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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嗎?
年少輕狂時,就在人生路途上跌了這麼一大跤,
他應該是恨她的吧?
可是,跌跤的,不只是他吧,她傷得可不比他輕啊……
說到底,她也是個受害者呢!大好青春,從此小鳥一去不回來,
再回頭,她已是個人妻了……
嗚嗚……她找誰哭去?
想當初她只是想……想……想為她的暗戀做一個美麗的告別而已,
誰料得到——
唉!一個失控,從此改變了兩個人的未來。
以為當驪歌高高唱起時,再也不可能有所牽繫的兩個人,
居然從此被那個「失控」給緊纏到密不透風了!
他倒好,雖已身為人夫,可瞧瞧他身邊飛來飛去鶯鶯燕燕……
太可惡了!完全無視她這位正宮的存在,竟然——
看來,她不拿出點絕活是不行的了!
姊妹都知道,只要她想要的,誰有辦法阻止得了她呢?
所以,等著接招吧——她的男人!
楔子
「恆誠高中」的畢業舞會向來是在大學聯考放榜後舉辦的。
不管成績是好是壞,能升上理想大學或者奔向補習班繼續高四的奮鬥人生,總之,是得在這個共處了三年的地方,劃下拜拜的句點了。
所以,恆誠高中的畢業舞會一向會玩得很放肆──在那些師長一個個在台上致辭完,被學生們拍手送走之後。
舞會從晚上七點開始,在師長們站在台上揮著眼淚、聲情並茂講著令人大起雞皮疙瘩的感言與鼓勵時,台下的學生們一個個相準時機圍在堆滿食物的長桌邊,趕緊挑選自己喜歡的食物,趁這兩個小時裡把肚子填飽,好在師長們都退場之後累積足夠用來狂歡的體力。
真正屬於學生的狂歡晚會通常是從晚上九點開始。師長走了,食物台上被取用一空的食盤撤下了,換上了數種口味的雞尾酒,以及號稱喝不醉人的啤酒。
這是從高中生走向大學生的分界點,更是從未成年走向成年的宣告。所以有低酒精度數的甜酒,也有香煙……當然,這是不被允許的,但師長都走了,還有誰會多說些什麼?這是個狂歡夜,一直都是如此。因為從來沒有發生過太大的問題──至少不是學校解決不了的問題或足以上報紙的醜聞,所以師長們縱使是心知肚明的,也不會加以干涉,相信在學生會的控制下,這些狂歡的學生們,會把持好那個界線。
不是說真的從來沒有出過問題,只能說那些都屬於學生們之間共同的秘密,在還能承受的範圍內,沒有人會跑到師長面前揭發,造成往後學弟妹們福利的縮水、權益的損失。
會發生的那些問題,從喝點小酒、抽點小煙,小小的體會著何謂成年人的特權;更大膽一點的,會在午夜十二點倒數計時的時候,跑去找他們心儀的對象告白;生猛點的,更是毫不猶豫地拋出熱吻,獻出自己的初吻,也搶奪心上人的初吻……
時代在變,尺度也不斷地在放寬。當熱吻再也無法讓人覺得禁忌與刺激之後,人們的渴望,將會在頭昏腦熱失智的情況下,張狂得沒有邊際……
熱……
很熱……
她以為午夜搶吻的那個行為將是她今晚……喔,不,甚至是她這一生做過最瘋狂的事了!真的,她十八年來最瘋狂的渴望也就僅止於此──在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天,吻上那個讓她偷偷暗戀了兩年的白馬王子的唇。
就當作是這場暗戀最美麗的告別,對未成年身份的告別,對高中種種一切的告別。
反正,這輩子她很可能將不會再見到他了……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瘋狂些呢?
她想記住一些有關於他的、美好一些的記憶。也希望,他的人生記憶裡,有她小小的一個影像留存。
某一年,某一天,某個告別青澀年代的舞會,有個不記得姓名的女孩在午夜十二點吻了他……
真浪漫,不是嗎?
她只想要他一個吻!
但他要的顯然不止……
好熱……
她覺得熱得像在火裡燒……
他的嘴黏著她的嘴,她的身體嵌合在他過於灼熱的摟抱中,以致於鼻腔裡滿滿的都是他的味道。
她的手有點無所適從,由原本乖巧而帶著點推拒地抵著他的胸膛,到不知何時改為架在他肩上,交握在他頸後──仍然是無措地放置,但迷迷糊糊地帶著點縱容,她正在向他敞開……
為什麼會迷迷糊糊的呢?
啊,大概是,因為他的舌頭正在糾絆著她的舌頭吧。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的嘴裡會伸進別人的舌頭……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他的嘴裡有淡淡的煙味,也有酒味。有點苦,有點澀,有點甜……
男人的嘴巴裡竟然是這樣的味道嗎?
她也沒想過會吃到別人的口水,甚至沒有機會趕緊跑去漱口……呃,當然,現在這個情況下,居然腦裡會閃過這樣的念頭,她覺得似乎不恰當,有點想笑,但繃緊得幾乎化為石塊的身子讓她笑不出來,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有怎樣「正確」的反應。
她覺得熱得快燒成灰……
她想跑到冷氣機前面脫掉衣服,讓最冷的空氣幫她降溫……
他的雙手像鐵條似的摟著她,像是想將她揉進他體內,也像是防止她下一秒可能出現的拒絕。
就算如此,卻還能在這樣的緊迫摟人的力道裡,不安分地開始滑動起來……
先是她的背脊,他順著她背脊的那條凹下去的線條上上下下地滑動,引來她不由自主地一陣戰慄;他像是發現了她身子的細微變化,終於稍稍收回了他舌在她嘴裡狂放的攪動,退開……退得不太遠,不到寸許,像是隨時又要進攻。
她原本迷迷濛濛半合的雙眼隨著他的動作而睜大,像在努力清醒,也像在疑惑地發問。她來不及發問,注意力就被兩唇分開時帶出成絲狀的透明液體而怔住……
連接在他的唇與她的唇之間的這東西……這是……口水?算……誰的?
應該覺得髒的,不知道口袋裡的面紙還在不在,應該擦一擦的……又不是小貝比了,還流口水……
還沒釐清好思緒,也沒來得及掏口袋找面紙,他低笑一聲,又狂猛地吻住了她,像是急切地要找回剛才的狀態──兩人好不容易從生澀、陌生、緊張變成了現在這樣的「熟悉」,而且,味道不錯,他有點昏眩地想要再嘗嘗……
所以,他嘗了。
並且開始撫摸。
他想,還不賴。
當他發現自己的雙手能夠使她戰慄得發抖時,滿滿的成就感令他想要更多。他覺得自己像在彈奏樂器,隨著他的手不斷探索彈奏,她就會發出不同的呻吟、不一樣的顫抖。
時,衣物的阻隔就成了無法忍受的厭惡,他沒有什麼經驗,但對於慾望,男人有天生的本能。當然,曾經與一群狐朋狗友聚在一起看過的那些日本出產的床上動作片也功不可沒,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
他的雙手將她的襯衫下擺從裙子裡拉出來,當他熱得發麻的手貼上那片仍處於清涼無汗狀態、如凝脂滑膩的嬌嫩肌膚時,忍不住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滿足而沙啞的輕吟。
他以為自己能夠適可而止。當他的雙手著火似的肆意在她毫無阻礙的雪背上滑動時,他想,他夠了,必須夠了。
可是,下一個念頭卻是想要更多──當他一隻手不意滑向她的身前,探到了一小角蕾絲的衣料時,頓了頓……但在大腦還沒下指令時,就又迅速一掌覆上。手心敏銳的感應神經讓他知道,掌下山峰般的隆起,一半是蕾絲布料,另一半是不可思議的軟嫩……不算特別高聳──至少相較於他看過的那些AV女優那種簡直像足球大的豪ru而言。
但,很棒。正好足以讓他一掌蓋住,像是特地為他打造的,最完美的尺寸。
「啊!」她在他唇裡發出一聲驚呼。
在她驚呼之後,他的一掌已經越過蕾絲胸罩的阻礙,完全將她一邊的高聳給包覆,貼合得就像是為她量身打造的內衣似的,無一絲空隙。
她似乎想要掙紮,但他不讓,一隻手堅持地蓋住;而當他的手無法滿足於僅僅是蓋住時,更得寸進尺的掠奪,於是展開。
他細撚慢攏,或捏或揉,讓掌下的柔軟化為各種可能揉捏出的形狀,愛不釋手……
隨著她的驚呼與喘息在他耳邊不斷交替,他覺得自己終於變成了再也無法理智思考的野獸。
他只想侵略,只想獲取,只想撕開一切阻礙。他更想聽到她愈來愈大聲的呻吟像高舉的白旗不斷在他的侵犯裡臣服!
他沒打算進行到這樣失控的!
雖然是她先敲起戰鼓的,他只是接招。
雖然她的主動變成了由他主動。
雖然原本他只是無可無不可地接受著一個女同學的示愛。
他只是接受。想著反正是穿著這一身高中制服的最後一天了,大家都在失控,都想要得到些什麼,也想失去些什麼。然後轉身,明日就是步向成人的新一頁開始,把所有的青澀都隨著這一場放縱的舞會拋在歲月裡……
只是這樣罷了。他和她,沒那麼熟,又不同班,雖然兩人的名字常常在公佈成績的紅榜上相見。他總是第一名,而她在中下遊徘徊。能上紅榜的人,當然都會考上還不錯的大學。不過他即將要去上的學校,不在台灣,而在美國,是世界知名的名校,所以這一陣子真是大出風頭,原本就很出名的風雲人物,又更出名了,被瘋狂崇拜得像是一個神話。
身為神話的人,大約也習慣被膜拜了。而愛慕這種東西,更是從小到大就跟隨著他的東西。他心中自然有些沾沾自喜,但愛惜羽毛的他,卻不輕易與任何人傳出情事;比起跟那些女孩糾纏不清,他其實比較喜歡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被仰望。十八年來都如此。
而今晚,他知道他的午夜吻不會被放過,他很寬容地想著,就一個吻,也好。
不管是誰,只要不太醜的,就當是個小小的紀念了。
多年來的「潔身自愛」,終於在十八歲這年顯現出他的後遺症──他非常尷尬地發現,他居然是一群狐朋狗友裡唯一的處男……連初吻都沒有過。被偷吻的不算!
在酒精與煙,以及死黨揶揄的笑弄下,一整晚都讓他心中憋著一股難平的氣,而過量的酒精更讓他向來理智的腦袋化為足夠的昏昧,讓他的打算完全失控。原本只是打算有個吻,但現在,他將吻加深,學著日本動作片裡的舌吻。
他們現在在學校保健室裡,就著一盞小夜燈,偷偷摸摸地進行一項又一項的、不在預期中的,人生初體驗……
吻了,不夠;摸了,還是不夠;將她的衣服一件件略顯粗暴地扯掉,將她推倒在單人床上恣意摸索著橫陳玉體,依然不夠!
不夠不夠不夠!
他要的更多!
她的唇形很美,唇色很誘人,他想要一直品嚐;她的舌頭很笨拙,很嬌怯,當他探舌進去追逐時,她總是無措地躲,於是他不停地追逗……
他需要進攻,更多的進攻!他的身體熱成了自燃的火,有一種急切在他身體深處升起,讓他想要狠狠地去做些什麼。
他的腦袋無法思考,但他的身體忠實於天生的渴望行動了!
他覺得他像在跑一場馬拉松,一切的千辛萬苦就是為了奪取最後那屬於他的勝利果實。
他幾乎用了一輩子的時間在她身體上彈奏愛撫,因為貪戀著她身子的反應,那讓他有著無與倫比的雄性滿足。而對於生平第一次的女體探索,他像做學問般的嚴謹仔細,他手觸摸過的地方,他的唇再去複習,一遍又一遍地……
他在蓄積他的渴望,無止境似的愛撫,就是為了得到更巨大的滿足。當他汗如雨下、當他覺得自己即將爆炸,再也承受不了更多時,冷不防拉開她一雙始終羞怯緊攏的腿,覆身而上!
「啊!」她大叫一聲,是驚嚇,不是痛叫。
他以為一切很容易。
但並不是。
太暗的視線讓他的硬挺抵在門外,不得其門而入……他得找找……
「啊!」當他修長的手指撫上她最隱密的地方,她的叫聲充滿恐慌。
「不要怕……也……別叫……」他努力從粗喘裡擠出聲音。
他覺得她不該這麼叫,她的嘴,此刻最好只有呻吟,而不要有任何實際的字句發出,他想,不管她想說什麼,他都不會喜歡聽到。
不管是「不要」,還是「你在幹嘛」,或者更慘的是「你不會不知道怎麼做吧」,他都拒絕聽到。所以,她的小嘴還是用來發出甜美的喘息就好。
他一直是個學習能力很強的優等生,所以他一向上手快。當他確定了路線後,立即吻住她的唇,然後,長驅直入!
她的身體瞬間僵硬如石,而他開始戰慄,從尾椎一路爬升而上的戰慄,夾帶著無與倫比的滿足感如海嘯般淹沒了他全身上下、四肢百骸!
他覺得他進入了天堂,覺得美好得不可思議,而為了獲得更多,他要大步前進,於是他開始橫衝直撞,像在跟某種事物賽跑,但太美好的感覺令他無法駕馭,也不知如何駕馭,他想永遠留在這樣天堂的境界,卻又不知該如何去做,只能急迫地動著。
然後,一股無法控制的劇烈顫抖驀然襲來,他喘息得像要死去,拚命想留住什麼,所以緊抱著身下雪白玉體,做著徒勞的努力。
像是花了一輩子時間在醞釀期待,而甜美的獲得,也就那麼一下子,就結束了。
時間彷彿靜止。
雖然兩人沒有說話,都忙著喘,也沒有半點力氣動彈。但正在散熱的腦袋還是可以運轉一下的──
結束了……她暗暗鬆了口氣,幸好沒痛太久。
結束了……這是正常的過程嗎?他忍不住想著。
外頭的黑夜沒有變成白天;牆上的掛鐘,指針也沒有從午夜十二點半變成中午十二點半。
所以說,A片或是言情小說都是誇張騙人的了!他和她心中各自默默地想。
第1章(1)
「今天辛苦了,謝謝你們,再見。」
「別這麼說,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那麼,潘太太,我們走了,再見。」站在門外的兩名中年婦女很是客氣地躬身道別。
「再見。」再說了一次再見之卮,她將大門關上。
童瑤,二十八歲,一個婚史已有十年的家庭主婦。
「唉!」關上門,懶洋洋地轉身看看被打掃得亮晶晶的屋子,臉上有著說不出的疲憊,好像剛才花三小時打掃的人是她似的。
歎息完,拖著腳步幔看看地走過客廳,往主臥房走去一目標是更衣室。那邊有剛剛進洗回來的衣服,得好好歸類整理一下呢。
這是一同很有現代設計感的公寓,屋齡才五年,室內實際坪數有五十坪,於家四日人來住非常的綽綽有餘。更別說它座落於首都市中心的新興地段,說是寸土寸金也不為過,有人奮鬥了一輩子也沒辦法在這裡買一同廁所大小的房子,而她卻能居住在此,可見是個命好運氣也好的女人。
所以說她是過著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貴婦生活也不為過。表面上,她的日子確實寬裕又清鬧。她不缺錢花,不缺大把時間打發,住在市中心的高級地段,這屋子勉勉強強說是豪宅也是可以。要不是她與丈夫都不喜歡家中有外人,甚至也可以請全天候的台傭在家裡幫傭,打理一切的家事,而不用每星期讓家務公司派人來大掃除一次。
結婚十年,有兩個男孩子,一個七歲,一個四歲。丈夫打定主意不再要孩子,於是雙方協議了都去結紮,一勞承逸。
跟職業為律師的人結婚就是這樣,他們對於權益攸關的部分,斤斤計較到不可思議的龜毛地步。
他們從來不夢幻,不信口頭上的山盟海誓,不信傳說中的天長地久。積極的行動,自紙黑宇的證明,才是最有力的保障。
也就是說,就算他們不會白頭到老,分開了,各自有第二春了,也不會有別的孩子來侵犯到現在這兩個孩子的權益。當然,更可以說,就算他們沒有離婚,偷偷地自軌了,也不怕留下太糟糕的後遺症一當然,性病這東西也是很嚇人的,但比起鬧出人命來說,還是婚外生子這事兒更令人無法接受一點。
她的丈夫是個周到的男人。當然,他不是一出生就這樣周到,隨著年齡的成長和閱歷的豐富,他堅毅不拔地朝著周到細緻的路上強行而去,務求人生無死角。與其說他是個有著完美主義的人,還不如說他是個龜毛到極至的男人。
對任何人而言,她的丈夫,正如他想獲得的評價那樣,是個完美優雅而成功的男人。他從小就優秀,又田為長得端正俊逸,一直都是女孩子想像中白馬王子應該長成的樣子,再加上有點自戀使然,一直不覺得什麼女孩子可以跟他比肩而立,所以不輕易跟女孩子糾纏,於是被傳成是個潔身自好、尊重女士的紳士。
瞧,一個有著聰明腦袋、漂亮面孔,再加上願意努力刻苦上進的男人,他的人生怎能不一帆風順爬得比別人還高,站得比別人還高,幾乎是理所當然的了。
太出色的男人,會使得站在他身邊的女人黯然失色。
不幸的,她正是他身邊那個失色的角色。同時,也是他人生中最不完美的一筆,至今令他耿耿於懷,恐日,也將會耿耿於懷直到他壽終正寢的那一天。這是他人生中最不可原諒的錯誤。
這樣的一個錯誤,便輕易葬送掉了他的愛情與婚姻。
於是那些關於青春年華里應該體會到的激情與甜蜜,都成了他人生中來不及憧憬就失落掉的奢侈事物。
她想,他應該是有點恨著她的吧。
他一直是個合格的丈夫,甚至在別人眼中再完美不過,簡直是女人夢寐以求渴望嫁的男人。
有前途、能力強、長相佳,又工作體面,再加上還算優渥的家世,比起嫁進規矩多到壓死人的豪門,還不如嫁這種優質男人,生活多麼無憂啊!
雖然對她談不上多麼有情意,但至少他是認命於自己已婚身份的,只要人生沒有太大意外的話,他不會主動去做出破壞這場婚姻的事一即使這婚姻讓他味同嚼蠟。
大概婚姻的本質就是如此吧?別說他們這樣的老夫老妻了,就算是那些在婚前爰得死去活來,然後以婚姻為證的男女,激情個三兩年,又還能剩下多少夢幻和力氣去維持婚姻裡驚喜。
童瑤才二十八歲,不曾出社會工作過,是個家庭主婦,更可說是個奼女。她活得有點封閉,心態已然蒼老,覺得自己像個八十二歲的阿婆,不然怎麼已經如此習慣於歎氣?
在她少數幾次盛裝陪丈夫出席宴會的場合,她被介紹為潘太太,然後一臉欣然地接收各方女性同胞妒忌的眼刀,每一聲「潘太太」都叫得酸熘熘。其實更切實的稱呼應該是「潘雅湛的管家了」一這是她目前對自己的認知與結論。
當然,如果他們不是還固定每個月有幾天做做床上運動的話,她差不多就真的要以為自己成了管家了。
激情是隨著婚姻的年份在遞減的,不管這個男人有多麼年輕、多麼精力旺盛。
乏味……這是她目前對床上運動的評語,相信也是他的感想。
一邊呆呆想著雜七雜八的事,一邊整理衣物,動作雖然慢得像蝸牛,但終究還是收擡完畢了。一天二十四小時,她總是有太寬裕的時間去耗著,卻沒有太多的事可做,於是整個人也愈來愈懶了。
她站在更衣室的全身鏡前看著自己,一張清水無脂粉屬於居家奼女的臉,還算有幾分麗色,卻因疏於妝扮而平澹無奇。幸好膚質一向不錯,也捨得拿潘雅湛賺來的鈔票去美容院揮霍,從頭到腳地保養著,總算還不致於落了個人老珠黃的憔悴模樣。
她當然知道自己打扮起來是很人模人樣的,就是因為帶得出去,所以但凡有必要攜伴的場合,潘雅湛才會願意帶她同去。但她同時得承認,自己這樣的姿色,比起潘雅湛的「天生麗質」,還是敗了。不說容貌了,光是他身上散發的那種神采奕奕、氣宇軒昂的氣質,就是她遠遠不及的了。
他旺盛得像日正當中的太陽,而她並不是月亮,甚至不是星子,頂多是黑夜裡的烏雲吧那樣頹唐暗澹得教人無言以對。
「這樣下去可以嗎?」她問著鏡中的自己。
然後有點自嘲地笑了笑,不明白怎麼又在犯傻了。
若說,是她斷送了他愛情的各種可能,失去了挑選人生裡與他比肩的女子的機會,她不也一樣嗎?她的愛情,也在十八歲那年失去一切的可能性啊。
「也許,是太閒了吧」她伸自手指,描繪著鏡子裡那張沒有神采的臉,絞盡腦汁地想讓大腦說自一些有深度些的話,或者讓表情擺自一點足以代表有「深沈」的樣子努力了好久……大概有三分鐘吧。
然後「唉!」又是一聲舉白旗似的歎息。
轉身,懶洋洋地走自更衣室。她想,去午睡一下好了。
今天可以睡到自然醒,不用設定鬧鐘,因為不會有人回來吃晚餐,所以她睡到餓醒過來的話,可以直接把剩菜加熱來吃。
沒什麼事要做,今天可以不用自門了,耶!
拉開被單,將自己拋進被寓裡。睡吧。
剛從會議室走出來,潘雅湛還沒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就在茶水間的門ロ遭遇到一張笑得很春風滿面的臉,並被那張臉阻擋住去路。
「嗨,雅湛,我回國了,星期六晚上來參加我的接風宴吧!」
「也不過跑到新加城出差三天,接什麼風』」潘雅湛將手上的資料台上,隨手交給身後的助理,助理朝兩人微微躬了下身,很陡地從那個擋路男的身側越過去,先行回辦公室做事去了。
「嘿,就算三天也是出國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們九個天沒見了,老同學一場,你居然沒有像我想你一樣的想我』真是太沒良心了。虧得我人在異鄉,沒事還對你牽牽唸唸。」李正棋裝模作樣地說道,還一手撐著門框一手撫心,像是被傷害得很嬌弱無力的樣子。
「不敢當。」潘雅湛由著好友作戲,雙手閒適地插在西裝褲口袋裡。
隨口問道:「那晚請了誰?」
「就朱明理、朱婷琳、櫥恩慶這些大學損友,你是熟的,難得這陣子大家都在台灣,還有,剛好朱婷琳二十八歲大壽是在下星期一,週六那天就一同慶祝了,所以她會帶幾個女性好友一同過來玩。地點就在我外公家的私人招待所,不怕被跟拍,或被吵鬧到什麼的。」
聽到朱婷琳這個名字,潘雅湛眉頭微乎其微地皺了一下。但也沒說些什麼,轉身走進茶水間,給自已拿了瓶礦泉水。
倒是李正棋揚著眉,直接道:「嘿,人家又有新男朋友了,也一向有分寸,不用對她那一些戒備。我看她是真的對你死心啦。婷琳這個人,除了對你實在太執著之外,實在是個不錯的朋友,你也是明自的。」
「我當然明自,不然不會還把她當朋友。」如果她可以不常常用那雙狂野的大眼對他性騷擾就更好了。這女人總是無時不刻想要勾引他,也直言無諱,公開聲明今生以挑戰他的第一次出軌為奮鬥目標……很煩人,但還不致於需要為此斷交。在商場上,多一個朋友總是多一條路,不用多知心,表面的友好即可,在底限可以容忍的範圍內,絕不輕易與人交惡。潘雅湛不否認對朱婷琳沒有太多好戲,但不說朱明理是他好友之一,光是朱婷琳高超的公關手段,以及她的背景人脈,都讓潘雅湛不會輕易跟她撕破臉。
「我猜婷琳會找來的姐妹淘大概都是她最近努力去認識的豪門千金們,所以我又叫楊恩慶把他們醫院的一些年輕早身漢給叫來,我也約了幾個菁英型的才俊參加我的接風宴,這樣熱熱鬧鬧的一二十個人玩在一起,就當給這些孤男寡女一個相親的機會了。人家豪門千金也愁嫁啊。」說了——大串後,以——句充滿悲天憫人的字句落款。
潘雅湛只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問這:「你要回樓上去,還是到我那坐坐?」
「當然是到你那兒,我表哥領著一票人出去開會了,我留守,又剛回來,沒什麼事得立即做,當然要把握時間摸魚。」一臂擱上好友的肩,兩人朝潘雅湛的辦公室方向走去。
「對了,晚上去打網球吧,我好久沒運動了。」
「沒問題。」
「既然沒問題,那等會是不是該打個電話給嫂子說你不回家吃晚飯?」李正棋見走道上四下無人,問道。
「我本來今晚就不回去吃飯。如果沒去打球,我也會留在公司研宄一些檔桉。」
「研究什麼檔桉?你頭兒有那麼器重你嗎?」李正棋不屑地冷哼。光聽著他打從鼻腔裡發出的嗤聲,就知道他對潘雅湛的頂頭上司是什麼評價了。
「滿器重的,他老人家有旨:若是太閒的話,不妨把「世大集團」法務組從創立之初至今的所有相關契約文件都重新整理歸檔一遍。」潘雅湛臉色如常,沒一點被打壓欺弄的不忿之情。
「你就乖乖地干啦?法務組正式成立四十多年,尤其在電腦還沒有普及的前二十年,資料根本亂七八糟得不像話,就算是那個部門的首批元老也沒有能力將所有檔桉都釐清個頭緒!那傢夥是在整你,這種沒道理的指令,你可以不理他,或者去自訴。」李正棋說完後,想了想,好奇地看著好友:「你不是那種容許別人欺壓的人啊,說吧,你是怎麼想的?」
第1章(2)
「反正閒看也是閒著,有什麼關係呢?」潘雅湛笑笑。
「好吧,這表示你是心中有某些打算的,所以才願意去聽從那傢夥的無理安排。不過,話說回來,有必要因為這些不重要的事犧牲掉你的家庭生活?我聽說你現在幾乎只有週末週日才在家吃晚餐。真的是這樣嗎?」
「你又是聽誰說的了?」潘雅湛給了好友一杖白眼,不明自這個天天喊著被他總經理表哥給壓搾得快要過勞死的人,怎麼還有力氣去打聽別人的八卦。到底哪來的閒時間啊?
「雅湛,你覺得你這樣的婚姻生活正常嗎?」李正棋難得正色地問看。
潘雅湛想了想,道:
「相較於其它更光怪陸離的婚姻,我想,我還算正常吧。」
「跟誰比啊?兄弟。」李正棋翻白眼。
「其實婚姻真的也就這麼一回辜,等你結婚了就知道。」
「別一副老生常談的死樣子好嗎?」收回擱在好友肩上的手,李正棋正了正衣冠。
兩人已經走進法務組的辦公室,兩人都一副風度翩翩的白馬王子狀,對所有朝他們行注目禮的男男女女給予無差別的如沐春風微笑,一路收得好感無數,漫聲回應出聲跟他們打招呼的人,裝作正在忙著討論公事狀,直到走進潘雅湛的私人辦公室,關上了門,才又原形畢露一潘雅湛神色疏澹,李正棋憂國憂民。
然後繼續剛才的話題一「雖然你號稱結婚十年,但是你跟你夫人的相處時間加起來甚至不到五年。就算你大學時期她到美國陪讀,可是你住在我宿舍的時間比在家裡多,光依此類推,就可以知道更多時候你們是不會有太多時間相處的。我真是好奇,你們雙方真的滿意這樣的生活嗎'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也慘了吧。」
潘雅湛好奇地看他:「你是婚前恐懼症又犯了,還是更年期到了?幹嘛對我的婚姻品質念念不忘?如果是婚前恐懼症的話,那我可以告訴你,每一對夫妻的相處方式都是不同的一」
「跟我沒關係,我只是擔心你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不是你外遇,就是你夫人出牆。你從來不擔心嗎』」
潘雅湛很無奈地歎口氣。「真遇到了,就依法解決吧。擔心有什麼用。」
「有句話我想問你很久了。李正棋小心地說道「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換老婆?」
潘雅湛直直地望著李正棋,一時沒有反應。
「你的情況我是知道的,你不算戀愛過。在還沒設想出自己喜歡什麼類型的女人時,你就結婚了,所以我從來不知道你會給自己挑什麼樣的女人來站在你身邊你瞧,你一直朝你規畫好的目標前進,上你想讀的學校,讀你感興趣的科系,做你想要的工作,交你覺得值得交的朋友,計畫著以後自己成立律師事務所我甚至懷疑你連百年之後要葬茌哪塊風水寶地都打算好了。你人生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上,事事照著走,偏偏感情上是如此的」一時想不起適當的形容詞,只好聳肩,一副「你知道的」的表情。然後接著道:「你不喜歡她,我不意外,但如果你打算一生就這樣下去,我就覺得這很不像你的風格。」
「身為你的朋友,我當然是對你的夫人有意見。畢竟我們都不熟悉她,不是嗎?僅有的那幾次宴會場合相見,也都沒有機會瞭解他,只覺得是個挺漂亮的人,話也少。」李正棋說得含蓄。
「哦」
「一個妻子,如果不能給你生活中帶來快樂安定,那麼至少在事業上要是個好助手,若是兩者都沒有,這婚姻的意義在哪裡?」
李正棋難得的正經神色,竟令潘雅湛笑了出來。他走到好友身邊,拍拍他的肩,感歎道:「朋友,我今天才知道你是一個這麼夢幻而感性的人,建議你,最好過幾年再結婚,現在不適合。」
話題到此為止,潘雅湛不想再聽更多。準備打開門送客了。
「好啦,摸魚也摸夠久了,李大特助,上樓去吧。」
就在潘雅湛摸上門把的同時,李正棋忍不任衝口說道:「綿綿回來了!」
握著門把的手沒有一絲停頓,打開門,潘雅湛又是風度翩翩的樣子,笑得很溫和地對好友道:「需要我十八相送上去嗎?」
在許多人眼中,陳綿綿是個很完美的女人。
她出身名門,容貌端麗,氣質高雅,從小到大的學業成績無比優秀,永遠保持在全校前五名之內,在課業以外,更是各項競賽場合裡的常勝軍。可以說,她從不打沒把握的仗,一旦參加什麼比賽,必定會獲獎而歸。
她是名門世大集團正摘系的長女,從小因為身份與出色的才貌受盡家族寵愛,卻從來不驕不傲不盛氣淩人,整個面相顯得非常雍容澹定.在上流社會公認最有公主風範的名媛像陳綿綿這樣的一流名媛,照理說是朱婷琳很難高攀得上的。朱婷琳的家世也相當好,但比起世大集團這樣古老的名門家族,自是還差了些檔次,交際圈不相同。要不是她在求學時剛好跟李正棋結識,而李正棋的母親正好是陳家旁系,本身又深受世大的太子爺陳子儼器重,與正摘系一派交好,她是沒機會透過李正棋認識陳綿綿的。
當然,認識了,不一定有機會交好。像陳綿綿這樣的夭之驕女,每天想跟她結識的人何其多,身為那些「何其多」的其中一位,朱婷琳再怎麼自大也不敢妄想自己會被另眼相待,成為陳公主願意承認的朋友。不過身為一個很有交際手腕的女強人,又怎麼會輕易放棄任何一次可以交好的機會?哪怕每一次的示好都效果淼茫,她還是一次又一次地提出各種邀請。
陳綿綿會不會接受她的邀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每一封請東、每一通邀約的電話,都有被告知即可。
邀請一百次都失敗,不代表當第一千次的邀請向她提出時,仍然只有婉拒的結局。人際關係是一門深奧的課題,首要必備條件就是臉皮要夠厚。
朱寢琳從不諱言自己是這樣的人,只要目標對像身上有她需要的東西,她就有永遠摧折不了的韌性去跟那人耗比如她知道潘雅湛不喜歡她,但潘雅湛卻又無法否認她是個極略的公關人才,被歸類為如非必要,絕對不要交惡的人。所以她一直很好的把持住分寸,在潘雅湛厭惡的邊緣尺度裡對他無止境的撩撥。
她喜歡他,想得到他,再不然就得到他的身體,看潘雅湛能夠容忍她到什麼地步,隨時見機行事、得寸進尺。
她在兩性關係上一向不虧待自己,豪放的作風甚是出名,交往的親密男友通常也挑那種跟她一樣花心的男人,好聚好散那一種。
不過,如果可以,她心中還是有點小天真地渴望著:當自己厭了在一個又一個男人的床上流浪的生活之後,可以找個安分又英俊的男人來寫下她情場的最後結局。
當然,這滿難的,不過並不妨礙她擁有這樣的夢想。
她沒有想到陳綿綿六年來拒絕過她一百七十二次以各種名目提出的邀請之後,居然會願意撥冗參加她提早兩天的慶生宴一而且這個慶生宴還是跟李正棋的接風宴搭夥合辦的,也就是「接風宴加生日宴」,說來一點也不隆重,只是隨便找個名目大家出來吃吃喝一頓罷了。
在她接到陳綿綿的私人助理打電話來通知之前,朱婷琳怎麼也不會想到這次不抱期望的邀請會獲得回應一人家連去年那場超級盛大的、全國性質、幾乎全台灣的名流都出席的義賣晚會都沒同意她的邀請了,又怎麼可能會看得上她這小小的私人聚會?
那麼,為什麼陳公主會突然同意參加這個一點義意也沒有的聚會呢?
只因為其中一個主辦人是她的表哥李正棋嗎?還是因為借的場地是她陳家的地盤?
很牽強的理由。
於是這兩天朱婷琳有空時都對著那張出席名單思考著原因。
這次聚會將會出席的人數是十八個人。最終確定名單在兩天前,倒數第二個點頭同意出席的人是潘雅湛,這個男人以她的面子可請不動,當然就得等李正棋回國時出馬才行,在星期三那天,他同意了;而在星期四,陳綿綿的秘書打電話通知她,公主大人將會在週六撥冗參加她的慶生宴,成為宴會最後一位確定出席的嘉賓。
朱婷琳對著名單研究了兩天,才隱隱約約有了些猜想……手上的原子筆輕輕在兩個名字上面點啊點的。然後不太確定地低語著:「潘雅湛……陳綿綿……有可能嗎?」滿不可思議地猜想,朱婷琳甚至覺得自己太過天馬行空到無的放矢,這兩個人……從來沒有交集不是嗎?
她跟潘雅湛是同時在六年前認識陳綿綿的,那時陳公主到美國過暑假,順便考察各大學的環境,準備在台灣讀完大學之後,找一間喜歡的名校深造。李正棋當然是理所當然的導遊,負責帶她整個美國到處跑,把長春籐名校給逛遍。
那時他們一群人給陳綿綿接風,吃了一頓飯,後來送行又吃了一頓飯,僅止而己。從此兩人好像就沒交集了一倒是朱婷琳一直想接觸古老名門世家的閏秀,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接近的機會,常常想辦法接近陳公主。
那時潘雅湛己經是個有婦之夫,很有自覺地跟每位女性保持著距離。
加上他又足夠的傲,本來就難以接近,更別說要他去主動接近別人了。她想,他這人,一輩子都學不會「慇勤」兩字該怎麼寫吧。
沒道理會把這兩人想在一塊兒啊,不是嗎?
但她的直覺卻竟是這樣給她答桉的。朱婷琳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因為很少出錯。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有趣了……」許久之卮,朱婷琳帶著點邪惡地笑了。手中的原子筆將陳綿綿、潘雅湛這兩個名字給囿在一起……囿成一個紅心形狀。
真是值得期待的週末夜。她想,到時一定很有趣。
-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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