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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2:58:58

第二十章 刃鳴降誕之夜(下)

“快點就位!別磨磨蹭蹭的!”

“戰器收納箱準備好了吧!?快點拿過來!!”

林貝爾長期礦脈最深處,許多黑衣的士兵們正忙碌地奔走互相吆喝著,他們自然是達裡姆一手培養起來的親兵,此時,正在為主人的安全逃逸做著最後的準備。

還有兩小時就是刃鳴之夜,處於達裡姆這個位置的高官,自然早就給自己鋪好了逃亡的路──在鄰國拉提亞,他早已買下了大片的土地,也有一手培養起來的人作為聯絡引路的橋樑,現在卻少的只是戰器──無論是達裡姆自己要使用的,還是用來賣錢的,都在混戰中被魯伊折損和收回了一大部分。

所以,正好在這刃鳴之夜收取新一批的戰器,帶著他們前往拉提亞王國的話,初步資金和戰力都可以落實,只要能迅速在拉提亞站穩腳跟,東山再起也不是件難事。

認為第三王子魯伊已經死亡的他們,並沒有產生混亂,空氣中雖然彌漫著肅殺而緊張的氣氛,但所有人都有條不紊地在自己的崗位上忙碌著。

收完這一批戰器之後立即通過林貝爾城的秘密地下道,穿過尤利亞岩山地區的小部分石丘群,然後就到了有著“幻惑樹海”之稱的迪魯那克大森林,到時候赫陽的追兵要逮到他們可沒這麽容易了。

就在所有達裡姆勢力的人都在這麽想著的時候,騷亂開始了。

首先是一道漆黑的影子,以視線難以捕捉的速度,帶著鬼哭似的風嘯橫掃了通往礦脈最深處的礦道;

在黑色的巨鐮揚起的漫天血雨中,修長的人影雙手佩戴鉤爪,如同獵豹一樣,對尚未回神的敵人展開了絞殺;

緊隨而上的,是身著深藍色衣裝的靈武司們,沈默而又果決地一擁而上,在迸發出來的慘叫聲中無情地收割著生命;

最後跟上的是手持白色長劍的黑髮少女,當她踏上那滿是腥風的礦道時,周圍已經沒有活物,只剩下滿地的鮮血和屍體,刺激著人的感官。

少女正是北宸。

魯伊按照約定,沒有讓她參加討伐達裡姆殘黨的作戰,只是留在魯伊身邊聽取戰報,但是最後圍剿達裡姆的一戰,魯伊親自參戰、也邀請她旁觀了,她也沒有拒絕。

這是正視這個世界的紛爭的最好機會。

──不是人和附身月使之間的生存搏鬥,而是人與人之間的,複雜的戰爭。

她提著向影,走到一個尚在殘喘的傷者跟前,慢慢吸了一口氣。

“向影,我最後再確認一次,在這個國家,殺人真的不犯法?”

“沒理由的單方面屠殺當然是不行的,但罪人極其同黨,任何平民都有權截殺。……主人,你該不會……你不是說你沒殺過人嗎?”

北宸將劍尖對準了那個傷者,輕輕點了點頭。

這兩個月來,她見過了太多的屍體,不知不覺,已經對這樣的場面感覺不到恐懼了。

劍尖在她的視線中抖了抖,她知道自己在猶豫。

這一劍下去,她便徹底同過去的世界劃開了分界線,她永遠都無法做回那個遵紀守法的打工學生,她的手上將沾上同類的血,她將斬落一些不該有的同情,增加一些必要的戾氣,她將徹底成為這荒蠻而又詭美的世界的一份子。

她的牙齒,緊緊地咬住了嘴唇。

“不行。……向影,就算知道這個人是罪大惡極的人的爪牙,就算知道,這個人可能幫助達裡姆害了無數人,我還是……”

傷者倒在地上,他的脖子被亞曄的刀刃劃開了巨大的口子,正噗嗤噗嗤向外噴著血泡,他痛苦地喘氣都帶上了奇妙的漏風聲,一雙眼睛帶著病態的灼熱,緊緊盯著正拿劍指著她的北宸。

他是想說“救救我”,還是想說“殺了我”?

向影沈默了幾秒。

“主人,……請你告訴我你的想法,這樣我才能給你助言啊。”

“向影?”

北宸有些意外地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長劍,向影是第一次說想要瞭解她的想法這種話。

“……不,是我多嘴了,我並沒有想要窺探主人的心思的意思,剛才的話,請當做我沒有說過吧。”

“沒關係啊。”

北宸的嘴角淡淡地勾了起來。

“我從來不說那是因為你沒有問,但並不代表這不可以告訴你啦。因為你是這個世界上我最親近的人了。”

她的視線轉移到那個正在掙紮的傷者身上。

“我是在想,如果殺了人,那我是不是就回不去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回去了。”

“主人……”向影有些意外地低叫了一聲,“你不想回去原來的世界了嗎?”

“嗯。”

北宸的腦海中閃過了一道人影,蒼老,溫柔,帶給她無盡的溫暖和悲傷的人影。霞血說的沒錯,在原來的世界中,一個親友都沒有的她,實在是可悲得很。

但是現在她有了。一切以她為中心的向影、給予她無數幫助的辜銀嶽、輕佻卻又可靠的朧雲、陰戾傲慢,就連表示善意都彆扭到飛起的亞曄、囂張卻又率真的雙子鉤爪,喜歡帶著陽光而又可怕的笑容摸她的頭的魯伊。

她可以沒有任何束縛,不需要計較一切,甩掉過去的陰霾,重新在這世界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她想繼續看到這些人。

所以,就算是要沾上血腥,她也想抓住現在擁有的,喜悅和幸福。

“主人想要改變自己嗎?”

向影低沈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不知道主人以前是什麽樣子的,不過,主人若是喜歡現在的自己,就不要改變,若是不喜歡,那就改變吧。”

“……”

北宸聽聞這句話,愣了好幾秒,然後對向影露出了大大的笑臉。

改變,當然是要的,但沒必要往自己不情願的方向改吧?

“我明白了,謝謝你。”

她說著,轉頭看向那個已經氣若遊絲的傷者。

“我不會主動殺人,但也沒有同情心氾濫到要去救一個大罪人的爪牙的程度,這種情況,應該可以說是被動殺人吧?”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傷者那因為掙紮而緊繃的身軀突然癱軟下來──他死了。

“死了呢。”

北宸收回了舉著的長劍。

“向影,這就是我。──你覺得討厭嗎。”

向影沒有回答,反倒是以奇妙的口氣反問了一句:“你……覺得我會討厭你嗎?主人?你在意我對你的看法?”

北宸奇怪地看了向影一眼:“那是當然的吧。”

向影不知怎麽的突然悶聲笑了起來,然後他說:

“主人,我是你的影子,無論你身處天堂還是地獄,你手上沾上的是什麽種族的血,那都和我無關,我只是永遠緊隨你身後,僅此而已。”

聽到這句話,懸在北宸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了地。

對啊,向影不就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嗎?她在擔心什麽呢?

“謝謝,向影。有機會的話,我們互相聊聊自己以前的事吧!”

向影激動地抽了一口氣:

“是,主人!”

“嗯,那我們繼續走吧,魯伊他們的仗,應該打得差不多了吧。”

然後,等北宸與向影走到礦脈最深處的大山洞時,魯伊及他的死士近衛,還有亞曄的腳邊,已經堆積了無數屍體,而他們則已經將一小簇人,圍在了山洞中心的空地中央。

“總算是來了啊,小泥鰍,好戲正要開始哦。”

魯伊的右手上傳來了黑禍的聲音。

北宸用眼神對魯伊和亞曄打了個招呼,然後看向了那被包圍的一小簇人。

幾個瑟瑟發抖,像是沒什麽戰鬥力的女人;幾個眼神中帶上了絕望的黑衣士兵,還有正中站著的──那個人,大概就是達裡姆吧。

兩米出頭的身高,五官意外的年輕,看上去才三十多點的樣子,全身肌肉賁張,手持一柄巨大的戰斧,表情沈穩而淩厲──和北宸想像中的大貪官的形象相差太遠,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的話,她一定會認為這是一個忠心耿耿而又戰果豐碩的大將軍。

不過想來也是,他擁有這麽多出色的戰器,體格不好才怪呢。

“你還有什麽話好說?達裡姆?”

魯伊將手中的黑禍對準了他。

“不用廢話了,第三皇子,勝負還未定呢。”

達裡姆用極其低沈渾厚的聲音這麽說著,用眼神斥退了身邊的幾個女眷,然後上前幾步,一揮巨斧,擺好了迎戰的架勢。

看樣子是打算迎戰到底了。

“有意思,那就讓我來會會你好了。”

還未等魯伊開口,亞曄已經徑直走到了達裡姆的對面,舉起了手中的黑鐮。

達裡姆端著巨斧,凝神看了亞曄幾秒,然後嘴角勾出了一個陰狠的微笑:“果然來了啊,吸血鐮亞曄,我倒是一直很奇怪你怎麽會對我這麽沈得住氣呢。”

亞曄面無表情地移動著雙腳,調整著自己的重心。

“我不會做無謂的犧牲,要出手的話,自然要保證你會死在我手裡。”

“這話你說得太早了點吧?”

“我亞曄說出口的,就是真理!!”

隨著那句極端囂張的宣言,亞曄的人影疾沖了過去,手中的鐮刀高高揚起──

鏘!!

極為刺耳的兵器對撞聲,響了起來!

達裡姆的衛兵們護著尖叫著的女眷們後退,而另一邊的北宸和魯伊,則手持著戰器,全神貫注地緊盯著戰場──

這是一場獵豹和獅子的對戰。

彎月型的鐮刀刃,在那修長而有力的雙手的舞動下,描畫出了優雅而致命的黑色銀河,及膝的雪白長髮因為刃風帶起的氣流高高飄起,血紅的雙眼隨著身體的動作在幽暗的山洞中,劃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美麗幽光;

仿佛能劈開空氣的巨斧,在那肌肉糾結的臂膀的帶動下,勾勒出了狂野而兇暴的瑩白光帶,每一揮都將地面劈開了長長的裂縫,重如千鈞的擊打,堅如磐石的防禦,就算是身處那黑色銀河也有著不動如山的氣勢──

一面是長柄武器那陰狠而刁鑽的連擊,正面劈下,側面橫掃,刀尖向下中途一個反轉的暗算,由下至上攻向死角的倒揮,令人膽寒的攻速,配合上完美到華麗的招數,邪惡卻又炫目到人無法移開視線;

一面是力量型武器那心無旁騖的直擊,開山般的正砍,斷流般的橫砍,橫過斧面穩穩地攔截鐮刀尖刃的刀光,待到攻擊節奏之間產生了可趁之機,立即用力一擋,彈開刀刃,順勢一個雷霆萬鈞的追擊!

速度與技巧的極致,對上了防禦與力量的極致。

獵豹輕巧地一偏身子躲開了雄獅的尖爪,咬向了雄獅的頸部,卻遭到了又一次的爪擊,前者卻毫不氣餒地咆哮一聲,一口咬向那呼嘯而來的利爪──

攻防交換的每一秒,都能引來觀戰者那身臨其境的驚呼或是抽氣;

刀刃交接的每一聲,頻繁而又錯落有致地排布成了沸騰人心的戰曲;

白色的流星穿行於黑色的銀河之間,黑色的飛鳥疾馳於白色的光幕之間,每一擊都用上了全身的力量,每一擊都賭上了身為武者最大的覺悟──

他們之間的對戰,精彩到了讓旁觀的眾人都幾乎要忘卻立場和正邪的地步。

亞曄不再是向人類復仇的墮暗戰器,而達裡姆也不再是罪名深重的惡人。

此時此刻,他們只是兩個武者而已。

明明互相都是對方的眼中釘,在那交織的刀光劍影中,北宸卻同時從兩人的臉上,發現了滿足而快意的表情。

是啊,身為武者,能與勢均力敵的對手較量,沒什麽比這更叫人愉快的了吧?

但,勢均力敵的情況,是不可能永遠這麽下去的。

在一次黑鐮從下而上的刁鑽襲擊中,巨斧沒有完全防禦成功,達裡姆的手臂,迸開了一條小口子,以此為契機,局勢開始慢慢傾斜了。

而北宸也總算明白了,為什麽他被叫做“吸血鐮”。

自從劃開了那道口子之後,那傷口中的血,就一直在不停地化成大滴大滴的血珠,飄到空中,然後滲入亞曄的鐮刀中。

──那把鐮刀,真的會吸血!

達裡姆受傷的手臂顯得越來越不靈活,而相反地,亞曄那把黑色的巨鐮,那紫黑色的煞氣上漸漸纏上了血紅的亮光,即使鐮刀尚未碰到對方,那刺眼的光卻穿透了巨斧的防禦,再次割傷了對方的身體!

傷口越多,失血越多。

吸血越多,勝機越多。

漸漸地,對戰從不分上下,變為了一面倒。達裡姆瘟著臉節節敗退,而亞曄則露出了幾近妖媚的笑容,無聲地大笑著,手中的鐮刀一記快過一記──

最後,終於,巨斧再也無法承受鐮刀的轟擊,發出了痛苦的絕叫聲後碎裂掉了巨大的一角,而達裡姆,也被那紅光劈得噴出一口鮮血向後猛地退了好幾步,扶著胸口用破碎的巨斧撐地,勉勉強強才能站立。

“你輸了,達裡姆•費爾塔迪斯。”

亞曄將手中的鐮刀平舉,對準了他的脖子。

“……哼。”

達裡姆垂下頭,低哼了一聲。

“成王敗寇,動手吧。”

亞曄一挑眉,張狂地大笑起來,然後鐮刀從右至左用力劈下,俐落地削去了他的頭顱!!

一聲悶響,頭顱掉在了地上,頸部的血液合著那尚在跳躍的心臟,帶著節奏噴了出來,撲哧撲哧地,濺了滿地。

達裡姆的身體原地站立了五秒,在亞曄的笑聲中搖晃了幾下,終於慢慢地倒下了。

亞曄上前幾步撿起了達裡姆手中那把傷得很重的巨斧:

“還活著麽?”

“……活著,謝謝你,吸血鐮亞曄大人。”

巨斧虛弱地開口了。

亞曄正想要對巨斧繼續說話的時候,一邊的魯伊卻猛地上前撿起了達裡姆的頭顱端詳了一陣子,臉上的神色異常嚴肅,絲毫沒有因為達裡姆死亡而松一口氣的樣子。

“喂,斧頭,有問題問你,這個達裡姆,是真是假。”

“……”

“如果想活下去的話就快說!”

“是假的。四年前,達裡姆大人從民間找來了他,並且將他訓練成了自己的替身。”

“該死……我就說,平時說話的時候倒是幾乎沒有破綻,但戰鬥的話……本尊會更狡猾一些,而不是純粹使用正面的戰技。”

魯伊憤憤地咂了下嘴,隨手把頭顱丟在地上。

“你該早些說出來!你們難道不希望從那家夥手中解放嗎!?”

“抱歉,我和這個替身簽了契約,他用烙印命令我不準說。而且……我的好友,還在真正的達裡姆大人手上。”

“……”

魯伊煩躁地輕歎一聲。

“想得真夠周密的!”

一邊的亞曄臉色也不怎麽好,他靠近了那無頭屍體幾步,正要說話,卻突然將頭轉向了礦坑的另外一個出口的方向。

“亞曄閣下,怎麽了?”

“那邊,感到了同類的氣息。”

“同類?!墮暗種嗎?!”

就在魯伊驚訝的聲音響起沒多久的時候,對面礦道中走出了一個略微有些瘦小的人影,他手中拖著一具屍體。

亞曄驚訝地叫出聲來:“阿爾!?你怎麽會在這裡?!”

阿爾──那個在拉夏森林遇到的墮暗的短劍少年!?北宸立即將他想起來了,這個少年的絕叫聲她印象太深。

白髮少年對著亞曄淺笑了一下,然後將手中的屍體丟到了眾人眼前。

“達裡姆!?”

魯伊再次驚叫:“被你撞上了嗎?!”

少年並未裡會魯伊,反倒是對亞曄畢恭畢敬地點點頭。

“抱歉我支援得晚了,報仇花的時間比預想的多,達裡姆出事的事一傳開,我就覺得你會在他附近出現,所以碰運氣似的來了這裡,看到全城戒嚴,就想著或許他會往星靈礦道躲,沒想到真的在礦道裡撞到了他──他的護衛大多數都被我殺了,只有少數幾個逃掉──本人倒是被我殺了。”

亞曄露出了罕有的柔和表情,拍了拍少年的肩:

“有勞了。阿爾。”

但魯伊依舊沒有高興起來,他蹲在屍體邊,神色嚴肅地對著附近的一個深藍色衣服的靈武司招了招手,靈武司會了意,拿出了懷裡的一根小短杖伸到屍體面前一揮。

“啪”的一聲,白光閃過,地上躺著的屍體的臉,赫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果然是幻化靈晶在搞怪啊。”魯伊憤憤地捶了一下地,“還是讓他逃了嗎?!藍卡特,立即去加固全城戒嚴的工作!”

“是!”

一個藍衣侍衛行了個禮,立即跑掉了。

少年阿爾和亞曄的表情變得很難看──連著殺了兩次,竟然都是假的!這達裡姆,也太擅長逃命了吧!?

“哈啊……”

魯伊揉著眉心站起來,吩咐部下們將剩下的士兵和女眷押走並詢問情報,然後苦笑著轉頭看向北宸。

“抱歉,本來是想讓你看看我勝利的英姿的,沒想到卻是個爛場子。”

“別在意,魯伊,所謂狡兔三窟嘛,能坐上他那個位置,不狡猾才怪呢。”北宸上前安慰似的拍拍他,“不過,接下來要怎麽辦?他真的會逃掉嗎?”

“不,我不會讓他逃掉的。”

魯伊斬釘截鐵地這麽說道,然後又故意輕快地大笑了一聲。

“你就別在意啦北宸,相比這個,刃鳴之夜馬上要開始了哦,沒興趣嗎?”

他說著,指了指身後的洞壁。

“啊……”

北宸不由得喃喃叫起來。

方才由於情勢緊張沒來得及認真觀察,現在一看,還真是──

美麗,無與倫比的,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麗。

並非是北宸的世界那樣的,所謂的礦物──星靈礦,從造型上來說,更像是“樹”一樣的東西。

幾十米高的洞壁上,無數如同水晶般的樹幹從中延伸而出,盤錯在一起,從透明的樹身中,可以看到如同脈搏一樣跳動著的,閃閃發光著金色光芒組成的細線,像是有源源不斷的能源,從樹根運送到樹冠一樣──而樹的樹冠部分則是由無數巨大錐狀晶體組成,無色透明,卻又像是帶上了各種色彩的光芒的折射,定睛一看,卻又只能看到純粹而又柔和的白色。

就算是地面上屍體遍地,有些星靈礦因為剛才的廝殺被沾上了少量的血跡,卻依舊無損它們的美麗和神聖。

“這就是星靈礦,戰器們的父母嗎。……真漂亮啊!”

北宸說著,又是激動又是感動地拉住了一邊人形化的向影的手。

“嗯,是啊。……很溫暖很懷念的感覺呢。”

向影這麽說著,而黑禍和素劫也離開了魯伊的手來到他們的身邊。

“沒想到還能再一次看見這種場景呢,老弟。”

“是啊,星靈礦本來是不允許任何外人進入的呢,我們這次撿便宜了,老弟。”

“開始了。”

魯伊輕聲喚道,北宸的視線,立即放到了那大片的華美的星靈礦上。

──開始了。

咚。咚。咚。

像是心臟跳動一樣的聲音──不,不是聲音,而是靈魂被什麽能量撞擊帶來的錯覺。

星靈礦樹身中的黃金血脈,開始發出了耀眼而柔和的光芒,並開始有節奏地用力跳躍起來。

咚。咚。咚。

樹冠上的尖錐型晶體的頂端,開始滲出像是液體似的光芒,不一會液體離開了尖錐頂端,如同小小的螢火蟲一樣飄到了空中。

頃刻間,整個大礦洞被無數的透明純潔的白金色星火包圍了。

咚。咚。咚。

在星靈礦的脈搏聲中,星火們開始緩緩聚集,盤旋,擠壓,小小的螢火蟲,變成了上百的巨大光球──

然後慢慢地,在幾乎像是精靈的細語般的奇妙聲音中,光球開始變化出模糊的輪廓。

咚。咚。咚。

輪廓漸漸清晰起來了。

有的變成了劍,有的變成彎刀,有的變成了弓──

金色的脈絡在它們的身體上緩緩跳動著,白色的透明光芒如同母親的懷抱一樣溫和地托著它們的身體懸浮在半空。

每一件,都帶著無暇的耀眼光芒,每一件,都純粹漂亮得令人落淚。

“……”

北宸咬住了下唇,憋住了自己喉嚨口即將發出的聲音。

這些……是新出生的戰器。

雖然外形還是武器,確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換的生命。

那跳動著的金色生命線,那純白色的光芒,正是他們的父母給予新生的孩子的守護以及力量啊──

雖然無法言語,雖然看不到表情,但北宸卻能察覺到,星靈礦那身為父母,對這新出生的孩子們的祝福之情。

無盡的慈愛,至高的溫柔。

這種“生”所帶來的感動,不是親臨現場,根本無法感受和形容。

向影、黑禍、素劫、像是受到了牽引似的,走到了那些新誕生的戰器之中,用溫和的目光迎接自己新的兄弟姐妹們,而亞曄和阿爾則悄悄後退了幾步,避開了光芒的照射,只是他們的眼神,依舊滿是欣慰和柔軟。

慢慢地,金色和白色的光芒漸漸退去,星靈礦的脈動也停了下來。

新出生戰器懸浮的高度慢慢下降,直到與人類的身高齊平,一眼望去,偌大的礦洞中,無數嶄新的戰器幾乎組成了一個小森林。

“路法,開始收取新生戰器!”

“是!”

魯伊和部下的交談打破了沈默,北宸終於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向影、黑禍和素劫聞聲轉頭。

“小泥鰍,覺得怎麽樣?”

“嗯……”北宸低頭思考了一下。

“和人類的出生完全不一樣呢。人類的出生是由苦難構成的,所以為了母親所受的痛苦,人們必須努力地,好好地活下去,我覺得那樣的出生很美;而戰器──就像是承載了無數祝福和希冀,從天而降的精靈一樣。這樣的出生,同樣非常美。”

“是嗎。”素劫笑了笑,“不過精靈可不敢當,只不過是道具而已。你瞧,如果沒有人類統一收取他們的話,他們剛出生就得被餓死了。”

北宸聞言皺了皺眉。

剛才的場面,讓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同意這樣的觀點──但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好了,不說了,在星靈礦道中呆得久,人類會有很小的幾率染上月毒的哦。你們不想再去找一次災皇吧?”

黑禍笑著拍拍北宸和向影,接著帶頭向出口走去。

“主人,黑禍兄說的沒錯,我們出去吧?”

“嗯。好。”

魯伊還在指揮部下忙碌著,北宸最後再留戀地看了這漂亮的星靈礦一眼,依依不捨地跟著向影和雙子鉤爪離開了。

離開了礦道,新鮮的山風鋪面而來,北宸吸了幾口氣平復心情,過了一小會,亞曄、阿爾還有魯伊也出來了。

阿爾和亞曄交談了幾句之後,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魯伊在小聲地和雙子鉤爪說著什麽,向影一如以往地站在北宸的身側,目光緊隨她的身影。

北宸擡頭看向天空。

刃鳴之夜──月虧之夜,天上沒有藍紫色的月亮,天幕恢復成了深黑的薄暗,同北宸原來的世界一樣,深邃的黑色,點綴上浩瀚的星空。

但是──

“咦。”

北宸輕叫了一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不是說是月虧嗎?天上怎麽還有月亮……不過這個很暗幾乎看不見呢……是暗紅色的?”

話音落下之後幾秒,空氣凝固了。北宸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眼前幾人──包括向影──突然變得猙獰至極的驚訝表情。

“你們怎麽──”

“剛才的話,絕對不要再說!!”

魯伊低聲恨恨地打斷了她的話,咬牙切齒地強調起來。

“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2:59:20

第二十一章 赤月巫女傳說

刃鳴之夜次日。

雖然達裡姆本尊是逃掉了,北宸也至今沒有聽到來自魯伊的類似抓到本尊的捷報,但對外的輿論上,魯伊依舊對外公佈了達裡姆的死訊,那具替身的屍體,也被當成了本人用以示眾。

至此,礦山都市林貝爾所盤踞的達裡姆勢力,算是被魯伊徹底打散了。

魯伊的帶來的軍隊──青衣騎士團,正在整個城收拾達裡姆的殘黨、接管各類行政設施,安撫不知情的民眾,並將達裡姆死亡的消息散佈開來。

而作為魯伊保鏢的北宸,倒是事不關己地被魯伊迎進了原先是達裡姆的住處,現在是魯伊臨時據點的──媲美小型皇宮的豪宅。

魯伊帶著黑禍和素劫出去忙碌了,亞曄也不見蹤影,原先熱鬧的災皇狙殺小隊,現在也只剩下向影留在北宸身邊而已。

因為外頭情勢很亂,魯伊交代北宸不要到處亂跑後就出去忙活了,大概是怕北宸無聊,他把圖書庫的鑰匙丟給了北宸。

北宸也確實不敢在這種節骨眼出去給魯伊添麻煩,拿到鑰匙後,她就在疑似女僕的下人的帶路下,來到了豪宅中的圖書庫。

“……老天,真夠大的啊。”

站在門前,北宸歪著嘴歎了一聲。──光是那扇華美又亮閃閃的門就有將近五米高,裡面肯定更大,該說不愧是達裡姆的圖書庫嗎。

女僕無聲地退下了,北宸則是一邊感歎,一邊拿出了鑰匙,準備打開圖書庫的大門。

“咦?沒鎖?”

北宸疑惑地轉頭看了一眼向影:“魯伊不是有說唯一一把鑰匙給我讓我好好保管嗎?這是怎麽回事?該不會趁亂有小偷來光顧了吧?”

向影低頭檢查了一下鎖,嘴角抽了一抽。

“鎖被完全破壞了,而不是被撬開,如果說是小偷的話,那這小偷也太囂張了。”

“呃……不管怎麽說,先進去看看吧。”

兩人說罷,用力推開了那扇厚重的大門,走了進去。

“──”

在鋪面而來的書香中,北宸無聲地讚歎了起來。

六角形的巨大廳堂。中間的穹頂掛著精美的吊燈,緊貼四周牆壁的,是高大三米的古樸又精緻的大書櫃,密密麻麻排布著各類的書籍,書架邊有著放書的小車,還有用來攀爬書架的小梯子。

書櫃很整齊,完全不像是失竊了的樣子。

大廳正中是環形的閱讀用的書桌,緊鄰的是一看上去就覺得坐下去超舒服的,有著柔軟的靠墊的沙發型長椅,後面則是用來夜晚加強照明的漂亮立燈。

正對著門的,是巨大的雕花大飄窗,讓整個室內光線非常充足。此時,窗簾正在窗外的微風下輕輕飄動,帶來了奇異的清香。

“這達裡姆真會享受啊。在這種圖書室弄上一杯奶茶看書,簡直就是極樂般的人生啊!可惡──”

北宸咬牙切齒地狠狠坐上了沙發,故意彈了幾下。

向影立即在一邊笑了起來。“主人,需要奶茶和點心嗎?我去給你弄一些吧。”

“好啊!嗯,不愧是我家向影,真是太貼心啦──”

“呃?!這種程度怎麽能算是貼心呢!?至少也該瞭解主人的呼吸頻率,饑餓時間段,喜歡的食物種類,還有生理週期才行啊!”

“啊不……那個,喜歡的食物種類倒是可以,生理期和呼吸頻率什麽的就算了吧,真的。”

“這怎麽能算呢!!”

“……”

北宸一陣脫力:“總、總之奶茶和點心就拜託了?”

“好的,我立即去弄來!”

向影一陣風似的離開了,而北宸則從沙發上起立,開始逛書櫃,不過──

“啊啊啊啊!?”

走到正對著門的大飄窗附近,這才發現飄窗的窗臺上坐著人,因為有窗簾不停地動來動去,方才並沒有發現。

──是亞曄,他手裡捧著一本書,靠在牆上閉著眼睛,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養神亦或是曬太陽。不過隨著北宸的驚叫,他先是狠狠皺了一下那形狀漂亮的雙眉,然後嘴裡嘖了一聲,緩緩地睜開眼。

……逆著光,長長的雪白頭髮隨意地從窗臺上掛下,白到有點兒病態的皮膚,外加血紅的雙眼,──有著這樣妖魔長相的男人,此時正用一副像是剛睡醒、帶點兒憨態的睡眼惺忪的表情,沒什麽威懾力地怒瞪著北宸。

這畫面簡直像是在陽光下午睡的吸血鬼一樣的矛盾嘛。當然也很漂亮就是了。

“亞、亞曄先生……你在睡覺嗎?果然是昨天消耗了太多體力?”

北宸還沒從美景中回神,因為有點心虛吵醒了他所以小聲招呼道。

不。等等?

“不對!為什麽你會在這裡睡覺啊──門鎖是你弄壞的嗎?!”

“囉嗦!!”

亞曄一個眼刀過去,北宸立即沒出息地閉嘴了。

──話說明明是你不對吧為什麽你可以這麽理直氣壯啊喂。

見北宸縮著脖子後退了幾步,亞曄從飄窗窗臺上跳了下來,一隻手撫上頸部活動著自己的脖子,一隻手把懷裡的那本書丟給了北宸。

“……!!”

《赤月巫女傳》。

並不是很厚的書,全黑的封皮上只有幾個燙金字標題和簡單的裝飾花紋。

赤月?看到書名上的字,北宸立即想起了昨天看見那暗紅色的月亮之後眾人的反應。

那個時候,她說了那句話之後──

魯伊不由分說地捂住了她的嘴,還緊張地四顧。

黑禍和素劫用完全無法解析的複雜神色,嚴肅地盯著她。

而向影和亞曄乾脆提起了武器繞著四周走了一圈,大有要將附近路過的人殺掉滅口的樣子。

北宸這才瞭解到,自己似乎是說了什麽絕對不該說的話。

所以之後魯伊冷著臉說“絕對不要對別人說類似的話”之後,她立即猛地點頭,答應了。

之後,眾人神色才漸漸恢復如常,也再沒人提起過這件事,北宸也不敢開口詢問怕又說錯什麽話,但肚子裡卻憋著無數個問號。

而現在,亞曄從圖書庫裡故意翻出了這本書,丟給了她。

這之間,一定有什麽聯繫吧──這麽想著,北宸捧著書走到沙發邊坐下,翻開了書。

“……”

每翻過一頁,北宸臉上的神色更凝重一分。

這個世界,沒有人能看見天上有紅色的月亮,而上一個能看見紅色月亮的人,出現在一萬年前。

她被稱作赤月巫女,還有一個稱呼則是“災噩之母”。

她可以看見頭頂的赤月,並在其的指引下,掀起席捲世界的絕望風暴。在她出現之後沒多久,一場極其可怕的瘟疫,在這世界,以極可怕的速度蔓延開來。

沒有醫治的方法,沒有可以逃避的場所,人們大片死亡,到處是腐爛的屍體,就連風中都帶上了惡臭。

據說,只有少數得到她的認可、被她選中的人類,才得以從那次大瘟疫中存活,而這些人,就是現在這世上的人類的先祖。

大瘟疫的最後,世界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沈默期”。

除了植物和蟲類,以及少數的“選定之人”,世上再沒有其他高等生物。“選定之人”們,熬過了漫長的寂寞而又艱辛的生存之路,終於努力把種族延續了下去。

但隨後,“附身月使”這種奇特的生物,就作為世界的新居民,從月亮上落下,並進駐了。

附身月使的食欲旺盛,尤其喜食人類,繁殖(出現)速度也異常地快。它們出現的那一刻起,人類被迫從食物鏈頂端的位置,被趕了下來,人類好不容易勉強發展起來的數量,又被急劇地削減下去。

這時,赤月巫女又出現了。

她引領那些人,來到了星靈礦的所在之處。

隨後,“戰器”這一奇妙、強大、卻又不得不依附人類的種族,站在附身月使對立的立場上,成為了又一支新居民隊伍。

漫長的萬年過去,人類、戰器、以及附身月使之間的鬥爭,沒有一刻獲得過平息。

而赤月巫女,也在徹底消逝於世人眼前之時,給予了令人絕望的預言。

──下一個能看見赤月的巫女出現的時候,世界,將再度陷入由死亡籠罩的無邊黑暗之中。

同樣,只有她選中之人,才能避過災難,跟隨她進入新的時代。

無人能阻擋,無人能拒絕,無人能反抗。

人們所能做的,只有接受、恐懼、絕望、掙紮、以及臣服。

“……”

北宸手捧著書本,臉色鐵青,連向影端著紅茶和香氣撲鼻的小蛋糕出現都沒有在意,而後者則在亞曄的視線提醒下,輕聲放下了手中的點心,靜靜站立在一邊,等待北宸的回神。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是這個世界上世人皆知的神話。也是每個人埋在內心深處、最不願提起和正視的,恐懼的種子。

誰都在心裡,默默地祈禱著,祈禱能看見紅月的女人不要出現在這世上。

“……”

但是卻出現了,而且就是自己。──北宸無意識地抓住一縷頭髮用力揪了起來。

為什麽會是這樣。

為什麽要在自己下定了想要留在這個世界的決心的時候,告訴自己,能看見那紅月的女人的不詳傳說?

為什麽要在有了想要珍惜的親友和夥伴的時候,發現自己根本不該出現在這世上。

──結果,無論在哪個世界,我都沒有容身之所嗎?

“主人……”

向影看見北宸的表情,有些不忍地輕叫了一聲。

北宸猛地回神,然後無力地笑了一下。

“原來如此,我能理解你們當時為什麽是這樣的表情了。”

向影卻用力地搖搖頭。

“我只是擔心主人因此惹來殺身之禍。其他的,我並不在乎。……你應該相信我啊,主人。”

“是,我知道。”

北宸用力抽了一下發酸的鼻子。

“就連身為皇子的魯伊,都只是用力地提醒我,讓我別再說那句話,絲毫沒有把我殺掉除去後患的意思。……但就因為這樣。”

她一邊笑,淚水卻一邊大滴大滴地從眼眶中滾落下來。

“就是因為這樣,我反倒更不敢冒險了,如果真的因為我──如果那紅色的月亮真的會操縱我做些什麽可怕的事,我怎麽對得起你們?”

“主人──”

向影有點不知所措地上前幾步,想要去擦她的眼淚,但她卻提早一步用袖子胡亂擦起了臉。

“所以我必須想辦法回去了。只要這個世界沒有我存在,就還會平穩地走下去。”

“!!但主人你明明說過,你想留在這裡的!”

“是啊,我很想留在這裡,但這個預言太沈重了,我不是有打破它的魄力的那種人啊。”

“是嗎。”

冷不叠地,亞曄的聲音插了進來。

“我以為你會更有骨氣一點的呢,向北宸。”

“……”

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也想振作,但,一旦她決定留下來,那就有和整個世界為敵的可能性啊,她真的該這麽做嗎?真的可以這麽自私,置無數生命於不顧?

“我不知道你說的‘回去’是指哪裡,但既然喜歡這裡,被一個一萬年前的預言逼著,不情不願地回去,你就覺得很甘心?”

“不甘心,也沒辦法啊。我沒有那種……和整個世界站在對立面的覺悟啊。”

“……這樣嗎。”

亞曄冷眼看了北宸一小會,然後輕呼了口氣。

“我高估你了。”

他說著,慢步走到圖書庫的門口,然後停了下來。

“真的想要回去的話,就回去吧。”

亞曄的話,再次讓北宸的眼眶紅了起來,離開的腳步聲遠去,北宸總算是克制住了再次流淚的衝動。

──只是回去而已,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趁自己和向影……和黑禍素劫……和亞曄……和辜銀嶽一行的感情,還沒有深到不能分開的時候,早早回去也好。

如果和他們分開,就能保證他們能好好活下去的話──

她捧著書本,疲憊地向後靠倒在沙發上。

“向影。”

“……是,主人。”

“等城裡安頓下來,我們出發去找霞血吧。”

“……”

頭一次,向影對於北宸的提議,沒有給予任何肯定的回答。

窗外的陽光,愈發明亮了。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2:59:43

第二十二章 歸路亦有程咬金

“也就是說,你打算回去你自己的世界?”

巨大的休息室中,災皇狙殺小隊聚集一堂,在北宸斷斷續續說清了事情的原委後,魯伊首先出聲,面無表情地詢問了一句。

心情已經平緩安穩下來的北宸平靜地點了點頭。

“……是的,已經決定了。”

“為什麽?因為覺得自己是下一個世界毀滅者嗎?”黑禍在一邊不耐地嘲諷道,“都是一萬年前的事了,誰知道是真是假?”

“問題不在這裡吧,問題在萬一不小心小泥鰍的身份暴露的話她可是會被全世界追殺的吧。理智上我倒是支持她回去,理智上。”

很罕見地,素劫出示了和黑禍完全相反的意見,這引來黑禍對他極不滿的一瞪。

“真的是這樣嗎?”

亞曄雙手抱胸看向魯伊。

“魯伊皇子,你覺得呢。世界公敵這種事。”

魯伊捂著嘴沈思了好一會,然後豁然開朗似的──

“亞曄閣下,不愧是活了上百年的前輩啊,把人類看得很透徹呢。”

“哼。……看樣子你是明白了啊。”

“嗯,多虧你的提點。”

北宸一頭霧水地看著亞曄和魯伊之間完全摸不著頭腦的對話。

“呃,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沒什麽,”魯伊燦爛地笑著(於此同時北宸反射性地後退),“不管怎麽說,請你在這裡停留一周,我想請你看點有趣的東西。”

“啊……但是我想明天就出發去找霞血──”

“說到魔裝劍霞血,他最近做了件相當愚蠢而且意義不明的事呢,不過現在想來原因大概是你吧。”

黑禍一屁股坐在一邊的飯桌上,還架起了自己的腿。

“蠢事?”北宸絞盡腦汁,還是想不出來那個渾身帶著奇怪的貴氣的霞血會做什麽蠢事。

“嗯,鄰國拉提亞,最近決定召開全國性的靈武司格鬥大會,將決出十名優勝者,而第一名的獎勵品就是帝王級戰器,魔裝劍霞血的一個月契約權。”

魯伊邊說邊笑,還拿起了茶杯蓋玩了起來:“我還奇怪那個眼高於頂,五十多年都不找契約者的霞血怎麽突然人格分裂了──今天聽說你的事才明白,他突然暴露自己的行蹤和傳聞在世人面前,是在呼喚你過去吧。”

“……嗯……也是啊,他不會無緣無故就把我送來這裡的,應該是會找我沒錯。”

北宸低頭想了一會,表示同意。

素劫則伸手拿了茶幾上的天風果,把自己的一隻手指幻化成鉤爪的刀刃(據說這是毫無意義的特技,就等同人類能夠動耳朵、用舌頭舔鼻尖一樣),玩起了雕刻:“但是那個靈武司格鬥大會還有三個月才召開,你認為在此之前霞血會願意露面嗎?”

北宸有些失望地皺了下眉:“也就是還有三個月才能見到他……?不能提前去看看嗎?說不定──”

“哦,提前倒是可以啦。”魯伊再次微笑,“只要你能先還我違約金──你打算中斷護送我去王都的任務不是嗎?那首先得支付酬勞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萬多瑞才行哦。”

北宸一下子被梗得說不出話來:赤月巫女的事一攪,她完全把這事給忘記了!

“不,等等。”

一邊的向影卻嚴肅地提出了反對,“確實,因為您經常性的把扣工資當做人生樂趣,所以我們收回了先前的萬多瑞估價而接受了您的。──但是,我們接受的其實是兩個分類委託,已經完成幫助您解除月毒的一部分,也就是說,您得先支付我們這部分的相關報酬,也就是萬多瑞,這樣的話,剩下的一個任務的違約金應當是萬吧,我們足夠付了。”

北宸在一邊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向影你真是個持家高手!

“那我的酬勞怎麽算?”

亞曄卻在一邊插嘴了。

“我堂堂吸血鐮,跟在你們身邊這麽多日子,救你們小命無數次,別告訴我沒有5000萬多瑞就想打發我?想回去可以,把一屁股債還清了,就算你去月亮上我也不攔你。”

“等等問題是你從來就沒提過報酬問題吧!”北宸脫力地大叫起來,“你……你這不是強買強賣的黑社會嗎!?”

“高級戰器來助陣給重金酬謝這需要說嗎?”

“……”

“哦,這麽說起來,老弟,我們好像還沒找小泥鰍結算那幾天的使用費?”

“確實呢,我們貌似還從來沒做過免費生意吧,老弟?”

“……”

就連雙子戰器也出來湊熱鬧了。

北宸一半哭笑不得,一半又有點感動。

這留人方式也真是……

她環視著眾人,努力把這些臉龐印進記憶裡,然後輕聲問道:

“……你們不怕嗎?”

亞曄首先像是被小看似的,不快地哼了一聲:“怕?你認為我亞曄會允許自己有這種想法存在嗎?”

黑禍緊接著開口:“為什麽你覺得我們會怕?”

“你認為我們會把你當做第二個赤月巫女?”素劫好笑地歪著頭看著北宸。

“哈哈……”魯伊輕笑一聲,“其實就算你是真的赤月巫女我也不會怕的。”

“為、為什麽啊!你們就真的能確定那傳說完全沒有實現的可能性嗎?!”

“不是的,主人。”

向影將手放在北宸的肩上,溫和地開口了。

“我想我大概理解了他們的想法。”

他說著,微笑著與另外幾人交換了一下視線。

“說起怕死的想法,只要是生物都會有,但是──主人,你還記得赤月巫女傳說中的一段嗎?巫女會選中人,避開所有的大災難,將他們代入新的時代。所以,他們──包括我,並不是不怕死,而是相信如果你是巫女的話,那麽在場所有的其他人,都會是你所選中的人。那麽,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

北宸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因為她從亞曄、黑禍、素劫,還有魯伊的眼神中,看見了對向影這番話的肯定。

這些人。

這些人啊──幹什麽在這種時候,還要憑空增加她對這裡的留戀啊。

趁北宸呆愣的時間,魯伊上前摸摸她的頭:“所以說,就聽我的,給我一個星期,我讓你看些有意思的場面。”

說完,也不管北宸同意不同意,徑直離開了房間。

黑禍接著上前,同往常一樣彈了一下她的腦門,緊跟著素劫上來追加了一記爆栗。

“離拉提亞格鬥大會的賽場,這裡過去馬車大概要走十天,所以剩下兩個月二十天,少去想那些摸不著邊際的東西老實呆在這裡,知道了吧,小泥鰍。”

“安心吧,假設傳說是真的好了,要毀滅世界,就算從現在開始你不吃喝不拉撒也不睡開始破壞,三個月之後世界應該還滅不乾淨呢。別小看這遍地附身月使和靈武司的世界的戰鬥力啊。”

“……”

素劫的話,讓北宸壓抑的心情,稍稍好轉了起來。

是啊,毀滅世界,談何容易,僅僅是一個傳說,能賦予她多大的力量呢?當時擡頭看到紅月的時候,也並沒有感到任何的異樣吧。

沒有電波沒有聖衣也沒有突然出現的超能力啊。

雙子鉤爪看北宸的臉色好轉,也就不多說,揮揮手離開了。──大概是要跟著魯伊去辦那所謂“有意思的場面”吧。

房間裡只剩下三人。

“有空在這裡自怨自艾,不如想辦法提升自己的實力,你以為你現在的水準,參加格鬥大會能怎麽樣?小心初選就被打得屁滾尿流倒栽下擂臺啊。”

亞曄邪笑著,給了北宸一個輕視的眼神。

“──嗯,如果看到你被打敗的沒出息的樣子,霞血就算一開始有想送你回去的意願,也會毫不猶豫地收回,讓你在這世界自生自滅的吧。”

他說著,傲慢而瀟灑地一甩那長長的白髮,大搖大擺地出門了。

留下向影和北宸面面相覷。

“主人……聽了他們的話,你還是打算回去嗎?”

沈默了一小會,向影輕聲開口問了。

“……嗯。他們對我越好,我越是必須回去。就算傳說是假的,但世人認為是真的啊,有朝一日我能看見紅月的事被發現的話──那種時候,我不但自己會遭受危險,連你、亞曄、魯伊、黑禍素劫、甚至是辜銀嶽先生一行,再甚至是維爾維斯鎮的品華和認識的工會夥伴都會被捲進去的,就算我可以不管自己的安危,但怎麽能不管你們呢。”

北宸一邊說,一邊緊緊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其實不想回去。其實真的很想留在這些人身邊。

就在剛才,就在那些人,用著自己的方式安慰和挽留她的時候,她才發現,要離開這裡,自己或許要承受割肉般的痛苦也說不定。

──是從什麽時候,她已經離不開這些了呢?

以前,並不是這樣的啊。

在原來的世界,沒有一個親友,刻意不和任何人深交的日子,她不也照樣熬過來了嗎──但為什麽現在,一想到要離開這些人,要離開這個已經幾乎適應的世界,她的眼眶就不停地發紅呢。

“我明白了。”

向影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考。

“既然主人已經徹底下定決心的話,我不阻攔,只是我請求主人不要丟下我,主人要回去自己的世界的話,請帶我一起回去吧。”

“什麽!?”

北宸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你在開什麽玩笑!?那個世界沒有附身月使,你想餓死嗎!?”

“那也沒關係。”

向影神情嚴肅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早該死了,現在還存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你賜予的,當然也是屬於你的。能陪你到生命最後一刻,是我最希望的事了。”

“但是──!”

“如果你不帶我走的話,我就回去維爾維斯地區的戰器塚等待死亡。”

向影毫不猶豫地這麽說道,這句話成功地讓北宸的表情更為扭曲和複雜──喜悅、悲傷、感動、反對、掙紮──

“我是你的影子,身體沒有了,影子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

“你太卑鄙了吧!!”

北宸幾乎是帶著哭腔地大叫了一聲,前額用力地撞上了向影的胸口。

“用這種方式讓我留下來嗎?!很好!你成功了!!我怎麽可能看著你去死啊!你這卑鄙的家夥……太狡猾了──!!”

她一面大吼,一面揚起拳頭狠狠捶著向影的胸口。

留下來?真的可以留下來嗎?

啊啊……至少,留在這世上戰死,比在那個世界看著向影餓死要好吧。

“不是卑鄙……”

向影輕歎一聲,摟住了北宸微微顫抖的身軀。

“我是認真的這麽認為的。如果主人認為回去真的比較好的話,請回去吧,不過也請允許我跟著你,這是我最後的願望。……僅此而已。”

沒有主人在的世界,和毀滅了也差不多啊。

──長劍•向影•五弦•量化種,在心中偷偷地這麽對自己說道。

“……”

北宸突然不出聲了。

向影知道她開始恢復冷靜,開始思考了,於是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摟著她,安撫似的輕輕拍著她的背。

“真是的,一個一個都用各種狠毒的方法逼我留下來。好啦,我承認,我不想走,一點都不想。”

好一會,北宸悶悶地在向影懷中開口了。

“但是啊,這不代表我能就這麽理所當然地在這裡存在下去了,我賭不起,就算是萬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好──絕對不能讓你們因為我而出事,所以……在靈武司格鬥大會前,……我會去查,在三個月內,查清楚關於赤月巫女的傳說的真相,如果可以確保留在這裡也不會出事,那我就留下來,如果傳說確有此事,而且無法避免,我會請霞血帶你一起回去我的世界。……這樣就好了吧?”

“嗯,……謝謝你的成全,主人。”

面對向影的微笑,北宸也用力地擦擦紅紅的眼眶,燦爛地笑了起來。

……我不會讓你死的,在回去、結束契約之前……我會把你託付給值得信賴的使用者,並用烙印命令你,不得因為我而尋死。

──她說謊了。她在心中悄悄地定下了和嘴上所說的,完全不同的誓言。

“那麽接下來,主人打算怎麽辦?”

“總之,先去圖書庫,把所有關於赤月巫女的書找出來看一遍吧!”

“是,主人!”

北宸與向影說著,一起走向了圖書庫,而另一邊,魯伊在作戰指揮室,面帶笑容地對著部下發出了一系列的指令,讓一邊的黑禍和素劫因此笑歪了嘴。

世界級好戲,即將開幕了。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3:00:26

第二十三章 放羊孩戰術

達裡姆死亡的消息公開八天之後。

一輛巨大的奢華馬車,在蘇倫圖官道上不緊不慢地前進著。

蘇倫圖官道,從礦山都市直通赫陽國首都阿紮那爾,公整平緩的土路,十米寬,大道兩側還有疑似燈座的東西,上面托著大大的晶體塊,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用於夜晚照明的──和原來世界的郊外高速公路倒是有點像。

每隔二三桑瑪爾(=公里),可以在官道附近看見類似驛站的小小休息點,有著幾排並立的小旅館,露天的涼棚,下面放這些供人休息的桌椅,並提供一些簡單的點心和飲料──當然,比城鎮內的價格要高出一些。

此時,在離首都還有三百多桑瑪爾的某個小驛站中,那輛巨大而又奢華的馬車,在驛站眾人諸多視線中,緩緩靠邊,停了下來。

這麽奢華的大馬車,前方錯落排布栓著的,是十二匹極為健碩的黑色大馬,車廂用了昂貴的白晶茶木,體積很大,粗估面積幾乎能達到小號民宅的大小,別說是放兩張床,就算再在裡面放些茶幾櫃子再來一個廚房也沒問題;

車輪很大,外部包著疑似橡膠的用來減緩摩擦的膠體,整個車廂還加上了木和鐵混搭的奇妙的防震裝置,車廂的四角裝點著發熱與發冷兩組調節內部氣溫的巨大靈晶,除了動力是馬,速度不如跑車快,那舒適度,似乎一點也不亞於原來世界的房車。

人們觀察著這輛馬車,立即交頭接耳起來:這大概是皇室或是什麽大官的車吧?

當然,他們沒有猜錯,這輛馬車的主人,正是這個國家的第三皇子,魯伊•紫十一•赫陽。

而與他同行的,正是北宸、向影、以及雙子鉤爪──黑禍和素劫。

他們此時,正在前往首都的路中──結果北宸還是老老實實地繼續當她的保鏢護送(?)魯伊回首都了。

首都有著整個國家藏書最全的圖書館,應該可以借用魯伊的權威看到受到保護的一部分書籍,說不定能找到更有用的資料。而且說不定還能在那裡碰到辜銀嶽一行──雖然離半年之約還早得很。

追殺達裡姆的任務並沒有完成,但因為他的死訊已經對外公開,魯伊也就沒有理由長期留於林貝爾,追殺工作也轉到了地下,交由魯伊的親信──青衣騎士團來代為完成。當然僅此還是不能讓人放心的,魯伊和亞曄交頭接耳一番後,亞曄破天荒地點頭答應了暫時帶領青衣騎士團進行圍剿工作,留在了林貝爾。

魯伊和亞曄並沒有說別的,他說了他準備執行的那個“有趣的東西”。而亞曄聽後,竟然放聲大笑了幾秒之後,爽快地同意了魯伊的請求。

──其實讓戰器來帶領一個軍隊,以常理來說是很難以服眾的,但因為吸血鐮亞曄是不受人管制的墮暗種,又是個活了上百年的名人,所以把青衣騎士團交給他,魯伊還是很放心的。

分開之後才沒多久,北宸就覺得身邊少了那冷嘲熱諷笑聲,似乎還真的挺不習慣的,對於她這種說法,向影微笑著說亞曄知道她這麽說一定會很高興,黑禍和素劫卻反過來嘲笑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徹底的M。

其實北宸的留戀倒是不無道理,因為亞曄在走之前留給她了一組共振靈晶。這是一種神奇的靈晶,兩顆為一組,分別由不同的人持有,哪怕這兩人相隔再遠,只要其中一顆靈晶碎掉的話,另外遠在天邊的一顆也會碎掉,碎掉的同時,雙方可以感知對方的所在地。──這樣的靈晶,亞曄給了她不同顏色一整套,用於緊急聯絡。

白色代表好消息,藍色代表壞消息,紅色代表生命危險,黃色代表非緊急聯絡──亞曄逼她在十秒鍾內把這個背了下來,然後直接把串成一串的靈晶往她懷裡一塞,連句道別的話都不說,就嗖地一下不見了。

雖然還是這麽傲慢和臭屁,但他確實挺關心她的──北宸摸著那帶著亞曄體溫的共振靈晶,有點感動地笑著。

如果能找到留下來的方法就好了。

“別摸了,再摸下去這靈晶都要脫皮了。”

馬車中,坐在對面的黑禍沒好氣地拿鞋尖輕踢了一下北宸的小腿肚,翻了個白眼,一邊的素劫也面色不善地輕哼起來:

“怎麽搞得和丈夫出征之後拿著他的定情信物睹物思人的怨婦一樣。就算你無視我和素劫,就不擔心笨蛋長劍會吃味嗎?”

“啊?吃味?”北宸抽了下嘴角,有點心虛地看向向影,“呃,向影,我這麽做會讓你覺得不舒服嗎?畢竟亞曄他不是我的簽約戰器,我卻收下了他送的東西──雖然是聯絡用的道具啦。”

“不……怎麽會呢,主人接收誰的贈物是主人的自由啊,我怎麽可能因為主人盯著它看得時間太久而產生挫敗感並後悔自己和主人認識這麽多時間卻沒有想到要替主人買些禮物的愚蠢行為呢。”

……果然還是在吃味吧喂。──北宸外加雙子鉤爪抽了下嘴角。

“好了好了,”

黑禍和素劫一邊一個把北宸和向影從那舒適柔軟的大長椅上拉了起來,

“沒聽到你們的金主魯伊大人在車下叫我們下車嗎,下去透透氣吧。”

“唉──”

北宸看了一眼在茶幾上放著的假髮和頭盔。

說說馬車停下後的事。

馬車停下之後,在眾人的視線下,馬車前方駕駛(?)區的左右兩個車夫下來,一個栓馬一個去打水(貌似是給馬喝的),緊接著,車廂的門打開,從裡面放下了折疊的小木梯,一個衣著素雅、使用面料卻極為昂貴的米灰色頭髮的青年走了下來。

──第三皇子魯伊。

魯伊下了車,先是對看向他們的眾人禮貌而又隨和地微笑了一下,隨後便深深地吸了口氣,活動了一下四肢,然後對著車廂呼喚起來:

“婭修?婭修?下車休息一下吧。”

婭修是魯伊給北宸起的假名,不知道為什麽,魯伊在離開林貝爾之後,就給北宸準備了一個遮住上半邊臉的精緻頭盔,外帶長長的淺金色假髮,順便給她了一個新的身份──出生於偏遠小鎮的新銳靈武司婭修。

總之就是不希望北宸用本來面貌與外界接觸。

北宸思考後覺得隱瞞真正身份和外貌確實有助於在這世界上生存,至少以後會給以後的跑路增加很多便利,於是便答應了。

但答應歸答應,適應卻是個問題。

就比如說,魯伊叫著她的新名字,而她在車上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被呼喚的是自己,最後還是被黑禍和素劫提醒著,才從車上下來。

於是,人們看見,在青年下車之後一分鍾後,又有人從中跳了下來。

首先是一身簡單乾淨的白衣,金色長髮及肩,淺灰色眼眸的戰器──向影。

接著是有著一模一樣的邪氣放肆又野性的臉,造型風格卻大相徑庭的雙子──黑禍、素劫。

最後是一個體格嬌小的少女,全身穿著輕便精緻的上等戰鬥裝束,一頭齊腰的淺金長髮在陽光的折射下閃閃發光,頭戴著有著羽翼造型的漂亮半封閉型盔甲,只能看見尖尖的下巴和秀美的雙唇。

這個人,自然就是變裝過後的北宸了。

大概半遮半蔽確實會給人帶來莫大的神秘感,北宸下車之後,幾乎所有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到了她身上,讓她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所以說,”

黑禍在一邊低下頭輕聲在北宸耳邊揶揄起來。

“人靠衣裝啊,小泥鰍,看你打扮了一下還是挺引人注目的嘛。”

“你的意思是我遮住臉的樣子比較能看嗎,黑禍……”

北宸有點脫力地說了一句,結果只是被黑禍輕笑著拍了一下後腦勺。

不遮住的樣子也還不錯啦,雖然他們大多數相處時間,她都是個髒兮兮不知道打扮也沒有時機上妝的小丫頭罷了。

──當然這種話,黑禍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說出口的。

另一邊,魯伊和向影、素劫已經走入了驛站的小涼棚下,找了個角落的大圓桌坐下,正對著女僕不知道吩咐著什麽。

北宸和黑禍走過去坐下,幾人聊了幾句,那些放在他們身上的視線,見魯伊不像是要做些引人注目的事,看了一會大概是覺得無趣了,也就漸漸減少了。

沒多久,飲料和點心就上來了。

“主人,這是您的奶茶。”

向影忙不叠地把奶茶端了起來,走到北宸跟前,似乎上一次北宸因為看了哪本赤月巫女的書的緣故完全沒有心思喝奶茶讓他怨念了很久。

──招待主人喝奶茶的任務,非得好好完成不可!這麽想著的向影,帶著微笑對著茶杯輕吹了幾口氣。

“嗯,現在這個溫度剛好,不會燙口也不會涼胃。請,主人。”

面對向影的無微不至,就算是天天面對他的北宸也紅了臉,而一邊的黑禍和素劫則是誇張地裝模作樣抖了抖。

“喂喂,要不要這麽肉麻啊……你乾脆連鼻屎也幫她摳好了?”

“是啊是啊,連指甲垢也一併替她清乾淨如何?”

向影立馬板起了臉。

“黑禍兄、素劫兄,請不要這麽形容主人!主人是沒有那種東西的!請稱呼那為鼻子中的入侵者和指甲上的惡魔!”

那究竟是什麽東西啊喂!為什麽要把那種髒髒又渺小的東西說得像是怪獸一樣啊!

──北宸和雙子在內心不約而同地吐槽起來了。

魯伊在一邊抿了一口咖啡,笑著看他們幾人胡鬧,然後在適當的時候輕敲桌子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噓。有趣的東西,來了哦。”

北宸幾人愣了一下,然後安靜了下來。

這時,從其他旅行者坐著的方向傳來了並未收斂,甚至是有點刻意拔高的聲音。

“喂喂,聽說了嗎?迪魯塔公國,出現了自稱赤月巫女的女人!”

這句話一出,北宸喝了一半的奶茶差點直接就噴了出去。

對面的魯伊笑著對她搖了搖頭,她這才要死要活地把奶茶咽下,然後拍了幾下胸口。

──這到底是怎麽搞的啊?她不得不豎起耳朵傾聽那些飯後閒談了。

“什麽?!赤月巫女?那個毀滅世界的災噩之母嗎?證實了嗎?!”

“證實?要怎麽證實啊?她說她能看得見頭頂的紅月,但我們所有人都看不見,她又要怎麽證明她能看見?”

“也對噢,那她有沒有展示神力什麽的?”

“沒有啊,只是在一個勁強調自己能看見紅月,還在那和神棍一樣說著奇怪的滅世論。我看啊,她與其說是巫女,更像是想騙幾個信仰者建立新興宗教的沒用野心家罷了。”

“哈哈哈,”隔壁桌的人聽了,也忍不住插嘴起來,“說不定只是幻想小說看多了,產生臆想症的小女孩罷了。”

“啊啊,就是那種幻想自己會有著左右世界命運神力的妄想狂吧?最近這種不思進取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咯,不好好聯繫戰器的使用技巧,卻把希望寄託在莫須有的東西上。”

“嘩眾取寵罷了。”

“別這麽說人家,人家也只是想出名罷了,希望得到視線的彙集的心情,誰都會有的吧……哈哈哈哈,要原諒人家的年輕啊!”

“嗯,這倒是個炒作的好題材啊──”

討論聲越來越嘈雜,已經沒辦法詳細分辨其中的聲音了,北宸只得將頭轉了回來,用複雜的神色看著魯伊。

“……是你做的?”

壓低聲音,用確保不會被外人聽到的音量,她這麽問道。

但魯伊比她更謹慎。

“上馬車再說。”

他一口喝掉了杯子中的咖啡,率先離開了小餐桌,上了馬車。

北宸再次沒了喝奶茶的心情(向影為此怨念地看了魯伊的背影一眼),也草草收拾了跟前的餐點,和三位戰器一起跟著上了馬車。

待到馬車開始搖晃了一下、然後平穩地前進之後,魯伊終於在北宸催促的視線中開口了。

“沒錯,這就是我想給你看的有趣的東西。”

“……真的是你啊!”

北宸輕叫了一聲。

“可是為什麽……?”

“首先,是證明亞曄閣下的觀點,要成為世界公敵,並沒有那麽容易。──你剛才也聽到了吧?人們,確實是害怕赤月巫女的,但是對赤月巫女現身這件事,始終抱著不現實感,沒有辦法證明的情況下,以人類的複雜,他們會那麽輕易地相信,赤月巫女的存在嗎?”

“……”

北宸沈默了。

她突然想起了在原來世界中,在大型討論社區經常會出現的情形。

如果有一人發起了討論串,標題名為“我是來自未來的人”然後在內容中寫著預告世界會在哪一年滅亡──那一定會引來大量的關注,但絕不會是恐慌。

那麽,人們的回復會是怎樣的呢?

“請你出示你的時光機型號以及批次碼謝謝,我是時光機製造商的督察人員,我們懷疑你使用了非法販賣的時光機。”

“哦,那順便幫我預測一下下個月的六合彩吧拜託了,成功的話分你一半如何?”

“精神病院放風時間結束了,趕快回去吧。”

“小醜。”

“想出名想瘋了吧?真可憐。”

……諸如此類的回復,肯定會是有的吧。而真正會擔憂那個未來人是否是真實存在的人,真的會有嗎?幾百萬裡有一個,就算是不錯了吧。

啊啊……原來如此,這一點,兩個世界是一樣的啊。

人類,確實是容易被恐慌所引導的生物,但,首先要出示確鑿的恐慌才行──經歷過這麽多年生息發展的人類,並不會這麽容易就相信太過離奇的話的。

這一點,就算北宸自身跳出去對著所有人大喊我是赤月巫女,所有人,也會把她當做嘩眾取寵的妄想狂一通冷嘲熱諷吧。

確實,連她自己都沒有辦法能證明自己能看見赤月啊。

看見北宸豁然開朗的表情,魯伊笑得更陽光也更奸詐了。

“其次,是一次試驗,用來查看赤月巫女的傳聞出現後,世界各地會出現怎樣的騷動,人們的態度是如何,信的比例和不信的比例是多少。──現在看來,不會有多少人相信的吧?我覺得如果我是局外人,聽到這種消息,奇*|*書^|^網至多也只是派一個線人去詳查一下罷了。”

“魯伊你的意思是……有了這次,就可以為真的暴露身份的時候做好準備嗎?”

“沒錯。”

“……”

北宸沈默了。

“接下來,這也是我們的提前出擊。憑什麽要提心吊膽等著東窗事發?既然這事總會有透明化的一天,為什麽不自己先用最有利於自己的方式將它透明化呢?你看,現在赤月巫女出來了,但是位置在迪魯塔公國,和你沒有關係,那麽你還需要擔心什麽?”

“……難怪你說需要七天,你派人去了迪魯塔公國?”

“是啊,快馬加鞭哦。”

北宸都有點不知道如何回應了:“……那麽還有嗎?你的考慮。”

“最後,這是一個長期作戰,幾個月以後,別的國家,會再次發生赤月巫女出現的傳聞,再過一年,又會在另外的地方冒出來新的赤月巫女──幾次下來,你認為全世界還會有幾個人會再重視這類的傳聞,到時候哪怕真的出現了你是巫女的證據,我看還是會有好多人把它當做無聊的傳聞,揮揮手丟在一邊不管的吧?”

放羊的孩子。

北宸腦海中瞬間出現了這個世人皆知的故事。

因為總是謊報狼來了,狼真的來了的時候,就沒人會出來管了。

就算這只狼,是有可能毀滅世界的赤月巫女……嗎?

確實是有趣的東西,這放羊孩作戰,果然也只有魯伊用一年扳倒一個大貪官的可怕笑面虎,才做得出來吧。

太過大膽,太過放肆,太過瘋狂。

但不得不說,或許真的挺有效果也說不定。

只不過──

“為什麽……要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北宸用心地看著魯伊的雙眸,斂神問道。

可惜,他的雙眼,是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的。

北宸知道,她與魯伊,結伴行進了將近半個月,羈絆和好感不是沒有,但,這真的值得魯伊為她做出讓整個世界都騷動的事嗎?

僅僅是為了讓她安心地在這世界上生存下去?

魯伊同樣認真地回視她。

“你是這世界上,第一個願意無條件救我的人。”

“啊……?可是我差點回絕了你不是嗎?而且我也收了你的錢。”

“是的,你有著一般人都有的膽小而自私的部分,但你最終還是不忍拋下即將死亡的我,就算我說了我要吃鹿肉喝露水這種荒唐事,你還是沒有反悔。”

“呃……這,畢竟,讓一條人命就這麽去了不好,如果是力所能及的話──”

“更何況,”魯伊笑了笑,“錢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根本不算是‘條件’。”

“……”

“在你為了治療我的月毒症和災皇拼殺,還因此受傷的時候,我不就說過了嗎?這份恩情,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我現在,只是在還你的人情而已。”

“可我只是身為靈武司在完成你的委託而已啊……”

“是啊。你是一個靈武司。所以,當我看見你為了保護黑禍和素劫,用自己的身體做盾的時候,我腦海裡就有了奇怪的想法。”

“……奇怪的想法?”

“如果你能一直這麽驍勇而果決、溫柔又善良地戰鬥下去,那,我也可以拋棄皇子的立場,以一個戰友的身份,沒有其他目的地支持你。”

魯伊說著,再次將手放到北宸的頭頂,這幾乎已經成為他的習慣動作。

“你大概是我的第一個真正的朋友。所以,就算你是真的赤月巫女,我也希望你能留下來。我身為皇子,同任何皇室成員一樣,體內流著希望能夠改變世界的鮮血,我並不害怕改變──”

“所以,如果是由你來引領新時代的來臨的話,那說不定會是一個很美妙的世界,我想要親眼看一看。”

“……我……”

北宸完全被魯伊的一番話震懾住,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魯伊,我很高興,真的。”

她笑著任由頭頂的大手輕輕搖著自己的腦袋。

“可是……你知道我很固執,就算你說了那麽多,也並不能去除我自身有可能帶來的危險性,我還是不希望自己會讓你們受到傷害。不過,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得好好消化一下,最後在做權衡,必要的戰鬥,我還是會去打的,我不會一直逃到底的。”

“那樣就好。”

魯伊開心地眯起了眼睛。

“怎麽樣,是不是很感動?”

“嗯……嘿嘿。”

“感動的話還有一半酬金我可不可以不付了?”

“……”

其實魯伊你最近資金短缺沒錯吧?

“那不然到首都我把黑禍素劫那倆吃裡扒外的家夥的契約權轉讓給你?他們倆可是極品燁月種啊,雙翼等級時候的戰鬥力就和普通的五弦燁月種持平了哦。”

預算緊缺皇子為了把自家紅杏出牆的戰器賣出去不遺餘力地推銷著,不過黑禍和素劫倒是沒怎麽生氣,反倒露出了耐人尋味的表情。

──那種明明有點高興但又死活要裝得滿不在乎的表情。

這個提議倒是讓北宸有些意外也不怎麽排斥,畢竟和黑禍素劫認識也有一陣子了,搭檔到後期也漸漸變得很合拍,兩人和向影之間的關係也很好。

不過她還是有點猶豫──都沒決定是不是留在這個世界,再憑空增加契約戰器有點太不負責任了吧?

“主人,我建議你接受這個提議,要參加靈武司格鬥大會的話,不準備各類型的戰器來應付敵方的進攻是不可能的,單一的戰鬥方式無法在那種比賽中生存。我畢竟只擅長中短距離的攻擊,近距離大殺傷力的突襲,黑禍兄和素劫兄要比我強上很多。”

“這樣啊……”

雖然心裡還僥倖地打著不參加比賽直接找霞血了事的小算盤,不過北宸還是對著魯伊點了點頭。

算了,哪怕三個月也好,能多和這裡的夥伴相處一會也是好的。

黑禍素劫臉上的表情一松,剛要準備上來打個類似“請多關照”的招呼,馬車卻突然震了一下。

魯伊神色一變。皇室的馬車怎麽可能隨便停下來?

“藍卡特,怎麽了?!”

“回殿下,前方有一輛馬車正面過來……似乎是第二皇子•雷狄斯殿下的馬車。”

“……”

整個車廂頓時安靜了下來,溫馨的氣氛一掃而空。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3:00:46

第二十四章 維爾維斯礦難

在第二皇子的馬車過來之後,魯伊的馬車停了下來。

關照了北宸“絕對不能下車也不能開窗看”之後,魯伊神色凝重地下了車,直覺告訴北宸有點不妙,所以她立即從桌上拿起了假髮和頭盔戴到了頭上。

因為車廂的隔音效果很好,並不能聽見外面說了什麽,北宸有點不安地在車廂內轉來轉去東張西望,黑禍和素劫看不下去了,於是把她按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好啦好啦,我來說吧。”

黑禍擺擺手,露出了不善的神色看向車門:

“雷狄斯•蒼七•赫陽,魯伊那小子的同父異母的哥哥,和魯伊那個笑面虎不同,那家夥是個狠絕的獨裁主意變態,最大的愛好就是找魯伊麻煩,而且很受他們的父親──聖王索藍特的寵愛,權勢遠高於魯伊。”

北宸一驚:“那他是因為聽說魯伊解決了達裡姆所以來找麻煩的?”

“多半吧,”素劫的表情也有點危險,“他巴不得魯伊被達裡姆幹掉呢,這次聽說魯伊的捷報,肯定是想先父親一步來確認真偽吧。”

向影聽聞後皺了皺眉。

“可是,不是說那個達裡姆的替身,從外貌上來看和達裡姆幾乎是一模一樣,完全找不出破綻嗎?魯伊閣下有保存著他的頭顱吧?”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北宸輕歎了一口氣。

雖然並不討厭和魯伊呆在一起的感覺,但果然牽扯到皇室,讓人氣悶而又麻煩的事就一件接一件地撞了上來。

不過,現在的話,不是說想跳出去就能跳出去了吧。

畢竟魯伊為了她展開了這麽瘋狂的作戰計畫,反過來,她也不想在魯伊出麻煩的時候丟下他不管。

車廂沈默了一小會,車門突然再次打開了。

魯伊一臉慍色地跳上車,眾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他身後又上來一個人。

“──”

為了不在皇子面前失態,北宸放在沙發上的手直接把沙發的坐墊捏成了一巴餅。

來者是一個黑發藍眼的男人,比魯伊高了半個手指,一身黑色重鎧,背後是兩把一米長的對稱雙刀,應該也是和黑禍素劫一樣的雙子戰器;

緊擰的雙眉下是一對眼神極冷的鳳眼,緊繃的雙唇雖然沒有上鉤,卻不知怎麽的散出了霸道而又蔑視萬物、略帶嘲笑的氣息;雖然五官挺好看,但確實一眼就給人一種黑禍說的“狠絕的獨裁主義變態”的感覺。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外貌北宸見過。

不、北宸所見到的,並不是這個人,而是────

『主人,怎麽了?』

一隻大手不著痕跡地蓋上了北宸揪著沙發坐墊的手,遮掩了這有些不自然的細節,她身邊的向影一邊用關心的神色看著她,一邊用心靈溝通頻道和她對話。

『不……沒什麽,回頭安全了我再和你說。』

北宸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慌亂和煩操,她的眼神透過那頭盔上的視孔,直直地落在第二皇子的身上。

“放肆,見到第二皇子也不知道行禮嗎!?”

雷狄斯的背後突然傳來了兩道嬌美的女聲,大概是他的雙刀戰器在說話。

向影、黑禍和素劫聞言,沈默地站起身來,雙手交疊放在額頭上,對著這第二皇子鞠了個將近九十度的躬。

看到一直以來就飽受委屈的向影──還有平時這麽囂張亂來的黑禍和素劫都如此忍氣吞聲,北宸心裡有那麽點難過,但她同樣知道不能給魯伊添麻煩,於是也只能憋著一肚子氣,有樣學樣地行了個禮。

可是雷狄斯卻鳳眼一眯。

“哦,你倒是有趣,明明身為人類卻行戰器的禮?不把自己當人看嗎?”

北宸暗道不好──她以為戰器和人類行禮方式一樣啊!該死,魯伊太縱容她,從來沒讓她行禮,這下壞了!

“抱歉,皇兄,她是來自圖零部落的戰士,不瞭解赫陽的傳統禮儀。”

魯伊在一邊垂眸解釋道,雷狄斯這才哼了一下,然後走到了主座的位置坐下,但眼神還是緊盯著北宸不放。

“奇怪了,一個聖靈武司級別的,你幹嘛寶貝似的帶在身邊?難道說她的身份不是侍衛而是女人?”

“……是的,我和她一見如故。”

大概是想不出其他措辭,魯伊只得低聲這麽承認道。

“哼,家裡已經有三個妻子了,竟然出門殺敵還能帶回來一個,你還真是走桃花運呢魯伊,若是想用荒淫無度作為保護色那還是免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

雷狄斯的話完全不給魯伊任何面子,但後者也只是臉色鐵青地低頭笑了笑,完全就是強忍恥辱的憋屈模樣。

而看到北宸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氣憤而震驚的神色,雷狄斯反倒是滿意地欣賞起魯伊的表情。

──他是故意在別人面前給他難堪。

“好了,廢話說到這裡。”

雷狄斯雙手抱胸倒在沙發靠背上,仰著下巴看著坐在他身側的魯伊。

“沒逮到達裡姆本尊就謊報他的死訊,還拿個替身的頭來想蒙混過關,你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皇弟。”

雷狄斯此話一出,車廂內其他人都大吃一驚,連魯伊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奇怪,他是怎麽分辨出真假的?!

魯伊本想強詞奪理或者抵死不認的,但考慮到雷狄斯的口氣如此篤定,他還是打消了這種冒險的想法。

老實承認吧。

“皇兄,我確實讓達裡姆本人逃掉了,但公佈他的死訊之後大部分的達裡姆的勢力已經全數被我擊潰,父皇交代的剷除達裡姆勢力的任務,我也能算完成了,不是嗎?”

“沒有殺掉一個勢力的最大首腦,能算剷除?”

“……”

魯伊歎了口氣。

“皇兄,你是皇儲,註定要繼承這個國家的皇位,還是別和達裡姆那種人有過深的接觸比較好。”

“你這是什麽意思?”

“能這麽快知道達裡姆沒有死,那就代表你和他還有聯繫不是嗎?為了對付我和那種人站在同一條線上,不覺得背後發寒?”

雷狄斯卻用力哼了一聲,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似的。

“你想錯了,魯伊。首先達裡姆要是有你看到的這麽簡單他就不可能從你眼皮底下跑掉,你摧毀的也只不過是表層的勢力而已;其次我還沒有必要要依靠那種家夥來對付你,你以為我真的要殺你的話,還會默許你建立私軍?從你出生到現在,我每時每刻都可以把你碎屍萬段。”

“……那真是感謝皇兄你的仁慈。”

魯伊苦笑著接了一句。

“不過放心,父皇不知道達裡姆還沒死,他現在還挺高興的呢。”

雷狄斯邊說邊用眼角斜著魯伊,而魯伊也立即明白了他的眼神的意義。

──難怪要先一步出首都來與他會面啊,這個皇兄,大概又想拿此事做要脅利用他做什麽事了吧。

“那麽,皇兄,這次你想要我做什麽?”

“維爾維斯地區的其中一座星靈礦在這次刃鳴之夜發生了大規模礦難。”

雷狄斯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貌似沾著血的東西丟在茶幾上。

北宸再次暗暗抽了口氣。

──上面畫著紅色兔子的盾型小肩章,是赤兔工會的識別標誌,這還沒完,這肩章的兔子耳朵上有一道橫過來的劃痕──

是辜銀嶽的肩章!

礦難?星靈礦的礦難是怎麽樣的?辜銀嶽在這星靈礦難上出了什麽事不成?!

北宸心亂如麻地摸了摸別在手臂上的,形狀一樣的肩章。這是魯伊為了讓她劃清和皇室的界線,故意提醒她戴上的。

雷狄斯掃了一眼北宸,然後繼續開口了。

“我雇用的赤兔工會高級會員被困在裡面,只逃出來了一件戰器向我求助。”

魯伊聽到礦難的事,神色也不由得認真起來了。

“雇用?……皇兄為什、”

魯伊說了一半然後停住了──既然不是動用皇家軍隊而是雇用民間靈武司的話,大概就是想做些不為人查知的私事吧。

“讓他們幫忙查些東西而已,哼……說不定和達裡姆那家夥也有關係呢。”

北宸終於有點兒明白過來了:雇用人──八成是辜銀嶽一行吧。

難怪在維爾維斯鎮的時候,有人奇怪為什麽辜銀嶽會出現在那麽偏遠的地方,原來是受雇於這個第二皇子啊。

魯伊沈吟了一會然後擡頭。

“皇兄想讓我去看看?”

“你能解決這次礦難,我就替你保密達裡姆沒有死的消息,如何?”

面對雷狄斯陰狠的詭異笑容,魯伊也只能無奈地點頭。

“我沒有說不的權利對吧。”

“知道就好,不用刻意在我面前裝可憐。”雷狄斯說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覺得委屈的話,就去怪你那下流又惡毒的母親吧。”

“……”

第二皇子走到了馬車車門邊。

“那個報信的重傷戰器在我府上,到了首都之後就來把他接走,具體情況他會告訴你們。對了──”

他說著指了指北宸。

“讓她來接好了,她也是赤兔工會的吧。”

“皇兄──”

魯伊皺著眉站了起來,剛想開口就被雷狄斯揮手打斷了。

“不管她是否真的是你的新歡,你都不用擔心我會怎麽她,我還沒無聊到那地步。利用你賣命的把柄,一個就足夠用了。”

“……”

面對魯伊有些自責後悔的神情,北宸只是輕輕對他搖搖頭表示沒關係。

受重傷的戰器──不是朧雲就是那羅迦吧,她倒確實想早點見到他們問清楚辜銀嶽的情況呢。

而且這個第二皇子──除了眼睛的顏色,和她認識的人長得一模一樣,是巧合?

雷狄斯再次冷眼環視了眾人一圈,一腳踢開馬車門跳了下去。[網羅電子書:www.WRbook.com]

魯伊則是捏著眉心靠倒在沙發中,一聲悠長的歎息從他口中竄了出來。

“魯伊,這到底是怎麽了?”

北宸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柔聲詢問道。──他的態度有點反常,就算對方是權勢遠大於他的皇儲,他畢竟也是那個笑起來就能讓人置身冰窟的笑面虎魯伊啊。

魯伊笑著轉頭。

“我沒事,北宸,別擔心。”

他說著,看向那被踢得大開的門,神情苦澀地上前把門關上。

“一個人恨一個人到極致,真的是殺之而後快嗎?”

“……呃?不是殺,那還有什麽?”

“……這是我欠他的。我的母親用極其狠毒的方式虐殺了他的母親,所以他不殺我,反倒是變著法子羞辱我,讓我難堪,讓我在危險中出生入死為他和父皇的國家大業拼命──這就是他的報復啊。”

“……好愚蠢的遷怒。”

北宸的聲音冷了下來。

“就算是遷怒也無法避免,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的親人被人虐殺了,而你報復的對象又只剩下那個虐殺者的後代,你真的能忍住不動手嗎?”

北宸愣了愣,然後呐呐地搖搖頭。

……是啊,沒辦法,就算知道是遷怒,還是會忍不住的吧。……多半。

魯伊笑了,神情漸漸開朗起來。

“所以我其實還是有點感謝皇兄他的,如果我和他的立場顛倒一下,他說不定已經是一堆蛆了,而他至少讓我活了下來。──當然,恥辱也好,出生入死也好,不會永遠持續下去的。”

話說到最後,魯伊先前那帶著疲態和無奈的語氣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反倒是變得充滿了戰意。

“身為皇室成員,不會忍辱負重可不行,所以千萬別同情我,北宸。今天的卑屈,只是為了明天的反擊罷了,討人厭的程度,其實我比雷狄斯那家夥要高得多啊。”

“……”

北宸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所以,這些亂七八糟的皇室糾紛,你就別管了,任務完成之後,老老實實去做個自由的赤兔靈武司,查清楚赤月巫女的事吧。”

“嗯,我知道了。”

思考了幾分鍾之後,最終,北宸輕聲答應,不過卻又對魯伊伸出一隻手。

“不過,……如果真的想篡位並且準備充分的話,需要我幫忙可以說。”

她笑著這麽說道,完全無視身邊向影和雙子鉤爪那震驚的神情。

既然你都願意為了我使用了騷亂全世界的戰術,那麽,就算不喜歡趟皇室的渾水,她也絕對不會逃避半分,和身份無關,和利益無關,甚至和正邪無關──只因為這是朋友的事!

北宸心中暗暗地下了這樣的決定──反正赤月巫女這麽大的擔子都要挑了,也不在乎一個國家的高層動盪了。

這到底是破罐子破摔呢,還是膽量有所提高呢?連北宸自己也不知道吧。

魯伊的神色在一瞬間露出了真相被揭露的驚恐和猙獰,但在緩過來的幾秒之後,他的臉上突然綻出了燦爛的微笑,幾步上前把北宸一把摟進了懷裡。

明明說得這麽隱晦,卻被她發現了。

明明發現了,卻決定寧願和整個國家作對也要幫助他。

這個朋友,他交得值得!

──魯伊,這個一直被北宸偷偷叫做笑面虎的男人,總算是露出了發自內心的陽光的笑容。

而北宸,雖然被那一抱弄得有點臉紅,但還是沒怎麽掙紮,只是小聲乾咳了幾下。

激動了一小會,在馬車啟動的一震之中回神,魯伊放開了北宸,對黑禍和素劫招了招手,

“吃裡扒外二人組,你們就美吧,血拿來,我們解除契約。”

北宸有點意外:“現在就轉讓契約權嗎?”

“怎麽,你別告訴我不願意?本大爺哪裡讓你不滿了,小泥鰍?”

在一邊看著北宸和魯伊放友情閃光早就有點不耐煩的黑禍冷著臉上前,手上是一道被鉤爪割開的口子。

“雖然魯伊那廝是個皇子,我和黑禍的素質也算是戰器中的皇子了啊,別不識好歹!”素劫也不滿地開口了。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面對黑禍和素劫,北宸不知怎麽的氣焰總是會短上一截──果然是被虐多了?

“那魯伊從這裡到首都這段路,不是沒有戰器護身了嗎?萬一這第二皇子半路偷襲你的話……”

“他不會這麽做的。啊,應該是……他根本不屑這麽做吧。”

“那,即使不是他……還有第一皇子或者第四皇子……?”

“長皇子的話,四年前就被雷狄斯殺了。第四皇子還沒出生呢。”黑禍一邊不耐煩地解釋,一邊對北宸皺起眉頭,“怎麽,相比我們,你更關心魯伊啊?就這麽不想和我們簽契約?皮癢了嗎?”

“看樣子是很想我們描述一下卡亞那大河谷中屁股被螃蟹夾住之後的情形呢。”

“哇哇!!素劫你別說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錯了!──等下,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啊!?我在關心你們的前任金主誒!他出事的話你們可是沒有辦法拿工資的哦!”

“……”

“……”

看到北宸那脫力的樣子,魯伊一邊用血解除契約,一邊無聲地燦笑起來:

啊呀呀,看到黑禍和素劫吃癟,不知道怎麽的非常有快感呢。

向影在這時開口了。

“主人,雖然我是無權過問你的感情走向,但魯伊閣下已經有三個妻子了,我並不建議主人再去擴充他的妻子陣營。主人是完美的,成為別人諸多妻子之一這種委屈的事,我實在是不想看見。”

“……啥?”

北宸愣住了──怎麽突然扯去了妻子上?她看上去很像要和魯伊結婚的樣子嗎?

哦!難道是因為北宸說願意幫助魯伊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所以向影他想歪了?

“呃,向影,你誤會了,我和魯伊之間只是朋友罷了。魯伊剛才對第二王子承認我是他的情人,只不過是為了保護我而已。────對吧魯伊?”

魯伊一邊點頭一邊好笑地看著像是松了口氣的向影還有雙子鉤爪。

“總之,我手頭上已經有了這次刃鳴之夜中挑選出來的新戰器了,雖然等級還很低。所以不用擔心我什麽,和黑禍素劫早些簽約吧,我擔心進了首都之後會有什麽變故到時候會沒有時機交接。”

北宸還沒回答呢,黑禍素劫兩人已經目露凶光直接把北宸的雙手抓住一劃!

契約成立了,北宸流著冷汗看著雙子明顯心情很差的臉。

“現在我們是你的東西了哦──主•人!”

“要是你再敢偏心外人小心我們在你特訓的時候拖著你不讓你去廁所哦──主•人!”

一黑一白兩個惡棍露出猙獰的笑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說你們哪裡有把我當主人了啊喂──北宸心裡雖然抱怨著卻不敢說出來,於是縮去了向影這邊。

不過……

“等等,你們明明說過不願意和向影這樣叫我主人的啊?”

“哦,那個啊,”黑禍走到向影旁邊哥倆好地勾住了他的肩膀,“我們被小長劍的忠誠所感動了啊。”

“是啊是啊,請放心我們一定會不辭辛苦地為你‘效勞’的哦!”素劫不知道為什麽故意加重了效勞二字的音量。

“……”

北宸臉都綠了:怎麽看都覺得未來的日子不怎麽好過啊。

向影倒是一臉感動:

“是嗎……兩位終於瞭解到主人的優點了嗎!?太好了!!”

“……”

“……”

“……”

你別真的信啊向影。

不過──不說那些可怕的玩笑,能和黑禍素劫正式搭檔,其實是很令人開心的事,畢竟北宸也早就把他們當做朋友了。

想到這裡,她還是燦爛地對他們笑了起來,說了一聲“請多關照”。但不知道為什麽黑禍和素劫反倒是扭開了頭壓根不回應,尷尬得北宸直抽嘴角。

只有魯伊在一邊笑得肚子疼:惡棍害羞了喂!

鬧著鬧著,魯伊好像是煩心事太多,有些睡眠不足,斜靠著沙發睡著了,

向影和雙子鉤爪跑去一邊交流名為“主人服務心得”的聽起來沒什麽意義還很蠢但向影說得很開心的東西;

北宸則是坐在窗邊陷入了沈思。

辜銀嶽有了麻煩。

以他這麽厲害的身手,到底是出了什麽麻煩呢?自己去幫忙的話,能幫到多少?所謂的星靈礦難又是什麽東西?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北宸很篤定地覺得他還活著──沒有理由,就是直覺如此相信著。

鉤命銀月──才不會這麽容易死呢。

還有那個和故人的面貌如此相似的第二皇子雷狄斯,之後可能得在魯伊不在場的情況下和他接觸,一定要一千萬個小心才行啊。

北宸輕輕呼了一口氣。

明明是想要查清楚赤月巫女的事,還做好了徹底離開的準備,但為什麽不知不覺反倒是陷得更深了?

就連陪伴在身邊的戰器,都有一個增加到了三個。

現在能做到的,就是充實地過上每一天直到最後,至少走的時候不要留下太多遺憾吧。

承載著各種不同思緒的巨大馬車,在官道上平穩地前進著。

前方,首都阿紮那爾的城牆影子已經若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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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3:02:20

第二十五章 好馬不吃回頭草

赫陽國首都阿紮那爾。

確實很有首都的派頭,和維爾維斯所見到的是完全兩幅景象。幾十米寬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到處是疑似中世紀建築但又稍微有些差別的華美而高大的樓房,都城四處週邊都有著巨大的迎擊星災的廣場,每個面積都是維爾維斯鎮的好幾倍大,路邊有著各種在維爾維斯找不到的、新奇有趣的店鋪。

不過,初來乍到的北宸現在,卻完全沒有心思關注這些。

她在黑禍和素劫的帶路下,快步在貴族居住區那華美整潔的幹道上走著,身後跟隨著的是向影。

魯伊的預感沒有錯。

一到首都,魯伊的部下立即找了上來,說是搜查達裡姆的府邸的時候發現了什麽非常重要的東西,魯伊聽部下耳語一番之後,臉色變得不怎麽好,隨即就託付黑禍素劫好好保護北宸去第二皇子府邸,然後匆匆離開了。

雖然走之前,魯伊笑著交代說了“皇兄這個人,如果看人不順眼就直接一刀捅下去才懶得拐彎抹角找藉口,所以放心他不會對你做什麽的。”這樣的話,但一想到要面對那個四周彌漫著低氣壓的男人,尤其對方還頂著故人的臉,北宸總有一種想要逃避現實的衝動。

不過為了得到辜銀嶽的情報,也沒有其他辦法,對方既然點名要北宸去接人,那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對了,主人,你一直沒有說呢。』

保持著快步的行進速度,向影突然在心靈溝通頻道開口了。

『你見到那個第二皇子的時候,為什麽會有那種反常的反應?』

聽到向影這麽說,走在前方的黑禍和素劫也轉過了頭。

『……怎麽說,笨蛋影?』

貌似和向影互相開了個戰器交流會之後,黑禍和素劫對向影的稱呼,就從“小長劍”、“笨蛋長劍”變成了“笨蛋影”這樣奇怪的東西,不過向影似乎已經習慣被他們叫做笨蛋了,倒沒怎麽反對。

『嗯……總之先聽聽主人是怎麽說的吧,主人好像見過那第二皇子的臉似的。』

『哦?不會吧?你不是異世界的來客嗎?』

素劫的聲音滿是好奇。

北宸低下頭,看著在腳步中快速後退的地面。

『嗯,在原來的世界,有一個認識的人,除了眼睛顏色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連聲音和神態都有點類似,當然,這個的氣勢更猛烈一些。』

『哦,那還真的是很巧啊?』黑禍說道,然後突然又追問了一句:『那個人和你是什麽關係啊?』

北宸擡頭對著三位戰器尷尬地笑了一聲。

『……呃,一定要說嗎?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主人……』

傳來了向影那低沈的有些委屈的聲音。

『主人,你答應過我和我說說過去的事的吧?』

『什麽!小泥鰍你竟然答應過笨蛋影這種事?!什麽時候,太偏心了吧!你還算是個合格的主人嗎?!我和素劫會哭的哦!』

『鬼才相信你們會哭咧!……問題不在這裡,那個時候你們還沒和我締結契約呢啊。』

『我們一哭會恨可怕的哦,會到處無差別殺人放火偷東西還署你的名的哦。』

『這威脅太過分了吧喂!!你們已經從惡棍進化成德州電鋸狂了啊!』

『主人別急,我們只是關心你罷了,』向影在一邊溫聲安慰道,『我們都想多瞭解一些主人啊。其實不光是主人這邊,我也可以做到對主人毫無保留的!主人要是想知道我的任何資料我都會如實相告,無論是出生到現在的所有經歷、喜歡的星靈力口味甚至是頭髮的數量!』

『呀頭髮的數量就算了吧……我才不想虐待你啊……』

『哼,我們也可以說哦!對吧老弟!』

『是啊老弟,我和黑禍也是,無論是三圍還是【嗶──】癖好還是殺過多少人用什麽手法殺,所有細節都可以說哦主人☆』

『不,那個,你說的沒有一個是我想知道的素劫……還有你句尾那個五角星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惡意賣萌嗎!?』

一行人面部神色嚴肅地走在路上,心靈溝通頻道卻熱鬧而又沒營養。

不過,經他們一鬧,北宸那緊繃的心情倒是放鬆了許多,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翹了起來。

『嗯,我說吧,不過你們不許笑我。』

北宸輕輕地閉了閉眼,然後睜開。

本來以為那是埋在內心深處的巨大痛苦,但現在將它挖出來,正視的時候,發現也不過如此而已。

……是啊,已經沒什麽好害怕和逃避的了。

我現在,身邊有著如此優秀的人陪伴著,不會感到孤獨,也無暇品味憂愁。

一年,你終於變得不再重要了。

『那個和第二皇子有著一樣臉的男人……叫做尹淩思,是我曾經的戀人。』

『──』

三位戰器不約而同抽了口氣。

『不過,只交往了兩個月就分手了。我拋下他,去了別的城市定居。』

『為什麽?』

向影的聲音壓得很低,語氣間帶著些奇妙的感情。

『說來話長,』北宸輕歎一口氣,『這個,等我們有坐下來好好聊的空隙再說吧,不過總的原因就是……相比愛情,我選擇了麵包和自己的命。』

『什麽意思?那男的讓你遭受了生命危險?』

黑禍的聲音,突然變得冷如堅冰。

『甩得好,連自己女人都無法保護的男人,沒有流連的價值。』

素劫在一邊輕哼著幸災樂禍。

『那,主人現在還喜歡著他嗎?』

向影追問了一句,聲音帶上了點焦急。

『不,』

北宸果斷地這麽回答道。

『你們可以說我無情──事實上,要不是看見了第二皇子,來這世界上的兩個月,我幾乎忘掉了他。』

『那這第二皇子雷狄斯呢?你會不會因為那張臉,對那段感情有什麽──』

黑禍低聲咕噥著,然後突然加大了音量:

『先告訴你,那雷狄斯可是個變態哦,喜歡你的時候還會給幾個好臉色,不喜歡的時候直接一刀捅掉!而且有SM嗜好!』

『是啊小泥鰍,你千萬得長個眼神,他那張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在哪個世界都是渣渣的渣渣臉!他不光喜歡SM還是個雙性戀尤其喜歡上六十歲的老頭外加有被偷窺欲每次洗澡都要安排人偷窺他哦!』

北宸抽了抽嘴角:我說你們這是純粹的誹謗吧黑禍素劫。

『黑禍兄,素劫兄,你們應該相信主人,既然主人說了不喜歡他,自然不會再對那張臉動心,對嗎,主人?』

『嗯……你說的對,向影。』

『是啊!像主人這樣的女神,喜歡的應該是有著絕世美貌和無敵的勇武一片赤誠忠心不二學歷豐富心思慎密家世龐大德高望重並且要對主人溫柔無比無微不至的男人!』

『笨蛋影你確定那種生物真的存在嗎?』

『就算有,那種完美的東西也會讓人覺得很無趣的吧?小泥鰍的品味有這麽差嗎?』

『咳咳──』

北宸尷尬地咳了一聲,

『戀愛這種東西,在我決定自己人生道路之前,我暫時不想考慮,──畢竟,現在都還沒有決定要留在哪個世界沒錯吧?所以……』

她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很小,有點忸怩。

『我現在最喜歡的,當然是自家戰器啦。戀人什麽的,遠不及你們可靠,也遠不及你們可愛和有趣呢。』

『……』

『……』

『……』

於是三個戰器突然沈默不出聲了。

倒是北宸,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突然叫了一聲。

『奇怪,第二皇子的府邸還沒到嗎?』

『啊,走過頭了,剛才路過的那個路口拐進去幾里爾(=分鍾)路就到了。』

『……』

於是,總算是順利地來到了那光是雕花鐵門就有五米高的第二皇子府邸前。

大概似乎是第二皇子提前交代過了,北宸他們和門衛一通報,沒過多久,第二皇子身後帶著一個熟悉的人影從門內走了出來。

“那羅迦!!”

北宸忍不住低呼了一聲,而在雷狄斯身後的那羅迦看見帶著頭盔一頭金髮的北宸,明顯愣了一下,大概是一時沒認出來。

北宸也發現了這個問題,為了不讓自己的真名被報出來,她趕緊追上一句。

“我是婭修,還記得我嗎!?”

那羅迦似乎認出了北宸的聲音,眼中光芒一閃,對著北宸勾唇一笑。

“沒想到是你來接我,婭修。”

“等等!你們這些無禮的庶民,敘舊之前難道不應該先問候尊貴的第二皇子殿下嗎?!部落來的蠻族到底是蠻族,每次行禮都要人提醒?”

雷狄斯背後的雙刀又開始說話了。

北宸一行聞言,只得無奈地再次向他行禮。──雖然向魯伊學習了人類的行禮細節,但北宸用的,依舊是戰器的行禮法。

人類的行禮只需要微微一傾上身,而戰器的行禮卻需要九十度鞠躬,她現在的實力,無法與一個國家的禮法作對,所以──

無法提高他們的地位的話,

至少,讓我和他們承受一樣的屈辱,讓我降到和他們一樣的地位吧。

──這麽想著的北宸,雙手貼著額頭行完了大禮,面無表情地直起了身子。

這一細節,並沒有逃過向影三人的眼睛。

向影皺著眉看著北宸的身影,眼裡幾乎泛出了隱約的淚光。

黑禍和素劫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看向北宸的時候,臉上帶著露骨的喜悅和自豪,然後以濃烈的憐憫的眼神,看向了雷狄斯身後的雙刀。

同樣是雙子戰器,我們所跟隨的主人陪著我們一起行戰器禮,你們卻連在主人身邊保持人形都不被允許,到底還有什麽好趾高氣昂的?

──用這樣的眼神,無聲地示威道。

那羅迦凝視著北宸,眼神複雜卻又帶著笑意;

而雷狄斯卻臉色不善地哼了一聲:

“倒是第一次見到人類如此自取其辱的,算了,你想自賤我不攔你。修理弩炮那羅迦一共花了25瓶精製星靈礦溶液,記在魯伊頭上,記得報信。”

北宸一邊點頭一邊替預算緊缺皇子魯伊流了滴冷汗。

“那麽,是否我們可以將那羅迦帶走了?”北宸以謙遜的態度對雷狄斯這麽說道。

“可以。”

雷狄斯轉身對那羅迦點了下頭,那羅迦便行了個禮然後跑去了北宸身後。

北宸見雷狄斯交人交得如此爽快,心中一喜。

“那麽,如果沒有其他的事的話,就恕我們先──”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幹什麽點名讓你來?”

雷狄斯皺著眉雙手抱胸,一隻腳提起來微微活動了一下腳腕。

這個小動作讓北宸的瞳孔縮了一下。

……如果說,面貌相似還能用巧合來解釋,那小動作一樣是怎麽回事?

無視她的震驚,雷狄斯開口了。

“拿下頭盔讓我看看你的臉。”

“……這……”

其實也並不是非要遮住臉不可,現在的喬裝只是為了將來買保險而已,但雷狄斯這麽一說,北宸的心裡卻湧上了莫名其妙的不安。

“再給你五秒鍾,不動的話直接治你罪。”

……不愧是獨裁主意啊,北宸無奈地將頭盔摘了下來。

雷狄斯的表情,在她摘下頭盔的那一瞬間凝固了。

然後他猛地上前幾步,狠狠地抓住了北宸的手腕,將她拖到了自己的跟前。

“──小宸?!”

“!?”

這下北宸徹底呆住了。

他叫她什麽?“小宸”?那是那個世界尹淩思會用的稱呼,而不是這裡的皇子雷狄斯該有的叫法吧?!

難道這雷狄斯,並非和尹淩思長的一樣,而是……他們倆是同一人?!

不可能啊!

“淩……思?”

她哆嗦著,試探似的,輕聲叫出了這一年未出口的名字。

“真的是你!!”

雷狄斯那永遠冷冽無比的臉部表情,終於出現了道道裂痕。

“你怎麽會在這裡?!不對,那個時候為什麽要不辭而別?!為什麽要離開T市?那個短信是什麽意思?!你知道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那又怎麽樣!?”

北宸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尖利而神經質,她用力地一揮手,掙開了他的緊握。

“在我被那個女人欺淩的時候──在我被她百般威脅羞辱像狗一樣差遣的時候,在奶奶被她派來的人毒打致死的時候,你在幹什麽?!你在說她身上有你要的東西,然後利用自己的外貌接近她!我是犯了戀愛中女生的通病才會傻瓜一樣相信和依賴你,但這不代表我不會醒悟,尹淩思──不,雷狄斯!”

“小宸,你聽我──”

“聽你說什麽?說你有你的苦衷?再大的苦衷,有奶奶的命重要嗎?因為你和她,我所有的幸福和希望都被擊碎了!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麽才輟學離開T市?我已經被她逼得在那裡生存不下去了啊!!”

“那你為什麽不和我說!暗地裡見面的時候,你從來就沒有說過這些吧!”

“我不說你就沒有發現嗎!?我身上的淤青,說是摔傷的,這種蹩腳的笑話你也會信?你真的重視過我嗎?真的值得我為你受這樣的委屈?!”

北宸扭曲著臉,那惡意讓她的笑容無比猙獰,似乎是因為雷狄斯對她虧欠太多,此刻她已經完全不想去管什麽皇子什麽禮節,而對面的雷狄斯也並未在意她的不敬,只是對她的話,露出了罕見的自責的神情。

“看看我身後的戰器們,我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動作,就能讓他們擔心地追問半天,和他們比,你連蛆都不如!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在一年前喜歡上你!”

“給我解釋的機會!再怎麽樣,你怎麽能把那幾件破爛戰器同我相提並論!!”

“哈!?”

幾乎是笑歪了嘴,北宸後退了幾步。

“破爛的戰器?!他們是我目前最重要的寶物!!我真是慶倖我醒悟得早,原來在那個世界呆過的你,竟然也是一個狹隘的種族歧視主義?”

大概是北宸那充滿了惡意的眼神讓雷狄斯很不適應,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倒是你,雷狄斯,我終於能理解為什麽當時在那個世界你會有那麽多反常的舉動,還經常會消失不見了。你才是該回答我啊──你去我的那個世界,到底有什麽目的!?你們這裡的人,都能隨意打開通往那邊的道路嗎?”

“……這我不能說。知道了會有殺生之禍的。”

雷狄斯壓低了聲音,避開了北宸的視線。

“好吧,你不說,這沒問題。”

北宸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已經過去了,再大的痛苦,都已經熬過去了。

再深的傷疤,也早已結痂。

現在,自己是幸福的,所以不要這樣。

不要露出這種難看又讓人同情的樣子,讓身邊的人為自己擔心,為自己痛心。

記住奶奶說過的話,就算身處再深重的惡意的包圍,也不要忘記自己本來的顏色,不要被汙染,那種自暴自棄把全世界都當成敵人的樣子,根本不值得炫耀和彰顯。

不要讓自己,墮落到和他們一樣的等級。

不要讓自己的悲傷,變成滿足他人畸形快意的餌食。

看清楚世界,但不許為難自己,與其陶醉於自憐,不如多把注意力放在能讓自己快樂的東西上面,因為只有快樂,才是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最想要得到的東西。

她轉過身,對身後的向影、黑禍、素劫、那羅迦,露出了溫柔而又略帶悲傷的笑臉,用眼神告訴他們,已經沒事了。

“告辭了,第二皇子殿下。”

“小宸!”

一隻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止住了她的腳步。

“以前是我不上心,現在我們重新開始!”

“那不可能,雷狄斯殿下。”

幾乎沒有間隔一秒,北宸以最快的速度給出了拒絕的回答。

“你該知道,我們那個世界有句話,叫做好馬不吃回頭草,你已經是過去式了。”

“別挑戰我的耐心,你知道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嗎。”

“強者為王的世界沒錯吧。”北宸轉頭,面無表情地看了雷狄斯一眼,“別搞錯了,雷狄斯,力量再強,能束縛的至多只是人的軀體,我們所有人都向你行戰器禮,但你真的認為我們有誰覺得自己低你一等?如果你想繼承王位,至少學會尊重二字該怎麽寫,這是你的前女友對你的最後忠告。”

她第二次甩開了雷狄斯拉著她的手,再次將頭盔戴在頭上。

“好說好散吧。看在你沒有殺魯伊的份上,等我真的完全放下的時候,說不定我們還能做個朋友。”

“……”

最後,雷狄斯只能眼看著那個嬌小的身影帶著四名戰器漸漸走遠。

“主人,真的就讓她這麽走了?”

背後的雙刀說話了,口氣滿是氣憤,

“她也太不識好歹了吧,那語氣──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嗎!?”

“閉嘴。”

雷狄斯平靜地開口,雙刀立即噤聲了。

“魅羅,魅刹,這周的食料補給不許參加,自覺點。”

“……是。”

“……是,主人。”

雙刀的聲音有些委屈,但卻不敢有任何的質疑和抱怨。

向著北宸離去的方向再次看了一眼,雷狄斯已經收起了所有方才流露的不穩表情,恢復成了一直以來的皇子樣,慢慢地走回了府邸的門內。

──好說好散嗎。

另一邊,某條僻靜的貴族區小路上,北宸在路上快步走著,而四位戰器則一聲不吭地跟在她身後。

──她現在需要安靜,所以他們都體貼地給出了這樣的空間。

但他們也知道,安靜不能持續得太久,否則容易越想越多,越回憶越難過。所以,向影輕聲開口了。

“主人,你在哭嗎?”

“沒有哦。”

那羅迦在一邊淡笑著開口了,

“那只是戴頭盔太久悶出的汗而已,沒錯吧?”

北宸的身軀頓了一頓,然後伸手想要擦自己的臉頰,結果手背卻撞到了頭盔的鐵片上。隨著這動作,她撲哧一聲,破涕為笑了。

她停住了腳步,看向身邊的幾人。

“對不起,讓你們看見了我難看的一面,但相信我,……已經沒事了。”

“這樣啊。”黑禍歪著頭笑了笑。“光是這樣出汗太沒勁了吧。”

素劫跟著點了點頭:“是啊,要出汗的話就乾脆出個徹底啊。”

“……”

北宸沒有說話,只是突然把頭盔往地上一丟,扁著嘴撲進了向影的懷裡,順便拿起了黑禍的袖子和素劫的衣角擦起了臉上亂七八糟的液體。

黑禍和素劫一臉青筋:我說你該不會是借機報復吧。

不過就算這麽暗地裡吐槽著,他們還是沒有掙開北宸的手。

而向影,則是輕拍她的背,不停地低聲說著“沒事了,主人”,換來她用力的點頭。

就這麽發洩了大約三分鍾,北宸從向影懷中離開,有點尷尬地擦了擦有點紅的眼睛,對著那羅迦乾笑了幾聲。

“啊哈哈……對不起,那羅迦,讓你看笑話了。”

“沒事,不經歷過腦殘的初戀,女人是沒辦法從天真愚蠢的小女孩變成看破紅塵的大人的。”

北宸抽了抽嘴角:“呃,我還沒到看破紅塵的地步……”

隨即,她慢慢收起了表情,嚴肅地望向那羅迦。

“該問清楚辜銀嶽先生的事了──他還好吧。”

“我和他的契約還在,應該是沒什麽生命危險,比較擔心的是食物供給不足而餓死、或者因為長期呆在星靈礦中,染上月毒而死呢。”

“你是說,他被困在星靈礦中了嗎?”

“麻煩並不在那裡”那羅迦邊說邊神色凝重地一皺眉,“星靈礦週邊被棘手的敵人堵住了,我就是因此受的重傷。”

“──棘手的敵人?”

“是的,”那羅迦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開口了。

“人型的附身月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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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3:03:44

第二十六章 異界與星脈

第二皇子府邸,某座小樓的頂層,半敞開式的露天陽臺,此時在藍紫色月光與室內的發光靈晶的交疊照耀下,帶上了略帶朦朧的隔世感。

雷狄斯站在陽臺邊,擡頭看著天空,臉上依舊是冷漠不拘言笑的神情,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雷狄斯,你叫我?”

他的身後出現了一道人影。──是一個穿著精幹的疑似軍裝的服裝的男人,硬硬的深草綠色頭髮一叢一簇地向外翻翹起,金色的雙眼在不是很亮的室內泛出了奇異的幽光,整張臉線條冷硬,不帶一點柔軟。他的氣質和雷狄斯很像,就算是乾淨整潔地站在人面前,都能讓人聞到錯覺似的血腥味。

雷狄斯沒有轉頭,只是低聲開口了。

“你來了,西風。有個問題想問你。”

“問。”

“這個世界上,能打開次元門的戰器有幾個?”

“不多。我、魔裝劍霞血、光子T型棍(拐棍)翎初和翎末,天門杖尤金尼婭,一共五個。”

“是四個吧。”

“……”

以把戰器當做武器來計算的方法,雙子戰器算是一件,對於雷狄斯的演算法,西風並未表示任何意見。

雷狄斯輕輕呼了一口氣。

“我昨天見到了小宸。”

“什麽?向北宸?在這個世界嗎?”

就算是驚訝,西風臉上的神色也並未出現多大的改變,只是那對金色的雙眼之中的瞳孔,如同野獸似的豎著緊縮起來。

“嗯,所以我懷疑是那三個之一把她帶來的。”

西風沈默了一小會。

“是霞血。”

“為什麽這麽肯定?”

“翎初翎末忙著玩,尤金尼婭又極其避世,他們都不會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而霞血,一個月前,我和他來了場決鬥。我輸了,不過輸之前的一擊把他傷得也不清,他開了次元門躲開了餘波。”

“真是丟臉,身為帝王級戰器竟然用這種方法躲開傷害。”

“他和我不一樣,不會把勝利和武者的信條放在高於生命的位置。”

“你們怎麽會打起來?”

“他讓我停止協助你。”

“……為什麽他會管這種事。”

“因為我們是星脈種。”

“是嗎。”

星脈種,雖說身為戰器,卻因為過於強大的力量,同其他戰器不同,站在了被人類討好的地位上。

一般來說,只有星脈種讓人類為其服務才勉強給出小段時間的契約權,服務於人類的情形是很少見的。

但西風知道,霞血阻止他一定不止這些理由。

停頓了一小會,雷狄斯再次開口。

“她變了很多。”

“……是嗎。人類把血親關係看得很重,親人死了,性格發生變化也是可以理解的。”

“血親?你忘記了,西風,她並不是那個老人的親孫女。”

西風面無表情地沈默了一秒。

“那麽我便無法理解了。她怎麽了,你看上去有點混亂。”

“她說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而且她拒絕了我。”

面對雷狄斯那微微皺起眉的表情,西風有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那又怎樣。那個女孩本來就是你為了在異界費因海姆(地球)的立足和便利而隨便找的幌子罷了,要內疚的話是不是遲了點?”

“幌子……嗎。”

雷狄斯輕輕拖長了音調,如此呢喃道。

“雷狄斯,你因為被她拒絕而感到痛苦?”

“不光是痛苦,還覺得有些脫力,因為我似乎不可能將她拉回來了。”

似乎是並不覺得說出來有什麽不好意思或是有損形象,雷狄斯以不變的表情這麽回答。──大概是,常年以來的皇子生涯,已經無法讓他的情緒,直接用表情傳遞出來了吧。

但西風對他的回答不以為然。

“這真的能證明你對她是有感情的嗎?你確定那不是因為她的拒絕調動了你的征服欲,或是男性尊嚴受到了損害而產生了不甘的情緒?”

“你似乎不相信我有感情,西風。”

“連熱戀中的未婚妻,因為妨礙到了你執行公事你都能一刀捅死她,叫我怎麽相信?向北宸的外貌雖然過得去,但和她相比也完全不夠看吧。”

雷狄斯不再反駁,只是沈默地看著天空。

“達裡姆有消息了嗎。”

“前天來過消息,不過沒多說。他的徽記還亮著,說明還活著吧。沒見到最愛的巫女大人,他怎麽甘心死。”

“讓他自生自滅去吧,誰叫他拿赫陽做他的苗床。如果他向你求助讓你打開次元門給他避難,拒絕他。”

“好。還有什麽事要我幫忙的麽?”

“維爾維斯的東三星靈礦出現了人形的附身月使,相關者是小宸的朋友。”

“你讓我去保護她?”

“必要的時候讓她臨時使用,可以做到嗎。”

西風有點不悅地抿了下唇:

“雖說我願意協助你,但我沒有必要做你戀愛大道上的告白玫瑰吧。”

“沒這麽浪漫,這點我不強求,你只要保她不死就可以了。不過我倒是覺得到時候你會自願給她用的。”

雷狄斯自嘲地哼了一聲。

寧願自取其辱也要和自己的戰器站在同一地位上,她身後那兩件戰器看著她的眼神,還真是刺眼啊。

他向西風伸出了手。

“怎麽了?”

“次元門靈晶給我兩個,我要去一趟費因海姆(地球)。”

西風立即丟過去兩個手掌大小的天藍色靈晶。

“有進展了?”

“不,是發現自己出了估算上的巨大錯誤,那邊可能沒有必要再去了。所以──”雷狄斯說著握緊了手中的靈晶。

“該給尹淩思的身份,來個了結了。”

“是嗎。”

西風淡淡地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房間。

而雷狄斯則是取過了放在桌邊的雙刀戰器。

“魅羅,魅刹,跟我走一趟。”

“是,主人!”

兩道一模一樣的聲音,像是受過訓練似的同時響了起來。

另一邊,關於辜銀嶽和朧雲的營救行動,魯伊本要同行,卻被達裡姆的事弄得難以抽身,所以讓兩個一級的幻靈武司以及數十個聖靈武司陪伴北宸先行一步,趕去維爾維斯礦難發生點。

礦難營救小隊,分成八輛高速馬車,從蘇倫圖官道出發,直奔維爾維斯。

北宸自然和熟識的四位戰器呆在同一輛馬車,她身上穿的依舊是魯伊給的輕型戰鬥裝(據說防禦力很不錯),向影的儲物空間則堆滿了北宸拿新入手的萬多瑞大肆採購來的高級戰鬥用靈晶。

雖然和皇室扯上關係會有大堆的麻煩,但相對的,物質上的優待確實是其他任務所不能比的──這就是等價交換吧。

“嗯,那麽,那羅迦,能趁現在說一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嗎。”

一切整頓完畢之後,北宸看向了坐在她對面的那羅迦。

“死和尚被第二皇子雷狄斯委託,巡迴調查維爾維斯地區的星靈礦,至於調查內容,我們不能說,簽了保密協定的。”

“這沒關係,那麽,所謂的礦難又是怎麽回事?”

“你還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呢。”

那羅迦歎了一口氣,然後解釋起來:

“戰器是附身月使的天敵沒錯吧,所以一個星靈礦附近,如果有高等級具有思考能力的附身月使的話,它會帶領同伴在刃鳴之夜對星靈礦進行突襲。”

“──阻止新戰器的出產?”

“是的,相對的,就和野獸在哺乳幼獸階段會變得急劇攻擊性一樣,星靈礦在生產戰器的時候,若是被攻擊,就會啟動自我防衛模式。那些樹身會在短時間急劇成長,巨大化,組成堅固的壁壘,並活動起來,攻擊任何附近帶有殺意的活物。”

“啊!那難道說──”

“沒錯,當時,死和尚和朧雲正在出產戰器的中心地帶,所以被那個壁壘給困在裡面了。我因為是遠距離戰器,在野外行動的時候一直是和他們保持距離的,所以僥倖逃了出來。”

“然後就遇到了那個人形的附身月使嗎?”

“是的。要不是當時星靈礦正在瘋狂地攻擊它,我說不定就死在當場了。”

“……這麽厲害啊。”

“現在知道為什麽我當時提醒你在星災時看見人形的要果斷跑路了吧。”

“嗯,知道了。”北宸擔心地拉了拉自己的頭髮。

“不過,”像是為了緩解北宸的擔憂,那羅迦再次開口,“我是遠距離慢速攻擊型,那家夥又是身手敏捷的近距離型,對上他本來就是我吃虧,所以光以這裡推測他的實力也不怎麽準。對上你的話,你不一定會受這麽重的傷。而且……”

那羅迦一邊回憶,一邊皺著眉像是對回憶中的情形產生了疑問。

“而且什麽?”

“怎麽說呢,那家夥……他似乎開口說話了,但當時噪音太多,我沒聽清楚那到底是不是語言,所以無法確定,但他有智慧的可能性相當高。”

北宸神色嚴肅地點了點頭。

也是啊……既然是人型狀態的,那有思考能力也不是什麽特別奇怪的事。

“不管怎麽說,如果有智慧的話,事情就會好辦很多了吧?”

一邊沈默著的向影開口了。

“嗯,能夠交涉的話,這邊可以使用的攻勢也會更多呢,畢竟有些戰術是只對智慧生物管用的啊。──對吧老弟。”

黑禍窩在沙發中翹起了二郎腿。

“是啊老弟,其他不說,至少語言攻擊能管用吧。小泥鰍你打不過他的時候也可以迅速跪地討饒哦。”

──對附身月使討饒有用才怪呢!北宸抽著嘴角瞪了素劫一眼。

不管怎麽說,這次去了這麽多高級靈武司,就算打不贏那個人形附身月使,把辜銀嶽救出來應該是沒問題的,只期望他剩下的食物能支撐住消耗,也別被月毒入侵才好。

北宸幾人緊張的狀態有所緩解,而那羅迦卻在一邊陷入了沈思。

維爾維斯地區,附身月使總體實力低下的安全區之一,一般來說除了星災,那附近只有一到四級的附身月使徘徊著。

在這個地方,卻出現了最高級的人形,甚至有可能對方具有智慧。

而在此之前,第二皇子魯伊卻和先知似的委任辜銀嶽來維爾維斯地區的星靈礦巡迴,探查異樣。而他交代的所謂的“探查異樣”的內容,也相當的詭異。

辜銀嶽一行並沒有遇到那種“異樣”,反倒是撞上了如此大規模的礦難和極其稀有的強勁敵人。

──這之間,真的沒有頂點的聯繫嗎?

就在這時,車門開了。

車廂內所有人全部警覺地跳了起來:這可是前進中的馬車啊,有誰有這麽好的本事在這麽快的速度中跳上馬車開門?!

還沒等眾人回神,一個人影從門外輕巧地跳了進來,還順帶關好了門。

──深綠色碎發、穿著軍裝(?)的男人。

那羅迦首先吸了一口氣。

“金色眼睛──你是星脈種嗎?!突然闖進別人的馬車,有什麽意圖!”

男人首先對著拔劍的向影和亮出鉤爪的黑禍素劫伸出手做了個暫停動作。

“我沒有惡意,收起攻擊意向,如果對我發動攻擊的話,我會反擊的,別打毫無意義而且沒有任何勝算的戰鬥。”

他說著,一對金色眼睛帶著無機質的眼神看向北宸:

“我的全名是魔裝狙擊槍•西風•七痕•星脈種。現在隸屬於第二皇子雷狄斯•蒼七•赫陽麾下。”

此話一出,向影和雙子鉤爪立即對他投去了極其不善的視線。

──第二皇子的人。

北宸臉色白了一下,但隨後很快鎮定下來。

“雷狄斯派你來是想監視我?帶我回去?……還是協助我?”

“協助。”

“哼!”黑禍忍不住在一邊冷笑起來,“怎麽,改變戰術了啊,想用這種方法挽回人家?”

西風沒有回話,只是走到角落的沙發邊坐下,閉上雙眼,像是在養神。

這舉動顯然讓黑禍吃了個小小的憋,但北宸拉住了即將發難的他,輕輕搖搖頭。

“黑禍,算了。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確保辜銀嶽先生的安全,還有打敗那個人形的附身月使,有七痕星脈種這麽強的戰力的話,為什麽不好好利用呢?”

“小泥鰍,拿人手短哦。”

“但是,萬一之後他利用這點要脅主人的話……”

向影和素劫同時表示擔憂。

“怎麽會?”北宸突然笑了起來,伸出雙手拍了拍一臉擔憂的向影和黑著臉的素劫的肩膀,“我只不過是在享受雷狄斯償還的人情而已,不是嗎?”

聽到這句話,向影雙子鉤爪的臉色才有所放鬆。

西風下垂的眼簾微微擡起,然後又很快放下了。

……雷狄斯說的沒錯,這個女人,果然是變了。談起雷狄斯的時候,已經無法從她臉上看到半點羞澀和憧憬。

其實她選擇拒絕他倒是沒錯,以雷狄斯的無情,遠離他就是在保護自己的小命。

只不過──

西風的腦海中出現了方才她對自己的戰器所流露出來的笑容。

她在費因海姆的時候,有這麽笑過嗎?

而那個高傲無比的霞血,為什麽要將看似普通的她帶來這裡?

越想謎團越多,西風乾脆中止了思考。

反正,協助她完成這次戰鬥,這邊的事就和自己沒關係了。

==========================回禮的小劇場==========================

向影:主、主人……

北宸:呃,向影,怎麽了?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向影:這個是送給主人的!!請──請收下!

北宸:啊──拿向影的本體作為範本做的木雕嗎?嗯,小小的一把劍很可愛啊,謝謝你,向影!

向影:(撒小花)主人喜歡就好……

北宸:不過,這個如果說是掛件的話好像大了點啊?向影,這個到底要怎麽用呢?是裝飾品嗎?

向影:不是!我怎麽能作為裝飾品呢,就算是木雕也必須為主人效勞的啊!

北宸:呃,那到底是……?

向影:……

北宸:(別告訴我你雕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啊喂……)

向影:總、總之拿它做什麽都可以的!比如打架──

北宸:那我不是拿你本人來更有效嗎?

向影:那,那就──當晾衣杆!

北宸:太短了吧?而且會弄濕木頭誒,會發黴的,才不要。

向影:通下水道!

北宸:怎麽可能啊那可是拿你的造型來做的啊!你忍心我還不忍心呢!

向影:實在不行就──挖耳屎!

北宸:我的耳洞有這麽大嗎喂!!?

最後,北宸把它塗上了發光靈晶溶液當做了夜間照明的螢光棒使,雖然其實可以用照明靈晶直接代替,不過看向影這麽高興的樣子,她還是決定作罷。

至於走夜路摔跤這種事,反正還有向影扶著呢。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3:04:05

第二十七章 妖血漫山

“災皇三隻,九級附身月使十一只,八級附身月使二十五隻,以下不計。人形附身月使位置已經判定,在災皇位置上方一百米左右的星靈礦壁壘高臺處,亢奮值低下,似乎處於休憩狀態。”

西風的視線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幻化在空氣中的光子瞄準鏡(?),以一個曲起的巨大星靈礦透明樹身為掩體,手持著一把帶著極美的金屬質感,上面有浮動的粒子光帶的狙擊槍,輕聲對著嘴邊疑似麥克風的東西報告著。

這聲音確切地傳達到了北宸和幾個帶隊靈武司耳邊的小巧的耳機中,這是西風出發前往埋伏點之前丟給他們聯絡用的,似乎是西風的武器附件。

說實在的,西風的戰器形態讓北宸吃了一驚:畢竟北宸所見過的其他的戰器都屬於中世紀風格的冷兵器,就算是弩炮那羅迦的造型也帶有奇異的異族風味,更像是魔幻武器而不是北宸世界那傳統的熱兵器,眼前冒出來一把帶著科幻味粒子光帶的狙擊槍實在是有點突兀,這種感覺,簡直和趙子龍在長阪坡殺敵的時候,突然從背後拿出一把M16對著敵人一通噠噠噠噠噠噠……一樣嘛!

當然,對沒有見過狙擊槍的這個世界的人來說,西風的造型就宛如神器般神秘而又令人憧憬了,見到西風亮出自己的戰器時,其他靈武司都對他露出了狂熱而又興奮的神色──雖然其實他們都不知道狙擊槍該怎麽用。

此時,西風正處於離星靈礦中心1500米的地方,那羅迦位於三點鍾方向,距離中心500米,在光子瞄準鏡旁邊,有著同樣由光子構成的D地形圖,上面用清晰的藍點標注出了己方人員的位置,紅點則表示附身月使。

紅點,密密麻麻地佔領了整片星靈礦地區,而藍點,則稀疏地分成幾路,正慢慢地潛行前進著。

星靈礦非常地憤怒,巨大的樹身盤根錯節從中心地帶延伸出來,甚至到了西風腳下的區域,西風靠著一截樹身作為掩體,而從那半透明的樹身中金色的脈搏般的光芒中,西風感覺到了。

狂怒,暴躁,焦急,但又無力和恐慌。

無力──無力擊敗盤踞在附近的敵人。

恐慌──恐慌剛出生的孩子死於非命。

星靈礦的心情,透過樹身,傳達到了同類(?)的西風身上。

但他似乎絲毫不為這些情緒所動,依然紋絲不動地端著槍身,只是調整了一下瞄準鏡的焦距觀察起戰場上的情形。

有兩個位置靠近的小隊的靈武司在一分鍾內和兩隻災皇先後撞上了,附近的附身月使立即圍了過去,靈武司們也馬上冷靜地組織好了陣型展開了反擊,刀光劍影伴隨著那羅迦弩炮的援護轟擊,一下子讓戰場活了起來。

人形的附身月使醒了,但他只是站在原地,目視著腳下陷入沸騰的戰場,並未行動。

其中一隻災皇在兩個幻靈武司的圍剿下很快倒下了,餘下的聖靈武司們則有條不紊地削弱包圍上來的敵人,牽制住另外一隻災皇。

該說不愧是第三皇子直屬部隊的精英嗎──西風面無表情地勾了一下嘴角,那完全算不上是笑。

稍稍移動了一下視野,西風看向了地圖上另外幾個藍點所示的方向。

是向北宸,五級聖靈武司。西風對她的攻擊輸出力不抱指望,所以在分配戰略任務的時候,讓主要戰力與附身月使主力接觸,她和自己的戰器在那羅迦的遠距離指揮帶路下,繞到後方,想辦法營救辜銀嶽。

對此,她身邊的雙子鉤爪似乎十分不滿自己的主人被看不起,她本人卻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

此時,她的前方,有一隻災皇和四隻九級附身月使擋著,要前進,不是以極其小心的態度繞過去,就是直接將它們擊殺。

而在不遠處的主戰場已經打響戰鬥的情況下,這只災皇已經興奮起來了,要繞過去的可能性很小。

一個五級聖靈武司對五隻頂級附身月使?

西風在心中粗略地估計了一下,勝算大概只有3%吧。

不過即使這樣,他卻沒扣下扳機替北宸掃清道路,即使對他來說,這可能只需要不到十秒。

說白了,他是來保護她不死的,並不是來當她的保姆的。

等到她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再出手吧──西風並不想過早暴露自己的存在還有大致位置,這樣會喪失對付人形附身月使的有利先機。

出於此考慮,即使眼下有人面臨極其嚴峻的險境,他依然心靜如水地等待伏擊的最佳時機。

──戰器的性格,多少和武器形態有些關係。

長劍類的向影,忠誠如同騎士,鉤爪類的黑禍素劫,則如同行刑者一般狂野而充滿攻擊性,雖然性格關係和種類的聯繫並不是絕對的,但,西風的品性,恰好適用於這一點。

天生的狙擊手。

堅如磐石地抗壓能力,靜如死水的心境,機器般的現實主義思考方式。

幾乎沒有所謂的感性認知,不為任何主觀情緒所左右。

‘對上了。’

所以,在目視北宸一行和那幾乎無法戰勝的敵人直接接觸的時候,心如冷鐵的狙擊手也只不過如此在腦海中確認了這一事實。

然後──

“……”

西風那金色的瞳孔,再次因為向北宸這個人,驚訝地緊縮了。

那是一隻獅子型的災皇,特性是星靈炮發射速度快,爪擊威力極強,咆哮會造成身體不適,弱點是動作偏慢,脾氣急躁,惹怒了之後的攻擊毫無章法,不成氣候。

北宸手裡握著長劍動了,於此同時雙子鉤爪則快速向兩邊閃去。

災皇咆哮一聲,氣勢洶洶地對著少女撲去,然而後者卻輕巧地一個後跳避開,下一秒卻腳跟一頓足弓一點踏步上前,手中劍影閃過,災皇的右爪立即迸出了長長地一道血花──攻擊得手之後,她向著災皇的右面三角小跳,避開了那巨大頭顱的狠狠一咬,然後錯開了對方的攻擊節奏,再次以刁鑽的角度,在那右腳上劃開了巨大的口子!

那一劍,少一分則會揮空,多一分則會碰到骨頭來不及收劍──沒想到這女人,竟然對手中的長劍的攻擊距離,掌握得如此精準!

就在此時,附近的四隻九級附身月使──巨大的猛虎──也沖到了附近,其中兩隻被雙子鉤爪牽制住,而剩下兩隻則如藍紫色的電光向著北宸的背影撲去!

眼前是災皇,身後是兩隻高級附身月使,看樣子已經無處可躲了啊。

在前一秒對她的長劍技表示驚訝和認可的西風,此時再次恢復了自己的認知:這個女人,也不過如此。

這麽想著,他移動槍管,將目標對準了災皇,準備扣動扳機。

而幾乎是與此同時,北宸再次行動了。

她接下來的行動,讓西風停住了自己的動作。

她側身一滾然後起身幾步小跑,閃去了災皇的側面,然後縱身一跳抓住了災皇腹部的毛髮,用力一攀,爬上了災皇的背部!

然後,她開口大叫了聲什麽,倒持著長劍將劍身整個從災皇的背部插了下去!

災皇吃痛而咆哮起來,背上的長劍只剩下了劍柄露在外面,她握著劍柄如同鬥牛士一樣努力地保持著平衡以免被摔下,兩秒鍾之後,一黑一白兩道光化成鉤爪出現在她手上,她揚起鉤爪一左一右用力紮進了災皇的頸部,將鉤爪作為扶手,穩穩地半趴在災皇背部,幾乎是將它作為了臨時坐騎般──

吼──

因為劇痛,災皇發怒了,口中的星靈炮一道接一道漫無目的四處發射,但由於北宸在它背上,星靈炮傷不到她分毫,反倒是將四周的四隻九級附身月使給轟得遍體鱗傷!

不錯的戰術。相比硬抗,正確估計自己的實力然後智取,也不失為出色的戰士。

西風,總算是承認了對她的改觀。

畢竟在費因海姆他曾經因為雷狄斯的關係暗中觀察過她,對她的認識,一直停留在“膽小溫和而平庸普通女性”這一層上。

現在看來,似乎自己是誤算了。

沒一小會,那幾隻九級附身月使,被轟得全身都是窟窿,接連倒下了。

雖然還沒有斷氣,但因為失去了戰鬥力,所以可以暫時不用管,西風這麽想著,看著瞄準鏡中北宸用右手的黑色鉤爪深深的割開了災皇頸部──

就在這時,一聲嘹亮的咆哮突然出現在北宸的身後!北宸的一隻手埋在災皇的頸部轉頭看了過去,臉上閃過了一絲焦急和無措。

又是十幾隻。附近的其他附身月使趕來了。

西風皺了皺眉──他竟然太過於專注觀戰,忘記隨時注意地形圖!

胸口湧起了異常的煩悶,就好像是正在觀看的好戲被打斷了似的,西風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嗡──

光子在空氣中震動形成的蜂鳴聲,接連不斷地響起。

白色的細小光柱從槍口竄出,飛速沖過上千米,準確地命中了北宸身後那只八級附身月使的頭顱,然後發出了奇異的破裂聲,猛地炸裂,鮮血和腦漿四濺,北宸反射性地扭開頭,還是被沾上了一身汙髒。

她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又是幾道白光閃過,身後又傳來了令人作嘔的頭顱炸裂的聲響。

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她猛地轉頭,看向了西風的方向。

瞄準鏡裡,1500米以外的少女,滿臉血汙地對著西風露出了誠摯的笑容。

西風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兒不快,他動了動槍管,調整了一下瞄準鏡的焦距,把觀測範圍變窄讓北宸離開了自己的視線,然後繼續連續扣動扳機。

蜂鳴聲再次奏響,千米之外的附身月使一隻接一隻地倒下。

無論是多大的體型,一槍一隻,一擊斃命,彈無虛發!

而與此同時,北宸再次揮動鉤爪切開了災皇另一邊的喉嚨。本來就已經體力不支的災皇,再也承受不住這一擊,發出了地動山搖的絕叫,倒在地上抽搐掙紮。

北宸從災皇背上跳了下來,雙子鉤爪化為人形對上了餘下的附身月使,北宸則是用力把向影從災皇的背部拔了出來,帶出了大量的鮮血。

就在這時,其中一隻附身月使,似乎是察覺了攻擊己方的白光的方向,然後對準西風埋伏的方向張開了嘴凝聚星靈炮──直徑很小,是遠距離型的,不知道是這附身月使本身智慧出群,還是受到了那個人形附身月使的指使。

西風面無表情呆在原地,似乎並沒有閃躲的意思──八級附身月使的星靈炮,即使挨了也沒什麽問題,他所處的位置是很好的制高點,為了騙過人形附身月使這裡沒人,挨一下是很合算的。

但不知道西風的考慮的北宸的臉色卻變了,她把長劍換到了左手開始對著那只附身月使疾沖,邊沖邊伸出了右手,雙子鉤爪中黑色的那個化為一道黑光追上了她,接著,她在最後幾米借著疾沖的作用力高高跳起,扭動上半身──

右手劃出了三道幾乎是夾角一百八十度的漂亮大弧線,給了那個附身月使一個鮮血淋漓的大耳光!!

轟!

星靈炮發射出去了,但卻被硬生生地打偏了方向!

藍紫色的光芒在西風側面幾米的地方閃過,西風沒有轉頭去看,只是盯著瞄準鏡中的女孩咬牙切齒。

她在掩護他?誰要她這種低級戰士來掩護?!

他一邊努力壓制內心的煩躁,一邊繼續扣動扳機清除餘下的附身月使──包括那被北宸扇得連頭骨都暴露在空氣中的偷襲者。

看見她再次被頭顱炸裂的血漿弄得狼狽不堪,西風的心情才漸漸好轉,平穩下來。

他看了一眼地形圖。

紅點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而藍點的數量卻沒變,眼睛離開瞄準鏡向下俯視,大片星靈礦樹身組成的延綿起伏的戰場,遍地是附身月使的屍體,那藍紫色的鮮血淌得到處都是,幾乎是匯成了細小的溪流,隨著地形慢慢流動──

明明應該是神聖而溫馨的戰器出生點,此時卻化為了滿是殺伐之氣的修羅場。

戰場上安靜下來,靈武司們(包括北宸)一邊捏碎回復靈晶調整身體狀態,一邊進行補殺活動──被戰器人形狀態殺死的附身月使,是會再生的,所以必須用人類手持戰器的狀態再殺一次。

這安靜有些太過詭譎,西風立即將瞄準鏡對準了人形附身月使的方向。

──果然,他(?)動了。

足尖一點,他從高臺上躍了下來,跳到了主力隊伍的靈武司們跟前。

“──”

或許那些靈武司之中也有很多人是第一次看見人形附身月使,有人抽了一口氣。

……那就是……人形的附身月使嗎。

一頭泛著淡淡藍紫色螢光的長髮。

頭部有著奇怪的生物甲殼,像是頭盔一樣護在額頭上方,下面是一雙血紅的眼睛──和人類的瞳孔有著些微的不同。

沒有穿衣服──這是當然的。如果以人類的生物學來判斷的話,可以認為是雄性,因為沒有胸部。全身上下有不少地方覆蓋著和頭部質感類似的生物甲殼──不過至少身體部分還是和人類的結構非常類似的。

但他身後則不同了。

首先從背部延伸出來的,是疑似翅膀骨架的東西。

然後在尾椎部分多出來的,是一條由尖骨組成的細長尾巴。

──簡直像是來自月亮上的惡魔一樣。

然後他的血紅雙眼盯著眼前的眾人,慢慢地張開了雙唇。

他開口了。

“……接近戰模式,TRII-5,ON。”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3:07:11

第二十八章 天降放逐者

“西風殿下!戰況告急,有三人重傷!申請援護攻擊!”

西風的耳麥中傳來了靈武司們焦急的求救聲,他也從瞄準鏡中觀察到了現場的狀況。

急轉直下──只能這麽形容。

面對兩個幻靈武司和十幾個聖靈武司,他的身形如同鬼魅般地竄進了對方的陣型,那些靈武司們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手上便紛紛爆裂出血花,不少戰器發出清脆的響聲落了地──

然後,一個腹部被手刺穿,一個被踢得向後飛出去好幾米,一個肩膀被對方手心竄出的星靈炮轟中,摔到在地。

西風皺著眉對麥克風開口。

“他的行動太迅速,無法瞄準。所有人後撤,那羅迦進行面積是轟擊!”

轟!!

對面的制高點一道紫色的光柱,在靈武司開始後撤的同一秒,打上了他們戰鬥著的空地,然後無數的光球開始接連爆炸起來──

爆炸的煙幕散去,只見那人形附身月使周身籠罩著疑似光子屏障的東西,將爆炸隔絕在身體之外──根本連半根頭髮都沒傷到。

“看樣子無效。”

那羅迦的聲音響起,口氣有點無奈和焦急。

西風用裸眼注意主戰場,將瞄準鏡對準了北宸一行的方向。

“向北宸,你們這邊如何,人形敵人很棘手,如果能營救成功,那最好還是立即帶人撤退。”

“不行,入口被完全堵死了。”

耳麥中傳來北宸略帶喘氣的回答,“無法與裡面的人取得聯絡。”

“聯絡的話,我這邊用心靈溝通可以做到,剛才確認過,他們就在出口等待著,只要能移開星靈礦的樹身就能出來──”

通過耳麥,那羅迦把情報告訴了北宸。

“問題是,要怎麽弄開這樹身啊──”

西風將準心對準了那個被樹身徹底封堵的大礦洞入口。

“直接暴力擊破。那羅迦,通知你的同伴後退,向北宸也離開十米。十秒之後洞口會被強行炸開,做好準備。”

“什、等等──攻擊星靈礦的話,它不會反擊嗎?!”

“退後。還有五秒。”

西風無視北宸的反對意見,槍口開始凝聚力量。

星靈礦確實會反擊攻擊它的活物,但除了戰器。──就好像父母會原諒叛逆期做出無禮的事的小孩一樣。

他在──利用這一點。

轟!!

白光閃過,洞口的樹身發生了猛烈的爆炸,散成了無數粉塵,與此同時空氣中響起了奇妙而巨大的低吟聲,震得大地隆隆作響。

雖然根本無法判斷音源,但北宸卻無端地覺得──那是星靈礦的哀號聲。

她有些內疚地看了一眼被炸開的洞口:雖然有些同情星靈礦,但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西風的做法雖然無情,但確實是最正確的。

洞口的樹身開始以極快的速度再生起來,看樣子星靈礦真的在非常拼命地保護新出生的戰器,而就在洞口還沒完全閉合的時候,兩道人影迅速從中竄出,跳到了北宸幾人的跟前。

──太好了,看上去還挺精神的。

“辜銀嶽先生!!”

“朧雲前輩!”

北宸和向影面露喜色地上前了一步,辜銀嶽和朧雲則對他們露出了溫和而又略帶激動的笑容。

但西風立即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北宸即將出口的話。

“敘舊請放到最後,現在立即進行撤退行──”

“西、西風殿下!糟糕了,急性月毒症!!六個人都!!”

耳麥中傳來了一個靈武司顫聲的大吼!!

“那麽,尚能行動的先行撤退。”

“等等!西風,你的意思是要丟下剩下六個不管嗎?!”

北宸對著耳麥大吼,一邊的辜銀嶽和朧雲疑惑地皺了下眉,不過心靈溝通頻道那羅迦立即同步轉告了實況。

“不然怎樣,想要自不量力地救人嗎?你是宅心仁厚的聖女不成連和自己無關的人都要一個個救?”

“他們確實和我無關,但他們是魯伊重要的部下!”

北宸不再多說,一伸手,拿著戰器化的向影就向著主戰場飛奔過去,雙子鉤爪立即大笑了一聲跟上,辜銀嶽和朧雲對看了一眼,也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喂,小泥鰍,這樣真的好嗎?那麽多靈武司都被那個人形附身月使打趴了哦。”

快速奔跑途中,黑禍在一邊問道。

“主人,你要救人我不反對,但請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那是當然的。”

北宸壓低上身,一邊捏碎了一個回復靈晶給自己補充體力,一邊保持著疾沖。

“但是小泥鰍,我也覺得你有點太過好人和多管閒事了哦。”

“做好人不好嗎?”

北宸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素劫。

“把好人當做貶義詞的想法,是很悲哀的呢。”

“我不是去送死,只是看看有沒有自己能做得到的事,如果盡力了還是救不到他們,那我就不會感到內疚,因為我做了所有能做的,沒有丁點對不起他們。但是如果什麽都沒做,qǐsǔü打著所謂的‘這是最佳判斷’的招牌就輕易地決定他人的性命這種事──”

她邊說邊冷笑了一聲。

“只不過是自以為看破一切的中二行為罷了。這個世界並沒有所謂的主角和配角,每個人在自己的生活中都是最重要的,每一條逝去的生命背後,都有無數道為其悲傷的哭聲,為了那六人的所有親友,付出些不痛不癢的努力又怎麽了。”

“那萬一是要以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呢。”

追上來的朧雲在一邊問。

“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不然這對向影和黑禍素劫太不負責了。”

北宸邊說邊緊了緊手中的劍柄。

“所以我說了,我只是去看看有沒有什麽我能做到的,而不是確鑿地說去營救他們,如果那六人要覺得我無情,那也沒有辦法。”

“……”

朧雲沈默了,而辜銀嶽則跑到了她身邊,拍了拍她的頭。

“我陪你。”

“……嗯,謝謝,辜銀嶽先生,不過也請保護好自己啊。”

“沒問題。”

西風在一千米外咬緊了下唇。

北宸說話的時候忘記關掉耳麥,所以她這番話,確切地傳達到了每個佩戴耳麥的人耳中,不光是西風,那幾個受傷的靈武司也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而幾個準備落跑的同伴,甚至像是被北宸的話給激將了,發出了豁出去的大叫聲折返回來,在人形附身月使的猛烈攻擊下拼盡一切保護起同伴來──

“嘖。”

西風煩躁地閉了下眼,然後用力壓緩了自己的心緒,然後──

金色的雙瞳綻出了刺眼的亮光,

槍管追上了那遠處的人形怪物,扳機猛扣,連著三四道白光對著人形疾射出去!!

人形猛地轉身,放棄了對那幾個靈武司的追擊,伸手將西風的光束攻擊打散,但他的手也被灼得到處是焦塊。

“……”

還沒來得及慶倖一秒,西風就看見那只手高速再生了,焦塊從完好的皮膚上,脫落了下來。

沒有任何猶豫,西風再次扣動扳機,展開了新一輪高速點射。

人形附身月使再次伸手格擋,同時也對準了西風的方向伸出了手掌,五指曲攏──一道星靈炮的紫光毫無預兆地直直竄向西風!

西風神色一肅,收槍側身一撲,躲開了大半的星靈炮,但肩膀還是被蹭到了,金色的血液伴隨著奇怪的焦味流了下來。

人形附身月使的動作停頓了三秒,像是為了確認西風的死亡似的,再次伸手準備釋放星靈炮──

鏘!!

巨劍劈下砸在星靈礦上的巨響在人形附身月使方才站立的地方響起。

辜銀嶽那雷霆萬鈞的一擊,成功地中斷了攻向西風的星靈炮,而反射性地後跳躲開了那一擊的人形附身月使也調轉方向,一對血紅的雙眼毫無感情地盯著一身重鎧手持巨劍的辜銀嶽。

“我、我說!那羅迦!我剛才不是說看情況伺機而動的嗎!為什麽到了現場辜銀嶽先生他自己直接沖出去了啊!”

北宸埋伏在一邊,有點脫力地對著耳麥低聲叫道。──唯一可以慶倖的是,借著這個空隙,其他的靈武司們都成功地撤退出了一段距離。

“那死和尚是個武癡,碰到這種千金難尋的好敵人,不沖上去才怪呢。”

那羅迦的聲音無奈得很──這讓北宸想起了他們相遇的那一幕,那時候辜銀嶽好像也是這樣,完全不聽任何解釋就直接攻了過來。

她抽著嘴角看向了正在無聲對峙著的兩人。

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挺冷靜的前輩,其實意外的熱血啊。

鏘!

巨響再次響起,對峙的兩人幾乎同時動了起來!

朧雲的巨大劍身再次把腳下的星靈礦樹身劈出了道道裂痕,而人形附身月使再次閃開了這一擊,同時,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武器──

由藍紫色的光組成的,形狀不太具體的劍狀的東西──暫時簡稱它為星靈劍好了。

辜銀嶽沒有停止追擊,雙手握著劍柄,崩緊了雙臂的肌肉,帶動朧雲劃出了一道華美的紅色妖光──

“接近戰模式,LORIA-S,ON。”

人形附身月使口中再次出現了意義不明的話語,隨後,背後的翅膀骨架猛地張開,“嗡”的一聲,藍紫色的光膜組成了翅膀的形狀,扇出了一陣風壓,帶動著他的身子向後飄了一小段距離後落地,離開了巨劍的攻擊範圍。

但辜銀嶽卻並未對他的翅膀露出任何恐懼或是吃驚的顏色,他手腕反轉,將劍刃朝上,從下至上狠狠揮劍,霎時間,三道巨大的疑似劍氣的風刃直沖人形而去──人形揮動星靈劍格擋,而就在這個空隙,辜銀嶽幾個大踏步追上了兩人間的距離差,再次雙臂高舉,從上而下一個簡單而又致命的直劈!

“啪”的一聲──大概是由於本來就是沒有形體的東西,星靈劍的硬度不怎麽高,被朧雲劈得散成了細碎的光芒消失了。

但就在此同時,人形附身月使手中再次出現了同樣的星靈劍,他一矮身子,看準辜銀嶽收招較慢的空隙,對準他的側腹狠狠一劃──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一招躲不過去的時候,辜銀嶽的人影卻消失了,只留下朧雲的劍身深深插在地上!

附身月使短暫地一愣,緊接這本能地擡起了右手防禦──

一隻長靴帶著風嘯狠狠地踢中了他的手臂,那力量大到直接無視了附身月使的體重,踢得他踉蹌了幾下,而就在這同時,辜銀嶽借著踢勢一個漂亮的旋身後跳,右手重新抄起朧雲的劍柄──

雙腿分開並立,從腰際開始扭轉上身,雙臂的肌肉因為蓄力而鼓起──

然後劃出了如同鬼哭似的風嘯,劍光,交織成巨大的鮮紅彎月,向著對面的人形咆哮而去!

轟!

劍風所過之處,地面的星靈礦樹身像是被鉋子刨過一樣片片翻翹起來,小件的障礙物都被掀到了半空,連空氣都開始輕微地扭曲,附身月使雖然險險地避開了這一招,但身上卻依然迸開了無數道細小的口子,藍紫色的血液淌上了那野獸似的迅捷而有力的軀體!

但僅僅到此,並沒有完。

附身月使因為受傷而後退了一步,就在此時,辜銀嶽揚在半空中高舉巨劍的雙手,在那有力的雙臂下打了一個迴旋,刀刃在空氣中劃出了樸素而危險的劍花,再次帶著讓人窒息的風壓,君臨萬物似的劈下!

漂亮得幾近為藝術品的重戰士格鬥。


如果敵人不是附身月使,而舞臺不是血流成河的星靈礦山的話,說不定附近的喝彩聲已經此起彼伏了吧!

北宸和身邊的戰器幾乎被這漂亮的戰技給迷昏了眼,愣愣地盯著辜銀嶽的身影說不出話來,但遠處的西風卻發現了。

那個附身月使的翅膀──正在慢慢地閃閃發光──

西風一扣扳機發動突襲,但白光卻在附身月使附近,被他周圍突然扭曲的空氣給吞噬殆盡了。

“那羅迦!提醒你的主人──”

可惜,西風的話還沒說完,附身月使就開始行動了!

他一身是血,但依舊面無表情,身上的傷口蠕動著慢慢閉合,背後的雙翼一扇,再次後飄了十幾米,然後,凝聚那星靈翼(?)的骨架豎了起來──

辜銀嶽神色一肅,猛然間有了不怎麽好的預感,

但比他動作更快的是,星靈翼化為了成千上萬的細小藍紫色尖刃,同時箭雨般地沖著辜銀嶽的方向砸下!

“──”

辜銀嶽悶哼了一聲揮劍格擋,但縱然朧雲劍身再大,甚至是自行橫過來作為主人的盾牌防禦,六七支尖刃還是穿透了防線,狠狠紮破了朧雲的鎧甲,釘進了辜銀嶽的身體!

“哼。”

辜銀嶽拿劍撐了一下地穩了穩身子,剛想去拔那些尖刃,卻發現那些尖刃消失了,只剩下身上憑空留著躺著血的小洞。

他剛想重新開始反擊,卻不知道為什麽,身子開始急劇疲乏,手腳都變得極重,只向前踏了一步,朧雲掉落在地,而他則帶著不甘的神色半跪在了地上。

“辜銀嶽先生──”

北宸驚訝地低叫起來──他的脖子上,出現了藍紫色的晶體,這就是剛才靈武司們所說的急性月毒症?!

就在北宸驚訝的時候,附身月使一扇翅膀滑翔到他跟前,那修長而又有力的,覆蓋著生物甲殼的堅硬的腿擡起,就像是模仿辜銀嶽剛才那一踢似的,對著半跪在地的傷者狠狠踢了過去!

碰!

就算是在最後一刻用手護住了頭部,辜銀嶽還是被那奇大的力量踢得向後飛出去了幾米,雙手的前臂凹成了奇怪的形狀,鐵定是粉碎性骨折了!

北宸捂著嘴抽了一口氣:那該有多疼啊,他不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竟然還是用膝蓋撐地爬了起來──

“銀嶽!”

因為急性月毒症而中斷了契約的朧雲,自己手持巨劍攔在了辜銀嶽的身前,但附身月使卻毫不在意,雙手同時前舉,雙翼高豎──

“族外生物撲殺條例通過認證,排除開始。”

隨著這冷冽的聲音,附身月使雙手和背後的星靈翼開始發光,眼看著兩道星靈炮和那無數的尖刃都要投射出去,北宸再也忍不住了!

就算不管那些靈武司,辜銀嶽和朧雲,怎麽能看著他們去死!

她手持向影對著那雙翼高豎的背影沖了過去,與此同時西風的援護射擊,接連十幾道打在了附身月使的光子屏障上,最後幾發,光束衝破了屏障炸開了附身月使的雙手和背後的翅膀骨架!

攻擊中斷了,附身月使擡起了再次開始再生的手,準備對西風的方向施展星靈炮,而北宸就在那一刻沖到了他跟前,既沒有用劍揮砍,也沒有用鉤爪劈刺,而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附身月使狠狠撞了過去!!

碰!!

就算只是嬌小的少女,疾沖的速度加上體重的衝擊力也是不能小看的。

北宸連同附身月使一起甩出去了好幾米,還把他當成了肉墊在地面上劃過去了一小段路,她沒來得及起身就豎起劍對著附身月使的喉嚨猛地刺了下去──

當的一聲,向影的攻擊被星靈劍擋住了。

“優先排除目標變更,接近戰模式──”

“模式你妹!!”

北宸又是氣憤又是激動又是害怕又是硬著頭皮迎戰強敵的無措,心裡一團糟的情況下,竟然忍不住破口大駡起來了,而手中的向影也亂七八糟地對著對方一通亂砍!一想到辜銀嶽那被踢成畸形模樣的雙手,害怕的心情,竟然被沸騰的憤怒所掩蓋。

“小心!!”

突然間,一邊的素劫撲了過來,摟著北宸往側面一滾,於此同時一道星靈炮從兩人頭頂呼嘯而過!

等兩人站起來的時候,黑禍正單手持著鉤爪和附身月使纏鬥著,眼看那可怕的雙翼即將再次豎起──

“啊────!!!!!”

發出了意義不明的顫聲大吼,北宸提劍刺了過去!

“排除開始。”

附身月使轉身面對北宸,星靈劍揮出藍光迎了上來──

那一刻,時間仿佛停止了。

她看到了迎面而來的藍色妖光,看見了在一邊正用擔憂的神色看著她的黑禍,看見了附身月使身後正在扶著辜銀嶽用大回復靈晶治療雙手的朧雲。

──我,不能死在這裡。

信誓旦旦地說著想要做好人的話,如果沒有相應的能力和匹配的勇氣和信心的話,只不過是一個大笑話罷了──害得重要的同伴受傷的大笑話!

時間,再次開始流轉。

而北宸的表情變了。

她回想起了當時黑禍和素劫的話。

“嗯,能夠交涉的話,這邊可以使用的攻勢也會更多呢,畢竟有些戰術是只對智慧生物管用的啊。”

“其他不說,至少語言攻擊能管用吧。”

沒錯,她擁有的,不光是有著至高默契的三個戰器同伴,不光是聖靈武司的等級,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智慧!

“模式什麽的!只不過是類比生物才有的思維方式啊!”

她大叫了一聲,右手向影打開了星靈劍,然後伸出了左手,找準空隙,素劫化為白色鉤爪一爪子劃了下去──

當!

再次被格擋了,不過不要緊,她手持向影剜出了光幕般的劍花,而與此同時,黑禍繞到了附身月使的背後,一爪子劈斷了一隻翅膀骨架,那星靈力組成的光膜翼頓時消散在了空中!

“……”

附身月使發出了輕微的呼氣聲,伸出手想要凝聚星靈炮。

“哈啊!”

北宸卻將向影的劍尖對準了他的手掌,一劍把他的手刺了個對穿!對方猛地吃痛收回了手,北宸放開向影的劍柄右手一身,黑禍化為鉤爪,不留任何空隙地展開了追擊!

“再生處理──”

背後的翅膀骨架再生得差不多了,眼看星靈翼又要再次被凝聚出來,北宸大叫了一聲“向影”,同時一個前踏鉤爪帶出了網狀流光──而向影,竟然維持著劍的模樣,帶動著附身月使的手,向這他的心口紮了過去!

“給我停止運行吧!”

北宸的話音剛落,附身月使愣了愣,竟然就這麽讓向影紮進了自己的心口,還被鉤爪劃開了無數道口子。

“停止──運行?是指關閉星靈核的運作……嗎?”

頭一次,附身月使的語氣中出現了感情色彩,他的眼神出現了一絲迷茫,站在原地不動,任由自己全身浴血,只是愣愣地看著北宸。見此,向影疑惑地離開了他的身體,變回人形護在了北宸身前。

北宸也呆住了。

她沒想到附身月使會和她對話,那些話喊出來只是為了給自己助威,外加想如同素劫所說,給予一些語言攻擊的威力而已。

張了張口,她氣喘籲籲地發出了幾個意義不明的單音。

“我的任務是,停止運行嗎?”

“……呃。”

附身月使微微皺起了眉,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北宸。

“我被廢棄了嗎。”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平靜得宛如合成音的聲音,卻給人一種棄犬般無助而又失落的感覺。

“我,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被廢棄,但你的行為在我眼裡就是‘非法操作’哦,必須‘強制關閉’。”

北宸自作聰明地選用了大概能讓他聽懂的交流方式這麽說道。

“‘非法操作’。……我出錯了嗎。”

他低頭看看自己已經幾乎再生成原樣的身體。

“身體機能正常,出問題的是核嗎。……難怪,找不到‘引導者’。”

北宸抽了抽嘴角:他們之間的談話,連牛頭對馬嘴都算不上,根本就是羽毛球對地瓜啊!

人形附身月使卻再次開口了。

“您知道我的機能狀態。您是‘引導者’嗎?您是來接我歸隊的嗎?”

“誒?啊,我……”

“不是”二字,到了北宸的喉嚨口,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因為那雙紅色的望著她的眼睛,幾乎流露出了乞求的神色。

乞求她說“是”。

『小泥鰍,你們到底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心靈溝通頻道,素劫沈不住氣地問了出來。

『哈哈,一定是女神用語吧!連附身月使都能被主人的氣勢鎮住,不愧是主人!』

『哦笨蛋影你的意思是同樣在說奇怪的話的那個附身月使也是女神咯?』

『……』

你們別在這時候互相吐槽啊!北宸保持著拿手中鉤爪指著對方的姿勢,乾笑了幾聲。

“我大概不是你的‘引導者’。……抱歉啦。你……迷路了嗎?”

“地形結構與三軸座標已經全數掌握,沒有問題。但是,無法發現引導者的反應。──您不是我的引導者嗎。跨批次引導也在條例允許範圍之內。”

對方有點執拗地這麽說道,北宸無端地覺得自己有點脫力。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她轉頭看看辜銀嶽的方向,大回復靈晶的光芒還在閃,朧雲對她打了個手勢。

算了──至少拖延時間等治療好辜銀嶽的外傷吧。

“但,但是不管怎麽說──”

我根本不知道所謂的引導是什麽意思啊喂!

“核出問題,可以修的。”

他的口氣還是十分平淡,但是語速加快了。

──他大概不想被廢棄吧。

“怎麽辦啊喂……”

她哭喪著臉小聲對著耳麥求助。

“笨,答應下來啊!”

大概是附身月使的聲音也透過耳麥傳達到了眾人的耳中,那羅迦在對面沒好氣地嚷了一句。

“穩住他,我們全員都可以活命誒!”

“沒錯,而且他似乎可以提供很多關於附身月使……甚至是月亮的情報,能理性交談是再好不過了。”

西風也表示了贊成。

“好,好吧──”

北宸歎了口氣。

“總之,能說說你叫什麽名字嗎?如果你有的話──”

對面的附身月使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一秒。

“您願意稱呼名字而非批次碼嗎?您願意當我的引導者嗎?”

“啥……?可,可哥……可我並不知道該引導你什麽啊?”

“原來目前是無任務待命期嗎。難怪您出手阻止我的排除行為。”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北宸幾乎都要整個趴在地上“orz”了。

“算了算了,”她脫力地擺了下手,“呃,我是說,如果我們以後不需要再這樣互相廝殺的話,你告訴我名字,我也告訴你的,就當互相登陸好友名單好了?”

附身月使面無表情地呆了幾秒,然後猛地走上前幾步來到北宸跟前。

向影剛想拔劍防衛,但是看到附身月使身後的某個情形之後,他抽了抽嘴角,放下了手。

那條尖骨組成的尾巴,正啪嗒啪嗒地──以很高的頻率,拼命地搖著。

總之,雖然和某種動物是完全不同的族類,但這個──怎麽看都不像是表示惡意的樣子。

北宸臉上劃過一道冷汗。

我說──你是惡魔吧,不是小狗吧喂?!

然後在她冷汗的時候,附身月使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

北宸嚇得差點怪叫了起來,掙紮了幾下,但那家夥的臂力簡直大到可怕,根本是紋絲不動──三個戰器在心靈溝通頻道哇哇亂叫起來,北宸忙不叠安撫起來,這種時候打起來的話,就前功盡棄了啊。

“我的名字是ATLAS//EX0073.116235。本批次的放逐者。”

似乎是北宸的體溫讓他感到很愉快,他輕輕箍緊了雙臂。

“……阿特拉斯?”

北宸才疏學淺,只聽懂了第一個詞。

“嗯。”

感到他有點高興地點了點頭。

“……好吧,我叫向北宸,你好──阿特拉斯先生?”

叫先生應該沒錯吧?聲音和外貌都是雄性沒錯。

“請輸入引導者密碼。”

“誒?啊?”

“密碼是‘誒?啊’沒錯嗎?”

“等等等等讓我重來!密碼……密碼是‘少小離家老大回,安能辨我是雌雄’!”

“好的,請再次輸入確認密碼。”

“少小離家老大回,安能辨我是雌雄!”

──我說你這到底是什麽密碼啊……三件戰器都流下了冷汗。

“錄入完畢。向北宸,從現在開始您是我的引導者,您的指令將被排在最高優先順序。請問您現在有什麽待辦事項需要我即刻執行嗎?”

“……”

北宸覺得自己好像一腳踏上了一條貌似不能往回走的悲催道路。

人形附身月使,慢慢放開了北宸,不知道為什麽疑惑地上下看了北宸一圈,然後又低頭看著自己的那平坦而肌肉糾結的胸部,愣了幾秒鍾。

就在北宸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的時候,阿特拉斯已經行動了。

他的手,直接伸過去,按在了北宸的胸口上!!

“&%……&%……¥……%¥#&!?!?!?!?”

北宸被他的動作弄得嘴裡爆出了一竄意義不明的雜音,向影臉都綠了,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但是扯不開!黑禍和素劫立即返回了人形幫向影一起拉,還是未果──阿特拉斯你的臂力到底有多大啊喂!

“放開啦混蛋色情狂!!”

北宸的臉漲得通紅,和向影他們一起用力地掰那只鹹豬手!

“對啊!你的臂力那麽大小心主人的胸部被你捏扁啊!!”

“向影你不要做這麽獵奇的假像啊!!!!”

“插隊是不道德的我都沒有摸過怎麽可以被你摸你有我長得帥嗎!”

“就算你長得帥也不代表你可以隨便摸吧死素劫!!”

“可惡你這個死變態怪獸小泥鰍這乾癟身材有什麽好摸的本大爺的胸肌還比她大呢!”

“黑禍你胡說我好歹有B罩杯啊!!!”

“……”

“……”

“……”

整個星靈礦山沈默了。

北宸這才發現,自己在整個營救小隊面前──大聲報了自己的胸圍啊啊啊啊!

“我要嫁不出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話說你給我放手啊阿特拉斯!!你信不信再不放手我一腳踢爆你的阿姆斯壯迴旋炮!”

“這是我的任務嗎?”

“啊啊對哦!S級任務呢!!”

“瞭解。”

阿特拉斯總算是收回了手,然後奇怪地看著自己的手,再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為什麽會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啊喂!你是雄性!我是雌性──不,我是女的!”

“雌性。檢索中。”

阿特拉斯原地呆了一會,然後再次開口了。

“……明白了,您是雌性,那麽,綜合您的名字,我是否應該稱呼您為……‘北宸夫人’?”

“……我還沒結婚呢。”

“‘北宸妹子?’”

“……你是哪裡來的啊宅啊。”

“‘宸兒’?”

“……我說你的資料庫裡都存著些什麽資料啊!?”

“‘宸宸小親親’?”

“你知不知道你用這麽一張面癱臉喊這麽肉麻的稱呼的效果有多獵奇!你知道嗎?!”

“‘……聖姑’?”

“……這已經和我的名字完全沒有關係了吧喂。”

“‘團長’?”

“不好意思我已經有騎士了雖然其中兩個是惡棍……”

“‘麻瓜?’?‘阿裡克謝•馬●西莫維奇•比什科夫’?‘愛國者號’?‘恍神公主’?”

“我揍你哦?我真的揍你哦!前面就算了雖然高●基是個男的,你要是敢用最後一個稱呼叫我我真的踢你阿姆斯壯迴旋炮哦!”

“……何等下限又無聊的對話啊。”

“笨蛋影你找到同伴了呢。”

黑禍和素劫一個挖耳朵一個摳鼻孔沒心沒肺地說起了風涼話。

“胡說!我怎麽可能去稱呼主人那些無聊的東西!主人在我心目中只有兩個名字,一個是主人,一個是女神!”

“等等向影你給我記住我本來的名字北宸啊!”

“呼──”

一邊響起了朧雲的呼氣聲,他扶著辜銀嶽走近了幾步。

“總算是治好了……那一下可真夠狠的啊,我家主人的手臂差點被你廢掉哦。”

“……”

阿特拉斯面露疑問的神色看向北宸,一副“我該怎麽做”的表情。

“對了,阿特拉斯……你能想辦法治好辜銀嶽先生他的月毒症嗎?”

災皇的晶體能治療──人形貌似也是災皇等級的,北宸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問了一句。沒想到阿特拉斯真的點了點頭。

“這是負毒。拿正毒中和就可以祛毒。”

“……正毒是?”

“500克戰器血是構成正毒的基礎含量。”

“……也就是喝500克戰器的血就可以?”

“視中毒程度深淺而定。”

朧雲聞言,二話不說從儲物空間拿出了水帶,倒乾淨水,割開了手腕開始向裡面放血,看得北宸心驚肉跳。

不過,她立即回神,然後通過耳麥向眾人傳達了這個解毒法。

耳麥中傳來了高低起伏的歡呼聲。

──這實在是令人振奮的情報,甚至是撼動世界的情報,有了這個,人類可以再也不用畏懼月毒了!

“不過……我覺得我們好像忘記了什麽。”

向影在一邊苦著臉。

“是啊我也覺得……”

“到底是什麽呢……”

雙子鉤爪也開始冥思苦想。

“我說,你們別忘記新生戰器啊。”

西風在一千米外吐槽了。

“……”

“……”

“……”

對不起,我們還真的忘記了。

悲劇的星靈礦發出了低聲的哀號。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3:07:49

第二十九章 善後猛於虎

礦難過去了,星靈礦似乎察覺了危險的過去,慢慢地將那龐大的樹身收了回去,而遠方埋伏的西風,也和營救小隊的所有成員合流。

看著慢慢收攏身體(?)的星靈礦,朧雲輕歎了一聲。

“這家夥的壽命,起碼縮短了一年吧。”

北宸聽到後驚訝幾秒,隨即想通了:確實啊……這種形式的大肆擴張體積,想來也是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的。

她有些難過地看向那些正在慢慢回縮的巨大樹身。

“為了保護這一批戰器,反倒是失去了十七批戰器出生的機會。”

絲毫沒有為星靈礦的父母愛感動,西風無情地這麽評價著。

雖然他這麽說,從理性上說正確到讓人連半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來,但不知道為什麽北宸還是覺得這種說法讓人不愉快。

從見面之後就微微有點察覺了,她和西風,好想怎麽看都不對盤啊,不光是她這邊,西風似乎也看她很不順眼的樣子,幾乎很少與她有視線上的接觸。

不過她也無暇顧及這些小事,戰鬥是結束了,但殘留問題實在是太多了點。

因為星靈礦發怒外加人形附身月使的襲擊,北宸一行趕到的時候,這裡並沒有半個星靈礦監督部門的軍隊人影──大概是逃掉了吧,在達裡姆逃逸,新的星靈礦總督還沒有被選出來的時候,偏遠地方的駐軍看樣子也一團亂了。

幸好,新生戰器在星靈礦的保護下,能挨餓的時間比北宸想像的要長一點──半個月,所以現在雖然已經很虛弱了,但應該還沒什麽生命危險。

營救小隊其中一個沒受傷的聖靈武司離隊去維爾維斯鎮報信了,因為這裡沒有人有運送幾百把新生戰器的手段(戰器是活物,無法放進儲物空間);而其他人則是找了塊乾淨的空地開始整頓狀態。

中了月毒的開始喝自家的戰器血解毒,尚存體力的開始回收附身月使屍體內的星靈核,也有的正在放火焚燒附身月使的屍體,陣陣焦臭味彌漫在附近的空氣中。

和最初的結隊時候,氣氛有了微妙的變化。

那些靈武司,他們都是魯伊麾下的精英,雖說這次出來解決任務的中心是平息礦難營救落難人員,但出行之際卻又被魯伊一再關照說要照顧和保護北宸,軍人的天性讓他們無條件地服從這點,但心裡的不滿卻小小地滋生了。

這並不能怪他們,身為軍人,在被委任戰鬥任務時又被交代保護女眷,確實是令人頭疼和厭煩的。

沒錯,一開始北宸確實被他們當做了魯伊最重要的意中人──畢竟讓那麽多精英都把保護她的優先順序放在最高,這種待遇,連他的妻子都沒有享受過。

魯伊作為一手栽培他們的主人,他們當然不會去責怪魯伊,所以他們便把不滿轉移到了被保護的北宸身上。

因此,一開始,所有人對她的態度都是彬彬有禮公式化無比,沒有必要也儘量避免和她交談──北宸也多少察覺到了他們的想法,不過她也懶得去解釋什麽,自己是不是需要他人保護的孱弱女眷,到時候用實力來證明好了。

事實上,她做到了。

現在,這些靈武司對她的態度,雖然說不上有多親切,但已經不是清一色的公式化敬語,至少能從每個人的說話語氣中稍稍判斷一下那個人的性格了。

感覺到與魯伊的部下們拉進了些微的距離,北宸心中,也為自己得到了他人的認可而暗暗高興起來。

當然,撇開這些不說,最重要的事,就是和辜銀嶽一行的敘舊了。

“沒想到隔了一個月不到就再見了呢。不來一個感動的再會擁抱嗎?”

朧雲無視向影和雙子鉤爪的眼刀,對她笑著張開了雙臂──因為剛放掉了500克(或許還不止)的血,他的臉色看上去有點兒虛弱。

要是換了平常,面對朧雲的調侃,北宸肯定紅著臉後退了,但現在這種狀況,她卻無端地……不想拒絕這樣的要求。

──他們平安無事實在是太好了。

這麽想著,北宸走過去輕輕地、禮貌地抱了一下朧雲,後者顯然沒想到她真的會答應自己的要求,反倒是保持著張開雙手的動作呆掉了。

趁朧雲沒回神,北宸離開了他的懷裡,走到辜銀嶽跟前,看著他那袖子卷起的雙臂──雖然已經用大恢復靈晶治療得差不多了,但看上去似乎還有一點兒紅腫。

北宸有點忸怩地搓了搓手,那狗腿的樣子讓一邊的黑禍和素劫對她丟去了鄙視的眼神。

“呃,你不會毆打我吧,辜銀嶽先生?”

“……?”

辜銀嶽有點兒一頭霧水地看著北宸。

“就是說,我想來一個‘感動的再會擁抱’之類的……你不會毆打我吧?”

畢竟自己是女性,而他又是個禁欲主義者,會不會接受這種親昵的互動也相當難說,想起他曾經把勾引他的人打成骨折的八卦,還是提早確認一下比較安全。

“……”

辜銀嶽愣了一愣,然後這位苦行僧老兄竟然保持著一臉森冷的表情──

給臉紅了啊啊啊啊!?

北宸頭上滑下了巨大的黑線:“呃……還是算了吧噗哦──!!!”

還沒說完她就被辜銀嶽按進懷裡,一鼻子撞上了他胸部的輕鎧,她痛得眼睛直冒金星,但還來不及說什麽,又辜銀嶽被從懷裡給松了出來。

然後這位老兄紅著耳根找了塊大石頭換了個方向坐下,不理北宸了,弄得北宸捂著鼻子囧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情竇初開的大姑娘嗎?!──黑禍和素劫在北宸身後抽著嘴角腦內吐槽。

“不過朧雲,你們在裡面這麽多天,竟然也沒被餓死啊。”

那羅迦手裡拿著好幾個星靈核走了過來,還把其中一個最大的丟給了北宸──大概是那只被她殺死的災皇的。

“餓死?怎麽可能?我的儲物空間可是堆了一年分的吃的哦,你該不會是忘記了死和尚在野外的生存能力有多可怕了吧。”

“也對。”那羅迦好像是想起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乾笑了一下。

“至於我自己嘛,我的星靈力儲存量雖然和霞血那種怪物不能比,但和同類比起來算是還可以的了?這麽幾天當然不在話下。”

朧雲的一番話,與其是說給那羅迦聽,倒不如像是在對北宸他們解釋。

“星靈力儲存量……是什麽東西啊?”

北宸抓緊機會發問了。

“……嗯,拿人類來換算的話,大概就是胃的大小了吧?”

“呃……?”

“胃越大能裝的食物越多,能抗饑餓的時間也越多咯,”朧雲說著,看向向影,“向影小弟,你的星靈力儲存量是多大?”

“大約兩個月左右。”

“──誒誒?!也就是說向影你能兩個月不吃星靈力嗎?!”

“是的。”

“那那,黑禍和素劫呢?”

“不長,一周。”

難怪在碰到魯伊的時候他們被餓回了原型,原來是因為儲存量不大啊。

朧雲點了點頭:

“嗯,我是兩周左右,那羅迦也差不多。”

北宸聽聞之後笑著拍拍向影的肩膀:“看樣子星靈力儲存量這方面,向影反倒是最強的呢?”

向影卻苦笑著看向自己的主人:“所以晉級才慢啊,不把星靈力儲存區填滿,是無法把星靈力轉化為自身用來晉級的力量的。換句話說,吃飽了才能升級,而我的胃又特別大,所以晉級速度就更慢了。所以其實一般來說,資質好的戰器,星靈力儲存量都不會太高,相對地補充食物的頻率就稍稍高一些了。”

“也不儘然,星脈種的星靈力儲存量可是超大的。”那羅迦在一邊介面了,“喂,西風,你的儲存量是多大?”

不遠處閉目養神的西風皺了皺眉,睜開眼。

“四十年。”

“噗?!”北宸一口氣梗住:“這和兩個月一周什麽的相差也太遠了吧!?話說西風你幾歲啊!?”

“326。怎麽了。”

“……沒,沒什麽。”

這……這胃大概比航空母艦還大了吧?!

“所以咯,”那羅迦聳聳肩,“這就是為什麽星脈種可以完全不賣人類賬的緣故。只要找到一個不錯的搭檔,好好地存夠星靈力,之後就可以自由自在幾十年了。──所以相對的,星脈種的升級相當困難。”

“原來如此……”

北宸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隨後又覺得有點開心。

瞭解這樣一個對她來說新奇而又可愛的種族的每部分細節,不知道為什麽都會給人一種愉快的滿足感呢。

“不過,在說胃的大小這種無聊事之前,”那羅迦邊說邊指指北宸身邊的雙子鉤爪,“你是不是該正式介紹一下他倆?”

對哦──辜銀嶽一行並不認識黑禍和素劫。

聽到那羅迦說起這個,一邊的辜銀嶽也把頭轉了過來──總算是不臉紅了。

“咳咳,他們是我新簽的戰器……”

“鉤爪•黑禍•五弦•燁月種。天天被北宸主人欺負的打工仔。”

黑禍一邊邪笑地說著一邊勾住了北宸的脖子。

北宸頭髮都豎起來了:“到底是誰每天欺負誰啊?!還有別用北宸主人這種叫法啊好可怕──從你嘴裡出現這種叫法好可怕!”

“鉤爪•素劫•五弦•燁月種。我家女王很喜歡我哦,每天都讓我暖被窩呢。”

素劫走過來把手按在北宸的腦袋上。

“女王這種叫法也給我退散啦!!還有我們認識之後一直在野外跑被窩這種奢侈的東西怎麽可能有啊嗚嗚嗚──”

“長劍•向影……”

“啊向影你就算了,我們認識你。”

“……”

那羅迦一聲冷笑看著兩人:

“嘿,雙手系啊。一個月不見就多了倆跟班,還是這種類型的,女人,你的眼光真是有意思……”

“是啊小宸,看樣子你也不是不能接受向影小弟以外的戰器啊,維爾維斯鎮的某人要哭了。”朧雲皮笑肉不笑地攤了一下手,“總之小黑小白,請多關照啦,我們倆方的主人以後很有可能是搭檔哦。”

“你才小白你全家都小白!”

對於那個幼稚的昵稱,黑禍倒沒什麽反應,素劫卻一臉青筋地抗議起來。

“不對,小泥鰍,那巨劍叫你啥?‘小宸’?!”

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黑禍一臉不滿地瞪著北宸,嚇得她立即刺溜一下跑去了向影的身後。

“為什麽他可以叫得那麽親昵?他明明不是你的戰器?你該不會想和他簽吧他體型這麽大重量也夠嗆用他你會變成猩猩一樣的肌肉女的哦。”

素劫也不滿地插嘴道。

“老弟我們很虧耶,我們也改稱呼好了?”

“是啊,不過要改什麽?笨蛋影你有什麽好主意沒?”

“稱呼啊……嗯,我是不明白為什麽你們要叫主人做小泥鰍啦,雖然那看起來像是昵稱……不過既然要改的話,還是把那個和‘主人’結合一下比較好?”

“……泥鰍人?”

“等等你們還是叫我小泥鰍吧!不,我就是小泥鰍請千萬叫我小泥鰍就可以了!”

“……”

“……”

“……”

辜銀嶽主從三人抽著嘴角看著北宸,突然湧起了一陣深深的同情。

“我說,你們要敘什麽舊我是不管,但是。”

西風在一邊突然冷不叠開口了。

“……你想逃避顯示到什麽時候?向北宸?”

他說著,指了指站在北宸身後處的……那個和周圍所有生物都格格不入的……人形附身月使。

“……嗚。”

被刺中了痛處,北宸只有乾笑著,慢慢地轉過頭去看著那名為阿特拉斯的,本該是他們天敵的生物(?)。

沒有北宸的命令,他似乎就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依舊面無表情,不過尾巴垂直掛了下來,看上去有點沒精神的樣子。

──但,一和北宸的視線接觸,那條長長的尾巴立即“啪嗒啪嗒啪嗒”開始拼命亂甩!北宸嚇得立即轉過頭去,然後餘光撇見那條尾巴又掛了下去。

最可怕的是,自始至終,那家夥都是保持著一張面癱臉啊啊啊啊!

北宸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虐待小動物的錯覺。

於是她只能頂著眾人那濃烈的憐憫而又嘲笑的視線,磨磨蹭蹭地走到了阿特拉斯跟前。

阿特拉斯的尾巴有點高興地翹了起來,然後伸出了手,北宸立即大驚小怪地後跳了幾步──方才那襲胸的動作似乎已經對她造成了人生衝擊。

於是那條尾巴立即委屈地掛了下去。

“我……我過來行了吧,不過你不準亂摸!”

“是。聖女大人。”

“叫我北宸!”

“是,北宸美女。”

“叫北宸就可以了……”

北宸已經脫力了。

“是,北宸。”

阿特拉斯沒有再動手,但相對的,尾巴伸了過來卷住了北宸的手。

“……”

北宸扶著額頭看向西風:

“所以說,這到底該怎麽辦?”

“這個樣子帶進城鎮會引起暴亂的吧。首先得解決外貌問題,還是說你要把他丟在野外讓他自由行動?”

“……那肯定不行,萬一他又去帶小弟襲擊星靈礦怎麽辦……”

北宸歎了口氣,看樣子身邊又要多一個長期(?)夥伴了?至少沒想好妥善處理辦法之前得帶著他。──可畢竟附身月使之前在她心目中那兇惡而狂暴的印象太過深刻,眼前的人形就算再怎麽乖巧(?)也讓她心裡有點兒恐懼。

誰都不知道星災之夜,這家夥會變成什麽樣子啊。

卷在手上的尾巴緊了一緊,不知道是在怕北宸丟掉他,還是在詢問北宸該怎麽做。

“總之,阿特拉斯,你有辦法改變自己的外貌嗎?比如說偽裝成人類什麽的?”

“可以。光子易容開始。”

阿特拉斯放開了尾巴,走到北宸對面,然後四周一陣光子亂閃,眼前的人形的翅膀和生物甲殼全數不見了,但是──

“為什麽會變成披頭士啊!你就不能來一套正常的裝束嗎!?”

阿特拉斯呆了幾秒,光子再次啪擦啪擦亂閃!

“舞臺裝也不行!誰會穿著閃閃發亮貼滿亮片的皮夾克在街上走啊!”

啪嚓啪嚓!

“西部牛仔裝就算了為什麽頭頂還會有一根大羽毛……”

啪嚓啪嚓!

“不行!這個絕對不行!就算這個世界的人不知道本•●登是誰你也不可以拿這張臉在我面前晃!”

啪嚓啪嚓!

“為什麽夜店的媽媽桑在你的人物造型資料裡排得這麽前面啊!?”

啪嚓啪嚓!

“……總,總算有一個正常人了不對────你為什麽要變成我的樣子啊!”

北宸淚流滿面地把一邊抽著嘴角的向影拉了過來:

“總,總之你按他的樣子變吧,衣服換一下就行。”

“瞭解。掃描中……掃描完畢。”

啪擦啪擦!

……於是北宸眼前多了一個穿著黑禍的衣服的向影。

“哇哦!看不出來向影你的身材其實挺好的嘛!”北宸讚歎地叫了一聲──因為向影的服裝並不怎麽緊身,所以沒穿黑禍的衣服之前一直很難看到他的肌肉曲線。

“誒?!啊……主……主人……不,那個……我……”

向影有點語無倫次了。

“總之主人喜歡就好──那邊的阿特拉斯不要拿我的臉擺奇怪的動作!”

“……”

“……”

總之不知怎麽的,整片空地就被意義不明的囧烏雲給籠罩了。

就連抗壓能力卓絕的西風的臉上都出現了短暫的崩壞──他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抽搐的嘴角給安靜下來。

“這個畢竟也只能騙過人類的眼睛,戰器的星靈力探測還是能感知他身上附身月使的氣息的。”

“那,阿特拉斯,能不能想辦法隔絕自己身上的氣息呢?”

“瞭解。”

又是一陣光子閃爍,有一層像是光膜的東西覆蓋在了他的體表然後慢慢地滲入到他的身體,消失了。

西風這才面無表情地點頭:“這下看上去和人類沒什麽區別了。──不過真的沒問題麽,有一個長得和戰器一模一樣的人類,兩人還都在你周圍?”

“這……不然阿特拉斯你戴面具吧!”

“瞭解。”

於是一個銀質面具出現在了阿特拉斯的臉上。──星靈力,還真好用啊。

“這下沒問題了吧,西風?”

“嗯,關於他的善後問題是差不多了。”

“還,還有嗎……”

北宸虛脫的低叫了一聲。

西風卻沈默了幾秒沒開口。

“那個等我觀察一陣子再說。”

見西風不肯開口,北宸心裡湧起了細微的不安,但此時朧雲卻在一邊開口了。

“啊,說起這個,小宸,你還有一個大麻煩沒有收尾哦。”

“──誒?”

那羅迦也在一邊點了點頭:“沒有善後就拍拍屁股走人是很不道德的呢,女人,害我們也被添了很多麻煩哦。”

“……呃,……到底是怎麽回事?朧雲和那羅迦?”

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朧雲歎了口氣。

“……你還記得那把長槍嗎?叫淩霜的那個。”

“……”

北宸沈默了,皺著眉點了點頭。──提到淩霜,她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有點沈重。

“那家夥……差點因為你而餓死哦。”

“什麽?”

北宸臉色變了,溫和的臉部一下子變得冷淡無比。

“朧雲,能麻煩你詳細說一下怎麽回事嗎?”

大概是北宸的表情變化有點出乎朧雲的意料,朧雲愣了幾秒才再次開口。

“嗯……他和另外一個九級靈武司簽了約,但沒幾天就鬧翻散夥了,之後也一直不進食──他的星靈力儲存量是十天,但你離開了快一個月了吧。”

“你的意思是……”

“啊……戰器中偶爾也會有這樣的情況啦,對某個人認定了之後就不太想被別的人使用了,所以……”

“──他在拿自己的命威脅我和他簽約?”

北宸冷聲打斷了朧雲的話,語氣也變得不怎麽好。

這算什麽?和即將分手的男女朋友之間有一方歇斯底里地叫著要去自殺一樣死纏爛打外加威脅撒潑?

──而朧雲臉上的表情也漸漸變差了。

“呃,我說──小宸,我知道你們之間有點過節,但……我倒是不強求你被他感動啦,至少沒必要以惡意的角度去揣測他的心思吧?畢竟他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麽,就算是你走了他既沒有追上來也沒有挽留,只不過是窩在原地等死而已。”

他邊說邊順了一下他那火紅的長髮,那表情──似乎是在有點替淩霜打抱不平。

“你這種想法,未免也太過消極和無情了?這不像是說著不能丟下六個傷者不管、為了掩護我和死和尚而和強敵拼打的向北宸啊。”

“……”

北宸低下頭,有點煩躁也有點心虛地盯著自己的鞋尖。

確實,朧雲說的沒錯。

一旦確認一個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定位以後,那個人做什麽行為,都會容易被用帶著感情色彩的主觀解釋所引導。

她覺得淩霜高傲而不知分寸,所以淩霜的挨餓在她眼裡也變成了一種威脅人的手段──儘管可能其實他本人根本沒這麽想。

──她確實還是太狹隘了。

“對不起,朧雲,可能是我對他的偏見太深了。──我以後儘量避免。”

北宸小聲道歉道。

見她坦率地承認了自己的想法偏差,朧雲那慍著的臉也立即明亮起來。

“嗯!能發現自己的問題的女孩子最可愛了,不愧是我們家的小宸啊!”

“什麽你們家!明明是我們家的!”

黑禍立即不滿地大叫起來。

“等等,黑禍兄,你說錯了,是我們是主人家的才對!”

“笨蛋影別這麽老實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啊!下克上才是真理!反撲才是潮流!”

“你在說什麽奇怪的理論啊素劫!”

北宸無奈地看著那又鬧成一團的幾個戰器,而一邊阿特拉斯又湊了上來,隱藏在光子迷彩(?)下的透明尾巴又撒嬌似的纏到了北宸的手上。

“……”

“……”

兩人面無表情地對望了十秒,最後還是北宸認輸了,尷尬地移開了眼神。

她有種強烈而悲摧的預感:

……麻煩,好像越來越多了。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3:08:22

第三十章 血塗之變

“宸宸──────!!!”

剛走到維爾維斯小鎮城門口,就看見鮮豔的鵝黃色向著這邊撲了過來,是品華。

“品華,好久不見了!最近還好吧!?”

北宸高興地接住了她撲過來的身軀,然後意外地發現她身後十幾米外還站著一個人。

──是淩霜。

察覺到她投過去的視線,淩霜猛地上前走了一步,但隨即又立即停了下來,皺著眉哆嗦著雙唇看著她。

品華可以肆無忌憚地撲到她懷裡,親昵地同她敘舊,但他算什麽?

只不過是個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受過辱的討厭家夥而已,就算是想要上去問一句“還好吧”,也不會受到歡迎的吧。

他低下頭,眼中莫名其妙地乾澀酸疼。

那女人,現在身邊竟然有這麽多人了。黑白服裝的雙子對著她親昵的勾肩搭背,像是在和品華互相認識,那把長劍依舊帶著溫和的表情站在她身邊,一個戴著面具的人緊隨其後,甚至還有軍服的星脈種──面無表情地走在隊伍的側面,但餘光還是時不時地掃過她的身影。

燁月種和星脈種都有了,自己連那僅有的血統優勢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淩霜終於在重新見到她之後,徹底明白了這一事實──

──她並不是不能接受那長劍之外的戰器,只是不能接受他淩霜而已。

就算他在這裡自作多情,就算緊抓著星災之夜那短暫的幾分鍾的被她使用的回憶,就算因此難以下嚥別人給予的星靈力,甚至愚蠢地差點為此付出性命,

但她離開的日子,怕是連一秒都沒想起過自己──不,甚至是巴不得忘記掉吧。

那麽,還站在這裡幹什麽?自取其辱地準備接受她下一次的拒絕嗎?

他狠狠吸了一口氣,止住了鼻子中湧上的酸意,轉身往回走。

求不來的東西,那就不要求。

別讓自己最後的驕傲,也被那女人踩得粉身碎骨。

然而──

“淩霜!”

身後響起了宛如錯覺般的熟悉的聲線。

淩霜頓住了腳步,卻不敢回頭看,他怕他聽到的是錯覺,那回頭的話,只會讓自己更難看罷了。

但隨即,他聽到了靠近的腳步聲。

他小心地轉過頭來,看到了北宸近在咫尺的臉,還有北宸身後的品華,拼命在對他做些“加油”啊“好好幹”之類的口型。

“……”

北宸盯著那張憔悴得有點兒恐怖的臉說不出話來。

明明分別前還是個神采奕奕的美少年,現在的膚色卻變成了病態的灰白色,雙眼也凹了進去,就連那冰色的頭髮,似乎也黯淡失去了光彩。

看上去不像是饑餓,反倒像是得了什麽心病似的。

“──”

她帶著複雜的情緒伸出手,踮起腳尖,摸了摸淩霜頭頂的髮絲。

“……抱歉。辛苦你了,淩霜。”

隨著這句話,淩霜的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

鋪天蓋地的委屈仿佛決堤的洪水般湧上,攔都攔不住。

“混蛋!!”

他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顫聲吼著。

“混蛋!!”

他再次低吼了一聲,拿手用力擦去了即將離開眼眶的液體,後退了幾步。

啊啊──那是,施捨啊。

她根本不是對自己產生了思念,只不過是因為看見自己的醜態,有了同情之心而已。她的本性是善良的,所以不忍看見自己這樣而已。

但是自己呢。

就算是因為同情給予的溫柔,他都差一點陷入進去無法自拔。

差一點,就因為那海市蜃樓般的溫柔,想要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計較,說出“請帶我走”這樣卑微可笑的話來。

──那樣還是他淩霜嗎?

於是背對著她,他開口了。

“……沒事就好。”

“啊?……啊,謝謝。”

似乎沒想到淩霜會說這個,北宸顯然愣了一下。

然後淩霜轉過身,沒有一絲猶豫地大步離去了。北宸伸出一隻手,但最後卻沒有喊出挽留的話。

“嘿,你不叫住他嗎?”

黑禍湊上來似笑非笑地問。

“是啊,他有可能再次餓死哦。”

素劫也在一邊陰陽怪氣地加了一句。

“主人……”

向影在一邊體貼地開口了。

“主人,我知道你並不想和他締結契約,但如果真的無法承受會害死他的罪惡感的話,那就簽吧,我不希望你會一直被那種情感所牽制。”

“不……”

北宸輕輕搖了搖頭。

“厭食症這種東西,熬一陣子就會好了。真的餓到極限的話,什麽都會吃的,那種感覺我知道。黑禍和素劫在之前的戰鬥晉級了沒錯吧,五弦新契文我還都沒有練習過。向影的晉級也得加把勁,我已經沒有心力再多駕馭一把戰器了。更何況……”

她轉過頭,苦笑著看著身邊的三位戰器。

“對他溫柔,就是對你們殘忍,我做不到。他……我決定不再厭惡,但也僅僅是不厭惡而已──但你們可是我最重要的搭檔啊。”

“主人──!”

向影感動地低叫了一聲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而黑禍和素劫則大笑著又是彈額頭加敲爆栗,只不過動作和最初認識的時候比輕了太多,還帶上了一點寵溺的味道。

“唉……宸宸你……”

一邊的品華則是無奈地輕歎了一聲。這種東西,果然是勉強不來的吧。

“北宸。”

帶著面具的阿特拉斯突然以平板的聲音開口了,然後拿隱形的尾巴敲了敲北宸的肩膀。──結果因為戴著面具的緣故穿黑禍的衣服怎麽看怎麽怪,最後北宸讓阿特拉斯換上了和西風一樣的軍服,那種衣服倒是怎麽量產出現都沒問題的。

只不過他突然出聲,給了北宸一種西風突然靠過來搭訕的錯覺,頓時讓北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怎麽了?阿特拉斯。”

“……”

阿特拉斯卻不說話了,銀質的面具朝向了辜銀嶽和朧雲、那羅迦的方向,他們面前站著一小隊人,為首的是一個老人,這個老人北宸見過,在星災之夜看不起向影的戰鬥力,提議北宸使用其他戰器的人就是他──貌似是這個鎮的鎮長。

“過去看看。”

西風甩下一句話,徑直走向辜銀嶽一行。北宸納悶地看著他的背影,然後拉著身邊幾人也追了上去。

“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竟然把星靈礦難也平息,拜你們所賜,幾百條戰器命也被救了回來,你們可是維爾維斯鎮的大英雄啊。”

老人正在對辜銀嶽這麽說道,看到北宸幾人過來,他立即認出了北宸,和藹地笑了一下,對她點點頭。

“向北宸小姐也幫了很大的忙吧,我聽尤達說了。我代替整個維爾維斯星靈礦駐軍感謝你和你的戰器們。”

“呃……不,不敢當。”

老人臉上的神色,和星災之夜所見到那淩厲的樣子相差太遠,北宸不由得局促又不子在地回應了一聲。

“尤達呢?”

老人正要繼續說,西風卻開口打斷了──尤達就是先行去維爾維斯報信的靈武司。

“尤達正在星災廣場和大家一起準備慶功宴呢。為了給平息礦難的英雄們接風洗塵,鎮裡決定在廣場辦一個露天宴會,各位當然就是主角了,晚上請一定記得賞光前來參加啊。星靈礦溶液、靈晶、還有漂亮的姑娘們都等著和你們見面哦。”

老人風趣地這麽說著,小隊中有幾個靈武司靦腆地乾咳了幾聲,而老人身後的隊伍中則爆發出了友善的哄笑。

“也好。”

辜銀嶽選擇了接受這份善意,對老人點了點頭。然後他轉頭看向北宸,似乎在詢問她去不去。

見向影一臉由她做主的表情,而黑禍和素劫則顯得有點期待的樣子,品華也忽閃著眼睛看著她──她便笑著點點頭答應了。

“不過,我得找個旅館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她邊說,邊指指自己身上那大片大片的血汙,一邊的辜銀嶽也贊同地點了下頭。

“噢,當然,不過今天的旅館費用就由我們來出吧,回頭把你選的旅館的帳單拿給我就行。”

“哈哈哈……沒關係啦。”

手頭有1700萬,勉強算是個小富婆的北宸並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那麽我們就先找旅館休息整頓一下了,晚上的宴會,我們會來參加的。”

“好的,恭候你們到來。”

隨後,北宸和辜銀嶽帶著自己的戰器在鎮長的目送下走進了城門。

很奢侈地找了全鎮最高級的旅館,北宸和辜銀嶽各自租下了相鄰兩個套間,戰器們開始休息,而兩個主人則忙不叠奔進浴室清洗身上的汙漬。

待到一切休整完畢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暗了。

北宸愜意地在沙發中打了個小盹,享受向影的吹頭髮服務,黑禍和素劫在一邊逗阿特拉斯玩──不過後者,貌似沒有北宸的命令就一直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連眼皮都不眨一下,最後北宸看不下去了,下令讓他休息,於是他就面癱著想擠進沙發和北宸躺一塊,結果被向影和雙子鉤爪聯合著拖了出來。

過了一小會,辜銀嶽和他的兩把戰器也來串門了,朧雲一下子就和黑禍素劫混成了一片,那羅迦則在一邊冷聲吐槽,房間一下子變得熱鬧非凡。

鬧夠了,北宸突然從沙發中擡起了頭:

“奇怪,西風呢?”

眾人面面相覷了幾秒──確實,西風是從什麽時候消失的?

“說起來,西風好像從進鎮以後就有點怪啊。”

朧雲摸著下巴喃喃起來。

“人家是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妖怪,考慮的自然比我們多一些。”

那羅迦在一邊笑了一聲。

正這麽說著,門開了,西風從門外走了進來,他環視了一圈屋內的人,然後伸手鎖上了門。

看見他這一動作,敏銳的朧雲和辜銀嶽的神色凝重起來。

“人正好齊著啊,那就現在直接說吧。”

“西風,怎麽了?”

北宸從沙發上起來,坐正了身體。

西風卻沒有回答,而是在房間內轉了一圈,關上窗拉上窗簾,還在四周的牆壁邊貼牆聆聽了一小會,像是在確認沒有人偷聽。

見此,北宸那輕鬆的心情也緊張起來,她拉了拉一邊的阿特拉斯:

“阿特拉斯,有沒有辦法確保這個房間的交談不被別人偷聽?”

“瞭解。”

阿特拉斯點了點頭,然後手中出現了一個小光球,下一秒,小光球散成了四散的光點竄入了房間的各個角落。

“定位完畢,靈子超震動場搭建完畢,全域干擾層啟動,檢測中。”

他呆了幾秒。

“檢測完畢,運行正常。……可以了,北宸。”

“好,謝謝,辛苦啦。”

接收到北宸的誇獎,阿特拉斯高興地甩了幾下尾巴。

北宸看向西風。

“現在可以放心說了,西風。”

“嗯。先說結果的話,我們有麻煩了。”

“什麽?”

“我剛才去廣場看了一下,那個尤達──不是本人。看樣子我猜對了。”

“不是本人?”朧雲皺了一下眉,“你的意思是……用幻化靈晶假扮的?”

北宸突然想起來,在追殺達裡姆的時候,似乎有一個替身也用了幻化靈晶,好像那種靈晶可以暫時讓人變成其他人的外貌。

“嗯,而且用的還是最高級的幻化靈晶,如果我不是高等星脈種對靈晶的氣味比較敏感,根本辨別不出來。”

那羅迦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差:“你的意思是……”

“嗯,真的尤達,大概已經死了。”

“什麽?!”

北宸驚叫了一聲,然後立即捂住了嘴。緩了一口氣之後,她小聲繼續開口。

“到底是怎麽回事?”

“還沒有想到嗎?”西風有點不耐地瞟了北宸一眼,“我記得我說過還有一個善後問題沒有解決吧。”

“嗯,是的……”

“不會吧……”

黑禍像是想到了什麽,和素劫對望了一眼。

“難道說……!!主人……!這個鎮危險了!!”

向影似乎也想到了問題,刷地一下從沙發中立了起來。

“向影?”

“主人,是解毒法!月毒的解毒法啊!”

北宸被向影嚴肅的神色嚇得又是一個呆愣,然後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展開了系統的思考──

“啊──!!”

她小聲驚叫起來。

月毒。

治療成功很小的,人類的心頭大患。

治療魯伊那次,如果不是好運撞到了亞曄得到了他的幫助,能不能這麽順利地解決也很難說。

但亞曄那種等級的助力,在整個世界來說畢竟是少數。

所以對一般的平民百姓而言,月毒症幾乎就等於無解的絕症。

然而,就在這次礦難的戰役中,因為阿特拉斯這個變故,月毒有解了。

而解毒藥──所謂的正毒,卻是戰器血這樣隨處可見的東西。只不過因為量是克以上這個偏大的數量,所以即使在以前或許有人用了戰器血來嘗試解毒,也沒有人成功過,因此這個方法一直沒有被發現而已。

也就是說,如果把這個消息散佈出去,月毒症這一詞彙,在世界上將變得不再讓人談之色變,而成了如同發燒胃疼一樣常見的病症。

這本來是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但──

反過來思考呢?

這個消息是震撼性的,現在知道的人卻寥寥無幾。

那麽,如果把這個消息封鎖了──然後壟斷這個解毒方法的話,會變得怎麽樣?

大量的錢財,幾乎可以預料到會以多麽可怕的趨勢,聚攏起來了吧?不光如此,以此來換取無知者的虔誠,甚至可以說創立一個新興宗教都沒有問題了。

如果,有人抵擋不住這樣的誘惑的話──

“尤達──被滅口了嗎?”

因為他興奮地帶來了自以為能給世界帶來福音的消息,所以就這麽──

話音出口,北宸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抖得可怕,向影立即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想要安撫她的緊張情緒。

“多半是這樣。接下來的目標就是我們整個礦難營救小隊了吧。”

──所以才會有那個廣場宴會嗎?

北宸低下頭冷笑了一聲。人心果然是經不起考驗的啊,這種情況,她應該更早一點料到才是。

“那,現在通知他們一起撤退還來得及嗎。”

辜銀嶽平靜地開口了,但他的臉色也並不好看。

“來不及了。”

西風看向了拉著窗簾的窗口。

“我剛才開了光子迷彩去高臺上用瞄準鏡看了一圈。所有的出口都已經圍上了大量的駐軍。如果我們要出去的話,大概會被正面圍剿。”

“強行突破呢。”辜銀嶽冷聲追問。

“……”

西風沈思了一會。

“部屬得當的話,可行。對方雖然人多,但單體戰力是我們強。”

“那──”

朧雲的話說了一半,突然從樓下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西風立即暗咒了一聲:該死,因為自己追問尤達的行為,他們有所警覺,所以提前行動了?!

“宸宸!在嗎!!大事不──嗚啊啊啊!!”

品華的聲音響起沒幾秒,一聲不詳的尖銳噪音,伴隨著她的慘叫在樓下響起。

“品華!?”

北宸一驚,不顧向影的阻攔一把拉開了窗簾向下看去──沒有看見品華的身影,只看見地上有著一把斷裂成兩半的淺黃色法杖──還有站在那跟前的,手中拿著一根黑色冒著煙霧的紫色長杖的鎮長,而他身邊有一個拿著巨劍的巨漢,此時正對著那斷裂的法杖,擡起了一隻腳──。

“住手啊!!!!!!!!!!!”

她撲到了窗前尖叫起來,然而那巨漢卻還是一腳踩了下去!那法杖最前端的漂亮透明晶體,被一下子踩得粉碎!!

“啊────!”

品華髮出了臨死的絕叫,隨後,再沒了一切聲息。

“品華!!!”

全身的力氣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北宸幾乎無法站立,喘著粗氣癱軟下來──被黑禍一把抱在懷裡。

品華死了?就這麽簡單地──被踩得粉碎了?

那個活潑和善,總是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笑鬧,卻又尤其懂事的品華──就這麽死了?!

“主人,──淩霜他!”

向影略帶顫抖的低吼在她耳邊響起,讓她渙散的神智稍稍凝聚了一些,然後她看見了──鎮長身後另一個拿著長長彎刀的靈武司,正揪著淩霜的頭髮,把他按在地上,黃金色的血液,已經在地上聚成了一個小泊。

“──”

巨大的憤怒,一口氣湧上了北宸的胸口。

那個殺了品華,把淩霜打成重傷的的老人,此時正帶著一隊殺氣騰騰的靈武司,用胸有成竹的看著獵物的神色,眯著眼對北宸露出了陰濕的微笑。

“他在讓我們下去。”

西風在一邊鎮靜地開口了。

“看樣子廣場那邊……還有其他的礦難營救小隊成員……大概已經全部被他解決了。”

“怎麽可能?!”

那羅迦驚叫起來,“他們可全部是精英靈武司啊!?”

“但畢竟也是人類。”

西風說著指指鎮長手中的黑色法杖。

“咒滅杖墨耶。對軍型戰器,只有一招攻擊招數,但足以殺掉靠近的任何敵人──毒霧型法杖。”

“咒滅杖!?”

辜銀嶽的聲音也有些沈不住氣了。

“為什麽他會在這裡出現?!”

“為什麽?你們真的想不到嗎?達裡姆出事,緊接著這裡明明為安全區卻發生礦難,明擺著有人用了什麽手段想要吸引皇室的注意力。”

朧雲大聲咂了下嘴:“──也就是說,這人很有可能是達裡姆的親信,為了掩護達裡姆的逃逸而讓皇室分心!?難怪駐軍消失得這麽乾乾淨淨──原來──!”

而既然是達裡姆的親信,擁有咒滅杖這種等級的戰器也不奇怪了。

“就因為這樣……所以,我們……品華她──”

北宸有些無語輪次地低喃起來,雙眼恨恨地盯著窗外樓下的老人,手,無意識地抓緊了抱著她的黑禍的衣角。

“冷靜點,北宸,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也不可以被憤怒左右,不然就著了那死老頭的道了。”

素劫在一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而這時,大概是有點不耐煩了,挾持著淩霜的大漢,提起手中的長刀,將它紮進了淩霜的肩膀帶著惡意的笑容攪動起來──

“淩霜──!!”

淩霜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但是臉卻整個扭曲了起來,大量的鮮血從他的肩膀湧出,而他卻只是擡起頭,望向北宸的方向,神色猙獰地說了幾個口型──

快──逃──

“阿特拉斯!有沒有什麽能抗毒的東西?!”

“有,北宸。泛用型解毒疫苗,要注射嗎。”

“西風,那毒,會對戰器有危險嗎?”

“只對人類有生命威脅,戰器的話,只會削弱部分能力。”

“給我注射。我去救淩霜。”

“別做蠢事。”西風冷著臉一把拉住他。“走,我開啟次元門,去費因海姆躲一陣子。”

北宸扭頭看向窗外。

淩霜的血越流越多,金色的血液淌得滿地都是,看得她的心都感到了一陣陣的抽搐。

救的話,就會讓在房間裡的同伴們陷入危險。

但不救的話,淩霜就會死。

……能做到嗎?能讓淩霜,和品華一樣……變成毫無生氣的殘渣,就這麽碎裂在地上──?

她咬緊了下唇。

“西風,你開次元門吧。阿特拉斯,給我注射。”

“是,北宸。”

“阿特拉斯你別什麽命令都聽啊!”

黑禍扭曲著臉咆哮起來,但遲了一步,一道紫色的光芒,打入了北宸的身體內,然後,她竟然沒有要求向影和黑禍素劫任何一人戰器化,就這麽打開門沖了出去!

“主人!!”

向影沒有任何猶豫地追了上去。

“那個笨蛋!”

黑禍和素劫也要追上去,卻被西風一手一個拉住了。

“她讓我開次元門的意思,就是讓我保證你們平安。”

“去你星靈礦的平安!”

素劫反手一拳砸在西風的側臉上,和黑禍一起掙開了西風的手,沖出了門。

“阿特拉斯,給我也注射。”

辜銀嶽在一邊對著沈默的附身月使開口了。

“……”

“這不是你的引導者的命令沒錯。但你這麽做,我會保護你的引導者。”

阿特拉斯那無機質的眼神,在一瞬間閃過了奇妙的光芒,然後一道紫光打入了辜銀嶽的體內。

“她同樣沒有命令你協助她,但如果,你想要再次看到她的笑臉的話,就認真地自己決定自己的行動吧。”

他說完,閃電一般竄出門外,而朧雲和那羅迦也一聲不吭地跟了出去。

房間內只剩下臉頰被揍得有點腫起的西風,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阿特拉斯。

“……北宸。”

最終,阿特拉斯輕叫了一聲,一伸手打破了整扇大窗,直接從視窗跳了出去。

西風獨自一人留在室內,輕嘖了一聲,最終還是拿出了自己的戰器──魔裝狙擊槍,半蹲下來,將槍口對準了樓下。

“……”

旅館門外的空地中,淺色的黑霧帶著不詳的死期,緩緩浮動著。

阿特拉斯從二樓跳下的時候,北宸雙手戴著鉤爪,正有點狼狽地抵擋著兩個高級靈武司的夾擊。

“抱歉──向影,黑禍,素劫,我做了蠢事,拖累你們了。”

她狠狠打開了對方長劍的襲擊,低聲這麽說道。

“但是不這麽做的話,你就不是我們所喜歡的主人了。”

黑禍在她右手上淡淡地這麽說道。

“如果沒有當初你的多管閒事,我和黑禍,早就是兩坨廢鐵了啊。”

素劫這麽說著,帶著北宸的左手一個漂亮的鉤刺,順開了一個靈武司的短劍,然後狠狠地捅進了他的腹腔再毫不猶豫地拔出!

鉤爪前端的倒鉤,帶出了大量的鮮血還有一小截腸子──這個人,鐵定活不長了。

但看到這情景的北宸,卻發現自己那從品華死亡時就降到冰點溫度的心,沒有因此產生任何的不穩。

憤怒──已經徹底掩蓋了她心中的仁慈和懦弱。

是啊,以往都將向影作為先發陣容,這次卻毫不猶豫地直接使用黑禍和素劫這樣的暗殺行刑式武器,她的心,在渴望殺伐與泄怒。

“哈!”

向影在她身邊替她防禦敵人的夾擊,而她則是不顧一切地只管攻擊,另一邊,辜銀嶽和朧雲也瀉出了狂妄的鬥氣,將靠近的幾個靈武司都打得血肉模糊。

移動到遠處的那羅迦和埋伏在二樓的西風,則是沈穩地展開了援護射擊。不時有人體被炸開的嘔心聲音,還有光球爆裂的噪音,在黑霧中此起彼伏。

這一次,淌在腳下的,濺到身上的,不再是藍紫色的妖血。

──而是,同類的,溫熱的,鮮紅的血。

帶來的戰士一個接一個被北宸一行打倒了。只剩下手持黑色法杖的鎮長,還有那兩個手持巨劍和彎刀的大漢。

鎮長的臉上並未出現不穩,直到那挾持著淩霜的大漢突然之間莫名其妙地像是挨了一下重擊似的橫飛了出去。

光子的閃爍中,阿特拉斯的身形一閃,一把扛起淩霜雙翼一扇,飛回了北宸身側。

“幹得好!!”

北宸大叫了一聲,鉤爪指向鎮長,正要衝過去,眼前卻突然炸開了耀眼的白光!!

鎮長袍子中──還有一支銀白色的長杖!

“碎宵杖──冉香──”

西風握著槍身……不可置信地低叫了一聲,然後他立即回神,對著樓下大喊起來:

“快躲──”

“開”字還沒出口,整個旅館的空地,被從天而降的數十個光球砸中,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和碎裂聲!!

強光和噪音持續了將近四十秒,而等煙霧散去的時候,廣場上,除了鎮長和他那身後的大漢站在一個類似光罩的保護區裡毫髮無損,其他的一切,包括那幢三層的華麗旅館,全部被夷為了平地,一切化為粉塵,連塊大點的磚瓦都沒有剩下。

“大人……”

大漢喘著粗氣對身邊的鎮長低叫起來。

“我們成功了?”

“當然。有你們在,還有什麽敵人可以畏懼的,就算是星脈種,不是照樣被炸成粉末?對吧,親愛的寶貝們。”

老人陰笑地說著,看向手中的兩柄長杖。

然而,無論是墨耶還是冉香,都沒有開口回應他。

“要把結果報告給達裡姆大人嗎?”

“約翰,你還真是沒出息。”

老人斜了大漢一眼,嘿嘿低笑了起來。

“有了全世界月毒症病人的忠誠和錢,我們還需要倚仗達裡姆那個滿口傳說古談的異端瘋子?”

“──大人,您……您是說!!”

“怎麽樣,約翰,跟著幹嗎?”

“那還用說嗎,大人,從次以後,我這條命,隨您差遣!”

化為廢墟的平地上,兩道人影,不約而同地發出了,滿是惡意和野心的低笑聲。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3:08:44

第三十一章 愛麗絲之夢(愚人節禮物)

“嗚──!!”

發出了輕聲的悲鳴,北宸猛地睜開眼,然後額頭撞到了什麽,頭頂傳來輕輕地“嘶”的一聲。

她疑惑地摸了摸額頭,努力地眨眨眼讓自己清醒過來。

環視了一圈,又看到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她有些愕然地呆愣住了。

……她回到了T市的住處?身上穿著原先的校服?

奇怪,她不是輟學去了A市嗎?

等等,剛才聽到了誰的聲音?

“小宸?你怎麽了。”

“──”

發出了抽氣聲,她擡起頭,看著那正俯視自己的男人。

“……雷狄斯?”

“小宸,你睡糊塗了吧?我叫尹淩思,別告訴我你一覺起來失憶了。”雷狄斯一臉平淡的表情捏了捏她的臉,只有非常用心才能看見他眼神中閃過的關心。

“……你還在演戲嗎?雷狄斯?”

“演戲的是你吧?若是想用這麽老土的手段來考驗我就不用了,我都不知道你也有這麽女生氣的一面。”雷狄斯(?)說著順手理了一下她的頭髮,“我買了K記的漢堡,吃嗎。”

“吃!”

北宸本能地搶答,然後尷尬地咳了幾聲。

“淩思?”她試探著開口,“奶奶呢?”

“去樓下小賣部買可樂了吧,不是說今天要慶祝你拿了年級前十的成績嗎。”

“啊……”

奶奶還活著。……她還活著,還在自己身邊。

北宸捂住了嘴,呐呐地坐到桌邊,盯著雷狄斯……不,大概應該叫他尹淩思──遞給自己的漢堡發呆。

“小宸,你到底怎麽了?做噩夢了?”

尹淩思將一根薯條塞進她嘴裡,壓低聲音問道。

“嗯……做了很長……很複雜的夢。”

“哦?說說看。”

“……我夢到我們分手了,你變成了皇子。”

北宸故意略去了奶奶死亡的慘事。

“是我變成皇子之後我們分手了,還是我們分手之後我變成了皇子?”尹淩思皺著眉,有點好笑地看著她。

“如果是後者的話,你的潛意識還真夠奇怪的。”

“嗯,還有,我認識了很多人,……很好的人。”

“怎麽樣的人?”

“嗯……有點木訥但體貼得不得了的大哥,一對喜歡欺負人但也很護著人的惡棍雙子,總是扣工資的雇主,禁欲主義看上去很凶但其實很好心的前輩,喜歡開玩笑有點輕佻紅發君,說話很毒的少年,有尾巴的奇怪生物,拿著狙擊槍的扮酷軍人……”

她越說,心情就越低落。

只是個夢的話……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只是個夢的話……

“呐我說,”尹淩思打斷了她的傷感。

“你說的夢裡面的這些人……都是男的?”

“……呃,是啊。”

“……當著我的面說自己夢到了其他男人也就算了,竟然還這麽多個?你是在暗示我你欲求不滿嗎?”

“誒?!沒……沒有啊!”

北宸抽著嘴角後跳了幾步──尹淩思的臉色似乎不怎麽好,雖然他一直以來也就板著張臉,但氣場上還是有微妙的差別的。

“還有……就算想美男,你好歹把風格統一一下吧。又是皇子又是狙擊槍還有尾巴怪,你的夢到底是什麽時代的東西?”

“夢、夢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沒有邏輯的啦!”

北宸紅著臉抗議起來,尹淩思則發出了輕笑聲拍拍她的頭,然後湊上去,雙唇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別想那種莫須有的東西了。”他說,“我才是真正站在你面前的人。”

“嗯……”

北宸總算是稍稍從回憶中抽身,小聲回應了一句。

夢醒了,紅心女王三月兔紙牌軍人全部消失了,愛麗絲像是被世界遺棄的小孩一樣,一臉茫然地回到了姐姐跟前。

外之章 淩霜•卑微與驕傲之間

他不止一次在內心,質疑著這個世界。

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兩個高智慧種族。

為什麽在智慧和體能都絕不輸對方的情況下,戰器卻要因為體質的關係被人類驅使、壓榨、玩弄、當做道具一樣地品評。

──就好像他們除了斬殺敵人,沒有任何意義一樣。

太不公平了不是嗎。

淩霜在維爾維斯鎮鎮附近的星靈礦出生,長大,當時負責培養他的新生戰器評測部門的人,都給予了淩霜很高的評價,他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晉級到了三芒,出生起就沐浴在各式各樣的讚譽之中,讓他一度以為自己是被人供奉的天之驕子。

然而到了外面的世界,他才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定價比其他同類高的商品而已。

他的第一個主人,是一個人類的千金小姐。

她的父親花高價買了他的第一年契約權,讓他陪伴在她的身邊,他的臉很漂亮,因此那個大小姐一臉滿意又害羞的表情,帶著興奮和討好看著他。

膚淺。

淩霜在內心恥笑她的時候,她給他起了一個帶著十足粉紅味的名字,而他則毫不留情面地告訴她:我已經有名字了,叫淩霜。

在此之後,在跟著那個大小姐接觸到了人類的世界之後,他變得愈發看不起人類了。

一群軟腳嘍羅,沒有戰器的幫助,別說星災,連普通時期的附身月使都對付不了。

一群酒囊飯袋,把大把的時間和精力花在挑剔享、受食物的味道上,哪裡像戰器,只要吸食充足的星靈力就沒有要求。

一群庸脂俗粉,看著自己有張不錯的臉,就想盡辦法誘惑和討好自己,也不想想,戰器到底是以什麽為榮的族群。

而就是這樣可笑的種族,自己歌舞昇平,卻理所當然地把戰器當做護身符,自己不思進取,卻靠在他們身上睡大覺,甚至趾高氣昂地要求戰器做這做那──也不稱稱自己有多少斤兩。

噁心,噁心,實在太過噁心,這個種族。

如果沒有戰器必須在人類的持有下才能打倒附身月使吸食星靈力這一點,這個種族怕是千百年前就被戰器淘汰掉,消失在這世上了吧。

因此,淩霜一直十分慶倖自己是血統優良素質上乘的燁月種,他可以不像其他同胞那樣受著委屈,忍氣吞聲地為了討口飯吃,任由人類差遣和玩弄。

一年過去後,他拿著那個大富豪給予的契約金,離開了。

他第一個主人──那個已經記不得名字的大小姐,追在後面哭著請他留下來,還說什麽是真心喜歡他,他嘲諷地回望回去,一句話就把那大小姐堵得再也無法言語,只能流著淚目送他離去。

“你喜歡我?喜歡我什麽?……我的臉和血統吧?”

──他這麽說著,看著對方的眼淚,心裡湧起了病態的快感。

得到自由後,他來到了維爾維斯定居。

有了錢財之後,他可以反過來雇用靈武司幫助他狩獵進食,因此他一點都不急於尋找下一個契約者。

人類很噁心,但總歸會有幾個能看得過去的,他不想和那些做短工的戰器一樣沒有節操地不停換主人,所以,要認真挑選。

──這麽想著的淩霜,卻沒有發現自己的品評心態,其實和他唾棄的人類挑選戰器的心態,幾乎一樣。

於是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兩年過去了,淩霜在此其間並沒有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他想把那種共同努力晉級的喜悅,留給自己選中的契約者,所以就算資質上乘,卻依舊停留在四輪等級。

在這種心情下,他遇到了向北宸。

在此之前,他一直對一見鍾情這種說法嗤之以鼻,感情這種東西不經過磨煉,怎麽可能看到真正的面貌、結出優美的果實?突然爆發出來的東西,怎麽經得起考驗和洗刷。

但就在看見那個女孩握著自家戰器的手,對著他微笑的時候──淩霜突然感到莫名其妙地一陣如同電擊似的悸動。

他一陣的惱火──惱火自己怎麽會對一個剛見面的女人產生一點都不客觀的情緒。

對方是八級靈武司,長相說不上絕美,但給人乾淨真誠的感覺,面對周圍之人的嘲諷,她並未發怒但也沒放任下去,只是不卑不亢地用一句話堵住了他們的嘴,那麽多個低級星靈核是由她自己親手得來的,至少證明她有耐心不浮躁,也並不是那種為物欲所動的人。

淩霜暗自點頭──嗯,確實符合自己的標準。

然而,看到她身邊站著的戰器的時候,淩霜也同時湧起了一陣厭惡。

三芒量化種,星靈力脈動還低得可笑。這種水準還自不量力地跟在她身邊,就算不怕別人嘲笑他自己,也該為那個女孩想想吧,他會多拖後腿?

不知不覺間,他也加入了談話,還用極其低廉的價格引誘她和自己簽契約。

他知道,其實他在試探,如果她不顧身邊的戰器接受了他的引誘,那就證明她也不過是庸俗的女人罷了。

但同時,他又微妙地覺得,丟了那把配不上她的量化種長劍選擇他也是很天經地義的事。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期望自己被拒絕,還是被接受。

因此,在聽到她的拒絕之後,他雖感到不愉快,但內心卻也松了口氣──可,在看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那一閃而過的厭惡,以及面對那長劍時露出的截然不同的溫暖笑容時,他無法控制地發怒了。

決鬥,被壓著打,然後又借著辜銀嶽的手重傷了她,再要求她向自己下跪行禮,事情就像脫韁的馬,完全不受控制地向著自己意願的反方向疾馳而去,等他覺得後悔的時候,早就已經覆水難收。

不是的。不是的。

每當那個女人在工會裡看見他,不是移開視線就是皺眉,那神態刺得淩霜心亂如麻。可每次他找機會接近她,想上前解釋和道歉時,身體卻總是會不顧內心深處的呐喊,做出些更讓她反感和厭倦的事來。

就這麽把她越推越遠──直到她實在不堪忍受,徑直對自己說出了“不要跟著我”這樣狠絕的話。

淩霜在自己轉頭的那一刹那,終於明白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恐懼。

為什麽身體總是不願意服從自己的意願,為什麽總是刺激和挑撥她,為什麽不願意老老實實說出自己的想法。

因為如果說出來的話,那就代表自己的臣服。

──就代表著,自己也變得和自己那第一個主人一樣,成天腦海中只想著一人,癡傻地想盡方法討對方歡心的,可憐又卑微的存在。

他淩霜是何等驕傲之人,怎麽會允許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

所以他決定放棄這個讓自己混亂的女人。──但在這麽賭氣的時候,他心裡卻又帶著小小的希冀,期盼她會發現自己的冷落,來看一眼自己。

結果,他等到的結果是,向北宸不知道什麽時候,悄聲無息地離開了維爾維斯鎮,除了辜銀嶽,沒有通知任何人。

“哈哈……”

他跌坐回椅子,失聲笑了出來。

自作多情什麽啊,淩霜,人家根本連朋友都沒把你算進去啊。

朧雲發現了他的失魂落魄,走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半年後她會去首都,到時候和她好好談談吧,到時候可別再鬧彆扭了。”

淩霜有些疲憊地捂住額頭。

半年。……半年嗎。

真的能……忍受半年嗎。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3:09:13

II 速殺之白影

第一章 重返費因海姆

純白色的海。

如同漂浮在溫暖的羊水中一樣,安心、舒適、空泛而平緩。

沒有重量,沒有具體的形態,沒有眼、鼻、口,卻能看到白色的亮光,感受到無形的微風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靈魂。

不想回憶過去,也失去了想要完成的目標,沒有前進的動力,也沒有興趣思考自己的現狀。

只是想這麽,永遠保持不變地停留下去。

啊啊──難道說這裡,就是天堂?

我……果然已經死了嗎?

“──!──宸!小宸!!”

有什麽雜音,竄進了純白的海洋,於此同時,安逸的飄搖感瞬間喪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而來的尖銳疼痛。

“嗚──!”

五感一下子返回到體內,北宸因為這劇痛皺著眉發出了嘶啞的嗚咽聲。

“小宸!!感覺怎麽樣?聽得見我說話嗎?”

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她用還不是怎麽靈活的思維費力地辨認了一下,似乎是朧雲的聲音。

“朧──雲?”

“是我!!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一隻大手伸過來憐愛地拍了拍北宸的臉頰。

“死和尚!那羅迦!西風!她醒了!!”

一陣嘈雜在她周圍響起,北宸使勁睜開了眼,看到了在視界內晃動的,模模糊糊的人影。

辜銀嶽、朧雲、那羅迦、西風。

看上去還算有精神的樣子──太好了。

但是──

“向影……黑禍……素劫……”

她開口,吃力地呼喚起自己最重要的三個搭檔的名字。

“還有……阿特拉斯……”

雖然還不怎麽瞭解──那個強大無比,面癱卻又喜歡撒嬌的附身月使──

“他們和我們失散了。”

西風站在房間角落開口了。

“──什麽!”

北宸啞著嗓子低叫了一聲,掙紮著想要坐起來,但被辜銀嶽按回了床上。

“碎宵杖攻擊我們的時候,我開啟了次元門,同時阿特拉斯似乎也開啟了什麽空間轉移的光子場,本來你應該是和自己的戰器一起被阿特拉斯帶走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次元門的傳送優先順序高於他的轉移場,而你又恰好處於兩個傳送場的重疊範圍,所以被強制和戰器分散,然後進了次元門。”

西風這麽解釋著,停頓了一小會兒。

“我說的你聽懂了沒?要我詳細解釋麽?”

“不……大概是聽懂了重要的部分,那就夠了。……你能確定阿特拉斯帶著向影和黑禍素劫離開了嗎?”

“可以,阿特拉斯的轉移速度比我的快。他帶著你的三個戰器消失以後我才發現了你沒被帶走,所以在最後一刻把你的座標和次元門重新接駁。……因此,你受的傷……是我們之中最重的,因為你最後一個進門。”

北宸聽聞後,觀察起了自己的身體狀況。

全身像是散了架似的疼。

但除此之外,似乎沒有什麽明顯的皮外傷。

“我的傷……?”

“腹部開了一個大洞,腸子都流出來了哦。”

那羅迦在一邊故意陰笑了一聲。

“用掉了70多塊大回復靈晶才把你的命給搶回來。現在我的儲物空間回復系靈晶已經空了呢。”

“我這邊也只剩下3塊了。”

朧雲有點無奈地一攤手,看向西風。

“還有十幾塊。”

西風閉著眼睛這麽回答道,北宸有點後怕地抽了一下嘴角。

“……這麽誇張啊。”

“總之,活著就好。”

辜銀嶽邊說,邊摸了摸她的頭。

“那,大家呢……有受傷嗎?”

“……”

辜銀嶽和三位戰器沈默了一小會。

“我們倒還好……但有一個人比較麻煩──”

北宸愣了一下,然後突然想起來:

“淩霜?!”

“嗯。本來傷就很重了,加上挨了一下碎宵杖的攻擊……我們已經把所有的星靈礦溶液都用在給他吊命了。”

“──結果呢?”

朧雲正要繼續說,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淩亂的聲響。

“────她醒了?!”

淩霜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就看見他跌跌撞撞地沖進了屋子。

“你怎麽跑下床了?”那羅迦沒好氣地嚷了起來,“這種時候就該老老實實地安靜下來再生,別浪費我們的星靈礦溶液!”

淩霜卻完全不立繪那羅迦的不滿,只是雙眼直直地盯著北宸。

北宸苦笑著回視他,然後一驚:

“淩霜,你的左手……?!”

他的袖子竟然是空的?!

“槍尖部分還沒再生完畢而已。你……”

壓低了聲音,淩霜向著北宸的床靠近了幾步,然後停了下來。

北宸歎了口氣:

“好啦……別這樣,現在我們可算是落難同伴了,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和解,怎麽樣?”

她說著,主動對淩霜伸出了一隻手。

淩霜呆了一小會,有點受寵若驚似的,顫顫巍巍握住了那只手,然後……大概又突然察覺到自己的行為,耳根紅了起來,哼了一聲甩開了北宸的手,跑到房間的角落背對著北宸坐下──嘴角卻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那傻笑的表情,任由他怎麽壓抑都控制不住。

看到他這個樣子,北宸不由得笑了起來。

然後她轉頭四顧了一下,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是個陌生的房間。

“這裡是……?”

“這裡是我和雷狄斯在費因海姆的據點。”

“費因海姆是什麽?”

“塞那加德住民對這個世界的稱呼,是古代語,翻譯過來,大致是‘樂園’的意思。”西風邊回答,邊露出了淺淺的嘲諷的笑容。

“塞那加德……是指那邊的世界嗎?”

“是。順便一說,那也是古代語,翻譯過來則是‘神明們的墓場’的意思。”

“……”

“樂園”,和“神明們的墓場”……?

想不出所以然來,北宸放棄了猜測:

“那,這裡是T市嗎?”

“……是的。”

“……是嗎。”

結果,又回到T市來了啊。

她搖搖頭,阻止自己陷入過去的回憶。

“我很擔心向影他們,我們什麽時候能回去?”

“等我傷好。”

“啊?……你也受傷了嗎,西風!?”

“是。不過因為不涉及生命危險,星靈礦溶液優先給那個淩霜使用了。”西風邊說,邊幻化出自己的戰器──有很多部分看上去都有損傷,雖然損傷的程度不是很大,但西風是靠精密的部件組合起來的戰器,不修復到徹底完美,就無法正常運作。

“那怎麽辦……這裡沒有附身月使,西風不可能晉級,星靈礦溶液又用完了……”

“只剩下磨刃一途了啊。”

朧雲歪著嘴,有點幸災樂禍地看向西風。

“磨刃──是、”

“這個我會自己想辦法,你們不用操心。”

西風打斷了北宸的提問。

“總之,徹底修復大概需要二十天左右。在此之前必須在這費因海姆停留了。”

“等等!那這樣的話朧雲他們不是都要被餓死了嗎?!他們的星靈力儲存量沒有一個是超過二十天的啊!”

“這你不用擔心,在費因海姆,戰器體內的星靈力的星靈力消耗是在塞那加德的二分之一。餓不死他們的。”

西風這麽說著,後退到了屋子門口。

“我去聯絡雷狄斯,你們自便吧。不過這種情況下,儘量減少體能消耗比較好。”

說完,他也不管眾人是否答應,就直接帶上門離去了。

“呼咻──”朧雲吹了個響哨,“不愧是星脈種啊,在完全不一樣的異界也能混得輕車熟路的樣子?”

北宸卻心情複雜地皺起了眉頭:

他說聯絡雷狄斯?雷狄斯也在這裡嗎?她可不怎麽想看見他的臉啊。

邊苦惱邊活動了一下身體,好像沒有剛才這麽疼了,她嘗試著小心地坐了起來,然後在朧雲的攙扶下慢慢下床走了幾步。

“感覺怎麽樣?”

“嗯……還好,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北宸乾笑著摸摸自己的肚子:難怪感覺這麽餓。

“呃,你們的儲物空間,有沒有什麽可以直接吃的乾糧──”

“啊,有哦有哦。管理死和尚的飲食物資的是我。”

朧雲說著,從儲物空間拿出來幾條肉乾遞給了北宸。

餓壞了的北宸說了一句“謝謝”就徑直開始吃了,結果──

“噗!?……&……&%¥%%!?”

她先是一口把肉乾給噴了出來,然後從嘴裡發出了意義不明的怪聲,大聲嗆了起來。

“這……這像是把肉浸到餿水裡再風乾的又酸又臭又辣又苦的神奇味道──到底是怎麽做出來的啊!?”

“呃這個……”朧雲有點不好意思地抓抓頭,“是我做的啦。”

“你做的?!”

“嗯……但是,你也知道,我們戰器又不吃人的食物,也不知道怎麽調味比較好吃──就和你們不知道鐵和銅哪個味道好一樣啊。”

朧雲有些委屈地解釋道,還趕忙把剩下的肉乾給收了回去。

“我已經很努力地看人類的那些料理書了哦,但我是巨劍誒巨劍!沒有那種會做出精緻料理的纖細神經啦!”

北宸抽著嘴角看向辜銀嶽:

“那為什麽辜銀嶽前輩你不自己做啊?”

辜銀嶽也嚴肅地點點頭:“嗯,確實──”

“不不不不不不不!!”朧雲在一邊不知道為什麽臉色發青地搖起手來:“做料理這種事還是讓我們戰器來吧怎麽能讓主人勞動呢!”

“女人你不要隨便多嘴啦!!你知不知道那家夥烤肉能烤出森林火災我們好幾次差點淪為國際重犯啊!”

“……”

北宸有點同情地看著朧雲和那羅迦發綠的臉。她大概有點明白怎麽回事了。

等等?!

“話說辜銀嶽先生!?那也就是說,你至今……一直在吃那種王水(?)肉乾嗎?!你……你沒有產生什麽心理陰影和人生衝擊什麽的?!沒有在嚼著肉乾的時候冒出啊這個世界還是毀滅掉比較好這樣的自暴自棄的想法嗎?”

“我說小宸我做的肉乾有難吃到這地步啊──!?”

辜銀嶽沈思了一會,然後低頭看著北宸。

“確實不怎麽好吃,但浪費食物是不尊重獵物的行為,我不會做。”

北宸感動(?)地看著辜銀嶽說不出話來:

真,真是個完美的苦行僧啊!!

脫力了一小會,北宸活動了一下四肢,安撫了一下自己的胃袋,然後打開門張望。

“哦!有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吃的──”

既然雷狄斯也在,那應該會有人類的儲備食物在吧。

打開冰箱,看見了滿滿一冰箱食物,可惜──番茄沙司,生番茄,涼拌番茄片,速食蛋包飯,義大利肉醬面。

“我說雷狄斯……你到底有多喜歡番茄啊身為皇子你偏食做什麽啊──”

她扶著額頭小聲吐槽,然後無奈地從裡面拿出了兩盒速食蛋包飯,把它們拆了包裝後放進微波爐。

“那個……是什麽?”

在一邊傻笑夠了的淩霜,不知什麽時候湊了上來,指著微波爐,有點好奇地問了一句。

“啊,那個啊。能把食物加熱的鐵盒子──這麽解釋的話應該比較好懂吧。”

“原來如此”那羅迦摸著下巴圍著那微波爐觀察了半圈,“這家夥也是輔助型戰器啊。”

“不是啦!”北宸苦笑不得,“這個和你們可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你們是生物,但它只是純粹的工具罷了。”

淩霜伸手想去拉微波爐的小門,被北宸拉住了:

“現在還不可以開,更不可以把手伸進去哦,加熱中呢。”

“嘁,知道啦!我──我只不過是想摸一下而已!”淩霜一邊嘴硬一邊把手收了回去。

這時辜銀嶽在一邊突然開口了。

“也就是北宸你……確實是費因海姆的人?”

“啊?”北宸愣了一下,然後才回神──確實,辜銀嶽一行還有淩霜並不知道她是異世界的人的事。

“嗯,是的……沒有來得及和你們說,很抱歉。”

“沒關係,”辜銀嶽在一邊搖搖頭,“你昏迷的時候,我們已經聽西風說了。”

北宸頓時有點氣結:西風也太過實話實說了吧,這些,她本來是想留著自己和辜銀嶽他們說清楚的啊。

“叮”的一聲,微波爐響了,北宸趕忙上前把蛋包飯拿了出來,遞了一份給辜銀嶽,然後開心地坐到一邊的餐桌邊準備開吃。

辜銀嶽有樣學樣地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口──然後他的神色立即變了,點點頭,開始大口大口地吞吃起來,速度一點都不亞於餓壞了在狼吞虎嚥的北宸。

“誒誒……真好啊。”

朧雲在一邊撐著下巴看著兩人進食。

“人類的食物種類花樣真多,吃起來也很感覺的樣子。”

“畢竟他們可是全世界最喜歡享受,最追求享受,並願意把大把精力放在這無意義、能削弱意志力的行為上還樂不思蜀的種族了呢。”

那羅迦在一邊吐槽,讓北宸差點被一口蛋包飯給噎住──為什麽要在飯桌邊說這麽深奧沈重的問題啊。

“這東西真的這麽好吃嗎?”

朧雲湊過來將手指伸到北宸的盤子裡,不顧她的阻攔蘸了一下上面的番茄醬,然後把手指伸到嘴邊舔了舔。

“唔。”

“怎麽樣?”

淩霜在出聲問道,朧雲只是搖搖頭。

“沒感覺,就和人類分不出星靈力的味道是一樣的。”

辜銀嶽此時已經吃完了一盤,放下了勺子對北宸認真地點了一下頭。

“你的手藝很高超,承蒙款待了。”

“呀那不是我的手藝啦我什麽都沒做……不過如果真的想吃我的手制料理也不是不可以哦。我做家常平民菜還是可以的!”

北宸這麽說著,對面的辜銀嶽立即點點頭。

“好。需要什麽材料。我替你去狩獵。”

“呃……不需要,只要買就行了。”

“買……”

辜銀嶽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從兜裡掏出了幾個金幣。

然後北宸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雖然在塞那加德她已經是一個小富婆了,但在原來的世界,她依舊還是個窮鬼啊!517Ζ更別說現在所有的家當都在遙遠的A市了──!!

“又要打零工了嗎……”

她邊說,邊脫力地低叫了一聲。

不管怎麽說,為了能早點見到向影和黑禍素劫,這二十天,一定要好好地熬過去!

這麽想著的北宸,並沒有發現,她對自己在家鄉的世界逗留時,使用了“熬”這個無情的字眼。

或許,再過沒多久,她將不再稱呼這裡為地球,而是同西風一樣──

喊這裡為,費因海姆了吧。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3:09:32

第二章 月與墓場與樂園(上)

“……呃……”

“……唔。”

“……哈啊。”

“……”

向影、黑禍、素劫、阿特拉斯,四人(?)面面相覷了好一陣子,然後其中三個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各種表示感歎的聲音,至於阿特拉斯──依舊面無表情地呆立在原地。

“那個,小尾巴,你能不能說明一下──”

黑禍抽著嘴角一攤手,指了指附近的景色。

“這到底是哪裡啊我說,太詭異了吧。”

“……”

阿特拉斯依舊沈默不語。

向著世界盡頭般延伸的,砂石的大地。

無邊無際的黑色天穹,群星仿佛就在頭頂搖搖欲墜,地平線可以看出極其細微的弧度,近處遠處都可以看見黑色的奇特的──疑似低矮建築的剪影,而在這些建築之間,連結著巨大的長長凹槽,裡面靜靜地淌著妖異的藍紫色液體。

無數凹槽錯綜複雜,以不同的流向,在建築中穿梭著,一眼望去,在廣闊的荒地上,編織成了巨大的藍紫色的……脈絡光網。

看著這樣的景色,向影心裡湧起了不怎麽好的預感。

“阿特拉斯,……這裡該不會是……”

“是賽連克拉德第七十三區。型號B13-B15類生體兵器製造點。”

沈默了許久,阿特拉斯總算是開口了。

向影默不作聲地吸了一口氣。

還真的是這樣啊,他們腳下所踏的土地,這裡……

“我們……在月亮上?”

故鄉塞那加德,毒月塞連克拉德,赤月塞爾藍德,這是整個塞那加德住民都耳熟能詳的名字,只不過最後一個,除了在以世界末日為噱頭的文學或是藝術作品中會出現外,很少被世人提起,雖然人們早已忘卻災難的細節,但恐懼卻代代遺傳了下來。

用著不可置信的口氣,黑禍這麽低喃起來,然後擡頭看著天幕中那一輪巨大的帶著白光的星體。

──我們,正身處,以往擡頭仰望才能看見的,不詳的藍紫色星體上?

素劫用手指著那像是明月的星體:

“別告訴我,那就是塞那加德?”

“是的。”

阿特拉斯毫不猶豫地這麽回答著,讓跟前的三位戰器有點脫力地皺了皺眉頭。

避難避到天敵的大本營來了,這到底該如何是好啊。

三人不開口,阿特拉斯也不主動說話,

呆愣了一小會,向影歎了口氣問道:

“你確定你剛才說的──主人,還有辜銀嶽先生他們沒事嗎?”

“無法確認,但生存率為72.77%,次元門的開啟預熱百分比,在我們傳送執行時已經完成了80%。”

阿特拉斯老實地這麽回答,雖然大部分都沒有聽懂,但向影知道他大概是在說北宸他們獲救幾率很高的意思。

“你說次元門──?”

黑禍追問了一句。

“是。通往費因海姆的次元門。”

素劫愣了一秒突然一拍手:

“對啊,西風是星脈種,星脈種能開啟通往樂園的次元門啊!那就是說他們很可能被送去了費因海姆咯!?什麽啊,搞了半天小泥鰍根本用不著找霞血,西風就可以讓她回去啊!!”

聽到素劫這麽說,向影不安的心情也減淡了一些。也是,雖然不知道他們身處,但契約的烙印還好好地存在著,那就代表北宸還活著。

“不過小泥鰍不是一直嚷著要回去嗎?她這一回去,該不會──”

黑禍的聲音一下子變得低沈而有點煩躁。

“不會的。”

向影對雙子鉤爪微微笑了起來。

“如果主人要離開,一定會解除和你們之間的契約再離開,她可不會就這麽丟下你們一走了之的,你們覺得她會忍心看你們餓肚子嗎?而且……她答應過我,就算是回去費因海姆,也要帶著我的。──所以,她一定會想辦法回去塞那加德,哪怕去了之後再走,但一定會去。因此不用擔心。”

黑禍和素劫悶聲思考了幾秒,然後黑禍一下子抹去了帶點放鬆和欣慰的神情,上前一把抓住了向影的前襟:

“你個笨蛋影!竟然私下裡和小泥鰍做了這種約定!?讓她帶你回去?!”

“呃,是的……”

“為什麽不幫我和黑禍也預約一份啊!!”

素劫也在一邊不滿地大叫起來,向影則是有些哭笑不得。

“費因海姆是沒有附身月使的,去了那裡……就代表等死,我又怎麽能擅自為你們要求這種事?”

“嘁,你能去等死,為什麽我們不能?”

“我的命是主人救的,但你們──”

向影說到一半,停住了。──其實黑禍和素劫的命,也是北宸救的啊。雖然黑禍和素劫對北宸的態度沒有半點像是對恩人報恩的樣子,但,大概,這並不代表,黑禍和素劫就沒有將此記在心裡吧。

他苦笑著歎了口氣。

“主人要是知道連你們也想送死,大概又要哭一回了。”

“‘又’?”

黑禍敏銳地抓住了向影話中的細節──北宸兩次因為赤月巫女的事哭,都不是在他們面前。

“嗯,她那時候很混亂,也很怕在你們還有亞曄前輩面前丟臉,所以……”

“在你面前,她就會哭。”

素劫冷聲介面,語氣中的不善讓向影愣了一下。

“面對雷狄斯的時候也是這樣呢。她哭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總是你。”

“……”

向影沈默了。

“得到她的依賴……卻又沒辦法付出對等的支持,其實也是一種煎熬啊。被我所羨慕那強大的攻擊輸出的你們,其實根本沒有感到不甘的必要。”

隨著向影的這句話,黑禍和素劫同時收起了那不善而排斥的氣場,有點心虛地對望了一眼。

沒錯,雖然北宸從來不在意,他們也儘量不提,但是實力差確實明白地擺在那裡,他的鋒利度遠不及黑禍素劫,契文的種類也少得可憐,就算所有人都不在意,向影自己,恐怕也很難擺脫自己實力不濟的陰霾。

就因為這樣,以他的性格,越是受到北宸的重視,就越會更因此感到不安和羞愧吧。

“抱歉,不該對身為戰友的你說這種話。”

黑禍偏著頭,小聲這麽說道。

向影立即詫異地搖搖頭,表示不在意。

“至少,我是沒有辦法讓主人的臉上出現這麽活躍的表情的,如果我可以讓她感到安心的話,那能讓她快樂的,就是你們。”

黑禍一下子笑出聲來:“笨蛋影你確定那是活躍的表情而不是扭曲的表情嗎?還有如果被我們折騰還能快樂的話她就真的是個不可救藥的大M了。”

“……”

向影抽著嘴角沒說話,但黑禍和素劫的表情卻一下子開朗了起來。

其實事實上,有雙子鉤爪在的時候,北宸的心情再低落,也會一下子回轉起來──這就是他們的魅力吧。

“呼,結果搞了半天,這邊到底該怎麽辦──”素劫邊自嘲地笑著,邊轉頭望向那蒼涼而又詭譎的藍紫色大地。

“喂,小尾巴,我們有辦法回去的吧?一周之內回不去的話我們會餓死在這裡的哦。”

“有。”

只有被問到問題的時候,阿特拉斯才會極其被動地開口說話,也不知道剛才向影三人之間的談話,他有聽進去多少。

然後他轉身,向著某一個方向筆直地飛奔了起來,三位戰器立即邁步跟在了後頭。

比較神奇的是,他竟然毫無意見地接受了“小尾巴”這個奇怪的稱呼。──當然,這是題外話。

然後在跟著阿特拉斯趕路的途中,交談又開始了。

“不過,就算回去了找不到小泥鰍的話還是有可能餓死吧,”黑禍歪著嘴角一攤手,“完了完了,在和她分開之後我竟然半點都沒去想過找臨時使用者,這不代表我們淪為和那個癡情的長槍一樣等級的東西了嗎?”

“總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噁心誒,老弟,我們變成貞潔烈夫了嗎?那以後磨刃怎麽辦啊?”

“事先聲明那種事在主人自願情況之外你們絕對不許做!”

向影聽聞,轉頭有點兇神惡煞地盯著雙子咬牙切齒地強調著。

“知道啦知道啦,就算你沒意見我和黑禍也不會做的。”

“……咦。”

見向影有點意外地呼了一聲,黑禍立即邪笑著擺手。

“別誤會了,不是我們倆紳士,而是剛好相反,我們在遇到小泥鰍之前一直是幹短工的(即僅出租短時間的契約權,經常換主人),這方面很亂來,甚至有點兇暴哦,就算平時喜歡開玩笑,我們可不想給她造成啥嚴重的心理陰影啊。”

向影神情複雜地皺了皺眉,對此素劫像是安慰似的拍了一下他的背。

“而且,照小泥鰍的性格,她是那種比較注重精神交流的類型吧?我看她不會輕易替有戀愛心情之外的戰器磨刃呢。……對人類也一樣吧。”

“嗯……是的。”

向影想起了和她單獨接觸的那些日子,偶爾有些過於體貼的行動,她也會臉紅,雖然情緒激動的時候會來一下擁抱什麽的,但分寸掌握得非常好,沒有做過什麽帶有暗示性的曖昧舉動,拉著向影的手的時候,也自然和純粹得像是親密的死黨。

“恐怕因為那個雷狄斯的事……她不會輕易地再對異性有那種感情了吧。”

低聲這麽說著,向影努力按捺下胸口湧起的微妙而略帶痛感的情緒。

“……”

黑禍在一邊發出了有些不爽的呼氣聲。

“那麽我們呢。”素劫在一邊輕聲說道,“在揣測她的心情之前,我們是不是更該搞清楚自己的想法?”

“……”

“我們對她──到底是戰器對契約者的主從之情,還是比這更複雜更噁心的東西?”

一時間,幾人都陷入了沈默

周圍的景色風格幾乎沒有產生變化,只能看見黑色的建築剪影在視界內,隨著自己的移動慢慢變著樣子。

阿特拉斯依舊在前面一步十幾米地飛速竄躍著,完全不加入三個戰器的談話,他們不開口,周圍就變得像是世界盡頭一般地安靜。

這確實是個少有的可以安靜反省自己的機會。

自己的主人不在身邊,故鄉塞那加德在那頭頂的天上。

只有立場完全和自己一致的戰友,和自己一起,為了早日與主人重逢,在廣闊的月面上疾馳奔走。

良久。

“啊啊……煩死了!”

黑禍用力地咂了下嘴。

“不想了!本大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的了!不管怎麽說,這世界上能為了我們行戰器禮的女人可找不到第二個了怎麽能放過啊!喜歡的妞就直接上去泡唄,想這麽多做什麽?!人家都放話說附身月使都沒問題了!”

“對啊,還真的能和附身月使好好相處呢。”素劫笑了一聲拿下巴指指前面阿特拉斯的背影,“那小泥鰍還真的不負期望地重口味啊。”

向影也不禁笑了出來:“也是,就算被拒絕了,至少還能作為好友和搭檔留在她身邊,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我說笨蛋影你能不能別這麽消極啊。”

“不過,老弟,他說的也沒錯,如果小泥鰍她真的沒這想法的話,我們也可以趁自己的心思還下得不深的時候早點抽身啊。”

“素劫別連你也這麽沒出息啊!哪怕啥都不做想想總不犯法吧!這裡可是月亮塞連克拉德!回去了可就沒機會了!”

話說黑禍你腦袋裡那些只有在月亮上才敢想的東西,到底有多獵奇和變態啊。

──向影抽著嘴角不知如何吐槽。

而就在這時,阿特拉斯的身形停了下來。

“怎麽了小尾巴,到了嗎。”

“不。”

阿特拉斯平淡地否定,然後轉身,用紅色無機質的雙眼盯著三個戰器半晌。

“你們的話,經過分析,可以判定為發情。”

“────啥?”

黑禍差點一口氣沒有緩過來:只是偶爾談論一下比較纖細的人生話題而已,怎麽就變成發情了啊!?他們的發情有這麽無害嗎!

“話說這裡清一色男性我們發哪門子的情啊。”

素劫冷聲反駁,向影也用力點頭。

阿特拉斯不說話了,然後似乎有些疑惑地以微小的幅度偏了一下頭。

“戰器也有同性戀情況出現嗎。情報更新完畢。”

“你給我等等不要擅自總結錯誤的情報啊!”

“話說我們明明是在談論主人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推斷主人那樣子怎麽看都不是男性吧!”

“──你們在談論的是、泥鰍和主人。”

“那就是在說你的引導者向北宸啊!你知道她是女的不是嗎?!”

黑禍幾乎要抓狂了。

結果阿特拉斯立即雙眼射出了有點危險的凶光。

“你們對著我的引導者發情?”

“幹什麽,不可以啊?──等等我都被你繞暈了我根本沒發情!”

素劫也要暴走了。

“阿特拉斯,我們只是確認一下對主人的感情而已,並不是你說的那麽不堪的情況。”

向影好脾氣地解釋了一句。

“哦。”

事實證明阿特拉斯其實還是很講道理的,他沈默著呆了一小會,然後開口了。

“那我也要對北宸發情。”

“不行!”

“滾!!”

“去死!!!”

結果三個戰器毫不猶豫地怒斥了。

頭頂,暖銀色的星體塞那加德灑下了不是很明亮的光芒,四人再次開始在佈滿藍紫色脈絡的大地上趕路。

啊啊,沒想到真的是這樣呢。

果然,分離才是確認自己想法的最好契機嗎。

才分開那麽一小會,思念便鋪天蓋地地襲來,幾乎偷偷佔據了所有的思考。

所以,就暫且原諒那三位戰器胸中那偶爾萌發的風花雪月吧。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3:10:11

第三章 月與墓場與樂園(中)

北宸回到地球的第二天。

本來說是準備去打工的,但還沒來得及去上網查詢零工的訊息,西風和雷狄斯回來了。

見到北宸,雷狄斯什麽都沒說,只是丟給她了一張銀行卡,還報給她了取款密碼。

342517。──別人不知道這數字代表什麽,但北宸卻知道。

那是她的學生證尾號。

她朦朧間,回想起了當時的談話。

“淩思,幫我拿一下學生證可以嗎?在我包的外層。申請獎學金的表格又要用到學生證號碼了──”

“20071067342517。”

“──誒?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你都讓我幫你拿了三次了,既然使用頻率這麽高還不如背下來。順便一說,你的身份證號是──”

“等等等等──你,你把我的證件的號碼都──?!”

“還有三張銀行卡號,要確認嗎。”

“……呀……不,那個……算了……”

時隔一年多,一切都變得如此陌生。

在北宸複雜的視線中,雷狄斯拖著略帶疲憊的腳步打開了冰箱,然後身形頓了一頓,轉頭看著北宸欲言又止。

“如果你是在意你的番茄癖被發現的話,那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裡所有人都知道了,你不需要再有任何心理負擔。”

西風無情地在邊上揭穿了事實,雷狄斯只得扭過頭去乾咳了一聲。

手中的銀行卡還散發著淡淡的溫度,北宸正要說話,一邊的電視機裡傳出的新聞報導的消息,吸引了北宸的注意。

──有人死了。

在這個世界,死人的新聞並不稀奇,但,如果死的是副市長的話──

報導並未細說市長的死因,主持人公式化地說著警方的推斷現場的情況還有政府要人的發言,但北宸卻完全沒聽進去,只是刷地白了臉。

“……雷狄斯,是你做的?!”

辜銀嶽聞言轉頭看著北宸。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個鐵盒子可以和成象靈晶一樣顯示出精細的圖像,但他隱約覺得這上面的圖像應該是真實的。

那麽,為什麽北宸會立即將這條死訊和雷狄斯聯繫在一起?

“是我。”

雷狄斯並未否認,他看上去很疲勞,有些懶得費口舌解釋的樣子。

見此,北宸有些有氣無處發的煩躁……她沒好氣地跺了一下腳。

“……你不怕我報警嗎?”

“要不要報你自己決定,小宸。”

雷狄斯拿出了一瓶疑似番茄味的汽水(牌子很罕見),走到沙發邊窩了進去,大口灌了半瓶,然後伸手捏著自己的眉頭。

“……”

北宸沈默了。

基於這個世界的道義和觀念,雷狄斯殺了人,她該去報警,但基於私心呢。

畢竟,死的人,是間接害死奶奶的兇手。

“哦對了,金茗晶也死了。”

“!!”北宸再次抽了一口氣,“你……你不是──”

“她耍了手段騙了我。我要的東西根本不在她這裡,然而我卻──所以我殺了她。放心,她死得很慘。”

北宸用力地後退了幾步。

金茗晶身上,根本沒有雷狄斯要的東西。

那麽當時,她的忍讓是為了什麽?她所承受的憋屈又算什麽?奶奶的死又算什麽!

雷狄斯沒有看她,一隻手拿著汽水瓶,靠在沙發上擡頭仰望天花板。

“我替你和你奶奶復仇了。她和支持她囂張跋扈的後台,我已經除得差不多了。”

“……”

北宸轉頭看著地板,歪著嘴角苦笑起來。

不愧是一個國家的皇子,在異世界也能輕易地幹掉副市長和他的外甥女。

他在異界短短兩年不到,卻能如此豪邁地甩給她這個原住民一張銀行卡──雖然不知道裡面有多少錢。

她甩了一下手中的卡。

“這些都是你的補償嗎?”

“如果你還想和我糾纏不休的話,就選擇拒絕好了。”

雷狄斯歪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說的也是。我收下,反正我確實缺錢。”

北宸淡笑著回答,雷狄斯則面無表情地把頭扭了回去。

“你也可以報警,能不能逃脫追捕是我的事。”

“算了吧。”

北宸歎了口氣。

“殺人犯償命是罪有應得,既然這個世界的法律制裁不了他們,由異世界來的復仇者來解決也不錯。”

“是嗎。……我累了,你們自便吧。”

雷狄斯說著,帶著有些虛浮的腳步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我也出門了。”

雷狄斯剛走,西風也轉身走向大門口。

“咦,西風,這麽晚了,你要去哪?”

“……”

西風沒有回答,身形卻停住了。

“西風?”見此,北宸疑惑地問了一句,“昨天晚上你也不在吧?你最近不是應該抓緊時間養傷嗎?”

“他是去磨刃。”

辜銀嶽在一邊開口了,西風有點不快地咂了下嘴,然後嘲諷地看著北宸。

“我不出去,難道你來替我磨刃?”

“那不可能。”

北宸還沒回答,辜銀嶽在一邊冷聲開口了。

“所以就別管這麽多!!”

西風的聲音猛然大了起來,幾乎是惡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碰的一聲摔上門,離開了雷狄斯的住宅。

“辜銀嶽先生,磨刃……到底是什麽?”

北宸被西風的發火弄得有點兒莫名其妙,於是轉頭詢問正擰眉看著大門的辜銀嶽。

“你還是別知道比較好。即使要說,也得由你的戰器對你說。”

辜銀嶽沈聲這麽回答,北宸見此也不追問了──辜銀嶽的話,不知道為什麽她是無條件信任的。

“好,那我就不問了。”

北宸轉頭看看書房,那裡面傳出了朧雲、那羅迦和淩霜大驚小怪的感歎和吵鬧聲──他們剛學會用電腦,正玩得不亦樂乎著呢。

“辜銀嶽先生,你不去玩嗎?”

“不了。”

辜銀嶽說著看向電視機。

“正因為這個世界新奇複雜、有它的魅力和誘人之處,所以我更不想接觸。朧雲和那羅迦可以沈迷於新事物,但我是負責調度他們準繩的人。”

“原來如此──”

北宸有點佩服地看著辜銀嶽:還真的是強悍到可怕的自控力啊。自己被送去塞那加德的時候,可是對新世界一下子好奇得不得了,立即就一頭栽進去了呢。

……不過這樣,不累嗎?

“對了,”辜銀嶽打斷了北宸的思考,“我餓了。”

“……誒?”

“……”

“……”

“……呃……”

“……”

“……我,我去做些點心。”

“嗯。”

對視了十秒之後北宸認命地在辜銀嶽那電死人不償命的微笑中,暈頭暈腦地跑去了廚房。

就這樣,一夜過去,轉眼天亮了。

第二天一清早,北宸起床沒多久,三個戰器貌似是看了一個通宵的線上影院,這才昏昏沈沈地跑去房間休息──看著他們那疲勞又意猶未盡的樣子北宸苦笑了起來:不管是人還是戰器,新接觸電腦的時候總是尤其興奮呢。

雷狄斯已經起床有一會了,正吃著上面塗滿番茄沙司的醬啃著,見北宸過來,他立即從一邊的電飯煲中拿出了一盤迷你小兔包,接著倒上了滿滿一杯熱牛奶遞了過去,動作隨意而自然,雖然還是能看見身為皇族的貴氣,卻少了高高在上的感覺。

北宸尷尬地愣了幾秒,又不好意思拒絕,只能呐呐地說了聲謝謝,然後埋頭吃了起來。

不過吃了幾口,看見坐在桌對面的辜銀嶽一聲不吭,跟前也沒放著任何食物,她不由得疑惑地皺皺眉。

“辜銀嶽先生,你吃早餐了嗎?”

“還沒。”

“……”

北宸聞言扭頭黑著臉看了雷狄斯一眼:他好歹也是你雇的人啊。

“別看我,是他說他想吃你做的早點。”

雷狄斯立即舉起一隻手平淡地伸冤,一邊的辜銀嶽也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其實那些速食由誰來做味道都是一模一樣的啊──雖然心裡這麽吐槽著,北宸還是老老實實去開冰箱了。

誰叫人家是彪悍的前輩呢。

“對了,雷狄斯殿下。這是維爾維斯地區星靈礦的調查書。”

在廚房忙碌的時候,看到餐廳那邊傳來了細微的紙張的聲響。

“好,我看看。……這樣啊。嗯,你做得很好,酬金等回了塞那加德之後我會一併給你。”

“可以。”

看樣子是在完成委託的確認工作啊──雖然還是對辜銀嶽調查的內容很感興趣,但她也知道,皇室想要追查的東西,別問對自己的安全比較有保證。

早餐過後,雷狄斯又消失了,北宸則是拿上了他給的銀行卡,換上了(貌似是雷狄斯或者西風)新買的私服,像是要準備出門的樣子。

見此,辜銀嶽追問了一句:

“要出門嗎?”

“是的。……有些事,想要去做。”

“我陪你吧。……我去叫朧雲。”

“呃,你願意陪我我倒是很開心,但朧雲就不用了,這個世界沒有星災也沒有附身月使的,不需要隨時有武器防身,就讓他好好休息吧。而且……”

北宸抽著嘴角看看自己的手。

“我們的身體在契文的作用下,已經比這個世界的住民本身的體能要強上太多了。”

要以她原本的體能參加野外長距離跋涉或者參與星災,早就死得肉片都不剩了吧。

辜銀嶽沈默了幾秒,然後點點頭。

“那好。走吧。”

“等等等等!你這一身輕甲出去,會被外面的人圍觀的!”

北宸一頭黑線指指放在沙發邊的男式的新衣服,

“那個應該是雷狄斯給你留著的吧,換上那個比較好……”

“好。”

幾分鍾之後,辜銀嶽換完便裝,皺著眉出來了,而北宸一下子愣住了。

這,這……

這身材也太好了吧!!就這麽帶出去不會引起轟動什麽的吧!

“呃……唔,那個……”她一邊丟臉地捂著有點發燒的臉,一邊視線遊移,從天花板看到牆上的壁畫。

“很……很帥氣哦!”

普通的休閒服加牛仔褲,讓那硬氣的沖天發和淩厲的面部線條也柔和了不少,一眼看上去給人一種“酷酷的鄰家大哥”的感覺。

“是嗎,很不習慣。”

沒有注意到北宸的失常,辜銀嶽只是一臉不滿意地拉著自己的袖子,隨著動作,略顯單薄的衣料下那有點誇張的肌肉曲線又露了出來。

北宸捂著鼻子扭過頭──

要命啊還好他平常是禁欲系打扮啊不然和阿特拉斯倆站在一起她真的會噴鼻血的吧!

“好了,準備完畢,走吧。”

“……好、好。”

暈頭轉向和辜銀嶽一起走到了玄關,正巧,門開了。

“西風?你回來了啊。”

“……”

西風的臉色比出門前更壞了幾分,恨恨地剜了開口打招呼的北宸一眼,什麽話都沒說就徑直走去了房間。

“他……他到底怎麽了啊。”

“這不是你知道了之後就有辦法改善的事,走吧。”

“……哦……”

辜銀嶽略帶強硬地推推她的背,催促她出門。

算了,西風也只不過是因為雷狄斯的命令才呆在他們身邊的吧,過度的關心大概確實有點失禮──這麽想著,北宸搖搖頭將西風的事暫時丟在了腦後,和辜銀嶽一起出門了。

果然,一出門,大街上無數道視線就啪啦啪啦地紮在了辜銀嶽身上,連帶著在他一邊的北宸也感到渾身難受。

高大英挺身材完美不說,還帶著這個世界的人很少有的武者的沈穩和隱忍的傲骨之氣,比起那些歌星影星也絲毫不讓顏色,和他一比,站在他身邊、比他矮上快兩個頭的北宸,簡直就像是個跑腿的小跟班。

“……”

似乎是對周圍的視線有點不悅,辜銀嶽散出了小量的殺氣,一些人識趣地收回了視線,不過還是有人在用餘光偷偷地打量他。

“走吧。”

他輕輕拍了下北宸的頭,這一動作立即讓無數視線瞬間紮到了北宸的身上!

“……走,走吧。”

於是她拉著辜銀嶽的袖子,低著頭逃命似的奔向了地鐵站。

最後,北宸和辜銀嶽來到了市郊的一片大大的公墓。

她帶著辜銀嶽在無數墓碑間穿行,然後走到了其中一座墓碑前,緩緩停了下來。

墓碑上寫著“向芝嫣之墓”,沒有寫立碑者的名字。

將一束複色大波斯菊和幾盒特產綠豆糕放在了墓前,北宸雙手合十,閉上眼對著墓碑安靜了一小會。

見此,辜銀嶽也學著她的樣子雙手合十,對著墓碑點了點頭。

良久,北宸盯著墓碑上的小小照片開口了。

“她是我的奶奶。雖然和我沒有血緣關係,卻是養大我的最重要的親人。”

照片上是一個消瘦的老年女性,表情慈愛而又睿智,雖然臉上已經爬滿皺紋,但依稀可以看出五官的清美──她年輕時一定是個有著傾國之色的美女吧。

辜銀嶽沈默了幾秒,然後開口了。

“……她看上去,很強。”

“……咦?”

北宸有些愕然地轉頭看著辜銀嶽,“很強”?哪裡看出來的……照片上奶奶的樣子,明明已經很虛弱了啊。

辜銀嶽輕輕搖搖頭。

“……不是說肉體上的。她有著強者的眼神。”

“是嗎。……你說得很對,辜銀嶽先生,她是個很強的人。沒有子女的供養,沒有家人的關心,卻依舊把我拉扯得這麽大。她周圍的人,沒有人不喜歡她,就算是附近的小混混見了她,也會彆扭地叫一聲向奶奶。”

北宸雙眼流露出辜銀嶽從未見到過的依戀和思念,看向照片上的老人。

“比誰都堅忍,比誰都寬容,獨立自信而又幽默,從來不開口抱怨生活的不公,只看著讓自己快樂的方向,是讓我非常憧憬的人。”

她說著蹲在了墓碑前,看著那些不怎麽珍貴的祭品。

“大波斯菊科斯莫斯是她最喜歡的花,綠豆糕是她每天休息看電視時最喜歡吃的點心,泡一杯普洱茶,吃著綠豆糕看電視,似乎對她來說就是最令人愉快的享受了呢,然而,就是這樣好的一個人,卻……”

“……”

辜銀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傾聽。

他知道,北宸會這麽輕易地答應讓他隨行,就是需要一個可以傾訴的物件。

北宸悲傷而憤怒的聲音再次響起。

“奶奶,如果你活著的話,肯定又要說我了對吧。那個該死的老混蛋和他外甥女,被淩思殺死了,我沒有報警。……你說,我是不是已經變壞了啊。”

一陣風吹過,空氣中傳來低啞的風的呢喃,北宸用力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呼吸平緩下來。

“奶奶,”她輕聲說,“我是來向你告別的。雖然不是百分百地確定……如果以後,我不能來看你,請原諒我。……如果我無法按照你希望的路走下去,請原諒我。”

不能來看她──聞言,辜銀嶽皺了皺眉。

就算是決定留在塞那加德,只要有西風在,每年掃墓也不是難事,那麽為什麽她會說出“不能來看你”這樣的話?

她……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嗎?為了什麽?

“北宸。”高大的武者開口了,“你在為品華的事自責嗎。”

“──!?”

北宸聞言猛地擡頭看向辜銀嶽。

“……你怎麽知道,我根本沒說過這……”

“就是因為沒有提起才奇怪。”

辜銀嶽打斷了她的話。

“你準備回去塞那加德之後,為她復仇對嗎。”

“……”

北宸只是咬了咬牙,並未反駁。

“辜銀嶽先生。……我殺了人。……那天,我殺了人。”

“嗯,我知道。”

“或許在塞那加德殺人是沒什麽了不起的,但在費因海姆……在這個世界,殺人是需要償命的大罪。”

她說著,用一隻手捂著自己的眼睛。

“我身為費因海姆的人,一直在受著那樣的法律約束和觀念教育,卻殺了人。”

“你覺得自己墮落了,所以想豁出去不管了嗎?”

“我……”

“……你是在塞那加德殺的人,但在這裡,你會殺人嗎?”

“啊?……不,不會。……當然不會了。”

“那樣不就可以了。”

辜銀嶽拿掉了她蓋在眼睛上的手。

“品華要是知道你準備為她復仇的話,應該會很欣慰,也會很擔憂吧。……畢竟,敵人很強。”

北宸低著頭沒說話。

“但是,別去送死。否則你的三位戰器……還有我們,都會恨你的。”

“……”

“你殺人,只是為了保護自己活下來,你奶奶一定會原諒你的。”

“不是這樣──!”北宸的聲音突然間大了起來,“不管奶奶會不會怪我,我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殺了人的我,沒資格留在費因海姆,然而留在塞那加德的話,我可能會變為更可惡的大罪人!所以……還不如為品華報仇之後消失比較好──”

她拉住了辜銀嶽的袖子,肩膀微微顫抖著。

“……我是,赤月巫女,災噩之母啊。月毒症解法帶來的腥風血雨,最開始的起因不也是我嗎?!如果我沒有問阿特拉斯那句話的話──一切的一切都不會開始!”

“──!!”

辜銀嶽聞言猛地吸了一口氣,他花了好一會才回神,然後突然間,轉頭狠狠盯著不遠處的廊柱。

他緩緩地掙開了北宸的手,挪動自己的身體,繃緊全身的肌肉,將自己擋在了北宸和廊柱之間作為屏障。

用這個舉動,告訴廊柱下的人影──我不會讓你對她動手的。

然而,只是低著頭的北宸並未發現辜銀嶽的考量,只是以為他有了退卻之意,她歪著嘴角苦笑了一下。

“所以,我說不定,真的會引起災難。……還是趁早遠離我,比較好哦。”

“不是這樣。”

辜銀嶽壓低聲音開口。

“我不信。月毒症解法帶來的變故,起因是人性的貪婪,和你沒有關係。我不信你會帶來災難,有著和向芝嫣女士一樣的眼神的人,我不相信你會是災噩之母。”

北宸驚訝地瞪大眼。

“嗯,或許你自己沒有發現。你的眼神,和你奶奶的很像。……我相信你是好孩子。”

有著狼一樣雙眼的男人,此刻正用低沈的聲音,對她露出了柔軟的微笑。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成為巫女了。……我會和認識你的時候一樣,把你一槍釘在牆上。到那時候,你不醒悟都不行。”

“……辜銀嶽先生……”

“沒什麽好怕的,我會阻止你成為災噩之母,這是承諾,所以放心吧。回去的地方,現在沒有的話,那就慢慢找。塞那加德這麽大,不怕沒有你的容身之所,最差的情況,就算你永遠註定漂泊,不是還有三個搭檔願意永遠陪著你嗎。”

“……”

自從知道赤月巫女傳說後,在品華死亡時一直不斷堆積的──壓抑在心底許久的黑色泥塊,在辜銀嶽的一番話下,一點點地軟化和剝落了下來。

“你會阻止我嗎。既然能毀滅世界,赤月巫女一定很強的。”

“我會的。和強者對戰是我的興趣,到那時候,別責怪我因為太興奮打傷你就好。”

“……嗯。”

北宸啞著嗓子點點頭。

“有人能阻止我的話,我就放心了。”

“所以,你也要變強。”

“──誒。”

“最好,強大到能駕馭赤月,而不是如同傳說中那樣,被赤月引導著,做些改變時代的冷漠殘忍之事。”

“……”

辜銀嶽的話太過囂張,北宸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但看他的眼神,似乎他真的是這麽期望著的。

“真正的強者,能支配暴力,被暴力支配的,就算能毀天滅地,也只是可憐蟲罷了。既然你有著強者的雙眼,那就去貫徹它。”

“呃、……嗯……我,我會努力試試看的。”

“這回答太沒底氣了,重來。”

“──我會努力的!”

“很好。”

辜銀嶽輕輕將手放在她的頭頂摸了摸,將她轉向墓碑的方向。

“別輕易對重要的人說出不能再來了這樣的話,她會很傷心的。”

“嗯,抱歉,奶奶。”

她再次雙手合十,對著墓碑沈默起來。

──抱歉,奶奶。

我怕自己走上歪路,所以差點裹足不前了,沒有奶奶在身邊的日子,我總是很容易陷入迷惘──我果然還不夠成熟,還有太多需要進步的地方。

但是不要緊。

已經有人,能代替奶奶你──來指引我了,所以千萬別再為我擔心。

無論停留在哪個世界,我都要自己活得好好的。

然後拼了命地變強,直到能如同辜銀嶽先生所說地般,成為能夠駕馭絕對暴力的人──這樣的話,就沒什麽可以擔心的了。

她轉頭,對著辜銀嶽燦爛地笑了起來,臉上已經沒有了丁點陰霾。

“謝謝你,辜銀嶽先生。我們回去吧。明年奶奶的忌日,我們再一起來──最好能帶上向影和黑禍素劫呢。”

“好。”

辜銀嶽點點頭,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遠處的廊柱。

“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嗯,中途去一趟菜市場吧,晚上我親自下廚!”她說著興奮地搖了搖手,“雖然不是什麽山珍海味,但比速食應該要好吃一些的!”

“好。我很期待。”

兩人邊說邊離開了墓園,廊柱下的人藏在陰影之後,默默地目視兩人的身影遠去,直到消失,沈默著,久久沒有半點聲響。

夜晚,解開了心結的北宸很快就困了,早早地跑去房內睡下。

而辜銀嶽則敲開了雷狄斯的房間的門後走了進去。

“雷狄斯殿下,你全聽到了吧。”

“是。”

“別對她動手。”

“雖然這裡是費因海姆,但你真的認為我會聽你的話嗎?”

“……”

辜銀嶽不做聲,但眼中緩緩散出了殺氣。

“……呼。”

雷狄斯歎了口氣。

“知道我為什麽要跑來費因海姆滯留嗎?知道我為什麽要讓你去安全區的星靈礦調查新出生的戰器嗎。”

“……?”

“我在找的,就是能制禦赤月巫女的武器。”

“!?你……”

“具體的我也不多說了,我和達裡姆,雖然身為皇子和國家官員,但還有另外一重更重要的身份,我們確實在找赤月巫女,但根本目的並不是殺了她。”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那件武器找到之後,我會把它給你。是你信誓旦旦地說會阻止她的吧?那就負起這個責任來。如果她真的變成了赤月巫女,就由你來打倒她。”

“……好。”

赫陽國第二皇子轉頭看著窗外的夜色,哼笑了一聲。

“別讓她落到達裡姆手裡,那家夥對巫女的偏執程度已經到變態的地步了。──監督赤月巫女,這是我接下來的委託,這次沒有任何報酬,接嗎,鉤命銀月。”

“接。”

三級幻靈武司辜銀嶽,毫不猶豫地點頭了。

樂園,終歸只是樂園。

書房裡又傳來了朧雲的大笑聲,他們似乎迷上了什麽奇怪的白色卷髮男當主角的喜劇,看得廢寢忘食。

辜銀嶽從喉嚨裡輕籲出一口氣,關上了雷狄斯房間的門,走到客廳的沙發邊坐了下來。

轉頭,定定地看著窗外的天空。

月亮快圓了,不過是溫暖的白色月光,和毒月塞連克拉德完全不一樣。

這裡沒有星災,沒有附身月使,沒有以戰鬥為生的種族“戰器”,這裡的生活,平和、豐富、充滿了樂趣。

而次元門對面的故鄉,荒蠻、危險、紛爭不斷,或許對塞那加德住民來說,這裡真的能算是“樂園”也說不定。

但,樂園,終歸只是樂園。

不經歷戰鬥的洗禮,是沒有辦法感受平和的美好的,沒有在附身月使的遠吠聲中不得入眠的日子,就不會感謝安眠的美好。

所以,就算赤月巫女真的即將現世,他依舊想要回去,想要留在塞那加德。兇猛的狼,不在荒野獵食就沒有生存的意義,他是不可能成為平和村落中的家犬的。

他很少作下許諾,但今天,他這麽做了。

再努力一把。

他看著自己的手,握緊了拳頭。

還不夠,再努力一把,三級幻靈武司,遠遠不夠。要成為能打倒赤月巫女的人,遠遠不夠。

為了好不容易才出現在眼前的準搭檔,為了能讓自己這只狼的生存之所──

這片名為神明墓場的荒蠻大地能繼續存在下去。

──遠遠不夠。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6:58:23

第四章 月與墓場與樂園(下)

在毒月塞連克拉德跋涉了三天之後,向影、黑禍、素劫,終於在阿特拉斯的領路下,走入了一坐巨大的隆隆作響的建築。

鋼鐵的壁壘般的廣間,牆上閃耀著疑似螢光燈的幽光,長長的走道一直通向黑暗的盡頭。

四人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在帶著隱約的機械轟鳴聲的走道中響起。

“還真是令人不愉快的地方啊。”

黑禍的聲音,立即發出了空洞的迴響在走道上空盤旋。

“不過,”向影皺著眉盯著前方阿特拉斯的背影,“無人,至少比深陷敵營要好點吧。這一路過來,我們好像還真的沒見到半個生物呢?”

“是啊。喂,小尾巴,你們不是從這裡降落到塞那加德的嗎?那怎麽都沒見到你的同類們啊。”

素劫開口這麽問道,但走在前方的阿特拉斯只是沈默。

直到一分鍾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它們直到降落在塞那加德是不會出營養膠囊的。”

“什麽?”

三個戰器顯然是沒聽懂,向影疑惑地追問了一句。

“它們在這裡被製造,培養,然後裝進膠囊,集中在繭中,被投射到塞那加德。在這裡的,全部是未成熟體。”

“……”

依舊是聽了個半懂不懂,但有些關鍵字,三個戰器卻敏銳地抓住了。

“製造”、“培養”、“繭”、“投射”。

“不是吧……”黑禍有點失神地喃喃起來,“你……你別告訴我,這整個毒月,這些個奇怪的建築,就是製造附身月使的大工廠?!”

“是的。”

阿特拉斯轉頭,紅色的機械眼定定地看著身後的三個戰器,肯定了他們的猜測。

“毒月塞連克拉德只是宗教名,正確的稱呼是第三殖民星人造衛星一號•星靈動力源生體兵器總加工製造場。”

“……什麽?”

完全沒有聽懂,只是生體兵器這幾個字,讓三個戰器有了模糊的不怎麽好的感覺。

“附身月使……是人為特意製造出來的兵器嗎。……這整個月亮,到底是誰弄出來的啊──”素劫壓低了聲音,有些煩躁又帶著震驚。

“那你呢。那你怎麽會熟知這裡的一切,如果如你所說的話,你也應該是被丟到塞那加德之後才從那什麽──膠囊裡出來吧?”

“……”

黑禍冷聲追問,而阿特拉斯再次陷入沈默良久。

“我是特別的。我在塞連克拉德停留了一百二十年左右才降落到塞那加德。”

最終,他只是拿機械的聲音這麽解釋道。

向影聞言皺了下眉:“你是說……你有一百多年……孤身一人呆在這個月亮上?!你吃什麽啊?!”

“製造廠有足夠的製作膠囊的原料,那些可以作為流體食物食用。”

“……”

向影不說話了。

他……竟然一個人,在沒有生物的世界存活了一百多年!難怪看到能和他有共通語言的北宸,他會那麽怕自己被廢棄,什麽都不顧地跟在她身邊。

就算是兵器,他終究是有智慧的生物啊。

就算看起來面無表情,終究,還是會感到孤單和寂寞的吧。

“到了。”

阿特拉斯那依舊平靜得宛如合成音似的聲音,打斷了向影的百味陳雜。

眼前的視界豁然開朗,幾人來到了一個極其寬廣的大廳廣間,廣場中間,排放著無數巨大的卵型物體。

阿特拉斯帶著幾人走到邊緣的小高臺,那裡連接著疑似操作室的小房間。他走了進去,然後雙手飛快地開始按著操作盤上的按鈕,伴隨著響起的,是一陣陣細小的電子音。

向影、黑禍和素劫趴在小高臺的欄杆上看著腳下那密密麻麻的巨卵。

“那個……就是‘月淚之繭’吧。看上去有點兒噁心啊。附身月使就是從那個裡面爬出來,然後攻擊塞那加德的活物的吧。”

黑禍呲牙咧嘴地感歎著。

“沒想到我們身處附身月使的出生點呢。原來,我們,人類,附身月使這三大塞那加德的種族,出生方式是如此截然不同啊。”向影神色複雜地苦笑了一下,“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著手,把這裡的所有建築都破壞掉的話,世界上也許就沒有附身月使這種東西了?”

“笨蛋影,你覺得附身月使沒有比較好嗎?”

面對素劫的提問,向影愣了愣,然後搖頭。

“不,怎麽可能,沒有了附身月使,戰器們要怎麽生存,塞那加德雖然危險,但依舊處於很平衡的生存競爭之中。戰器克附身月使,人類克戰器,附身月使克人類,這種穩固的關係,為什麽要去破壞掉啊。”

“看樣子你也挺會想的嘛!”

黑禍大笑了一聲用力拍了一下向影的背部。

就在這時,大廳的上空響起了機械的轟鳴聲,有一個顏色略微不一樣的巨卵,被巨大的機械爪抓著,慢慢降到地上,發出了不小的撞擊地面的悶聲。

過了一會,阿特拉斯從操作室走了出來。

“你們有明確的目的地嗎。”

向影和黑禍素劫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像是達成共識般點了點頭。

“赫陽國首都郊外吧。”

必須第一時間聯絡熟人,那最好的人選非魯伊莫屬了,第一可以解決黑禍素劫的餓肚子問題──畢竟魯伊是他倆曾經的使用者,就算他們厭惡被其他人使用,魯伊應該還能算例外,第二,月毒症解法的事太重要了,魯伊的身份和地位剛好可以順利地將消息散佈出去──在那個維爾維斯鎮長把事情鬧得無法解決之前。

“好,座標已經決定了、一切準備完畢,可以隨時投射。”

“等等。”

素劫打斷了阿特拉斯的話。

“你剛才說──‘你們’?你不和我們一起回去嗎?”

“暫時不行。”阿特拉斯以極小的幅度搖了下頭。“開啟光子傳送場需要極大的星靈力消耗,我的能源已經不多了,身體在傳送之前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毀,需要在這裡修復補給之後再進行投射到塞那加德的行動。”

“這樣啊。”向影沈吟了一會,“那你什麽時候可以再去塞那加德?”

“最快60天,最慢64天。”

“兩個月嗎。”

向影點點頭,對著阿特拉斯微笑了一下。

“到時候會來找我們的吧?”

“不是找你們,是找北宸。”

向影抽了抽嘴角:“那就是找我們,一樣的!……咳咳,那,保重,好好養傷,你的引導者會等你的。”

紅色的機械眼在一瞬間閃過了奇異的光芒,阿特拉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但卻破天荒地伸出尾巴來戳了戳向影的肩膀。

──大概是表示好意的意思吧。

雖然一起旅行的時間並不長,但好歹他們之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共同點,那就是他們想要保護北宸,借著這種共鳴,一種微妙的,低溫的默契在他們之間漸漸形成了。

然後他轉身,帶著三個戰器走到了那顏色不太一樣的巨卵──也就是“月淚之繭”面前,在其表面的某個突起的大按鈕前一按,巨卵撲哧開了一個口子,露出裡面像是膠體一樣的內壁。

黑禍抖了一下眉:“喂,該不會……我們要坐這個降落到塞那加德吧?!”

阿特拉斯無情地點頭,讓黑禍的臉更青了。

“我們可是戰器誒,真的要跑去附身月使的繭裡降落嗎……太怪異了吧萬一被人撞見我們會不會被當成什麽變異怪物被抓起來啊。”

素劫也跟著抱怨了幾句。但他也知道要回去只有這個方法,於是一邊碎碎念一邊第一個爬進了繭裡。

見素劫這麽好說話,黑禍也不抱怨了,跟著竄了進去,只留向影站在外面。

“兩個月後我們要怎麽聯絡?”

“我會用星靈場掃描功能搜索北宸的。”

“那就好。”

向影說著伸手拍了一下阿特拉斯的肩膀。

“希望我們以後能並肩守護主人。”

然後,他也進了那個繭,阿特拉斯再按了一下按鈕,繭合上了,表面上看不出一絲縫隙。

回到操作室再次一番操作,大廳穹頂的巨爪再次把三個戰器所在的繭穩穩的抓了起來,送到了一個有著傳送履帶的大通道中。

阿特拉斯目送繭的離去,尾巴徹底掛了下來。

“喂喂,外面那轟隆轟隆的是什麽聲音啊。”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準備把我們煮來吃也有可能哦。”

“白煮蛋夾戰器嗎?好菜好菜。”

“不會的吧,應該是在做投射的準備才是。”向影一頭黑線地打斷了黑禍和素劫那有點令人毛骨悚然的玩笑。

就在這時,突然整個繭猛地震了一下!

三個戰器忙不叠保持平衡,但下一秒,兇猛的失重感鋪天蓋地襲來,伴隨的,是繭的外層穿來的尖銳的鬼哭般的摩擦聲──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縱然是在戰場上勇鬥災皇的戰器們,也不由得本能地發出了慘叫,在繭中昏頭轉向地倒成一團。

巨大的繭疾馳著向著塞那加德而去。

兩小時後,他們將再次站上塞那加德的土地──哪怕已經暈船暈得不分東南西北。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7:08:16

第五章 狂瀾之始

一座破敗、長滿藤蔓的高塔上,有一個人影出現在塔頂,一直拖到腳跟的長長的淡藍紫色螢光色的頭髮,在月光的沐浴下,折射出美麗又帶毒的幽光。

夜風呼嘯而過,帶來了附身月使的遠吠。

嗷嗚────

像是狼嗥一樣狂野而又帶著略微的悲涼的叫聲,從遠方的山頭傳來。

腳下的廣浩到看不見盡頭的樹海,一群驚鳥發出啪沙啪沙的翅膀拍打聲,幾道細小的白影,迅速劃過樹梢,消失在了夜空。

「……」

人影發出了幾不可查的呼吸聲,他走到塔頂的邊緣,血紅的機械眼在獵獵的夜風中眯了起來,背後的雙翼的骨架上,柔和的星靈力光芒組成了翼膜,在人影周圍帶出了無數螢火蟲般的流光。

他對著頭頂的明月舉起了手,像是想要抓撈那懸浮在天空的遠方的虛影一樣。

然後他張開了嘴,從喉管裡發出了類似野獸一樣的咕嚕著的吸氣聲。

嗷嗚────────

嘹亮、原始的嗥月之聲,從他口中,悠長、有力而又綿遠地爆發出來。

風聲受到了鼓動,呼嘯著托著聲音傳向遠方,飄散在空氣中的星靈力開始亢奮地躍動盤旋著,腳下的森林再次發出了刷刷的騷動聲,大片的鳥類從中竄出,成群結隊地飛向更遠處的天空。

嗷嗚────嗷嗚────嗷嗚───

回應的嗥叫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大地傳來了輕微的轟鳴和震動,那是無數附身月使在小跑前進的聲音。

藍紫色的光點從四面八方漸漸接近,向著高塔彙聚集結,人影看著腳下彙聚起來的興奮地低鳴著的同類,緩緩地豎起了背後巨大的透明雙翼。

「開始了。」

像是能直接融解滲透入他人靈魂一般冰涼而醇美的聲音,從人影口中輕輕飄出,消失在夜風的呢喃中。

「……開始了。」

他輕聲這麽重複著,擡頭看向頭頂的天空。

「塞爾藍德禮贊詩,第十一篇,第三節,來自月使的慟哭。」

冷到極致的魅惑之聲,伴隨著星靈力的雀躍,在高塔的殘骸頂端,綻放出了奇妙而神秘的氣場。

就像是,某個異端教徒,在獨自一人舉行著什麽瘋狂的儀式一樣。

「那拉耶撒,費因海姆;那拉耶撒,費因海姆。」

用抑揚頓挫的絕美音色,清唱著樂園的名字。

──那拉耶撒,費因海姆。

──回來吧,我們的樂園。

──我們的不安,只有鮮血才能撫平。

──我們的痛苦,只有絕叫才能消解。

──我們的彷徨,只有殺戮才能去除。

──我們從天上來,但卻無處可去。

──我們渴望歸去,但卻找不到通往天空的階梯。

──我們尋找著階梯,一生漂泊在不屬於自己的大地。

──用鮮血搭建。

──用內臟和骨骼搭建。

──用靈魂中的無助和孤寂搭建。

──用敵人和食物的永無止盡的絕望搭建。

──階梯一次次倒下,我們一次次失去前方的路標。

──沒有歸所。

──沒有安寧。

──沒有喜悅。

──沒有幸福和希望。

──沒有可以相隨的夥伴。

──我們渴望之物是何其渺小。

──我們乞求之物是何等卑微。

──所以,回來吧。

──我們的樂園,回來吧。

──那拉耶撒,費因海姆。

──那拉耶撒,費因海姆──────

◆距離赤月巫女降臨塞那加德還剩十五天,費因海姆◆

偌大的無人室內籃球場,清晰的打鬥的聲響在上空回蕩。

“太慢了!”

“嗚!”

辜銀嶽毫不留情地伸掌用力前推,拍在了北宸的肩膀上,北宸發出了細小的慘叫,向後踉蹌了好幾步坐倒

在地,但辜銀嶽依然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知情,一個手刀追擊了過來!

“嗚誒──”朧雲在一邊不由自主地低呼起來,“這麽嬌小可愛的女孩子虧那死和尚打得下去啊。”

“死和尚一進戰鬥狀態眼裡就沒有性別之分了吧。”那羅迦在一邊挖著耳朵說風涼話,“反正底線上的分

寸他還是有的啦。”

“────”

淩霜臉色發青,擔憂地盯著北宸的身影。

場內,北宸忍著劇痛向後一仰身子,擡手抓住了辜銀嶽的手刀,借力起跳,然後擡腿扭腰,一個淩厲的直

踢!

下一秒,辜銀嶽側身一閃抓住了北宸的腳裸,另一隻手再次向北宸推出一掌──

北宸咬著牙再次挨了腹部那猛烈的一擊,伸出手向辜銀嶽手臂側面橫敲了一個手刀,然後另一隻腳猛地騰

空而起,帶著全身一個倒旋,掙開了束縛,然後雙手撐地,向著辜銀嶽的胸口狠狠踢去!

碰地一聲細微的悶響,辜銀嶽打開了前踢,後跳了一步,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有進步。休息十里爾。”

聽到這句話,北宸什麽話都沒說,直接什麽形象都不管大字型癱倒在地,呼哧呼哧直喘氣。

──就算體內有三個戰器的契文所支持,和辜銀嶽這種級別的戰士進行近距離格鬥還是太可怕了!

“喂,沒事吧。”

淩霜拿著一瓶運動飲料走到北宸身邊蹲下,偏著頭,故意不對上她的視線,把手中的飲料遞了過去。

“真是自討苦吃,有戰器還練什麽空手搏鬥啊,小心變成肌肉女。”

北宸接過瓶子,剛想要道謝,結果就聽到淩霜的諷刺,她喘著氣抽了下嘴角,卻沒力氣開口反駁。

沒錯,她在向辜銀嶽學習空手搏鬥的技巧。

在塞那加德,由於有戰器這一種族的存在,人們幾乎將戰鬥力與戰器的能力外加自身的靈武司等級劃上了

等號。

一般為了應付不同距離的攻擊,很多靈武司都有複數的戰器,比如辜銀嶽,就有著典型的一近一遠兩種戰

器。

因此,很少有人去思考和測算過,自己空手的時候實力是怎樣的。

但辜銀嶽說了,基礎才是最重要的。

因為靈武司等級的計算,是契約力和共振力的綜合判斷,並不包括自身的身體基礎素質(也就是解除所有

戰器契文之後的)能力,所以辜銀嶽的等級是三級幻靈武司,雖然聽起來已經很厲害,但其實也並不能說

有多稀奇。

然而,據那羅迦說,辜銀嶽可以僅僅只用朧雲,就打敗武司皇等級的敵人,可想而知,等到辜銀嶽成長到

武司皇等級,他還會有可以匹敵的對手在嗎?

──這就是基礎的力量。

在駕馭戰器之前,首先要徹底,沒有絲毫差錯地駕馭自己的身體,將契文轉化成屬於自身體內的力量,對

自己的身體進行千錘百煉,這樣,即使契約結束契文消失,身體依舊可以保持強韌有力。

當初挑中北宸做搭檔候選的原因,也正是因為她與大多數靈武司不一樣,並不過度依賴戰器的能力,而是

踏實穩固先著手自己身體的修煉。而對待手中的長劍卻溫柔又寬容,不但不計較他的戰鬥力不夠,還為了

掩護他而硬吃了一槍。

嚴於律己,寬於待人,這才是一個真正的武者該有的心態。

但在塞那加德那個戰器遍地都是的世界,要找到這樣的人談何容易,他漂泊了七年,才碰到了向北宸。

所以,一定要竭盡全力引導和幫助她成長。

“十里爾時間到。……還能繼續吧?”

“嗯!!可不能讓時間這麽浪費了,再見到向影和黑禍素劫的時候,一定要讓他們大吃一驚才行!”

北宸喘著氣握著拳,像是給自己鼓勁似的大聲說道,而辜銀嶽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開始吧。”

兩道人影再次撞在一起,球場中央再次傳來打鬥的聲響。
◆距離赤月巫女降臨塞那加德還剩十三天,塞那加德◆

第三皇子府邸會客室,魯伊一步三搖地栽進了大沙發,閉著眼,嘴裡厭煩地對坐在客席的人影開口道:

“糾纏了三天,你們還真是好雅興,像你們這樣的市井騙子我可是見過太多了,最好真的能拿出一點什麽

情報來,否則別怪我──”

“哦,幾天不見,變得這麽拽啦,見你一面都讓我們幾個大呼小叫讓人傳話無數次,你這第三皇子還真是

金貴?小心我把你這種態度告訴小泥鰍哦。”

魯伊的眼,在聽到黑禍的聲音的時候瞪得死大,同時整個人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黑禍,素劫……向影!?你們活著!?北宸呢?!”

“她回去了費因海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但西風應該和她在一起……我相信她沒事。”

向影邊說,邊溫和地撫了一下額心──那是北宸和他的烙印所在的位置。

這句話一出,魯伊像是脫力似的,整個癱回了沙發中,拿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太好了,她沒死。”

“怎麽?”素劫神色嚴肅起來,“誰告訴你我們已經死了?”

魯伊疲勞地歎了口氣。

“維爾維斯鎮被人屠城了,沒留一個活口。”

“──什麽!?!?”

“我的部下們也沒有一個回來的,他們之中有些沒有帶全部的戰器去,留在這裡的戰器告訴我,他們體內

之間的契約強制斷了──也就是死亡的意思。”

“……”

向影沈默著低下頭。

“所以我以為你們也────該死的,都是那死皇兄,給了那麽個破任務,而我竟然這麽大意地放你們去

了!我真想趁他消失一把燒了他的府邸算數!”

“如果你不怕他回來之後這裡被西風的狙擊槍轟成蜜蜂窩的話。”

“……”

素劫聳聳肩,而魯伊有點憋屈地抽了一下嘴角。

“先別急著放鬆,魯伊,最近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勢力突然崛起?”

黑禍在一邊插嘴,魯伊立即雙眼一亮。

“你們聽說了?一周前,鄰國拉提亞出現了一個新興教團,叫做‘迦法神團’。”

三個戰器立即皺著眉對望了一眼:最擔心的事果然還是發生了。

“具體說呢?”

“提倡善待戰器的博愛教義,還替無主戰器和殘次提供收容之所,甚至主張廢棄戰器塚──最重要的是,

他們似乎有治療月毒的方法,所以一下子聚集了大量的信徒。不管教團的高層到底是打什麽算盤,這個方

法赫陽國一定要弄到手,我正打算派人和他們交涉呢。”

“不用交涉,解除月毒的方法,我們這裡就有。”

黑禍冷冷地插嘴,而一邊的素劫也用力地捶了一下手邊的沙發靠椅。

“該死,什麽收容無主殘次戰器啊!!他們是名正言順地把那些戰器當藥使了吧!被抽幹血而死,還不如

死在戰器塚呢!”

“藥?抽血?你們在說什麽?你們也知道月毒的解法?”

魯伊對三個戰器突然爆發的憤怒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月毒症解法這一喜訊還是讓他興奮不已。

“沒錯,解月毒的方法就是克以上的戰器血。用收容戰器作為幌子,恰好可以得到足夠的解毒藥,不但能

用解毒法換來人氣還樹立了光輝的形象,這算盤,打得太好了。”

向影皺著眉冷聲說道,而每說一句,魯伊的臉色則變得更複雜一分。

“沒想到解月毒的方法這麽簡單──”魯伊低頭沈吟,“原來那個道貌岸然的迦法神團,竟然比我猜想的

還噁心幾分啊,不過為什麽你們會知道這些?”

黑禍歪著嘴嘲諷地笑了起來:“你以為維爾維斯為什麽會被屠城?”

魯伊愣了愣,然後倒抽了一口氣:“你是說,他們為了滅口!?”

“就是這樣。”

“……”

第三皇子默不作聲了好幾分鍾,良久,才咬牙切齒地從口中緩緩地吐出了幾個音符。

“迦──法──神──團──”
◆距離赤月巫女降臨塞那加德還剩十天,費因海姆◆

西風的臉色一天差過一天,還經常出現明顯的走神。

但北宸每次對他表示關心,他都表現出一副不耐煩的惡意神色,讓北宸覺得自己大概是被討厭得很厲害了



跑去找辜銀嶽訴苦,一邊的朧雲立即哈哈大笑起來,讓她別擔心。

沒過多久,西風面無表情地跑來找北宸道歉,大概是朧雲和他說了什麽吧。

雖然從那張淡定的臉上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道歉的誠意,不過北宸還是點點頭表示諒解了。

然後他沈默了十幾秒,突然開口。

“我知道雷狄斯當時那句話的意思了,這真是該死。”

“……啊?”

“沒什麽。對了。你有考慮過找遠距離系戰器嗎。”

“咦……?這……”

北宸有點為難地抓抓腦袋。

“想是想過,但我不想要向影和黑禍素劫不開心啦。而且,我現在連他們三個都沒有徹底熟練使用呢。─

─西風,你這麽問……”

雖然不想自作多情,但西風這個問題,實在是有點突兀而且太帶誘惑性了。

“這樣嗎。”

停頓了幾秒,西風淡淡地繼續道:

“等你到了武司皇級別,還沒有物色到滿意的遠距離戰器的話,可以來找我。”

“哦,好……咦!?咦咦咦咦咦?!”

“吵死了。”西風皺著眉打斷了北宸的驚訝,“有個可以開次元門的戰器不好嗎,你偶爾也會想回來費因

海姆的吧。”

“那、那是當然了!可是為什麽……你不是……挺討厭我的嗎?”

“我是挺討厭你的。”

西風緊接著回答了。

“你不是也很討厭我嗎。這我們雙方都知道吧。但這不能證明你不是一個過得去的主人。客觀上來說,你

很不錯。沒用,懦弱,好說話,容易捏扁搓圓踢飛,有要求基本都會答應,也不會提出什麽可笑的命令,

作為戰器來說有這樣的主人當然很舒適。”

“等等你這真的是在誇我嗎……”

“誰在誇你,你連褒貶都不分嗎。”

“……”
◆距離赤月巫女降臨塞那加德還剩七天,塞連克拉德◆

阿特拉斯躺在疑似培養槽的巨大器皿中,周身淌滿了藍紫色的液體。

修復進度很穩定,能源填充率也正常。

對在毒月上呆了一百多年的他來說,兩個月應該只是眨眼般的一瞬罷了。

但他現在卻覺得──嗯,等等,得從資料庫裡找一個詞來用。

度日如年。

沒錯,度日如年。

一百多年都忍過去的他,在預見北宸他們之後,僅僅孤身一周,就感到難受了──明明身體機能沒有異常

,但總覺得哪裡有資料之外的不對勁。

核的運轉總是會跑偏,自動去重播一些記錄下的片段。

北宸對自己露出的乾淨而柔和的笑容。

北宸對自己呲牙咧嘴跳腳的樣子。

北宸全身是血咆哮著殺敵的表情。

向影抽著嘴角看著偽裝成他的自己的樣子。

黑禍笑著想去拉他尾巴反倒被尾巴抽了一下手背的氣惱神情。

素劫拍著他的後腦勺叫他“小尾巴”的聲音。

一幕一幕,絲毫沒有偏差地,自動在腦海中播放著。

他閉上了眼,努力壓抑體內的星靈力回路。

他終於隱約察覺到了,他自己的感受。

──換算成人類的說法的話就是,他覺得孤單,以及煩躁。

“──”

他想張開口,叫北宸的名字,但藍紫色的液體一下子湧了進來,所以只是發出了咕嚕咕嚕的泡泡聲。

於是他將呼喚聲,移到了核裡。

──北宸,等我回來。
◆距離赤月巫女降臨塞那加德還剩五天,費因海姆◆

一天的特訓總算結束了,北宸滿頭大汗地沖進洗澡間,出來的時候,聽到了從書房傳來的吵鬧聲。

“我不管,好不容易她願意和我和解了,要我放棄,怎麽可能!?”

是淩霜的聲音,北宸站在書房門外,腳步停住了。

“和解不代表她會接受和你簽契約。你也看出來了吧,她和她的戰器感情很好。”

朧雲低沈而又耐性的聲音響起,像是在開導淩霜。

“那……那又怎麽樣,只要她肯和我簽,我會和其他戰器好好相處的。”

壓低了聲音,淩霜有點彆扭地這麽說道。

“真的嗎?你在騙誰啊?”這次是那羅迦冷漠的聲音。“別說戰器了,你別以為我沒看見你這幾天是拿什

麽眼神看著死和尚的,你要真和她簽契約,沒過多久一定會和向影還有黑禍素劫鬧起來,到時候頭疼的還

是她。”

“……”

一陣沈默。

“淩霜,看開點吧,回去費因海姆之後好好找個不錯的主人,沒必要強求一定要當她的戰器吧?你看我和

那羅迦,不是她的戰器,不照樣和她有說有笑的。”

“不用勸我了,我不會放棄的。”

“怎麽?”

那羅迦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冷冽而又諷刺,

“還真的打算拿自己的命來要脅她?淩霜,別太得寸進尺了。那女人啊,她可是最討厭這種手段的呢。朧

雲能勸得了她第一次,但肯定勸不了她第二次,真的希望她反感你的話,就大方地這麽做好了。”

“她會需要我的。”

淩霜依舊執拗地這麽說道。

“我可以彌補長劍和鉤爪攻擊距離不足的問題,她會想通的。”

安靜了十秒。

“你們別勸我了,我對她的感覺……和你們對辜銀嶽……和普通戰器對主人的情感……是不一樣的。”

北宸在門外皺起眉,後退了幾步,然後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

關上門,北宸重重地歎了口氣。

她是有過戀愛經驗的人,當然知道淩霜的話在隱約暗示著什麽。

但是,經過尹淩思這一次,她已經沒有心力再去接受異性的好意了。而且現在要做的事太多,根本不該去

想這些。

她也知道,如果態度曖昧給了他希望,到最後卻把他的希望狠狠踩碎,是多殘忍的事。

所以,還不如一開始就清清楚楚地劃開界線比較好。

所以,抱歉。

她靠在門背上皺著眉閉上了眼睛。

抱歉,淩霜,剛才的話,就讓我當做沒聽到吧。
◆距離赤月巫女降臨塞那加德還剩三天,塞那加德◆

魯伊帶著向影、黑禍、素劫回到了休息室。

“這回總該徹底吃飽了吧?”

魯伊有些脫力地揉揉自己的肩膀,然後對著門外大喊:

“藍卡特!”

“是,殿下,有什麽吩咐?”

門外立即走進了一個青衣騎士,這個人似乎很受重用,已經來來回回看見他好幾次了。

“我交代你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陛下對您提出的修改法令的事表現得尚為滿意。”

“嘁。”魯伊嘲諷地笑了起來,“為了順利對外公佈月毒症解法,並在此情況下保護戰器不被過分虐待和

惡意壓榨,我花了兩個通宵修改斟酌相關法令,換來的結果竟然只是‘尚為滿意’嗎。”

“殿下,請不要難過,陛下總有一天會明白您的苦心的。”

“不需要他明白。”

面對部下的低聲勸解,魯伊只是惡狠狠而又溫柔地笑了起來。

“先把這件事繼續辦好吧,你算是我在他面前的替身了,好好幹,藍卡特。”

“是,那麽對付迦法神團的事,殿下打算──”

“那個神團打算派人參加拉提亞武鬥大會的消息,是真的?”

“是,屬下已經再三確認過了。”

“拉提亞武鬥大會……”向影在一邊喃喃起來,“等等……武鬥大會的優勝獎,是魔裝劍霞血的契約權啊

!要是被迦法神團拿到,那還了得!!”

“麻煩啊。他們在鄰國,我們這邊消息傳過去不知道能給他們多大的打擊,萬一他們已經站穩腳跟就慘了

。”

素劫在一邊煩躁地咂嘴。

黑禍卻雙手抱胸笑了起來,“看樣子,本以為有了西風就不需要去找霞血了,這武鬥大會還是得去一趟啊

,不求優勝,至少要攪得他們拿不到霞血才行。”

“你們去?”

魯伊有些意外。

“太危險了吧!還是讓我選出精英──”

“你當然得選人去,但是我們也會以平民身份另外報名,魯伊,你認為以小泥鰍的脾氣,她會丟著品華的

仇不管嗎?”

黑禍的話音一落,魯伊便陷入了沈思。

“看樣子你們已經決定好了?”

“嗯,”向影沈聲點點頭,“一和主人匯合,立即動身前往拉提亞。所以,現在我們還有幾件很重要的事

要辦。”

“什麽?”

“赤月巫女傳說。這是主人的心結,趁她回來之前,我和黑禍兄和素劫兄商量過了,我們想去國立圖書館

的高級資料書庫替她把所有相關資料收集齊全,所以──要得到進入的許可權,我需要您的赦令。”

“這個沒問題,我一會就去擬文書。”

魯伊立即爽快地答應了,然後對著三個戰器微笑起來。

“你們很努力呢,這麽積極地為主人做事的戰器很少見呐。”

“主人現在一定比我們更努力,我能感覺到。”向影露出了一個內斂而又溫和的淺笑,“為了趕上她,我

們也得努力才行。”

黑禍素劫並未搭話,卻在一邊輕輕地點點頭,臉上是少見的堅定而嚴肅的神色。

魯伊見狀,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喂我說,黑禍,素劫,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現在的表情,就和酒鬼突然去唱聖歌一樣的不合適?”

““魯伊,你欠揍啊!””
◆距離赤月巫女降臨塞那加德還剩一天,塞那加德◆

有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某座富麗堂皇的建築的天臺,他仰著頭,但並沒有看著頭頂那即將圓滿的毒月,

而是看著天空另一端的紫黑色天幕。

──那是赤月所在之處。

當然,他看不到赤月,只是傳說中赤月會出現在和毒月相反的天空的一腳,所以他才向著這個方向凝望。

男人有著健碩到可怕的兩米高的身軀,全身重甲,一頭堅硬的短髮,肅殺得能讓哭泣的小孩立即閉嘴的臉

部五官,站姿挺拔,看上去像一個威風凜凜的兇悍武將。

但他的身份,卻是赫陽國最大的罪人,星靈礦總督達裡姆•費爾塔迪斯。

“快了。”他輕聲這麽說道,“等了這麽久,終於快來了。”

他向著赤月的方向伸出了手。

“快來吧,我的巫女殿下。您要的一切,我都已經替您準備好了。只要您開口,任何東西我都可以為您拿

到手。哪怕是我的命,哪怕是……災難和滅亡──”

“全部已經準備好了,所以……快來吧──”

他像是一個神經質的瘋子一樣,輕聲這麽反復低喃著毛骨悚然的話,語氣像是對待情人般溫柔而粘膩。

“快降臨到這世上,我的巫女殿下──”
◆赤月巫女降臨當日,費因海姆,塞那加德◆

“嗯,一切準備完畢了!”

北宸活動了一下身體,對西風點點頭。

“我這邊也是,儲物空間都裝滿了哦,費因海姆好東西真多!”

朧雲在一邊笑嘻嘻地說,然後被辜銀嶽狠狠拍了一下後腦勺。

淩霜默不作聲,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北宸。

“我們是沒問題啦,”那羅迦看了一眼雷狄斯,“雇主殿下,你不回去嗎?”

“還有些東西沒調查清楚,你們先回吧,碰到魯伊的話,幫我告訴他叫他別太囂張玩過頭。”

北宸乾笑了一聲:為什麽隔著一個世界你還是想著要欺負他啊。

最後再寒暄了一小會,確認沒有殘留問題之後,西風走到了幾人中間。

“準備好,我要開次元門了。”

“哦哦!”

“嗯,準備好了!”

“開吧。”

西風伸出一隻手,刹那間,熟悉的白光蔓延到了整個房間。

眼前一片刺眼的白色,北宸被迫閉上了眼,耳邊是巨大的轟鳴聲,卻能聽到心臟咚咚地跳得飛快。

──塞那加德,我來了。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7:08:44

第六章 為了重逢而分別

“向影!黑禍!素劫!魯伊!……太好了!!”

第三皇子府邸的玄關,一看到那幾個眼熟的人影,北宸再也忍不住,歡呼著撲了過去,然後挨個給了一個

熊抱,跟在後面的朧雲發出了羨慕的感歎聲。

“誒……還真的是心有靈犀啊,開始她說他們在第三皇子府邸等她,我還不信呢。”

那羅迦則是不以為然地一歪嘴。

“和靈犀什麽的沒關係,用排除法推測的話,很容易就想到這裡,畢竟她在這個世界的熟人並不多。”

辜銀嶽沒有出聲,只是看了一眼在身邊咬著嘴唇緊盯北宸背影的淩霜。

“那麽,人我順利送到了。”

西風在一邊煞風景地打斷了北宸和自家戰器的敘舊。

“魯伊殿下,雷狄斯殿下讓我傳話,在他回來之前必須擺平月毒症解法的破事,希望你能加油。”

“……”

魯伊鬱悶地說不出話來:雖然月毒症解法的事,他本來就會努力搞定它,但為什麽話經過雷狄斯的嘴一說

就變得這麽欠揍呢!

“雷狄斯殿下還說,資金緊缺的話他可以借你一部分,不過要付利息。”

“不用了!”

魯伊抽著嘴角,好不容易才按捺自己不暴跳起來。

“那麽,我告辭了。”

西風對著魯伊點點頭,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西風!!”

北宸追了過來。

“還有什麽事?”

他扭頭面無表情的瞟了眼北宸那帶著明顯的喜悅之色的臉。

“呃……這段日子謝謝你和雷狄斯的照顧!”

她說著對西風用力點點頭,像是在表示感謝一樣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你的感謝我收下了。但我覺得其實沒什麽必要。”西風依舊神色平淡,只是稍稍挑了一下眉角,“我只

是在執行雷狄斯交付的任務罷了。不過你的話我會確實傳達給他的。”

“嗯,總之……拉提亞武鬥大會,你會去嗎?”

“如果接到這樣的任務會去,或者……如果那時候剛好處於無任務休假期,也可以去看一下。”

“這樣啊……”北宸有些局促地撓撓頭,“不管怎麽說希望以後還會有見面的機會。”

“嗯。”

給出了簡短的回應後,西風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

“嗚哇,這麽久不見這家夥怎麽還是這麽臭屁啊。”

黑禍粘了上來,將手肘靠在北宸的肩上對著西風的背影呲牙咧嘴,另一邊,素劫直接把整個大手按在了北

宸的腦袋上。

“喂喂小泥鰍,別看那把臭屁狙擊槍了,這麽久不見不是應該多看看自家帥氣溫柔體貼可愛的戰器嗎!?



“……呃帥氣倒是沒錯……溫柔體貼……你確定是在說自己嗎素劫?”

向影走到了北宸的跟前,伸出一隻手,專注地摸了摸她的臉。

北宸瞬間臉紅:“向……向影?!”

“嗯……太好了,沒有瘦,這樣我就安心了。”

他這麽笑著低聲說道,北宸愣了愣之後也立即回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向影和黑禍素劫也是,看上去狀態還不錯啊,我還怕你們餓肚子呢。……咦,阿特拉斯怎麽還沒出來?

他不知道我們來了嗎?”

“關於他的事,回頭我們慢慢向你彙報,主人,累了嗎,需要先休息一會嗎?”

北宸剛要開口回答,卻被打斷了。

“嘁嘁嘁,就知道關心別人,誰說我們看上去狀態不錯的,我因為你掉了好幾斤肉了哦沒錯吧老弟!不信

你摸摸看啊!”

黑禍在一邊不滿地嚷嚷,拉著北宸的手就要往自己身上摸,嚇得北宸頭髮倒豎拼命後退起來:

“不不不不用了,我知道你瘦了!救命啊!我不要摸──”

北宸在這邊綠著臉掙紮,一邊素劫還在煽風點火。

“哦!你吃我老弟豆腐!手感怎麽樣啊!?不過只摸他不摸我也太不公平了吧!我也很想你哦!想你想得

魯伊都便秘了呢。”

魯伊和北宸同時一口噴了出來。

“你想我和魯伊便秘了有什麽關係啊!?還有不要真的去解風衣的衣扣!”

“你們兩個混蛋不是說讓你們別亂說這件事的嗎!”

等等魯伊你還真的便秘了啊?別告訴我是那幾塊白色晶體吞進去排不出來了──北宸黑線著偷瞄了魯伊那

氣急敗壞的臉一眼。

向影苦笑著幫北宸把手從黑禍手中抽了出來。

“好了,黑禍兄,敘舊的機會多得很,回頭上路了你想主人怎麽摸都可以向主人申請啊,不過現在我們還

是先說說正事吧。”

“咳咳。向影說的沒錯。”

魯伊在一邊清了下喉嚨,還對在遠處觀望北宸他們的辜銀嶽一行招了招手。

“快進屋去吧,這邊的辜銀嶽閣下和戰器們也請一起來吧,我為你們準備了接風的大餐哦,飯桌上好好說

吧。”

“對了,來這裡的路上,聽到了一些消息,鄰國出現了一個新興教團……”

喝了一口果汁,北宸收起了愉快的神色,對著飯桌上的眾人這麽說道。

“魯伊,關於月毒症解法的事,我家戰器他們有和你說過嗎?”

“嗯,事件已經知道得很詳細了,輿論方面的事和月毒症解法的普及……還有對教團的打擊,我們這邊會

以國家的立場直接和拉提亞王國領導者溝通的,北宸你不用擔心。”

“嗯……不愧是魯伊啊。”北宸笑著點點頭,“但是,我還是想去一趟拉提亞王國。品華的仇,我想親自

替她報,而且,那邊即將舉辦的武鬥大會吧?如果我沒記錯,大會的優勝是霞血的契約權,我總擔心會出

什麽問題……比如萬一那個教團也參加了大會而且拿到優勝的話,那就慘了。”

“果然想到一起去了。”

魯伊笑著看了北宸的三個戰器一眼。

“時間還有兩個月,如果兩個月之內沒辦法擺平達裡姆殘黨外加那個迦法神團的話,武鬥大會,赫陽國就

必須插足了。北宸你就放心去吧,到了開賽的時候,我這邊的人會照應你的。”

“我也會照應魯伊的部下們的。”北宸對魯伊認真地笑了一下,“但是賽場上的放水還是免了,可以吧?



魯伊愣了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那麽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出發?”

北宸和自家戰器們交換了一下眼神。

“明天吧,越早越好,那種教團怎麽能放任下去。”

“好啦,你這家夥。”魯伊有點好笑地揮揮手,“你一個人和教團抗,怎麽可能是對手,對付教團,我們

會想辦法和拉提亞的皇室聯手行動的,這些你就別操心了。”

“但是……”

“我答應你,對方的總大將……那個維爾維斯鎮長霍特,我會將他封死留給你處理,如何?”

北宸低頭思考了一下:確實……以自己的實力,想要和整個教團作對確實很勉強,對方是達裡姆的爪牙,

手頭的高級戰器──別說肯定還有沒拿出來的殺手!,那兩把法杖就讓人夠嗆了。

於是她感謝地對魯伊笑了笑。

“好,這個我聽你的,魯伊。……謝謝。不過我還是想早些出發,我現在的實力太差了,必須抓緊一切時

間鍛煉才行啊。”

“我也是。”

辜銀嶽冷不叠開口了。

“北宸,可能得分開一陣子了。我想去一趟黑沼。”

“黑沼!!”魯伊抽了口氣,“那裡可是號稱冒險者墳場的地方啊!你真的要去!?”

辜銀嶽有點奇怪地看了魯伊一眼。

“我知道。我進去過三次了,這次是想挑戰更長的停留時間而已。”

“……”

魯伊抽著嘴角不說話了。

北宸則立即明白了辜銀嶽的想法:他承諾過,他要成為能打敗赤月巫女的人,所以他打算去特訓了吧。

細微的暖流在心間聚集起來,她一邊微笑著,一邊對著辜銀嶽舉起了手中的酒杯──雖然裡面裝的是果汁



辜銀嶽也不說話,只是同樣舉杯,和她的杯壁輕輕碰了一下,發出了清脆的“叮”的一聲。

一個心照不宣的默契的眼神,勝過了千言萬語。

“兩個月後,賽場見,辜銀嶽先生。”

“嗯。”

“要想我們哦!”朧雲的嬉笑聲打斷了淡淡的離愁,“兩個月以後說不定我會變得更加帥氣絕倫英俊驍勇

啦!所以每天睡覺之前都要好好默念一下我的名字順便回憶一下我的長相最好親一下我的大頭貼哦小宸!



“……呃這樣也太變態了吧……話說原來我的旅行水壺上的大頭貼是你貼上去的啊朧雲!”

“就算你的外貌再怎麽好看也改變不了你的內心全是鏽塊鈍鐵和渣渣的事實吧。小心晉級之後人是變好看

了智商卻降到了腦漿都稀薄到從耳朵裡流出來的地步啊。再說那女人身邊幾個戰器也不比你差吧。”

那羅迦一如以往地吐槽,朧雲卻並不在意,只是哈哈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背。

結果,接風宴就這麽在朧雲、黑禍、素劫的鬧騰中熱鬧了起來,雖然正式用餐的只有北宸、辜銀嶽和魯伊

三個人類,氣氛卻活躍得不得了。

又亂七八糟地和黑禍素劫瞎侃了一會,然後在向影體貼地服務中紅著臉吞下了切成均等小塊的牛排,北宸

終於放下了刀叉,將視線移去了房間的角落。

淩霜站在那裡,既不參與談話也不離開,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就算她再怎麽努力忽略,那視線帶來的壓力

還是太大了。

對自家戰器使了個眼色,北宸走去了淩霜跟前。

“呃,……淩霜,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

淩霜不說話,只是剜了她一眼,那樣子像是在說“別告訴我你還是看不出來”一樣。

北宸苦笑了一下。──果然和他打交道,心理壓力好大啊,是因為已經知道了他的想法的緣故嗎。

“我們明天就出發了,那個……”

“我沒讓你和我簽契約,只不過希望你在我餓死之前用我狩獵幾次就行。品華不管怎麽說也算是我的同鄉

,你總不會不讓我一起替她報仇吧。”

“嗯……”

淩霜很聰明地把品華提了出來,果然,一說起她,北宸臉上的神情就變了。

“也是,要打倒那個敵人,戰力總是越多越好的,那,如果不嫌棄的話,明天就一起上路吧,淩霜。”

“嗯。”

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淩霜徑直走向了餐廳的門口。

出門前,他瞟了在大飯桌邊坐著的向影還有雙子鉤爪一眼,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容,滿足地離開了──他

已經餓了二十多天了,得立即找人幫自己狩獵填肚子去。

沒錯,不可乙太過焦急──他這麽提醒自己。

慢慢來,一點一點化解,總有一天,我可以站在她的身邊──

“……”

北宸沒有看見淩霜臨走的眼神,她跑去了魯伊的桌邊和他攀談起來,而向影對著淩霜離去的門口,神色複

雜地皺了一下眉。

“哦,笨蛋影,你也看見啦?那小子臨走時那一眼?”

黑禍在一邊用略帶殺氣的聲音低笑了一聲。

“那小子,野心不小呢,咱們得防著點啊,小泥鰍雖說還算挺敏銳的,但有時候還是容易心軟啊。”

素劫壓低了說話聲,露出了惡意的邪笑,將一邊一盤無人食用的牛排慢條斯理地切成了一絲一絲。

“……呼”向影歎了口氣,“難怪主人曾經說過,對他好就是對我們殘忍。主人,潛意識裡也在防備呢。



“……”

三個戰器們陷入了沈默,一邊,朧雲正在拍著北宸的頭哈哈大笑。

次日,首都城門。

經過一晚上的寒暄,該說的差不多都說了,於是北宸和辜銀嶽都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最後互相道了幾句珍

重,便在魯伊的目送下,帶著身邊的戰器,向著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北宸前往的方向,是位於拉提亞和赫陽交界處的“幻惑樹海”迪魯那克大森林。

辜銀嶽前往的方向,是位於赫陽國首都西部平原的“冒險者墳場”黑沼。

而魯伊所整頓的精銳們,也正在做著前往拉提亞與皇室對話聯手絞殺迦法神團的準備。

三條道路,沒有一條不兇險。

但是他們依舊頭也不回、毫不猶豫地踏了上去。

因為他們心中的信念是相同的。

此刻的離別,是為了之後,以更出色的姿態,站到對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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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0 17:30:15

第七章 樹海速攻戰

迪魯那克大森林,位於赫陽帝國和拉提亞王國交界地帶的大森林,也是隔斷兩國的天然屏障。

森林占地面積廣大,植被分佈密集,有著不少千年古木,還有些僅在此生長的奇特植物,其中最有名的就

是“幻香鈴蘭”和“惑妖藤”,幻惑樹海這個稱呼正是因這兩種植物而得名的。

“幻香鈴蘭”,顧名思義,是一種會散發出致幻香味的花朵,一朵兩朵的話倒還好不會對人產生什麽危害

,但如果成片出現的話,靠近的人甚至會直到死都沈浸在香味製造出的幻境中無法自拔──幸好這種香味

只會對人類起作用,如果身邊有戰器在的話,它倒是構不成太大的威脅。

但“惑妖藤”就不一樣了,那是一種極其麻煩的,會活動的食肉藤蔓型植物,喜歡纏繞在樹上不著痕跡的

移動,導致旅行者很難通過景物來辨別自己的位置──這還不是最麻煩的地方,它更讓人不快的地方在於

,鎖定獵物後,它會分泌出一種吸引盤踞在森林中的動物──虎猿的液體,虎猿襲擊目標,而它則在對方

飽餐之後享用剩餘的殘羹。

而虎猿這種動物──

“嘖!!”

一小片空地中,北宸雙手佩戴鉤爪氣喘籲籲地做出防禦動作,向影和淩霜一左一右護在她身邊,四周的樹

叢中傳來了尖利的吱吱喳喳的野獸的叫聲,樹葉聲被攪得到處都是,似乎是有什麽正在樹叢間跳來跳去。

“該死,它們有完沒完啊,怎麽耐心這麽好!”

素劫從北宸手上發出了不耐的吼聲。

“它們大概就是想慢慢削弱我們的體力吧,主人……還撐得住嗎?”

向影狠狠一揮劍,逼退了某個從樹影中竄出的影子──那是一隻體型比人稍小的類猿的動物,身上有著青

灰色的虎紋的皮毛,牙齒和爪子都十分鋒利──見偷襲沒得手,它立即敏捷地退回了樹影之中。

“還行,別擔心我,”北宸氣喘得有些急,但防線卻並未鬆懈,“和辜銀嶽先生的攻擊比起來,它們的小

騷擾實在是算不上什麽。只不過,這樣下去我們也無法突圍啊。……真是麻煩呢。”

進入樹海才一天,便受到了惑妖藤的埋伏,幾人被十幾隻虎猿包圍了,它們的行動非常迅速和狡猾,經常

利用周圍的環境做掩護進行偷襲,逼得北宸放棄使用攻擊速度稍慢的向影,而使用了敏捷性最高的鉤爪來

與它們抗衡,一時間,它們雖然數量眾多但也沒有得手。

而雖然虎猿傷不到他們,他們同樣也沒辦法擺脫虎猿的騷擾和包圍,體力,就這麽被白白消耗掉了。

“現在退回去還來得及。”淩霜在一邊淡淡地說道,“幻惑樹海,以北宸你的實力來說要穿過去確實吃力

了點。”

“不。”

北宸聽聞以後搖搖頭,然後吸了一口氣,緩緩壓低了上身。

“既然無法撤退,那就想辦法殺了它們,我之所以選樹海這條路,就是想鍛煉自己啊。”

“哦!有志氣!不愧是我們家小泥鰍啊!”黑禍在北宸的右手興奮地大吼了一聲,“放心上好了,我和老

弟還有笨蛋影會確實地掩護你的!”

“──嗯!”

北宸眯起眼睛,緊盯著對面沙沙作響的樹梢。

她知道自己的極限和短處,她的臂力有限,永遠不可能和辜銀嶽那樣揮動朧雲發出那種開山斷石的攻擊,

也沒有辦法用巨劍穩固地防禦攻擊,所以,她該著重培養的方向,就是速度和技巧。

這麽一想的話,這些四處亂竄身體輕盈得不得了的虎猿,不是再好不過的練習對象嗎?

她慢慢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

血液要沸騰,而大腦則要冷靜。

經過一個小時的圍攻和騷擾,差不多也該熟悉對方的攻擊節奏和習慣了吧,所以,冷靜下來,好好回想一

下的話──

一邊,向影和淩霜大喝著繼續防禦對方的騷擾攻擊,而北宸則是保持著攻擊準備動作,輕輕扭動頭,雙眼

追隨著那些亂竄的黑影,仔細觀察著它們的舉動──

竄出,落地,攻擊,然後後撤──整個過程不會超過三秒,而藏在樹影中的位置,也大概有了推測。

空隙時間只有不到一秒,而出手的機會只有一次。

“……”

她緩緩吐納了一個來回。

能做到。──現在的我,應該可以做到。

身體的細胞在自信地躍動著,一種全新的興奮從骨髓深處湧上,十幾天在費因海姆的強化訓練得到的成果

,源源不斷地浮現到了記憶表層──那是,叫做武者的本能的,證明她已經成為真正戰士的東西。

一道灰影從樹影中竄出,北宸的雙眼在那瞬間刺出了炫目的亮光,她不再等待對方沖到自己跟前,而是搶

先一個前踏,鉤爪對著前方的空氣一個倒揮!

嗤!!

咕唧!!

刀刃刺進皮肉的聲響和虎猿的慘叫聲一同響起,那只偷襲的虎猿的腹部整個被黑禍捅穿,掛在了北宸的右

手──她對著對方的胸口一個直踢,把它從鉤爪上踹了下來,暗紅色的血沾滿了腳下的草地,周圍的樹叢

間傳來了不穩的低叫聲。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但一邊的向影卻看見了。

她對著空氣揮出了一爪──本應是這樣,但與此同時,那只虎猿卻正好飛速掠到她的跟前,於是自己狠狠

地撞上了她的鉤爪──

精準又漂亮的提前攻擊!

向影嘴角勾起了自豪的微笑,黑禍和素劫乾脆放肆地發出了歡呼似的的咆哮,北宸卻並未停下,她邁動雙

腿離開了向影和淩霜的保護範圍,幾步弧線小跑,對著一處再次空揮──撲哧一聲,又一隻虎猿的頭部挨

了狠狠一擊,血肉模糊地滾了出去。

“幹得好!”

這下就連淩霜也忍不住喝彩了──她已經完全掌握了對付虎猿的攻擊節奏!

“向影,淩霜,我的背後就交給你們了!”

“是!主人!”

“啊啊──沒問題!”

向影和淩霜的聲音聽起來也充滿了戰意,回應他們的,是北宸的一聲清喝──又是一隻!!

樹叢間的騷動更大了,大概是看見自己的同伴連續折損,虎猿起了膽怯之意吧。

“在這裡!!”

與此同時,淩霜厲喝一聲,長槍一抖刺進了某個樹叢,從裡面傳來了咕嘰一聲慘叫,看樣子是刺中了。

“哈啊!”

觀戰的時候發現北宸攻擊訣竅的向影,此時也對著一隻撲向北宸背後的虎猿的方向,用力地一個橫砍!飛

撲而來的虎猿刹車不住正巧撞在了向影的劍光之上,頓時身首分家,兩段軀體帶著慣性咕嚕咕嚕滾落在地



敵人的包圍,潰散了。

北宸一行立即邊打邊跑,前進途中又再次撂倒了幾隻不死心的虎猿,沖出包圍圈之後,一路馬不停蹄地前

奔,總算是在夜幕降臨時,來到了一處稍稍顯得安全的空地。

是一片小湖,湖水非常清澈,岸邊有螢火蟲悠悠飛舞著,看起來寧靜而又漂亮,北宸當即決定在這附近紮

營。

任務馬上分配好了,北宸自然是去湖中洗澡,向影負責在附近護衛,黑禍和素劫負責紮帳篷,淩霜則是去

空地周圍點上艾蘭草和火把,防止附身月使和惑妖藤的靠近。

順便一說,由於現在有了三個戰器,北宸的旅行物資被平均分配到了三人的儲物空間內。向影主要負責飲

食和衣物,黑禍主管星靈核和戰鬥用靈晶,素劫的空間則裝了很多費因海姆採購的東西──是由朧雲轉交

給他的,現在他們用的帳篷,就是費因海姆買來的野營帳篷,前一天紮營的時候,花了好些時候才學會怎

麽用。

當然,回復靈晶和食物什麽的常用消耗品,每人的儲物空間都裝了一些以備萬一。

雙子的儲物空間比向影的要大一些,是兩個二十平米左右大的對稱的三角柱,中間有著似乎可以流通物件

的小通道。

和向影那整齊的空間不一樣,雙子的空間有點亂糟糟的,像極了人類的男生寢室,東西東一簇西一簇丟得

到處都是,不過倒沒亞曄的這麽誇張,只不過裡面除了北宸的東西之外,還有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東西存在

著──比如素劫的空間裡有一個冰箱和一台筆記型電腦(問題是沒有電根本沒辦法使用),而黑禍的空間

裡有一角堆滿了少兒不宜的雜誌。

──朧雲你究竟帶了些什麽回來啊!

每次看到這些東西,北宸總覺得自己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

至於向影用來做標籤的光子顏料(?),黑禍和素劫很過分地用它們在空間的透明牆壁弄了一大堆塗鴉,

黑禍的牆壁上用狂放的字體寫著“愛即斬”、“L.O北宸V.E”之類意義不明的東西,素劫乾脆直接畫了一

個疑似北宸腦袋的簡筆劃在牆上。

總之,看他們的空間,就和從黑街跑了一圈一樣讓人心驚膽顫。

說回北宸這邊。

由於湖不是很深,溫度適中,水又清得不得了,還帶著奇妙的香味,髒了一天的北宸根本是泡在水裡不想

出來了,所以等黑禍和素劫紮好了帳篷的時候,向影還是一臉嚴肅地站在岸上背對著湖面替北宸把風。

黑禍和素劫對望了一眼,嘿嘿一笑,走了過去。

“喲,笨蛋影,在幹什麽啊?”

“當然是替沐浴的主人把風了。黑禍兄和素劫兄,即使是你們,也不可以再前進一步了──聽我說話啊!

不準看湖裡!!”

“不要這麽死心眼好不好!”黑禍拍拍向影的肩膀,“女人在野外洗澡,那就是有了被偷看的覺悟!!”

“老弟說的沒錯,有人偷看自己洗澡對她來說也是值得驕傲的資本,說明她有魅力啊!”素劫一邊說著,

一邊不顧向影的阻攔對著湖中央的方向探頭探腦。

“等等,我覺得證明主人有魅力的方法有十萬八千種!不需要特意去偷看吧──話說你們這哪是偷看,這

是光明正大的看啊!”

“啊呀被發現了,那我就直說咯!”

黑禍對著向影不懷好意地一笑,然後沖著湖水大喊起來:“喂,小泥鰍,我們來偷看你咯──!”

“噗──!”

遠處的北宸嚇得直接整個鑽進了水裡,只留下腦袋在外面,惡狠狠地轉頭盯著岸邊的三個戰器。

“變態色狼雙子!我餓你們兩天哦!”

“誒?不要吧,你又沒有出什麽醜被自家戰器看看又不會怎麽樣,雖然肉少了點,還是不錯的啦,胸是胸

,屁股是屁股──”

胸是屁股屁股是胸的話那就慘了吧!

“對啊對啊,不然我報你三圍看看,如果我猜對了就別罰了吧?”

“你是怎麽通過這麽遠的距離目測我三圍的啊混蛋素劫!!”

北宸氣急敗壞外加哭笑不得地蹲在水裡,一下子沒了玩水的心思。

衣服還在岸邊,雙子又怎麽都趕不走,於是她只能鬱悶地蹲在水裡蹭到岸邊,讓向影把衣服丟過去。

黑禍和素劫本來還想逗北宸一會,卻發現淩霜遠遠地走了過來,於是一邊轉過身擋住了淩霜的視線一邊態

度一百八十度大變兇惡地催促北宸快把衣服穿起來。

向影在一邊苦笑著搖頭:這兩個家夥啊……

而另一邊的淩霜,察覺了他們眼中的防備之後,低下頭斂去了表情,自嘲地笑了一聲,走去了另一個方向



在迪魯那克大森林的日子,就這麽緊張而熱鬧地過去了。

白天一邊前進一邊和虎猿纏鬥,晚上紮了營之後去狩獵附身月使,到了深夜,體力耗盡的北宸則在幾個戰

器的輪流守衛中陷入沈眠。

森林中每天都過得很辛苦,但因為有向影在一邊無微不至地照顧,外加黑禍素劫的調侃吵鬧替她分散壓力

,她並不覺得有多累,反倒覺得這麽充實地過日子也不錯。

十天很快過去,北宸的身手在和虎猿戰鬥的時候又得到了提高,無論是判斷力還是敏捷性都有了不錯的長

進,而更令人高興的是,黑禍和素劫在前一天晚上的狩獵中,順利地晉級到了六星──不愧是極品燁月種

,升級速度比同類不是快了一點半點!

六星戰器得到的能力是,遠距離召喚。

也就是說,只要和主人之間的契約還在,即使間隔很遠的距離(具體的數值因戰器而異),只要主人將手

放在烙印上通過意念召喚,他們就能在瞬間來到主人身邊。

這無意又在可以使用的戰術中又添上了漂亮的一筆,從此之後,就不怕在戰場上和黑禍素劫沖散了!

雙子興奮地要求北宸試驗新能力,但由於一直都成功召喚,所以也沒辦法判定到底遠距離召喚的範圍到底

是多少,外加身處森林,他們也不敢分開太遠的距離,所以也只得暫時作罷。

然而,就在他們吵鬧著討論新能力帶來的戰術的時候,異變發生了。

首先發現殺氣的,是在辜銀嶽的強化特訓中,變得對氣息極端敏感的北宸,緊接著,察覺她神色變化的向

影立即戰器化來到了她的手中,

下一秒,雙子亮出了武器一左一右護在她的身邊,淩霜則跑去了她背後防禦似地橫舉起槍身。

與此同時,一道巨大的黑色妖光,帶著淒厲的呼嘯聲從天而降!

碰!

黑色的彎月的尖端,狠絕地紮進了北宸跟前的泥地──在千鈞一髮之刻,她一個後跳躲開了攻擊。

襲來的敵人暴露在了眾人的跟前,來著一頭雪白的長髮,手持巨大的黑色鐮刀,血紅的雙眼散出了陣陣殺

意,嘴角,勾出了一個血腥的微笑。

“亞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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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2:30:57

第八章 反擊序幕

“亞曄!?”

黑禍和素劫一同驚訝地叫出聲來,北宸愣了一愣,握著向影不敢大意地後退了一步,然後試探著輕聲問了一句:

“亞曄先生?”

對面的人影嘴角的笑容不見了,同時雙眼不悅地眯了起來。

“向北宸,你果真是皮癢了啊?這懷疑的口氣是什麽?別告訴我一個月沒見就忘記了我的長相?膽子可真夠大的啊!!啊?!”

“對對對對不起!!”

亞曄嗓門一大,北宸立即反射性地道歉起來,一邊的黑禍和素劫只得按著自己的眉頭感歎自家主人不爭氣。

北宸道歉完畢才發現不對勁:

“等等!是亞曄先生你突然發動攻擊我才會覺得奇怪啊!”

亞曄理所當然地斜了她一眼,鼻子裡發出了哼聲。

“這種程度的偷襲都躲不過去的話你們也別繼續在這樹海混下去了,不過話說回來,”亞曄並未收起鐮刀,反倒是將刀刃沖著前面,微微傾了身子。

“長進很大啊,向北宸,我允許你向我挑戰了。”

“咦?等等!?我並沒有說要向────嗚啊!?”

你的意見本大爺根本不在意──用著這樣不可一世的表情,亞曄一勾鐮刀向著北宸沖了過去,因為來勢太過可怕,北宸嘴裡發出了奇怪的喊聲,狼狽地向側面一撲,總算是躲過了那漆黑的大鐮的橫砍──

要命,被砍到可是真的會丟腦袋的誒!!

“北宸!”

淩霜並不認識亞曄,只是把他當做了與北宸他們認識的敵人,見北宸受襲擊,他怒喝一聲亮出了長槍:

“不過是墮暗種而已,別太囂張!”

亞曄停下攻勢瞟了淩霜一眼。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燁月種是哪裡來的?維爾維斯鎮的那個嗎?向北宸,你胃口不小嘛,這麽短時間內又簽了一個?”

“呃,他不是我的戰器啦──”

北宸從泥地裡爬了起來,擦擦臉上的汙漬──結果越擦越髒──然後忙不叠對著一邊怒氣暴漲的淩霜解釋道:

“淩霜,他不是敵人,他是我的朋友,叫亞曄。”

“朋友?有見到朋友二話不說先打的嗎?我看他只是想把你當儲備糧罷了吧!別被騙了,你知道墮暗種是怎麽回事嗎!?”

淩霜的話一出口,亞曄的眼神立即冷了下來,和剛才不同,這一回他似乎是真的生氣了。

“看清楚。”

亞曄一抖鐮刀將刀刃對準了幾人──刀刃上面覆蓋著一層軟綿綿的黑氣,像是把鋒利的部分包了起來──原來如此,用這種刀刃碰到人,應該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才對。

“不瞭解墮暗種的家夥沒資格擅自評判墮暗種,更何況我和她之間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插嘴了?我允許過嗎?就算我真的想把她當儲備糧,也沒你什麽事吧?”

亞曄每說一個字,淩霜的臉色就難看一分,握著槍柄的手青筋突起,或許要不是因為顧及北宸,他早就沖上去和亞曄打成一團了。

眼看氣氛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向影忙不叠在北宸手上開口圓場:

“主人,亞曄前輩大概是想看看現在你的最高實力到了哪種地步吧,我覺得這是很好的機會。”

“嗯,不錯啊,我們也早就想和亞曄打打看了,怎麽樣?”

“小泥鰍,機會難得哦,痛揍欺負你的惡棍這種事不是你一直想幹的嗎?”

“呃,我並沒有這麽想過──如果說痛揍欺負我的惡棍是我的夢想的話那現在你和黑禍早就鼻青臉腫啦,素劫。”

北宸和雙子鉤爪開了幾句玩笑,然後手持向影對著亞曄歪了一下頭。

“繼續打嗎?”

“沒興致了。”

亞曄神色陰鬱,懶懶地收回了鐮刀,然後走到不遠處的樹邊靠著,從儲物空間拿出了一個裝著暗紅色液體的小瓶子,仰頭喝了起來;而一邊的淩霜,也賭氣似的哼了一聲,跑去了另外一個方向背對著眾人坐下。

北宸有點尷尬地抽了一下嘴角。

向影從北宸手中返回了人形,然後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

“主人,亞曄前輩可能……”

“嗯?”

“確實啊,看他這麽煩躁的樣子。”黑禍在一邊摸了摸下巴。

北宸一頭霧水:“……那個,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素劫對著亞曄的方向一努嘴:“他餓啦,都已經把那種過期的備用糧食拿出來吃,肯定是餓壞了,加上剛才淩霜一搶白,現在他也不好意思找你要食物了吧。”

“食物?那好辦,向影,你的空間裡還有很多食物吧?”北宸一臉“交給我吧”的樣子對著向影伸出手,但後者只是乾笑著搖搖頭。

“那個……主人,墮暗種的食物,是人血。”

“哦,人血啊,沒關係,拿出來好了────咦咦咦?!人……人血嗎?!”

北宸臉色發青──她想起那個短劍少年阿爾墮暗的場面了。

問題是,現在這裡好像只有她一個人類的樣子──不會吧!?。

“也也……也就是說,亞曄先生他,要是真的餓壞的話,會把我也弄成人幹嗎!?”

“怎麽可能?”黑禍又好笑又鄙視地看著北宸,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覺得亞曄會是那種人?”

“那當然不是!可……”

“主人大概是有點心理陰影吧。”向影安撫似的拍拍北宸的背,“一般來說墮暗種喝上少量鮮血就可以解除饑餓了,不過要是主人實在不願意的話──”

一聽不用被抽成乾屍,北宸立即松了一大口氣:

“只要不會死就好……嗯,不會死就沒關係。亞曄先生幫了我們這麽多,送一點血……沒事……沒事的啦!”

不知道是在說服別人還是說服自己,她強打精神,帶著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向亞曄的方向走了過去。

“嘁,真不爽,”望著她的背影,黑禍在原地碎碎念起來,“要不是看亞曄好像真的餓得差不多了,我就嚇死她!”

素劫翻了個白眼:“怎麽嚇,說被墮暗種吸血會得便秘嗎?”

向影立即一臉嚴肅地反駁:“不可能!主人是不會便秘的!!就算主人吞了那種白色晶體她也可以打敗它們把它們從體內趕出去!”

“為什麽每次說起這種問題笨蛋影你就這麽認真啊喂!”

“照你這麽說趕不出去的魯伊不是很沒用啊?魯伊聽到會哭的哦?”

“……”

另一邊,北宸忸忸怩怩地蹭到了亞曄跟前。

亞曄擡眼掃了她一眼,似乎心情還是很差:

“怎麽?”

“……嗯……亞曄先生你餓了沒錯吧?……不,不嫌棄的話可以喝我的!”她一邊說,一邊壯膽似的用力撩起了自己的袖子,伸到亞曄跟前。

亞曄對著那條纖細的手臂愣了一下,然後突然冷笑了一聲,拉住那只手一扯!

“!?”

眼前一花,等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和亞曄的位置對調了,正被他按在了那棵粗壯的大樹上。

不,不妙啊──北宸的背後起了一片雞皮疙瘩──這態勢不會是想……

“手上喝起來不過癮,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眼前高大的白髮男人露出了和吸血鬼幾乎沒什麽差別的鬼魅笑容,一把拉開的北宸的領口,北宸還來不及為自己伸冤和辯解甚至沒想好要不要掙紮,頸部就傳來了牙齒刺破皮肉的刺痛!

“mia啊啊啊──”

再次發出了奇怪的低叫聲,北宸因為劇痛而反射性地跳了起來,然後又被亞曄用力按了回去,接著就感到被咬的地方傳來了奇怪的酥麻,熱量被一點一點地抽走了。

亞曄看上去確實很餓,喝得非常生猛,北宸沒過多久就覺得有點兒頭暈了。

“亞曄先生……很痛誒,你的牙能不能拔出來再喝啊……”

“……”

亞曄不理她,自顧自咕嘟咕嘟喝著血。

“你的背後有一隻掛下來的大蜘蛛哦!”

“……”

“頭髮分岔了要好好保養啊……”

“閉嘴!”

總算是從肩膀出傳來了有些含糊的低吼聲,亞曄的尖牙離開了北宸的頸部,輕輕喘了口氣直起了身子。

北宸脫力地抽著嘴角看他意猶未盡似的伸出舌頭舔掉了嘴邊多餘的血跡:真的更像吸血鬼了啊!你真的不會變身成蝙蝠嗎亞曄先生!?

“喝……完了?”

“還不夠,不過再喝下去你的身體會出問題,饒你一次。”

稍稍填了點肚子的亞曄心情立即好了很多,走向了向影和雙子,北宸也想跟上,結果一邁步就打了個軟腿,直接向著跟前的地面撲了過去──幸好亞曄反應快,回過身來拎著她的領子把她提了起來。

“怎麽這麽沒用,不就是少了點血麽。”

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不過亞曄還算好心地把她抱回了自家戰器面前,然後放下。

“主人,還好吧?”

向影有點心疼地接住了北宸軟綿綿的身子,然後用頗抱怨的目光看向了亞曄,但後者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發出了一聲冷笑。

“怎麽樣怎麽樣?”黑禍用手肘捅捅亞曄,“小泥鰍的血喝起來是什麽感覺?”

“嗯,勉強算是女性的血。”

“亞曄你的意思是我勉強才能算個女生嗎?!”

北宸很氣憤,連敬語都忘記加就在向影懷裡虛弱地吐槽起來,不過亞曄理都不理。

緊接著素劫用著惟恐天下不亂的表情追問起來:“那是什麽味道的?喝的時候感覺爽嗎?”

“嗯,”亞曄低頭回味了一下,似模似樣地咂了下嘴,“抹茶味。”

“我的血怎麽可能會有那種味道啊!”

“是啊,很奇怪呢。”向影一邊往北宸手中塞了幾塊曲奇(大概是為了給她補充能量),一邊疑惑地歪頭:“如果說按照飲食習慣來說的話,主人的血應該是烤肉味的才對。”

“……向影你是在變相吐槽我烤肉吃多了對嗎?……還有我的血不是妙脆角啊哪來口味這種東西嘛!”

但是黑禍卻完全無視了北宸的抱怨:“真好啊,抹茶味呢,我也想喝喝看啊,不過喝主人的血是會變成墮暗種的,還是算了。”

“沒關係啊,咱們把小泥鰍的血抽出來,然後塗在附身月使的星靈核上──”

“那你們直接買調味料不就好了!”

越抱怨體力越虛,北宸最後喊了一句之後就徹底焉巴了,和一片鹹菜一樣趴在向影懷裡一動不動。

見此,亞曄和雙子也不開玩笑了,向影有點著急地給她灌著牛奶,黑禍和素劫則是抓緊機會往她嘴裡塞肉乾,結果前面的還沒咽下去後面的就又塞了進來,北宸都快窒息了他們卻還是恨不得連鼻孔都給它塞滿!

“嗚噗!噗嗚嗚嗚──”

救命啊要被食物噎死啦你們三個笨蛋戰器──

北宸苦不堪言地在向影懷裡掙紮著,最後還是亞曄好心把她拉了起來,在她背後拍了幾下,總算是讓她把氣給順了過來。

“你們是怎麽照顧自己主人的啊。”

淩霜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他們的附近,俯下身拿出一塊乾淨的布替北宸擦掉了嘴邊的牛奶漬,

“女性人類的食道是很細的啊,怎麽可能一下子吞下去這麽多食物。”

像是在指責向影和雙子不夠盡責似的,淩霜瞟了他們一眼,然後遞給北宸一小塊精緻又香噴噴的蛋糕。

“吃這個吧,我在首都買的,一直沒找到機會給你。”

“這……”

北宸開始想拒絕,但是撞見淩霜的眼神之後又覺得自己似乎不該太過分──只是一塊蛋糕而已,如果連這個都把他排斥在外的話,對他來說確實太傷人了,畢竟他們還是要結伴旅行一起為品華報仇的。

於是她點點頭,說了聲謝謝,接過蛋糕吃了起來。

“……”

向影和雙子三人互相交換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眼神,而亞曄對此皺了皺眉。

啃完一個蛋糕之後,北宸緩了口氣,轉頭看向亞曄:

“……亞曄先生,請問……”

“都算熟人了,先生這種叫法就免了吧,敬語也儘量給我少用,很噁心啊,抹茶女。”

抹茶女是什麽東西啊喂!?

北宸一口氣嗆了一下,但因為沒力氣發作最後還是決定作罷──反正小泥鰍這種叫法自己都由著它去了。

“那麽,亞曄,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裡?”

“你不是忘了我在幹什麽吧?”

“你在……追殺達裡姆?……啊!”

對了,這片樹海,好像就是當時魯伊估算的達裡姆的逃亡路線啊。

“想起來了?”

“也就是說……達裡姆也還在這裡!?”

“那倒不是,”亞曄說著拿鐮刀柄敲敲地面。“這篇樹海的地面下有個很大的基地,是達裡姆的地下據點之一,我進去看過一次,達裡姆人不在,但嘍羅卻不少,有很多戰器被關在裡面,光靠我一個人沒辦法營救,正準備去找幫手,你們就來了。”

“原來如此,難怪達裡姆能這麽順利地逃走,原來這樹海都是他的領地啊……”

北宸思考了一會,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

“那魯伊的青衣騎士團呢?!”

“礦山都市出現了暴亂,估計是他的爪牙在搞鬼,我讓他們回去鎮壓了。”

黑禍在一邊了然地笑了一聲:“那亞曄你的意思是……?”

“你們現在的實力輔佐我沒問題,跟我去把這個據點給端了,放了裡面的戰器。”

一聽說要和達裡姆叫板,北宸倒是並不反對,畢竟,那個害死品華的老頭,似乎也是達裡姆的爪牙來著,可是──

“就我們幾個,真的能做到嗎?”

向影有點不安地詢問,但亞曄卻毫不在意地大笑了一聲。

“別太小看自己,你以為有多少人能躲過我的攻擊?”

雖然說得非常隱晦,但聽到亞曄那個高傲而又強大的前輩在誇獎自己,北宸還是高興地咧開了嘴,興奮地拽了拽向影的袖子。

“好了,那裡面有五百多個看守的人類,給我一鼓作氣把他們炸得底朝天!”

亞曄一邊說著狂妄的宣言,一邊將鐮刀向著某個方向一指,臉上,露出了充滿戰意的妖冶微笑。

被耍了這麽久,反攻總算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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