面無表情的領藥老小姐手上領了三天份的藥後,她直接越過擋在她身前高挑魁梧的展炘,雙眼微瞇地走到飲水機旁倒了杯冷開水,然後連忙撕下一包小藥包,倒出裡面的六顆小藥丸往嘴裡塞,再和著一罐塑膠瓶裝的赭紅色藥水,約略地喝了一口後,將所有的藥丸一併吞服。

  一連串的動作沒有一絲猶豫的一氣呵成。

  從小由於體質不佳,所以媽媽常帶著她到大大小小的醫院報到,經年累月下來,她早已練就一身吃藥的本事。

  「舒服些了嗎?」他覺得她一來一往的僵硬舉止與恍惚的神情似乎有些異常。

  照理說她至少會回瞪他一眼或是頂個嘴的,可是她沒有,簡直就當他是空氣,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不由得心生怪念頭——難不成她突然間喪失了記憶?

  當然,衣依根本就沒有喪失記憶。

  「還……」衣依的「好」字還未說出口,胃部便一陣抽痛,她痛得臉色瞬間由紅轉白,白裡又透著青紫。她忍不住以雙手緊抱著肚子,腳一軟彎下了身。

  至此,她什麼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她後悔地想:看醫生前應該先吃些東西墊墊胃的,這下子,她又得再掛一次病號打一劑止痛針了。

  維持一百零一號的表情,她覺得此刻的她就像一位有意識的植物人!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展炘因為她的臉色不佳,情緒也跟著起起伏伏。

  原本他也是因為發燒來這裡看病,如今見她這般痛不欲生的模樣,害他緊張得頭腦發脹,冷汗直下!

  顧不得和她沒有交情,他一把便將她攬在懷裡。

  頓時,衣依覺得自己大概快休克了,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與心跳,只能拚命的搖頭。

  「你等一下,我去請醫生來!」展炘眼見她一副痛苦難受的模樣,急忙放下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進診療室把正在看診的醫生給硬拉了出來。

  經過了一陣兵荒馬亂之後,衣依的病情終於穩定了下來。

  展炘覺得自己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般,有一種虛脫後的安然。

  「你……我……」衣依的意識終於自高燒不退的危險邊緣漸漸地清醒,只不過令她狐疑的是,他怎麼還在她面前陰魂不散?

  「你……好些了吧?」展炘朝躺在急診室病床上的衣依移近,語氣裡帶著一絲緊張。

  「你……」衣依最大的疑問並非自己的病情,而是他為什麼一直在她眼前出現。

  「你好些了嗎?」展炘不放心地又問了一次。他還在懷疑她到底清醒了沒,同時也為自己幾乎與她同時歷經一段苦痛,而心中泛起異樣的感覺。

  「我……我很好!」她覺得身體上是很好,可是心裡卻有些怪怪的。

  她知道剛才一定是他替她找來醫生做了緊急治療,她其實是很感激他的,可是自尊心的作祟讓她開不了口。自己的良知此刻正處於天人交戰之際,內心也矛盾著。

  「我要回去了。」衣依掙紮著要自床上起身。

  「不行,醫生交代要你多歇會兒。」展炘自作主張的把衣依硬推回床上。

  「我要回去了。」衣依沒料到他竟如此霸道。雖然她是應該為了他的幫忙而感激他,可是這是她自己的身體,她要如何做是她的自由,實在犯不著他這個不相干的人多管閒事。

  「真的不行,你還需要多休息。」展炘不客氣地命令著,彷彿她是他的什麼人似的。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幹嘛老要管她的閒事!

  「我就是要回去!如果你想聽我跟你道謝的話,我可以馬上對你說;可是就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這個被救的人應該也有意識與行為上的自由吧!」她實在搞不懂他到底為什麼這麼喜歡干涉她的事。

  「你真的要走?」展炘目光專注地看著氣色還很差的她。

  「是,我真的要走!」她堅決地回道。

  「好,隨你!」此刻他心中已經有了盤算。

  「謝謝!」衣依是真的感謝他的高擡貴手。

  「不客氣!」他根本不希罕她向他道謝。

  「不,還是謝謝。」她存心要與他作對似的。

  「你……」真是拿她沒轍。自從上回在雨中親眼見識到她的固執後,他實在早就該認清她是不會聽他的。

  說畢,衣依便下了床穿好鞋,背起自己的背包,逕自往批價處繳錢。

  繳清了醫藥費,衣依踩著踉蹌的步伐離開醫院。

  說時遲,那時快!就那麼一個不留神,她竟然又摔跤了!

  「你……也真是的,怎麼常摔跤呢?」展炘憋不住地笑了出來,她真是他遇到過最爆笑的人物了。

  衣依此時真的希望自己還在昏迷當中。

  她實在很想大聲罵老天爺,要讓她再摔個幾十次、幾百次都可以,可是就是不要讓她在他面前摔。

  她哭喪著臉站起身,在起身之前她不禁暗自在心中咒念,多希望世界在此刻毀滅。

  「需不需要我扶你一把?」展炘似笑非笑地道。

  「多謝你的好意,心領了。」衣依故作鎮定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屁股,活像他是瘟神似的,腳一動即移開了一大步。

  「等一下,我送你回家。」展炘迅速地發動他違規停在黃線邊的機車,雖然他喜歡與她鬥嘴,但是終究還是不放心讓病弱的她單獨回家。

  「謝了!我自己知道怎麼回家。」衣依心想,這個人怎麼好似黏答答的麥芽糖?真不知道他到底存的是什麼心,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家太危險。」展炘帥氣地跨坐在他那輛超炫的重型機車上,由於他的身高足足有一八○,使得穿著緊身噴漆牛仔褲的長腿可以穩穩地踩在地面上。他左手握著機車把手,右手還瀟灑地撥了一下垂在前額的黑髮。

  看到這幅頗像是男性雜誌上常刊登的酷斃姿勢,衣依的心又猛地亂跳起來。

  「上車吧!除非你怕我,否則你就勉為其難地讓我當一下護花使者為你服務又何妨!」展炘知道用這種激將法對她最有效。

  「誰說我怕你了!」衣依渾然不覺自己已上當。

  「既然不怕,那就上車呀!」這個方法果然不錯。

  「上就上,誰怕誰呀!」衣依心想,若要將他與陌生的計程車司機比較起來,那麼選擇他似乎還比較保險些,至少他曾救過自己,再加上他看起來至少還人模人樣,應該不至於會把她給吃了。

  而且,以他一副天生就足夠當男模特兒的帥氣外表,加上多金的絕佳條件,要釣個艷冠群芳、傾城傾國的天姿美女實在易如反掌,他應該還不至於降低自己的標準,挑上她這種老喜歡與他唱反調的女孩。

第4章(2)  

  看著她乖乖地上車,展炘滿意地笑了。

  「我家在木柵,油費多少你大約估算一下,我先給你。」衣依想跟他明算帳。

  「你別忘了,你的隱形眼鏡費用我還欠著沒還,少說也有幾千塊吧!」他知道她的毛病,所以盡量在語氣和態度上和緩了些,生怕再刺激她,讓她又死要面子氣呼呼地下車離去。

  「好吧!那就當扯平好了。」事實上她是相當感激他的,因此這時她也不想再和他唱反調。

  衣依戒慎恐懼地坐在後座,且讓自己身軀往後挪,以避免在車行中誤讓自己的前胸抵到他的後背,萬一真不小心觸碰到的話,那她不就虧死了。

  一路上,她不停地指指點點,唯恐他不曉得如何往她家走,怕他走錯了方向而多繞了冤枉路。絲毫不知展炘早已知道她家在何方。

  然而展炘也只是不動聲色,安靜地聽她指點。

  不曉得這算是他包容她的貼心表現,或只是自然展現他的君子風度。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對女人變得這麼有耐性、這麼體貼,大概是發高燒把腦子給燒壞了吧!

  度過了荒誕的一個禮拜,衣依該翹的課也翹了,該睡的懶覺也睡了,該發呆的時刻也已拚命地發過呆,電視節目她也看得快麻木了;除了昨天夜裡頂著滂沱大雨跑去藝術電影院看了場午夜場,接下來她不知道她還有什麼壞事可以做。

  衣依乾脆捲起衣袖,開始打掃起房子。或許她覺得自己已經涼了一個禮拜,若不積極做點兒有建設性的事,那就太對不起母親了。

  於是,彷彿找到人生新目標般,衣依汗流浹背地擦著客廳的一桌一椅,希望母親旅遊回來後能感受到家的溫暖。

  在衣依才剛擦拭完屋內擺設的簡單傢俱時,突然聽到一陣汽車的引擎聲停在門口,她知道是母親回來了。她匆匆地將衣袖拉好,雙手擦乾,興匆匆地打開了門。

  「Hi,Baby!」韓湘如從一輛加長型豪華房車走了出來。

  「Hi,老Baby!」衣依笑著迎上前去,歡迎母親旅遊歸來。

  「依依呀,我可把你的Baby母親送到家囉!」駕駛座上慈眉善目的男人將頭探了出來,對著站在門口的衣依道。

  「謝謝您囉!展叔叔。」這十幾年來若沒有展叔叔的扶持的話,她不知道她們家的生活會變得如何。最重要的是,他給了母親一種精神上的安慰與陪伴,這是她為人子女所無法代替父親給予的。

  「我先走囉!」展揚風向她們母女倆揮了揮手,便開著車離開。

  目送展揚風遠離後,衣依幫母親提著比出國前還要多二倍的行李進了屋。

  「媽,好玩嗎?你都曬黑了耶!」進了客廳,衣依將行李先擱在地板上,拉著母親的手好奇地詢問。

  「當然囉!每天被你展叔叔押到沙灘做日光浴,到大街上逛街瞎拼,雖然擦了許多防曬油,還是曬成這副德行。」由於韓湘如已經是有些年紀的人了,經過一個禮拜以來的盡情遊樂,再加上長途飛行的舟車勞頓,她像是已經體力透支的躺靠在乳白色的沙發上。

  「累了吧!我先倒杯水讓你潤潤喉。」衣依體貼地進廚房倒了杯開水出來。

  韓湘如見女兒如此貼心,微笑地接過杯子喝了口水。「對了,依依,咱們先把這些大小東西整理好,媽有件事想跟你談。」

  「當然沒問題!」

  她這幾天來睡得夠飽了,體力充沛,沒兩三下就把母親帶回來的所有東西整理得井然有序、有條不紊。

  「有進步哦,看來我以後可以多出國玩幾趟,你也差不多可以嫁人囉!」看著衣依俐落的動作,韓湘如笑著說。

  「我才不嫁呢!我要永遠陪在你身邊。」衣依嘟起她那張小嘴反駁道。

  「那可就傷腦筋了,小姐你不嫁我可是要嫁的呢!」

  衣依以為母親是在跟她開玩笑,「你要嫁給誰呀?」

  「我就是要跟你談這件事。」韓湘如放下茶杯,認真地對衣依說道。

  衣依睜大了雙眼,迷惑地看著母親,想得知她所言是否屬實,「到底是真的假的?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平常她母親常常有一句沒一句地開玩笑,所以此刻的衣依不認為母親是在說正經話。

  「真的,百分之一百。」韓湘如無比嚴肅且認真的告訴衣依這項消息。

  「是跟展叔叔嗎?」衣依覺得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應該就只有展叔叔那一百零一個人選了。

  「是的,我在夏威夷時接受他的求婚了。」韓湘如一臉甜蜜地輕聲低語著,同時也希望女兒能感受到她那份幸福。

  「好哇,原來你們跑到夏威夷去私訂終身呀!難不成你們是受到熱情島嶼的熱力吹撫與浪漫景色的催化?」衣依半是訝異半是欣喜,對於母親所追求的幸福,她當然樂見其成,因為,母親高興,她就高興;母親快樂,她就快樂;當然母親若得到幸福,她自然也會感到幸福。

  「依依……」韓湘如聽女兒這麼一說,就知道她已贊成她的決定,接受了她的選擇,心底由衷地升起一股暖流,眼眶不禁泛著淚光。

  「好了嘛!我又沒說什麼,你這樣……」衣依看著母親眼角的淚珠,不禁也哽咽地說不出說來。

  「依依……」韓湘如感動的一把抱住女兒。

  衣依則緊靠在母親的胸前,輕輕地用手指拭去她眼角上的淚。

  「你別哭嘛!你哭我也要哭了。」衣依終於忍不住地滴下一滴淚。

  看見母親哭得更凶,她便提高嗓音威脅道:「你再哭我可要反對你嫁人了哦!」

  「依依……謝謝你!」

  「謝我什麼?我還巴不得你早點兒嫁掉呢!省得有人一天到晚在一旁嘮叨要我把頭髮吹乾。」

  「你……真是調皮蛋,鬼靈精一個!」韓湘如破涕為笑地摸了下女兒的頭。

  「我說的可是實話呢!」

  「對了,說到這個,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衣依不解地看著母親,「答應你什麼?我不是答應讓你嫁人了嗎?」

  「除了這個以外,還有一件事。」韓湘如擦乾眼淚,眼神又回復到原先的認真與嚴肅。

  「還會有比你結婚更重要的事嗎?」

  「這件事對我與你展叔叔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韓湘如清了一下嗓子,又續道:「我們兩個都希望你能隨我一起搬過去展叔叔家住,如果你不去的話,我們就不結婚了。」

  「你們這分明是打鴨子上架嘛!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衣依遲疑了一會兒又道:「這裡是我從小居住的地方,我喜歡這裡,當然希望一直住在這裡;但是,我更希望能夠天天看到你。」

  「那你是答應囉?」韓湘如滿臉高興地用眼神再次確認。

  「當然非答應不可囉!」衣依回給母親一個再甜美不過的笑容。

  「喔!太好了!我真怕你不跟我一起去。」

  「你那麼會誘拐,我當然逃不過你的魔掌。」

  「臭丫頭!」韓湘如輕打一下女兒的小腦袋瓜,其實在她心裡女兒還是最重要的,若真沒有了她,那麼即使有了展揚風也無法彌補這項缺憾。

  衣依認真地看著母親淚濕未干的眼,雙手緊抱住她的腰,說出她此刻最最想說的話:「媽,恭喜你,祝你幸福。」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7-16 15:08:41

第5章(1)

  星期二清晨,衣依在餐桌上吃著母親為她準備好的鮪魚沙拉三明治,與一杯她愛喝的香濃杏仁巧克力牛奶。

  「媽,你和展叔叔什麼時候舉行結婚典禮?」

  「以你展叔叔在商界與學界的身份地位,原本是該辦一場盛大的婚禮才對;但是我向他提過不希望過於的宣揚,只要將結婚證書拿去戶政事務所登記就好。至於婚禮,他也配合我的要求準備將之省略掉;而其他較有往來的親友們則打算等我們搬過去之後,會在凱悅辦個幾桌補請。」

  「想不到展叔叔還真聽你的話耶!真難以想像他將如何去應付他那些親友們。」

  「是啊!也真難為他了。」

  「要娶你他還得貶低自己的身份,可真不簡單,這下子我真要對他刮目相看了。」衣依實在難以相信展叔叔竟是個如此隨和的人。

  「所以囉!媽嫁給他應該是不會錯的。」

  「嗯,真是明智之舉!這種多金又聽話的老公要到哪裡去找。」衣依嘴裡滿是鮪魚沙拉,口齒不清地讚歎吹捧著展揚風,接著又問:「那我們什麼時候搬呢?」

  「我們屋裡的傢俱與民生用品都不用搬過去,他那兒都替我們準備好了。所以想什麼時候搬過去就什麼時候搬過去。」

  「天啊!又要我作決定,你們可真會給我找難題。」

  「不急,你慢慢想,決定之後再跟我說就好了。」

  「你們這一對老新郎、新娘也真夠奇怪的,我看哪!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像你們這樣的夫妻,他追你追了將近二十年,這種稀有人類我看已經絕種了。」吃完了最後一口三明治的衣依,用餐巾紙將嘴唇上的油漬擦乾淨,「既然要我決定,就這個禮拜五搬吧!」

  「這禮拜五?這麼快?」韓湘如沒料到女兒會這麼快做出決定。

  「對,就這個禮拜五!這禮拜五原本我有四堂課,剛好我們老師把課調到下禮拜一起上,而且星期六正逢周休二日,所以我們有整整三天的時間可以整理東西;如果展叔叔要補請親友也較方便,也不會妨礙到他的辦公時間,你說這樣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你不覺得太趕了嗎?」這下換韓湘如猶豫了。

  「不會啦,反正咱們的衣服也不多,每天晚上整理一些,我還覺得時間還綽綽有餘呢!」衣依一心想讓母親與展叔叔能早日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

  「嗯,我想想。」

  「還想!你也不想想展叔叔都已經等你等了那麼多年,你就行行好,早日了結他的心願吧!」衣依對於母親還在猶豫不決感到有些好笑。

  「嗯,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就星期五搬吧!」

  韓湘如那副憂心的模樣活像是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待嫁女兒,帶著躊躇、不捨與期待。

  「那就這麼決定了,別再東考慮西考慮囉!我要去上課了,免得第一堂課就遲到。」說完,衣依便背著寶貝背包,腳步輕盈地出了門。

  坐入展揚風親自來接送的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即將要稱呼他一聲「爸爸」的緣故,衣依突然有種既感激又陌生的感覺。

  想到未來她即將要與母親一起成為展家家族的成員,她的心裡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慌,她不知道別人會以什麼樣的眼光來看待她們母女倆。

  但是,只要一想到母親的恐慌與壓力一定比她來得大,她就覺得自己必須堅強起來,因為若別人無法認同她們,她更該挺身成為母親的精神支柱。

  想必母親一定早就料想到,嫁入豪門並非那麼輕鬆,想要得到別人的信任也不是一、兩天就能成功的。就因為不想讓他人覺得她是為了謀取他們展家龐大的家產才嫁給展叔叔的,所以母親才千囑咐萬叮嚀地要展叔叔低調地娶她入門,可真是用心良苦!

  經過一番的深思後,衣依此時的愁緒隨著窗外景物的快速移動而遠遠地將惱人的事拋在腦後,她真心的希望母親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到了,就是這裡。依依,我們到家了。」展揚風抵達展家大宅後便立即對衣依如是說。因為一路上,他感覺得出她有一絲的不安,他只是想藉著這樣的話,消退她的緊張感。

  衣依擡起頭,卻覺得眼前的大門及附近的景物似曾見過,但是她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況且,展叔叔家她今天才第一次來,總不可能在夢中來過吧!

  隨著大鐵門緩緩向兩邊敞開,車子緩緩地駛進宅院。

  隨著車身的移動,衣依的心跳也就更加快速地跳動。

  「依依,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展揚風依舊一副慈祥的笑容。

  「嗯。」衣依點了一下頭,輕輕地回給他一個親切的笑容。

  「湘如,喜歡嗎?」展揚風隨後轉向坐在他身旁的韓湘如溫柔地問。

  「感覺好寧靜,我很喜歡。」韓湘如眼見這裡處處花木扶疏、綠意盎然,心情頓時開朗不少。

  「喜歡就好。」展揚風在門口的弧形車道上將車停好,紳士般地下車替他未來的老婆與女兒打開車門。

  「我們先進去,那些行李有傭人會替你們打理。」展揚風走在前頭引領著衣依母女倆進門,接著對衣依道:「依依,我先帶你去看你的房間,你的房間就在展叔叔兒子的隔壁。」

  衣依走過紅木鋪的地板跟在展揚風身後上了三樓。

  展揚風打開三樓兩間緊鄰的臥室其中一間。

  一看到房裡的佈置,衣依整個人不禁愣在原地。

  她實在太感動了!沒想到展叔叔把她的房間佈置得如此符合她的喜好。

  整個房間由素淨的白與淡雅的藍所交織而成的,搭配著一整面漆上淺藍色的木製大書櫃,映襯著大窗戶外的一大片遠山,衣依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理想房間,想不到展叔叔輕而易舉地替她完成了心願。

  對於他對她的瞭解與付出,衣依深覺自己對他似乎瞭解得太少。她暗自發誓,從今以後她必定要花更多的心思來瞭解這位未來的父親,同時也會將她對父親的敬愛投注到他的身上,好好地孝順他。

  看得出衣依歡喜的表情,展揚風唇角略揚起,轉身道:「湘如,現在我們下樓去,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的臥室,依依要一起下來嗎?」

  「好呀!」衣依心想既然已經看過自己的房間,她用不著現在就固守在這裡捨不得離開,反正日後她可是要天天窩在裡頭的,目前她想先到處看看這幢她與母親未來的居所。

  看過了週遭環境,感受到未來「父親」的細心體貼,衣依心中的陰霾彷彿已一掃而空,只顧著好奇地隨著未來的爸爸到處瀏覽。

  當然,母親看過她未來的新房後,心情也更加開朗放鬆;純淨又帶點溫暖的乳白基調正是母親的最愛,看來她這位新爸爸完全掌握了她們母女的喜好。

  「湘如,我打算就在今晚宴請一些重要的親戚,不知你意下如何?」

  「今晚!?太快了吧!」雖然這是遲早的事,可是韓湘如心中總還是不免有所猶豫。

  「我想早點兒把你們介紹給大家,反正日後都是一家人,我希望此事愈快愈好,同時,這個晚宴最主要也是要歡迎你和依依成為展家的一員,我覺得這對大家而言都是很重要的。」

  「這……好吧!這次就聽你的!」韓湘如允諾道。以往展揚風事事都是由她作主,這次她決定聽他的意見。

  「太好了,我馬上打電話通知他們!」展揚風面露喜色地走向一樓客廳。

  「可是,你臨時通知他們,不曉得他們今晚是否有空。」韓湘如心思縝密地注意到一些小細節。

  「管他們有沒有空,來幾個是幾個,不來的是他們自己吃虧,無法看見你們兩位絕色美女。」

  衣依與韓湘如一聽他如此說,不由得噗哧笑了出來。

  韓湘如任展揚風去打點一切,她則握著衣依的手。「你覺得怎樣?」

  「我覺得呀……實在……是……太……完美了!」衣依也回握母親的手,故意吊她胃口地扮口吃。

  「我也這麼覺得,他實在替我們設想得真周到。」韓湘如心有所感地說。

  「對了!媽,叔叔他有問過你我喜歡什麼顏色嗎?」她心中有些疑慮。

  「沒有啊!他從沒問過,他甚至也沒問過我喜歡什麼顏色呢!」

  「那他怎麼知道我們兩個喜歡的顏色與品味?」

  「大概是這二十年來他一直用心地觀察我們吧!我想,他應該是從我們的穿著打扮與家中擺設看出來的吧!他大概是希望我們能有像回到自己家中的那份自在與熟悉感,想盡量減少我們在新環境中的不適感。從這點就可以知道他其實花了很多心思在我們身上。」

  「展叔叔真是有心。所以以後你不好好地愛他可不行哦,否則老天爺和他們展家的列祖列宗可是不會輕易饒你的。」

  「真是,你就會耍嘴皮子。」韓湘如輕拍一下衣依的背,「走吧!我們先各自回房把自己的衣物整理整理,不要才第一天進門來就麻煩別人替我們做事。」

  「是!遵命。」衣依知道母親不想麻煩他人的個性,而她也正有此意,因為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的東西怎麼擺最恰當。

  席開三十桌的小型宴會場合,在展揚風的細心安排下顯得相當的精緻與隆重,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唯獨他那個寶貝兒子。

  展揚風的私人特別助理一直打不通展家少爺的手機,展揚風遂怒氣衝天地打電話催促守在家中的老管家:「馬爺,宴席都快開始了,少爺怎麼還沒來?」

  「少爺他剛剛才回來,我已經告訴他,請他趕過去。」事實上,他口中的展家少爺此刻正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欣賞著他托他的好兄弟任風去紐約聽音樂會時,順便帶回來最新出爐的「星際大戰首部曲」與「第五元素」LD,這兩部片他不曉得已經在電影院看過幾遍了,可是如今還是意猶未盡、百看不厭。

  「我看他可能還在家裡吧!你乾脆叫他不用來了,省得我們大家就等他這一個太上皇!」展揚風對於自己的寶貝兒子做事向來不懂分寸,感到很不滿。尤其今天對他們展家而言是個重大的日子,他竟然敢裝迷糊,他簡直快氣炸了!他這條老命遲早會讓他給氣死。

  氣歸氣,展揚風關掉手機後還是笑瞇瞇地招呼著「老婆」和「女兒」.

  「本來想等我那不懂事的兒子來再開席,可是他可能有事耽擱了,我看我們就先開席吧!別讓客人等太久。」展揚風溫和地對著韓湘如母女倆說道。

  「要不要再多等一下?」韓湘如今晚身著一襲她與展揚風在夏威夷買的純白禮服,搭配著他為她挑選的成套耳環項煉鑽飾,顯得相當的雍容華貴。

  「不,不用等他了,時間拖得太晚可不好。」

  見展揚風已然決定的神情,韓湘如也就不再多言。

  就在展揚風的示意之下,原先亮眼刺目的燈光驟然暗了下來,代之而起的是一團交錯著七彩淡光的溫和光亮,因為燈光的轉變,眾人的談話聲也就突然地壓低,隨後現場便揚起十數人一起演奏的浪漫樂章;瞬間,大家全被溫和的柔美氣氛給感染。

  此時,宴會的主角——展揚風牽著溫婉的韓湘如,兩人自座位上起身,緩步走向由香水百合所圍成的一座小舞台。

  「各位!我展揚風和我美麗的妻子韓湘如,今晚非常感謝大家接受我們的邀請,專程來參加我們未能邀請各位參加婚禮所舉辦的陪罪宴。」展揚風說到這裡,現場立即響起一陣鼓掌聲。

  他連忙笑著續道:「謝謝大家接受我倆的陪罪,衷心謝謝你們,也謝謝你們給我們的祝福掌聲。在此,我還要向大家介紹我展揚風的另一個寶貝,那就是從今天開始也將和我們夫妻一起生活的女兒——衣依!請大家也多給我女兒一些關愛,日後還望各位叔叔、伯伯、姑姑、阿姨們多多提拔與關照。」

  說到此,展揚風用手勢請衣依到台上來。

  嬌羞的衣依在一陣微笑與關懷中輕緩地走到新爸爸的身邊。

  此刻,歡愉的樂聲再度揚起,在衣依一聲「謝謝大家」之後,三人帶著幸福笑容回到主桌。

  之後,一道道展揚風特地請飯店主廚精心烹煮的精緻法國料理,色香味俱全地呈現在每一位客人的眼前,為這場小歡迎會點亮了歡樂與祝福的光芒……

  一場歡愉的晚宴熱鬧的結束後,展家司機開著豪華大禮車將展揚風等三人送回到台北市區內少有的一處林蔭住宅。

  一進屋裡,展揚風一眼便看見他的「好兒子」居然大剌剌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於是怒不可遏地劈頭便問:「展炘,你怎麼沒去?」

  「去幹嘛!還不是跟一大票LKK的長輩們吃吃喝喝,話不投機半句多,亂無聊的。」展炘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螢幕,深恐錯過任何一個精采鏡頭。

第5章(2)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展揚風走到展炘的身旁,伸出手關掉了電視。

  「啊!正演到刺激高chao的片段……」展炘急忙跳起身,這時,他才看到站在屋內的衣依與韓湘如。

  展炘睜大了雙眼,訝異地望著這位撞過他兩次的女孩。「你……」

  衣依也同時嚇了一大跳,想不到他竟會是展叔叔的親兒子!難怪她今天早上來的時候,總覺得有股似曾見過的感覺。

  「展炘,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你的新媽媽,以後你就直接叫她媽媽。」展揚風壓住欲大斥展炘一頓的怒氣,心想今天是他和湘如的大好日子,他還是少動氣的好。

  「你好,媽,歡迎你!你應該會原諒我今晚的失禮吧?」展炘輕鬆地道。

  「我當然不會生你的氣。」韓湘如對於展炘能夠在一見她的面就直接叫她一聲媽而感到無比的欣慰。

  展揚風見兒子的行為有些收歛,也聽他喊湘如「媽」,便微笑地繼續介紹:「這位是你妹妹,她叫依依,從今天開始,她和你新媽媽會在我們家住下,你以後可要多照顧她。」

  展炘眼裡藏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直盯著衣依的眼睛。「我以後可以叫你小依嗎?」

  「你……你叫我……衣依就好。」不知為何,衣依雙眼不敢直視他,直覺心中小鹿亂撞,吞吞吐吐地細聲回應。

  「我可以叫你小炘嗎?」韓湘如在一旁道。

  「媽,你和爸一樣叫我展炘就好,叫我這個堂堂大男人小炘,亂肉麻的!」

  「好呀!那我就叫你展炘。至於你妹妹,你也就隨我和你爸叫她依依就可以了。」韓湘如對這個新兒子是愈看愈滿意,那高大瀟灑的樣貌簡直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是呀!都是一家人,隨意就好。只要你別惹你媽生氣,別欺侮依依我就放心了。」展揚風高興著一家人可以和睦的聚在一起。

  「哇!那我以後可得好好討好「媽」和「依依」囉!」展炘以爽朗的聲音逗鬧地說著,眼神卻也從未離開過衣依的身上,此刻他的心底已經有了要和她長期作戰的準備。

  「好了,今天折騰一天也累了。湘如,你和依依就先進房梳洗吧!」展揚風體貼地想,她們母女倆不像他一天到晚在商場上和朋友應酬慣了,想必她們一定不習慣今晚這種場面,以她們的生理狀況而言,應該是累了吧!

  「嗯,好!」可能是穿著一身配上昂貴鑽石佩飾的華服,韓湘如一個晚上心情總是緊繃著,而且一整晚下來得不時向每位來向她致意與恭賀的親友報以熱忱的微笑,加上又喝了太多香檳而感到昏沈疲累,她早就想盡快回房休息。

  「那……依依你也早點兒休息吧!展炘,依依的房間就在你隔壁,你帶她上樓吧!」展揚風交代著兒子。

  「我……我知道怎麼走,我自己上去就可以。」她對於此種突然間拉近的異常關係覺得很不習慣,心中五味雜陳,有一種模糊的情緒不停翻湧著。

  「沒關係,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我帶你上去吧!反正我也正想回房。」展炘好意地想帶衣依上樓。

  「依依,就讓展炘陪你上去吧!你們兩個年輕人也可以趁此機會聊聊天,多認識一下。」展揚風此刻倒是挺滿意他那位平時行為乖張的兒子如此識大體的表現,他想,年輕人還是要跟年輕人比較有話聊,而且他們兩個同年紀又念同一所大學,想必有很多談不完的話題。

  「是啊,依依,可以順便讓展炘參觀一下你爸精心為你佈置的房間呀!」韓湘如此刻所想正巧和她的新婚夫婿不謀而和,這大概是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真不愧是相交二十年的知心伴侶。

  衣依在心中暗歎了口氣,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她想躲都躲不過。

  眼見情勢不利於她,若她太扭捏反而更形矯揉做作,媽和爸會覺得有異。最令她納悶的一點是,至今展炘仍一直不動聲色,和她一樣皆未向兩位長輩表明他們早就認識,想必他心中另有一番盤算吧!

  想來想去,衣依還是搞不清楚他的用意何在。她心想,總不會他和自己一樣,覺得這是個人的小秘密,沒有必要讓兩位長輩知道。算了!再怎麼臆測也無濟於事,或許他只是很單純的認為那不過是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根本不值得向家人提及。

  她多希望到房間這一小段路最好永遠走不到底,好讓她有足夠的時間細想她未來該走的路。

  跟在展炘高大的身影後面,就像跟在一隻巨大的怪獸後面一樣,她似乎害怕著他會把她帶到哪一個魔鬼境地裡去,不安的感覺一直圍繞著她。

  其實,她應該沒有理由害怕的,不是嗎?她又沒做什麼虧心事、也沒有欠他錢,更沒陷害過他,她幹嘛如此的杞人憂天!

  其實,不只衣依一個人滿懷心事,就連大方的展炘也是若有所思,他也正為世界的小而感到訝異。

  他不是不想認出她來,或許是他心底有個結還沒打開吧!如今,他覺得那個結似乎更難解了。他實在不想讓自己被那個莫名的結纏住,只希望一切都從零開始。這樣一來,他就不用去理會自己心中對她產生的那份莫名感覺,而只是純粹將她當妹妹看待。

  妹妹!?天知道他此刻對這稱謂有多厭惡。不知為何,他就是不喜歡這種關係存在。

  不過,他愈這樣想卻愈覺得矛盾。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灑脫?最後,他決定還是對她開誠佈公會比較好些,要不然她可能會認為他太小家子氣,沒有男子氣概。認識就認識嘛!沒什麼好介意的,不是嗎?

  展炘突然停住腳步,而一路走來,始終低頭沈思,無心注意前方,一對大眼直盯著腳上粉色系室內絨布拖鞋的衣依,差點兒就撞上他寬闊的背脊。

  一陣異常的靜默縈繞在兩人之間。

  展炘不說話,衣依也說不出話。

  「真巧!」不容易沈默的展炘,在看了眼衣依之後,突然間好似明白什麼叫作上天安排。自從上回在萬籟俱寂的深夜飆車送她回家之後,兩人直到今天才又在命運之神的安排下,以一種全新的關係再度見面。

  這幾天來他一直忙著蒐集登山資料,卻總在忙得分身乏術之際,腦海中偶爾會浮現她純真滑稽、高傲嬌柔的俏模樣,他不知道原來這兩種極端的性格會同時出現在她身上,而且搭配得如此協調,頗令人玩味。

  「是……呀,真巧!」真巧她老媽會在茫茫人海中選擇嫁給他爸!

  他爸會在芸芸眾生中獨鍾情她母親!衣依此時不由得不感慨這個世界其實也沒多大,從他們倆身上足可印證。

  「我終於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了。」展炘覺得她的名字聽起來很柔美,好念、好記,小鳥依人的涵義頗適合她嬌柔的外型。

  她想起上回在圖書館以及那次他善心大發送她回到家門口時,她還堅持著不肯告知他自己的名字,現在他終於知道了。

  不知道是因為以此種關係再相見的打擊太大,還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兩人皆呆呆地站在近走廊底的房門口,沈默又開始籠罩著他們。

  大概意會到不說些話無法打破僵局,展炘率先開了口:「奇怪,你今天怎麼跟以前不太一樣。」當然,不只是因為她今晚擦了淡淡的口紅,穿了一襲藍色小洋裝,與他之前所遇到她身著T恤、牛仔褲自在灑脫的打扮完全不一樣;重點是,她今天——話特別少。

  「我就是這樣,有什麼好奇怪的!」衣依回復了犀利的言詞,她覺得自己還是自己,又不是舊瓶裝新酒,哪有什麼不同!

  「這就對了!」展炘笑了。

  「對什麼?」衣依狐疑地看著正在傻笑的展炘。

  「這才像我認識的你。」展炘那如仲村徹般性格的嘴型停住了笑,但神似豐川悅司般的魅惑眼角卻仍留有笑意。

  「你認識的我?你認識我嗎?你又認識了我多少?」衣依覺得他這人未免也自大得太不像話了,遂以不服氣的語調回應。

  「或許之前只能算是認識你的序曲,但是,你不覺得我們現在應該開始『真正認識』了嗎?」展炘有一種打開新世界的奇妙感受。

  「哦,真抱歉!展少爺,我可沒那個榮幸和你認識太深,也不想高攀認識你太多。」衣依心中想,自己只是借住在這裡,有朝一日她若有了謀生能力,她一定會說服母親,讓她搬離這座豪宅,她可不想一輩子都跟眼前這個自大狂打交道。

  她是不可能有機會讓他瞭解太多她的生活,她只祈求在她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他盡量少來騷擾、探望她,她會過得更輕鬆、更愜意的。她可不想讓她的人生從今天開始就變得一團糟!

  「你逃不掉的!」展炘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話中似乎另有涵義。

  「我逃什麼逃不掉?」衣依心裡一直在提防著他,一點兒也聽不出這位大帥哥的話中之意。

  「你逃不掉我們是『一家人』的命運。」展炘好笑地道。

  「是我媽跟你爸是一家人,是我跟你爸是一家人,而我根本不認為我跟你是一家人。請你搞清楚,你可別妄想我會喊你一聲哥哥!」雖然這是他家,衣依一點兒也不怕她這番話會惹他動怒,也不擔心自己會因這番話而得罪他。

  「我也不希望你肉麻兮兮地喊我一聲『哥哥』!更不想溫柔體貼、疼愛有加地叫你一聲『妹妹』!」

  「你有這個共識那最好不過。」衣依很高興他也是如此想,難得他們的想法也有交集的時候。

  「我要你心甘情願地喊我的名字喊一輩子!」

  展炘隨後又補上一句話,把衣依搞得一頭霧水。

  「神經病!」衣依不懂他在發什麼神經。當然,因為雙方至親的結合,她是無法抹煞他是繼父的兒子這個無情的事實,她若想跟母親生活在一起便得接受天天與他共處一屋,在她心中他似乎沒有一點兒當哥哥的樣子,所以她原本就想叫他的名字,她不懂,他幹嘛強調這樣理所當然的事。

  「你看著我。」展炘不理會她的話,反而以命令又帶點安撫的語氣對著衣依說道。

  「我為什麼要看著你?」

  「你不敢看我嗎?」展炘又開始用挑釁那一招絕活兒了。

  「我為什麼不敢看你!」於是,衣依又中計了!她的思考模式早已被展炘掌握住。

  她張著那對靈動大眼,乖乖地看著展炘晶亮的眼睛。

  「你……」展炘雖然要衣依看著他,可是,當她真的張著美眸望著他時,他卻覺得怪怪的,渾身發熱。

  於是,他下意識地咳了一聲。

  這是一種習慣性的動作。他這個人在緊張與不知所措的時候總是會反射性地乾咳。而這一個小動作對他而言有著緩和情緒的作用。

  「你……」展炘才說了一個字就又說不下去,話語哽在喉頭,他的自我情緒控制裝置——居然失靈了!

  接著,他又咳了一聲!

  通常,在他連咳兩聲之後,就表示他已經緊張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這是從未有過的情形。

  衣依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咳嗽,原本心腸軟的她當下卸去了武裝。

  「你人不舒服嗎?」她關心地問著。

  「我……對!我……回我……房間了,明天見!」展炘別開臉,急忙地打開自己房門走了進去。

  衣依聳了下肩,也打開自己的房門。

  一進房間,她就不自覺地變得興奮異常,她摸了摸藍色木製的書櫃,撫著自己一本本的書,坐到小巧舒適的木椅上,將臉貼靠在原木桌的桌面。

  過了一會兒,她起身繞過了大床,輕撫著全藍色鑲著銀質拉把的大衣櫥,走到一張同樣精緻得無與倫比的化妝台前照了下鏡子,然後坐在旋轉式的化妝椅上轉了幾圈。待椅子停穩下來,她輕輕緩緩地踏在輕柔的進口地毯上,走到窗前望著遠方已然看不清楚的山影。最後,她滿足地將身子往舒軟又富彈性的床上一躺,將臉緊貼著藍白相間的小細花床罩,手裡抱著長方形抱枕,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她想像著自己正徜徉在臨海的細沙上,享受著柔風輕拂……

  回到房裡的展炘,一進房就洩氣地躺在床上,把自己的頭埋在他那黑色棉質床罩上。

  不敢相信自己竟那麼地不爭氣,莫非真應驗了那句「有色無膽」?

  想當初,他們四人幫的老大靳山藍在追他馬子池念綠的時候,他還淨在一旁出他的糗,直嚷著他太懦弱,沒有男子氣概!

  如今,同樣的情況發生在他身上,空有大好良機,他卻不懂得把握。一句再簡單不過的「你今晚滿漂亮的!」的話,他卻哽在喉嚨說不出口。唉,真夠他*#@&%!

  又不是要他做什麼鬼承諾,他窮緊張個什麼勁兒!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要承認自己欣賞一個人竟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

  尤其是當面要對那人說出口的一剎那,那簡直比登天還難!唉,他終於可以體會電影「電子情書」中湯姆漢克在向梅格萊恩告白時的那種無力感。

  展炘難得一個人在房裡不聽重金屬搖滾音樂或是睡大頭覺,而是在思索一些他昔日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如今卻令他困擾、好奇的莫名感覺。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7-16 15:09:31

第6章(1)  

  「喲,什麼風把我們的大忙人給吹來了呀?」展炘的死黨之一——穆亞林,正蹺著二郎腿在他家一樓遊泳池旁玩著最新出版的三國誌掌上電動遊戲機,見一輛剽悍的重型機車停在他家大門前,他懶懶地開口道。

  「快開門啦!」展炘跨坐在車上,大喊著。

  「幹嘛?警察臨檢呀!」穆亞林的目光還是鎖在那已經過關斬將無數的曹操身上。

  「快開門啦!死豬!」展炘沒好氣地罵著。

  「我是死豬,所以沒辦法開門,對不起囉!展大俠!」穆亞林故意要氣氣性子比他還急躁的展炘。

  「再不開門小心你的死豬屁股生爛瘡!」展炘依舊在門外不耐煩地叫囂著。

  「堂堂展大俠——您——怎可口出穢言?小生我實在難以承受呀!」穆亞林繼續逗著他。

  「你到底開是不開!」展炘被磨得氣得想走人。

  「開開開,大俠您開了口,小生我怎敢不開呢!」

  穆亞林算準了展炘的火氣大概已從腳底燒到腦門,再不替他開門的話,恐怕這小子至少會一個月不跟他講話。

  穆亞林輕輕地按了下身旁的電子遙控器,展炘騎著愛車順著大門的開啟進入宅院內。

  「怎麼啦?」穆亞林終於進入了正題。

  「來投靠你啦!」展炘沒好氣地說著。

  「怎麼回事,大俠您莫非是遭到通緝。」

  「你再以那種口吻說話,小心我跟你絕交!」他這個損友真是迷三國誌迷得走火入魔了,慣愛耍古代的江湖用語。

  「好吧!那你說說你怎麼會想跑來這裡呢?」

  死黨一夥人連Call了他數天,依然不見他去學校上課,連期中最重要的實驗報告他都沒交,差點兒沒急死了他們四人幫裡的其他三巨頭,到最後害他們三個拼了命地替他掰出一份報告硬交上去,這筆債他們都還沒向他討,沒想到他竟然欠揍地自己找上門來。

  「你少囉唆!」

  展炘用力地將一個黑色背包丟在鋪滿韓國草的草坪上。

  是的,他是在避風頭——避一場感情風暴的風頭!

  事實上這些天他都閉關自守地窩在自個兒的狗窩裡,一步也沒走出過房門,連吃飯都是由傭人替他端至房間。

  「你要來投靠我至少也得透露一點內幕吧!」穆亞林心想他一定有什麼心事才會史無前例地數天不與他們這群共患難的死黨聯絡。現在見他一副眉頭深鎖的樣子,更是令他好奇。

  「沒什麼!」展炘分明不太想談論這個話題,逕自提著行囊離開泳池邊往穆家宅內走去,此處他已來借住無數次,穆家的一草一木、隔局方位他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一定有什麼!」

  穆亞林終於放下手上愛不釋手的遊戲機,彷彿展炘是主人,他是客人似的快步地跟上前去。

  「只不過和我老爸大吵一架罷了!」展炘隨便找個藉口搪塞。

  「和你老爸吵架?」穆亞林半信半疑地跟著他步入屋內。

  「是的!」展炘大剌剌地往客廳裡的一張懶人椅坐下。

  「和你老爸吵架?」穆亞林又重複問了一遍。

  「你聾了嗎?」展炘不耐煩地起身,提著離家出走的行囊往他慣常住的那間客房走去。

  「真的嗎?」穆亞林像是店小二又像是書僮般亦步亦趨地跟在展炘後頭,自言自語地說著。

  展炘頭也不回地逕自打開猶如他專屬房間的客房,隨即躺在一張雙人床上。

  「真的和你老爸吵架?」

  展炘閉上雙眼懶得回話,只當穆亞林是個白癡.

  眼見展炘沒啥反應,加上他滿臉未刮的鬍子,看來似乎頗累的樣子,他心想或許真是如此吧!穆亞林識趣地不再逼問,轉而以身為主人招待客人的態度,自廚房冰箱中拿來一罐可樂遞給展炘。

  展炘起身接過可樂拉開拉環,咕嚕咕嚕地將可樂一飲而盡。

  「喂!咱們邀任風還有老大頭靳山藍去爬山吧!」展炘忽地興致一來,對著坐在地板上的穆亞林說道。

  「爬山!?不是早就說要爬山了,還不是等你一人!放了我們幾次鴿子,你硬是沒將參考的書籍借來,我們登個什麼山呀!」穆亞林一臉不爽。

  「書!?我已經借了。」

  事實上他前幾天就借了,只是一直忘了拿來。

  「書書書,你在何方我要如何尋尋覓覓你的芳蹤!?」穆亞林以他身為學校劇團的一員,誇張地表演著一段即興的舞台劇。

  「在我家!」展炘早已習慣了穆亞林這一套,絲毫不以為意地道。

  「在你家?虧你還敢說!」穆亞林回復正常。

  「我忘了!」他是真忘了,而且是忘到海之角,天之涯。

  「你還有臉說。」穆亞林斜瞪了一眼漫不經心的展炘。

  「就是忘了,你想怎樣!」展炘一副無賴樣。

  「想怎樣?想海扁你啦!」穆亞林氣不過他一副狀若無事人般的模樣。

  「那又怎樣!」展炘仍是無賴地應著。

  「你還敢說!咱們老大頭——靳山藍下禮拜就要轉學去遙遠的『阿美利加』,虧你到現在才記起登山之事。」

  「那我們先去找他,然後再回我家把書拿出來不就得了。」展炘覺得這根本不是啥大問題,輕輕鬆鬆就可以解決,用不著窮緊張。

  「我要是你老子,不一天到晚扁你,把你轟出去才怪。」穆亞林就是沒展炘那一副吊兒郎當的隨便與率性。

  「說走就走!」展炘似是回復了精神,動作迅速地跳下床。

  「真是受不了你!」穆亞林根本拿他沒轍,只能吹鬍子瞪眼地看著他。

  兩個同樣一八○左右的大高個子一前一後的坐上展炘那輛不可一世的紅色機車,迅速消失在豪華的歐式華宅前。

  四個大高個頗像四隻剛從動物園裡逃竄出來的大猩猩一般,乒乒乓乓地踩著重重的步伐自展家大門進入,像蝗蟲過境似的,掃過展家廚房,將那台大得不像話的美國奇異牌冰箱內的所有甜點與冰品都搜刮一空。

  「少爺,你們要的百威啤酒買來了。」盡責的老管家馬爺應著展炘的吩咐,叫人自超市買來他們四人特地指名的啤酒。

  聽見馬爺在外頭喊著,展炘迅速地打開房門,接過一打啤酒後合上門。

  「這次的目標咱們就照之前的決定,還是選定有酒桶山之稱的大霸尖山吧!」經過了四人七嘴八舌的討論之後,展炘提出了這個建議。

  「不好吧!雖然它有『世界奇峰』的美名,可是老大頭腳傷才剛好,我看還是選個難度低一點的吧!」任風一向較細心,考慮到靳山藍的身體狀況。

  而他們之所以叫靳山藍老大頭,是因為他的頭真的很大。

  「是呀!你這個展小子莫非想趁我腳傷剛痊癒時,謀奪我這個武林至尊的寶座不成?你好大的膽子!來人呀!給我拖下去打五十大板!」風、林、火、山四人幫首領——一八五公分高的靳山藍秉持著一貫的笑鬧性格,裝腔作勢地大聲喝。

  「是,謹遵老大吩咐!」列名老三的穆亞林趁展炘一個不注意,用一隻手快速地劈了一下趴在地毯上的展炘肩頭。

  「老大饒命,在下怎可能有二心呢?請明察呀!」展炘開始也跟著耍起寶來。

  「喂!你們三個倒底要不要認真討論呀!」任風並未跟著他們三個一同胡鬧。

  「討論,我們當然討論呀!」展炘笑嘻嘻地陪著笑臉。

  「任風,你有什麻好建議嗎?」身為老大的靳山藍似是在聽政般地詢問著。

  「依我看,我們這次去馬那邦山好了。」

  「為什麼?」靳山藍奇怪的問。

  「因為現在正值秋季,而馬那邦山位於大湖與泰安鄉的交界處,山上經年雲霧繚繞,每至深秋,滿山的楓紅一片是一處景色優美的桃源山。何況,若趁著天清氣爽之時,還能攀上山頂的瞭望臺遠眺大霸尖山、雪山、樂山呢!」任風正經八百地說著。

  靳山藍首先附和道:「嗯!不錯。雖然我們都很想登一次大霸尖山,至山頂上再度對著天地結盟以達成我們的誓師任務,可是我想以我目前的腳傷還是不宜前往,況且我下個禮拜就要被我老爹抓去『阿美利加』,沒有足夠的時間讓我們達成心願。我看我們就選擇馬那邦山,它也可眺望到大霸尖山,不是嗎?」

  「好啊!沒有異議。」穆亞林和顏悅色地回應。

  「好啊,老大說什麼就什麼。」眼見老大的右腳因為一場車禍,前不久才拆了石膏,如今還裹著繃帶,在他一身剛強魁梧的外表下顯得十分礙眼。

第6章(2)  

  展炘實在也不忍心要他忍痛強登高山,老大只是比較逞強好面子,尤其是那牛脾氣,只要一發作起來沒人擋得住。

  這次提議說要登山的是他,因為想在老大被逼著離開台灣之前,讓他們這一群死黨哥兒們留下一個足堪回憶的紀念。

  衣依一回到家,便看老管家馬爺一個勁兒地在客廳裡走來晃去,不曉得他到底是怎麼了。以為他可能有什麼煩心或解決不了的事,於是她關心地走上前問:「馬爺,你有什麼事嗎?」

  「我……」馬爺神色慌張地說不出話。

  「有什麼事你慢慢說,沒關係的。」衣依體貼地道,同時還拉著馬爺的手要他坐下來。

  「小姐,我……這……少爺他們失蹤了!我擔心他們可能發生山難。」馬爺急得快哭出來般緊張地說著。

  「失蹤!?山難!?」衣依的腦子就像被人用力重擊了一記般,頓時一陣暈眩。

  「你……你說什麼!?展……展炘他……」衣依此刻也是一張同樣快哭出來了的臉,結結巴巴地詢問著忠心的老管家。

  「剛……剛才穆家老爺打電話來要我通知老爺,少爺和穆家、靳家,以及任家的三位少爺五天前相約去登山,說三天後會回家;可是,已經過了兩天,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半點音訊。穆老爺拚命打穆少爺的手機卻完全收不到訊號。剛……剛剛我試著撥少爺的手機,也是同樣的結果。我……我……」勉強敘述完整件事的馬爺因為擔憂,眼角已泛著淚光。

  衣依聽得心裡更加憂懼,此刻恐怕得要人來攙扶她,而非她去扶憂心的馬爺了。

  「你……你還有跟誰說過這件事嗎?」衣依強迫自己要鎮靜,千萬不能比馬爺還慌,否則年老的馬爺怕是會嚇出心臟病來。

  「夫人她今天一大早就陪著老爺出去了,說是要去拜訪商場上的友人,順便討論他們二度蜜月的事,所以到現在還沒回來。我……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向老爺稟告,所……所以我一直還沒Call他。」

  「那……那穆老爺報警了沒?」衣依強忍住欲哭的衝動,要自己繼續撐下去。他的失蹤竟讓她隱隱地明白了一直糾結在她心中的那份莫名感覺,她不要他出事!

  「他說如果等到明天天亮他們還沒有消息的話,他就報警,要警方派搜救隊前往馬……馬什麼……什麼邦山的去找少爺他們。」

  「你把少爺的手機號碼給我,我也來幫忙撥撥看。還有,暫時先不要通知老爺和夫人,免得他們擔心。若等到明天他們還是沒消息的話,我們再據實以告。」衣依慢條斯理地說著,但是語氣中透露著已然快崩潰的情緒。

  「看來也只有這樣子。」

  事實上,馬爺比衣依更怕讓老爺知道,因為若是讓他知道,他不活生生地被少爺給氣死才怪!何況,少爺離家的這一個禮拜來,他都還向老爺騙說少爺有按時去學校,要是讓他知道了真相,想必就算少爺平安回來,也會被老爺打得半死。

  衣依自馬爺手中接過了大哥大號碼,便往樓上走去。「馬爺,若是老爺和夫人回來,你就跟他們說我已吃飽,我不下來吃晚餐了。」此時就算有滿漢全席在她面前,她連看都不會看一眼,更何況她已沒胃口吃!

  踩著沈重無比的步伐,衣依像是面臨失去重要親人般,一進房,雙腳便不聽使喚地癱軟了下來。

  她原本靈動的雙眸此時正佈滿恐懼。

  那彷如蜜桃般甜美的臉龐,此時卻像被雪白一片的冷霜所籠罩。

  衣依隱隱泛著青綠色血管的柔白纖手,因為顫抖而無法聽從大腦的指揮,只能僵硬地以食指重複按著重撥鍵,希冀能自免持聽筒的擴音器裡聽見那令她熱切盼望的熟悉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衣依的心情亦隨之漸漸往下沈,淚水無聲地滴落在夜深人靜的月色中。

  她不知道,原來她是這麼地在乎他!

  聽著室內暫時無法接通的語音,看著窗外分明美麗的星夜,都只是引起她無端的心酸。

  是「暫時」嗎?希望真的只是「暫時無法接通」,她怕自己真的再也無法見到他。

  夜,深得令她迷惘!

  就在衣依幾乎要放棄一切希望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聲響,衣依傾聽了一下,但,外面又恢復靜默。她想,大概是自己有些恍惚所致吧,於是不再加以理會。

  可是,就在此時,聲響又再次響起,這回,她仔細一聽,確定是有人在敲她房門的聲音。

  於是,她立即起身挪步,打開了房門。

  才開了門,便看見馬爺站在門口。

  「小姐!回來了,回來了,終於回來了!」老管家也和衣依一樣徹夜未眠,為的就是等待這個破天荒的驚喜。

  「回來了?回……來了!?」衣依雙眼佈滿淚水,隨即一滴滴的淚水不斷自臉頰滑落——

  她的心,大概快因這個消息而蹦出胸口,她簡直不知該如何整理這突來的驚慌與喜悅。

  「是的,少爺回來了。」

  「他——展炘他……好不好?他人呢?」衣依真想馬上見到他,看看他是否一切安好。

  此刻,她的心跳頻率怕是比夏日的西北雨落得還急!

  「少爺他人好好的,聽穆老爺說他沒有受任何的傷,他好好的,好好的!」馬爺彷彿撿回了一個他心愛的小寶貝,高興的哭著,或許他覺得衣依能瞭解這種心情吧,他像個老可愛似的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邊笑著邊用佈滿皺紋與青筋的手擦著臉頰上的淚。

  「他還沒回來!?」衣依不確定她有沒有會錯意。

  「少爺他現在在穆家,他的好友——靳少爺和任少爺,聽說也都平安無事,現在都各自回家了,少爺大概是不想驚動我們吧!他還是打算繼續留在穆家,暫時還不回來。」

  「他不打算回來!?」不知為何,衣依的心中有一股深深的失落感。

  「是的,不過只要他沒事,他想住哪兒都行!」馬爺知足地道。

  「是……是呀!只要他一切沒事,他想住哪兒都……行。」衣依若有所失地自語。

  其實,她心裡真的也是這麼希望:只要他人沒事,那麼當他想要回家的時候,她絕對、絕對不會再和他針鋒相對,她絕對不會再故意與他過不去,就算……

  如果他討厭看到她,她會認命乖乖地離開。

  突然間,她的心猶如進到桃花源——豁然開朗。

  她給了自己一個快樂起來的理由,那就是——他過他的日子,她度她的歲月!

  衣依想到此,頓時覺得心境無比的祥和,她的心情忽然澄淨清朗起來。

  她的心情已經很久沒有如此輕鬆了,她決定好好地把自己從頭到腳梳洗一番,然後再補一個好眠。

  此刻的她打算好好地睡它個爛死,把明天的未來學再度放一次鴿子,把一切無聊的煩憂拋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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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16 15:10:14

第7章(1)  

  「展炘,你還不打道回府啊?」穆亞林看著忙著啃瓜子,眼睛緊盯著螢幕上的展炘。

  「怎麼,這麼急著想把我給轟出去呀?」展炘的眼睛還是眨也不眨一下。

  「我只是覺得你離家那麼久,你老子不會從此就把你給放棄了吧?」穆亞林擔心展炘離家太久,日後若想順理成章地回家門,恐怕不是件易事,畢竟他有個鐵面無私的老爹。

  「要真是如此也好!」展炘根本沒把穆亞林的話放在心上,因為和老爸吵架一事根本只是他借住他家所掰出來的理由,他老爸還被忠心的老管家馬爺給蒙在鼓裡,以為他是個乖寶寶呢!

  「你不會真的永遠都不想回去了吧?」穆亞林不放心地問。

  「你說呢?」展炘索性躺在地板上,擺了一個最舒服的懶姿勢。

  「我說你這個人未免也太病態、大難伺候了。」

  「我哪裡病態?哪裡難伺候?你倒是說個分明。」

  「明明說好要登山三天,到了山頂,你硬是不肯下山,彷彿被山林景色給迷住了魂似的,打算就此長居山野當個山頂洞人。還好咱們英明的任風所準備的糧食只夠讓咱們在山上撐個五天,要不然我們三個不曉得要陪你在「深山林內」度過多少個晨昏呢!

  要不是我們幾個體諒你和你老子鬧意見的沮喪心情,我們才懶得理你!」穆亞林氣得牙癢癢的。

  「奇怪,我有跪下來求你們嗎!?沒有吧!我看八成是你們捨不得和可愛又可親的我分離吧!」展炘又開玩笑地說。

  「去你#@*的!你少臭美了!」

  「哎呀,兄弟您就別計較那麼多了嘛!你想想,那幾天咱們不是憑著一股意志力踏遍了山裡的一土一石。山上的風景總比看老教授的金邊眼鏡精采吧?」

  「精采個鬼!你沒瞧我老爹看到咱們平安回來時的那種神情嗎?一副活像咱們是浪跡天涯N年,背著破落行囊橫越撒哈拉大沙漠,歷劫歸來似的。那種驚喜的表情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我可不比你,人家我出門前、回家後,一定得現本尊稟告我老爹一聲的。至少人家靳山藍、任風也懂得時候到了就該回家,當個皮不笑肉不笑的乖兒子!哪像你!出門像失蹤,回來像撿到似的。我若是你老爸,根本也別想著能依靠你什麼。」穆亞林向來就喜歡跟展炘鬥嘴。

  「好了,你到底訓夠了沒?說夠了的話就趕快消失,不要在這邊煩我,好戲正精采呢!」展炘知道老友的好意,但是還是嫌他未免太認真了。

  「算了!跟你說了那麼多,一直吹鬍子瞪眼的實在太耗損我的元氣,我還不如回房「練功」。」穆亞林眼見自己根本說不過展炘,再說下去實在沒趣,打算回房間繼續鑽研他的三國誌武林秘笈。

  「好啦!要閃快閃,小心待會兒你的曹操被諸葛亮給氣死。」展炘故意說。

  「氣死?我看是被你給活活氣死才是。」要不是他太過於在意這個哥兒們,他才沒那閒工夫跟他在這兒耗。

  「喂!你到底閃是不閃呀?」展炘提醒他。

  「閃閃閃,我也懶得跟你瞎耗下去了。」說畢,穆亞林即退出儼然已成為展炘狗窩的客房,朝對面他自個兒的房間走去。

  待穆亞林一走,展炘反而不那麼專心於電視螢幕。

  自離家的這段日子以來,他的心像是找不到家似的,總是浮浮沈沈的,似是滿足又似虛空。

  他其實也不太想仔細去推敲真正促使他離家的原因,只想安安穩穩地繼續過他的悠哉日子。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心不但靜不下來,反而更煩了!

  在馬那邦山山頂眺望遠方的那一刻,是他這段日子以來覺得心裡最舒坦的時候,他多想乾脆就紮營在那裡過一生算了。或許那種日子才適合他也說不定。

  不過,不下山來也不行,至少得讓他那三個死黨與家人團聚吧!看著穆老爹一副憂心如焚的擔心樣頗讓他覺得不好意思,要是因為他的固執與率性使得穆老爹急得真去報警了,那他不被他老爸罵得狗血淋頭才怪!

  第一次離家這麼久也真多虧了馬爺幫他掩護。

  或許再過幾天,他也該回去了。一思及此,他的腦海裡不禁又浮現一道熟悉的身影,那個始終盤據在他心中,他卻不敢去面對的人。

  這麼久沒見,她……還好吧?

  由於今天早上沒有什麼重要的公文要處理,剛忙完一季國外住宅商品展的展揚風早上起得較晚,所以破例地在家和老婆一起用午餐,經過了一場味覺的甘美滋潤後,他滿足地提起公事包,準備到公司會見一位義大利籍的Buyer.

  臨出門前,他突然問馬爺:「最近怎麼很少看見少爺?」

  「哦!可能是少爺有時候回來得比較晚吧!」在展家度過大半生的馬爺,疼愛展炘的地步簡直已經到了溺愛的程度。所以,他總是會替展炘掩蓋一切不當行為。

  「回來得比較晚?總不會天天如此吧!」

  也怪不得老爺懷疑,連夫人都覺得有異,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問過他這個問題了。最後基於她關心少爺的程度實在是比親生母親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他早就把實情告訴了夫人,同時也和她約定好千萬得替少爺掩飾一切。

  「哦!有時候是老爺您因為應酬回來得比較晚,所以沒碰上。」展炘破天荒的兩個月沒回家的事展家上上下下都知曉,唯獨展揚風一個人被蒙在鼓裡,毫不知情。

  「怎麼你的回答跟夫人一樣?」

  其實韓湘如也已經有兩個月未見過展炘了,她偶爾會打展炘的手機和他聊聊天,想勸他早點兒回家,只不過總是事與願違。

  「是啊!少爺他每次回來都會主動和夫人打招呼呢!」馬爺繼續瞎掰。

  「那就好!」展揚風不疑有他地進了停在門口那輛他專屬的進口豪華車,臨走前還補上一句話:「對了,我今晚沒有應酬會回來用餐,你告訴少爺,要他今晚早點回家和大家一起吃飯。」

  「是!」在涼爽的秋季裡實在不太可能滿頭大汗,但此刻的馬爺卻猛擦著額上的汗直點頭。

  送走了展揚風,馬爺火速地回到客廳拿電話撥著展炘的手機號碼,並緊張的期望電話能接通。

  大概是老天爺可憐他這個急著通風報信的老管家吧!很幸運地,展炘接了電話。

  「喂,少爺。」馬爺緊張的探問著,不知是不是少爺本人接聽電話,因為有好幾次都是他不在而由他的朋友替他回話。

  「是呀,馬爺。」

  「少爺,老爺好像開始起疑了,他要你今晚回家和大家一起吃晚餐。」馬爺緊張兮兮地通報。

  「這樣啊……好吧!」展炘心想,差不多也該是他那精明的老爸開始懷疑的時候了,他要是再不出現讓他瞧瞧,準會被抓包。

  「記得要準時在下課後就回來,別遲到了。」他不希望少爺誤了展家晚餐準時七點開席的慣例。

  「馬爺,你放二百個心好了,我會準時回家吃晚飯的。

  OK?」展炘心想老管家也替他掩飾了不少事,若不讓他放心的話,他肯定每隔三、五分鐘就會打電話來提醒。

  「好吧!那少爺……晚上見囉!」聽展炘如此的打包票保證,馬爺這才安心地掛斷電話,像是完成了一項超級任務般。

  「好,晚上見!」已經在穆亞林家住了一個月,接著又轉移陣地在任風家逍遙一個月的展炘爽快地說著。他也不想讓年事已高,一天到晚替他圓謊的老管家急得心臟病發。

  關掉手機,展炘繼續賴在地上把一大包牛肉乾給啃完,又連吃了五個牛奶布丁後才動了動身子。

  雖然任風在臨出門上課前,千交代萬交代要他別在他心愛的音響室內吃東西,但是,下午蹺了課的展炘還是故意破他的戒。

  思及此,展炘不由得樂了起來,他最愛逗做事一板一眼的任風了。

  不過,破戒歸破戒,總還是要有點良心。

  展炘解決了所有的零食之後,取來一個7-ELEVEN的淡綠色塑膠帶,將所有的垃圾全部朝袋內丟,然後再用他那一件紅色BOSST恤將整間音響室的地板大致擦拭了一遍,隨後關掉了音響電源,將一片德弗劄克的新世界交響曲CD歸回原位,大概已經整理得差不多後,他才滿意地關上音響室的隔音門。

  整理好行李,展炘便騎著機車離開了任家。

  一路上,冷冽的風吹拂過臉頰,他的心情也較兩個月前離家時放鬆了不少。

  一個多小時後,展炘風塵僕僕的進入家門,第一件事就是把一大袋的髒衣服丟進洗衣室。

  再度窩回自己永遠被整理得乾淨整潔的房裡,不知怎地,他有一股想要將它們全部搗亂的衝動。但是他對於自己每次破壞過但又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回復原狀的遊戲感到很不耐煩。

  他不喜歡已經破壞過的事物又重新排列整齊的在他面前出現,這讓他實在難以忍受。

  他甚至想徹徹底底地破壞自己,然後再重新找尋零件、改頭換面……

  可是,不論他再怎麼做,他還是他!

  一個原原本本、不折不扣的他!

第7章(2)  

  這世界難道亦是如此!?展炘皺著眉頭,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庭院裡被修整得整整齊齊的矮灌木叢。

  他同時也深覺自己實在有些病態。

  對於衣依和新媽媽進展家一事,事實上他是相當歡迎、也相當高興的,可是,為什麼他會想逃家呢?為什麼他會害怕回家呢?

  從前,他不是沒離過家,但離家的理由不外乎是為了和死黨們嬉鬧玩耍,而這次,他卻找不到任何離家的理由!

  或許,唯一逃家的理由便是——自我逃避吧!

  一向嘻笑慣了的他,其實並不是那麼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的。

  事實上,他總是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讓自己融入人群,讓自己更熟稔人與人之間情感的互動與交流。

  他和衣依的互動是否也該以另一種態度來對待呢?展炘不由得陷入了沈思……

  或許,出走是為尋回更多的自己!

  或許,出走是想把自己給找回來!

  「少爺,老爺請你下樓用餐,老爺、夫人和小姐都在等你呢!」

  門外的傭人已經來回叫了無數次,由於見少爺房內沒有任何動靜,於是便提高嗓門使勁地喊著。難得兩個月才見到少爺的本尊,說什麼也得把他給請下樓去,否則老爺不曉得又要叨念多久了。

  不知是被門外的催促聲給叫煩了,還是他真的想祭祭自己的五臟廟,展炘冷不防地打開了房門。

  打開房門的展炘,整個人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鬍子刮好了,臉也洗乾淨了,換上一身的深藍色牛仔衣褲,全身散發著剛梳洗完畢的男性沐浴乳香味,以及一種說不出來的亢奮氣息。與之前邋遢、不修邊幅的他,簡直是判若兩人。

  「老爺他們都在等我是嗎?」展炘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是,是,老爺他們都在等少爺你呢!」少說也有五十來歲,嗓子快喊啞了的傭人,彷彿自己終於完成了一項艱鉅的使命般高興的回著話。

  展炘踏著輕快的步伐,帶頭地穿過長廊來到大廳。

  「你可終於知道要下來啦!」坐在樓下大廳看著晚報的展揚風不悅地道。

  「總不能讓大家餓著了。」

  「虧你還記得!」

  「好了,別讓菜涼了,先到飯廳用餐吧!要聊,待會兒再聊。」幫忙下廚的韓湘如微笑地緩和火藥味稍嫌重了點兒的氣氛,像母親般的慈祥地拍拍展炘的手臂,並以眼神向展揚風示意。

  「難得有機會嘗嘗你媽的好手藝,吃了包準你天天都想賴在家裡吃飯。」展揚風很自豪能娶到韓湘如這位賢妻,他幾乎沒有一天不感謝上帝賜予他這份幸運。有了她,他今生已別無所求!此刻,就算他對展炘有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因為有她這位超級救火員在,再大的火都能被澆熄。

  「好,就開動吧!」展炘心悅地看了眼安靜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衣依,他這句話其實是對著她說的。

  「依依,吃飯囉!待會兒再看吧!」展揚風對著端坐在椅子上的寶貝女兒慈愛地道。

  「嗯!」今晚不知是怎麼回事,衣依的心情悶悶的,突然間輕鬆不起來。

  這樣的情形,好像是從她一回到家時聽到傭人說「少爺回來了。」的那句話開始的。

  這種病症說來就來,找不出個前因後果與所以然。

  當然,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爸、媽,我肚子突然有點不舒服,我想上樓去歇會兒!」這是她目前所能找到的最拙、最老掉牙的藉口。

  「是不是今天在學校吃壞了肚子?」展揚風關心地詢問。

  「先吃一點吧!難得今天展炘回來一起吃晚飯。」韓湘如心想依依應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可能是她又在找藉口減肥。

  怎麼說也要她在展炘難得回家的特別日子裡,一家人溫溫馨馨、快快樂樂地享用晚餐。何況,這也是聯絡家人感情的一個機會。或許是心裡作祟吧,她不希望展炘因為她們的介入而疏離了自己的老爸、自己的家。

  「是啊!你就稍微吃一點吧,就算是喝碗熱湯也好,別讓自己給餓著了。」看著一身柔弱白皙,幾乎禁不起些微風吹雨打的衣依,展揚風真的希望她能多吃點,好把身子骨給養胖些。

  「我……我真的吃不太下。」衣依困難地再次重複剛剛的爛藉口。

  「不然,你先上樓去歇著好了,我讓陳嫂端碗熱湯上去給你。」展揚風體貼地道。

  「不用了,我真的一點兒都吃不下。」衣依心虛又心慌地答著,她實在不想因為自己而麻煩別人。

  「那……我替依依端上去好了!」展炘熱心地想要盡點綿薄之力。

  「不、不用了!我……我還是在這兒吃吧!」衣依差點兒沒被展炘的慇勤給嚇出冷汗。

  「是啊!若不是身體無法負荷,還是吃點兒好。」知女莫若母,韓湘如料到衣依應該不是身體上有異。

  當然,這一餐飯,是衣依有生以來覺得最漫長、最難吃的一餐飯。

  她根本吃不出每一種菜色有什麼不同,只知道她必須勉強的將食物一口口地吞入、嚥下,雖然她早就可以離席上樓;可是不知怎麼搞的,她有種展炘似乎會跟著上去的預感,所以不想那麼早上樓去。

  大概是她潛意識裡有些害怕吧!她怕整個空蕩蕩的三樓只有她和展炘二人。雖然他們有各自獨立的房間,但是,只要知道展炘就在自己的隔壁,整個室內氣氛都會變得緊張起來,會讓整個房間好似沒有了隔間,透透明明得看得見任何事物。她害怕,她真的害怕!可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害怕,或許只是因為他的存在吧!

  終於,一頓世上最難熬的晚餐結束了!勉強說自己肚子已舒服些,她硬是拉著兩位長輩,和他們在客廳裡看影帶直到了晚上十點。原本她預估展炘應該會在吃完飯後便上樓去的,沒料到他卻是坐在客廳裡和父親閒聊,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見他們父子倆聊得正起勁,衣依心想此時正是她躲回自己房內的最佳時機。「爸、媽,我上樓去了。」

  「早點兒休息,別熬夜啊!」展揚風忍不住交代了一聲,說畢,他也和韓湘如起身欲回主臥室休息。

  「爸媽,晚安!」見展炘還坐在沙發上被電視螢幕吸引住視線,衣依迅速轉身快步地往三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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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16 15:14:18

第8章(1)

  待衣依走到三樓的長廊之時,沒想到他還是跟了上來!

  事實上,一整晚展炘眼睛雖看著電視螢幕,嘴上雖說著話,但是他卻無法專心地融入劇情,一顆心像是緊繃在弦的箭。

  他雙眼火熱地直視著佇立在他眼前的衣依,這個兩個月以來幾乎夜夜擾他清眠的女子。

  他覺得他若不做件事,根本無法令自己的心情平復。他不想再勉強自己強壓抑心中的感覺,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於是他跨上前一步,走到衣依的面前,兩手用力的將她的身體拉向自己,然後一手擡起她的下巴,迅雷不及掩耳地對著那櫻桃般的小口重重地吻下去!

  衣依頓時喪失了意識,無法想像、無法反應,無法……無法控制自己的反射神經。她根本搞不清楚這到底是這麼一回事!

  她像是赤裸裸地在無垠的大海裡飄流,又像突然被大鯊魚咬住般,全身動彈不得,彷彿她只要不小心一動,就會在一瞬間被龐然的怪獸活生生地給撕裂。

  她完全動不了,剎那間也忘了該怎麼呼吸。

  心跳,開始變得不規律,腦子也停止了思考。

  時間,彷彿停了!

  不知過了多久——

  展炘終於放開了衣依。

  直到此時,衣依這才感覺到——一切,又動了起來。

  她的腦能思考,心也開始跳動。

  而她,也知道該怎麼呼吸了。

  她的雙眼迎上佇立在她眼前的展炘,她看到一雙深邃複雜又難懂的眼。

  這一瞬間,她才想起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於是,兩行熱淚不自覺地滑落。

  展炘滿眼溫柔且專注地看著眼前哭泣的美人兒,聲音沙啞地道:「你真那麼討厭我嗎?」

  衣依還是拚命地哭著,好像要把五臟六腑全都哭出來般。

  她聲音抽噎地道:「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你果真很討厭我!」展炘痛苦地看著衣依。

  「是,我討厭你!我非常討厭你!我……我恨你!你……你怎麼可以——」衣依歇斯底里地喊著。

  「這是你的初吻嗎?」展炘深情地凝睇這個他眼前說討厭他、恨他的女子。

  「你……當然!我……這下你高興了吧!你終於戲弄到我、傷害我了。」

  「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會那麼在乎!」看著滿臉怨恨的衣依,感到椎心刺痛的展炘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

  「在乎!?我當然在乎!那是我唯一的初吻!那……那是要保留給我所喜歡、我愛的人!如今你把它奪走了,我……我……我會為此而痛苦一輩子!這樣你滿意了吧?」一聽到展炘說出「我不知道你會那麼在乎!」以及「抱歉」這兩句話,衣依簡直快氣瘋了。她幾近咆哮地哭著,完全忘記她所處的環境。

  展炘雙眼像著火似的看著她。

  第一次——第一次他覺得心有種被撕碎的疼痛感覺。

  那種痛,讓他險些斷了氣。

  他不知道原來自己真的這麼在乎她,在乎她的感覺、她的反應!

  其實,他早在第一次撞到她的時候就深深地被她吸引了。

  這時,他不由得嘲笑起自己!嘲笑自己的一廂情願。

  甚至——嘲弄起自己的痛苦。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展炘認為衣依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一定是她早已有了心儀的對象,否則她不會這麼的難受,而知道答案對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喜歡的人?當然!」即使是沒有,此刻的她卻得硬著頭皮衝口說出違心話。

  「他是誰?」他迫切地想知道。

  「他是誰不關你的事!」衣依壓根兒不想在此刻討論這個問題。

  「我想知道,或許我可以為你做點兒什麼……補償。」雖然此時他心如刀割,但是他不願看到她如此難過;看著這樣的她,只會讓他更想緊緊擁抱住她,不把她讓給任何人!

  他必須知道對方是誰,是否條件比他好?是否和她已兩心相許?是否對方不像他這樣笨手笨腳的只會惹她討厭、惹她生氣、惹她哭泣?

  「你憑什麼認為我應該告訴你,你這個自大狂!」衣依哽咽地說著。

  展炘笑了,苦澀的一笑!

  還好,她終於稍稍回復原本對他的那種態度。

  他喜歡她永遠這麼活潑、這麼直接,這麼暢所欲為的固執個性;這就是她!一個永遠精力充沛的小辣椒,一朵永遠向著陽光的向日葵。

  他突然間這麼的對她笑,讓衣依頓時心慌意亂起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笑,又為什麼在此時此刻對她笑?

  她只覺自己無法招架。

  想到這裡,衣依下意識地停止了哭泣,而出現在她腦海中的,居然是剛剛被他擁吻良久的畫面與情境,這使得她臉頰不禁泛起一陣潮紅,心跳又狂亂了起來。

  看著衣依雙頰酡紅的可愛模樣,展炘不禁羨慕起那個令她臉色泛起紅暈的幸運男子,而嫉妒讓他居然有一股想要強烈佔有她的慾望。

  他目不轉睛地睇著她看,多希望自己能取代那個男子在她心中所佔據的地位,那該是多麼的幸福!他傻愣愣地陷入了一個只有她的世界,彷彿這樣才是他生之所繫。

  因為他的目光一直未離開衣依身上,且又不發一語的,這讓衣依又開始渾身不自在起來,這種不自在的緊張感經過了剛剛的突發狀況之後,愈形緊繃。

  一想到自己的初吻已被他奪走,衣依整個人又混亂起來,一顆心突然間又開始揪痛。

  此刻的她又想逃開了。

  想著的同時,她淚也不擦的轉身就跑,一進房便用力地將門關上。

  看著衣依迅速跑了開,展炘有著深深的失望與悵然,他的心好似就在當下被衣依帶開了一般,留在原地的只剩一個人形空殼。

  一進門,衣依和衣倒在床上,繼續藉由眼淚傾洩她所有的悲喜愁苦。

  她有種非常複雜又極其難懂的情緒,心很亂、很亂,亂得她無法面對,無從整理。

  她不懂自己,也不懂他!更不懂他為什麼吻她?

  而自己又為什麼那麼害怕他的接近,不是早在心中暗下決定,只要他回來,她便會好好和他相處的嗎?為何一見到他,她的心就亂了?

  躺在床上的衣依,細想方才發生的那一幕,不自覺心口又痛了起來。

  她不知道,原來親吻就是那種在瞬間令人斷了思緒、忘了呼吸、亂了心跳的感覺。

  而被他親吻,心中則是夾雜著心悸與沈重壓迫感的羞怯與慌亂!

  今後,她該如何面對他呢?

  又要如何面對被他所親吻過的自己呢!?

  而事實上,她最想知道的是,他是為了什麼而吻她呢?

  是為了報復她母親奪走他父親才這麼做的嗎?若真是如此,那麼他應該是在吻了她之後以奚落訕笑的言語與眼光來嘲笑她,對她落井下石的,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反而以一種令她難以招架的溫柔來對她。

  而他又為了什麼急於想知道她喜歡的人是誰?

  是為了要連對方一起報復,還是為了其他理由?

  想到這裡,她的身體開始不舒服起來了。偏頭痛、胃痛、神經痛、齒痛一併向她攻擊,在她體內發作。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還是比不上想起自己被他親吻的畫面。

  這種莫名的困擾,怕是一輩子也找不到解脫之法吧!

  不知是因為想到展炘的臉,還是為了悼念自己糊里糊塗在今晚所失去的寶貴初吻,她的淚水,又情不自禁地像洩洪般——崩堤而出!

  夜,深了。

  站在臥房前的大片陽台上抽著煙的展炘,邊抽邊咳著,愈抽愈難受。

  理不出頭緒的他,愈想心愈煩,愈仔細去分析卻愈紛亂!

  他發覺他的喉嚨越來越乾,於是,爬梳了下頭髮,撚熄了香煙,低下身坐在地板上,頭靠在牆面,看著佈滿星辰的夜空。

  陣陣的夜風緩緩的拂來,仍舊穿著短袖短褲的他,感覺到了一股秋天的涼意與蕭瑟。

  一會兒後,他起身進入房內。

  他理不出頭緒,也沒有睡意。

  於是打開音響,放大音量,播放著WHTELION樂團的PRIDE專輯。邊聽歌邊想著事情。

  不行!他不能因為這麼一點挫折而自亂陣腳,不能一味地當縮頭烏龜;這不是他原有的個性與作風!

  他必須鼓起勇氣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就算她真的不領他的情,也無所謂!

  畢竟喜歡一個人並不是一件羞恥的事,他不想再躲避了!

  想通了一切,今晚反而是自他遇著衣依以來,最為安心與滿足的一個夜晚!

  兩個多月以來的煩躁與失眠,一轉眼間全得到了釋放!

  「展炘,什麼風把你吹到學校來了,是今天的陽光太艷麗了嗎?」穆亞林乍見展炘準時到校上課,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繫上的課他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除非是臨到考試,要不然是不輕易看見他的蹤影。

  「是啊!展炘,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好事兒?昨天我下課回到家,本想要你陪我去租一些新片來看,沒想到你已打道回府。說來聽聽吧!到底怎麼了?」任風覺得展炘會突然間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一定是他們非聽不可的理由。

  「難不成你中了兩百萬發票啊!可是,這也說不通,你老子那麼有錢!百億家產繼承人的你根本不會把那些小錢放在眼裡才是。」穆亞林納悶地道。

  「再猜呀!」

  「猜你的頭啦!也不想想當初我們二話不說就收容你這個『流浪漢』,現在竟然這樣刁難我們。」穆亞林撞了一下展炘的手臂,故作不悅狀。

  「你們不是自認為絕頂聰明的稀有動物嗎?應該難不倒你們才是。」展炘故意蘑菇著。

  「去你的,搞什麼飛機呀!」穆亞林的性子一經展炘這麼折磨可就難以忍受了,他最討厭這個臭哥兒們老是以此種方式整他們。

第8章(2)  

  展炘露出詭異的表情,依舊開心地笑著。

  「你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啊?」任風的好奇心也被挑起了。

  「你再不說我可要走了。」穆亞林已經被磨得快沒耐心!

  「你就少故弄玄虛,快從實招來吧!」任風搭腔道,他當然也想知道展炘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瞧你們兩個,為了不讓你們氣急敗壞而亡,我就告訴你們吧!」展炘像是要施予他們莫大的恩惠似的。

  接著,他清了清喉嚨,慎重其事地道:「請你們伸長你們的貴耳朵,仔細聽好。」他又停頓了三秒鐘才說:「我——戀——愛——了!」

  「什麼!?」任風與穆亞林兩人都睜大了眼睛,異口同聲地喊出聲。

  「我說——我戀愛了!」展炘重複了一次。

  「真的假的?你戀愛了!你不是耍著我們玩的吧?」穆亞林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我是千真萬確地戀愛了!怎麼?你是不信我的話,還是嫉妒呀?」展炘不爽地斜睨穆亞林一眼。

  「鬼才嫉妒你!不過有一點你倒是說對了,我是不相信你的人格。」穆亞林又開始和他唱反調。

  「你討打啊!」展炘又使出他的拿手絕活——左手揪住他的衣領,右手握拳作勢揍人樣。

  他們兩個平時就喜歡這樣打打鬧鬧,不過從未真的打起來過。

  「你們兩個別再瞎鬧了,真是受不了你們!展炘,你說的可是真話?」任風拉開他們。

  「他媽的,連你也不相信我!」展炘氣急敗壞地道。他有點後悔自己交了這兩個損友,他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敞開心房對他們吐露真心話。這兩個小子竟然當他在說屁話!

  「那位幸運佳人是誰呀?」任風姑且相信了他,事實上他看到展炘那麼認真的表情,早就相信他了。何況今天又不是愚人節,他也沒必要騙他們,存心拿自己的戀史開玩笑。平常展炘雖然粗心大意,動不動就開玩笑耍他們,可是他一向不會拿「戀愛」這種肉麻兮兮的事捉弄人的。更何況——男主角還是他本人!

  「唉!總算還有人願意相信我,不像某位單細胞、沒大腦的豬頭。」展炘一邊說,一邊用充滿怒氣的眼神瞪著一旁的穆亞林。

  「喲,有人要殺人囉!救命呀!」穆亞林繼續鬧著已然面紅耳赤的展炘。

  「你再囉唆我就真的拿你開刀。」要不是看在他是「老友」的份上,展炘早就揍他個滿頭包。這世上哪有人敢在他面前耍大刀的,只除了這個「賤友」!

  「好嘛!別這樣,你就快說吧!我的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呢!」穆亞林真的是比任何人都還急,急著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夠擄獲這位萬人迷老兄的「寂寞芳心」.

  「哼,求我吧!」說完,展炘又清了一次喉嚨接著道:「你們都認識的,就是住在我家的那位。」

  「哪位呀?誰知你煞到哪一位?」穆亞林其實夠急了。

  「就是——衣依!」展炘不好意思地回答。

  「就是讓你跑來我家躲她那麼久的那位——你的異父異母的妹妹呀!」這真讓身為他賤友的穆亞林有些意外。

  「誰說她是我妹妹!」

  「明明就是嘛!」

  「當然不是!我從來不認為她是。」這是展炘最初也是最終的執著。

  「想?想不到一向都不把女人看在眼裡的你,居然會對她動了凡心!」這真是出乎任風的意料之外。

  「是啊,你還真會保守秘密。」穆亞林半是羨慕半是惋惜地道。

  「你不是看她不順眼嗎?」任風對於展炘突如其來的態度感到不解,「你不就是因為她,才不想住在家裡的嗎?」

  「這要怎麼說呢!我想我大概第一次在圖書館外撞到她時就喜歡上她了,之所以不回家住只是為了逃避那種陌生的情感,但是這段日子裡,她的身影從未離開過我的腦海。昨晚,當我回到家見到她時,終於確定了自己的心。

  這也是我想了一整晚……不,嚴格來說,應該是想了兩個月,才確定的答案。」展炘誠實的公開他的心情。

  「好小子!你居然將這個秘密藏在心裡這麼久,真不夠意思!」任風推了展炘一把。

  「是啊!他媽的,真不把我們當成兄弟。」穆亞林也有些氣他。

  「你既然對她有好感,為什麼要用那種好似不屑的態度來對她呢?」任風認為愛情的初始應該不能忽略。

  「大概是我不敢承認我對她的感覺吧!另一方面,大概是……一開始我害怕自己真的會喜歡上她!所以,才會極力地告訴自己要抗拒這種感覺。」展炘經過一番的深思熟慮之後繼續表態。

  「你為什麼拖了那麼久才告訴我們呢?」穆亞林不悅地問。

  「是啊,為什麼你昨天會忽然頓悟了呢?」任風也有些不解。

  「是那位標緻的『妹妹』對你做了愛的告白?」穆亞林胡亂地猜測。

  「是我昨晚……吻了她!」展炘的心急跳著。

  在場的另兩人不約而同地大叫:「什麼!?你們接吻了!?」

  「不是我們接吻了,是——我吻了她!」展炘難得的臉紅。

  「可是,你們就是親嘴了呀!」穆亞林嚥了一下口水,緊張地說。

  「是我強吻了她,她並不是心甘情願的。」展炘想起昨天的那一幕,難過地回答。

  「為什麼你知道她不願意呢?」任風認為事實或許不是他說的那樣。

  「因為她很傷心地哭了,而且,她說她的初吻是要獻給她所愛的人,而我只是個她所厭惡的人。」展炘喪氣地道。

  「怎麼會這樣呢?想不到昨天竟然發生了這麼有趣的事,真可惜我們皆未能目睹,對了!你昨晚是在哪裡吻了她的?」穆亞林繼續問著,頗失望自己昨天沒能見到這一幕精采的吻戲。

  「就在我家三樓走廊,距離她的房門不到三公尺前。」展炘早已打算一五一十地向他這幫兄弟們承認,所以,也就老老實實地回話。

  「媽的,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穆亞林好生羨慕這種甜蜜的愛情,這對他而言或許一輩子也不可能遇上。

  「你老早就想吻她了吧?」任風猜測著展炘的心理,做心理分析是他最有興趣的事。

  「或許吧!」

  「你為什麼直到昨天才吻她?」

  「因為這兩個月來我都窩在你們的狗窩啊,還問!」展炘沒好氣地答道。

  「媽的!難不成你昨天匆忙回家就是為了……」穆亞林故意不把話說完,曖昧一笑。

  「唉!原來你早在兩個月前就病入膏肓,沒藥醫了。」任風若有所思地發表他的高論。

  展炘苦笑著。「或許吧!」

  「想不到平時吊兒郎當的你還是個多情種呢!」穆亞林歎了一聲。

  「你接下來要如何做?」任風較關心後續問題。

  「我打算向她告白。」

  「Shit!你昨天沒跟她說嗎?」穆亞林倒抽了一口氣。

  「昨天我被她的眼淚給嚇著,根本還來不及說她就躲進房裡了。」

  「想不到你那麼癟腳!」穆亞林不爽展炘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女人卻完全變了樣。實在不像他所認識的展炘!

  「是啊!這種事你應該早點跟她表白才是。」

  穆亞林和任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自以為很是高明的教訓著展炘。

  展炘聽到這裡,一點兒也不以為忤,或許,他自己心裡也是這般的認為吧!

  展炘變了!任風與穆亞林都這麼覺得,以他那容易躁怒的個性,此時應該是伸出一雙魔手來揍人了才對。

  難道是——戀愛使他改變的嗎?看來也只有這個原因了。

  「走!我們現在就陪你去向她做『愛的告白』!」穆亞林實在不想看到展炘這麼一副落寞的樣子,這種鳥樣他看了就有氣!

  「現在?」展炘雖然昨天晚上已打定了主意,決定今天一定要鼓起勇氣向衣依表白,但事到臨頭,他還是不免有些猶豫與緊張。或許是他那大男人主義的沙文性格又在作祟了吧。

  「難道還要選個黃道吉日啊?」穆亞林沒好氣地推他一把。

  是啊!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於是,趁著上課鐘聲未響之時,展炘起了身。「走吧!」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7-16 15:17:36

第9章(1)  

  「衣依!」

  坐在窗邊,視線與心思正飄向遠方天際數朵白雲上的衣依,依稀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於是慢慢地回過了神,循聲望去。

  「衣依!」

  有人又喊了一次,而且好像是不同的聲音。

  於是乎,衣依終於認真的拉回心神,眼睛極力地望向教室門口。

  一個她好像在展家見過的男子正在向她揮手。「衣依,麻煩你出來一下!」

  這不是別人,正是專門跑腿兼自告奮勇、熱心服務的穆亞林,衣依之所以覺得他眼熟,是因為他和任風曾去過展炘家的緣故。

  昨夜失眠,要不是今天第一堂課有她最愛的莎士比亞文學探討,尤其是討論「馬克白」一劇,否則她是不會來學校上課的。此時,她雖然沒什麼精神,還是勉強起身走出教室外。

  「展炘要找你,你來一下!」

  衣依認出了他,他是展炘的朋友,她是見過他的,難怪會那麼眼熟!

  「他找我有什麼事?」衣依皺一下眉頭,不知展炘又想做什麼,有什麼事一定要大費周章地在上課前把她叫出來呢?

  穆亞林聳聳肩,但笑不語。

  「他找我有什麼事?」衣依又問了一次。

  「他在前面那棵樹下,你跟我來!」

  衣依其實不想見到他,也不敢見到他的,但是為了不讓他認為自己怕他,也不願教他們這些人看笑話,不讓他瞧扁她,所以她只好硬著頭皮乖乖地跟去。

  老遠就看見一身勁裝的展炘,黝黑的膚色襯著一雙令她畏懼的眼睛,衣依有點膽怯不敢前進。

  「展炘有話要跟你說。」穆亞林回頭看著衣依雞婆道。

  衣依無可奈何地問:「他到底想說什麼?」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穆亞林好心地想要讓氣氛和緩些,此舉卻反而使得衣依更加緊張。

  衣依在心裡盤算著,自己是不是該往回走,不要理他們算了。但她終究還是連落跑的勇氣也沒有。

  展炘有生以來,從沒像現在這麼緊張過。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太過緊張的關係,他的額頭與手心直冒著汗。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一身嫩黃衣裙的衣依,突然感覺自己都快燃燒起來……

  在緊繃的氣氛中,四人深重的呼吸聲與沈默持續了將近有一分鐘之久,展炘突然的出聲:「我——喜歡你……請你——當我的女朋友!」

  衣依被這樣的話,嚇得驀地擡起了頭。

  她看到了一雙正專注凝視著她的幽深眼眸。

  她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整個人茫然了。

  是她的耳朵出了問題吧!他竟說他喜歡她!?他有沒有搞錯!

  是他又在戲弄她了嗎?昨晚他……那樣還不夠嗎?

  為什麼今天又多帶了人要來看她的好戲呢?

  她慌亂地看到了另外兩人沈默且好奇的眼神,好像都在等著她答覆。

  他以為她是馬戲團裡的小醜,專門在表演鬧劇給他看的嗎?

  思及此,一股怒氣往上竄,她鼓起了生平最大的勇氣,朝著展炘的臉頰用力地賞了個耳光。

  然後激動地流下難堪與憤怒的淚水,轉身就跑。

  衣依的突然舉動,著實嚇到了兩個多事鬼,以及再度被她的眼淚所嚇愣的呆頭鵝。

  好不容易打開自己的心房,原本想好好聽她答覆的展炘,此刻竟有一種被判死刑的感覺——

  依舊是小貓不到兩三隻的偌大圖書館,響起了一陣輕揚悅耳的音樂。

  轉眼間,已到了圖書館關門的時間。衣依自從展炘對她說了那些話後,便一直賴在這個令她最最安心的地方的角落裡。而此刻她卻不得不離開了。

  只是,離開了這裡之後呢?她該往哪裡去呢?她不想這麼早回家!

  從昨夜到今天,連續的衝擊,讓她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快要虛脫了。

  不知接下來該往何處去的她,漫無目的的在校園裡晃蕩著。

  她乾脆找了一處僻靜的角落,就著淡淡的月色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但是,或許是月色太美,美得令她心緒更加傷感。

  擡頭望向夜空的星子,平凡如她,不知天上繁星的悲喜;而星群呢,他們是否懂得她的憂愁呢?

  它們應該也是不懂的,因為,就連她自己都不懂得自己。

  天氣已有些微涼!未著厚衫的衣依因為身子骨弱,更加覺得秋意襲人。

  於是,她起身走出寧靜中略顯得荒涼的校園。

  不知道下一步該往何處去,衣依只是一味地亂晃。走在熙來攘往的路上,感覺不到一絲暖意,直到腳酸時,她索性坐在路邊的公共涼椅上,看著過往的車輛與人群,想藉由嘈雜的人、車聲,來壓下自己心中翻攪的紛亂情緒。

  看著每個人、每輛車好像都有自己的目的地,而她卻沒有。這讓她的心不由得更加酸楚。

  此時此刻,她多想像從前一樣,遇到心煩或挫折的事就躲在媽媽的懷裡訴苦。可是,現在她只想要一個人獨自承擔,獨自品嚐寂寞,也不希望任何人來打擾她。

  或許是她覺得媽媽已經不再是自己所獨享的媽媽了;或許她從來就沒有獨自擁有過她!媽媽畢竟是媽媽,也有自己的過往與未來的人生。

  是的,就像她也只屬於她自己。

  可是,既然只屬於她自己一個人,她的心應該容不下其他人了,為什麼那麼輕易的就被無禮的展炘所刺傷呢?他為什麼有那麼大的本事呢?

  這種明明死不了人,卻又讓人覺得活著真累的感覺,含著某種程度的弔詭與諷刺。

  為什麼自己會沒來由地掉入他的詭計中呢?

  在他面前,她總是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總是能挑起她的各種情緒,讓她在他面前羞愧得無地自容。

  不知是他太精明,還是她太愚昧。否則,他怎能讓她如此痛徹心扉呢?

  又是一個難熬的夜!

  尤其是對徘徊在情關上的展炘而言。

  站在展家大門的石柱邊,雙眼佈滿血絲,癡癡地望向路的盡頭,苦苦等候衣依回來的展炘,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已經很久了。

  他甚至有一度懷疑她是不是恨透了他,是不是從此不會再回來了!

  秋風掃起了小徑上的枯黃落葉,卻掃不走他心頭的傷感。他神色凝重地思索著,希望能為這難走的情路找一條出路。

  他告訴自己,絕不能就此放手。不管她喜歡的人是誰,不管她是否討厭自己!

  即使他是個被判刑的死刑犯,應該也有上訴的機會。

  他不能就這麼輕易的把她讓給任何人!

  他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孩,在還沒有親耳聽見她的拒絕之前,他絕不會就這樣打退堂鼓的。

  就在展炘下定決心的一刻,衣依正從小巷的轉角處彎了過來。她低著頭,紛亂的直想抹去他留在她腦海中的影像與聲音。

  她的心情時起時落,就像摩天大廈的電梯,迅速的升與降。只是,操縱她這部電梯的關鍵按鈕的人卻不是她本人,而是那個讓她思緒翻湧得無處逃竄的展炘。

  踩著沈重的步伐,衣依低垂著頭緩慢地跺回到展家大門口。

  霎時,她的心彷彿有所感應似的擡起頭。

  觸目所及,是一幅令她震愕的畫面——

  他……竟佇立在昏黃的路燈下,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你、你……」衣依的腦門像是被人重重撞了一記。

  「你終於回來了!」展炘安心地喘了口氣,他高興得幾乎快無法控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一整個晚上,他等得心急如焚,唯恐她真的從此消失了蹤影,她可知道他等得快抓狂了!

  看著她,他多麼想再次地熱情擁抱她,但是,他不敢,他怕自己又會把她給嚇跑!

第9章(2)  

  「你……有事嗎?」衣依忍住滿心的紛亂,冷冷地道。

  「當然!」他有太多的話、太多的渴望急需她來排解,若不等到她,他知道自己永遠也放不下。

  衣依不斷在心中警告自己,絕不能露出絲毫的脆弱表情,更不能讓他看出她此刻內心的想法與心悸。於是,她面無表情,故意冷冷地問:「你還有什麼事?或者你還有什麼詭計要施展?」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展炘心痛地看著她。

  「不然你等我究竟想幹嘛?」衣依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她的語氣和態度這麼差,他卻一點兒也不生氣。

  「我……我今天問你的話,你……你還沒有回答我!」他認真地問。

  「你的玩笑話我怎麼可能當真!我又不是白癡、笨蛋,你以為我會看不出你整人的新花招嗎?別以為女人都那麼好拐騙,本姑娘可不吃你這一套!」衣依自以為拆穿了他的把戲,滔滔不絕地說著。

  「為什麼你會以為那是開玩笑?」那可是他真心誠意的告白,她居然以為他是在耍她!展炘不置信地看著這個複雜難懂的女人。

  「你明明帶著你的兩個好友存心要來看好戲,那不是開玩笑,想看我笑話又是什麼!」

  「哦!原來你以為他們是在看你笑話。」展炘有些明白了。

  「有誰會帶一些不相干的人向女人說『我喜歡你!』這類的話?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沒那麼好騙!」

  展炘至此才知道,原來是他犯了大錯。

  他不該讓任風與穆亞林跟他一起去的,想不到因為這樣而弄巧成拙,讓她誤會了他。

  「他們是自告奮勇要陪我去找你告白的。」

  「笑話!」衣依不相信他是那麼膽小的人。

  展炘一聽,急忙地道:「是真的,他們是我的好哥兒們,他們關心我,怕我臨陣退縮才一起去的。」

  「你自己不敢說,是因為你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話,你是存心要多帶朋友看我笑話的。」

  「不是,我說的是真心話。」展炘已經急得滿頭大汗。

  「很抱歉,我還是無法相信你。」他會喜歡她?這種事是根本不可能的。

  「要怎樣你才肯相信。」展炘滿臉通紅地喊道,他實在搞不懂她怎麼會有那麼大的磨人能耐。

  她沒作聲,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此時,展炘的眼眶裡似乎有一道透明、亮亮的光芒在閃耀著。

  「你今天又那樣哭著跑開,這麼晚才回來,你知道我有多心急嗎?

  我怕你出了什麼事,為了等你,一整天我都沒有吃過東西、喝過一口水……」展炘將自己的自尊踩在腳底,誠心地將自己的心情完全的表露無遺。

  衣依聽見他這樣激動的話語,詫異的擡頭看向他,那是一對不像在說謊的眼眸,她的心——開始動搖了。

  難道……他昨晚的舉動,以及今天的告白……都是真的嗎?

  他那深情的眼眸,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

  或許,她根本一開始就害怕迎視他專注的眼神,也或許,她一開始就知道他的話是出自肺腑之言……

  而她之所以會每次都哭著跑開,是因為——

  她發覺自己早已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

  只是,她實在害怕自己只是他無心逗弄的玩偶,因而不敢真心去面對。

  畢竟他是個帥氣逼人,又是個有錢人家的闊少爺,而自己只是個什麼都沒有的普通女子。

  她心慌意亂地逃開,只更加肯定了自己在乎他的事實。

  思至此,衣依防衛已久的心防頓時瓦解。

  原來,她時時刻刻想與他保持距離,繃緊神經的提高自我防衛意識,為的只不過就是害怕自己會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

  因為她知道!她的心一旦被他吸引,就再也走不了回頭路!

  而事實上,她早就回不了頭!

  她害怕讓自己受傷,害怕他並沒有像她這般在乎這份感覺,害怕自己到頭來會摔得遍體鱗傷,跌得粉身碎骨。

  展炘深情地看著這個喜歡和他唱反調,與他作對,生平第一個掌他耳光,而他卻仍情不自禁深深愛戀的女子。

  他透過雙眼熱切地表達自己的感情,溫馨熱情且靜寂沈默的氣氛維持了有三分鐘之久,誰也不想打破這種靜謐的氣氛。

  最後,還是由展炘打破了沈默——

  「你知道我是從哪一天喜歡上你的嗎?」展炘以著無比溫柔的聲音說道:「從我第一次不小心撞上你開始!從那天以後,我就時常想著能再與你見面,直到不期然地又與你相撞……與你有緣同住一個屋簷下……

  那時,我簡直不曉得該如何解釋自己心中的興奮,也因為一時無法釐清那種感覺,所以才避開你。

  離家的那兩個月,真的讓我度日如年!」

  衣依不再迴避他的目光,那雙專注深切的眼眸認真的告訴她:他是真的喜歡她!

  於是,她羞怯且嬌嗔地咕噥著:

  「你那時的離開讓我以為你討厭見到我。」

  「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那種感覺就是——戀愛!我怕面對你,也怕面對自己。但是,現在我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能好好的過日子,讓我每天都能看到你那就足夠了!」

  聽到此處,衣依晶瑩的淚珠一顆顆從眼眶溢出,自臉龐滑下。

  展炘溫柔地伸出雙手,用他的愛意全然地安撫著她,他緩緩地移近她,用著最輕、最柔的吻一一吻去她的淚……

  「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展炘擡起她的臉,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而衣依——卻哭得更凶了!

  只是,這次的淚——是充滿著喜悅的淚!

  她沒有開口回答,卻以最深情的一吻給了他最肯定的答案——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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