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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21 11:39:37

前言:

  台灣的失業率真的已經飆到最高點了嗎?光一個美術設計的缺就有兩百多人應徵但天無絕人之路,好不容易讓她尋得一線生機可是新工作的老闆竟是她暗戀七年的學長,一碰上愛情,巨蟹女子就只能棄械投降羅……

  這小妞老愛跟他玩「躲避球」運動她是他唯一想特別「照顧」的學妹耶!天知道他為了她刻意製造出多少剛好跟湊巧?好吧!欲速則不達,他願意慢工出細活因為聽說巨蟹小女人都很好騙哦!


第1章(1)

  「你的個人條件不錯,作品也很有特色,我們一定會好好考慮的。」人事經理站起來,對沅琪伸出右手。「黎小姐,非常謝謝你來應徵,考慮之後我們會通知你最後的結果。」

  「謝謝。」沅琪沮喪的走出麥羅傳播的大門。看來是沒希望了,這一、兩個月她已經聽多了「我們會通知你結果」這一類的話,其實這只不過是「你被淘汰了」的客氣說法罷了。

  失業率真的這麼嚴重嗎?一個美術設計的缺居然有兩百多人來應徵,其中還不乏在國外拿到藝術碩士的歸國學人,她一個私立大學美術系的畢業生,拿什麼跟人家競爭?

  前一個工作實在不該辭掉的,老闆愛開黃腔關她什麼事!沅琪深深地怪起自己的魯莽,不由得想起大學時,有個老師感慨的對他們說過的話,「人,只要沒有自我,就可以活在任何一個環境。」

  可是為了一個月三萬左右的薪水,真的可以什麼原則、尊嚴都不要了嗎?

  沅琪走在騎樓,看著外頭的艷陽,突然覺得好無力。再找不到工作她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工作兩年來,扣掉房租和夥食費,根本沒存什麼錢,沒有工作的這一、兩個月坐吃山空,眼看存簿裡的數目就要從四位數變成三位數了,該怎麼辦呢?

  而且阿嬤最近身體不大好,常常要上醫院,如果她不多寄點錢回去,嬸嬸一定會對阿嬤冷言冷語的。一想到嬸嬸的嘴臉及阿嬤的委屈求全,沅琪就心痛不已。

  好想接阿嬤來一起住,不要再住在叔叔家看嬸嬸的臉色;可是白天她上班去了,誰照顧阿嬤?

  如果有錢就好了。可是現在連個工作也沒有,別說是有錢了,連三餐都快要成問題了。再沒有收入,她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難道要穿得少少的、去當檳榔妹或是公主嗎?沅琪自嘲的對自己說:「黎沅琪,可惜你沒那種身材!」

  大家都說「台灣錢淹腳目」可惜就是淹不到我!要不然的話,被錢淹死總比餓死好。沅琪不平衡的想著。

  看來,今天又要回家吃泡麵了。拖著沈重的腳步走向公車站,等了一會兒,決定走路回租賃處,反正也不過四、五公里,而且更重要的是能省一元是一元啊!只好寄望明天另外兩家公司的面試了。

  一打開大門,就聽見陣陣強自壓抑的啜泣聲。沅琪探頭一看,只見心磊蜷縮在沙發上,頭部深深的埋在腿間,旁邊是堆得像小山一般高的衛生紙。

  她們從高中時代就住在一起,讀的也是同一所大學,兩人還是同寢室的;雖然心磊常會因為看電視、看小說,或是一些有的沒有的原因,而哭得淅瀝嘩啦,但沅琪從沒見她哭成這樣子過。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沅琪趕緊坐到心磊身邊,安慰的拍拍她的背部。

  「沅沅……」心磊擡頭看著沅琪,原本明亮的雙眸,因為過多的淚水而變得又紅又腫。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沅琪又心急又心疼,她跟心磊認識差不多十年了,感情好得常被誤以為是同性戀,心磊傷心,她也跟著難過。

  心磊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的的開口:「沅沅,我跟鄭傑分手了。」

  沅琪明顯的呼了一口氣,還以為是心磊遇上了什麼麻煩事呢!一直懸著的一顆心,這時候才放了下來。

  「你們以前不是也鬧過幾次分手,最後又都和好啦!」

  「這一次是真的。」心磊哽咽地說。

  「哦?這麼肯定?不會他來求你,在你面前掉幾滴虛假的眼淚,你就又原諒他了吧?」

  心磊一向重承諾及誠實甚於一切,曾經好幾次心磊受不了鄭傑一再的對她食言、莫名其妙的遲到甚至爽約,而主動對他提出分手,但每一次都在鄭傑信誓旦旦的保證及懺悔下心軟。

  「沅沅,我們這一次是真的要分手了。」心磊難過的說著。「他已經有別的女朋友了。」

  聽到鄭傑有了新的女朋友,沅琪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她也不想問有關鄭傑的事,只是關心的問心磊:「這麼說,你絕不會再和他和好囉?」

  心磊帶著眼淚點點頭。

  沅琪很想對心磊說聲「恭喜」,因為她向來就不喜歡鄭傑,真不懂心磊究竟看上他哪一點。鄭傑這傢夥除了耍嘴皮子之外,大概也就只會裝出一副深情的模樣罷了,誰都看得出來他根本是個花心蘿蔔,偏偏只有心磊被騙得團團轉。

  沅琪巴不得他們早日分手,但是心磊的眼淚讓她把這些想法拋在腦後,她是不希望心磊和鄭傑在一起,但更不願意看見心磊為了這種男人難過。

  唉!一遇上感情,巨蟹座的女人就只有棄械投降的份兒了,她自己還不是一樣。

  沅琪歎了口氣,起身幫心磊拿一條濕毛巾,要她把臉上的淚痕擦一擦。

  「早上你不是還告訴我,今天晚上你們要一起去吃晚餐,慶祝你的生日嗎?怎麼會突然知道他有新歡了?」

  聽她這樣一問,心磊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流下來。沅琪無奈的開玩笑說:「心磊,你再不關緊水龍頭,我們這兒就要淹水了;到時候房東趕人我可不管。「

  「討厭啦!人家這麼難過,你還開玩笑。」心磊一邊掉眼淚,一邊伸手捶沅琪。

  「是他親口對你說,他為了那個新歡要跟你分手?」沅琪還是不認為鄭傑會為了其他女人而離開心磊,他頂多只是玩玩罷了,哪個女人比得上心磊?

  她相信任何一個有腦子的男人都不會願意放棄心磊,她是這麼好的女人。

  心磊沒有回答,她看著沅琪,努力想裝出微笑。

  「拜託!心磊,你這樣子比哭還難看。」

  心磊哇的一聲哭出來。「我難過嘛!」

  「想哭就哭嘛!幹嘛強裝笑臉,我又不是沒見你哭過。」

  「可是……可是我怕你跟著難過嘛!我一個人難過就夠了,不要你也難過。」

  「傻瓜!」沅琪一把抱住心磊,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下來。這個大傻瓜!

  心磊感覺到肩膀濕濕的,一看原來是沅琪的淚水。

  「沅沅,你怎麼也哭了?」

  「我也難過。」

  心磊將一旁的衛生紙遞給沅琪,一邊不忘拿她剛才說的話來糗她。

  「沅沅……屋子淹水的話,房東會趕人的哦!」

  沅琪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還能開玩笑,不錯!」

  心磊把淚水擦乾,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沅琪:

  「對了,你今天不是到麥羅傳播面試嗎?結果怎麼樣?他們決定錄取你了嗎?」

  沅琪臉色一暗,搖搖頭。「他們說決定後會通知我,不過我想是沒有希望了。」

  「喔!」心磊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沅琪搖搖頭,想將這些不愉快甩掉。「算了,不想這種不愉快的事情了。心磊,生日快樂!」

  「謝謝。」

  「不過,我沒有禮物可以送你。」

  「沒關係,你可以改天補送。」

  「那可得等我找到工作,才能買禮物送你。」

  「我要的禮物不花錢的。」

  「哦?是什麼?」

  「我想要你的畫冊,就是你畫我們兩個的那一本。」

  「你喜歡?」

  「嗯!」心磊用力的點頭說:「好喜歡!」

  「那就送你吧!」

  「謝謝!那我請你吃飯。你吃過晚餐了嗎?」

  心磊這一提起,沅琪才發現自己真是餓到快暈了,今天一整天都還沒吃飯呢!

  「還沒吃,快餓死了。」沅琪作出一個暈倒的動作。「我打算泡一碗麵來吃,你要嗎?」

  「吃泡麵?不要啦!不如我們去吃大餐,慶祝我生日、你失業滿兩個月、還有兼慶祝我失戀。」

  「好,去吃」吃到飽「吧!今天一定要吃他個夠本。」

  「要吃「吃到飽」?今天是人家二十五歲生日,本來還想吃高級一點的。」

  「不行不行!今天我餓壞了,一般餐廳那種小不隆咚的餐點根本吃不飽,一定要吃「吃到飽」。」

  「喂,黎小姐,今天壽星是我耶,你這麼霸道。」

  「那下星期我生日時,由你挑餐廳好不好?」

  「好吧!你等我一下,我要換件衣服。」心磊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都被淚水沾濕了。

  「那要快一點喔!我已經餓得快要休克了。還有,你臉上拜託上點妝,不然淚痕斑斑的,太嚇人了。」

  「好啦!囉唆!」

  「喂,你太誇張了,沅淇!」心磊在看見沅琪手上端的食物之後,不敢置信的大叫。

  沅琪左右手各端了一個大盤子,而且兩個盤子都堆的高高的。

  「噓!小聲點,你想讓整家餐廳的人都往我們這兒看嗎?」

  「可是……你一次拿這麼多,怎麼不拿少一點?」心磊懷疑的問,沅琪的食量向來比不上她,吃這麼多不撐死才有鬼。

  「我餓壞了,懶得一次一次的走動。」沅琪向她做了個鬼臉,迅速的坐下來,擺出一副要大開殺戒的模樣。「好了,你別吵我了,等我把這些解決了再來聊天。」她說完就真的不再搭理心磊,埋頭專心的吃了起來。

  心磊微笑的看著沅琪解決面前的食物,有時候看一個人大口大口的吃著東西還真是一種滿足。

  她笑了笑,準備起身去拿些小點心;一轉頭剛好遇上了一雙飽含笑意的眼睛,只覺得很面熟,還來不及想起來他是誰,那雙眼睛的主人已經朝她們走了過來。

  「嗨,沅琪!」他開口打招呼。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害得沅琪差點被滿口的雞肉噎死。

  她困難的嚥下食物之後,趕緊灌了一大口飲料,才擡頭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嗨,駱駝,你怎麼會在這兒?」沅琪看見他先是充滿驚訝,然後笑容迅速佈滿了整張臉。「你不是移民了嗎?」

  心磊這才想起來,這個男人是沅琪大學時代的學長,名字好像是叫做駱濯,不過大家都喊他「駱駝」。沅琪大一的時候很迷戀他,可惜那時候大四的他有個交往多年、念音樂系的女友。駱濯雖不是沅琪的直屬學長,但對她倒是非常照顧,就像對自己的妹妹一樣。

  「又回來了。」駱濯還是老樣子,講話時總是專注的盯著講話的對象,沅琪大一時往往會在他的注視下臉紅,現在也差不多是這樣。「加拿大的生活太單調了,我還是喜歡台灣的刺激多變。」

  他轉向心磊,歪著頭想了幾秒鐘。「你是梁心磊,沒錯吧?」

  「你們兩個先聊聊,我去拿點吃的。」心磊點點頭,空了位子讓駱濯坐下來。

  沅琪想叫心磊先別離開,卻開不了口。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也沒變。」駱濯看著沅琪。「就跟唸書的時候一樣。」

  「怎麼會沒變?滄桑多了。」沅琪苦笑著回答,他不知道她這兩年來工作有多不順利。

  「可是在我看來,你還是那麼吸引人,就像我第一次在迎新會上看見你的時候一樣。」

  沅琪瞪大了眼睛,失笑的對他說:「你知道嗎,駱駝?從小到大,你是唯一一個用「吸引人」這三個字形容我的人。」

  「是嗎?」駱濯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看著沅琪。「可見其他男人多不懂得欣賞有味道的女人。」

  沅琪的心猛然撞擊了一下,她覺得自己比剛才顯得更不自在了,只好趕快改變話題。「這一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駱濯倒不介意她的逃避,依然一派大方的回答她的問題。

  「不走了。」

  「哦?那你的家人呢?都回來了嗎?」

  「沒有。」駱濯搖搖頭:「他們比較喜歡加拿大的環境,我爸媽打算在那兒養老,大姊嫁了一個加拿大人,二姊也有個待遇優渥的工作。至於我嘛……」

  他停了一下,直直的看進沅琪的眼裡。

  「我會待在台灣,因為我想得到的都在這塊土地上。」

  沅琪覺得整張臉都熱了起來,她不敢開口問他,什麼東西是他想得到的。剛好這時候心磊也回來了。

  駱濯站起來,把位子還給心磊。「我和朋友一起來的,不能多聊了,Bye!」

  心磊看著他走開的背影,不經意地問著:「不曉得駱駝和綠洲結婚了沒有?」

  綠洲是那個念音樂系的女孩,那時的她是駱駝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所以他們共同的朋友都叫她「綠洲」。

  「不知道。」沅琪懶懶的回答,剛才的好胃口都不見了。

  心磊聳了聳肩,不是很重視這個答案,反正也與她無關,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但是沅琪的心卻再也無法平靜了,她想起幾年前的那個夜裡——

  那天心磊和另外兩個室友都回家了,寢室裡只剩她一個人;綠洲來找她,哭著求她別搶走駱駝。

  她帶著滿身酒味倒在沅琪身上,痛苦的說著:「沅琪,別跟我搶駱駝,你有的是別的機會,可是我什麼都給駱駝了,沒有他我活不去呀!」

  「學姐。」沅琪解釋著說:「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特別的,對我來說,駱駝只是一個學長。」

  「是嗎?」綠洲冷笑著。「學長?哈哈哈……只是學長?」

  沅琪突然有些恐懼,綠洲是個大美女,雖然偶爾有些傲氣,但她一向舉止高雅合宜,今夜的她卻像個瘋子。

  「學姐?」沅琪擔心的看著失常的綠洲。

  「恐怕駱駝不是這麼想的。」

  「怎麼會呢?大家都知道,駱駝心裡只有你,學姐。」

  「但是駱駝不再愛我了。」綠洲用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悲傷的看著沅琪說:

  「他愛上你了。」

  沅琪大吃一驚,駱濯是常常送消夜、點心或水果來給她,可是那只不過是一般學長照顧學妹的方式罷了,很多學長都是這樣照顧學妹的,難道不是嗎?

  雖然沅琪幾乎是一進大學就對他有了好感,可是她可從不敢奢望駱濯會看上她這醜小鴨,畢竟他身邊已有個綠洲,而綠洲又是許多男人心中最完美的女人典型。

  「不是這樣的,學姐,你誤會了。」她急急的想要解釋。

  綠洲緩緩的搖頭,似笑非笑的說:「你真的不懂嗎?傻瓜,你真的看不出來嗎?駱駝從不跟其他學妹多做接觸的,除了你。」

第1章(2)

  聽她這麼一說,沅琪仔細一想也發現她說的有道理。

  除了沅琪之外,駱濯從不曾和其他學妹聊天或談笑,她記得曾聽過他的直屬學妹抱怨,說駱濯是個冷漠的人,即使是大一至大四的直屬學長姐、學弟妹一起聚餐時,他都不太搭理她們,更不用說是平常時候了;但對於不是直屬學妹的沅琪,他卻是有說有笑、每天送點心到女生宿舍給她。

  不過沅琪還是不相信駱濯會喜歡她。「可是,學姐根本不需要擔心,我沒有哪一點比得上學姐的,而且學姐對駱駝這麼好,他不會移情別戀的。」

  「你不瞭解駱駝。」她搖搖頭。

  沅琪不曉得該說什麼,她是不太瞭解駱濯。

  「沅琪,駱駝並不像你以為的那麼專情,他現在愛上你,心中就沒有我了。」

  綠洲喃喃的說著。「可是他最後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就像以前一樣。」

  以前?難道駱濯曾經背叛過綠洲?不會的,怎麼看他也不像是個花心的男人。

  如果真的如綠洲所說的,他最後還是會回到她身邊,她又為什麼會來求沅琪不要跟她搶?這一切太複雜了,沅琪實在不懂。

  「算了。」綠洲似乎酒醒了,站起來逼視著沅琪。「無論如何你不會跟我搶駱駝的,是嗎?」

  沅琪咬著牙點頭,她知道這一點頭,心裡對駱濯的好感就該完全斬除了。但是她沒有其他選擇,據說綠洲和駱濯從好幾年前就在一起了,而且綠洲對駱駝又是死心塌地,她不忍心傷害綠洲。

  綠洲感激的看著她,幾度欲言又止,最後只輕輕的說聲:「沅琪,謝謝你。」

  從那時候起,她就開始躲著駱濯,他送消夜或點心來時,她也都是要心磊下樓拿;駱濯從沒有強求要見她,依然每晚送點心、經常送水果到女生宿舍給她,就這樣一直到他畢業。

  後來她再沒見過駱濯,他是服完兵役才上大學的,一畢業立刻和家人移民到加拿大,這些她都是從他朋友口中聽來的。

  直到剛才,他又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沅琪,沅琪!」心磊大聲的喊著。

  沅琪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幹嘛那麼大聲?我又沒耳聾。」

  「可是我喊你好幾聲了,你都沒聽見嘛!」心磊委屈的說。

  「吃飽了?我們回家吧!」

  「這麼快就要走了?」心磊皺著眉頭,有些沮喪。「你不是說吃飽了要陪人家聊天嗎?」

  「對不起,心磊。」沅琪收拾包包。「可是我明天還要面試,今天要早點休息。等我找到工作,一定陪你聊通宵,好不好?」

  「好吧!」心磊噘著嘴巴,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那我們就回家吧!免得明天面試搞砸了,害你沒有錢付房租。」

  心磊看著遠處那一桌,問沅琪:「那我們要不要去跟駱駝道別一下?」

  「不!不用了。」沅琪立刻大聲的說。

  心磊狐疑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的反應為什麼這麼大。

  「我是說……」沅琪不自在的說:「他正和朋友聊天,我們就別去打擾他們了。」

  她們兩人收拾了包包,付過帳之後就立刻離開了,沒有注意到有一雙深思的眼睛一直目送她們,直到再也看不見她們時才將目光移開。

  儘管白天時可以在沅琪面前強顏歡笑,到了夜深人靜、所有的思緒都沈澱下來時,心磊再也無法克制自己,她把頭埋進棉被裡,開始放聲大哭。

  想起剛認識鄭傑時的點點滴滴、想起他追求自己時的熱烈與慇勤、想起他們曾經共遊的各個地點,還有他說過的每一句甜言蜜語,心磊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鄭傑為什麼要這樣對她?他不是說她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嗎?

  曾有過的甜蜜,一幕幕在心磊腦海中重現。彷彿還在昨日,鄭傑拉著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深情款款的對她說:「你感覺到我的心跳嗎?它是為你而跳動的。」

  那種真心誠意、含情脈脈的樣子,一直到現在,心磊都還能清清楚楚的記得。

  他怎麼能裝得跟真的一樣?她恨自己為什麼當初要相信他。

  當初,對於鄭傑的表白,心磊遲遲不敢接受,因為她看得出來,鄭傑是個很傳統的男人,甚至有些大男人;心磊知道自己絕對無法當一個柔順傳統的小女人。她不只一次婉拒他的邀請,但他還是鍥而不捨的熱烈追求她。

  當時的鄭傑比其他的追求者更勤快、更浪漫。

  那時候,他一天帶一束花到心磊的住處,如果心磊不肯開門,他就將花放在門口。

  知道心磊愛喝基隆廟口的一家魚湯,他可以飛車到基隆買了魚湯裝在保溫飯盒裡,在最短的時間內送到心磊住處。

  終於,心磊心軟了,她開門讓鄭傑進屋和他長談。

  鄭傑要求心磊給他一個合理的拒絕原因,心磊明白的對他說:

  「我不是你要的那種人,你只是一時迷戀、看不清楚。」

  鄭傑回答她:「我看得很清楚,你就是我找尋了好久的人。」

  「不!我不是!你要的是小女人,但我不是。我想黏人的時候會很黏,不想理人的時候就很冷漠,你受得了嗎?」

  他反駁她:「這對我不公平,你甚至不肯先認識認識我,就給我扣了個「大男人」的帽子。」

  心磊看他不死心,只好使出最後一招,「我不會做菜、不會洗衣服、甚至連碗也不會洗,而且極端討厭做家事。我不相信你會要這樣的女人。」

  鄭傑毫不考慮的回答她:「我不介意,這些我都會。我一個人可以做出一整桌的菜、衣服向來是自己洗,你會不會做家事並不重要。」

  他都這樣說了,她還能拒絕嗎?心磊以為經過漫長的等待,她的Mr.  Right總算出現了,而屬於她的幸福也終於到來了。

  但並不是從此後,王子和公主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了。

  心磊一直到現在還在責怪自己當初心不夠硬,明知道自己和鄭傑是完全不適合的人,卻被他偽裝的假相所感動。好聽的話誰都會說,但相處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戀愛剛開始時,是心磊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那時候的鄭傑真的是個體貼的情人,永遠把心磊擺在第一位,唱情歌給她聽、陪著她看夜景、看海、數星星,心磊幾乎以為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了,於是慢慢的、全心全意的開始愛上他。

  心磊甚至開始學著做菜,每天煮一頓飯要沅琪幫忙評監,學著做一些她以前認為很沒成就感的家事,她覺得自己好幸福。

  巨蟹座的女人一旦愛上一個男人,是可以為他義無反顧的拋棄一切、為他犧牲奉獻的;如果對方也能回應她同等的愛,那麼這個男人會是個最幸福的男人,因為他將得到全世界最溫柔、最濃烈的愛。

  但鄭傑並不是個本質上就浪漫的人,對心磊的百般呵護不過是追求的手段罷了,當他覺得這份關係已經穩固之後,就將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到其他事情上。

  於是他開始有加不完的班、應不完的酬;他不再送花,甚至可以為了臨時決定和朋友去喝酒,而一再地對心磊爽約。

  這樣的感情讓善感的心磊痛苦,一個敏感的巨蟹女子是不能忍受被冷落的;果決的心磊決定向鄭傑提出分手,他卻滿臉悔恨的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

  不要離開我,心磊,你知道我真的是很愛你的,我不是故意不陪你,也不是有意要遲到,只是我太想要成功了。你相信我,我再也不會讓你難過……

  我不會讓你走的,心磊,我是這麼的愛你!你是我生命的支柱,失去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心磊,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改!真的,我會為你改,你再相信我一次。

  說謊!說謊!一切都是謊話!鄭傑這個大騙子!心磊氣憤的猛捶棉被。

  她真是腦筋秀逗兼短路了,才會一再地相信鄭傑的承諾,讓這樣的情形與對話一再重演、讓他一再地傷她的心,直到今天中午,他的另一個女友找上門來。

  心磊恨自己竟然天真的以為,鄭傑真只是太渴望成功、太投入於工作,才會沒有時間陪她,沒想到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他有其他的女友,而且恐怕不只一個。

  知道他有其他女友時,心磊的第一個反應是吃驚與不相信。鄭傑忙成這樣,怎麼會有時間交其他女朋友?但那個女孩拿出他們兩個親暱的合照,照片上的日期赫然就是鄭傑對她說要加班的那個晚上。

  心磊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加班只是他的借口,實際上他是在別的女人那兒。

  「鄭傑說他不能跟我在一起,因為你不肯放他走,事實上他已經不愛你了。」

  當那個女孩這樣說時,心磊的心整個凝住了,那時候她只覺得有一股氣哽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幾乎要窒息。

  「我不肯放他走?」她呆呆的問。

  「是啊!」那女孩滿不在乎的說著。「其實他既然不愛你了,你纏著他又有什麼用?」

  心磊愣了好久,隔了好幾秒鐘,腦筋才慢慢的能思考。

  確定這是真的之後,心磊沒有哭,也沒有大叫,只覺得從頭頂冷到了腳底。再開口時,她顯得異常的冷靜。

  「請你離開吧!這件事情我一定會解決的。」

  在那女孩離開之後,心磊沒有多浪費一秒鐘,她立刻拿起電話撥鄭傑的Call機。

  鄭傑回電話時,口氣有點不耐煩的說他正在處理公事,心磊隱隱約約的聽見一個女人嗲嗲的問:「小傑,跟誰講電話呀?」

  就算這時候發現,鄭傑連在辦公室裡都有女朋友,心磊大概也不會更難過了。她的心早在聽到那女孩說:「鄭傑說你不肯放他走,事實上他已經不愛你了。」時,就已經碎了。

  心磊沒有多說廢話,只是淡淡的對他說:「鄭傑,我怎麼會不肯放你走?」

  她沒有聽鄭傑的回答就掛了電話。

  一個小時後鄭傑趕到她的住處,心磊沒有讓他進來,只是開了內層的木門、隔著鐵門冷眼看他。

  鄭傑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又擺出那種深情的模樣,只是那再也騙不了心磊了。

  「心磊,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真的只愛你一個人,不然我不會現在蹺班出來看你,我從……」

  心磊疲倦的打斷他的話。「夠了,鄭傑。不要再對我說謊了,你知道我最瞧不起說謊的人,不要讓我在分手後還唾棄你。」

  鄭傑的表情顯示出他也知道這次是真的玩完了,以前心磊不知道其他女人的存在,所以不管他怎麼傷她的心,最後她都可以原諒他,但依心磊的個性,是絕不會接納一個腳踏兩條船的男人。可是他還想挽回。

  「心磊……」鄭傑望著她,眼裡滿是依戀與不捨。「可以讓我進來嗎?我只是想跟你說聲生日快樂。」

  心磊做了個深呼吸,力持鎮靜的對鄭傑說:「夠了,鄭傑。現在我甚至懷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了,或許你根本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認真過,只是在欺騙我的感情。」

  鄭傑的眼睛看起來好悲傷,他痛苦的說:「心磊,你怎麼能這樣誤會我?你怎麼能懷疑我對你的一片真心真意?讓我進來好不好,心磊?」

  如果是在以前,心磊會二話不說的開門讓他進屋,但是她已經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巨蟹女子是不容被欺騙的。

  心磊冷靜的對他說:「你走吧,永遠都別再出現在這兒。」

  重重的關上木門後,心磊把自己丟在沙發上,狠狠的哭了起來。

  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她和鄭傑感情的忌日。

  今天是最後一次,從今以後再也不讓鄭傑傷害自己了。心磊在心裡對自己發誓。

  心磊覺得好累,可是卻睡不著,她對鄭傑是這麼的全心全意、以為他將是她最終的歸宿,沒想到卻徹頭徹尾地被騙了,好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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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21 11:40:32

第2章(1)

  連著好長一陣子的時間心磊都無法專心工作,雖說在家裡工作可以輕鬆一點,想做就做、想休息就休息,可是心磊還是給自己排了一個工作時間表,每天都確實的按著表上的時間工作與休息;自從失戀後,她每天恍恍惚惚的,該翻譯的稿子一直沒翻出來,也不敢接電話,怕是翻譯社打來催稿,更怕是鄭傑打來的。

  沅琪看著心磊的情形,突然想到前幾天才讀過新學友出版的「生日書」上寫著:巨蟹座的人……被愛就能發揮特長……巨蟹座的人如果想活躍於社會,首先要有豐富的愛情和和諧的家庭。當他︵她︶感到一種被保護或被愛的感覺時,巨蟹座人就會是一個充滿溫暖、體貼、爽朗的好夥伴;如果無法得到感情的滋潤,就會缺乏自信心,甚至覺得害怕、退縮……

  心磊現在就是這樣,一點朝氣也沒有,而且顯得焦躁不安,除了沅琪之外,不與任何人說話;事實上也沒有機會與別人交談,因為她每天關在家裡,不肯出門。

  沅琪很擔心,可是又幫不上忙,她實在搞不懂心磊,跟鄭傑分手明明是件喜事,她幹嘛難過得要命?

  而沅琪的情況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她原先是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小小的、叫做「遠基」的傳播公司當美工,老闆加員工也不過才五個人。薪水不高,更不是她理想中的工作,但只要想到存款簿裡快速銳減的數目,她就不得不接受。

  老闆是個年輕人,大約三十出頭,很有衝勁;或許是有線電視蓬勃發展的緣故,近來這種小傳播公司越開越多家,不過倒閉的速度倒也不輸給開設新公司的速度。

  「遠基」做的是電視台外包的節目,例如他們現在幫一家有線電視做一個有關DIY的節目,還有另一個節目,是專門介紹一些奇奇怪怪的商店。

  原本公司老闆看沅琪外型不錯,要她主持那個介紹奇特商店的節目,不過沅琪一拿起麥克風,講話就開始不順暢,頻頻吃螺絲。最後,她只好還是做她擅長的美術方面的工作,為DIY節目做美術設計及道具製作。

  不過這個工作沅琪還是沒能待久,原因就跟她離開前幾個公司的原因一樣。

  不知道是一般男人的通病、還是男人一旦當了老闆就想搞怪,「遠基」的老闆常常藉故在跟沅琪說話時靠她很近,在她耳邊呼氣,還想動手摸她的臉或頭髮;要不就是故意留她一個人加班加到很晚,纏著要請她吃飯,而且情形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更叫人生氣的是,其他幾位女同事總是用曖昧的眼光看她,要不就躲在茶水間說她的閒話,好像她黎沅琪是那種出賣身體換取金錢的人似的。沅琪忍住脾氣、咬牙熬了一個月,領了薪水就走人。

  所以,現在沅琪和心磊各有各的心事、面對面坐在客廳裡。

  「我想是我的運氣不好吧!總是遇到色色的老闆。」沅琪無限感慨的說。

  「男人都很壞。」心磊下著結論。「又好色又花心。」

  「也不能這樣說,總有好的,對不對?」沅琪說著,不過聽起來沒什麼說服力。

  心磊沈默了一下,沒有表示贊成,可是也不反對。

  沅琪知道她在想什麼。「心磊,不是每個男人都像鄭傑那麼惡劣。」

  「我知道,只是……我不明白,他怎麼可以這樣子欺騙一個愛他的人,而且還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他怎麼能一方面說他只愛我,一方面又同時愛別的女人,而且還對那個女人說他根本不愛我。」心磊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起來。

  「哎呀,你還在想這些?為這種人傷心多不值得!憑你的條件還怕找不到比他好億萬倍的男人嗎?」

  心磊低著頭,無意識的摳著自己的腳趾甲。

  「你知道嗎?沅沅,前天晚上我接到鄭傑的電話,他說跟我在一起壓力很大,所以才會去找別的女生;他告訴我,早在我們分手前,那女孩就搬到他那兒了,他說那個女孩子會煮飯給他吃、會洗他的衣服、會幫他整理房間、還會縫他的鈕扣。」說到這兒,心磊聲音哽咽,神色更加黯然了。「而這些我都不會。」

  沅琪聽得肝火上升,他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告訴心磊這些?希望她自慚形穢嗎?這種男人真該殺千刀!不過她還來不及開口,心磊就接著說下去了。

  「可是這不公平,沅沅,你知道我真的很努力的在學做菜,可是他總是嫌我,甚至說我連泡麵都煮不好;而且我們剛開始在一起時,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過他,我並不擅長做這些事,他也說不介意,為什麼到頭來他還是會在乎?如果他想離開我,大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又不是會死纏著一個人不放的那種人,為什麼要讓我從別的女生那裡得到消息?」

  沅琪實在是受不了了,她一臉氣憤的大叫:「笨心磊,你真的相信他是因為你不會煮飯、不會縫什麼鬼鈕扣、不會做家事才會腳踏兩條船,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嗎?如果他要的只是一個會做家事的女人,為什麼不乾脆找個菲傭?拜託你用點腦筋,他只是在給自己找借口!做錯事的人是他,居然還有臉把錯推到你身上,真是不要臉到極點!」

  「沅沅,別罵他,他有資格選擇自己想要的。」

  「我生氣不是因為他拋棄你,事實上你們分手我高興都來不及呢!我生氣是因為他想享齊人之福,他欺騙你還死不認錯!該下地獄、該千刀萬剮的傢夥!」沅琪越說越氣憤、越說越大聲。

  「沅沅……」

  「我告訴你,心磊,鄭傑跟你在一起是該有壓力,因為他全身上下連一個小小細胞也配不上你。我真是要好好恭喜你,心磊!恭喜你終於擺脫了那個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從頭爛到腳的人渣。」沅琪的憤怒全寫在臉上。

  「沅沅……」

  「以後你別再接他電話了,免得他又花言巧語騙你回頭。」

  「我也不知道電話是他打來的。」

  「以後電話都由我來接,要是我不在就開著答錄機,聽到他的聲音絕對不要接。心磊,你一定要答應我,千萬別又被他騙了。」沅琪知道心磊容易心軟,尤其是對鄭傑,所以她不得不慎重的要求心磊。

  「我知道,我不會再心軟了。」心磊肯定的說:「而且我絕不會接受一個背叛我的人。」

  「那就好。」

  心磊看了沅琪好一陣子,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心磊,你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心磊突然哭了出來。「沅沅,你對我好好喔!你居然為了我的事情這麼激動。」

  「那也用不著哭呀!」沅琪哭笑不得的看著心磊。

  「可是人家覺得好感動嘛!」

  「你真愛哭哪!真是的!」

  「你自己有的時候還不是一樣也很愛哭。」心磊邊抹去淚水邊指著沅琪說。

  「好啦,好啦!我們巨蟹座的女人都是愛哭又愛笑的,這樣行了吧,梁小姐?」

  心磊破涕為笑,兩個人又笑成一團。她們兩個真是很奇怪的組合,看起來個性差距很大,一個是溫吞吞的慢郎中,一個又是超級烈性子;但實際上本質又很相像,兩人都是容易被感動、情感表達直接,想笑時大聲笑,想哭就放聲哭的女人。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點,讓她們互相喜愛彼此,發展出近似家人的情感。

  心磊擦乾眼淚,想了想,正經的說:「沅沅,今天我要好好煮一頓請你,因為你對我很好。」

  「天啊!我做錯了什麼事你要這樣懲罰我?」沅琪故意裝出恐懼的模樣。

  懲罰?心磊愣了一下才聽懂沅琪的話,她拿起手邊的抱枕朝沅琪丟過去。「大膽黎沅琪,竟敢嘲笑我的手藝!」

  沅琪也拿起椅墊當盾牌,兩個人就這樣,一個忘了失戀的傷痛,一個暫且將工作上的不愉快丟在一旁,在客廳裡打起了枕頭仗。

  誰說二十五歲的成年人就不能有孩子氣的時候?

  玩了好一會兒,不曉得是誰先討饒的,總之兩個人累得仰躺在沙發上,不約而同的喘著氣說:「好了好了,我們停戰吧!」

  然後相視而笑,兩個人的心中同時感覺到,有個好朋友真好。

  沅琪依著面試通知書上的地址,來到了敦化南路上一條安靜的巷子裡。

  她懷疑的再看看通知書上寫的地址,是這兒沒錯呀!可是,怎麼會有工作室設在這麼僻靜的小巷子裡?而且竟是個兩層樓的洋房,還有個小院子,圍牆上爬滿了籐蔓,台北市居然還有這樣的房子!?感覺起來像個優美的住家,一點也不像工作室。

  不管了,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後,沅琪按了電鈴。

  「誰?」對講機裡傳來一個男聲。

  沅琪愣了幾秒鐘。這聲音有點熟,不過透過對講機聽得不是很清楚。

  「什麼人?」對講機的那一頭又傳來聲音。

  「嗯……我是黎沅琪,來應徵的。」

  大門啪的一聲自動打開了。沅琪推門進去,驚喜的發現了一個滿是綠意的小院子,院子裡有棵大樹,樹底下還有一個籐制的鞦韆和幾張籐椅。沅琪第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地方,要是能在這兒工作一定棒呆了!她暗自祈禱,希望老闆願意錄用她。

  沅琪專注地看著院子,想到自從上台北讀書、工作之後,就再也沒住過這樣獨門獨戶的房子了,好希望能待在這兒!她沒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背後的聲音響起。

  「嗨!沅琪。」

  沅琪迅速回頭,是駱濯!?他怎麼會在這兒?

  他走到她身邊,問她:「覺得這裡環境還好嗎?」

  「還好!?你在開玩笑,這裡簡直棒透了!」沅琪直率的說著。

  「這麼說,你是願意接受這份工作囉?」

  沅琪皺起了眉頭,駱濯是這兒的老闆?

  駱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笑著說:「沒錯,廣告是我登的,這個工作室也是我的,我需要一個助理,沅琪,你願意接受這份工作嗎?」

  沅琪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他是老闆?這麼說在接到她的應徵信函時,他就知道她想要這份工作囉?應徵信上有電話號碼,他為什麼不直接打電話給她?

  駱濯知道沅琪有滿肚子的疑問,他先請她進了屋子,倒一大杯可樂給她。「還是只喜歡喝可樂嗎?」

  駱濯記得以前的沅琪有個「可樂公主」的外號,是個只要有可樂,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覺;但是若一天不喝可樂就不能思考、有氣無力的可樂瘋。

  沅琪接過杯子,點點頭。

  「雖然明知道可樂對胃不好,還是捨不得阻止你喝。」駱濯看著她,語氣中有一絲寵溺的味道。

  沅琪放下手中的可樂,表情有點不安、有點侷促,她最怕駱濯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

  突然間,駱濯拉起沅琪的雙手仔細端詳。

  沅琪嚇了一跳,想抽回手,但駱濯握得很緊。

  「沅琪,你很久沒做金工了吧?一雙做金工的手一定是粗糙有傷痕的,你的雙手卻相當細緻.」

  「從畢業後就沒再做過了。」沅琪不自在的回答他。

  令沅琪神經緊張的是,仔細看過之後,駱濯還是沒鬆開她的手。心慌意亂中,沅琪開口說話:「助理要做些什麼?我不是很清楚助理的工作性質。」

  又來了!每次都要扯開話題!駱濯無奈的放開她的雙手,沅琪這隻小鴕鳥!她到底打算躲他到什麼時候?好吧!你躲吧!我不逼你!

  駱濯收起平時的隨意,正色的說:「你應該從報紙廣告上看到了,我要的是一個金工助理,這一方面你不會有問題的;我曾經看過你的作品,雖然作工不是很熟練,不過卻很有創意。」

  沅琪打斷他的話。「可是不可能啊,大一時還沒分組,我根本還沒開始接觸金工;後來你又畢業、移民,怎麼可能看過我做的東西?」

  「我去看了你們的畢業展,你們那一年是在世貿展出,你的作品是一個以「四季」為主題的時鐘,沒錯吧?」

  沅琪驚訝不已。「你是說你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來看我們的畢業展?」

  駱濯微笑:「其實真正想看的並不是畢業展……」

  沅琪是聰明的,她怎會不明白駱濯想告訴她什麼?她急急的打斷駱濯的話:「奇怪,我每天都在展覽會場,怎麼沒看到你?你是哪一天到會場看展覽的?」

  駱濯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怒,她真想躲他一輩子嗎?他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冰開水,狠狠的灌了一大口,不這麼做他恐怕會忍不住對她發火。

  氣氛有些僵,駱濯坐在沅琪對面,面無表情的死盯著茶幾上的履歷表,上面有她的照片。

  沅琪很想開口打破僵局,卻又不曉得該說什麼。如果她夠清醒的話,就該忘了這份工作,趕緊離開這兒;但她真的需要工作,而且她實在喜歡這美麗的地方。她囁嚅的喊他:「駱駝……」

  駱濯先做個深呼吸,然後擡起眼睛看著沅琪,剛才的寵溺及親近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畢業後你沒再接觸過金工,對於這些工具及機器大概也生疏了,所以我希望你這個星期先來熟悉一下環境及工具,下星期再開始正式工作。還有,下星期一以前作出一張燭台的設計圖,高度在十二英吋之內,長寬比例約二比一。可以嗎?」

  沅琪點點頭,完全沒有考慮到跟著駱濯工作是好是壞。

  「薪水暫定一個月三萬五,你自己的作品出售所得完全歸你,供午、晚餐,有問題嗎?」

  「真的嗎?」沅琪不敢相信的看著駱濯,一個月三萬五,而且出售作品不用抽成,這個條件太優渥了!而且還供餐,她連吃飯錢都省下來了。這麼一來,扣掉房租,她一個月就可以寄兩萬七給嬸嬸了,也許這麼一來,嬸嬸就會對阿嬤好一點。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駱濯打斷她的沈思。

  「什麼條件?」沅琪問,這麼好的待遇,不要說一個,就算是一萬個條件她都會答應的。

  「簽約兩年,兩年內你不能離職,除非生病或重大事情,否則不能請假,違約的話任我處置。」

  「好呀!」沅琪想也不想就答應了,這種好待遇鬼才會想離職。

  直到這時候,駱濯的臉上才再度出現笑容。「那麼,我先帶你熟悉這房子吧。」

  沅琪隨著他參觀這棟房子,一樓除了客廳和廚房之外,只有一間書房和一個大大的工作室。工作室裡什麼都有,除了一張超大工作桌和金工必備的用具,如焊槍、乙炔桶、石棉鍋、鑷子、錘子……外,其中一個角落裡還擺了電腦、電話、傳真機、小型影印機……等傳訊設備,規模甚至比以前唸書的學校還齊全。最讓她高興的是,這個工作室有好幾個大窗子、有充足的光線,看起來很明亮、很溫暖。

  駱濯繼續帶她上二樓。

  「二樓是三個房間和一個交誼廳。」他小心的加了一句:「如果你嫌通車太累,可以住在這兒。」

  「不!」沅琪立刻拒絕了他的好意。「不會太累。」

  駱濯聳聳肩,沒說什麼。

第2章(2)

  「這裡……還有其他人住嗎?」沅琪忐忑的問,從進門到現在她還沒看到其他人。

  「沒有。當初移民時,把這房子租給一戶外國人,後來他們離開台灣,我也剛好回國,就住了下來沒再出租。我的家人都在國外,當然只有我一個人住這兒。」

  「那我需要煮飯、做打掃的工作嗎?」

  駱濯驚訝的停下正在下樓的腳步望著她,好像她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當然不必,為什麼要?沅琪,我是請你來做金工助理的,不是鐘點女傭。」

  「沒有,只是我覺得薪水這麼高,是不是……」沅琪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好意思。

  「你以為我付你薪水讓你來打掃屋子的?」駱濯失笑,「其實我習慣自己隨手收拾,只要不是很亂就行了,不過每個星期三會有一個歐巴桑來打掃,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

  沅琪鬆了一口氣,天知道她多討厭打掃。

  「不過我希望你不是很挑食,因為午餐我通常吃沙拉或是麵包,晚餐才會到外面吃。」

  「不,我不偏食。」

  「那很好。」駱濯顯然很高興知道這一點,他自己吃得簡單,但可不希望讓沅琪覺得委屈。

  「我明天幾點來?」

  「十點以前一定要到。基本上我們的工作時間是早上十點到晚上七點,不過不是很固定。有時候比較早來就早點開始,有時候工作多,晚上會做晚一點。」

  沅琪點點頭表示瞭解。「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好,你可以走了,明天帶身份證和印章過來簽約。」駱濯送她到門口。「還有,穿輕便的衣服,別忘記帶一條圍裙過來,這樣工作起來才不會弄髒衣服。」

  沅琪笑了笑,聽他的口氣好像她從沒進過工作室一樣。

  「這些我知道,你忘了我修過這門課?」

  「只是怕你忘記。」

  沅琪站在門口,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駱駝,謝謝你給我這個工作。」

  他只是笑著朝她揮揮手:「回家路上要小心。」

  「Bye!」沅琪也揮揮手。

  看著沅琪離去的背影,駱濯很想開口留她,但終究還是忍住了。不急在這一時,俗語說得好「欲速則不達」。慢慢來吧!至少還有兩年的時間讓她不再逃避。

  他知道,他會盡一切的力量來讓沅琪面對她自己真正的感覺、讓她接受他。

  心磊伸了個懶腰,呼!趕了好幾天,總算把稿子翻完了。肚子好餓,看看牆上的鐘,已經十點多了,又忘記吃晚餐了,難怪肚子咕嚕咕嚕叫。

  走到廚房裡把早上剩下來的饅頭放進電鍋裡蒸,再煎個荷包蛋,晚餐就吃饅頭夾蛋配鮮奶。心情輕鬆,吃什麼都覺得美味無比。

  奇怪,沅琪怎麼還沒回來?她最近好像都很晚回來,又加班了?這個駱濯也真是的,讓沅琪一個女孩子這麼晚回家!現在社會這麼亂,治安又差,萬一遇上壞人就糟糕了。算了算了,別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還是好好的吃頓晚餐要緊。

  心磊端著盤子回到房裡,隨手打開收錄音機。廣播中傳來一陣很熟悉的旋律,但心磊一時卻想不起來是什麼歌曲。她專心的聽著,希望能想起來是什麼歌。

  突然,心磊停止咀嚼口中的饅頭,淚水緩緩的滲出了美麗的大眼睛。是的,她想起來了,是高中時代聽過的一首英文老歌,歌名記不得了,隱約記得歌詞內容是敘述一對情侶分手後,被拋棄的男方對女方說:「有一天當我們在街上遇到了,請把你的視線移開吧!別看著我,我不要你看見我這副模樣。」

  是啊!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被拋棄後心裡一定都不好受吧!雖然心磊是主動提出分手的一方,但在那樣的情況下提出分手,跟被拋棄有什麼兩樣?

  我也不要鄭傑看見我流淚悲傷的模樣!心磊想。人家不是都說讓自己活得更好是最好的報復嗎?可是我怎麼好得起來?

  歌曲在心磊的傷心中結束了,主持人開口說話。

  「現在你收聽的是Martin主持的「心情調色盤」。剛剛這首歌是台北的「失意人」點播的Look  Away,這個失意人說他剛失戀……」

  好難過!心磊關掉廣播,她怕再聽到任何跟失戀有關的字眼或是歌曲。她真的好恨鄭傑!他怎麼可以這樣欺騙她?

  「不要難過!不要難過!不要難過!」心磊大聲的對自己說:「不要為那種大爛人難過!」

  可是還是好難過……心磊趴在床上,怨恨的咬自己的手臂,一邊咬一邊哭著罵自己:「梁心磊,你這個大笨蛋,沒用的大笨蛋!」

  可是咬得手臂都流血了,還是比不上內心的痛。

  心磊想麻痺自己、想忘記這一切,卻不知該怎麼做才好?電視上是這樣演的,主角每次不如意就會喝酒,好吧!就買酒喝來麻醉自己!不是聽說一醉解千愁嗎?

  也許醒過來就什麼都忘了。

  心磊到樓下便利商店買來一瓶酒和一包冰塊,就這樣一個人慢慢的、邊哭邊罵自己邊把酒喝光了。

  沅琪十二點多回到家時,心磊就抱著酒瓶躺在客廳的地板上。

  「心磊,心磊,醒醒!」沅琪拍拍心磊的臉,她卻沒什麼反應。

  「真糟糕!怎麼醉成這樣?」沅琪自言自語著,一邊思索怎麼把心磊抱回她的床上。她拿起心磊手中的空酒瓶,不看還好,看了立刻倒抽一口氣。

  這傻瓜居然喝光了一整瓶酒精濃度百分之四十的威士忌!一個連葡萄酒都沒喝過的人,竟敢第一次喝酒就喝這種烈酒,等她醒來頭不爆開才怪!

  沅琪到浴室拿了一條濕毛巾擦拭心磊的臉,她的臉紅紅燙燙的,呼吸急促、呼吸聲很大。一定得喊醒她,憑沅琪一個人的力量是抱不動她的。

  「心磊,醒過來!心磊,醒醒!」

  喊了好久,心磊終於稍稍有反應了。「好痛,頭好痛……」她皺著眉,好像很不舒服。

  「誰要你喝酒?」沅琪沒好氣的回她一句。

  「地在轉……轉來轉去……頭好痛……鼻子不通了……沅沅……不能呼吸了……」

  心磊斷斷續續的說著一些不連貫的話,沅琪實在是又想生氣又想笑,真是拿她沒辦法。「心磊,我現在要扶你回房,能不能自己站起來?」

  心磊翻個身,似乎又要睡著了。

  沅琪趕緊搖她:「心磊,起來了,回房間睡。」

  她用力撐起心磊的頭、硬拉她站起身;心磊搖搖晃晃、東倒西歪的,不過總算是站起來了。

  「地在轉……轉……」

  「吃到苦頭了吧!下次看你敢不敢再喝酒!」雖然明知道心磊根本不清醒,沅琪還是忍不住嘮叨。

  她半拖半抱的總算把心磊拖回床上了,沒想到才一躺好,心磊就立刻想嘔吐。

  「要吐……我要吐了……」說完就整個頭往床外伸,沅琪急忙拿垃圾桶給她。

  經過一番驚天動地的嘔吐、漱口後,心磊似乎清醒一些了。

  「沅沅……對不起……謝謝……」

  她拉住沅琪的手,虛弱的說。

  沅琪在床沿坐下來,在心磊的額頭上放一條濕毛巾。「乖乖睡吧!」

  大概是真的累壞了,心磊立刻就進入夢鄉了。

  淩晨四點左右,心磊在頭部劇痛中醒來,她輕輕搖晃腦袋,一陣痛楚讓她忍不住申吟:「God!It  hurts.。」

  她的聲音吵醒了睡在一旁的沅琪。「嘿,你醒了。」

  「沅沅,你怎麼睡在我房裡?」心磊奇怪的問。

  「還說呢!昨天你醉成那樣,我怎麼敢讓你一個人睡?萬一你一睡不起怎麼辦?」

  「對不起啦!」心磊吐吐舌頭,不好意思的道歉。「人家看電視上演的,心情不好就喝一點酒嘛,誰知道才喝一瓶也會醉。」

  「你真是的,心情不好也不能喝那麼烈的酒啊!會喝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沅琪直到現在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心磊居然能夠一個人喝掉一瓶威士忌。

  「威士忌很烈嗎?」心磊不解的問:「可是我看它酒精濃度才百分之四十,都還不到五成呢!」

  「天啊!」沅琪受不了的拍拍額頭。「一般葡萄酒的酒精濃度都才百分之六左右,你說百分之四十夠不夠恐怖?你竟然還一次喝一瓶!真是不要命了。」

  「我怎麼知道那樣就算烈酒了,人家還以為要百分之九十幾才是烈酒嘛!」心磊無辜的說。

  「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喝。」

  「不敢了啦!而且酒好臭喔!我才不想再喝了。」心磊嘟著嘴巴,表情好像又想起了酒的味道。

  「頭痛好一點了沒?」

  「還是好痛。」

  「誰要你喝酒!」沅琪瞪了她一眼。

  「人家只是心情很壞嘛!」於是心磊把昨晚的一切告訴沅琪,「我想我再也不會為他難過了。」

  「現在你該看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了吧?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因為他做蠢事,心磊,你要是再這樣下去,就真的沒救了。」沅琪語重心長的勸著心磊。

  「不會了,我知道不能讓他毀了我的生活。只是付出的感情很難說忘就忘,我需要時間去淡忘。你看著吧,沅沅,我一定會好好站起來,並且過得比以前快樂。」

  「你有這種決心就好了。既然你沒什麼大礙了,我要回房間再睡一會兒。」沅琪打個呵欠,眼睛有點無神。

  「謝謝你,沅沅。」心磊由衷的道謝。

  「你好好的過日子,就是對我最好的謝禮了。」

  可能因為一整晚擔心心磊,沒有真正睡熟,沅琪一碰到自己的枕頭就呼呼大睡了。

  心磊起床梳洗一番,雖然走起路來還不穩、頭也還有些痛,心情卻已經好多了,她下定決心要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再也不讓鄭傑那種男人影響她的情緒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7-21 11:41:23

第3章(1)

  日子漸漸恢復正常了,心磊翻譯稿子的速度又恢復到以往的水準,也不再常常想起鄭傑,儘管一想起來還是覺得痛徹心扉。而沅琪的工作也很愉快,駱濯是個慷慨的老闆,他每天都會替沅琪準備一份午餐,晚上還請她到外面吃飯,而且在沅琪工作疲累時,還會要她到院子裡的鞦韆上去透透氣。

  在駱濯細心的調教下,沅琪很快就恢復了對創作作品的敏感度,她覺得自己的能力比在學校時精進不少。她開始嘗試創作較大件的金工作品,目前正在做的,就是一整組以「貓」為主題的餐具。

  駱濯有時也接一些珠寶設計的Case,替有名的珠寶店或是藝人設計首飾。但他自己本身極端厭惡人的身上有衣服以外的束縛,因此設計出來的飾品,不管是項煉、戒指或是手煉,都有濃厚的諷刺意味。說也奇怪,這種風格的飾品竟極受買主稱讚。

  休息時間的駱濯溫和而親切,但工作時的他卻很嚴肅、不苟言笑,而且在一件作品告一個段落前,他是不會休息的,這一點沅琪倒是跟他有很大的不同。

  駱濯常笑沅琪,說她像貓一樣。因為沅琪習慣每工作一陣子就起來閒晃、到院子裡呼吸新鮮的空氣。貓咪吃東西的時候,常常是吃個幾口就跑開去玩耍,玩夠了再跑回來繼續吃;沅琪則是喜歡做到一半,跑到外面散散步,晃夠了再回來繼續做。

  不過也不是每次散步完回來,就能有精神繼續埋頭工作,像今天就是個例子。

  沅琪歎了一口氣,頹然的放下銼刀,偷偷瞄了駱濯一眼,咬了咬牙又拿起銼刀。她實在是做不下去,今天心情不對,怎麼也做不出來草圖上畫的作品;可是她又不敢再起身走到院子裡,今天一個下午她已經來來回回走了五趟了。

  駱濯早就注意到她今天情緒不穩,看她不時哀聲歎氣、不時拿眼睛偷瞄他,就知道她心裡有事,她原本就是個藏不住情緒的人呵!

  「沅琪。」駱濯放下錘子,縱容的看著煩躁的沅琪。「怎麼回事?你今天怪怪的。」

  「沒有啦,哪有什麼事。」沅琪否認著,可是緊鎖的眉頭卻說著相反的話。

  駱濯索性脫下圍裙,拉著沅琪走到院子裡。

  「來,坐下來。」駱濯讓她坐到鞦韆上,自己則拉了張椅子坐到她對面。

  沅琪窘迫的垂著眼,駱濯實在坐得太近了,她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從以前到現在,她只要一靠他太近就會緊張。

  「你有話想對我說,對不對?」駱濯輕聲的問,似乎怕嚇著她。

  他看得出來,沅琪平常跟誰都能嘻嘻哈哈、輕鬆自然;但只要一到了他跟前就渾身不自在,這代表了什麼?是不是表示他在沅琪心目中有和其他人不同的地位?

  沅淇輕輕搖晃鞦韆,雙腳在地上無意識的亂畫。

  「我是在想……我們的契約……可不可以更改?」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是低著頭,所以沒看見駱濯嘴邊一閃而逝的詭笑。

  「恐怕不行喔!」他正經的說:「已經簽字了。」

  「喔!」沅琪認命的喔了一聲。如果沅琪這時候擡起頭來,就會看到駱濯那藏不住的笑意了,可惜她還是只看著地上。

  「為什麼想改契約?」駱濯真的想知道原因。「你想離職嗎?」

  沅琪急急的搖頭,終於擡頭看著他了。

  「不是啦!是……我想請幾天假,可是……」她悶悶不樂的看著駱濯。

  「可是我們的契約上說,除了生病或重大事情,否則不準請假,對不對?」駱濯替她說完。

  「嗯。」她悶哼一聲,又低下頭。

  「為什麼要請假?是什麼原因?」

  「不是什麼重大的事啦。」說完這句話,沅琪小聲的自言自語:「真希望能生場病。」

  駱濯忍不住笑了出來。

  「傻沅琪,我可不希望你為了想請假而生病。你覺得我是個苛刻的老闆嗎?」

  「不是……可是我的理由並不重大。」她遲疑著,不確定是不是該說。

  「重不重大要我說了算,到底是什麼事情?」

  「好吧!是你自己要問的。」沅琪鼓起勇氣,帶著被罵的決心說出口。「心磊說剛翻譯完兩本書,想休息一陣子,她要到山裡住幾天,問我要不要一起去。」

  「你想去?」

  沅琪點點頭。

  「所以你想為了去旅行而請假?」他問。

  沅琪聽不出他的語氣是不是不高興了;如果他不答應,沅琪也不會太訝異,畢竟沒有哪個老闆會願意自己的員工因為玩而請假。

  「沒關係啦!如果你不答應,我是可以理解的。」

  「我說了不答應嗎?」

  沅琪懷疑的看著駱濯,她小心的問:「這麼說,你答應囉?」

  「你打算請假多久?」駱濯不答反問。

  「心磊說,想待一個星期。」沅琪仔細的看著他的反應,他似乎並沒有不高興。

  「一個星期?」駱濯揚眉。

  「可以嗎?」她趕緊問,看起來駱濯可能會答應哦!

  「回來後,你的心情會好一點嗎?」

  「啊?」沅琪沒有預期他會這樣問,呆愣了一下。

  「我想,與其讓你在工作室裡哀聲歎氣,不如放你出去走一走。」

  他的表情很真摯。「希望你回來後會有比較好的工作情緒。」

  「真的?」沅琪不敢置信的問:「我真的可以請一個星期的假?不算違約?」

  「高興嗎?」今天的駱濯很奇怪,總是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一再地反問她。

  沅琪用力的點頭,整張臉散發出愉悅的光彩。「那我明天開始就不來囉?」

  「明天就要走?」駱濯眼裡有著不捨。

  沅琪沒注意到他的反應,只是興奮不已。「對啊,今天夜裡先搭野雞車到台中,明天一大早再搭聯營客運上杉林溪。」說著說著,她突然大喊一聲。「哎呀,那我那個湯匙一定得在今天下班前趕完,我現在就進去做。」她說完話就急急忙忙的跑進工作室,駱濯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好久後才笑著搖搖頭,跟著回到工作室。

  「哇!真不敢相信,我們真的到杉林溪了。」心磊一下車就用力的深吸一口氣,無限滿足的讚歎.「這裡的空氣真的好好喔!」

  「跟台北比起來,每個地方的空氣都超好。」沅琪捶捶雙腿,兩個眼眶黑黑的,活像隻貓熊。「好了,我們先去拿鑰匙,找我們的小木屋、順便休息一下吧!搭了一整晚的車,快累死了。」

  可能因為已經九月,大部分學校都開學了,遊客不像暑假時那麼多,這時的杉林溪才真的稱得上是人間仙境。心磊跟沅琪兩個人吃力的提著行李,因為打算住一個星期,她們帶了不少衣服和餅乾,再加上山上天涼,厚暖的衣物也不可少,雜七雜八的塞了好幾個登機箱和大背包。

  「哎喲,好重喔!」心磊看著身旁經過的車,抱怨著。「要是有車就好了。」

  「你還抱怨!昨天白天你不是在家睡了一整天?現在體力應該很好才對嘛!我昨天工作到八點多,為了要趕夜車都沒敢睡,現在困死了。」沅琪打了個大呵欠。

  「好啦!那等一下到了小木屋你先睡一覺,我來整理衣服。」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自己的東西還是等我醒來再整理,免得我找不到想要的衣服或物品。」

  兩個人拖著一大堆行李,好不容易才走到她們的小木屋。

  「感謝上帝!終於到了。」沅琪累倒在床上,虛脫的說。

  心磊的精神比沅琪稍好,不過她還是把自己拋到柔軟的床上,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呼!能夠活著走到這兒真是太好了!」

  然後她轉個身,面向沅琪:「沅沅,你要不要吃早餐或喝點飲料?」

  「很想喝可樂,喝一喝可能精神會比較好。」沅琪懶洋洋的回答她,眼皮已經重得快撐不開了。

  「那我去買。」心磊從床上跳下來,拿了錢包就要出門。

  「喂,等一下,你知道販賣部在哪裡嗎?」

  「隨便走一走總會找到的。」心磊不在意的說。

  沅琪把小木屋的鑰匙丟給心磊。「好吧,那你帶著鑰匙去,免得等你晃回來時,我睡著了不能幫你開門。」

  「那我走囉!」心磊接過鑰匙。

  沅琪要不是累迷糊了,絕不可能讓心磊一個人去買東西。心磊是出了名的路癡,出門不迷路的機率比統一發票中特獎的機率還低,而且從不認為這是嚴重的事,她總是說:「我沒有迷路啦!只是多走了一點路罷了。」連在自己家附近都會搞不清楚東西南北,更何況杉林溪對她來說還是個很陌生的地方。

  而事情真的這麼發生了——心磊靠著樹幹休息,奇怪了,這棵樹她好像已經經過四五次了,怎麼繞來繞去都是在這附近繞呢?

  算了,不管他!隨便走一走總會走到的。這句話是心磊的座右銘,她從不會因為迷路而心慌,即使是上次她騎著機車,騎到汽油用光了還沒找到目的地,甚至連個加油站也沒見到,她也沒有緊張。這種個性不曉得該算是好還是不好?

  「好,現在我重新再走一次。」她自言自語的說。

  幾分鐘後,她又回到了剛才那棵樹下。「怎麼會這樣呢?」她喃喃自語。

  走得腳酸死了,心磊索性在樹底下坐下來。想了好久,她歸納出原因,一定是因為這裡的道路設計得太差了,才會害她走來走去還找不到目的地。

  「一定是這樣!什麼爛路嘛!」她想著想著就不由自主的大聲罵了出來。「否則的話,憑我梁心磊的智慧怎麼可能找不到路。」

  話才一說完,心磊就聽到一陣笑聲。她嚇了一跳,連忙四處尋找笑聲的來源。

  是一個年輕男人,他正站在旁邊一棟小木屋前看著她。

  「喂!你笑什麼?」心磊不悅的問。

  「你真有意思!」那男人微笑的對她說。

  心磊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草,走向小木屋前的男人。「什麼意思?」

  「我第一次看見有人在沒幾條路的小木屋區迷路,更是第一次聽見迷路的人怪路不好。」他忍不住就要笑出來了。

  心磊紅了臉,一方面是因為走了很久,她向來是一運動臉就紅了;一方面是因為不好意思,沒想到剛才自言自語的話,居然被一個陌生人聽見了。

  「你怎麼可以偷聽別人說話,真沒禮貌。」心磊指責的說:「而且我才沒有迷路呢!只不過多走了一些路罷了。」

  只不過多走了「一些」路?他情不自禁的微笑。「小姐,我才用不著偷聽呢!你的聲音就算是待在小木屋裡也聽得見,更何況我是坐在外面的欄杆上,離你不過幾公尺。」

  「這……」心磊一時語塞,他說得沒錯,是她自己太大聲了,而他的小木屋又剛好就在隔壁。

  那男人見她窘迫,好心的不再繼續這話題。他自我介紹:

  「我是於大德,大恩大德的」大德「能請問你的名字嗎?」

  「我叫梁心磊,心胸磊落的「心磊」。」

  「你經過這兒好幾次了吧?」

  「你怎麼知道?」心磊驚訝的問。

  「我看見的。」他又笑了,他好像很喜歡笑。「你第一次從我窗前走過我就注意到了。我正想著要不要出來跟你打招呼,沒想到不到幾分鐘你又經過了。」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接下來,你一再的從這兒走過,最後還乾脆坐在樹下,埋怨起這些爛路。」

  「你都看見了?」心磊吐吐舌頭,不好意思的小聲說著:「真是丟臉丟到南投來了。」

  「你想去什麼地方?我看我帶你去好了,不然恐怕到晚上你還是找不到。」他揶揄著。

  「這裡你很熟嗎?」

  「每年八月我都會來這兒住幾天,今年因為工作延遲的關係,拖到九月才來。」

  心磊聽了他的話,露出一個放心的神情。

  「那就好,不然萬一你也迷路,那就糟糕了。」

  於大德小心不讓心磊發現他偷笑,他心裡想:這種地方就算是第一次來也不可能找不到路,大概只有你才會迷路吧!不過為免讓她尷尬,他沒把這想法說出來。

  「好了,你可以放心告訴我你想去什麼地方了吧?」

  「嗯!我想吃點早餐,順便買一些飲料,你知道販賣部在什麼地方嗎?」

  「知道,走吧!」有他帶路,果然一下子就找到販賣部,旁邊還有個餐飲部。

  「哇!你好厲害喔!剛才我來來回回、找了好久都找不到,走得兩隻腳都快斷掉了。」

  「那我們先到餐飲部裡面坐坐吧!」

  他們兩個就在裡面坐了好久,聊得也滿愉快的。這時候餐飲部裡突然傳出音樂聲。於大德露出訝異的表情,立刻停止了談話,專注的聆聽音樂。

  心磊沒聽過這旋律,不過她知道於大德必定很喜歡這首歌,因為他的神情非常陶醉。

  幾分鐘後音樂停止了,於大德充滿歉意的對她說:「真是抱歉,我只要一聽到音樂就會把其他事情丟在一邊,很糟糕的習慣!」

  「你很喜歡音樂?」心磊問,她也喜歡聽音樂。

  他點點頭。「是興趣也是職業。我的職業跟音樂有關,所以對這一方面比較敏感。」

  「難怪!」心磊瞭解的說。

  「不過剛才我會這麼驚訝是有原因的。」他環顧四周。「你看,這裡的工作人員都是中老年人,剛剛那是Led  Zeppelin的歌,他們可以說是搖滾樂的老前輩,我只是沒想到年紀較大的人也會喜歡搖滾樂,我以為這類型的歌會比較對年輕人的口味。」

  「那也不一定,」心磊不以為然的說:「我就不是很喜歡搖滾樂,我覺得那太吵了。我比較喜歡聽抒情的音樂。」

  「大概你聽到的都是重搖滾吧!搖滾樂裡也有抒情搖滾之類比較不那麼Heavy的。」

  「你很喜歡搖滾歌曲?」

  「其實也不能這麼說。」於大德想了幾秒鐘。「我對許多類型的音樂都非常喜歡,只不過搖滾樂是我最早接觸的一種類型,幾乎可以說從我第一次收聽錄音帶、或是電台廣播開始,聽的就是搖滾歌曲。就好像許多人對初戀情人總是念念不忘一樣,搖滾樂在我心裡的確佔了很特殊的地位。」

  「原來是這樣子。」

  「我還記得小學時候,根本認不得幾個英文字,卻是每個星期都要跑到唱片行去看Billboard排行榜。那時候正是Eagles、Rod  Steward、Air  Supply等搖滾樂團當紅的年代,電台常播他們的歌。」於大德提起過去的時光,似乎是非常懷念。

  「真的?你小學時就聽得懂英文歌了?」心磊無限欣羨、崇拜的看著於大德,想她還是上了國中才開始接觸英文的呢!

  「哪裡聽得懂!只是跟著亂哼亂唱,壓根兒不知道那些蚯蚓歌詞是什麼意思。」於大德笑著承認。

  「蚯蚓?」心磊歪著頭問。

  「是啊,你不覺得英文字寫一長排之後,看起來有幾分像一隻蠕動的蚯蚓?」

  心磊在腦海中想像一長排英文字的畫面,不由得露出笑容。「真的很像。」

  「那時候我只看得懂I  am  Mary,  you  are  John.  還記得我家附近有不少外國人,  每次看見外國人就只會說Hello!I  am  George.  How  are  you?  I  am  fine.  You  are  beautiful.  Good  bye!然後就急急忙忙的跑開。」

第3章(2)

  心磊被他的話逗得大笑,嘴裡的飲料全噴了出來。大概是嗆到了,不停的咳嗽。

  於大德連忙繞到她身後,替她拍拍背、順順氣。

  一口氣順過來以後,心磊還是止不住笑。

  「別再笑了,小心又嗆著。」於大德提醒她。

  心磊好不容易才停止笑聲,她拿紙巾擦擦噴到桌上的飲料,擦著擦著就瞄到了手腕上的表.「什麼?已經十二點多了?糟糕,沅沅要擔心死了。」

  「圓圓?」於大德不解的問。

  「是啊,我出來買飲料的,沒想到一聊天就聊得忘記時間,她大概已經急壞了。」

  心磊拿起皮包跟於大德道再見。「於大德,我還得去買幾罐可樂,不跟你聊了,再見。」

  「等一下!」於大德喊住她。

  「還有什麼事?」心磊回頭看他。

  「你認得回去的路嗎?」

  「啊!糟了!我忘記我們的小木屋是幾號了。」心磊頹然坐回椅子上。「這下子完蛋了。」

  「別急。」於大德安慰她。「我們到櫃檯問問就知道了。」

  心磊又開心了起來。「哇!你真聰明耶!我怎麼沒想到可以去問櫃檯小姐?」

  幾分鐘後,於大德平安的將心磊送回她的小木屋。一打開門沅琪就迎了上來。

  「梁心磊,你存心要嚇死我是不是?」雖然用的是責怪的語氣,沅琪的臉上卻是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買個飲料買了三、四個小時,你跑到美國買的嗎?」

  「對不起啦!人家跟別人聊天聊得忘記時間了嘛!」

  「聊天?你遇見熟人了?」

  「不是啦!是一個好心帶我去販賣部的人啦!」心磊開心的說著。

  「你知道嗎?他真的很好哦,不但帶我去,還在那裡陪我聊天,而且剛才還送我回來,我本來還忘記我們小木屋的號碼……」

  「什麼?你連這個都能忘?」沅琪猛然想到心磊的話。「等等,有個人帶你到販賣部?你又迷路了?」

  「沒有啦!我只是……」

  她還沒說完,沅琪就替她接了下一句:「你只是多走了一些路!」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又要笑我了。可是真的是這裡的路太複雜了嘛!」心磊怪罪的說。

  「天啊!我竟然白癡到讓你一個人出門!」沅琪無奈的搖搖頭。

  「不要說這些了,沅沅,我幫你帶了好多吃的東西回來哦,都是你喜歡吃的,還有可樂。要先吃午餐還是先喝可樂?」心磊從袋子裡拿出一大堆食物和好幾罐可樂,然後先把一罐可樂遞給沅琪。「我猜你一定會先喝可樂。」

  「謝謝你,心磊,還是你瞭解我。」沅琪接過可樂,大口的灌進嘴巴裡。

  心磊突然拍了一下手。「沅琪,我有個好主意。」

  「什麼?」

  「我們到外面草地上野餐,好不好?外面很涼快喔。」

  「那還等什麼?」沅琪動手收拾食物。「你把我背包裡那條大方巾拿出來鋪在地上。」

  兩個人吹著涼爽的微風、欣賞鮮綠的景致,忘了台北的一切煩悶,無憂無慮的野餐。

  「好飽!」心磊滿足的摸著微凸的肚皮,舒服的躺在草地上。「沅沅,這樣的生活實在太棒了。」

  沅琪一邊喝著今天的第三罐可樂,一邊笑著回答她。「是啊!要是可以每天都過這種生活就好了。」

  心磊用右手撐起半邊身體,面對著沅琪。

  「沅沅,我們以後常常來山上住好不好?人家於大德告訴我,每年八月他都會來杉林溪住一陣子呢!要是我們也這樣就好了。」心磊羨慕的說。

  「誰是於大德?」沅琪問。

  「忘記告訴你,於大德就是剛才帶我去買東西,還陪我聊天的那個人哪!」

  「他不用工作嗎?怎麼能每年八月都出來玩?」沅琪懷疑的問,真怕心磊又被什麼臭男生給騙了。

  「他有工作啦,他說他的工作跟音樂有關。」

  「喔!」沅琪打開一包乖乖,沒再繼續追問。「心磊,你要不要吃乖乖?」

  「你自己吃吧!我不行了。」心磊拍拍肚皮,示意沅琪她的胃已裝滿食物。

  沅琪只好自顧自的吃著乖乖,突然有個男聲嚇了她一跳。

  「嗨!又遇見你了,梁心磊。」

  心磊趕緊爬起來,為他們兩個介紹。

  「沅沅,這是於大德;於大德,這是我最好的朋友,黎沅琪。」

  「嗨!你好。」於大德先跟沅琪打招呼。

  「嗨!」沅琪也回他一聲。

  「你們在野餐?」

  「對呀!你要一起來嗎?」心磊邀請他。

  沅琪非常驚訝,心磊跟她一樣,雖然對親近的朋友很熱情,但對初見面的陌生人都會抱持高度警戒,事實上這也是大部分巨蟹座的交友情形。今天心磊才第一次認識於大德,怎麼就邀他一起坐下來野餐了?真不尋常!

  「我可以坐下來跟你們一起?」於大德甚感榮幸的說。「謝謝你們的邀請,能在回台北前野餐,我的運氣真好。」

  「你要回去了?」

  「是啊,今天晚上開夜車回去。」於大德突然有點不想這麼早離開這裡,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哦,真可惜!」心磊由衷的說。

  其實於大德對自己的感覺也感到驚訝,平時他並不喜歡和陌生人相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他對梁心磊卻有一見如故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她第一次經過他窗前時,邊走邊唱歌的愉快神情吸引了他吧!也或許是她迷路了,卻怪罪道路的那種模樣叫他忍不住想笑吧!總之,他覺得這個女孩笑起來彷如冬陽,好溫暖。

  沅琪把乖乖遞到他面前。「吃乖乖嗎?」

  「謝謝。」於大德不客氣的抓了一大把。

  「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心磊問。

  「嗯!平常工作需要和一大群人在一起,一放假就想逃開人群、一個人躲到山裡來。」他一下子就把手中的乖乖吃完了,沅琪再丟給他一包還沒開封的餅乾。

  「謝了。」大德對她笑一笑。

  「大德。」心磊喊他,想想不太妥當,多問了一句:「我可以叫你大德吧!」

  「當然,只要不叫我於先生,叫什麼都行。」

  「你說你做跟音樂有關的工作,那你會唱歌嗎?可不可以唱首歌來聽聽?」

  「這個主意好!野餐時要有人唱歌才過癮。」沅琪附和。

  「好啊!」於大德爽快的答應。「我回去拿吉他,馬上回來,你們等我一會兒。」

  過了幾分鐘,於大德果然帶著吉他出現了。「你們想聽什麼歌?」

  「先唱幾首你拿手的歌。」沅琪建議:「等一下我們再點歌。」

  「好。」於大德應了一聲之後,就低頭調起弦來,然後用熟練的指法彈奏出美妙的旋律。

  當你孤單寂寞、無人陪伴時

  你會做些什麼?

  你已經躲避我太久了

  而你知道,Layla,那只是因為你愚蠢的驕傲

  他不過唱了四句,心磊和沅琪就忍不住鼓起掌來,於大德的聲音實在太棒了,不當歌星真是可惜。

  於大德笑著點頭答謝她們的掌聲,繼續接下去唱。

  在我完全失去理智前,讓我們使情況變好吧

  Layla,別說我們無法找到解決方法

  別說我的愛全是枉然

  「耶!太棒了!」她們兩人繼續瘋狂鼓掌,一邊不忘出聲叫好。

  大德還是不慌不忙的彈唱著曲子。

  「好耶!」沅琪大叫。

  心磊甚至吹起不成聲的口哨來了,害得大德差點笑場,不過他還是鎮定的把下面的部分唱完。

  整首歌在最後一段的重複下結束,沅琪跟心磊拍疼了手掌,大德笑著點頭致謝。

  「你唱得真好。」沅琪由衷的讚美。

  「謝謝誇獎。」大德一邊答謝,手指一邊撥弄著吉他。

  「這首歌好好聽哦!一個男人愛上了有夫之婦,並且寫了一首歌向他心愛的女人表達愛意,真浪漫!」心磊神往的說。

  「這首歌是有「吉他之神」之稱的Eric  Clapton作的詞,他愛上了好朋友George  Harrixon的妻子Patti  Boyd  Harrixon,所以寫這首歌向她表達愛意,並請Jim  Gordon幫忙譜曲,由Eric本人演唱,歌名就叫做「Layla」其實歌裡的Layla也就是現實生活中的Patti.」大德解釋這首歌的由來。

  「好浪漫!」心磊很想知道結果。「那後來呢?」

  「Eric剛開始時是成功了,Patti果然被他搶過來,不過後來她還是再度回到George  Harrixon身邊。」

  心磊嚮往的說:「不管結局怎麼樣,這種感覺好浪漫喔!要是有男人寫情歌送我,我一定馬上嫁給他。」

  「你就是太好騙!」沅琪給了她一個白眼。

  「你不覺得很浪漫嗎?」心磊急急的問,沅琪跟她對事物的看法一向很接近。

  「想想看,有人為你作一首只有你才能擁有的歌,單單是用想的就羨慕死了。」

  「如果Patti未婚,那當然是很浪漫;可是她都已經死會了,這樣就不太道德了。」

  「有什麼關係,死會可以活標嘛!」心磊理直氣壯的說。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Patti真的跟Eric  Clapton走了,George  Harrixon不是很可憐嗎?」

  「可是……」心磊還想再辯解,不過沅琪打斷了她。

  「心磊,  如果有人搶走你心愛……  」沅琪突然住了口,糟糕!跑到山上來玩就是想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她還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笨嘴巴!

  心磊的臉色立刻蒼白起來,連大德都感覺到她前後的改變。

  「心磊……對不起。」沅琪懊悔的說:「我的嘴巴實在太快了,常常還沒考慮清楚就……」

  「沒關係啦!我早就不該再被他影響了。」說是這麼說,心磊的臉色還是不大好。

  大德從她們的對話中,大約可以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他也無能為力,畢竟他們不熟,交淺怎可言深?

  「你要不要再唱一首歌?」心磊力圖振作,她裝出笑臉問大德。

  「好啊!接下來我們合唱一首歌吧!」

  話還沒說完,一陣活潑、輕快的節奏就跑出來了。

  「我知道,是「歡樂年華」。」心磊搶先說。「我會我會,這首歌給我唱!」

  她真的咿咿啊啊唱了起來,不過歌詞她根本記不得,只好自己亂編一通,隨性亂唱。沅琪也跟著亂和,最後連大德也彈起了變奏調子,大家叫成一團、笑成一團。

  大德偷偷的觀察著心磊,他在想,心磊的笑容裡是不是隱藏了他不知道的悲傷?

  「嘿!有霧!」心磊突然大叫一聲,接著跳起來。「不唱了,我要去追霧了。」

  「心磊!」沅琪也跟著站起來,匆忙的轉向大德。「不好意思,麻煩你收拾這裡,我去追心磊了,不然她會迷路。」

  大德望著她們兩人一前一後的消失在午後的薄霧裡,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也許老天爺要他晚一個月到杉林溪是有道理的,或許他的未來會和這次的杉林溪之旅扯上關係呢!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7-21 11:42:11

第4章(1)

  「Martin,stand  by!」錄音室外的小偉向大德比了一個「十」,表示十秒後開始節目。

  大德戴上耳機,對他做了個OK的手勢。

  剩下五秒鐘時,小偉伸出右手掌,用五隻手指幫大德倒數。

  「五、四、三、二、一!」他指向大德。

  大德知道節目開始了,他用充滿活力的聲音開場:「哈囉,歡迎再次收聽「心情調色盤」,我是Martin,又是一個星期的開始,你準備好要迎接新的挑戰了嗎?OK,節目的開始先為大家介紹一首節奏輕快活潑、充滿希望的歌。歌曲結束之後將是我們的「心情點唱時間」歡迎聽眾朋友Call  in與我們分享你的心情,也可以點歌送給你想送的人,電話號碼是五七○一二一二,再重複一次,Call  in號碼是五七○一二一二。好,現在請大家欣賞由Petshop  Boys寵物店男孩演唱的Opportunity.」

  大德拿下耳機,走到外面的控制室倒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

  「怎麼回事?Martin,你看起來精神不大好。」小偉問:「剛休完假應該是神采奕奕才是。」

  「就是精神不好,才會一開始就放一首七分鐘的歌,藉機跑出來喘口氣。」大德喝了一大口黑咖啡,咖啡苦得讓他皺起眉頭。

  他對小偉抱怨的說:「昨天開夜車回來,還沒休息就被小方拉去當一個比賽的評審,下午五點多才回去睡個覺,晚上又得來主持四個小時的節目,你說我精神好得起來嗎?」說完他看了一眼機器,還有三分二十秒。

  「小偉,等一下麻煩你幫我找些長一點的歌曲,不然我恐怕撐不過這四個小時。」

  「沒問題。Martin,不是我說你,休假還把自己搞得這麼累,不如不要有假期。」

  「No,No,No!」大德不以為然的反駁。「休假可以讓我掏空一年工作的疲累、補充活力,然後充滿鬥志的再出發。要是連續一直工作不放鬆的話,神經一直緊繃著,我會瘋掉。讓我累成這樣的,不是開夜車,而是小方!這傢夥說有個評審臨時拉肚子,非要我去幫忙不可,才會害我搞成這德行。」

  「這麼說,休假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囉!」

  大德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聲音——

  好,現在我重新再走一次。

  什麼爛路嘛!憑我梁心磊的智慧怎麼可能找不到路。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微微上揚。

  「Martin?」小偉奇怪的看著他。

  「你說得沒錯,小偉,休假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啊!」他笑著拍拍小偉的肩膀。

  「要是能到山上走走更棒,尤其是杉林溪。」然後他笑容滿面,吹著口哨走進錄音室。

  山上?杉林溪?小偉驚奇的看著他心情的變化,不明白是什麼因素使他前後判若兩人,或許休假真的是補充能源的好方法吧!

  夜,或許還長得很,但是大德已經不再覺得長夜漫漫了。

  轉眼間假期只剩下最後一天了,明天就要回台北了,心磊懶懶的躺著,不想起床。想著這幾天悠閒的生活,一想到要回北部過那種人擠人、到處是汽、機車廢氣的生活,心磊突然有點膽怯。

  要是有錢就好了,就可以一直待在這兒,不要回去面對又髒又亂的社會。

  沅琪從浴室裡走出來,一邊拿大毛巾擦拭剛洗好的頭髮。

  「心磊,等一下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還要走走啊?沅沅,這幾天我們已經走遍了杉林溪的每一塊土地,什麼青龍瀑布、天地眼、燕庵……這些不是都去過了嗎?你還要到哪裡去走走?」心磊不勝煩悶的說。

  沅琪怔了一下,心磊今天是怎麼了?好像有人欠她幾百萬沒還似的,前幾天她明明玩得很開心的。

  「心磊,你怎麼了?」沅琪在床沿坐下。

  心磊歎口氣,充滿歉意的說:「對不起,沅沅,我只是……有點累。」

  「累啊?那我也不想去散步了,我留下來陪你。」

  心磊從床上坐起身,抱了個枕頭在胸前。「沅沅,你會不會不想回台北?」

  「不會。」沅琪坦白的回答她。「我會很想偶爾來住幾天,可是不會想要永遠住在山上。」

  「為什麼?這裡空氣好、人又少,也沒有一些讓人傷心的壞人,住在這種地方不好嗎?」沅琪知道心磊一定又想起鄭傑了,每次一想起他,她就會變得很煩躁。

  「心磊,你我都知道,我們早已習慣了都市的生活,雖然空氣汙濁、雖然人車擁擠,但是我們早被它的便利寵壞了。你想想看,山上雖然人少車少、空氣好水質佳,但是這裡沒有便利商店、沒有五分鐘一班的公車、沒有洗衣店,待久了我們不會快樂的。」她停頓一會兒,仔細看著心磊的表情。看心磊沒什麼反應,沅琪接著說:「至於你口中的「壞人」如果你不能下定決心的話,就算你跑到北極去,他還是會跟著你的。能決定他的存在與否的,不是地點,而是你的心。」

  「你在說些什麼呀!」心磊故意笑著說:「我只不過是覺得都市壞人多,你怎麼就演講了起來?」

  「少來了,心磊。我們認識十年了,這十年來我們住在一起的時間甚至比家人還多,我會不瞭解你嗎?」

  心磊往後靠到牆壁上,用手環抱著雙腿,看著沅琪。

  「知道嗎,沅沅?有時候我真的很怕你。」

  「因為我總是洞悉你的心?」沅琪微笑。

  「不是,是因為你不裝傻。你不會假裝聽不懂我話裡的含意,你總是一針見血的點破我的想法,不管我是不是會尷尬。」

  「你覺得尷尬嗎?」沅琪問。

  「在你面前不會。」心磊老實回答。

  「那不就得了。」沅琪手一攤,聳聳肩說。

  「說實話。」心磊誠懇的說。「沅沅,我很感謝你,你甚至比我自己還清楚什麼適合我、什麼不適合我。記得我第一次帶鄭傑跟你吃飯時,你就告訴我,你覺得他油腔滑調、眼神遊移不定、不真心,你說他不適合我,現在證明你是對的。」

  「我倒寧願是自己看錯了。」沅琪放下毛巾,真心的說。「好過看你傷心。」

  「沅沅,我覺得自己好幸運,能夠有你這樣的好朋友在身邊,如果沒有你,我真不曉得會在不知不覺中惹多少麻煩。你還記得高中時那個臭男人嗎?」

  「怎麼不記得?」沅琪也爬到床上,背靠著牆壁,坐在心磊旁邊。

  「那時候你愛他愛得瘋狂,還想休學嫁給他。」

  「是啊,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我真的好笨。要不是你提醒我他可能已經有老婆了,還陪我躲在他家門口觀察好幾天,搞不好我就要被控妨害家庭了。」

  「所以不是我愛說你,你真的很好騙。」沅琪看心磊的心情好多了,就放心的糗她。

  「還好有你。」心磊轉身抱住沅琪。

  沅琪最怕癢、怕有人抱她或碰到她了,她趕緊從心磊的懷抱中逃出來、跳下床,遠遠的站在一旁。「喂,梁心磊,你不要對我毛手毛腳的,小心我告你性騷擾。」沅琪假意恐嚇著。

  「我偏要騷擾你!誰要你長得唇紅齒白、我見猶憐,叫人看了就想染指。你去告我吧!」心磊跟著跳下床,裝出一副色魔的兇惡模樣,追著沅琪跑。

  沅琪一邊躲她,一邊大喊:「好啦,我投降了,你不要再追我了。」

  心磊停下來,臉蛋紅通通的。

  「好吧,今天就饒你一命,不過……你要請我吃早餐。」心磊敲著竹槓。

  「一言為定。」沅琪這才安心的停下腳步。

  「那就走吧!」

  回到台北後第一天上班,駱濯一看到沅琪就露出燦爛的笑容。

  「歡迎你回來,沅琪。」

  「謝謝你給我這麼長的假期。」沅琪從包包裡拿出一根枯枝。「這個送給你。」

  「這是……」駱濯臉上充滿問號,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拿枯枝當禮物送人的。

  「我從杉林溪撿回來的。你不是說有個女藝人請你替她設計一套金飾,你打算以老木的形狀為題材嗎?我覺得這根枯木形狀很特別,也許可以給你一些靈感。」

  「真是多謝你了,難得你去玩還會想到我。」駱濯欣喜的說。

  「哪裡是想到你!我只是等不及要看這件作品罷了。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很毒,居然以枯枝來形容她,人家好歹給了你一大筆設計費。」沅琪真替那位藝人喊冤。

  「你覺得她可憐?」駱濯淡淡的說:「年紀一大把了,還老是喜歡裝可愛,我倒覺得用枯木來做造型還侮辱了這可憐的枯木呢!」

  「不知道她知道的話會怎麼想。」

  「管她!」駱濯毫不在意的說。

  沅琪無奈的搖搖頭,把包包放好之後就直接往工作室走,駱濯在背後喊住她。

  「你今天不喝可樂?」以前沅琪每天都會帶幾瓶可樂進工作室的。

  「決定戒可樂了。」

  駱濯的眉毛擡得半天高,這可是大新聞哪!可樂公主居然要戒可樂!她哪根筋不對勁?

  他還沒發問,沅琪就先說出理由了。「前一陣子常常胃痛,醫生要我戒掉刺激性重的食物。我想,出去玩就要快快樂樂的,所以決定等休假回來後再戒掉。」

  「你常常胃痛?」駱濯臉上的表情變嚴肅了。「醫生有沒有說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你在哪家醫院看的病?」

  沅琪打量著他。「奇怪了,我才離開一個星期,你怎麼就變得這麼婆婆媽媽?」

  「還嫌我婆婆媽媽!?我是關心你才問你,醫生有沒有說嚴不嚴重?」駱濯追問。

  「沒多嚴重啦!還不就是什麼壓力大、飲食不正常、心情不開朗啦,反正就是這些有的沒有的,死不了人的。」沅琪不介意的說著,可是駱濯卻緊張了起來。

  「壓力太大?沅琪,你老實說,是不是我對你要求太多,才會導致你壓力大?以後中午我也不拿沙拉給你吃了,你就規規矩矩的吃飯;還有,你為什麼不開朗?」

  「駱駝!」沅琪受不了的大喊:「你不要再問我一堆問題了,我真的很好,你沒有對我太嚴,我也很喜歡吃沙拉,還有,我沒有不開朗。這胃痛又不是來你這兒以後才有的,是因為我以前那些工作的關係,以前的老闆讓我不開心,同事又愛在背後說我的閒話,我氣悶太久了才會胃痛,不是你造成的,拜託!」

  「沅琪,你不要不耐煩,我真的很擔心你的身體。」駱濯的眼裡充滿憂慮,他哀傷的說:「或許你覺得胃痛沒什麼了不起,但是我要告訴你,我一個朋友剛開始也只是胃痛,他一直忍著,以為沒什麼大不了,後來痛得暈倒了,送到醫院才檢查出來已經是胃癌末期,沒拖過一個星期就走了,那一年他才二十七歲。」

  沅琪這才明白,為什麼一向大而化之的駱濯,一聽到她胃痛會如此緊張反常。她為自己剛才的惡劣態度感到抱歉。

  「駱駝,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的胃痛會讓你這麼擔心。」

  「答應我,沅琪,一定要好好照顧身體,有任何不舒服要馬上去看醫生,不能強忍著。」駱濯直視著沅琪的眼睛,還是不放心。

  「我答應你,如果你信不過我的話,我們來打勾勾。」沅琪伸出右手小指對駱濯承諾,駱濯也伸出右手小指跟她打勾勾。

  「現在你放心了?」沅琪問。

  駱濯笑而不答。

  「那我可以開始工作了吧!」沅琪套上圍裙、戴上手套,開始她一天的工作。

  她今天心情很好,或許是因為休假一個星期,整個人神清氣爽,工作起來效率也高多了。中午駱濯堅持帶她到一家日本料理店用餐,他說日本料理比較清淡,沅琪拗不過他,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第4章(2)

  「駱駝,你每個月請我吃飯的錢,足以再請一個助理了。」沅琪說的倒是實話,駱濯帶她去吃飯的地方都不便宜。

  「錢是身外之物,身體健康比什麼都重要。」駱濯正色說。

  「只有你們這種不愁吃穿的人,才能理直氣壯的說「錢財是身外之物」。」沅琪反駁他。

  「你不能否認身體健康很重要。」駱濯一句話堵了回去。

  「可是每天兩餐吃館子很浪費,我看你乾脆拿這些錢請我替你煮三餐好了。」沅琪開玩笑的說。

  駱濯笑著糗她:「每餐吃泡麵嗎?」

  沅琪也笑了,她確實只會下面.通常在家裡不是買外食,就是心磊煮飯,不過心磊的手藝也挺嚇人的就是了。

  「奇怪,現在的女孩子都不太擅長下廚,倒是男生會做菜的比較多,真是個怪現象。」駱濯說:「像我,你大概看不出來,我可以一個人做出一桌叫得出名字的菜。」

  「真的?」沅琪不相信的說。

  駱濯點點頭。「不過平常自己一個人,實在沒有做菜的興致,而且又要忙工作室的作品,不想花時間在食物上。」

  「那下次星期日你做一桌菜請我。」沅琪隨口說說。

  「好啊!」沒想到駱濯爽快的答應。

  「我可以請心磊一起來嗎?」沅琪問,她可不想在非工作時間,和駱濯單獨相處,那恐怕會很尷尬。

  「可以。」駱濯沒有遲疑。「你們先把菜單開給我。」

  「嗯!不可以黃牛喔!」

  午餐在快樂的氣氛中結束,沅琪有一個感覺,只要以平常心看待,和駱濯相處其實也不是那麼可怕的事。看來,駱濯又朝目標前進一大步了。

  時間在快樂的時光中過得特別快,一星期很快就過了,約定好的日子也來到了。

  一大早駱濯就到傳統市場,別看他是個大男人,買起菜來可是一點也不含糊。知道沅琪跟心磊都喜歡吃魚,駱濯特別買了好幾種魚,打算做魚湯、清蒸鱈魚及七星鱸。他還特地繞遠路到花店,買了好幾枝天堂鳥,記得曾聽沅琪提過,她說天堂鳥昂著頭,看起來很驕傲,她愛死了它的高傲姿態。

  正在廚房裡忙著時,門鈴聲響了,駱濯連忙去應門。

  「嗨,駱駝。」心磊先跨進門,她鼻子動了動,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樣。「好香喔,是什麼味道?」

  「等一下吃了就知道!」駱濯賣了個關子。

  「我們帶了飲料來。」沅琪跟著走進門,把手上的大購物袋遞給駱濯。「重死了。」

  「你們還買飲料來啊?」駱濯驚訝的看著那個大袋子,裡面有啤酒、汽水、紅茶……應有盡有。「可是我也煮了一些酸梅湯。」

  「沒關係啦,那我們今天就喝酸梅湯,這些飲料你跟沅沅留著平常慢慢喝。」心磊說。

  「沅琪胃不好,飲料還是少喝。」駱濯正經的說。「你們先坐,再過十分鐘就可以開飯了。」

  沅琪驚喜的看著庭院裡的圓桌,桌上鋪了一塊駱濯自己染的桌巾,桌巾上還有一個擺了插著天堂鳥的花瓶。「你買了天堂鳥!?」

  「好美的花喔!」心磊也不停的讚美。「而且還可以在院子裡吃飯,真浪漫!」

  「你們兩個先去洗洗手,在院子裡坐一會兒。」駱濯將她們安頓好之後,先給她們每人倒了一杯酸梅湯,又往屋內走去。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駱濯端出一道又一道的佳餚,沅琪跟心磊看都看傻了。

  「我的天啊!駱駝,你真的好厲害喔!」心磊瞪大了眼睛,盯著滿桌色香俱全的菜餚,還沒動口就可以知道,味道一定也很棒。

  駱濯脫下圍裙,和她們一起坐下。「好了,我們可以開動了。」

  她們兩人不客氣的吃了起來,嘴巴一面吃一面發出驚歎聲。

  「哇塞!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魚,駱駝,這是什麼魚?」心磊滿口的食物,口齒不清的問。

  「是七星鱸。」駱濯停下咀嚼的動作,回答她。

  「那這道菜呢?哇!味道真正一級棒!」心磊將一大匙的青菜送入口中。

  「心磊,你吃迷糊啦?那是你常常在炒的空心菜,居然還看不出來?」沅琪嘲笑的說。

  「你騙人!這個哪是空心菜?空心菜才沒有這麼好吃。」心磊不相信的說。

  「是空心菜沒錯,可能是炒的方法不一樣,所以你才會覺得跟你做的不同。」

  「就是嘛!是你自己每次都把空心菜炒得黑不隆咚的,難怪會認不出來。」

  「好嘛!是我手藝不好嘛!」心磊嘟著嘴說,不過沒持續幾秒鐘又大吃起來。

  「你的手藝真的很棒,可惜不能每天吃到。」沅琪對駱濯說:「不過要是每天吃,可能會變成一隻大肥豬。」

  「你希望可以每天吃我做的菜嗎?」駱濯若有深意的問。

  沅琪感覺出來了,趕緊顧左右而言他。

  「心磊,你應該拜駱駝為師才對,免得我常常受你荼毒。」

  「好啊!」心磊隨口答道,不過立刻又埋首食物堆中。

  駱濯笑了笑,沒說什麼。他最讓沅琪害怕的就是這一點:他可以喜怒不形於色,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很好。「你不是還邀請了你的一個朋友,怎麼還沒來?」沅琪盡量找話題跟駱濯講話,由她控制話題可能比較安全。

  「他說會晚一點來,他要工作到淩晨兩點,回到家洗個澡大概也三點了,所以會睡晚一點。」駱濯解釋著。

  「喔!」沅琪瞭解的點點頭。

  「沅沅,你喝喝這個湯,比基隆廟口的湯還棒!」心磊用紙巾擦擦嘴角,打了一個嗝。

  駱濯笑著看她面前的盤子:「心磊,你食量不小哦。」

  「對啊,我本來就很能吃。更何況這可是上天賜給我的好禮物,而且我總是善用這個禮物。」

  「看得出來。」駱濯笑著說。

  「駱駝,我看我乾脆嫁給你好了,這樣每天都可以吃你煮的菜了。」心磊開玩笑的說。

  駱濯先是一怔,隨即微笑。「可惜我心裡有別人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是看著沅琪的。沅琪低頭假裝喝湯,不做任何反應。心磊則是忙著挑魚刺,所以沒看見他們兩人的表情。

  「是綠洲嗎?」她好不容易把魚刺挑乾淨了,滿足的將魚肉放進嘴裡。「她現在在做什麼?你們怎麼還沒結婚?」

  沅琪和駱濯兩人同時臉色一變,心磊總算注意到了。「怎麼了,你們兩個?」

  「我和清清。」駱濯簡單的說:「清清是綠洲的本名,我們畢業後就分手了。」

  沅琪很希望心磊到此為止,不要再問任何有關駱濯和綠洲的事了,可惜,她早該知道心磊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

  「為什麼?你們不是都已經論及婚嫁了嗎?」心磊果然好奇的問。

  駱濯看著沅琪,他想,好吧!場合雖然不對,時機也不好,但是就說出來吧!

  「那時候,我發現自己沒辦法再跟清清相處。」他直視著沅琪。「因為,那時候我的心裡有了別人,面對清清時,我看到的卻是另一個女孩的模樣。」

  心磊並不遲鈍,剛才要不是太專心吃飯,她應該早看出來駱濯和沅琪之間那種不尋常的眼神。難怪大一下學期,沅琪總是要她下樓拿駱濯送來的點心,自己卻是怎麼也不肯下去面對他。難怪上次在「吃到飽」遇到駱濯時,沅琪會急著要離開了。

  現在,心磊什麼都明白了。「你心裡的那個人,就是沅沅吧!」心磊直接說穿。

  「心磊!」沅琪想阻止她,可惜太晚了。

  「你愛上沅沅了?」心磊明瞭的看著駱濯。

  「對,我愛上沅琪,愛了好幾年了。」駱濯坦白的說,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她。

  沅琪再也受不了了,她推開椅子站起來。「對不起,我上洗手間一下。」

  但是駱濯動作更快的拉住她的手,毫不避諱一旁的心磊。

  「不要再跟我玩捉迷藏了,沅琪。」

  心磊尷尬的看著這一幕,她咳了兩聲:「我吃得太飽了,想出去外面巷子散散步,你們慢慢聊。」

  「心磊,不要!」沅琪希望她留下來。

  可是,心磊已經一溜煙的跑掉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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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21 11:42:59

第5章(1)

  院子裡很安靜,除了偶爾幾聲小鳥叫聲外,就只有呼吸聲了。

  駱濯放開拉著沅琪的手。「坐下來,好嗎?」駱濯請求著。

  沅琪順從的坐了下來,不過眼睛卻沒有看他。

  「你早就知道我的心意了,沅琪。」駱濯盯著沅琪,想看出她的反應。「所以你才會一直逃避,對嗎?」

  沅琪沒有回答他。

  「我是為你回來的,沅琪。」駱濯開門見山的說:「台灣唯一能吸引我留下來的,只有你。」

  沅琪依然沒有反應。

  「你以為上次在「吃到飽」是巧遇嗎?」駱濯苦笑。「天知道我模擬了多少種故意和你偶遇的計劃,跟蹤了你多少天,才等來那麼一次「巧遇」。」

  「你跟蹤我?」沅琪皺起眉頭。

  「對不起,我只是想讓我們的重逢,看起來像是偶然發生的。」

  「真是用心良苦。」沅琪諷刺的說:「或許你對每一個你看上的女人都來這一套吧!」

  駱濯倒吸了一口氣,沅琪以為他愛過多少女人?難道在她心裡,他竟是個遊戲人間的花心大少嗎?他看著沅琪,眼裡沒有掩飾。

  「這輩子我只愛過兩個女人,第一個是清清,第二個、也是最後一個就是你。相信我,沅琪,如果情況不是那麼糟糕,你是我最不想耍手段、用心機的人。但是,你一直在躲我,大一時如此,現在還是如此,我真的不懂為什麼。」

  沅琪沒有回答。

  駱濯繼續痛苦的問:「為什麼你總是不肯讓我接近你?每次一碰觸到稍微敏感的話題,你就像只受到驚嚇的兔子般逃開,到底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當第三者。」沅琪困難的說:「綠洲是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我不希望你拋棄她,更不希望是因為我的緣故使你們分開,我看得出來,綠洲很愛你。」

  駱濯從椅子上站起來,在院子裡來回跺著方步,他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向沅琪解釋這一切。他是個厚道的人,他不想傷害清清,尤其他們都已經分手這麼多年了;但是他更不要沅琪認為他是個見異思遷的負心漢。

  「沅琪,我跟清清分手的原因很複雜,並不是因為你。事實上,就算沒有你的出現,我們一樣會分手。」

  「為什麼?因為你的花心嗎?」這麼多年了,沅琪對綠洲那句「駱濯並不像你以為的那麼專情」還是耿耿於懷,雖然她並不真的認為駱濯是個用情不專的男人。

  駱濯的眼裡有一抹一閃即逝的憤怒,但他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不過一秒鐘時間就恢復正常了。

  「如果我是個花心的人,和清清的一段感情不會維持了將近七年;如果我花心,不會在你不肯接受我的情況下,還是始終如一的愛你愛了六年,傻傻的從加拿大追回台灣。」

  駱濯瘖啞的說:「沅琪,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我不是那種腳踏兩條船的男人,如果我是,就不會回台灣了。」

  駱濯真恨不得把這些話塞進沅琪的腦子裡,她並不笨,為什麼看不清楚這一點?

  「可是綠洲沒有騙我的必要啊!」沅琪苦惱的說,她對這一切頭痛極了,綠洲和駱濯,她該相信誰?

  駱濯恍然大悟。「我懂了,清清找過你,對不對?如果不是她跟你說了些什麼,你不會躲著我、連我的面都不見。」

  「不能怪她,我想她只是害怕失去你。」沅琪忙為綠洲辯白。

  「好,你什麼都別說,讓我猜猜,她是不是告訴你,我只是一時以為自己愛上你,不過最後終究會回到她身邊?她是不是求你不要搶走我?她是不是聲淚俱下的說她不能沒有我?」駱濯說了一長串,越說越氣憤、聲音越大。

  「沒錯!」沅琪用更大的聲音回答他。

  她走到他面前,擡起頭來仰視他,並且指責說:「駱駝,你怎麼能讓一個愛你的女孩承受這麼大的痛苦?讓她因為你的移情別戀,而拋下自尊去懇求另一個女孩子讓步,你怎麼能?你真的好殘忍!」

  駱濯搖著頭對她說:「不,沅琪,殘忍的人是你!法官在判一個人罪刑時,還會聽聽他的辯解;而你,你甚至不問問我有沒有什麼要說的,就逕自給我安了一個「花心」的罪名,這樣的你豈不更殘忍?」

  「難道綠洲說的不是實話?」

  駱濯回到圓桌旁,選擇沅琪對面的椅子坐下來。

  「沅琪,我曾經非常、非常愛清清,沒錯,她曾經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駱濯的聲音變得好低沈,他的神情像是回到了過去時光。「她高一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那時候我正在服兵役。清清是個驕傲的女孩,你知道的,她長得很美、很有才華、家裡又有錢,可能是父母寵溺的結果,她的脾氣並不是很好,但是我不介意這些,那時候我瘋狂的愛她。」

  沅琪心理莫名其妙的一陣醋意,不過她沒打岔,安靜的聽駱濯敘述他和綠洲的故事。

  「當時很多男孩子追求她,但是清清選擇了我,我問過她原因,她答得很乾脆。清清說我是個「漂亮」的男人、家境很好、而且會畫畫,只有這樣的條件才配得上她。我想,剛開始清清愛上的不是我,而是我的這些外在條件。」

  「可是,在我們旁人的眼中,綠洲對你好得沒話說。」沅琪不相信駱濯的話。

  「那是後來的事了。」駱濯淡淡的說。

  「我愛她,做一切會讓她開心的事來取悅她。我畫了一本又一本的畫冊給她,做了一件又一件的小飾品送她,載她兜風、陪她練琴,甚至……」

  駱濯拉起袖口,手臂上赫然是個刺青,刺的是三個英文字母——Eos.「Eos是清清的英文名字。」

  「你真的是愛她愛瘋了。」沅琪搖著頭說,她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心情是吃味、還是感動。

  「那時我是愛清清愛瘋了。」駱濯坦白的承認。「她那麼迷人、那麼好,我怎麼可能不愛她愛得如癡如狂?」

  「她一定很感動!」沅琪想當然耳的說。

  「清清終於被我的行為感動了,我相信她是在我做了那麼多事後,才慢慢的不再只因為我的外在條件,而是打從心裡真真正正愛上我!我們甚至考慮過訂婚。」

  「可是……」

  駱濯知道沅琪的疑問,事實上,那也是他們所有朋友的共同疑惑,大家都想知道:為什麼他們這一對金童玉女會走上分手一路?

  「只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一切都改變了。」他緩緩的說。

  沅琪敏感的感受到駱濯語氣中的傷痛,似乎事隔這麼多年,這件事還是讓他心痛。

  「清清向來是個天之驕女,她習慣了週遭男人對她的奉承與追求;在一起幾年後,我的愛已經不再讓她感動。」駱濯輕啜一口酸梅湯,力持平靜。「我們同一年考上同一所大學,事實上,我是為了清清才選擇這所學校。大一時,她開始和其他男同學,或追求她的男人出遊。對於這些我並不介意,我知道清清只是愛玩,無法抗拒外界的誘惑,等她玩累了、玩倦了,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清清就像一隻酷愛自由的海鷗,而我甘心當一個守候著她的港口。」

  沅琪動容的紅了眼眶,雖然早就知道駱濯是個成熟、豁達的男人,但從沒想到他可以這麼寬容的愛一個人。

  「那時候我放任清清四處去玩,還以為自己心胸寬大,到今天我還常常責備自己。」駱濯咬了咬牙。「如果不是我的放任,清清就不會玩出那麼大的麻煩來。」

  他站起來,在樹下深吸了一口氣。

  「我告訴過你,清清是個獨生女,而且家境很好,或許用「很好」兩個字還不足以形容她家的富裕,總之,有人看上了她家的錢,設計了清清。」

  駱濯雖然強作冷靜,沅琪還是在他的眼睛裡看見了氣憤與心疼,氣的是那些壞人,心疼的是清清。

  駱濯的聲音微微顫抖著:「他們……傷害了她,而且還拍下錄影帶。」

  「駱駝,不要再說了。」沅琪突覺一陣寒意自四面八方湧來,她不想再聽下去了。

  但是駱濯沒有聽她的話,他繼續往下說:「清清的父親付了一大筆錢買回帶子,但是清清從此之後就變了。她還是那麼美,但是卻不再驕傲、不再開朗,她變得不大敢說話、畏畏縮縮、完全失去自信,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心疼嗎?」駱濯心痛的問,他的眼中有淚。

  駱濯將雙拳握緊了又放開,放開了又握緊,重複了好幾次才能再開口說話。

  「或許是我們這個該死的社會給了她錯誤的印象,做錯事的人不是她,但是她卻認為自己不再完美了;她變得敏感、歇斯底里,我們只要對她有任何意見,她就以為我們瞧不起她。」

  「我們?很多人知道這件事?」

  「我們是指她的父母和我,這件事情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我們都愛她,怎麼會輕視她?更何況她是受害者啊!」

  「但是這個社會對女孩子並不公平,即使她是受害者。」沅琪能夠體會綠洲當時的心理。

  「這簡直莫名其妙!」駱濯憤恨的說:「有時候我真恨中國人的假道德、假清高!就因為這種見鬼的、莫名其妙的觀念,自古以來不知道害死了多少無辜的女人。」

  沅琪默然,她當然也恨這種觀念,但是又能拿它怎麼辦?

  「清清變得很沒有安全感,時時刻刻擔心我會離她而去,但是,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她,甚至更憐惜她、心疼她。」

  「可是清清不相信。」沅琪猜。

  「她太不安了,只要一會兒沒見到我,就以為我不要她了,我只得每天守在她身邊,不管到哪裡都帶著她,一再地向她保證我不會離開她。但是這些都沒有用,清清開始懷疑我身邊的每個異性。」駱濯歎了一口氣。

  「促使我離開清清的,不是她的遭遇,而是她的心態。我受不了她到處去對別的女生說「不要跟我搶駱駝」、「他只是跟你玩玩,最後還是會回到我身邊」……或者是更難聽的話,後來根本沒什麼女同學敢跟我說話,她真的差點把我搞瘋了。」

  「那你怎麼辦?」沅琪同情的問。

  「有一天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對她說「如果你再不恢復正常,我們就真的完了。」從那一次後,她收斂很多,她其實心裡也明白我對她還是沒變,只是她無法不患得患失。」駱濯無奈的又歎口氣。

  「或許是你沒有給她足夠的信心及安全感。」沅琪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同樣身為女人,她知道那一陣子綠洲一定很痛苦。

  駱濯不語,他不想替自己多做解釋。

  「後來呢?」

  「清清開始用她以為最好的方式,或者說是一般人認為好的方式來對我好,她像個小女人一樣幫我買便當、整理衣著,什麼事情都要問我的意見……我覺得心好痛,我愛的不是這樣沒有自我的清清,我寧可她像以前一樣任性、驕縱,至少那樣子的她神采奕奕、全身散發光芒。」駱濯皺著眉頭。

  「我們都知道再也沒有辦法回到過去了,介意這件不幸事件的人,是清清,不是我。她自己走不出來,而我也筋疲力盡了。」

  「你不夠愛她?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愛她,就會不計一切幫她走出那個陰影。」

  駱濯勉強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沅琪,我建議清清接受心理治療,但是她死也不肯,她說如果我逼她,她寧願自殺。我看了許多書、問了許多專家,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幫助她。清清的父母提議送她到國外,但是她說沒有我她活不下去,我甚至決定休學帶著她到加拿大住,她卻又不肯……我們真的無計可施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將自己困在自己築成的牢籠裡。她不再是我瘋狂愛著的那個女孩了,她折磨自己也折磨我們,對她,我還是一樣心疼與不捨,但是我的愛卻一點一滴的消失了。」

  「綠洲很可憐。」沅琪說。

  「我們也可憐。」

  「所以你們就這樣拖著?」

  「最後是清清自己想開了,她願意到國外去,可是堅持要等到畢業。她要我保證在畢業前絕不離開她,我答應了,從那時候起清清似乎慢慢恢復正常了,雖然還是沒什麼自信、雖然還是一副小女人的模樣,至少她不會再對我的女同學講那些子虛烏有的話。」

  「但她卻對我說了那些話。」

  「或許她看出來了,我對你有特別的感覺。」

  「你有嗎?」

  駱濯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很多學妹覺得我冷淡,一半是為了不刺激清清,另一半是因為她們不是我欣賞的那種型。」

  「你也是個驕傲的人。」沅琪插嘴。

  駱濯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所以清清放心了,直到你入學。或許是我做錯了,我應該等到畢業後再顯露自己對你的感覺,但……感情是沒辦法隱藏的,而清清是何等聰明的女孩,她知道我愛上你了,所以才會對你說那些話。」

  駱濯又喝了一口酸梅湯。「畢業後,清清辦完離校手續那天下午就飛到奧地利了。前年聽說她嫁給一個奧地利人,過得很好。」

  故事說完了,駱濯靜靜的看著沅琪,眼中一片坦然。

  「對不起,駱駝,我不該誤會你。」沅琪輕聲道歉。

  「只希望不要再讓清清隔在我倆中間。」駱濯真誠的看著沅琪。

  沅琪沈默好久、好久之後,慢慢的呼出一口氣。

  「你知道嗎,駱駝,我寧願你不要告訴我這些悲傷的往事。」

  「我也不想說,但是我不要你誤會我是個濫情的男人。」駱濯低聲的說:「我從來不是那樣的人。」

  「我知道。」

  「所以,你願意接受我嗎?」

  「我不懂,駱駝,你身邊有太多條件很好的女孩子……」

  「什麼叫做條件很好?」駱濯問:「漂亮?身材好?有錢?沅琪,我真希望你不曾那樣拒我於千里之外,那麼你就會發現,對我來說這些外在條件都不值得一顧。」

  「但是綠洲的外在條件就很好。」

  「當初我愛上清清,絕不是因為她的外表、或是她富有的家庭;清清很有主見、很驕傲、很聰明,而且自信心十足,這些因素讓她成為一個迷人的女孩。」駱濯肯定的說。

  「我呢?」沅琪發現自己居然有了比較的心理,想知道自己在駱濯心目中是什麼評價。

  「你也是個驕傲的女孩。」

  「所以我只是個替身?」沅琪不是滋味的問。

  「不!清清的傲氣逼人,你不同,你驕傲得很內斂。」駱濯毫不考慮的回答。

  別人可能不懂他的意思,驕傲就驕傲,哪有什麼內斂的?但是沅琪明白,而且有一種遇到知己的感動,只有駱濯懂她。

  「沅琪。」駱濯坐到她身旁,誠懇的看著她。「這麼多年來,你還是跟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一樣,聰明而且倔強。」

  沅琪有點不安,在駱濯的面前,她覺得自己像個透明的人,他可以輕而易舉的看穿她。她起身離他幾步。「駱駝,我承認對你有好感,但是我希望慢慢來。」

  「六年都能等了,我還會在乎多等一段時間嗎?」駱濯苦笑的說。

  沅琪故意忽略他語氣中的無奈,不去搭腔。她隨意的看了看表,一看倒吃了一驚。「糟糕!都幾個鐘頭過去了,心磊怎麼還沒回來?該不會又迷路了吧!」

  「不至於吧!這兒的巷弄並不複雜,不大可能迷路。」駱濯不是很擔心,從來沒有朋友在他這兒迷路過。

  「在心磊身上,任何事都不是不可能的。心磊根本毫無方向感,我打賭她一出你家大門不到五分鐘就迷路了,現在可能正在找路。」對於心磊的沒有地理概念,沅琪是很肯定的。

  「我們出去找找吧!」駱濯建議。

  心磊在巷子裡繞來繞去,覺得好無聊,就走到外面馬路上。

  她在騎樓散步,看到有趣的店就進去逛逛、看看,可惜剛才出門忘記拿皮包,什麼也不能買。不曉得駱濯和沅琪談得怎麼樣了?真想躲在門外偷聽。

  原來駱濯早就偷偷的愛上沅琪,她早該看出來了,難怪以前駱濯常常跑到女生宿舍找沅淇!她應該會接受他吧!她不是從大一就開始暗戀駱濯了嗎?

  好浪漫喔!一段隔了好幾年才開始的戀情!

  他們現在在做什麼呢?是不是已經開始跨越普通朋友的界限了?心磊的腦袋瓜又開始胡思亂想了,任何一件事情她都能把它想成一件浪漫的事。

  不久,心磊開始煩躁不安了,她好想知道駱濯和沅琪現在怎麼了,可是光在這兒瞎猜也不是辦法,她決定乾脆回去看看。

  她向後轉之後直直走,以為這樣一定萬無一失了,沒想到經過了好幾個巷口,就是找不到駱濯家的那個巷口。

  心磊想,也許剛才轉錯方向了,還是重走一次好了。

  沒想到又過了將近十分鐘,她還是沒找到正確的巷口。這下可慘了,她沒有駱濯家的地址、也沒有電話,身上連半毛錢也沒有,怎麼辦?

  心磊第一次對於自己的迷路感到緊張,要是再找不到路,她真的要坐在路口放聲大哭了。太陽好大!好熱、好渴!想起剛才買的那一大袋飲料,心磊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就在心磊快要絕望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對她來說有如天籟一般的聲音。

第5章(2)

  「嗨,你又迷路了嗎?」

  是於大德!心磊高興的跑上前抱住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麼高興遇見熟人。

  「嘿,我不知道自己這麼受你歡迎。」於大德跟她開玩笑。

  「你一定要救我,於大德,我迷路了。」心磊難過的說著,眼淚都在眼眶打轉了。

  「不是「只是多走了一些路罷了」?」他打趣的說。

  「討厭啦!人家都快緊張死了,你還嘲笑我。」

  「好吧,不笑你了,你要去什麼地方?」雖然說不笑了,但於大德臉上的笑容還是收不起來。

  「我不知道。」心磊小聲的說。

  「什麼?你不知道?」大德不解的問。「我有沒有聽錯?你不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

  「是這樣的……」心磊困窘的解釋。「我本來在一個朋友那兒,後來我自己出來附近散散步,然後……就找不到路回去了。」

  「你可以打個電話請你朋友出來接你呀!」

  「可是……可是我沒有他的電話。」心磊的頭垂得更低了,她覺得自己好笨。

  「那你一定也沒有地址囉。」於大德可想而知的下斷語。

  心磊絕望的搖搖頭。

  「這就麻煩了。」於大德苦笑。「這種情況,就算是神仙也沒辦法幫你啊!」

  「怎麼辦?」心磊眼睛紅紅的,快哭出來了。

  於大德想了幾秒鐘,建議:「這樣吧!我正要到一個朋友家,你先跟我一起來,他就住在前面巷子裡,也許他認識你的朋友也說不定;就算不認識,你也可以先休息一下,然後再慢慢回想。」

  「也只好這樣了。」心磊也沒有其他選擇了,而且她覺得自己現在渴得可以喝乾一條河水了。

  她就跟著於大德往前走,經過一條巷子再轉個彎後,心磊突然大叫一聲:「就是這條巷子!」

  「什麼?」

  「這就是那個朋友住的巷子,大德,你好厲害喔!你又幫我找到路了,要是沒有你就慘了。」心磊無限「景仰」的看著大德。

  這麼巧!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於大德哭笑不得的任由心磊表示她的崇拜。

  「還記得是哪個門嗎?我帶你過去,免得你又迷路。」於大德不放心的說。

  心磊正要回答,就聽見前面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是沅琪,她跟駱濯看心磊這麼久還沒回來,覺得很擔心,直覺告訴她,心磊一定又迷路了,所以兩個人一起出來找她。「心磊,你跑哪兒去了?去這麼久?」

  心磊興奮的對她說:「沅沅,你猜我碰到誰了?是於大德耶!他真的好厲害喔!又幫我找到路了。」

  這時候駱濯也走過來了,看到大德跟心磊走在一起,顯得很驚訝。

  「嗨,大德,你們早就認識了?」

  「前一陣子在杉林溪認識的,怎麼?你告訴我的那兩個客人不會就是沅琪跟心磊吧!」

  「他就是你邀請的那個朋友?」沅琪說:「好巧!」

  「走吧!我們先回家再說。」駱濯對大家說。

  回到駱濯家,駱濯將食物熱過,大德吃得津津有味,駱濯和沅琪都吃不下了,只有心磊陪著他吃。

  「剛才走好多路,又餓了。」心磊這麼說。

  駱濯和沅琪到鞦韆那邊聊天,心磊則和大德霸佔著圓桌,吃得不亦樂乎。

  「駱駝的手藝真不是蓋的。」大德邊吃邊稱讚。

  一般的情況下,心磊很少看到有人比她能吃,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現在她發現大德居然比她還能吃,對他就更有好感了。心磊本來就容易崇拜別人,大德兩次救她於迷路之中,加上食量又比她大,現在大德在她心目中簡直是神了。

  「大德,我好崇拜你喔!」她說。

  「哦?為什麼?」大德問。

  「因為你會吃又不會迷路。」心磊一本正經的說。

  「會吃又不會迷路?」大德滿嘴的食物差點噴出來,這算是哪門子的理由?

  他真要以為心磊是在開玩笑了,可是看她的樣子似乎是認真的。對沒有方向感的心磊來說,崇拜他的認路能力或許是正常的,可是「會吃」也值得崇拜?

  「是啊!我很少遇到比我吃得多的人,剛剛我看你吃好多喔!」心磊吃完一大塊魚肉後,又舀了一碗湯。

  「你崇拜吃得多的人?」大德仍是不相信的再問一次。

  「我最喜歡很能吃的人了。」心磊放下手中的碗,認真的看著大德。「以前我男朋友食量很小,他就不能理解為什麼我每隔兩三個小時就要吃一餐,而且每一餐都吃好多;如果他也很能吃,就不會這樣說我了,對不對?」

  「喔!」大德有點概念了。

  「而且他吃過晚餐後就不再進食了,當我八點多,還有十一點多想吃東西時,他都嫌我麻煩。」心磊委屈的說:「可是五點多吃的晚餐,不到八點就消化完了嘛!他怎麼可以怪我愛吃呢?」

  大德不好評論他們之間的是非,只好說自己。

  「我也是每隔幾個小時就要吃一次,而且一次都要吃好多。」

  「真的?」心磊有一種遇到知己的興奮。

  大德點點頭,他覺得心磊真是可愛,這麼不懂得隱藏自己。

  「我猜你還是個學生。」大德肯定的猜。

  「不是,我都畢業兩年了。」心磊搖搖頭:「為什麼你會覺得我像學生?」

  「我一些同學,在學校的時候都滿直爽的,工作一陣子後,就變得對人會有防備,不會輕易的把自己的本性暴露在別人面前。」大德推測的說:「大概是因為工作的場所不像學校那麼單純吧!而且也不是每個人都是可信任的。」

  「我有工作啦!不過是在家裡翻譯外文書,不用出門。」心磊若有所悟的說:

  「難怪沅沅總是說我很好騙。」

  大德贊同的點點頭。

  「咦,那你是做什麼的?駱駝說你要工作到夜裡兩點,你在便利商店做大夜班嗎?」

  「不是。」大德失笑,哪有人大夜班只做到兩點的?「我在電台工作,負責的時段是晚上十點到淩晨兩點。」

  「是這樣啊!」

  「你喜歡聽廣播嗎?」

  沅琪搖了搖頭。「不是很喜歡,就算聽也大都只聽純音樂的節目,我不習慣聽音樂的時候有人一直講話,像有些主持人啦,每播放一首歌就要說一大堆話,好煩哪!」

  大德笑得有些不自然。

  「怎麼了,你表情好怪?」心磊奇怪的問。

  「你……覺得那些在節目中講話的主持人很煩?」

  「對啊!真是超級受不了,尤其是一些Call  in的節目,動不動就有人什麼失戀啦!怎麼又怎麼樣啦!然後主持人就會說一些有的沒有的來安慰他,可是卻讓人家真正失戀的人聽了更難過。」

  心磊看大德沒什麼反應,也沒有反駁她,還以為他贊成她的話呢!

  於是越說越起勁。

  「像前兩個月,我剛好失戀了,又好死不死的打開廣播,結果就聽到有個什麼「失意的人」點播一首Look  Away,害我聽了更難過,還喝了好多酒呢,什麼爛節目嘛!」

  大德似笑非笑的看著心磊。

  「怎麼了?」心磊以為自己臉上黏到飯粒,便伸手去摸摸。

  「那是我的節目。」大德小聲的對她說。

  心磊沒聽清楚他說什麼,疑問的看著他。

  大德清晰而且微笑的重複一次。「我說你說的那個爛節目剛好是我策劃、主持的。」

  「啊!」心磊困窘的紅了雙頰,天啊,她居然當著大德的面批評他的節目。

  她頭低低的,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啦!人家不知道那是你的節目嘛!」

  「沒關係。」大德看她臉紅紅的,實在好想親她一下。「希望下次我播的歌曲不會再讓你難過了。」

  「我覺得好丟臉!」心磊糗得連頭都不敢擡起來了。「如果知道那是你的節目,我……我……」

  「你就會說它的好話嗎?」

  「我……至少不會用「爛」這個字。」

  大德無法控制的大笑,搞得沅琪和駱濯都轉頭看著他們。「你真的好好笑。」

  「不要笑嘛!等一下沅琪他們知道了一定會笑我的。」心磊真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讓她鑽進去。

  「好,我不笑!」大德一面對她保證,一面用手摀住嘴巴。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跟心磊在一起,總會有那麼多好笑的事情,大德第一次碰到這麼有趣的人。

  「我想如果我常常跟你在一起的話,一定會活到兩百歲。」大德說著,他的嘴角還是合不攏。

  「為什麼?」心磊不懂,哪有人可以活到兩百歲?

  「人家不是說,一日三大笑,健康沒煩惱嗎?跟你在一起,一天恐怕不止三十大笑,那不是可以長命綿延了?」

  聽出了大德取笑的意思,心磊認了的說:

  「好啦,好啦,你要笑就笑吧!反正我習慣了。」

  「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大德搔著頭,想不出該說什麼。

  「只是什麼?」

  「只是……想要常常看到你。」不曉得為什麼,大德真的很希望可以經常看到心磊。

  「那有什麼難的。」心磊不以為意的說著。「我反正一天到晚都在家,你隨時可以來啊!」

  「真的?」大德眼睛一亮。

  「騙你的是小狗。」心磊拿出紙筆,寫下地址跟電話。「拿去,這個給你。」

  大德仔細的看著紙條,然後小心的收進口袋。

  剛好沅琪跟駱濯這時候走過來了,沅琪對心磊說:「心磊,你不是說要看四點半的那場電影?我們該走了,不然會趕不上的。」

  心磊用力拍著額頭,慶幸的說:「差點忘記了,還好你還記得。」

  「我送你們過去吧!」大德拿起車鑰匙,跟駱濯告辭。「駱駝,我送她們過去,謝謝你今天這一餐。」

  「也好。」駱濯陪他們走到大德停車的馬路邊。「小心點。」

  大德發動車子,對駱濯揮揮手。

  心磊人都在車子裡了,還不忘伸出頭來跟駱濯說再見。

  「駱駝,我下次還要吃你煮的菜喔!」

  「沒問題!」駱濯笑著跟她揮手,然後轉向沅琪。「沅琪,晚上我打電話給你。」

  沅琪笑而不語。

  「好了,我們要走了,駱駝,再見。」大德將車頭轉向,再次向駱濯道別。

  「Bye!」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7-21 11:43:53

第6章(1)

  沅琪把熔好的銀塊放進石綿鍋中,站在一旁等它退火,她心裡想著一些事情,不知不覺的露出笑容。

  「想到什麼了?」駱濯問。

  「我在想,以前常常笑心磊是個路癡,沒想到她連迷路都能迷出一段感情,真是不錯。」

  「跟大德?」

  「你沒看出來嗎?星期天他們聊得多開心!而且聽心磊說,這兩天白天大德都在我們那兒陪她,還會唱歌哄她睡午覺呢!心磊就喜歡這種會哄她的男生。」

  「那很好啊!」駱濯樂觀其成。

  「駱駝,你跟大德是怎麼認識的?」

  駱濯先將手上的小錘子放下,喝了一大口冰開水,然後才詳細的回答沅琪:

  「我不是畢業就到加拿大去了嗎?就是在那兒遇到大德的。他那時候在一家音樂學院做短期進修,還在我們社區的中文廣播電台兼差,剛好聖誕節電台辦了一個晚會,我幫他們做宣傳海報還有舞台設計,就是這樣認識的。」

  駱濯幫沅琪也倒了一杯開水,還把杯子拿到她手邊。

  「謝謝。」沅琪感激的對他笑笑。「駱駝,你覺得大德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要看你問的是哪方面囉!」

  「就你認識的大德,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如果他跟心磊在一起,會對心磊很好嗎?」沅琪擔心的問,她可不想再看到心磊人前歡笑、背地裡躲著傷心了。

  「我聽過大德的電台同事批評他不夠果斷,但是我寧可認為那是因為他善良、厚道,不願意給人難堪。」駱濯似乎頗欣賞大德。「就我認識的那一方面來看,大德是個細心、體貼、又有耐心的人,我很少看到男人像他這麼浪漫、溫柔、而且善於照顧人,不曉得是不是巨蟹座的人都比較具有女性特質……」

  「大德是巨蟹座?」沅琪驚訝的問:「真巧!我跟心磊也都是巨蟹座,難怪他們兩個一見面就那麼投緣。」

  「如果心磊真的跟大德戀愛,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心磊不會受到傷害的。」駱濯保證的說。

  「心磊對感情很真誠、很執著;她的愛又濃又烈,就像不加糖的咖啡,喝得慣的人喜歡得不得了,喝不慣的人卻嫌它太強烈。我希望大德能善待她。」沅琪衷心的說。

  「心磊似乎很依賴你?」

  「表面上看起來,心磊很依賴我,其實在內心裡,我依賴心磊更多。只不過心磊比較情緒化,有時候很冷淡,一句話也不說;有時候又很黏人,一天要人家陪她二十五個小時。」

  「你放心吧!大德很會照顧人。」

  「那就好,如果他們真能在一起,心磊就可以早日忘記鄭傑那個大混蛋。」

  「還有另外一個好處。」駱濯提醒她。

  「什麼?」

  「不會再迷路!」

  「有道理。」沅琪贊同。

  駱濯突然八竿子打不著的問了一句:「退好了嗎?」

  沅琪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的望著他。「啊?什麼?」

  駱濯指指石綿鍋:「銀塊啊!如果退火了的話,給我一些吧!我這兒還缺一點花邊。」

  「好啊,看你要多少,拿去吧!」沅琪試了試溫度,放了一部分到他的鍋子裡。

  她探頭看了看駱濯桌上完成大約三分之一的作品,實在看不出來他想做什麼。

  「這是誰要的?」

  「我自己要的。」駱濯一邊修改,一邊回答她。

  「是嗎?」沅琪問。「可是你上星期不是答應一家金飾店的老闆,要幫他設計幾款樣式,到今天還沒見你動手畫。」

  「不急,我告訴他要等我手邊這個完成了,才能幫他;更何況……」

  駱濯比比桌上的作品。「這個可比他要的東西重要多了。」

  沅琪拿起銼刀削去多餘的部分,一面不經意的問:「真的?做什麼用的?」

  「我打算做來跟你求婚用的。」駱濯誠實的回答。

  沅琪嚇了一跳,失手被銼刀戳到左手拇指。

  駱濯比她更快的拉起她的左手,「糟糕,傷口不小。你先按著,我去拿藥箱。」

  駱濯從一個大箱子裡拿出一個自己做的鐵盒子,打開一看,全是繃帶、OK繃,雙氧水等,跟一般人家的醫藥箱大大的不一樣。

  「沒想到你還有醫藥箱。」沅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駱濯熟練的先幫她消毒。

  「沒辦法,做金工的人雙手一定是傷痕纍纍的,總要先做好準備,免得受傷時臨時找不到藥水消毒。」

  駱濯很快的就將她的傷口包紮好,還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好了。」他滿意的欣賞自己的傑作。

  沅琪啼笑皆非的看著拇指上的紗布。

  「拜託!駱駝,明明只是個小傷口嘛!又不是沒戳傷過,你把我的手包成這樣,等一下怎麼工作?」

  「那我們就別做了,放半天假,你看怎麼樣?」駱濯半真半假的說。

  「放半天假?」沅琪不相信的看著駱濯,他不是一向公私分明、工作時全心全意的嗎?

  「是啊,我們出去四處走走,你覺得如何?」

  「聽起來很吸引人,只是我答應了明天把這東西給人。」沅琪指著桌上的銀製化妝箱,無奈的笑了笑。「今天恐怕得趕工。」

  「真可惜!」駱濯惋惜的說。

  「是啊,真可惜,難得今天老闆這麼大方。」沅琪自糗的說:「大概是我勞碌命吧!」

  「好吧!既然這樣……」駱濯神秘的笑著,搞得沅琪滿頭霧水。

  在沅琪還搞不清狀況的時候,駱濯拿出一支麥克筆,然後抓住沅琪包紮著紗布的拇指。

  「駱駝,你要幹什麼?」

  「噓!坐好別動。」駱濯在沅琪椅子前蹲低了身子,開始在她拇指的紗布上畫畫。

  「駱駝……」

  「我畫一隻小貓咪陪你。」駱濯說。

  他神情專注的畫了一兩分鐘後,一隻活靈活現的小貓咪就出現在紗布上了。

  「好可愛!」沅琪驚歎.

  駱濯起身,將筆放回桌上。

  「難怪你把我的小傷口包紮成這麼大,原來是想在上面畫畫。」沅琪有趣的看著紗布上玩球的貓咪。

  「有它陪你,工作起來就不覺得辛苦了。」

  「只怕有了這麼大的它,我連工作都沒法做了。不過,」沅琪動了動大拇指,開心的笑著。「它真的好可愛喔!」

  聊了一會兒天之後,沅琪認命的回到工作桌前,做化妝箱最後的修飾工作。雖然很想專注的工作,可是眼睛還是忍不住飄到駱濯的桌子上,偷偷打量駱濯說的,要跟她求婚用的禮物,想要看出來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駱濯當然發現沅琪的企圖,不過他故意裝作不知道。就讓沅琪去猜吧!

  跟沅琪的進展雖然緩慢,但已經很滿足了,至少現在沅琪可以很自然的跟他聊天了。

  但願可以在爸媽結婚四十週年紀念日前,把跟沅琪的感情先定下來!或許,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會跟爸媽同一天也說不定。駱濯暗暗在心裡想著。

  還有三個多月,駱濯提醒自己:「多加把勁!」

  立定了這個目標,駱濯對手上的這件作品更賣力了。

  「好了,把眼睛閉起來,現在我要唱催眠曲了。」大德柔聲對沙發上的心磊說著。又到午睡時間了,這幾天都是大德唱歌哄心磊睡午覺。

  心磊聽話的閉上眼睛。

  大德坐到沙發旁的地板上,用搖籃曲的調子配上他自己想的詞,低聲唱:

  心磊乖

  快快睡

  外面太陽好大呀

  屋裡又涼又舒服

  心磊乖寶寶快快睡

  心磊聽著他的歌詞,忍不住就張開了眼睛。

  「大德,你今天唱的這首歌不合邏輯。」她躺在沙發上,轉頭看身邊的大德。

  「什麼地方不合邏輯?」大德輕輕幫她撥開臉頰上的頭髮。

  「我都過完二十五歲的生日了,早就不再是寶寶了。」心磊一本正經的說。

  大德想了幾秒鐘。「好,那我重唱一次。」

  他重新開口唱改過的催眠曲——

  乖心磊

  趕快睡

  外面太陽毒又辣

  屋裡又涼又舒服

  心磊好姑娘趕快睡

  「這樣可以了吧!」大德微笑的問。

  「可以了,還想聽別的。」

  「還要聽別的啊?好,你先閉上眼睛。」

  大德一邊輕輕摸著心磊的頭,一邊唱著輕柔的歌曲,第三首歌還沒唱完,心磊就在他的歌聲陪伴下睡著了。

  大德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心磊,她睡著的樣子好安詳,像個沒有煩惱的天使。可是心磊真的沒有煩惱嗎?那天在杉林溪,沅琪不經意提起的事情讓她變了臉色,是什麼事情可以讓單純得像個孩子的心磊悲傷?聽她們的話中意,好像是感情吧!

  星期天在駱濯家吃飯時,心磊自己也提到,她前一陣子剛失戀。那個男人怎麼忍心丟下心磊?他難道是瞎了眼嗎?

  又想起在杉林溪的那個早晨,剛起床沒多久就聽到一個清清亮亮的聲音,哼著不成調的曲子,然後一再的經過他的窗前。

  他還清楚的記得迷路時的她,嗔怪的埋怨著道路的模樣。大德忍不住微笑。

  心磊真的二十五歲了嗎?為什麼還像個孩子似的天真單純呢?

  「鄭傑……鄭傑……」心磊翻個身,嘴裡不清不楚的說著什麼,大德只能隱約聽到一再重複的兩個字。

  是正傑?正傑?鄭傑?還是鄭傑?

  應該是個人名吧!是那個瞎了他的狗眼,狠心讓心磊難過、落淚的男人嗎?

  心磊又動了一下,而且皺起了眉頭。

  奇怪,心磊今天睡得特別不安穩,前幾天她都是帶著安詳的表情、睡了兩個小時候才會醒來,怎麼今天翻來翻去?

  看心磊連睡夢中都皺著眉,大德覺得好不忍心,是不是做惡夢了?要不要叫醒她?但萬一沒什麼呢?大德不敢冒險,他知道心磊最討厭別人在她睡覺時吵她,而且只要一被吵醒就睡不著了。可是看她這樣翻來翻去,心裡又捨不得。

  大德小心翼翼把手伸出來,輕輕的、緩緩的撫摸心磊的背部,嘴裡還輕聲的哼著搖籃曲。

  沒想到心磊居然微微張開眼睛,她迷迷糊糊的看著他,模糊的問:「鄭傑?」

  大德知道她還沒清醒,繼續摸摸她的背,柔聲對她說:「心磊乖,乖乖睡。」

  「陪我。」心磊拉著他的手放到臉下壓著,說完「陪我」兩個字後,眼睛又閉上了。

  大德任由心磊抓著他的手,一邊不忘安撫她:「好,我在這兒陪你,乖乖睡。」

  沒一會兒心磊臉上帶著微笑,又睡著了。

  為了把手放在她臉下,大德不得不更靠近心磊,近到甚至連她臉上的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連她的呼吸聲都聽得到。

  心磊好美!她的睫毛不但濃密,而且又長又捲、她的臉頰粉嫩嫩、小小的嘴唇紅通通的。她真的好美!

  大德發現自己快要克制不住想吻她的衝動了,雖然心磊的心裡還有別人、雖然這樣很不道德,可是……

  他趕緊移開視線,不敢再盯著心磊看。怎麼會這樣?以前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讓他如此方寸大亂。大德口乾舌燥的想著。

  如果她還不想開始另一段感情?如果他根本不是她想要的那一型?

  如果那個叫什麼正傑的又回頭……

  大德再度看著心磊,內心激動不已。

  如果心磊是我的女朋友,我一定捨不得看她難過、捨不得讓她掉一滴眼淚。他在心裡想著。

  心磊好像又夢到了不愉快的事,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抓著大德的手用力的捶著沙發。

  大德忍不住坐到沙發上,將睡夢中的心磊抱進懷裡,一面拍著她,一面安慰她說:「心磊乖。」

第6章(2)

  一搬動心磊,她就醒過來了。心磊張開眼睛,環顧四周,確定是自己的住處之後,才安心的呼了一口氣。

  「我夢到你。」心磊從大德懷中出來,坐在沙發的另一頭,面無表情的對他說。

  記得第一次哄心磊午睡的那一天,看到心磊一醒來就臭著一張臉,大德還以為她生氣了;經過幾天的相處,大德知道她剛起床總是會臉臭臭的,對她的冷淡也就不以為意。「真的?怎樣的夢?」

  「我要喝水。」心磊覺得嘴巴好幹。

  心磊就是這樣的人,剛起床時總是有三五分鐘的時間會莫名其妙,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在跟她說話。

  大德幫她拿來一杯水,心磊咕嚕咕嚕兩三口就喝光了。

  「還要不要?」大德問。

  心磊搖搖頭,繼續剛才的話題。「大德,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裡面有你哦!」

  聽她這樣說,大德就知道她恢復正常了。

  「什麼樣的夢?」雖然已經問過了,不過大德相信心磊剛才一定沒聽進去。

  「我夢到以前的男朋友,他帶了一個身材很好的女人來跟我示威,說是他的新女友,還是個烹飪老師呢!」心磊不服氣的說:「什麼了不起嘛!改天叫駱駝教我,我也可以煮得很棒的。」

  「然後呢?」

  「然後他就想親我……」

  「等等,他不是帶了別的女人來嗎?怎麼還會想親你?」大德不瞭解的問。

  「只是夢嘛!真是的。」心磊怪他打岔。

  「好吧!他想親你,然後呢?」

  「然後我就很火大啦!他都帶別的女人來示威了,還膽敢親我,我就用力捶他。」心磊做樣子給大德看。「就像這樣,很用力、很用力的捶他。」

  大德看得很想笑,可是心磊一臉正經的模樣,他只好忍住笑。

  「後來,我們就開始打架,然後你就出現了。」

  「哦?」

  「對啊,你就像個英雄般的出現了,你先幫我打他,然後還抱著我逃走。」心磊高興的說,就好像她說的不是一個夢,而是真實情況。「你跑得好快喔,他們都追不上。」

  這算是哪門子的夢?真奇怪。

  「不過我想如果是現實生活中,你抱著我應該是跑不動才對。」心磊深思的說:

  「你又沒有很壯,我也沒有很輕。」

  大德真是服了她了,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不說,還能這麼認真的考慮到現實環境。

  「喂!你知道後來怎麼了嗎?」心磊偷偷笑著。

  「怎麼了?」

  「後來我就親你哦!」

  「哦?」大德也笑了,真希望這不只是她的夢啊!

  「嗯!」心磊點點頭。「然後我就醒過來了,你還抱著我。」

  聽心磊的口氣,好像對大德抱她這件事不以為意,可是大德自己卻有點心虛,就好像剛才想親她的念頭被洞悉了一樣。

  「這是因為……我看你睡得不安穩……」

  他想解釋,不過心磊沒在聽,她笑得甜甜的、自顧自的說:「好舒服呢!」

  「啊?什麼?」大德完全摸不著頭緒。

  「我說,讓你抱著,我覺得好舒服。」心磊的眼裡沒有一絲做作的影子。

  「真的?」大德喜出望外的問,原本還以為她會不高興,這下子可鬆一口氣了。

  「你身上有一種香香的味道,好像是哪一種沐浴乳,可能是我以前用過的牌子,聞起來好熟悉。」心磊回味的說。

  心磊一直覺得大德讓她很放心、很信任,好像跟他在一起,她可以完全信賴他一樣,這種感覺從來不曾有過。以前,即使跟鄭傑在一起幾年,她也沒辦法全心全意的相信他,而且跟鄭傑在一起,她更無法像現在這樣完全放鬆、舒服自在。

  心磊喜歡讓大德抱在懷裡的感覺,好安全!

  「再抱抱我。」她向大德伸開雙臂。

  大德移坐到心磊旁邊,緊緊的將她抱在胸前,還親親她的額頭。

  心磊也用雙手環抱著大德的腰,把臉頰貼在他的胸口,感受他規律的心跳。

  「我好喜歡你,大德。」心磊喃喃的說。

  他摸摸心磊的頭,回答她:「我也很喜歡你,心磊。」

  要不是先前跟心磊相處過幾天了,大德可能會一廂情願的以為心磊愛上他了。

  心磊很容易就會喜歡一個人、一件事、甚至一句話、一個小東西,而這個「喜歡」

  跟「愛」之間恐怕還有一大段距離。不過,這總是個開始。

  從那一次開始,心磊每次看到大德,總會對他張開雙臂、要他抱抱。心磊會先說:「大德,過來給我一個大抱抱!」要不就是說:「我要給你一個超級大抱抱!」隨著這句話而來的,真的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大擁抱。

  對於心磊的熱情,剛開始大德偶爾會有些不習慣,慢慢卻也愛上了這種溫暖的擁抱;他開始期待和心磊的每一次見面,開始習慣在去見心磊前,用她熟悉的那種沐浴乳洗澡,開始在見不到心磊的日子裡覺得若有所失。

  大德知道,他百分之百愛上心磊了。

  他愛心磊的多變善感,愛她雖然有些迷糊卻守信重承諾,更愛她的天真坦率。

  但是心磊愛他嗎?大德不能確定。

  心磊是那種「愛一個人,就一定要大聲說出來。」的女孩,但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我愛你」。

  這代表了什麼?也許心磊並沒有愛上他,她只是把他當成好朋友,就像沅琪那樣的好朋友。

  既然心磊是個坦白、不拐彎抹角的人,大德打算用她的方法來求證她對他的感覺:直接問她。

  一整天大德都在想著心磊,連工作的時候也不例外,甚至還播錯聽眾點播的歌曲。

  離開電台後,大德很想立刻到心磊那兒去問她,但是都淩晨兩點多了,心磊也許睡了。他開著車在深夜的街上繞來繞去,腦海裡反覆思索著該如何開口。萬一心磊拒絕他怎麼辦?會不會連朋友都做不成?

  天色在不知不覺中漸漸亮了,一晃眼已經五點了;大德已經想好要怎麼做了,他先開車到濱江花市買了一整把玫瑰花,再回家洗個澡,然後到心磊和沅琪的住處。

  到達的時候還不到七點,大德不想吵醒她們,就坐在樓梯上等著。

  大約到了八點半,沅琪要下樓買早餐,一開門就看見大德。她懷疑的看了看表,驚訝的問大德:「才八點半呢!你這麼早就來了?怎麼不按電鈴?」

  「還很早,我怕吵醒你們。」

  然後沅琪看見大德手上那一大把還捆在幾張大報紙裡,沒有包裝的玫瑰花。

  「心磊跟你提過她喜歡玫瑰?」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心磊最喜歡這種長莖玫瑰,尤其是黃玫瑰?」沅琪懷疑的問。

  「我注意到你們客廳那個花瓶很長,一般花不可能用那麼高的花瓶,除非是莖很長的像海芋、鬱金香、向日葵之類,但是那花瓶看起來又很細緻,不是很適合剛才我說的那些莖比較粗大的花。」

  「所以你就買了玫瑰?」沅琪開始對大德有了好感,他果然像駱濯說的那樣細心,而且對心磊這麼用心。

  大德點點頭。

  沅琪這時候才想到他們都還站在樓梯口。「只顧著講話倒忘了請你進來坐。來,進來吧!」沅琪替大德倒一杯開水,然後在他對面坐下來。

  「我還是沒辦法理解,既然心磊沒告訴過你,你怎麼知道要買黃玫瑰?猜的嗎?」

  大德笑笑的回答:「也是猜的,心磊平常喜歡穿淺綠色、或是藍綠色的衣服,但是玫瑰花沒有這種顏色,心磊又不喜歡紅的、粉紅這一類的顏色,所以我就猜黃色。你不覺得黃色不管跟綠色、或是藍綠色配在一起都很顯眼嗎?」

  沅琪真的非常佩服大德,一個大男生怎麼會有這麼細密的心思?不過她還有一個疑問。

  「可是心磊也很喜歡白色,平常也常穿白色的衣服啊,為什麼你不買白玫瑰?」

  「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黃玫瑰是所有玫瑰中最柔弱、卻也是最優雅的一種。雖然它美麗的時間很短,大約只有一到兩天,一旦盛開就失去了那種細緻、脆弱的美,但是它含苞待放的時候特別美麗,而且惹人憐愛,白玫瑰沒有這種我見猶憐的氣質。我想依心磊的個性,她會比較欣賞黃玫瑰。」大德分析著。

  沅琪的嘴巴張得不能再更大了,她太驚訝了,大德的說法居然跟心磊如出一轍!

  「難怪心磊會那麼喜歡你!」沅琪說:「你實在太瞭解她了,你們才不過認識多久,你竟然就看得出來心磊特別喜歡精緻、脆弱的東西。

  真是不可思議!」

  「在我眼裡,心磊本身就是個精緻的藝術品、上帝的傑作。」大德自然的說。

  除了心磊,要是別人說出這樣的話來,沅琪一定會掉一地的雞皮疙瘩,但不知為什麼,她覺得這樣的話從大德口中說出來,一點也不會不合宜,反而覺得好美。

  「同時,心磊也很脆弱。」沅琪提醒他。

  「我會把心磊捧在手心裡,不會摔著她。」大德誠心的說。

  沅琪感動得好想掉眼淚,本來聽駱濯那一番對他的看法,她還有點存疑,現在她完全相信大德會好好對待心磊了。

  「大德,你讓我覺得好感動。」沅琪忘情的上前抱一下大德,眼角含淚的對他說。

  大德有一絲難為情,他傻笑著,不曉得該說什麼。還是沅琪打破了僵局。「你要不要把花插起來?」

  「好。」大德先把花瓶洗乾淨,然後細心的、一枝枝的整理玫瑰,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將所有的玫瑰插好。

  「心磊醒來看到一定很開心。」沅琪肯定的說。

  「誰在叫我?」心磊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她搖搖晃晃的走進客廳。

  「你醒了。」

  心磊打了個大呵欠,在沙發上躺下來。

  「我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沅沅,你在跟誰說話?」她閉著眼睛問:「幾點了?」

  「九點十五了。」沅琪驚喊:「糟糕,我該出門了,駱駝說過上班不能遲到。」

  她走向心磊說:「心磊,大德來了,他會陪你,我要去上班了。」

  不曉得心磊有沒有聽進去,她睡著的時候通常聽不見別人說的話。

  大德看著熟睡的心磊,對沅琪說:「你先走吧!別叫醒她,讓她再多睡一會兒。」

  「好吧!我走了,Bye!」

  「Bye!」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7-21 11:44:49

第7章(1)

  大德坐在地板上,深情的看著心磊。心磊要是知道自己睡覺的模樣會讓大德有想犯罪的慾望,大概就不會安心的讓他進門了。

  隔了不知道多久,心磊伸了個懶腰,張開了眼睛。看到大德的時候,她顯然嚇了一大跳。「大德,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一早就來了。」

  「喔!」心磊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她走向浴室,大德聽到她刷牙洗臉的聲音,一會兒之後,她清醒的走出來,對著大德說:「給人家一個大抱抱。」

  大德上前抱住她。「早安,心磊。」

  心磊放開大德,整個人又縮到沙發上去。

  「你不是工作到兩點嗎?怎麼還能這麼早起床?」

  「我還沒睡,想先來看看你,還有……」大德指著餐桌上的花。「送花來給你。」

  心磊一直到這時候才發現那一大把玫瑰花,她從沙發上跳起來,等不及穿拖鞋就赤腳跑到餐桌前。她低頭用力吸一口花的香氣,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

  「好美喔!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種花?」

  「我猜的。」大德笑著回答她,心磊的笑容讓他心動。

  心磊一把抱住大德,好感動的說:「大德,你真好!再給我抱抱。」

  這次心磊抱了他好幾分鐘,還踮起腳尖親了他臉頰一下,才依依不捨的放開。

  大德看心磊披散著濃密的長髮,忍不住想摸摸她的頭髮,他對心磊建議:「心磊,我幫你梳梳頭髮。」

  「好啊。」心磊拿給他一把梳子,然後在地上坐下來。舒服的將背部靠著大德的膝蓋,安心的把頭髮交到他的手中。這可是心磊第一次將她的頭髮交到髮型師以外的人手中,她一向最寶貝這一頭長髮,從來不許別人碰的。

  大德不負心磊的信任,他小心而且溫柔的梳著心磊的長髮。

  「綁個辮子好不好?」大德問。

  「你會綁辮子?」心磊好驚訝。「真的假的?」

  「真的,以前小時候爸媽都忙,我妹妹的頭髮都是我幫她綁的,不管是辮子、馬尾、還是梳髻都難不倒我。」

  「好厲害喔!」心磊崇拜的說,她自己雖然留了一頭長髮,卻連辮子都綁得亂七八糟。

  一下子的工夫就完成了,心磊照著鏡子,滿意的說:

  「你可以開一家綁辮子店了,大德。」

  「可是,我並不想幫其他人綁。」大德說,他希望心磊聽得出他話中的深意。

  「那你就當我的專屬髮型師,每天幫我綁頭髮,一天換一種花樣。」心磊一面照鏡子,一面開玩笑的說。

  看來心磊還是沒聽出他的意思,大德乾脆直接問她:「心磊,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心磊沒心眼的回答:「我很喜歡你哦,大德。」心磊先把鏡子拿回去放好,再在大德旁邊坐下來。

  「我的意思是,你對我有沒有一些……比喜歡還多的感覺?」大德再問。

  心磊好像有一點點明白了,她看著大德,一本正經的問:

  「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聽她的口氣,似乎愛上她不是件好事。

  「愛上你,不好嗎?」大德沒有正面回答心磊,反而小心的問。

  心磊煩躁的站起來,滿臉心煩的說:「可是我還沒有愛上你嘛!而且,我剛失戀,如果現在就愛上你也很奇怪,搞不好只是寂寞、或者只想利用你來忘記鄭傑,那樣子對你很不公平的嘛!再說,我有時候脾氣不好、任性又無理取鬧,你可能會受不了。」

  大德覺得有些失望,心磊果然沒有愛上他。不過,大德不是個輕易就放棄的人。

  「那麼,你覺得你可不可能愛上我?」

  「當然可能啊!」心磊誠實的說:「你人這麼好;而且,好奇怪喔,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很有安全感、很輕鬆,好像在你面前不管我做什麼事都可以。可是又很怕自己只是想利用你來忘記鄭傑,說實話,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常常會想起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情形。」

  心磊有點語無倫次,不過大德瞭解她的意思。

  「我並不介意你利用我來忘記他,只要能讓你忘記不愉快的過去,就算你利用我也沒有關係。」他是認真的。「而且,失戀的痛苦本來就不是一朝一夕忘得掉的,如果能有人幫助你早日忘掉,不是更好嗎?」

  「你不會不高興嗎?」

  「我為什麼要不高興?」

  「沒有人喜歡被利用。」

  「我甘心被你利用,而且,搞不好你用著用著,就發現自己離不開我了。」大德笑著說。

  心磊也笑出來,瞧他把他自己說得跟個物品似的!

  「好吧!那我們就來試試好了。別人有「試婚」,我們就來個「試友」看看我們是不是適合當男女朋友。」

  「你放心,我敢說我們一定是最速配的一對。」大德斬釘截鐵的下斷語。

  「不過,這可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萬一到頭來我沒有離不開你,你可不能怪我。」心磊加了一條但書。

  「來,給我一個大抱抱!」這一次換成大德要求擁抱了。

  心磊給他一個不折不扣的超級擁抱,而且還主動親吻他。

  「我要給你一個親親。」心磊說,接著吻上大德的嘴唇。

  大德只覺全身一道電流通過,他抱著心磊坐在他的腿上,輕輕咬著她小小的唇。

  心磊有一種好奇異的感覺,好像他們好久以前就曾經這樣親吻過,可是今天明明是大德第一次吻她。

  她張大眼睛觀察著大德,大德發現了,停下吻她的動作,不過還是抱著她。

  「怎麼一直看著我。」

  「大德,你的吻好奇怪喔!」

  大德有點窘迫,雖然他自認不是個愛情高手,可是也不至於差勁到讓心磊這麼不進入狀況吧!她居然在接吻時張大眼睛看著他!

  心磊沒有察覺大德臉上微紅,她像是發現新大陸的的說:

  「我不知道親親也可以這麼輕、這麼溫柔耶!鄭傑吻我時候就不是這樣,他都好用力。我覺得你的吻比較好,好舒服。」

  老天!大德在心裡暗暗叫苦,你也太煞風景了吧,心磊!竟然在這種時候比較起吻的差別來了。他真想拿鐵錘敲敲心磊的腦袋,看能不能把那個什麼傑的傢夥從她腦子裡敲出來。

  「大德,我還要親親。」心磊環抱住大德的脖子。

  心磊剛才那番比較的言論,讓大德尷尬的親也不是、不親也不是。

  他不知道心磊提出這個要求,是不是只是想確定她自己剛才的看法,他遲疑著。

  心磊看大德愣在那兒,就主動吻他。她學他剛才的方式,輕輕、柔柔的咬他的嘴唇;大德有點受驚,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心磊感覺到他的僵硬,就停下來了。

  「我以為……算了,原來你不想跟我親親……」

  她受傷的看著大德。「我原本以為你喜歡我……」心磊說著就要從大德的懷裡掙脫出來,大德趕緊拉住她。

  「我愛你,心磊。」他脫口而出。

  心磊不相信的看著他,臉上還是佈滿受傷的神情。

  大德把她拉進懷裡,親親她的鼻尖。

  「只是,我不希望在我們親親的時候,那個叫做什麼傑的傢夥還在這裡面。」大德輕敲心磊的頭。「如果我吻你的時候,你腦子裡想的卻是他,我會很難過的。」

  「可是我剛才沒有在想他嘛!」心磊委屈的嘟著嘴。「我只是覺得你的親親好奇怪而已。」

  「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大德對心磊做鬼臉,把她給逗笑了。

  「不原諒你!」心磊佯怒,事實上眼裡笑意都藏不住了。

  「那我請你吃早餐,向你賠罪,好不好?」

  這一說,心磊才發現自己快餓壞了,「十點半了沒?」她想趁機敲竹槓。

  大德看看手錶.「十點四十二分,怎麼了?」

  「那好,我要吃一份麥當勞二號餐、一個肯德基卡啦雞腿堡,還有兩塊炸雞,你去幫我買回來。」

  要不是那天在駱濯家親眼見過心磊的食量,大德一定會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都是高熱量的,不怕胖?」

  「放心,我吃不胖的。」心磊胸有成竹的說:「怎麼?或者你捨不得請我?」

  「開玩笑!我立刻買回來,等我。」大德立刻轉身往外走。

  「等一下,我還沒跟你說去哪兒買呢!」心磊喊住他。

  「放心,我不會迷路的。你們這條路上往前幾百公尺就是麥當勞,隔兩個十字路口右轉就會看到肯德基,沒錯吧!」

  「你真的好厲害喔!我還是搬到這兒好幾個星期後,才搞清楚附近的環境,沒想到你才來幾次就這麼清楚。」心磊羨慕的說:「你的頭腦真好。」

  大德摸摸她的頭,笑著說:「所以我說我們很速配啊!跟我在一起你就不會再迷路了。好了,我走了。」

  大德出門後,心磊坐在椅子上傻傻的笑著,大德真好!不但一下子就能搞清楚地理環境,而且剛剛她說了一大堆想吃的食物,他也沒像鄭傑那樣嫌她貪吃。

  看來,跟大德在一起似乎很不錯呢!

  命運之神總不願讓人多過幾天好日子,祂見不得人們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生活。沅琪才沈浸在快樂的生活中沒多久,就接到嬸嬸的電話。

  已經兩天了,但是嬸嬸那尖酸無情的語氣一直迴繞在她腦海中:

  「你以為你一個月寄那二萬多塊能做什麼?老太婆一天到晚跑醫院,你以為那不要花錢嗎?我可是還有三個孩子要養呢!你要嘛就多寄點錢回來,不然那老太婆的死活我可不管。」

  「嬸嬸認為我每個月寄多少錢回去才夠?」沅琪忍著對阿嬤的心疼問嬸嬸。

  「夠?再多也不夠!那個糟老太婆全身是病,那麼一點錢給她買藥都不夠呢!真是個討債鬼!」

  「嬸嬸!」沅琪痛心的喊,嬸嬸怎麼可以這樣說阿嬤?阿嬤好歹也把所有的財產都過給了叔叔跟她。

  「好啦!我也不跟你囉唆,你要是不能每個月寄五萬元回來,那就看著辦吧!」

  沅琪好難過,以前嬸嬸才不敢對阿嬤這麼過分,為什麼阿嬤要早早的把財產過給他們?為什麼叔叔這麼懦弱怕老婆,眼睜睜的看著嬸嬸欺負阿嬤?為什麼阿嬤認為她一定得待在叔叔家,說什麼也不肯跟沅琪一起離開?

  為了阿嬤,嬸嬸要再多的錢也得給。可是沅琪哪還有多餘的錢呢?

  一個月三萬五千元的薪水,固定要寄兩萬七給嬸嬸,跟心磊合租的房子她每個月要付六千元,剩下的兩千元也剛好只夠她上下班的車資、及吃個簡單的早餐了。

  雖然偶爾有人要她做一些小東西,會有額外的收入,可是看幾場電影就沒了,看電影是她僅有的奢侈了。她甚至連書、衣服都不敢買。

  她更不能跟駱濯談加薪的事,駱濯已經是個太慷慨的老闆了,不但給她超過行情的高薪,還供她昂貴的午、晚餐,她哪裡還有資格要求他加薪?

  她接了一些畫海報的工作,利用晚上的時間拚命的畫,可是收入不夠多,還得多做點別的才行。沅琪想了幾天,決定多找一份兼差的工作。

  她先到樓下的便利商店,問人家有沒有大夜班的工作,老闆客氣的對她說,為了安全起見,大夜班只僱用男性工作人員。

  也問了二十四小時的加油站,情形還是一樣。沅琪覺得自己快要走投無路了。

  她每天心情沈重的到駱濯那兒工作,常常心不在焉的出錯,傷到自己的機率大增。而且下班後駱濯約她看電影,她也總是拒絕。

  駱濯知道沅琪有心事,可是她不肯說。他不想逼問她,但是有一天,當失神的沅琪把手伸到還沒退火的銀塊上時,駱濯終於忍不住了。

  他抓著她的手在水龍頭下衝水,一面責備她:「沅琪,如果你不能專心一些的話,就不要再來了。」駱濯是因為心疼她受傷才這樣說,可是聽在沅琪耳裡,卻以為駱濯要炒她魷魚了。她正缺錢,怎麼能失去工作?

  「我會專心一點,你別趕我走,拜託!」她惶惶不安的說,眼睛裡滿是恐慌。

  駱濯嚇了一跳,沅琪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容易受到驚嚇?是他口氣太凶了嗎?

  「我沒有要趕你走,沅琪,我永遠不會趕你。」駱濯和緩的說:「只是你這樣子常常讓自己受傷,我很心疼。」

  「對不起。」沅琪小聲的道歉。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

  「可是我讓你擔心。」沅琪用沒受傷的左手,擦去眼角的淚。

  駱濯拿出手帕,仔細而且輕柔的幫沅琪擦眼淚;還好溶液的溫度已經不很高了,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那就不要再讓我擔心了,告訴我,你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這幾天你總是心不在焉?」

  沅琪搖搖頭,駱濯對她已經夠好了,她不想再給他添麻煩。

  「沒事,我只是心情不好。」

  駱濯並不相信她的話,但他沒有繼續追問。他曾經在一本書上看過,巨蟹座的人不喜歡跟別人傾訴自己的心事,遇到不如意或受到傷害,就會縮回自己的殼裡獨自療傷。也許現在的沅琪,就是只躲在自己殼裡的螃蟹吧!

  「那我們出去散散步,也許你心情會好一點。」駱濯提議。

  但是沅琪拒絕了。「不了,我想趕快把這些東西做好。」

  「沅琪……」駱濯還想勸她。

  「對不起。」但沅琪說完對不起後,就躲回自己的工作桌了。

  駱濯拿也她沒轍,只好任由她去了。

  沅琪終於找到兼差工作了,在一家遊樂場當女服務生,工作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到淩晨五點。

  本來老闆要的是二十二歲以下的女孩,不過他認為沅琪看起來也差不多是那種年紀,就錄用她了。

  以前就算打死沅琪,她也不相信自己會做這種工作,並不是說這種工作怎麼樣,而是她根本沒辦法忍受煙味以及一屋子的吵雜。

  可是看在錢的面子上,現在就算要沅琪下海,恐怕她都會答應。

  沅琪沒有告訴心磊她的工作場所,只是簡單的說她找到夜班工作了,心磊還高興得煎個荷包蛋幫她慶祝!

  現在沅琪總是拒絕駱濯看電影的邀請,下班時間一到就急著要走,而且臉色越來越蒼白,常常在工作時間打瞌睡,甚至有一次頭部還重重的撞到桌子上,發出了一聲巨響才清醒過來。

  駱濯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他又氣又不忍心,氣沅琪什麼也不肯告訴他,對沅琪的日漸蒼白感到不忍。

  像今天吃過午飯後,沅琪問可不可以睡個小午覺,那時候大約是一點,而現在已經下午四點半了,她還熟睡著。

  沅琪看起來像是好幾天沒有好好睡覺了,駱濯不忍心叫醒她。

  他打了個電話給心磊。「我問你,沅琪是不是好幾天沒睡覺了?」

  「沅沅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心磊敏感的覺得駱濯語氣不對,以為是沅琪出事了。

  「她沒事,只是睡著了。」

  「喔!」心磊心情一放鬆,就忘了沅琪交代過,不可以把她兼差的事告訴駱濯。

  「那也難怪啦!她每天夜裡都要工作,哪有時間睡覺?」

  「夜裡工作?」

  糟糕!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心磊吐了吐舌頭!

  「沅沅不要我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她是我說的哦。」心磊交代著。

  「到底怎麼回事?」

  「好像是沅沅家裡缺錢吧!她也不肯跟我說,只知道她要多賺點錢寄回家,所以晚上就去兼差。」

  「在什麼地方兼差?」

  「我不知道啊,她沒有說。」心磊不當一回事的說。

  Shit!她沒說你不會問嗎?駱濯很想這樣說,可是他不能,否則恐怕這一輩子心磊都不理他了,而心磊又是沅琪最好的朋友。

  他道謝、掛了電話,看沅琪還睡得很沈,自己就先回工作室工作。

第7章(2)

  將近七點,沅琪才醒過來,她羞愧的走進工作室。「對不起,我睡過頭了。」

  「睡夠了嗎?」駱濯問,看不出情緒反應。

  沅琪點點頭。

  「好吧!那今天就這樣了,你可以下班了。」

  沅琪驚訝的看著駱濯,想從他臉上找出一點線索,可惜他臉上沒有任何喜怒哀樂的表情。「我那個……還沒做好。」她指指桌上。

  「明天再說吧!沅琪,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他帶著一絲希望的問,如果她缺錢,為什麼不告訴他?

  「沒……沒有。」她心虛的回答。

  「好吧!」還是不肯說嗎?駱濯歎了一口氣。「沅琪,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沅琪一驚,難道他知道了?不可能的。

  「明天見!」駱濯說。

  「再見。」沅琪說完就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駱濯家,她有時候真怕駱濯的深沈,他好像對一切都瞭如指掌,卻始終保持沈默。這種男人實在有些可怕!

  算了,趕快回家多畫幾張海報,畢竟每一張都是錢啊!

  駱濯坐在車子裡抽著煙,回台灣以後他就沒抽過煙了,因為沅琪不喜歡煙味。

  不喜歡煙味,卻跑到遊樂場工作,沅琪啊沅琪,你為什麼寧可在這種地方工作,也不肯跟我開口?駱濯心痛的想著。

  他不想跟蹤她,但這是唯一的方法。看著她離開住處,搭上公車,到這家據稱是正當營業的遊樂場。當沅琪踏進遊樂場大門時,駱濯的心像是被狠狠戳了一刀。

  以前十幾歲的時候,常常跟一大群死黨泡在這種店裡,駱濯知道這兒的客人對女服務生會有些什麼舉動。

  「沅琪,你真讓我生氣!」駱濯憤怒的自語。他撚熄手上的煙,朝遊樂場走去。

  「歡迎光臨。」沅琪職業化的彎腰鞠躬歡迎客人。

  她擡起頭來的時候,臉上的血色盡褪。「駱駝……」她囁嚅著。

  駱濯拉著她:「跟我走。」

  沅琪甩開他。「不行,駱駝,我正在工作。」

  他們拉扯著,引來其他工作人員的注意。

  「怎麼了?」經理過來瞭解狀況。「小黎,這位先生是……」

  駱濯沒有理他,只是緊抓著沅琪的手臂;沅琪一邊急著想甩開駱濯的控制,一邊跟經理解釋著:「這是我的朋友。」

  經理想拉開駱濯的手,但駱濯一掌拍開他。其他服務生見狀圍了過來。

  「先生,這裡可不是你鬧事的地方。」一個體形壯碩的服務生惡狠狠的說。

  駱濯沒有看任何一個人,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沅琪臉上。「如果你希望我跟他們每個人打上一架,再從這兒帶走你,我會這麼做。」駱濯面無表情的說。

  沅琪看到有人開始捲衣袖了,她緊張得胃都痛起來了。

  「不,別打架。」她向同事們說:「他是我的朋友,沒有惡意。」

  然後她轉向駱濯。「你總要讓我請個假吧!」

  「去把工作辭了。」他命令的說:「我在外面等你。」

  「你……」駱濯專制的口氣讓沅琪惱怒,他憑什麼命令她、干涉她?可是她來不及反駁,駱濯已經走向停在對街的車子去了。

  焦躁的等了十分鐘左右,沅琪總算出來了,她沈默的坐進駕駛座旁,不發一語。

  駱濯也沒有開口,只是開著車。

  沅琪看著窗外,深夜的台北市比白天好多了,沒有喧囂的人車、也沒有渾濁的空氣。路越來越偏僻,她看不出來這是什麼地方,駱濯到底想載她到哪兒?

  「駱駝……」她忍不住開口。

  「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他簡短的回答。

  沅琪開始生氣了,他憑什麼這樣對她?她又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幹嘛覺得愧疚?「你到底打算開到什麼地方?」她不悅的問。

  駱濯沒有回答。

  「你停車!我要回家。」

  駱濯還是不理她。

  沅琪受夠了,不想再任由駱濯控制;她扳開門鎖,打算跳車。

  這一招果然有用,駱濯立刻把車停在路旁。

  「坐好!」他拉住正在開門的沅琪。

  「我受夠你了,駱駝!不要命令我!我不是你養的狗。」沅琪對著他大吼。

  駱濯深呼吸,他不想讓自己失去控制。「缺錢為什麼不告訴我?」

  「那是我家的事,與你無關。」沅琪沒好氣的說。

  「沅琪!」駱濯警告的說:「不要故意激怒我,你知道我不想對你發脾氣。」

  「你憑什麼對我發脾氣?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我也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就算我只是一個朋友,你有困難為什麼不告訴我?難道在遊樂場工作會比較好嗎?」

  「你到底有什麼問題啊?我在哪裡工作關你什麼事?你只不過是個普通朋友。」沅琪大聲的說。

  駱濯推開車門,離開駕駛座,然後使盡吃奶的力氣將門甩了回去。

  他用力的踹車子,好像只有這樣才足以發洩他的怒氣。

  沅琪坐在車裡,聽著駱濯踹車子的聲音,而且車子被他踹得晃動,不禁覺得害怕。雖然從沒見過駱濯發脾氣,但沅琪看得出來,那不是因為他是個好脾氣的人,而是他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這種人一旦情緒失控,比一般人更可怕。

  就這樣一個在車外,一個在車內,僵持了十幾分鐘。

  後來駱濯又坐回車子裡,看起來已經恢復正常了。

  「不要再到遊樂場工作了,那種地方龍蛇雜處,很複雜。如果你缺錢,我可以給你。」

  「我不要用你的錢。」沅琪反射性的說。

  「沅琪……」

  「在遊樂場工作正正當當的,有什麼不可以?用你的錢才奇怪,我又不是你養的。」

  「你……」駱濯一時氣結,這個驕傲的女人!

  「沅琪,你知道在那種地方工作,別人會怎麼想你嗎?」駱濯試著跟她講理。

  「我不知道你還是個老古板。」沅琪故意說。

  「沅琪!」駱濯擔憂的說:「我不希望你是第二個清清。」

  「我不是,我窮得連鬼都怕。」沅琪自嘲的說。

  駱濯搖搖頭,沅琪的想法太天真了。「你不明白,很多男人是很邪惡的。沅琪,你太單純,那種環境不是你能待的。」

  沅琪懶得跟他辯了,索性不開口。

  駱濯想了幾秒鐘,對她說:「這樣吧,你把遊樂場的工作辭掉,我給你另一份工作。」

  「什麼工作?」沅琪一聽有工作,眼睛都亮了起來。

  「嫁給我,我一個月給你十萬元。」

  駱濯雖然不認為沅琪會欣然接受他的提議,可是也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

  「你太欺負人了!」她話一說完,開了車門就走。

  駱濯連忙下車攔住她。「沅琪,我是真心的。」

  「滾開!我黎沅琪就算想把自己賣了,也不會賣給你!」沅琪用力推開他。

  「我不是那個意思。」駱濯急急解釋。「我只是想跟你求婚。」

  「我不答應!」沅琪停下腳步。「就算我想跟你結婚,也要在平等的情形下。這樣我算什麼?你買來的新娘?」

  「沅琪,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驕傲?你明知道我沒有那種意思。」

  駱濯無力的說。

  「我沒有驕傲,我是自卑!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你怎麼能瞭解我的心情?」

  駱濯知道,沅琪開始想要拒他於千里之外了,不然她不會說「我們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果然,她下一句就說了:「駱駝,我們根本連開始都不應該開始,你去找一個跟你同世界的女人、像清清那樣有錢又美麗的吧!」

  她又扯開話題了!「沅琪,不要模糊問題的焦點好不好?」

  「好!那我們就事論事,你根本就莫名其妙!這是我自己的事,你為什麼一定要干涉?你到底以為你是誰啊?」

  「你……簡直欠揍!」駱濯眼睛冒火,他真要被沅琪氣瘋了。

  沅琪看他生氣了,就不說話。

  駱濯做了幾個深呼吸,極力回復和緩的態度。

  「沅琪,我所說的就事論事不是這件事。」

  「那是什麼事?」

  「你需要錢……」

  「如果你想包養我,那就不必說了。」沅琪立刻打斷駱濯的話。「我寧可讓任何一個男人養,也不讓你養。」

  「為什麼要把自己說得這麼不堪?你真的想讓人包養嗎?」駱濯生氣的握緊拳頭,沅琪真的有辦法把一個正常人氣瘋。「很好,你開個價錢!只要你開得出價錢,我就付得起。」

  沅琪原本就蒼白的臉,變得更無血色了,她恨恨的看著駱濯。

  他居然說這種話!沅琪死命的咬住嘴唇、忍著眼淚,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在駱濯面前掉一滴淚。

  駱濯看著沅琪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看著她把嘴唇都咬破了,不禁心軟了。為什麼要跟她吵呢?她是他最心愛的女人啊!不管怎麼說,他都不該讓她這麼難過。

  「沅琪。」他拉她,但是沅琪甩開他的手。

  「不要碰我!」沅琪喊著,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沅琪跪倒在地上,全身不停的抽搐,悶在心裡好幾天的痛苦一古腦兒迸發出來,阿嬤的身體狀況、嬸嬸的無情、再加上駱濯剛剛的侮辱,像是三張又大又密的鐵網,網得她動彈不得。

  但即使是到了這種地步,她還想在駱濯的面前強忍住哭聲。

  駱濯心都要碎了,沅琪的啜泣聲把他的心哭亂了。

  他早知道沅琪是個驕傲的人,卻還對她說那些該死的話,真該下十八層地獄!「沅琪,對不起,是我不好……」

  他想抱抱沅琪,可是她用力掙開他。

  「沅琪,求求你別哭!你這樣我……我真的好心疼。」駱濯蹲在沅琪旁邊,懊悔的責怪自己。「是我不好,我是個混蛋,你罵我、打我好了,就是不要哭了好不好,沅琪……」

  沅琪這一哭,胃又痛了起來,她抱著像是抽筋的胃,咬著牙不喊一聲痛。

  可是劇烈的疼痛讓她冷汗直流,嘴唇也被咬破了;她的眼神渙散,似乎隨時有可能昏厥過去。

  駱濯心痛得幾乎不能自已,他竟然這樣傷害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現在他真想殺了自己。

  「沅琪……沅琪……」他搖搖沅琪,她全身都在發抖,好像已經痛得沒有力氣理他了。

  駱濯抱起無力掙紮的沅琪,小心的將她放進車子後座,拿起放在後車廂的毯子蓋在她身上,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開到醫院急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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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21 11:45:45

第8章(1)

  到了急診處,沅琪不停的發抖,而且開始嘔吐;駱濯看她虛弱的躺在診療台上,恨不得能替她承受這些苦痛。

  他站在旁邊,心疼的幫沅琪擦拭額頭上的汗水,可是沅琪將臉轉向牆壁,不肯理他。

  醫生給沅琪打了一針,還讓她吃了藥,他交代駱濯:「是胃抽筋,病人原本就有胃方面的疾病,加上可能一時情緒波動太大,才引起的。我剛給她吃過藥,等一會兒就不痛了,以後要盡量避免太大的壓力、或是起伏過大的情緒反應。」

  駱濯謝過醫生,自責的看著沅琪嬌弱的背影。要不是他說了那些該死的話,沅琪就不會胃痛了。

  胃痛哪裡比得上內心的刺痛,沅琪不甘的想著,我在心裡愛了你這麼多年,可是你卻用惡毒的話的話來傷害我,你可知無情的話語比劍還鋒利!你真的太可恨了!因為你,這幾年來我拒絕了多少追求,你竟將我視為娼婦!駱濯,我絕不原諒你!

  「沅琪,跟我說說話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沅琪!」

  淚水無聲無息的從沅琪臉頰滑落,她不理會一旁駱濯苦苦的哀求,只是緊閉雙眼,什麼話也不說。

  「沅琪……」駱濯正想說話,護士卻過來要他保持安靜,讓沅琪好好休息。

  在休息床上躺了一個多小時,沅琪覺得胃痛減輕了許多,她起身打算回家。

  「不痛了嗎?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駱濯扶著她,關心的問。

  沅琪推開他的攙扶,慢慢的走向領藥處;駱濯不願意再惹她不開心,只能亦步亦趨的跟在身邊,不敢碰她。

  領完藥之後,沅琪站在門口揮手叫計程車,駱濯拉住她。

  「沅琪,不要跟我嘔氣好不好?」

  「我哪敢?你是我的老闆,我拿你的薪水,怎麼敢跟你嘔氣?又不是存心跟錢過不去。」沅琪淡淡的說。

  「沅琪……唉!」駱濯無奈的歎氣。「我知道自己講了一些混帳話,可是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心急……你知道我……唉,算了……如果你真要跟我生氣,那也是我咎由自取的;但是可不可以等我送你回去之後再生氣?你現在身體不舒服、又這麼虛弱,我怎麼可能放心讓你一個人搭計程車回去?」

  沅琪知道駱濯是個有毅力的人,不讓他載回去的話,不曉得還得站在這兒耗多久;她累壞了,也沒有力氣再跟他爭辯,只好一言不發的走向駱濯的車,上了車之後就閉上眼睛,打定了主意不跟他說話。

  回家的路上兩個人都沒開口,車上的氣氛沈悶得嚇人。

  到了沅琪住處樓下,沅琪開了車門就走,駱濯停好車跟上去。

  「我到家了,你可以安心走了吧!」沅琪不客氣的說。「我們這兒並不歡迎你。」

  「我送你進門就走。」駱濯平靜的說。

  果然他看著沅琪進門、關上鐵門後,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下樓。

  不過,駱濯並沒有離開;他坐在車子裡,悶悶的抽著煙,他不明白自己今晚為什麼會失控,對他唯一在乎的女人說那些該下地獄的話,害她胃痛。他不是一向自制力過人的嗎?「你這個混蛋!該死的大混蛋!」他罵著自己。

  沅琪又不理他了!用盡心機,好不容易才讓她可以快樂的、自然的跟他相處,這下子全被他自己搞砸了。

  Shit!駱濯猛捶方向盤,他恨不得割下惹事的舌頭,如果這樣可以讓沅琪消氣的話!為什麼事情會搞到這步田地?為什麼對別人他都可以控制住脾氣,反而對沅琪卻不行?

  可是,他真的很怕舊事重演,他不想再看到心愛的人受到傷害,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忍受一次這種打擊;而遊樂場是多麼複雜的地方啊!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喪心病狂的男人欺負沅琪?他怎麼能放心讓她待在那種地方?

  沅琪,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但是,難道你不能瞭解我的憂慮?為什麼你有困難卻不願意告訴我?我還不能讓你信任、依賴嗎?駱濯心痛的想著。

  沅琪,我知道你驕傲,就算我們結婚了,你大概也不肯用我的錢;但是你卻忍心讓我焦急、擔心。你的驕傲,卻要用我的憂心來灌溉嗎?

  好吧!總會有辦法的!既然你不願意用我的錢,我就想個方法讓你有其他收入吧!天色有些亮了,駱濯發動車子,往回家的路上開去。

  第二天上班時,沅琪果然如駱濯先前猜測的,完全不理他。駱濯毫不在意,這情況早在他預料之中。

  「沅琪。」他主動跟她說話,但即使這樣,沅琪也沒有擡頭看他。

  「今天早上我接到一通電話,「以斯帖珠寶店」希望我幫他們設計一套以「虎年」為主題的白金飾品,希望可以在年底前生產、讓顧客預購,然後在新年上市。」

  駱濯小心的看著沅琪的反應,她雖然還是不理他,但從她慢下來的動作可以看得出來,她把駱濯的話聽進去了。

  駱濯繼續說:「但是你知道,我最近手邊的訂單多,挪不出時間做;我跟他們推薦你,並且把你的一些設計圖傳真給他們了,老闆挺滿意的,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做?他們給的設計費很高,而且如果老闆滿意的話,以後你的訂單就源源不絕了。」

  沅琪總算擡起頭來看著駱濯,她滿臉的不信。

  「駱駝,不會有這麼巧的事,你昨天知道我缺錢,今天就有工作可以給我了……」

  「你以為我騙你?」駱濯認真的說:「我沒有那麼卑鄙,這個工作是真的,而且難度很高,你不但必須畫出設計圖,還得先用銀做出一套樣品,要兩種都過關了才行。如果你想接,就要全心全意的投入,不能有外務分心,就看你想不想接了。」

  沅琪還是存疑。

  「我把老闆的電話給你好了,你自己跟他溝通,我不要出面,這樣你可以相信我了嗎?」他在一張小紙片上寫下電話號碼,遞給沅琪。「你打這電話找陳經理,跟他說你是我推薦的設計師,其他的細節你們自己談。」

  駱濯把紙片給沅琪之後,就轉身做自己的工作了。沅琪拿著電話號碼,半信半疑的去打電話。幾分鐘後,沅琪滿臉雀躍的走向駱濯。

  「謝謝你,駱駝。」她一改剛才的淡漠,神采奕奕的。「陳經理人很客氣的說,他們喜歡我的作品,希望我接下這個工作,而且陳經理還說可以先付給我一半的設計費。都是你給了我這個機會,駱濯,我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

  「把作品做好、把胃病治好、過得快快樂樂的,這就是最好的感謝方式了。」看到她快樂,駱濯覺得比什麼都高興。

  「謝謝!」沅琪飛快的在他臉上印下一吻,然後笑容滿面的轉身欲回工作桌前。

  駱濯抓住她的手臂。「沅琪,昨天的事,我覺得很抱歉……」駱濯是想趁著她心情好,趕緊表示歉意。

  「不!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也知道你的話都是出自好意,是我反應過度了,我才該覺得抱歉。」沅琪低著頭,慚愧的說。

  「那你原諒我了?」

  「我哪有資格說什麼原不原諒的話?你本來就沒做錯事。」

  「所以……我們還是可以跟以前一樣?」

  沅琪點點頭,有點害羞的跑回桌前。

  駱濯心裡很快慰,昨天他是急昏頭了,才會口不擇言的說出惹沅琪生氣的話,現在總算雨過天青了。沅琪的傲氣讓她不肯接受他的幫助,既然她堅持要等到跟他有同樣的地位時,才願意跟他結婚,那麼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她達到目標。

  駱濯在心中暗下決心:無論遇到多少挫折,他一定要讓沅琪欣然接受他的求婚!

  沅琪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陳經理對她一直客客氣氣的,有時候甚至恭敬到讓沅琪誤以為自己是他的老闆;平常她還是在駱濯的工作室工作,只不過每隔三天要跟陳經理見一次面,讓他知道進度。

  駱濯很熱心的提供沅琪各種指導,當沅琪去跟陳經理做報告時,還是駱濯開車送她過去的。沅琪發覺自己越來越依賴駱濯了,在家時想起駱濯的頻率也越來越高了,不曉得這是什麼道理?

  十一月中旬,沅琪終於完成了珠寶店的設計工作,當她把銀製的樣品呈現在陳經理及其他員工眼前時,她看得出大家眼中的驚訝與讚賞。

  陳經理率先握住她的手,「太完美了,黎小姐!難怪我們老闆拒絕了其他有名的設計師,非要你接這個工作不可!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沅琪有點搞不懂,他的老闆指定她做這份工作?不是先找了駱濯,駱濯沒空才由她接手的嗎?算了,他們喜歡就好了。這樣一來,對駱濯也有了交代,不至於丟他工作室的臉。

  做完報告後,陳經理交給沅琪另一半的設計費及一個大紅包,並送沅琪往門外走。「我們老闆看過你的設計圖後,非常喜歡你的創作品,特地親自包了個大紅包謝謝你。」

  「能符合你們的要求,我也覺得很高興。」沅琪一向不擅長與人應酬,只能老實說著。「先前我一直擔心過不了樣品這關,還很怕被你們退件呢!」

  「黎小姐真是太客氣了!」陳經理客氣的說著。

  「我可不可以請教你一個問題?」沅琪有個疑問悶在心裡好久了,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問。

  「有什麼問題,請黎小姐儘管問。」

  「貴公司的產品一向是由哪位設計師設計的?我怎麼覺得風格很像我的老闆?」事實上,沅琪第一次踏進「以斯帖珠寶店」就有這種感覺,這兒的珠寶與金飾風格都有著濃厚的諷刺意味,就像駱濯對它們的嘲弄一般。

  「我們公司的產品大多是老闆自己設計的,偶爾他也會請風格獨特的新銳設計師設計特定的首飾;這一次,老闆指定一定要你為我們設計新年度的珠寶產品。」陳經理解釋著,態度還是溫和有禮的。

  「你們老闆本身也是設計師?」沅琪問。

  陳經理笑著點點頭。

  「是哪一位?」沅琪很好奇,想知道是哪個設計師這麼有錢,可以擁有像「以斯帖」規模這麼大的珠寶公司。

  「這……」陳經理尷尬的遲疑著。

  沅琪這才覺得自己太失禮了,這或許是人家的秘密呢!她居然這樣大剌剌的問。

  「真不好意思,我問太多了。」她向陳經理道歉:「對不起。」

  「不不,沒關係,反正黎小姐早晚會知道的,只是時機還沒到。」

  陳經理替沅琪招了一輛計程車,說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就走了。害得沅琪在車上想了老半天也想不透他的意思。

  回到工作室,沒想到駱濯居然迎面送來一大束天堂鳥。

  「恭喜你了,沅琪。」他說,帶著滿面的笑容。

  「你怎麼知道?」沅琪驚喜的接過花,問他。「陳經理打電話通知你的?」

  駱濯搖搖頭。「沒有人通知我,我對你的作品有信心。」

  沅琪感動的抱住駱濯,由衷的說:「謝謝你,駱駝,要不是你的幫忙,我不可能得到這工作,更不能這麼順利的完成它;還要謝謝你對我的信心,甚至在我自己都失去信心的時候,你還是鼓勵我、支持我。駱駝,謝謝!」

  駱濯摟緊她,這是沅琪第一次主動抱他,他現在心中五味雜陳。

  「沅琪,你是得了金像獎還是金馬獎,講這麼多謝謝?」駱濯故意開著玩笑。

  「人家真的很感謝你嘛!」沅琪好心情的說:「你知道嗎?那個老闆不只付我設計費,還包個大紅包送我呢!這下子我就不愁沒錢寄回去給嬸嬸了。」

  「嬸嬸?」駱濯對沅琪的家世一無所知。

  沅琪的笑容消失了,她難過的對駱濯說:

  「我從沒告訴過你我的家庭,或許是因為怕會嚇跑你吧!」

  駱濯拉著沅琪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自己則站在她身後輕輕的幫她推動鞦韆;他溫柔而且真心的說:「沅琪,我並不介意你的家庭是怎麼樣的,如果談它會讓你不開心的話,那就不要說了。我愛的是你,跟你的家庭無關。」

  「不,我早該告訴你,讓你完全知道再做決定。」沅琪深呼吸,緩緩的告訴駱濯:「我的老家在屏東,爸爸是個靠海維生的老實人,可是有一天海上發生事故,爸爸走了,那時候我才只有三歲。」沅琪簡單的說著,盡量不露出悲傷的神情。

  「媽媽不久就離開家裡,不能怪媽媽,那裡的日子太苦了。」即使媽媽不要她了,沅琪還是本能的為媽媽辯護。「我是阿嬤帶大的,小時候是阿嬤一點一滴的把我拉拔長大,她背著我補魚網、背著我下田、大一點了帶我入學、聽我背課文、陪我做作業,雖然阿嬤不識字,也不大聽得懂國語。」

  沅琪回憶起與阿嬤相依為命的過去,淚水中帶著一絲笑容。

  「阿嬤很疼我,她常常帶我到雜貨店買棒棒糖,有時候還會偷偷塞一些零用錢給我。你或許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阿嬤給孫女零用錢還要偷偷摸摸的?」

  她停了幾秒鐘,口氣裡有幾許無奈的接著說:

  「爸爸死了、媽媽也走了,阿嬤只好帶著我住到叔叔家;叔叔對我們還好,但是嬸嬸並不喜歡我和阿嬤,她常常罵我是小討債鬼,還說阿嬤是……老不死的。」

  沅琪偷偷擦掉滑落的淚水,吸一口氣後繼續說:

  「嬸嬸從不給我零用錢,叔叔偶爾給我錢她就罵叔叔,甚至連我補魚網賺的一點點錢她都要拿走;阿嬤只能趁嬸嬸沒看見的時候,偷偷拿一些錢給我買作業本還有圖畫紙。小時候我好喜歡畫畫,但嬸嬸不準我畫,她說買紙跟色筆太浪費了。可是嬸嬸卻給堂弟跟堂妹買最貴、顏色最多的那種彩色筆!」

  駱濯心疼的聽沅琪敘述她的童年,沒想到她曾經過得這麼辛苦!

  沅琪擦乾眼淚,她早就告訴過自己不再為往事掉眼淚。

  「後來我唸書都是半工半讀,如果想用嬸嬸的錢,一定要寫借據。

  高二的時候我就把借據上的債全還她了,可是她卻開始跟我要錢,原因是阿嬤老了,常常生病看醫生。」

  「你叔叔呢?他就任由那女人欺負他的母親以及他死去哥哥唯一的孩子?」駱濯皺著眉頭問。

  「叔叔是個老好人,他有時候對我們很好的,如果嬸嬸不在的話。

  可是叔叔很怕嬸嬸,如果他對我們好,嬸嬸會跟他吵、還會吵著要帶三個孩子跳海。」

  駱濯搖搖頭,他還以為這種惡女人只在電視上才會出現。

  「前幾個星期,嬸嬸打電話來,她說要是每個月不寄五萬元回去,她就不照顧阿嬤了。阿嬤那麼老了,還要受這種苦,都是我太沒用,沒辦法讓阿嬤過好日子。」沅琪責怪自己。

  「怎麼不接阿嬤跟你一起住?」

  「我每兩個星期都會回屏東看阿嬤,這件事好久前我就提過,可是阿嬤說她不習慣住都市,不想住在踩不到土地的公寓裡;阿嬤還說,叔叔是她唯一的兒子了,如果不跟他住在一起,鄰居會說叔叔不孝。」沅琪想起阿嬤,不由得悲從中來。

  「這是什麼觀念?」駱濯深不以為然。

  「鄉下人根深蒂固的觀念。」沅琪悲哀的說著:「即使住在叔叔家那麼不快樂,阿嬤還是很認命的不肯搬走。」

  駱濯走到沅琪面前,心疼的摟著她。

  「沅琪,阿嬤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我們一起照顧阿嬤。」

  沅琪不懂他的意思,駱濯熱烈的又說:「我們如果結婚了,你的阿嬤也就是我的阿嬤了。我們可以把阿嬤接過來,你看,這兒有院子、也不是公寓,阿嬤可以踩得到土地,還有我們照顧她。我們可以把一樓的書房改成阿嬤的房間,這樣阿嬤就不用辛苦的爬樓梯了。」

  沅琪看著駱濯,鼻頭一酸,哭了起來。

  「沅琪……」駱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怎麼他老是把沅琪惹哭呢?

  「你真的願意接阿嬤一起住?」

  「為什麼不願意?我在台灣沒有其他親人了,能有阿嬤也是件好事啊!」駱濯理所當然的說著。

  「你會講台語嗎?」沅琪問,她知道駱濯家是外省家庭。

  駱濯愣了一下,他倒沒想過這個問題。

  「阿嬤不會講、也聽不懂國語,我不希望阿嬤在這兒時,我們都講國語讓她有被排擠的感覺。」沅琪心細的想到這一點。

第8章(2)

  駱濯吶吶的說:「我會一點點,可是……是當兵時學的,全是……嗯……」

  「三字經?」

  駱濯不好意思的點頭,不過他立刻說:「我馬上開始學台語,你教我。這樣好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在這兒只準講台語,誰先說國語就要受罰。」

  「駱駝,你要考慮清楚,接阿嬤過來是件大事,如果接來了就不能反悔了。」

  「沅琪……」駱濯誠懇的看著沅琪。「我愛你,所有你愛的人,我都會像愛你一樣的愛。」

  「駱駝!」沅琪撲進駱濯懷裡,感動得哭了起來。

  「傻瓜,哭什麼呢?」駱濯愛憐的揉揉她的頭。

  「你真的好好。」

  「其實啊,我是有企圖的。」駱濯故意對沅琪開玩笑。「阿嬤一定是個保守的人,她看我們兩個整天朝夕相處,鐵定會要我們趕快結婚,那不是正合我意嗎?」

  沅琪從他懷裡擡起頭,看見他帶笑的眼眸,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不禁更愛他了。

  「你說過要和我站在平等的地位上,才肯跟我結婚;可是,我們永遠也不可能平等。」駱濯凝視著沅琪,深情的說:「因為,我會永遠把你擺在我自己的前面;沅琪,你怎麼能怪我們的不平等?那只是因為我實在太愛你了。」

  沅琪被這一番話搞得又哭了起來,怎麼今天她這麼多眼淚?

  「沅琪,答應我一件事。」駱濯嚴肅的說。

  「什麼?」駱濯的態度讓沅琪以為是什麼大事。

  「阿嬤來了之後,你可不能再這麼愛哭了,不然阿嬤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我又還沒答應要住到你這兒來,而且,我跟心磊的房屋契約到年底呢!總不能說搬走就搬走吧!」

  「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我看大德跟心磊可能難分難捨到嫌你礙眼了,你搬走正合他們的意;再說,大德在新店訂了個房子,好像年底前就要交屋了,搞不好他們也要趕在年底前結婚呢!」駱濯猜測的說。

  「你說的也有道理,他們兩個啊,真是天生一對!」沅琪一想起大德跟心磊,嘴角忍不住就揚了起來,她還沒見過哪對情侶像他們這樣甜蜜的。「兩個人簡直瘋得無可救藥。」

  駱濯也笑了,大德的浪漫他是早領教過了,看來心磊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你看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接阿嬤?」駱濯問。

  「越快越好,每次想到嬸嬸對待阿嬤的嘴臉,我真的好心疼!」沅琪傷心的說。

  「走吧!現在就走!」駱濯起身,順便拉起沅琪。「反正你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我的也不急在一時;我們現在開車往南部,大概……夜裡會到屏東,這樣我們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回台北了。」

  「現在?」沅琪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他可真是即知即行啊!

  「不好嗎?」駱濯笑了笑,逕自往裡面走。「我去拿些東西,你收拾一下包包,等一下我出來就要走了。」

  沅琪先打電話告訴心磊她今晚不回去,然後很快的將背包收拾好,駱濯也準備好了,他們真的就往南部出發了。

  心磊告訴大德,今晚沅琪不回住處,問他下班後能不能來陪她,大德當然同意了。他發覺自己越來越離不開心磊了,簡直是無時無刻都想看到她;而且他也發現,他跟心磊的「試友」結果還挺不錯的,心磊對他越來越甜蜜了,前兩天還脫口對他說「大德,如果我們要結婚的話,你一定要給我一間自己的書房。」她開始認真想到他們兩個的未來了,這是件好事。

  大德以前對結婚總是抱持可有可無的觀念,認為兩個人只要相愛,結不結婚其實沒有差別;現在他卻渴望跟心磊組織一個小家庭,可以每天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沅琪今晚不回家,這麼說,今天晚上就是他的好機會了,如果成功了,年底還可以來給雙喜臨門:既搬新家、又娶了新娘。

  他打電話給心磊。「心磊,晚上你要翻稿嗎?」

  「要啊!不過不會翻太晚。怎麼了?」

  「心磊,我愛你。」大德突然說。

  心磊倒沒有嚇到,他們兩個每天不但又是親親、又是抱抱,而且更是把「我愛你」「我愛你」當發語詞,一天總要說個幾十次。

  「我也好愛你。」心磊甜甜的說。

  「我好想你。」大德輕聲說。

  心磊在電話另一頭微笑。「可是我現在沒有想你耶,不過剛才想了好幾分鐘。」

  「親一個。」大德先對著電話啵了一聲,心磊也照做。

  「大德,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問我晚上翻不翻稿?」心磊想起他剛才的問題。

  「今天晚上聽我的節目好不好?」

  「為什麼?」心磊不解,她向來不喜歡聽廣播節目,大德也從沒有要求過她聽他節目。

  「你聽嘛!」大德說。

  「你想在節目裡跟我求婚嗎?」心磊猜,這也很浪漫啊!

  「反正你聽了就知道了。記得喔!」大德提醒她。「如果你不想聽整個節目,那就一點半再打開廣播就好了。」

  「好啦!那我一點半開始聽。」心磊答應。

  「好了,那我下班之後會立刻到你那兒,再親一下!」掛電話前,大德還不忘再親她一次。

  「Bye!」心磊甜蜜的掛斷電話。

  一到了晚上一點半,心磊就守在音響旁,想知道大德到底想對她說什麼。可是一直等到一點五十分,節目都要接近尾聲了,還是沒什麼特別的,心磊打了個哈欠,好想睡覺了。

  在一段廣告過後,大德的聲音又出現了。

  「歡迎再度回到Martin主持的「心情調色盤」。在今天的節目結束之前,Martin要幫一位聽眾播放一首歌曲。這位聽眾表示,他很想自己做一首情歌送給心愛的女孩,可是那個女孩太完美了,他自覺能力不夠,沒辦法作出配得上這個女孩的歌。還好,Chicago合唱團的Jason  Scheff做

  的一首歌,剛好說出了這位聽眾想對他心愛的女孩說的話,所以他特地點這一首歌送給這個女孩;他想對她說:我們的愛會持續到永久。」

  說完這一段話之後,心磊以為自己會聽到一首由機器播放的歌,沒想到出現的卻是吉他聲、還有大德的歌聲。

  你眼裡每個小小的注視都在告訴我

  我們的愛會持續到永久

  每個我們分享的時刻都能讓你明瞭

  我有多麼在乎你……

  吉他聲停止後,大德用低沈的聲音說:「心磊,你願意嫁給這個雖然不會寫情歌,卻想要每天唱情歌給你聽的於大德嗎?」

  心磊呆呆的坐在床上,他居然真的在廣播節目裡跟她求婚!

  心磊當然很愛大德,但是婚姻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成熟到可以當一個妻子了。

  「叮咚……叮咚……」門鈴聲嚇了心磊一大跳。

  一打開木門就看見大德捧著一大束花站在門口,含笑看著她。

  心磊趕緊拉開鐵門,一面驚訝的問:「你的節目不是才剛結束?怎麼你這麼快就到這兒了?」

  大德不急著回答她,他先進門、把花送給心磊,然後親吻她。

  「大德,你怎麼可能才花了兩三分鐘就到了?」心磊的好奇心很重,任何事情都非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她把花隨手放到桌上,拉著大德硬要問出個答案。

  「不先給我一個大抱抱?」大德故意賣個關子。

  「討厭!你到底說不說嘛?」心磊要是不得到答案,恐怕對任何事都沒心情了。

  看她這麼急著想知道答案,大德就不再逗她了。

  「我剛才就到你這兒了,一直在門口等到兩點零五分,確定節目結束了才按電鈴。」

  「可是剛剛節目……」心磊滿頭霧水。

  「那是事先錄好的,你沒發現一點半過後就不開放Call  in了?我先錄好了半個小時的節目,所以一點半過後我就離開電台了。」大德跟她解釋著。

  「喔,原來是這樣。」

  「你考慮好了嗎?」大德認真的看著心磊。

  「什麼?」

  「剛才節目裡,有個叫於大德的傢夥跟心磊求婚,不知道這個心磊小姐答不答應?」

  心磊害羞的躲進大德懷裡,不讓他看見她的臉紅。

  「心磊……」大德想看著她。

  心磊抱得更緊了,就是不敢讓大德看見她羞怯的臉。

  大德一邊撫著她的長髮,一邊溫柔的對心磊說:

  「房子裝修得差不多了,十二月初就可以搬進去。房子雖然不大,只有兩個房間,可是你還是可以有自己的一間書房。心磊,我們結婚好不好?」

  心磊總算把頭離開他胸前了,她臉上還紅紅的。

  「可是……你不會要我生孩子吧?」

  問這個問題是不是表示心磊願意嫁給他了?

  「你不喜歡孩子?」大德問,他以為心磊會很想要有寶寶的。

  心磊想也不想的說:「我喜歡孩子啊,可是我不要你愛別人比愛我多;如果我們有寶寶,你又很愛他,我一定會吃醋、會很討厭這個寶寶的。大德,你只能愛我一個,我不要你心裡有別人,所以我想我們還是不要生寶寶比較好。」

  大德不禁微笑,心磊居然跟一個八字都還沒一撇的孩子吃醋!他忍不住又吻了吻心磊。「傻心磊,就算我們有了孩子,你還是我永遠最愛的人啊!如果你真的介意,我們可以先不要生寶寶,等到有一天你想要有寶寶的時候再說,你看好不好?」

  「如果我永遠都不想要有呢?」心磊正經的問,大德從沒見過她表情如此嚴肅。

  「我並不介意有沒有孩子,如果有了孩子你卻不快樂,那我要孩子做什麼?」他認真的回答。

  「那就好。」心磊鬆了一口氣。

  「這麼說,你是答應我的求婚囉?」大德的欣喜全寫在臉上,他一把抱起心磊,在她臉上親了又親,彷彿永遠也親不夠似的。

  「天一亮我就帶你回家見我爸媽。」大德興奮的說著:「你不用擔心,他們都是很熱情的人,看到你一定會喜歡你。對了,我什麼時候去見未來的嶽父嶽母?」

  心磊的臉色黯淡下來,她寒著臉說:「不必去見他們。」

  大德的笑容隱去了,心磊怎麼了?怎麼一提到她的父母,她的臉色就變得這麼難看?「心磊……」

  「相愛是我們兩人的事,其實我們也可以住在一起不必結婚;如果結婚對你是必要的儀式,我們到法院公證就是了,不必勞師動眾。」心磊冷冷的說著。

  大德還有疑問,但是心磊的表情擺明了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她走到桌邊,拆開花束的包裝紙,然後把花放到花瓶裡。

  大德走近心磊,從身後摟住她,在她耳邊輕語:「心磊,我愛你,但是我不想讓你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我們天亮就去公證結婚。」

  心磊轉身面對著他。「對不起,大德,我只是……」

  大德用唇堵住她接下來的話,對他來說什麼都不重要,他只希望跟心磊快快樂樂在一起。

  「心磊,我愛你,希望你快樂。」大德再一次表明自己的心意。「我喜歡看到你笑。」

  「只要你愛我,我就很快樂。」心磊抱住大德,問他:「可是,你永遠永遠只愛我一個嗎?」

  「在我有生之年,絕對只愛心磊,真的。」大德保證的說。

  「那就夠了。」心磊靠在大德胸前,喃喃的低語。「你只愛我一個,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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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21 11:47:14

第9章(1)

  天亮後,大德擁著心磊在她床上躺了一夜,誰也沒睡著,但誰也不想起床。

  「我不想結婚。」心磊突然出聲。

  大德愣住了,不是說好了公證結婚嗎?怎麼又反悔了?

  「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很好,結不結婚其實沒多大差別。」心磊翻身找她的衣服。

  大德將她拉回被窩裡。「但是,我不希望別人批評你,這個社會雖然比以前開放,但還沒有開放到可以尊重他人不同的生活方式。同居對女孩子的名譽來說,不是件好事。」

  「我不介意。」心磊說。

  「我介意。」大德說,他翻身到心磊上方,俯看著她。「如果被批評的是我,我不在意;但是如果有人說你閒話,我會心疼。」

  「那我們就不要在一起好了。」心磊把臉轉開,冷淡的說。

  大德把她的臉扳回來。「心磊,到底怎麼回事?你今天很奇怪。」

  「我一向就是個奇怪的人,你要是不習慣,可以不要跟我在一起。」心磊的聲音還是沒什麼感情。

  認識幾個月來,雖然偶爾有些小脾氣,但心磊從來不曾這麼冷冰冰的,只因為大德提到她父母?

  他從床上坐起來,把心磊拉進懷中,更溫柔的對她說:「可是我愛上你了,離不開你。」

  心磊的表情緩和了,眼裡也浮現了淚水,她也愛大德,只是……

  大德知道心磊是個情緒不定的人,她只是心裡有不愉快的事,絕不是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給我一個親親。」大德低頭親吻她,心磊閉起眼睛,淚水從緊閉的眼眶中流下。

  大德沒有追問她原因,只是吻去她的淚水。如果心磊願意告訴他原因,她自然會說;如果她不肯說,問也沒有用。

  過了幾分鐘後,心磊睜開眼睛,擡頭看著大德,請求的問他:「大德,其實我不想跟你分開,我們可以住在一起,只是……只是不要結婚,好不好?」

  大德真的搞不懂,昨晚他向心磊求婚時,她明明紅著臉沒有拒絕,為什麼現在又這麼反對婚姻?

  他很想給心磊一個婚禮、一個名分,可是心磊卻不想要;如果她真的不願意結婚,他也只能選擇讓步。「只要你高興,結不結婚都好。」

  「也不生孩子?」心磊看著他。

  大德又吻了吻她。「如果你希望,我可以立刻到醫院結紮。」

  沒想到心磊猛烈的搖頭。「不,不要結紮,搞不好很久以後你會想要有孩子,我不要你到時候恨我。」

  「傻心磊。」大德摸著心磊的頭。「如果以後你真想要有孩子,結紮了也還可以再動手術還原。」

  「反正你不要結紮就是了。」心磊反身抱著大德。

  「好好好,反正都聽你的,只要你高興,怎麼樣都好。只是,你年底可以跟我一起搬到新家嗎?」

  「不知道!我們房子租約十二月底到期,我要先問問沅琪,看她打算怎麼辦。」

  「等沅琪回來就馬上問她,好不好?我希望可以盡早確定搬進新家的日子,這樣才能知道我還有多少時間準備你的書房。」大德親親心磊的額頭。

  心磊點點頭,大德真的對她好好。「大德,剛才我態度不好,對不起。」

  大德笑了笑,不以為意的說:「沒關係,我寧願你對我發脾氣,也不希望你把不愉快悶在心裡。」

  「大德,我好愛你。」心磊又更緊的抱住大德。

  「不會比我愛你多。」大德用手順了順心磊的頭髮,「全世界的愛加起來,也沒有我愛心磊的愛多。」

  「永遠嗎?」

  「永遠!」大德毫不遲疑的回答。

  「以前我爸爸也說過,他會永遠只愛我媽媽,可是……最後他還是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心磊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般,淡淡的說著。

  「心磊……」大德開始有些瞭解心磊今天的怪脾氣了。

  「不,你別打岔。媽媽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知道爸爸有外遇後,媽媽堅持離婚;爸爸不肯,他說他雖然愛那個女人,可是更愛媽媽,他願意結束外遇,只希望媽媽原諒他。」心磊注視著窗外,沒有開口說話,好久後才移回視線,繼續她的故事。

  「媽媽說就算爸爸回來我們身邊,也不再是以前那個爸爸了,她不要一個背叛者、不要一個身上有別的女人味道的男人。爸爸說如果媽媽真要離婚,他什麼也不給她,媽媽咬著牙籤了離婚協議書,帶著才七歲的我離開。」心磊露出一絲冷笑。「可笑的是,一直嚷著最愛媽媽的爸爸也簽了協議書,而且立刻和那個女人結婚。媽媽什麼都沒得到,除了我。房子給了爸爸和那個女人、錢也給了他們。」

  大德注意到心磊眼角有淚水,她悄悄的擦去它們,臉上的表情更冷冽了。

  「後來媽媽不顧我的哭喊,將我送回去爸爸身邊,然後自殺了,是他們聯手害死了媽媽。對於媽媽的死,爸爸居然沒有太大的悲傷,他們只是給我很多的零用錢、討好我籠絡我、供我上學,那個女人對我還不錯,但是我恨她!」心磊突然轉向大德。「大德,你想我會帶你去見他們,告訴他們我們要結婚了嗎?」

  大德沒有回答,心磊也不需要他回答。

  「休想!要不是爸爸移情別戀,現在我可能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就像小時候一樣。爸爸太狠了,忍心看我和媽媽流落在外面,他自己卻和那個女人享受一切。我恨他們兩個!他們不但害死了媽媽,也害慘了我。我一直不願意去想起這醜陋的一切,只得讓自己的情緒及記憶停留在七歲以前,要不是你今天提起了我的爸媽,可能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想起這件事。」

  大德擁著心磊,柔聲對她說:「心磊,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永遠不會改變。」

  心磊推開他,面無表情的說:「鄭傑也對我說過這句話,結果呢?如果我沒猜錯,爸爸一定也對媽媽說過這句話。」

  大德詞窮,他不知道該怎麼讓心磊明白他的一片真心。

  「心磊,你要我怎麼證明,才肯相信我不是那種會移情別戀的男人?如果可以,我真的會把心挖出來給你看,看看它上面是不是寫滿了「大德只愛心磊」?」

  心磊又有些感動了,她本來就容易受到感動,就好像以前高中時那個男人,還有鄭傑,對她很好她就會有歸屬感、會想要跟他們在一起;要不是不知情的大德提到她父母,她或許就會快快樂樂的嫁給他了。但是一讓心磊想起不愉快的過去,她就開始對婚姻產生排斥,甚至連以往的小事情都一起想起來了:例如高中時那個男人,都結婚了還來招惹她;例如鄭傑,跟她在一起還到處結交其他女友。

  男人是不是永遠無法滿足只擁有一個女人?是不是男人都有一種喜歡往外發展的本性?

  又想到媽媽跟爸爸一起奮鬥賺錢,辛苦得來的一切卻拱手讓給一個坐享其成的女人,媽媽多不值得!這樣一想,心磊怎麼敢結婚?

  她心灰意懶的對大德說:「我現在是很愛你,但是不想結婚,你看著辦吧!」

  說完她就鑽進被窩裡,理都不理大德了。大德很無奈,他雖也是巨蟹座,情緒也是常常變化快速,可是從沒見過像心磊這樣、翻臉比翻書快的人;她好的時候比誰都溫柔,心情不好的時候不但不講理,言語、表情又都比冰塊還冷。

  大德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而且一夜沒闔眼也累了,只好獨自走到客廳沙發那兒,倒頭就睡。

  沅琪一大早吵醒了仍在睡夢中的嬸嬸,她嬸嬸本來是很火大的想破口大罵,但她的怒容在看到挺拔的駱濯、及他身後的那輛大大的進口車時,馬上變成了一臉討好的假笑。

  「沅琪啊,怎麼要回來不事先打個電話,我們也好準備你愛吃的東西啊。」她慇勤的說著,天知道她什麼時候準備過沅琪愛吃的東西了!有剩菜剩飯就偷笑了。

  「這位先生是……」她打量著駱濯。

  「我是沅琪的未婚夫。」駱濯搶先說,並且伸手摟住沅琪的肩膀。

  「我們是回來看阿嬤的。」

  「未婚夫?沅琪你也真是的,訂婚了也沒有通知我們,好歹嬸嬸也是從你小時候就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拔大,花了不知道多少錢呢!」說到最後一句時,她還看了駱濯一眼,然後繼續抱怨:「唉!大伯走時也沒留下個一兩半銀,我們可是省吃儉用的供沅琪上學啊!當然啦,這也沒什麼,我們都像疼自己孩子般的疼沅琪嘛!這個……」

  沅琪知道嬸嬸八成想跟駱濯敲詐,她不理會嬸嬸的暗示,拉著駱濯進屋裡找阿嬤。

  「阿嬤,阿嬤,我回來了。」沅琪扯開嗓子喊,阿嬤近幾年來聽力不太好。

  沒想到阿嬤是從廚房走出來的。「阿琪啊,你回來了。」阿嬤步履蹣跚的走到客廳,看到沅琪回來,她心裡很高興。

  「阿嬤,你在廚房做什麼?」沅琪攙扶阿嬤坐在椅子上。

  「沒有啦!」嬸嬸搶在阿嬤之前回答。「你阿嬤說她想活動活動筋骨,所以一大早就進廚房煮早餐。」

  沅琪眼睛都冒火了,這個惡毒的女人!她每個月都寄五萬元回來了,居然還把阿嬤當老媽子!阿嬤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萬一在廚房發生什麼意外……

  她惡狠狠的瞪了嬸嬸一眼,既然要接走阿嬤,就沒有必要再對嬸嬸卑躬屈膝了。

  她把回來的用意跟阿嬤解釋清楚了,可是阿嬤還是那句老話:她還有兒子呢,當然要住在兒子家。倒是嬸嬸,一聽到駱濯在台北有個獨門獨戶、還帶院子的房子,眼睛都直了。

  駱濯和沅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連哄帶騙的使得阿嬤願意跟他們到台北「小住幾天」;臨上轎車前,嬸嬸還滿臉擔憂的對阿嬤說、可是實際上是說給沅琪跟駱濯聽:「阿母,玩幾天後要趕快回來啊,我照顧你照顧慣了,真擔心要是沒有我在身邊,誰來照顧阿母呢?再說,阿母你不在,我們都會覺得很不習慣的。」

  沅琪聽得直想反胃,但她忍住不開口。

  駱濯卻是聽不下去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對她說:「是啊!沒有了阿嬤當借口,誰還一個月寄五萬元給你?再說,阿嬤跟我們到台北,你就得自己煮三餐了;又得自己做家事、又少了每個月五萬元,怎麼能習慣呢?」說完他就進車子裡,開著車揚長而去,留下臉色鐵青的嬸嬸站在院子裡,不停的咒罵。

  在高速公路上時,阿嬤問沅琪,她跟駱濯是什麼關係。

  「阿琪,這個先生跟你是……」

  「阿嬤,我們已經訂婚了。」駱濯用破破的台語說。

  沅琪沒有否認,她不希望保守傳統的阿嬤認為她跟男人亂來,說訂婚可以讓阿嬤安心一些。

  「你怎麼都沒有跟阿嬤說?」

  「我們也是突然決定的,所以才特地回去接阿嬤上來。」駱濯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說著。

  沅琪忍住笑,阿嬤要是聽得懂駱濯的台語,那就厲害了。

  「你沒跟他住一起吧?」阿嬤問。

  「沒啦!」沅琪趕緊否認。「我跟心磊合租一個公寓。」

  「心磊喔?是不是頭髮長長的、眼睛大大的那個女孩子?」阿嬤見過心磊幾次。

  「對,就是她,她去過我們家兩三次。阿嬤,今天我們先帶你去駱濯家,他那裡比較舒服也比較大。」

  「那你呢?」

  「我今天跟阿嬤住一間。阿嬤,我忘記跟你說,駱濯是我的老闆,我在他那兒工作。」

  「喔!」

  不久阿嬤便在車上睡著了,等她醒來,也已經到駱濯家了。

  「阿嬤,今天先委屈一些住在二樓,明天我就叫人來把一樓的房間弄好,這樣你就不必爬樓梯了。」駱濯提著阿嬤的包包,一邊帶她們上二樓,一邊解釋著。

  「這樣真麻煩你,歹勢啦!」阿嬤客氣的說著。

  「不會啦,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當然要互相照顧。」駱濯理所當然的說著。

  沅琪感動的看著這一幕,如果駱濯真能好好的對待阿嬤,不要說是求婚,就算他要她跳海,她都會答應的。以前怕駱濯不能接受阿嬤,所以遲遲不敢讓他知道她的心意,現在看他對阿嬤這麼有心,沅琪決定不再隱藏自己的感情了。

  阿嬤到了二樓的臥室,被裡面的擺設嚇住了;在屏東鄉下,傢俱都是簡陋的,而且媳婦也捨不得買好東西給她用,現在看到房間裡漂亮的梳妝台、檜木製的大衣櫥、一張舒適的大彈簧床,而且居然還附有浴室跟視野良好的陽台,就像是連續劇裡一樣,阿嬤當然要驚訝了。

  看阿嬤站在房門口久久不說話,駱濯還以為她對房間不滿意,抱歉的說:「阿嬤,先委屈你幾天,這是以前我兩個姊姊住的房間,東西都搬走了,所以比較簡單,什麼都沒有。一樓的書房比較大,等師傅裝修好了,再搬到樓下房間。」

  阿嬤的嘴巴張得更大了,她看著駱濯,就像他是個外星人似的。

  「這個房間還不好啊?在我們鄉下,是要有錢人才有辦法蓋這麼漂亮的房子呢!」

  「阿嬤還滿意嗎?」

  阿嬤不住的點頭,「樓下也不用叫人來裝修了,我住這間就好了,才二樓而已,每天爬爬樓梯當作運動也很好。」

  「這……」駱濯遲疑著,阿嬤年紀大,每天爬上爬下好嗎?他看著沅琪,希望她來決定。

  「既然阿嬤這樣說,那就這麼決定吧!」沅琪笑著說,在這兒阿嬤比在嬸嬸家更敢表示意見,這真是件好事。

  「阿嬤會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駱濯看看時間,早已過了午餐時間,大家都差不多餓了。

  「對啊!阿嬤想吃什麼?駱濯很會煮菜喔,不管阿嬤想吃什麼,他都做得出來。」沅琪摟著阿嬤的肩,撒嬌的說。

  「阿琪,你真是沒大沒小,雖然他是你的未婚夫,可是你是女孩子,怎麼可以讓男人煮給你吃?再說,他還是你的老闆。」阿嬤訓了沅琪一頓。「唉,都怪阿嬤,只顧著教你補魚網賺錢,沒教你煮菜,以後嫁人可怎麼辦?」

  「阿嬤,不要緊啦!我從小煮習慣了,我來煮就好。」駱濯幫沅琪說話。

  可是阿嬤還是唸唸有辭:「你這樣人家會講你沒有父母教;連菜都不會煮,怎麼做人家的太太?你讓一個大男人進廚房,這樣你的公婆怎麼會疼你?」

  沅琪低著頭默默接受阿嬤的教訓,她知道阿嬤的觀念很傳統,所以不敢回嘴。

  駱濯不忍心看沅琪挨罵,他跟阿嬤保證的說:「阿嬤,你放心啦,我爸媽還有我都會很疼沅琪的,她不會做菜沒什麼關係啦!」

  「那怎麼可以?一個女人不會做菜,就跟沒有生兒子一樣,是很嚴重的事。阿琪,從明天開始,你來煮三餐,若不會阿嬤再教你。阿嬤可不能讓未來的親家說你沒家教。」阿嬤指示著。

  沅琪無奈的看了駱濯一眼,聽話的答應了阿嬤。

  駱濯很想跟阿嬤說沒有生兒子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沅琪一直用眼神叫他閉嘴,他只好不要說話。

  吃過駱濯煮的午餐後,阿嬤先回房間去休息,她從沒坐過這麼長途的車,有些疲累,一下子就睡著了。

  在廚房裡,駱濯一邊洗碗,一邊取笑沅琪,「這下子你真的要當個黃臉婆了,每天在家煮飯、洗衣,還得聽我的話,因為我是個大男人。」

  「你想得美!」沅琪潑了他一身水。

  「你還敢潑我水?不怕我告訴阿嬤?」駱濯假意警告著,眼裡全是笑;沅琪這麼聽阿嬤的話,要是早接阿嬤過來住,搞不好他跟沅琪現在已經是夫妻了。

  「駱駝,你不要拿了雞毛當令牌,在阿嬤面前我是可以洗衣服、煮三餐、乖乖聽你的話,可是你要敢太過分,我一定有辦法治你的。」沅琪在他胸前捶了一拳。

  駱濯將洗好的碗放進烘碗機,轉頭看著正在折圍裙的沅琪,突然有一種好幸福的感覺。「沅琪,你覺得我們現在像不像一對夫妻?一對一邊做家事、一邊打情罵俏的夫妻?」

  沅琪紅了臉,轉身要走,但駱濯拉住她,將她圈進懷裡;沅琪嚇了一跳,擡頭想問他要做什麼。「駱駝,你想……」

  話還沒說完,駱濯的吻已經落在沅琪唇上。不同於以往落在兩頰或額頭上、如蜻蜓點水的吻,他不容她反抗的、有些霸道、有些溫柔的吸吮著沅琪甜美的唇及舌。

  沅琪手中的圍裙掉落在地上,她手足無措、腦中似有成群的蜜蜂嗡嗡作響,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駱濯感覺到沅琪的僵硬,他停下來,訝異的看著一臉潮紅的沅琪,這竟是她的初吻?老天!「沅琪,你……你沒有交過男朋友嗎?」

  沅琪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難堪的問:

  「我……是不是很丟臉?二十五歲了還沒接吻過。」

  「傻沅琪。」駱濯開玩笑的說:「這沒有什麼好丟臉的,大概是台灣的男人都瞎了眼。」

  「不是,是我自己的問題。」沅琪用比蚊子還細小的聲音說:「我沒有辦法和任何男人戀愛,因為這七年來,我心裡一直有一個男人的影子,再容不下別人了。」

  「你這個傻女孩!」駱濯一把抱住沅琪。「真是……傻!」

  「教我。」沅琪擡起頭,紅著臉、勇敢的注視著駱濯。「教我怎麼接吻。」

  駱濯捧起她小小的臉,深情的凝視著她;沅琪在他的注視下,羞怯的想低下頭。

  「別躲開!」駱濯不讓沅琪垂下視線。「看著我,沅琪。」

  沅琪照著他的話做。

  「我愛你。」駱濯說。

  沅琪又要垂下眼瞼,駱濯傾身吻她的眼,沅琪明顯的瑟縮了一下,駱濯鼓勵的對著她微笑。

  「抱著我。」他拉沅琪的雙手環住他的腰。「閉上眼睛。」

  駱濯再次吻上沅琪的唇,他輕輕的、溫柔的吻她;沅琪剛開始有些緊張,但很快的就進入狀況,安心的享受駱濯深情的吻。

  「你是個聰明的學生。」過了不知道幾個世紀,駱濯才放開沅琪,低啞著聲音對她說。

  「是老師教得好。」沅琪雖然還是有些害羞,但已經能跟駱濯開玩笑了。

  「我們要不要去把你的東西拿過來?」

  「什麼東西?」

  「你放在住處的東西,既然你跟阿嬤要一起住在這兒,當然要把你的東西都拿過來。」

  「那我們趁阿嬤睡午覺的時候回去拿吧!順便也要跟心磊解釋一下。」沅琪提議。

  「好,我們現在出發吧!」

  沅琪和駱濯一進門就看見沙發上的大德,駱濯笑著問:「這傢夥被心磊趕出房門嗎?」

  沅琪覺得有些奇怪,以她對心磊的瞭解,大德不可能被趕出來睡客廳,除非是他得罪了心磊;但是大德對心磊又很好,怎麼可能會惹她不高興?

  「不會吧!心磊心腸很軟,一定捨不得讓大德睡沙發。」沅琪回答駱濯:「除非他們吵架了。」

  「大德不可能跟心磊吵。」駱濯肯定的說。「他不但脾氣超級好,而且對自己心愛的人更是寵得不像話,就算心磊拿刀割他,他大概也不會動怒。」

  「是喔,這麼好!不像某人,生氣的時候不但用腳踹車子,還說話侮辱我。」沅琪不忘拿那次的事情糗駱濯。

  駱濯笑著把沅琪拉近,吻了她一下,道歉的說:「對不起啦!以後一定不敢了。」

  大德被他們的對話聲吵醒,他坐起身,揉揉眼睛。

  「你怎麼睡在這兒?心磊呢?」沅琪問他。

  大德緊張的對他們「噓」了一聲:「小聲一點,心磊正在睡覺,別吵醒她了。」

  沅琪只好壓低音量:「我們是回來收拾東西的,我要搬到駱駝那兒,想先跟心磊說一聲。她睡很久了嗎?」

  大德看看手錶,下午三點了。「心磊昨晚一整晚都沒睡,大概早上九點多才上床,你們等一下收拾的時候動作要輕一些,讓她多睡一會兒。」

  駱濯在他旁邊坐下來。「怎麼睡在沙發上?心磊不讓你進房間嗎?」

  大德搖搖頭,有些無奈:「心磊心情不好,我不想吵她。」

  「你惹她生氣?」沅琪問。

  「我也不知道她會這麼不高興,我只是問她,什麼時候帶我回家見她的父母,我真的不知道她們家的情形是這樣的。」大德懊惱的說。

第9章(2)

  沅琪恍然大悟。

  「難怪心磊會不開心,她一直想忘記那些事情,你卻還讓她想起來。你不要看心磊常常像個小孩子似的,就以為她每天都快快樂樂、沒有煩惱。」沅琪解釋著。

  「我也覺得奇怪,通常父母離婚的孩子會比較早熟,可是心磊都二十五歲了,卻還像個孩子一樣。」大德納悶的說。

  「記得高中的時候,心磊告訴過我,他爸爸總是要她成熟一點、懂事一點,好像只要她夠成熟夠懂事,就一定能接受他爸爸和那位新媽媽的事情,所以心磊一直很排斥長大,她怕自己真如爸爸說的,有一天長大懂事了就不再怪他們了。」

  「那就好像她也背叛了她媽媽?」大德漸漸瞭解了。

  沅琪點點頭。「所以心磊總是像個孩子一樣,喜歡或討厭一個人時,會很輕易的表現出來,就好像她對爸爸和新媽媽從來就沒有好臉色。」

  「很難理解。」駱濯搖搖頭,他不懂這種想法。「這樣不是在自欺欺人嗎?」

  沅琪瞪了他一眼。

  「至少抱持這樣的想法,心磊比較不會痛苦。」大德心疼的說:「可憐的心磊!」

  「心磊一向敢愛敢恨、從不隱藏情緒,但鄭傑背叛她的時候,她卻把痛苦隱藏起來,不在人前表露出來。或許是因為當初她媽媽死時,她爸爸沒有一點難過的表現,這一點讓她覺得:她就算為一個男人痛苦落淚,也絕不讓他或別人知道,反正那個男人不會為她難過。」

  「所以其實心磊是很複雜的?」駱濯越聽越模糊,他一直以為心磊是很單純的。

  「不!」沅琪跟大德同時開口否定駱濯。

  沅琪看了大德一眼,覺得很欣慰,大德果然是瞭解心磊的,心磊總算沒有愛錯人。「在外人眼中,心磊雖然有時候有點喜怒無常,但只要用心其實是可以避免做出讓她不開心的事情的。」

  「心磊的想法其實是最單純的。」大德說,像是在解釋給駱濯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她恨她爸爸和那個女人,這種恨單純卻也強烈,中間沒有任何雜質;當她愛上一個男人時,那種愛也是毫無雜質、單純而強烈的。」

  「沒錯!」沅琪接著說。「心磊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大德,你一定要好好愛她,不要讓她再有機會想起那些事情。」

  「我一定會的。」大德肯定的表示。

  沅琪耳尖的聽到心磊房裡有聲音,她向大家使個眼色,「噓,心磊好像醒了。」

  果然不一會兒心磊從房裡推門出來,她揉著眼睛,跌跌撞撞的坐進大德懷裡,絲毫不在意身邊還有其他人。

  「大德,抱抱!」她說,好像已經完全忘了早上的不愉快。

  大德用手臂完完全全的環抱著心磊。

  「親親!」心磊整個臉湊到大德面前,閉著眼睛要他親親。

  大德輕啄了她的嘴唇一下,可是心磊不滿的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主動親吻他。

  心磊的吻又深又野,大德不由得熱情的回應她;沅琪微笑著轉開眼睛,拉著駱濯進房間去收拾衣服。

  等到他們收好所有的衣物,再回到客廳時,心磊還是整個人黏在大德身上,而大德正輕聲的唱歌給她聽。

  駱濯先把一箱箱的行李搬到樓下,大德想起身幫忙,但心磊緊緊靠著他,不讓他離開。

  「心磊。」沅琪喊她。「我有話要跟你說。」

  大德的歌聲停止了。

  「嗯?」心磊轉頭看著沅琪,臉上有陶醉的笑。

  「我要搬到駱駝那兒住,我阿嬤也住在駱駝家,你有空來看看阿嬤好不好?」

  「好。」心磊還是帶著甜甜的笑容。

  「那租約到年底就不續租了,離年底只剩下一個多月了,你要另外找房子嗎?還是要搬到大德那兒?」

  心磊轉向大德,柔柔的問他:「大德,你願意收留我嗎?」

  大德的答案是一陣深情的吻。

  沅琪不禁失笑,這兩個瘋子!

  駱濯上來時看到這一幕,也不禁搖頭,大歎一聲:「這兩個傢夥真是絕配啊!」

  「不好意思。」沅琪不得不打斷他們兩個的吻。「打擾一下,心磊,接下來這些日子我不在,你自己要小心門戶,記得晚上睡覺前要檢查門窗有沒有鎖。」

  「你放心,在心磊搬到我那兒以前,我會每天待在這兒陪她。」大德向沅琪保證。

  「那就好。那……我們走了,阿嬤一個人在家裡,我們不能再待了,再見。」沅琪先往樓下走。

  駱濯提起最後一箱行李,跟心磊大德道過再見也離開了。

  客廳裡只留下心磊跟大德,繼續他們剛才被打斷的吻。

  沅琪剛陪阿嬤散完步,回到駱濯的住處,一推開大門就聽到許多人的談笑聲。

  沅琪和阿嬤兩人穿過院子進到客廳,所有人都停下交談、看著她們。沅琪尷尬的站在原地,駱濯沒跟她說今天有客人。

  駱濯先扶阿嬤坐下,接著為大家介紹:

  「沅琪,這是我爸媽還有大姊、大姊夫及二姊。我剛剛才跟他們提到你。」

  「駱爸爸、駱媽媽、大姊、大姊夫、二姊,你們好,我是黎沅琪。」沅琪一一的向他們問好,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形下見到駱濯的家人,她顯得有些慌張。

  「爸媽,這位是沅琪的阿嬤。」駱濯為爸媽介紹阿嬤,在沅琪她們還沒回來前,駱濯已經先大概描述過情況了。

  駱媽媽是個豪爽開朗的人,她熱情的上前抱住阿嬤,嘴裡還稱呼阿嬤「親家」,阿嬤雖然不大聽得懂國語,但也感受得出來她的友善;駱爸爸就比較穩重了,他上前跟阿嬤問好,順便把這趟回國的用意告訴沅琪跟阿嬤。

  「這次我們回來,一方面是過四十週年的結婚紀念日,但最主要的是弟弟告訴我們他要結婚了,我們回來給他主持婚禮;當然我們都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女孩可以讓弟弟七年來一個女朋友也不交、堅持要回台灣追求她。」駱爸爸微笑的看著沅琪,眼裡有讚賞。

  「爸爸,你不要再叫我」弟弟「了,我都三十幾歲了!」駱濯半真半假的抗議。

  「你本來就是弟弟!」二姊敲了駱濯一下,「就算活到一百歲,你還是弟弟。」

  駱濯無奈的對沅琪做個鬼臉。

  「親家。」駱媽媽牽著阿嬤的手,一起坐下來。「本來我跟我先生幫弟弟介紹了不少女孩子,希望他能夠早點成家,我們都六十幾歲了,當然是希望他早日安定下來;弟弟卻說非沅琪不娶,還從加拿大跑回台灣。所以啊,親家你可以安心,我們家弟弟一定會很疼沅琪、不會讓她吃苦的。」

  她講了老半天,阿嬤卻是聽得很迷糊,駱濯趕緊過來,用他有限的台語幫忙翻譯。阿嬤瞭解駱媽媽的意思後,很安慰的點點頭,然後把沅琪叫到面前,耳提面命的交代她:「阿琪啊,阿嬤看你未來的公婆都是明理的人,丈夫也會很疼你,這樣阿嬤就放心了。你嫁到人家家裡,就要做一個好媳婦,要聽公婆、丈夫的話,知不知道?」

  「阿嬤,我知道。」

  「親家對結婚的日子有什麼意見嗎?」駱爸爸問。

  沅琪在一旁解釋給阿嬤聽,阿嬤表示她沒有意見,由男方決定就可以了。

  「爸爸,我和沅琪想將婚期訂在你和媽媽結婚的四十週年那天。」駱濯說,這件事他事先跟沅琪商量過了。

  「這樣很好,那婚期就決定在十二月二十日了。」駱爸爸滿意的說,然後他轉向駱濯的大姊:「大姊,你是不是有熟人在飯店工作?看能不能訂到場地。」

  「我現在就打個電話去問問。」

  阿嬤很愧疚的對駱家夫婦表示歉意:「真是對不起,我沒能力給阿琪什麼嫁妝,阿琪的父母又都不在了,不知你們……  」

  還沒等沅琪翻譯,駱濯就先開口了:「阿嬤,我們不要什麼嫁妝啦!阿嬤肯把沅琪嫁給我,就是最好的嫁妝了。」

  駱爸爸也說:「是啊,他們小倆口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就好了,不必要什麼嫁妝。」

  「我們人都在國外,回來也不方便帶什麼太貴重的禮物。」駱媽媽一面說,一面解下脖子上的項煉。「這翡翠項煉是我跟駱爸爸結婚時,他媽媽送給我的,現在就交到你手上了。」

  駱媽媽示意沅琪轉過身,親手把項煉戴到她脖子上,然後抱住她。

  「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爸爸跟媽媽祝福你跟弟弟兩個人婚姻生活快樂。」

  「駱媽媽……」沅琪感動得直掉淚,自從爸爸過世、媽媽離家之後,她就再也沒感受過父母的愛了。

  「傻孩子,怎麼還叫我駱媽媽?」

  「我……」

  駱濯過來摟著沅琪,拿出手帕幫她擦去淚水。「沅琪,該改口了。」駱濯說。

  「媽媽,爸爸。」沅琪小小聲的喊著,畢竟她有十幾年沒用過這兩個名詞了。

  辦完這些事情,駱濯的家人表示要離開了。

  「我們也該走了,弟弟,這是我們住的飯店電話,如果有什麼事情,就打這個電話跟我們聯絡。」二姊拿出一張紙片給駱濯。

  阿嬤坐在椅子上休息,駱濯和沅琪送大家到巷子口,幫忙招了兩輛計程車。

  「對了,弟弟,你找時間約個律師,把這房子還有」以斯帖「的所有人更改為你和沅琪共有。別忘了,這是我們駱家的傳統。好了,再見!」駱媽媽上車前叮嚀駱濯。

  沅琪愣住了,「以斯帖」的老闆是駱濯?她早該想到的,難怪陳經理對她恭敬有加、難怪「老闆」給了她一個大紅包!

  她看著駱濯,駱濯尷尬的避開沅琪的視線。

  「你沒有告訴我,「以斯帖」是你們駱家的。」沅琪說,聽不出是不是有責怪的意思。

  「沅琪,我只是……」

  「我又沒有怪你。」沅琪微笑的對他說。「如果在以前,我或許會不高興你瞞著我、給我一個好工作。」

  「現在呢?」

  「我知道你是因為愛我才這麼做的,對不對?」

  駱濯點點頭,牽起沅琪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而且,你又太驕傲了,如果我告訴你我是老闆,你一定會以為我是因為同情你,才讓你設計「以斯帖」新年度的產品,你不可能會接受這個工作。」

  「你認為自己很瞭解我嗎?」沅琪擡起頭問。

  駱濯低頭親了親沅琪小巧的鼻子,回答她:「我只是很愛你。」

  回到家中,阿嬤正在擦眼淚,駱濯跟沅琪都嚇了一跳。

  「阿嬤,怎麼了?」

  阿嬤擦乾淚水,笑著對他們說:「阿嬤是太高興了,看到阿琪有了好歸宿,阿嬤很高興。阿琪啊,你爸爸知道了一定也會很高興的。」

  「阿嬤。」沅琪抱住阿嬤,忍不住也掉下眼淚。

  駱濯站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什麼,單單沅琪一個人哭他都招架不住了,更何況還有個阿嬤。

  還好沅琪很快就恢復正常了,她對阿嬤說:「阿嬤,你以後就住在這兒好不好?不要回去叔叔家了。」

  「那怎麼行呢?你叔叔是阿嬤的兒子,阿嬤當然要跟他住,再說你嫁人就是別人家的人了,阿嬤怎麼……」

  「阿嬤。」駱濯也加入遊說的行列。「你要是不住在這兒,沅琪萬一懷孕了,誰來照顧她?我們都沒有經驗啊!」

  駱濯這招果然有用,阿嬤一聽意志就動搖了。「這……」

  「對啊,阿嬤,你留下來幫我嘛!」沅琪見阿嬤猶豫不決,連忙再加把勁的對她說。「你看我還不會煮菜呢!阿嬤不是說要教我?」

  「這……好啦好啦,阿嬤就等你學會了再走。」

  沅琪看阿嬤答應了,高興的抱著阿嬤又親又吻。

  「阿琪啊,結婚日子快到了,你要趕緊準備準備。」阿嬤不習慣的拉開沅琪的手,順便提醒她。

  「準備什麼?」

  「看是要租禮服啦、寄請帖啦、還是要去做臉、燙頭髮,很多事情要準備。」

  「阿嬤,這些我都會準備,到時候沅琪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婚禮上出現就可以了。」駱濯笑著說:「對了,說到這個,我做了個東西要跟沅琪求婚用的,現在就當是結婚前的禮物了。」

  沅琪想到了那個駱濯神神秘秘、不讓她看的工作桌上的禮物,她好奇心大發,嚷著要駱濯快拿出來。

  駱濯跟阿嬤道個歉,拉著沅琪往樓上他的房間跑。

  「你先閉上眼睛,不可以偷看喔。」

  沅琪聽話閉著眼睛,她聽到駱濯打開衣櫥的聲音,然後他輕手輕腳的將禮物拿到她面前。「好了,可以打開眼睛了。」

  沅琪張開眼睛,驚喜的看著這個銀製、可樂瓶形狀的禮物,瓶身上還刻有她的人像。「好重!這是什麼?」

  「是個保溫水瓶。瓶子裡面我請師傅處理過了,可以保溫、也可以保冷;既然你以後不喝可樂了,就用這個可樂瓶裝水喝。」

  「謝謝!」沅琪主動摟住駱濯:「你對我好好。」

  「因為想騙你嫁給我,當我的黃臉婆,只好先對你好一點囉!」駱濯故意做出陰險的表情。

  「這麼說我是受騙了?」沅琪裝出一副委屈恐懼的模樣。

  「現在才知道太晚了,誰叫你們巨蟹座的女人都這麼好騙。」駱濯一把抱住沅琪,吻她最怕癢的頸子。

  「「都」?你到底騙過幾個巨蟹座女人啊?」沅琪一邊躲他的吻、一邊問。

  「哪有?我說的巨蟹座女人,指的是被大德騙走的心磊,當然還有被我騙到手的你啊!」

  沅琪擋開駱濯的吻,看著他真誠的說:「駱駝,真的很謝謝你為我和阿嬤做的一切。」

  「我愛你!」

  「我也愛你。」沅琪踮起腳尖,在駱濯耳邊輕聲的說。

  駱濯趁機摟住沅琪的腰,順勢吻住她;沅琪也不再羞怯,她的回應讓駱濯全身發熱,想更進一步愛她。

  「駱駝,不可以,阿嬤還在樓下。」沅琪阻止駱濯的行動。

  駱濯依依不捨的放開她,手指輕輕畫過她的唇,他的眼裡有火苗、他的聲音瘖啞:「我好想早日愛你,沅琪。」

  沅琪忍不住又紅了臉,她低下頭不敢正視駱濯。雖然就要跟駱濯結婚了,但是事實上他們簡直可以說還沒有真正戀愛過,對駱濯一些親熱的舉動,沅琪還不太能適應。

  駱濯拉過沅琪,在她額頭上輕吻一下,然後勉強的說:「我們去找阿嬤吧!」

尾聲

  婚禮已經過了九個多月了,但沅琪每次一想起來都還覺得像在做夢。那場婚禮美得像是童話,就跟她從小嚮往的情形一樣。

  每天駱濯和沅琪都會陪阿嬤在巷子裡散散步,後來阿嬤認識了一些附近的朋友,常常一群老年人約著早上去運動、跳土風舞。阿嬤的身體越來越健朗了,現在她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走完一圈大安森林公園,反倒是沅琪會跟不上阿嬤的腳步呢!

  阿嬤剛剛又跟她的「老」朋友約好了,要去參加晚上的一個土風舞表演,臨出門前還對沅琪千交代萬叮嚀:

  「阿琪啊,電鍋裡的雞湯一定要喝喔,阿嬤可是挑了一隻最好的土雞,還燉了好幾個小時才燉好的。」

  「阿嬤!天氣這麼熱,還要人家喝熱騰騰的雞湯,怎麼喝得下嘛!」沅琪皺著眉頭,委屈的說。

  「沅琪,阿嬤是為你好……」駱濯也幫忙勸說。

  「你還說!都是你害的,害我這種熱天氣還得喝雞湯!」沅琪瞪了駱濯一眼。

  「好了好了,我要來不及了,阿琪,不要忘記喝雞湯。」阿嬤穿好鞋子,匆匆忙忙的往門外走。

  「都是你啦!」沅琪不高興的捶著駱濯,她最近情緒不穩定,常會發發小脾氣。

  「我……」

  叮咚!叮咚!

  突然而來的門鈴聲解救了駱濯。「我去開門。」

  來的是大德跟心磊。

  沅琪一看到心磊,就開始向她哭訴自己的委屈。

  「心磊,你看我啦!變得好醜又好肥!而且阿嬤還要我在這種天氣喝雞湯!都是駱駝害我的啦!」

  心磊看了駱濯一眼,他正無辜又無奈的看著沅琪。心磊坐在沅琪旁邊,笑著對她說:「你哪有變醜變肥?才一個多月根本還沒變胖!再說,屋子裡有冷氣,喝點雞湯對你跟寶寶都好。」

  「早知道就不要懷孕了!什麼事都不能做,一天到晚不是要我躺在床上,就是叫我坐在沙發上,好煩!」沅琪不甘的看著駱濯。

  「沅沅,你以前不是一直希望生個巨蟹寶寶嗎?我幫你算過了,你現在懷孕一個多月,很有可能會在明年六月或七月生下小寶寶喔!」心磊用另一個方法轉移沅琪不滿的情緒。

  「這麼說,我可能會生一個小巨蟹囉?」沅琪果然喜形於色,馬上就把不愉快拋在一旁了。

  心磊點點頭:「對啊!到時候我要當寶寶的乾媽喔!」

  「那有什麼問題。」駱濯搶先回答。

  「對了,心磊,你跟大德真的不打算結婚?」

  心磊笑得好甜蜜,她推推大德,示意他說。

  「我們今天來,就是來通知你們,我跟心磊要結婚了。」

  「真的?」沅琪高興得從沙發上猛然站起來,駱濯緊張兮兮的連忙扶著她。

  心磊深情的看了一眼大德,然後對他們說:

  「我們要參加下星期的集團結婚,歡迎你們來觀禮。」

  「心磊,我真的好替你高興!」沅琪擁抱心磊,欣喜的落下眼淚。

  心磊稍稍推開沅琪,靦靦的說:「我跟大德早該結婚了,是我自己太在意過去爸媽的事,怕同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才讓他等了這麼久;還好他很有耐心,對我又這麼好,讓我可以放心嫁給他。」

  心磊說話的時候,大德始終微笑的看著她。

  「其實,讓我下定決心跟大德結婚的人,是鄭傑。」

  「什麼?」鄭傑?那個大爛人!沅琪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錯,是鄭傑讓我認清了,大德才是值得我一輩子相守的男人。」沅琪看著大德,嘴角帶著笑容。

  「為什麼?鄭傑對你做了什麼事?」沅琪不解的問。

  「前幾天晚上,我在東區一家百貨公司閒逛,剛好遇到鄭傑跟他女朋友,那個女孩看起來不到二十歲,卻挺著個大肚子,看起來至少五、六個月了;那個女孩跟店員討論事情,鄭傑則很不耐煩的站在一旁。我過去跟他們打招呼,鄭傑尷尬的告訴我,他們要結婚了,來買一些東西;我雖然有點不敢置信,但還是很真心的跟他們兩人恭喜。」

  「所以你看了也想結婚了?」沅琪皺著眉頭問。

  「不是啦!」心磊翻個白眼。「誰看到那種情形還會想結婚?」

  「要不然……」

  「你聽我說嘛!」心磊說。「後來她女朋友去洗手間,我對鄭傑說:她懷孕了、行動不方便,你怎麼不陪她進去?你猜鄭傑怎麼說?」

  「怎麼說?」沅琪跟駱濯都猜不出來。

  「他撇著嘴說,是她自己不吃避孕藥,懷孕了能怪誰?而且他還說,是那個女孩的家人逼他娶她,不然他才不要她。」

  駱濯和沅琪都瞪大了眼,怎麼會有這種人渣?

  「真是男人中的敗類!」駱濯鄙視的說。

  「我聽了也嚇一跳,沒想到更讓我吃驚的還在後面。鄭傑突然拉著我的手,含情脈脈的望著我,沅琪,你知道的,他最會用那種很溫柔、很深情的眼神看人了。」

  「沒錯,他就只會做這種事!」沅琪忿忿不平的說。

  「他就那樣看著我,對我說……」心磊學鄭傑那一天的口氣跟模樣。

  「心磊,為什麼一個男人只能有一個老婆?」

  「惡!」沅琪誇張的大惡。「這是什麼話?真低級!」

  「奇怪的是,我聽他這樣說,腦子裡倒想起了大德。」心磊轉向大德,柔情的說:「大德總是對我這麼溫柔、這麼體貼、這麼好。」

  「所以你就想結婚了?」沅琪又問。

  「鄭傑還不停的跟我抱怨他的女朋友,不停的說他有多想我、多愛我,可是我卻聽不下去了,只是一直想趕快見到大德,想讓大德抱在懷裡;我不理會鄭傑,馬上離開百貨公司,攔了輛計程車到大德工作的電台,那時候快要十點了,大德正準備要開始工作。」

  「我看到心磊時,也嚇了一跳,尤其是她一見到我就抱住我,說要跟我結婚。」大德情不自禁的微笑。

  「所以你們真的決定結婚了?」駱濯問。

  大德和心磊同時點頭。

  「大德,你一定會一輩子都對心磊很好吧?」沅琪看著大德,嚴肅的問。

  「我發誓,這輩子心磊是我唯一的愛人。」大德將心磊拉進懷裡,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

  「心磊值得你用全部的心去愛她。」沅琪對大德說。

  「對!」駱濯走到沅琪身邊,懷抱著她。「就好像沅琪值得我全心全意去愛一樣。」

  「希望……」心磊靠在大德胸前,幸福的低語:「世間所有深情的巨蟹女子,都能找到一個同樣深愛她們的情人。」

  沒錯!大德和駱濯心中同時有了這樣的想法。

  愛上並擁有一個巨蟹情人,是多麼美妙又幸福的事!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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