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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1:58

第二十九章 賓來如山倒

初選賽當天,下午除了亞加德之外,似乎所有的熟人全部齊聚在北宸的套間聊了整整四五小時,說得口乾舌燥,總算是把從北宸來到塞那加德之後的所有事都理了一遍,因此,雖然亞加德沒有到場,西風和辜銀嶽雖然心裡有些排斥,但還是接受了他這個大罪人,現在是他們的同伴的事實。

說到西風,本來北宸是不打算告訴他關於赤月巫女的事的,但結果他卻主動說了他與雷狄斯已經知道了北宸的身份──順便瞟了辜銀嶽一眼。

一想西風的性格,再一想雷狄斯在費因海姆時的態度,北宸決定不去在意了──至於雷狄斯這邊,他和魯伊似乎也在首都,找個不顯眼的機會和他們聚一下說清楚吧,雖然雷狄斯和自己有過節,但北宸覺得他不是那種會把她身份捅出來或者利用來做什麽事的人。

當晚,本來是替淩霜狩獵的,結果一大堆人都吵著要去,結果首都北部的山脈一晚上哀鴻遍野慘叫連連,附身月使們被浩浩蕩蕩以北宸為首的暴力團夥炸得魂飛魄散死屍遍地,不光是淩霜吃飽後還晉了一級,連向影也終於在吃了這麽多星靈力後晉級了,兩人一起升為六星級別。

北宸當下就高興地和向影抱成一團,結果西風立即以有礙風化為由拎著她的領子就把她從向影的懷中拽了出來,阿特拉斯想湊上去撒嬌也被西風一句‘你想過度依賴引導者?’給打回去了。

好樣的!──黑禍和素劫一臉得瑟為西風助威,不過等他們發現自己一去占北宸便宜西風就直接一道細小的光子炮過來的時候,他們就不約而同雙雙變成晚娘臉了。

西風你真是個好風紀委員!北宸雙眼發光崇拜地看著西風,而西風則匪夷所思:

“怎麽,我在肅清你和身邊戰器的淫亂風氣,你反倒很開心?……原來你有被虐傾向嗎?這是心理病,建議你早點去找人類醫生救治。”

於是北宸也變成晚娘臉了。

亂七八糟的一晚上過去之後,是更亂七八糟的第二天。

好像在北宸睡覺的時候,身邊那一堆人達成了什麽以笑罌為中心的秘密協議,一大早,辜銀嶽和自家的戰器、亞曄、淩霜、西風都消失了,好像是分別去辦什麽笑罌交代好的事,北宸怎麽追問笑罌都是只笑不答。

對此,北宸思考了一下決定暫時不追究,一來他們不會做對不起自己的事,該說的時候他們肯定會說,二來,現在是參賽時期,主要精力還是用來對付比賽吧──畢竟自己可像辜銀嶽,已經到達武司皇的級別。

此外,關於蘇末的邀請也讓她心裡有一角懸著不上不下,難受得很。

吃完早餐和向影、雙子、阿特拉斯分別閒聊了一小會攢足能量(?),北宸咬咬牙,決定面對頭大的正事了。

“笑罌,你看看這個。”

把蘇末留給她的卡拿給笑罌看,笑罌盯著上面的圖案看了一眼,臉色在一秒鍾內變得很難看,但他很快克制住了,把卡片還給北宸,微微一笑:

“你已經和蘇末碰頭了?”

“嗯……你們果然認識啊。”

“哦?你看出什麽來了?”

“這個……”北宸抓抓頭,“你們的衣著都是東方風格,然後你又說你是在替主人辦事設局和我接觸,現在蘇末又主動找上門來……”

“沒錯,蘇末就是我的主上。”

笑罌垂眸,輕描淡寫地如此說道。

北宸緩緩吸氣:

“……就是那個害死你好友和前一任主人的那個!?”

“是的。他是‘弑月十三座’之一,我是他的部下,我的現任主人是他的親信之一。他的身份是悠禹國最大的地下商會‘咎鬼’的首領,爪牙遍佈整個悠禹國土,在一年前,連皇帝也被他半挾制地控制了,現在的地位就是那個國家的暗皇。”

“……”

顯然這個身份比北宸想像的還大了點,一想到自己還和他交談過,北宸脊背一陣發涼。

“笑罌,能參加‘弑月十三座’的都是像他這樣的大人物嗎?其他十二人是誰,你知道嗎?”

“十三座只會在集會中集合,而與會者只能是本人,連親信和戰器都不能帶,所以我並不清楚他們是誰,不過有聽過蘇末說阿爾卡迪亞公國的‘幽冥女王’也是其中之一。”

“阿爾卡迪亞公國……”

好像聽誰提起過?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北宸一搖頭。

“那,我該去參加嗎,這個晚宴。”

“去。目前他不會對你做什麽的。”笑罌神色堅定地點點頭,“我也去,其實把你帶去他的宴會就是他給我佈置的任務的最終目的,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主人聯繫了,魅靈的作用也快消失了,如果不去的話,他會對我起疑──不,說不定他直接來請你去,就表示已經對我起疑了。”

北宸半信半疑地看著眼前的美男子:

“但我還是有些擔心。”

“那個人的性子我清楚,他喜歡先智取再武取,在計謀用完之前,我們不用擔心他對我們用什麽暴力的花招──至於智取,小看我的話我會很困擾的呢。”

笑罌這麽給她寬心,她才稍稍放下心來,但心裡還是慢慢地盤算起幾套應對方式。

但來不及思考太久,房間傳來了敲門聲。

北宸跑去開門,開了之後卻愣了:門外站著的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女人。

是個美女──一頭搶眼的水紅色長髮、寶石般的藍紫色瞳孔,立體又不過分的貌似中西結合五官,──確實可以說是明眸皓齒、神采照人。

她身後跟著一個戰器,白髮金瞳的高大男子,鷹目薄唇,眼底一片肅殺冷酷,才對視一秒北宸就覺得如墜冰窟甚至錯覺般地聞到了血腥味,雖然“酷”型的男人北宸也接觸過一些,比如禁欲的辜銀嶽、不喜聒噪的葛籣佘、冷感的雷狄斯──但沒有一個可以冷到這種程度,幾乎已經失去了生物的活氣一般。

美女見北宸愣住了,便笑著對她點了點頭先開口了:

“你好,我是東大陸西維亞自治領領王嘉琳娜•奈法奈特,這邊位是我的戰器閉血刀•羅喉•八月•星脈種。”

“啊,你好,我是婭修•圖零……等等!?領王?!你……你是王嗎?!”

北宸嗓音一大,在內室的幾個戰器也跑了出來,而阿特拉斯則按照北宸吩咐的,偽裝成普通人的樣子掩藏氣息躲在內室的角落。

“啊別激動啦。”名為嘉琳娜的美女輕笑一聲搖搖手,“彈丸之地的小國而已,而且領土隨時有可能被收回去,畢竟是別人暫時不要的自治領。”

但就算這樣,北宸還是一臉惶恐地將他們引進屋子又是倒茶又是讓向影拿出了最高級的點心招待他們。

見北宸笨拙但又認真的樣子,嘉琳娜笑得更厲害了,然後淡淡地對向影和黑禍素劫點了點頭示意他們不用忙了。

“別緊張,我只是來拿請帖給你的。後天傍晚我國的特使隊會舉辦一場晚宴,如果你有空的話希望能來看看。”

“──咦?”

……怎麽又是晚宴?

“晚宴很安全,哪怕只是來吃一下我國的特產也是沒問題的。”

嘉琳娜說著,將一張做工精巧的卡片遞到北宸手中,誠懇凝視了她幾秒。

“簡單地說,你是我們很看好的人才,我們想拉攏你,僅此而已,不必多想。──雖然從你的角度來說,西維亞實在不是什麽好選擇就是了,但可能性的大小和有沒有爭取過是兩碼事啦,至少我們的誠意不會比別的國家少哦。”

她說著,一口喝光北宸倒給她的紅茶,然後好像被燙到了舌頭,呲牙咧嘴得吸了一口氣。

北宸有些心虛地接過她手中的杯子,上前一步,但又被對方身後那高大的星脈種一眼瞪回了原地。

“呃,沒事吧?抱歉,沒調好水的溫度──其實不喝也沒關係的啦。”

“主人倒的茶自然要喝完,這是規矩,再說浪費也不是好事。”

嘉琳娜神色自然又灑脫地笑了笑,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哪怕那很有可能給人造成“身為領王卻如此寒磣”的第一感覺。

她走到了門邊。

“我還要給其他的戰士們送信,就不久留了,不過就算你不加入我們的國籍,西維亞的國門也為你敞開,有空來玩啊。”

“啊,好的,再見。”

說罷,那個叫做“羅喉”的星脈種已經帶上了門──他們走了。

“有點奇怪的王。這種事需要她親自來做嗎?”

雖然可以表示最大限度的誠意,但反過來說,作為王最重要的威嚴感不是因此嚴重折損了?──北宸望著關上的門輕聲嘟囔著,但馬上又加了一句:

“嗯,不過給人的感覺很不錯啊,很值得親近的感覺。”

三個戰器湊了上來。

“奇怪,小泥鰍,怎麽又是晚宴,你已經收到兩張請柬了吧?”

“多半是因為主人在初賽上表現出色?”

“而且都是一個國家的大人物送來的,會不會有點不妙啊。”

“怎麽會。”一邊的笑罌狐狸似的眯起了眼,“這不是不妙,而是很妙啊,請柬越多越好,而且肯定會越來越多的。”

笑罌這句話剛落,敲門聲很配合地又響起來了。

北宸只得再次去開門,這回站在門口的是一個小個子少女,長得很甜美,糯糯軟軟的,讓人想要忍不住去摸摸她的頭。

“你好,請問你是?”

少女有點怯生生地看著北宸:

“請問……是婭修•圖零大人嗎?”

“呃,我是婭修,大人就免了。”

“太好了……”少女松了口氣似的拍拍胸口,“我叫白晶杖•卡蓮•四輪•燁月種,婭修•圖零大人,我是替我家主人送請柬來的。”

又是請柬!北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看到她臉上的抗拒,少女的臉刷地白了:

“那、那……那個……婭修•圖零大人,你不願意收嗎?”

“啊?沒有沒有,當然,我收下,不過有沒有時間參加我不能保證哦。”

少女趕忙從衣兜裡拿出一個乾淨的小信封雙手遞給北宸。

“謝謝你能收下!婭修•圖零大人,你真是個好人!”

北宸嘴角抽了一抽:只是收了個請柬而已,有必要這麽興奮嗎,你之前過的都是怎麽被欺負的日子啊?

“那、那……那我走了!”

少女對北宸行了個畢恭畢敬的戰器禮之後,啪嗒啪嗒地跑了。

“第三封。”

北宸苦笑著將手中的信封打開草草看了一眼。

是來自薩勒公國的──大致上的意思也是差不多覺得北宸是個人才有意結識云云。

歎了口氣,將手中的信封交給向影,坐下還沒和戰器門聊幾句──這邊門又響了。

這回是有幾面之緣的鈴迪爾。

她倒是完全不拘禮,直接“喏”一聲,豪邁地把一張卡片拍進北宸手中:

“今天晚上,阿爾卡迪亞公國私宴,記得來玩啊,不來的話我找人【嗶──】了你!”

說完也不管戰器們臉冒青筋北宸嘴角抽搐,就這麽風風火火地跑了。

過了一會,門又響了。

北宸有些脫力地去開門,一個外貌挺不錯的男性戰器看見開門的北宸,立即扭扭捏捏地行了個禮。

“呃,婭修•圖零小姐,我是……”

“你好,你是送請柬來的嗎?”

“啊,對,還有──”他拿出一張卡片,不好意思地轉頭看著地面,“我是主上送給您的禮物──短劍……”

碰!

還沒報完名字,黑禍和素劫一個搶過請帖一個用力關上門。

然後笑罌還笑著對門外吼了一句:“請柬我們收,禮物就不用這麽客氣了謝謝∼”

於是那個悲催的短劍一顆玻璃心就這麽嘩啦嘩啦碎了滿地,黯然離去了。

北宸原地囧了一會,然後乾脆搬了張凳子去門邊坐著等著開門,見此笑罌好笑地腹誹:你乾脆不關門不就行了。

接著,一天中北宸就在不停地開門接待收請柬的迴圈中渡過了,

快吃晚飯的時候,她的跟前竟然擺了三十多張請柬,大多數是國家級私宴,也有一些跨國大工會和地下商會的邀請,還有不少的宴會時間撞車,看樣子是不可能全去了──話說全去的話到底會變成什麽樣的情況啊。

笑罌很快在這些請柬中挑出了幾張:

“阿爾卡迪亞,西維亞,‘咎鬼’,薩勒、赫陽、瓦倫丁、伊修達爾、帕那圖、還有拉提亞本國,靈武司工會‘貓妖’。這幾個最好可以去,其他的隨意。”

北宸沈默了幾秒。

“笑罌,你讓我在初賽時這麽招搖霸佔擂臺,為的就是吸引這些請柬嗎?”

“當然。現在可不是該低調的時候,尤其是你有這麽個特殊身份,哪怕是虛張聲勢也要告訴別人你很強實力雄厚勢力龐大,這樣別人才會在對你心生惡念之前有所猶豫啊。更何況……”

笑罌說了一半不說了,聽得北宸心癢不已:

“更何況什麽?”

笑罌本想蒙混過去,但站在北宸身後的向影卻對他點點頭,黑禍和素劫也鼓勵似的邪笑了一下。

“算了,還是說吧。”

絕世美人理了理頭髮,嘴角綻出一個勾魂的笑容,對著北宸用蠱惑的低音開口:

“對於一個同樣要當王的人來說,沒有名氣怎麽行,不認識各國的首腦怎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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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2:32

第三十章 王之虛影

北宸被笑罌嚇壞了。

他說當王?是說她嗎?她……什麽時候成了要當王的人了?

王是什麽樣的存在?

一片領土的最高統治者,擁有這片領土的最高的權力,有著享不盡榮華富貴,一句話可以決定成千上萬人的命運,彈指間左右他人的生命,將一切握在手中的同時,又將一切背負在肩上的存在。

──這樣的人,怎麽看都和自己搭不上邊吧。

她用唾沫潤了潤一下子變得有些乾燥的喉嚨。

“笑罌,別開玩笑了,我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

笑罌嘴角勾起了薄冷的笑容。

“我才不會去做辦不到的事,既然我擬定了這份計畫,就一定可以做到。”

北宸搖搖頭:“我有自知之明。”

“你知道的只是過去和現在的自己,但我可以看見未來的你。”

伸出一隻手指在北宸面前搖了搖。

“你只要告訴我,你對這件事是不是很排斥就行了,如果你抱著‘死都不要去當一個國家的王’的想法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反正備用的出路我也有。”

北宸沈默半晌,神情冷淡地看向笑罌。

“為什麽?”

“你先回答我,你排不排斥吧。”

“排斥,但沒到死都不要當的程度。”

“那麽這個計畫就繼續吧。換我回答你的問題。”

笑罌拉著北宸在桌邊坐下,三個戰器和阿特拉斯也無聲地湊了上來,但由於話題的類型,這一次誰都沒有插嘴。

“第一,你覺得現在你最缺的是什麽?”

“……力量?”

“對,是力量,但並不是說你自身的力量,你一個人再強,面對一個國家的軍隊的圍剿的話能頂什麽用?你身邊缺少能夠直接由你指揮佈置的集團行動的軍勢,

你自己回想一下,從到這個世界到現在,你的很多行動是否太沒有效率以及被動的依賴他人的勢力?

就拿這次調查遺跡來說,如果你有人手,你完全可以讓部下們張網,同時對好幾個遺跡進行調查──我的主上蘇末不就是這樣?現在只是調查遺跡效率倒還不重要,但如果以後要打情報戰的話,沒有人手的你,怎麽可能會是對方的對手?”

“……這……我有亞加德的‘踏夜鐵騎’啊。”

“你和踏夜鐵騎的關係是這樣的吧:踏夜鐵騎屬於亞加德,亞加德屬於你。雖然我覺得他確實不會背叛你,但中間隔了一層操控者的軍隊總還是讓人心生間隙的。你別忘記,迦法神團的始作俑者霍特鎮長,不就是踏夜鐵騎的叛將?”

“……對,這確實是問題,亞加德的培養勢力的方式太過鐵血,總覺得這樣出來的軍隊,實力有餘忠心不足啊。”

“明白就好,──第二,你做好應對一切事態的準備了嗎?”

“……應對一切事態?”

“有朝一日你的巫女身份被拆穿的話,你決定往哪裡躲比較好?你認為哪片領土會接納庇護你?就算是和你很好的赫陽國兩個皇子,你覺得你投靠他們的下場,會是你得到暫時的安全呢,還是他們因為你被牽連?”

“嗯,我想過,實在不行的話,就去費因海姆暫避──但魯伊不是有過用輿論擾亂視聽的行動嗎?”

“是的,魯伊皇子這一步為我們爭取了時間,最近層出不窮的赤月巫女現世的消息,讓人們對於巫女的恐懼正在慢慢淡化,但你忘記了?

最近的大事也不少啊,那只奇怪的會發射金色星靈炮的巨獸,被煽動的戰器們,月毒症解法突然公佈於眾,動盪一連串發生的時候,人心是最容易不穩的,所以要是有誰一口咬定你是赤月巫女的話,我們的處境就非常危險了。”

“所以,笑罌你的意思是,就在魯伊為我們爭取的時間內,與其尋找可靠的庇護點,不如自己創造一個能安全守衛自己的據點?”

“沒錯。”

“這個我也確實有想過,但我把目前首要目標定為──”

“武鬥大會也好,迦法神團也好,不能放著不管,但專程去對付也太浪費了,所以,武鬥大會就當成為自己打名聲拓人脈的最佳機會,當然如果能得到霞血就更好,就算你不簽,也可以把契約權轉給辜銀嶽啊。

至於迦法神團──他們既然這麽神出鬼沒難以根除,追著他們打也太無趣了,直接等他們自己出現在我們面前好了。”

“讓他們自己出現?怎麽可能……”

“你認為對於一個宗教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麽?”

“宗教供奉的神明和教義?”

“不對,是信徒,他們最需要的是信徒,以及可以容許傳教的土地。那麽,有什麽比一個新興的國家更容易讓它們重新立足的呢?如果到我們的勢力落成他們還沒被根除的話,他們一定會帶著非常肥美的交換條件來和我們談判的。”

“原來如此……”北宸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那麽,第三點,你覺得王最重要的才華是什麽?”

“統籌大局的視界?”

“那個自然重要,但那個是可以慢慢培養的,而有一項能力則是很難人為雕琢卻尤其重要的──吸引人才的人格魅力。對於王來說,他自身可以有能力上的缺陷,但他必須具備能夠招徠人才的氣場,深諳充分的發揮和拿捏人才能力的訣竅,有著能讓人付出忠心的磁力。──至於原因,我就沒必要講了吧。”

“嗯,這個我當然懂。但笑罌你的意思是……我有這樣的能力嗎?”

“你難道沒發現現在聚集在你身邊的都是些什麽人嗎?”

笑罌有些好笑地對北宸挑了挑眉。

“鉤命銀月,寒炎魔女,墮暗的吸血鐮,權傾一國的赤月騎士,兩個皇子,圖零準族長,七痕星脈種──

甚至是我的主上蘇末,聽了他對我所做的事,你應該知道他的性情有多殘忍吧?但他對你卻只是感興趣,想要拉攏過來,而不是覺得有危險想要除掉。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但,我和他們之間都是友情啊……這和王和部下之間的感情是不一樣的吧?”

“當然,但那不代表他們不會去招徠部下,也不代表你不能用同樣的方式吸引到能夠為自己賣命的人。”

北宸有些略不贊同地皺眉,但卻什麽都沒有說。

笑罌伸手,拿麽指摸摸她眉心的褶皺。

“就說我吧,我一開始是想拿你當新的庇護點,和蘇末翻臉的,至於之後,我雖然不會做倒打一耙的事,但也沒有什麽把事攪得天翻地覆的大計畫──但就在我認識你這麽多天之後,我的計畫一改再改越改越瘋狂,到了現在,……只要你說一句你信我,我就豁出去給你拼一個國家出來。”

他說著,看了看北宸身後默默站著的三個戰器和阿特拉斯。

“說真的,能那麽愉快地和一堆人聚在一起閒聊,尤其是其中混雜著人類、戰器、附身月使三個種族……但之間卻輕鬆到完全沒有半點隔閡和落差感,這種家族一樣的感覺,對戰器來說,品嘗過一次就很難放開了。……而你,是這個家族的中心啊。”

“家族嗎。……可家族和國家是不一樣的啊,笑罌。”

“為什麽不一樣,你把它想像成一個巨大的家族不就行了?”

笑罌這句話,就像一個小小的錘子,在北宸心中敲敲地砸開了某一角。

北宸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可能性了。

不說她自己,而是從她身邊的人的立場考量。

亞加德現在還是赫陽國逃亡在外的罪人,手頭的勢力雖然很大卻有著許多不穩的因素;

雷狄斯和魯伊所在的赫陽國,會不會因為她的身份而有所牽連;

既然決定收容和保護笑罌,那麽就要有和勢力遍及整個悠禹國的蘇末作對的覺悟和底氣;

還有,自己身為巫女,空有招搖的名頭也無法在混亂的世界局勢中保護向影和雙子;

阿特拉斯身為附身月使,暴露的話更是危險;

一個一個一直一來悄悄堆積在心中的擔憂,現在串成了一條線繞在一起。

而解決方式確實如同笑罌所說的──她需要一個能由她自己掌控的龐大的集團勢力,以及能讓自己和周圍的夥伴都安心當做據點停留的地方。

──那即是……國家。

她咬了咬牙,用力閉上眼,然後睜開。

轉過頭去,向影、黑禍、素劫、阿特拉斯正專注地看著她。

“向影,你覺得我能做到嗎?”

向影微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主人,你可以更自信一點,如果你覺得這樣做是有必要的話,就放手去做吧,無論如何我都會全力支援的。況且,我也覺得有個穩固的落腳點和雄厚的軍勢屏障,對主人的身份來說百利無一害。”

北宸又將視線轉向黑禍和素劫:

“黑禍,素劫,你們覺得呢?”

“你說呢,小泥鰍,你認為我們會選擇無能的主人嗎?雖然你在我們面前確實膽小又沒用,但有著和這麽大的新品種巨獸近身肉搏的勇氣的,不也是你嗎?自信點!拿出你在擂臺上的氣場,我就不信你馴服不了人!”

“對啊對啊!拿著趾高氣昂的女王氣勢來對待臣下的小泥鰍,我也很想看看呢,倒不如說這樣的小泥鰍在面對我們的時候還是會被我們欺負──這種成就感可是爽到天邊去了啊沒錯吧老弟?”

“……素劫……”北宸抽了一下嘴角,“那,阿特拉斯呢?你覺得我這樣的人,真的能當個成功的王?”

“……”

阿特拉斯眨眨眼,停頓了一小會:

“放心,北宸,我這裡有權術參考資料200多冊。誰不肯聽你的話我就殺了誰。”

“……”

屋子,安靜了幾分鍾。

最後,北宸擡起頭,雙目直直地凝視著笑罌。

“笑罌。”

她緩緩摘下了自己的頭盔,然後拉掉了一頭金色的假髮。

“我相信你……幫我創造一個國家吧。”

笑罌看著北宸真正的面貌,有些愣神。

黑髮黑瞳的少女,面對自己微笑著。

她的個子不高,面容精緻秀麗,去除金色的假髮之後,少了一分奢華和璀璨,卻多出數分沈靜、溫和──以及隱藏得極好,幾乎難以從眉宇間發現的孤高。

她那黑色的雙瞳中,已經沒有了半點迷茫,堅定的眼神中,包含著磐石般的決心,細小但確實存在著的自信,以及或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如同星火般的,點點燃燒的興奮和狂野。

有不到一秒的刹那,笑罌確實獲得了和女王對視般的錯覺。

明明是嬌小的身軀,但那幾近完美的屬於戰士的身體曲線卻在視覺中源源不斷地傳達力量感;明明是溫和清純的長相,那嘴角|奇|的笑容和純澈堅定的眼神|書|像是張開了一張無形的網,在你尚未察覺的時候已經將你牢牢包裹住,無法後退,嚮往著前進,卻又怎麽都走不到她的身邊;明明是擡起頭仰視著他人,氣場卻反過來牽引著對方──

笑罌一時忍不住,嗤地笑出聲來,那笑容簡直如同雲開見日般明豔到刺眼。

一點點而已。

真的只有一點點,但他看到了未來的一角。

閉上眼,有著黑色長髮的女子站在城堡的高臺,用溫和的微笑俯視腳下民眾的畫面,在腦海中若隱若現。

這個女孩,如果放任著,說不定按照她的意願,她會想去當個雲遊四海的武者,但若是有心引導,那成為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大的王,確實有那個可能。

他果然沒有看錯,沒有押錯。

需要成長的地方很多──沒有問題。

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沒有問題。

需要解決的事端很多──沒有問題。

最重要的原石,已經開始閃閃發光的話,其他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

“好。”他點點頭,“有這個覺悟的話,就幹吧。需要的人才,你都已經無意中將他們聚集到身邊了哦。”

“嗯。……最初的‘家人’,已經在我身邊了啊。所以仔細想起來的話,倒漸漸不覺得害怕和擔心了。”

她走到床邊,看著窗外夕陽的絕美霞光。

“我就試試來創造一個我心目中的國家吧。”

少女的側臉,帶著堅定的微笑,瞳孔中是深遠的溫和以及難以察覺的──清冷和決絕。

想要活下去。

──想要周圍的人都安安全全地活下去。

她知道,到現在這地步,她這顆心,已經差不多快裝滿了。

向影,雙子鉤爪,亞曄,魯伊,辜銀嶽,阿特拉斯,淩霜,西風,亞加德,笑罌,雷狄斯──這些人,既然已經在她內心刻下了痕跡,

那麽,享受他們溫暖的支持、包容、關心的同時,為他們付出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她承認,她已經幾乎無暇再把感情分給他們之外的人了。

──所以,已經可以做到王必須有的無情的部分了。

不能再找藉口了,無論多重,拿自己的肩膀為他們撐起一片徹底屬於他們的天地吧。

能夠永遠維持這家一般的氣氛,笑鬧著暢所欲言的場所,就由最堅固的軍隊組成的屏障來堅守!

哪怕身為王,註定要面對無法避免的犧牲和選擇,屠戮和殺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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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3:09

第三十一章 詭香之杯(上)

做下決定後,自然要立即開始行動起來了。

首先要做的,就是從這麽多場宴會中聽取情報,以及觀摩各國的高層的對外手段。

因為馬上要去參加阿爾卡迪亞公國的宴會,首先需要的就是禮服,正當北宸戴回假髮和頭盔,有些焦急地準備去外面臨時買一件的時候,狂犬上門了,手裡拎著一個大包裹。

“葛籣佘,這是……?”

“你的禮服。收到請柬了吧。”

北宸點點頭,這才發現葛籣佘身上也穿著和平時不一樣的服裝──比平時的便裝的布料要多一些,款式像是短風衣,肩部有著用極其複雜的方式編織起來的繩結,點綴著密密麻麻的細小珠石,袖口領口的布料上也帶著細密的邊紋圖案,一眼看上去充滿了異族風味,配上他胸口那華麗的紋身,看上去還真的挺有異族首領的風範,莊重又不失狂野。

北宸一拍手:

“對呢,我現在的身份是圖零族人啊,也應該儘量穿圖零的禮服才對。──你想得真周到,謝謝啊,葛籣佘!”

“魯伊叫人定做的。”

葛籣佘並未輕易接受感謝,只是用眼神催北宸去換衣服──順便把窩在禮服袋子裡的小柴犬拎出來丟去沙發上。

三十分鍾後,北宸一臉忸怩地從盥洗室中出來,在向影、笑罌和雙子驚豔的眼神中走到了葛籣佘的跟前:

“呃……沒有穿錯吧?”

葛籣佘盯了她半晌,然後才回神,搖搖頭。

她又不放心地轉頭看向幾個戰器──以及偽裝成路人臉的阿特拉斯。

“那個,好看嗎?”

身為女性,她自然希望自己正裝的模樣在向影和雙子心目中留下個好印象,於是忐忑不安地觀察著他們的表情。

這是一套很奇怪的禮服,上衣是帶著大大的兜帽的小坎肩,兜帽上繡著複雜而神秘的圖騰,邊緣鑲著短短的碧色珠串,正巧可以代替頭盔遮住臉的上半邊,為了配合兜帽,北宸把那頭長髮編成長長的麻花辮然後束在腦袋側方,點綴上奇怪的透明金屬(?)做成的精緻珠花,然後夾上了隨著禮服帶著的漂亮耳墜;

坎肩下是由黑色半透明薄紗加上白色布料做成的裙裝。薄紗做成的燈籠袖中,有著漂亮曲線的纖細手臂若隱若現,袖口的部分束攏,雙手手腕上都扣上了十幾個細細疊成一套的手環,每一個造型都不同,但色彩卻非常相配,有幾個手環上系著鈴鐺,動起來會有沙沙的悅耳的鈴聲。

從胸口到膝部是質地和葛籣佘的禮服有點類似的布料做成的裙子,強調了胸圍和臀圍但又不過分外露,乍一看是白色的布料,但細細觀察就能發現那是由布料外加無數細小的晶片組合而成,隱隱帶有圖零部落特有的條紋圖案。

裙子的前擺很短,下方露出了裡面一層的黑色薄紗,修長而漂亮的雙腿在薄紗之後更顯美感,但繞過臀部,裙子的後擺卻漸漸拉長,以模仿鷹隼的羽毛的造型層層疊疊的張開,宛如身後附著雪白的羽翼一般。

腳下是一雙露出指尖的精巧的厚底靴,上面延伸出長長的絲帶一直交錯纏到大腿部分,更是襯出了那雙腿的曲線。

除了笑罌,幾個男性看著竟然都呆愣起來,移不開眼。

明明暴露的皮膚很少,但卻硬是讓她穿出了帶著禁欲味的性感──尤其是這漂亮而健康的身體曲線加上乾淨清純的臉,效果更是讓人瞠目的好!

但看見幾人都不說話,北宸反倒不安起來:

“不……不好嗎?是不是太緊了……”

“不!”向影這才回神,然後轉頭尷尬地大咳了幾下,“很鋒……很漂亮,主人,我只是看呆了而已……”

“真的嗎?!好看嗎!?”

“那個啊,說實話……”黑禍不知道為什麽有點面帶怨氣地抓抓頭,“很好看沒錯,但這樣的話我就會不想讓外人看到你這樣子啊。”

素劫跟著點點頭:“很可怕。能引起人的色心,卻又同時殺了人的色膽。不然小泥鰍你還是弄件普通的土氣的禮服穿穿吧?”

阿特拉斯不說話,卻走到北宸身後刷地掀起了裙子的下擺!

北宸的臉一下子綠了,啪地打掉了阿特拉斯的鹹豬手:

“阿特拉斯你在幹什麽!!我裡面可是穿著安全褲的喲!”

“對啊,就算想看主人的安全褲也不能擅自行動啊!”

“該死!阿特拉斯做得好!可惡!”

“……黑禍你在語無倫次什麽啊!”

眼看又要鬧起來,葛籣佘適時地站出來打斷了: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等等。”笑罌卻走到北宸跟前,從儲物空間拿出了一個小盒子。“雖然只露出一半臉,至少也得稍稍上點妝吧。嗯,用這種顏色的唇彩好了……放心,我以前的主人的上妝工作也是由我來做的,效果不會差。”

他說著,拉下她的兜帽,擡起北宸的下巴不顧她鬧得面紅耳赤就開始拿起替她上妝。

葛籣佘在一邊看著,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對北宸開口。

“對了,小心色誘。”

“誒?!”

北宸一驚一扭頭,笑罌手中的眉筆刷地劃歪了,在她臉上留下了奇怪的一道黑色痕跡,氣得笑罌直接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腦殼。

“笑罌對不起!……請說一下怎麽回事好嗎,葛籣佘。”

“圖零部落14歲到出嫁前的女子,都必須以物遮面示人直到成婚,而一旦選擇了男人,將終身陪伴左右,絕不背叛。”

“──!這樣啊。”

原來魯伊當初給她選圖零的假身份的時候還有這一層用意在啊,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不露臉了。

“所以,葛籣佘你的意思是……會有人根據這一點,色誘我?”

“因為‘婭修•圖零’一生只能選擇一個夫婿。那麽想辦法得到你的身體就是捷徑。”

“不會這麽誇張吧……我有這麽值得拉攏嗎。”

北宸乾笑著抽了抽嘴角──結果因為口紅畫歪掉又被笑罌敲了一記爆栗。

葛籣佘沒有反駁,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總之防著點。”

“好,謝謝。”

化妝完畢後,這身盛裝的魅力更是奪目照人了。

照著鏡子,北宸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還可以打扮得這麽有回頭率。

“滿意嗎。”

笑罌站在她後面,對著鏡子中的她笑了起來。

“以後穿完之後就別問那些沒底氣的問題了,你該更深刻地瞭解自己的魅力,別忘記你之後的目標是什麽。”

“──!”

北宸猛地一斂神,然後挺起了脊背,用力點了一下頭。

是啊,她是決定成為王的人,至少,首先,需要有著正是自己的自信,以及大方地展示自己的氣魄。

從現在開始習慣吧。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緩緩吐了一口氣。

夜晚,拉提亞首都,阿爾卡迪亞使館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華美的露天庭院中,各色不同的照明靈晶被裝在漂亮的燈柱中發出淡淡的光芒,數十張大餐桌錯落擺放著,上面盡是讓人食指大動的美酒、佳餚、鮮果。

不少受到邀請的靈武司都穿著正裝,低聲和附近的人談笑著,庭院間女僕打扮的服務生忙碌地奔走,而在這酒席之中,有一人顯然作為東道主,吸引著周圍人的視線,她帶著高貴而又熱情的笑容,手持酒杯,與這個交談幾句,再與另外一個寒暄幾句,跟在她身後的幾個中年華服男子,亦是帶著毫無破綻的交際式笑容一一招呼著附近的赴宴者。

她自然是阿爾卡迪亞公國的“幽冥女王”,深靛色的長髮裝點上靈晶,以複雜的花式盤起,酒紅色的雙瞳半眯,性感的雙唇輕輕抿著,一身低胸禮服襯出那火辣的身材,但黑色絨制的披肩外加精緻小巧的手甲和腿甲亦告知眾人這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背後更是背著一柄華美的長戟,巧妙地將貴族的脂粉氣和武者的壓迫感這兩種突兀的元素,融合在了一起。

此刻,她正與初選賽上第七組的黑馬參賽者交談著,雖然看似面帶微笑地注視著對方,其實全身的感官正敏銳地觀察著宴會的每一個角落。

然後她發現了。

宴會的某一角,突然安靜了下來,似乎是有誰來了。

禮貌地對著眼前的客人告離,她邁著優雅的步子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

幽冥女王按捺住內心的驚訝,不動聲色地摒息了一秒。

來者是圖零部落的人。

男的是葛籣佘•圖零,一身異族風味的禮裝,上面的繩結串著的晶片在夜色中發出微光,V字的領口下露出了形狀漂亮的胸肌,脖子上是一串骨質掛件,平時一直顯得有些淩亂的金色短髮現在柔順地垂了下來,貼在頸部,讓那張臉少了幾分凶性,多了一分神秘和俊逸──光是看這外貌,任誰都不相信他是那個有著“狂犬”這個不雅綽號的、讓人聞之色變的暴躁的戰士。

跟在葛籣佘身邊的,是婭修•圖零,據打探來的消息說,和葛籣佘之間關係甚為親密,疑似是兄妹。

也正是這個少女,所過之處人群便陷入了詭異的靜謐中。

嬌小、透著健康美的軀體在別致的禮服下半遮半露,隱藏在華美的兜帽下的是半張精緻的臉龐,晶瑩的唇角輕輕上翹,像是在對看過來的人微笑,她挺著脊背,微微仰著頭顱,下頜向下輕壓,慢慢跟著葛籣佘穿行在酒席間,行進途中,手環發出細微的鈴聲,羽毛形狀交疊的裙子下擺也在夜色中散出了細小的螢光,更添幾分神秘感。

不少男性的赴宴者和戰器直接看呆了,就連女性也猛盯著她的禮服看,大概腦海中已經在想著怎麽去弄一件來穿了吧。

幽冥女王招呼了一下身邊跟著的盤內拖著幾杯酒的侍從,然後迎了上去。

“有幸見到兩點陣圖零的貴客來參加本國的晚宴,我代表阿爾卡迪亞公國歡迎你們的到來。”

說完之後便示意侍從將盤中酒松上。葛籣佘和北宸分別從盤中拿出酒杯,象徵性地同女王碰了下杯壁,然後抿了一口酒液。

葛籣佘點了點頭就算是招呼過了,北宸倒是笑著說了一句:

“能目睹女王的真容,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像是聽出了北宸口中的調侃,女王笑著打了幾句官腔後突然湊近了幾步,在她耳邊低聲狠狠警告:

“不準對別人說我是‘鈴迪爾’啊!否則我叫人先【嗶】後【嗶】!”

果然是鈴迪爾啊。──雖然眼睛顏色和長相都有些差別,但眉宇間的氣質還是能認出來的。

“要堵住別人嘴,威脅可不是好方法,主人。”

她背後的長戟也輕聲吐槽起來,讓那毫無破綻的美豔笑容出現了一秒的裂痕。

見看向這裡的目光越來越多,北宸苦笑著加了一句:

“女王大人,請不用顧及我和我的兄長,繼續主持宴會吧。”

鈴迪爾──不,應該叫她幽冥女王鈴迪米雅──點點頭,暗中給了她一個“回頭見”的眼神,帶人離開了。

接下去,晚宴很平和地過去了,鈴迪爾先是招呼眾人好吃好喝,然後帶著微醉的賓客去參觀使館內的展覽大廳,一個美貌的女侍以甜美的聲音開始一一介紹阿爾卡迪亞的國力、經濟狀況、風土人情、國民可以享受的待遇以及必須履行的義務等等等等。

北宸幾乎沒喝什麽酒,偶爾有人上來敬酒也被葛籣佘的眼刀殺得跑走了,於是現在很清醒地將那些資料用力地記在腦海──順便還得知了一個情報,在這個世界內,靈武司的國籍變更似乎是很容易的事,也不能代表這個靈武司的國家立場,限制他們的忠誠的,是一紙名為‘禦武令’的東西──為期一般是十年到二十年,和哪個國家簽了這東西,就代表為哪個國家賣命,而鈴迪爾在爭取的,就是這些靈武司所有的禦武令。

展覽會過後就是舞會,在優美的音樂聲中,不少酒勁上來的靈武司有的拉上攀談上的異性上舞池熱情地跳了起來,有一些定力不夠的,在一些異性戰器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亂沖亂撞──那些戰器當然不是他們的契約者,而是鈴迪爾故意帶著目的派出去的──見對方已經漸漸喪失自控力,鈴迪爾丟去一個眼神,那些戰器立即會了意,扶著醉倒的靈武司悄聲離開大廳,向著休息室的方向而去。

北宸看在眼裡,苦笑著搖搖頭。拉攏人的手段,無論在哪個時代都差不多啊,美貌的異性有時候比金錢更好用。

當然,也有喝得爛醉,膽子一下子變得奇大的男人沖著北宸來了。

“婭修小姐,請賞臉和我跳上一曲吧。”一個儀表不凡,但因為醉酒看上去有些不像樣的男人,也不管北宸有沒有同意,拉著她的手腕就把她往舞池拖──結果葛籣佘伸手攔住了他。

“你……你幹什麽?”

那人似乎已經醉得認不出葛籣佘了,打著酒嗝口吃不清地質問道。一邊的鈴迪爾見到了,並未救場,而是笑嘻嘻地端著酒杯看好戲。

北宸抽著嘴角恨了鈴迪爾一眼,轉頭準備婉拒,但葛籣佘已經反手拉下了對方的手腕。

“你……放手!你是誰啊!我找婭修小姐跳舞……關你什麽事!”

葛籣佘一皺眉,但還是馬上找到了理由:

“她是我妹妹。”

“你妹又怎麽了……!你妹跳舞你也管嗎?!那她上廁所是不是也要經過你同意啊!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嗝!”

葛籣佘臉上爆出了一道青筋,看得北宸在一邊暗道不好。

“狂犬”的脾氣她還是有些摸出門道的──連門惹了他他都會往死裡踹,人當然也不例外。雖然沒對她發過脾氣(其實是有的),但他似乎有點暴躁的樣子啊。

果然,葛籣佘眼中閃過一道凶光。

“喜歡跳舞是吧,我陪你。”

說著不由分說用他那巨大的腕力把那人拖進了舞池──然後恨了一眼在一邊奏樂的樂團示意他們不要停,然後拎著那人的領子,呼啦懸空提起來往空中一拋,然後又在他摔到地上之前單手一把拎住──那人被這麽一嚇,叫都叫不出來了,半天才回神,好不容易站穩了,才發現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葛籣佘羞辱了,大吼一聲沖著葛籣佘撲去!

但論沒有戰器時的戰鬥力,誰能葛籣佘相比,葛籣佘模仿著方才跳舞的眾人的舞步,做了個漂亮的舞蹈動作,但是末尾卻帶上了一個重拳,把撲上來的那人,一手拉住一手猛擊,直接把對方毆得哇地一聲,像是要吐了。

葛籣佘卻借著音樂像是折騰舞伴似的把對方轉了半圈,立即,一攤嘔吐物從對方口中瀉了出來,吐在葛籣佘前方的空地上,而他已經後跳了幾步,然後一腳把那人踹在了那堆嘔吐物上,末了,還搖搖頭:

“這舞伴太不配合。”

配合了才有鬼啊!!所有旁觀者包括北宸都猛抽嘴角。

經過狂犬這麽一鬧,再也沒人敢借醉酒打北宸的主意了,連鈴迪爾本來準備好的幾個用來招呼北宸的男性戰器,都在鈴迪爾的示意下退了回去。

葛籣佘走回北宸身邊,北宸擡起頭,從兜帽的陰影中擡著雙眼看著他。

“謝謝。”

“下次來還是帶著戰器吧。我不會每場都參加。”

“嗯,可是向影他……我怎麽說他都不肯來啊,他不來的話,我光帶著黑禍和素劫,總覺得有點怪。”

葛籣佘沒有說話。

他知道向影為什麽不願意參加,多半是覺得自己身為能力低下的量化種,跟著北宸出席這樣的場合會丟她的臉吧。

“那讓那個叫阿特拉斯的保護你。”

“誒?!”

“他很強,身上完全沒有任何氣息。”

北宸聽了葛籣佘的話之後有些暗暗心驚:明明已經往最不顯眼的方向偽裝了,還是能引起葛籣佘這種級別的人的注意啊。

“我明白了。”

舞會還在繼續,北宸一見天色不早,似乎也沒什麽重要的情報可以拿,就和鈴迪爾說了幾句,和葛籣佘一起離開了。

當然,她沒有看見鈴迪爾對著她的背影露出的略帶興奮的壞笑。

阿爾卡迪亞公國的宴會是平安過去了,但北宸要面臨的複雜局面才剛剛開始──後面還有很多場要參加呢。

第二天傍晚,北宸果然碰到了來送禮服的“咎鬼”的人。

蘇末這場宴會,是她最不想去但又最沒有膽子不去的,不過這次有笑罌和阿特拉斯陪伴,向影和雙子也不放心,決定以戰器形態跟隨,她稍稍安了點心,換上了東方風格的禮裝,再次讓屋內一眾男性大呼小叫了一番。

好運的是,正準備出門的時候,他們碰到了正風塵僕僕地趕來見北宸的亞加德。

“亞加德!好久不見,沒什麽事吧?”

亞加德看著盛裝的北宸愣了好一會,這才猛地對她半跪下來,低頭:

“北宸小姐,我來遲了,兩件要事的研究成果都已經出來了,但您現在……是要出門赴宴嗎?”

“嗯,是啊。可以的話,亞加德能不能也一起去?這次的宴會舉辦者太可怕,我心裡實在沒底……”

亞加德思考了幾秒之後,眉頭一皺:

“是悠禹國的地下商會‘咎鬼’嗎?”

“是的。”

“他們的首領和我有過幾筆星靈礦方面的交易,也和我是同一組織的成員,因此有過幾面之緣。但我認為他的威脅性並不是特別高,一是因為他太過拘泥於手段,在很多時候喜好折磨對手卻不致人死地,無形間給自己留了很多後患,二是不夠果決,以他的勢力,他早就可以殺了悠禹的皇帝取而代之了。”

“……”

北宸無言地抖了下眉:有誰的果決無情狠辣程度能超過你的啊!

“不管怎麽說,我很擔心宴會上會出什麽岔子。”

“當然,北宸小姐的意願就是一切,請允許我花上十分鍾更換服裝。”

似乎北宸略帶依賴的眼神讓他喜悅異常,他邊露出了狂熱的笑容邊敲了敲背後的長柄斧,很快,一件全黑的正裝從儲物空間被拿了出來,落進亞加德的手中。

說是十分鍾,但只過了五分鍾,亞加德就換好衣服走出來了。

就算是正裝,那近兩米的身高依舊給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黑色的布料更是讓那肌肉糾結的身體顯得輪廓清晰,仿佛一頭隨時蓄勢待發的野獸一般。

“請問這樣可以嗎,北宸小姐。”

“嗯,很不錯哦,雖然有點可怕,但亞加德還是很帥的啦。”

接收到北宸的稱讚,亞加德一半興奮一半奇怪地點點頭。

“謝謝您,北宸小姐,不過……您覺得可怕的是哪裡?我可以去修整一下外貌──”

“打住打住!不要因為一句話去整容啦!”

北宸哭笑不得地做了個“STOP”的手勢。

“時間快到了,我們出發吧。”

“是。請不用擔心,我會負責守護您的安全,如果您實在覺得蘇末可怕,我也可以將他當場擊殺。”

“那事情就大條了吧喂,不過能給笑罌報仇的話……”

“現在還不是殺他的時候,而且我也不覺得我們能在殺了他之後全身而退。”笑罌邊說邊看著亞加德,“我倒是有另外一件事很感興趣……”

“你的事我聽北宸說過了,前赫陽星靈礦總督達裡姆閣下。不過,剛才又聽到你說了很不得了的事啊。你說你和蘇末是同一個組織的?你說的是……‘弑月十三座’嗎?”

“是的。”

亞加德說完之後立即有些焦急地看向北宸。

“北宸小姐,您知道關於這個組織的事了嗎?請相信我,我並不是想要傷害你才去參加那個組織的,我是想利用那個組織獲得更多的關於赤月巫女的情報,並借機瓦解它們。”

“我猜也是這樣。那……”

北宸突然想起來,當時雷狄斯似乎一下子判斷出亞加德假死的事,借此還損了魯伊一通,然後,笑罌又說過,十三座的人必須在共命靈晶上滴血來表示自己的存活狀況──難道說……

“赫陽第二皇子雷狄斯,也是十三座成員之一?”

“是的。大概就是因為此,他並未過多參加和我的鬥爭。”

難怪雷狄斯能馬上知道亞加德沒有死,只要去看一看共命靈晶就可以了吧?

她低下頭,扳著手指算了算。

蘇末、亞加德、雷狄斯、鈴迪爾──十三個成員,已經有四個明瞭了。

“我明白了。”

她笑著拍拍緊張得臉色發青的亞加德。

“安心啦,我沒有生氣,其實我對那個組織也有點興趣呢。不過暫時別想著去瓦解它可以嗎?我覺得它說不定能幫到我呢。”

亞加德緊繃的臉這才松了下來,然後隨著北宸一行在超高的回頭率中走向了悠禹國使館的方向。

結果,出乎北宸的意料,宴會上什麽事都沒有。

蘇末表現得像是完全不認識亞加德,只上前和北宸禮貌地寒暄了幾句之後就去別的來客間周旋了。

悠禹的宴會參加者比阿爾卡迪亞那次少了不少,也不像阿爾卡迪亞這麽奔放,從頭到尾充滿了東方風格的典雅氣息,整個使館都是東方風格的建築,宴席上的菜肴也都是讓北宸懷念至極的東方菜,奏樂的也是一行穿著唐裝的民樂團,疑似古箏、琵琶、二胡的樂器悠揚地奏出了動聽的曲目,讓北宸聽得都有些飄飄然了。

當然,也沒有舞會,只是有各色的舞娘上前跳舞助興,還有雜技團上來表演些讓人心驚膽顫的高難度動作活躍氣氛。

除此之外,蘇末竟然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像鈴迪爾這樣帶人參觀展館什麽的,只不過,北宸在仔細觀察和亞加德的提醒中,總算是發現了蘇末的手段。

宴會的器皿,全是星靈礦質地的。

眾所周知,老死的星靈礦,幾乎都是拿去製作星靈礦溶液的,如果要將這些星靈礦拿去製作其他物件──比如器皿和飾品,需要花費極其高昂的費用,而且還要有十分可靠的地下人脈──可想而知,這整整一片酒席,究竟要花上多少錢才能湊夠這麽多星靈礦器皿。

宴會的食物,全是平時完全無法吃到的山珍海味。

雖然北宸對塞那加德的食物並不瞭解,但有亞加德和笑罌在一邊講解,她才明白過來,好些吃起來並不怎麽樣的東西,比如某某魚的魚子,比如某某果的果仁,比如某某動物的內臟──都是小小一盤菜就要幾百個金幣的奢侈品──還真是不求最好吃,只求最貴的滿漢全席排場!她頓時為自己剛才無意識地吞掉了上千個金幣而後悔不已。

參加宴會的有不少蘇末的親信,此時正帶著自家戰器接待客人,陪酒的陪酒,說笑的說笑──而那些等級高血統優良又美貌的戰器們,又是看得赴宴者眼一陣陣發直。

跳舞的舞娘自然也是一個賽一個的國色天香,有幾個年輕人看得就差流口水了,連上前敬酒的人說了些什麽都不知道,只是一個勁地點頭。

北宸看著在主席上慢慢品酒的蘇末。

才是宴請初賽的強者就拿出了這種排場,那後面幾次宴會呢?他在用這種方式無聲地炫耀自己的勢力和財力,不用他多說什麽,受不住誘惑的自然會趨之若鶩。

看樣子,這個蘇末確實是財大氣粗到了一定程度啊。

正想著,一邊的蘇末似乎察覺到了北宸在看他,擡頭回了她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瞬間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然後他放下酒杯,拍拍手,宴會立即安靜了下來,而同時,兩排戰器從大廳後側掀簾而出,站在了主席的兩側。

“這次宴請各位,自然不會讓各位敗興而歸,只不過蘇末也拿不出什麽好東西,這幾十個八月燁月種戰器是為各位準備的,請笑納。”

話音一落,賓客席就哄地亂了起來。許多人早就在蘇末的排場之下對蘇末的勢力嚮往不已,此時更是興奮異常──極品八月燁月種,市價可是上千萬多瑞的啊!他竟然一送就是幾十個!

當然,有點腦子的靈武司也立即知道,收了蘇末這禮,就算是蘇末的人了,有幾個已經當機立斷投靠他的人,已經上前從那幾十個戰器中挑了其中最為美貌的然後暗示性地對蘇末笑笑,算是完成了初步的結盟,而有幾個則明顯地進入了心理鬥爭狀況。

而就在喧鬧聲中,蘇末再次丟出一個炸彈。

“對了,我這裡還有一個無主戰器等待人的垂青。”他拍拍手,這次走出來的是一個深紫色長髮,金色眼睛的男性戰器──人群再次騷動:星脈種!蘇末竟然連星脈種都準備送嗎?!

“他叫做魔裝巨劍•逸之•六星•星脈種,實力雖然算不上帝王級戰器,但對付普通的敵人也算是占盡優勢了──因為是光子劍刃,揮動他不需要太大的臂力。”

蘇末邊說,賓客們看向巨劍逸之的目光更為熾熱,有些已經帶上了貪婪之色。

“當然,他可是星脈種,自然希望自己的契約者也是個百戰英雄,所以我把選擇權交給他自己,在座各位就看看自己是否有運氣吧──沒被選中的也請不要難過,這些燁月種也是很拿得出去的。”

在蘇末的示意下,叫做逸之的星脈種慢慢地走進了宴席之間──大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逸之緩緩移動,希望自己能被選中──畢竟,星脈種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被選中的話,就算本來沒投靠蘇末的意思,看在這星脈種的份上也會答應的吧。

北宸也在一邊暗暗咋舌蘇末的手段:看樣子這個逸之選擇誰,大概那個人就是蘇末就想拉攏的人了。

但她卻沒想到,逸之的腳步竟然在走到她的桌前停了下來,一對金色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北宸左看右看,發現不少人正用嫉妒的眼神狠狠瞪她,她只得硬著頭皮,隔著(和禮服配套送來的)面具看著站在跟前的星脈種。

“……不。不是吧……這位……”

“就是你,婭修•圖零。我選中的人是你。”

逸之的眼神熾熱而露骨,嘴角的笑容也帶著極強的侵略性和幾分自得,這表情讓北宸有些不愉快地皺了皺眉。

蘇末啊蘇末,你這戲作得也太自負了。

我連霞血都沒有興趣,為什麽你就這麽篤定地以為我會很樂意接受這個星脈種呢?因為他把自己賣掉,這怎麽可能?

在心中對西風念了幾句抱歉,北宸開口了。

“承蒙您的青睞,我很感謝,不過我已經有一個星脈種戰器了,所以很抱歉。”

北宸的拒絕出乎全場所有人的意料,除了蘇末。他不但沒有露出任何不快的神色,反倒有些好笑地看著逸之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咬牙切齒地怒瞪了北宸一眼,轉頭快步走到門邊,掀開簾子進後台去了。

亞加德對蘇末遞過去一個看不出感情的眼神,後者卻毫不在意地讓其他靈武司們開始挑選那些作為贈品的燁月種,很快就轉移了眾人的視線。

看著這場面,北宸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寒心。

這就是戰器們的現狀──在權貴手中,就算是有著出色血統的燁月種和星脈種,也被當做了可以隨意送人的道具。

也是,在這些人眼中,連人都是能任意轉送的,何況是在他們眼裡低一等的戰器呢。

但明明知道這是再常見不過的場面,北宸卻依舊感到難以接受。

宴會平安結束了,蘇末顯然受益不淺,一頓酒席就拉攏了不少人才,但北宸的心情卻越來越不愉快,熬到最後,要不是笑罌用眼神提醒自己,她幾乎想要不辭而別了。

於是,她硬著頭皮去和蘇末打了個招呼,蘇末也沒有再提那個星脈種的事,很輕鬆地放北宸離開了。直到走在回去的路上,北宸鬆口氣的同時,還是覺得有些蹊蹺。

“就這麽結束了?好奇怪……他親自送請柬給我,我什麽回應都沒給他,他就這麽放過我了?”

“當然不可能。不過他肯定知道你參加這次宴會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所以乾脆就按兵不動吧。”

“那……”

“他會動手的。不打到目的他不會甘休。”

亞加德在一邊低聲開口,而北宸則是因為喝了少許酒,迎著夜風大大地吸了口氣。

“不管怎麽說,總算是應付過一劫,那個星脈種──我還以為他會惹出什麽事來呢。”

“不要緊,我會殺了他。”

阿特拉斯在北宸身後開口,但眼睛掃過北宸的時候,突然瞳孔猛地縮了一下。

“北宸,你發情了?”

“噗!?……你,你說什麽啊阿特拉斯!?……那只是因為喝了點酒所以體溫升高而已!!”

阿特拉斯歪了一下頭,然後皺著眉搖搖頭。

“資料對不上,北宸,這些酒精不至於讓你的體溫升高到這地步。”

這下,北宸和其他幾人的臉色變得凝重了。亞加德立即將手探到北宸脖子上搭了一會──而隨著他這個動作,北宸的身體莫名其妙湧上一陣奇怪的顫慄感。

“怎麽樣?!”

向影和雙子都化為人型,緊盯著亞加德的表情。

“不妙。”

亞加德突然將北宸拉到了自己的身後,隔開了她和向影、雙子、笑罌和阿特拉斯。

“北宸小姐中了催情藥。”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4:48

第三十二章 詭香之杯(中)

拉提亞王國首都,撒紮姆帝國使館。

“唔……”

奢華的大床上,略顯淩亂的被單正歪歪扭扭地蓋在兩個不著寸縷人形身上,地面散亂地丟著布料上乘的女裝套件,還有幾件男式的勁裝。

嘉琳娜•奈法奈特似乎是感受到照耀在臉上的陽光,慢慢睜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躺在她身邊的閉血刀羅喉立即因為她的動作轉醒,緊了緊摟在她腰間的手,送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醒啦?早上好,羅喉,感覺如何?”

拿一隻手遮住裸露的胸口,另一隻手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髮絲,嘉琳娜笑著轉頭,看著斜靠在自己身邊的高大的金眼戰器。

“……”

叫做羅喉的星脈種不說話,只是幅度細微但很用力地點了下頭。冰冷的瞳孔中,有著星星點點的溫暖之色。

嘉琳娜也不追問,只是轉頭慢慢四顧了一圈。

“真是豪華啊,該說不愧是東大陸第一帝國撒紮姆的使館嗎。相比之下,西維亞就寒酸了,連自己的使館都沒有,畢竟對外來說,它只是隸屬撒紮姆的一塊自治領而已。啊啊∼說是這麽說──”

輕聲抱怨著,但是話沒說完嘉琳娜就住嘴了。

雖然統治著一個自治領,她背負的責任,卻不是“領主”,而是“領王”。

換句話說,付出了王該付出的代價,得到的卻只有領主的回報──不,或許連領主的程度都沒到吧。

究其原因──一半出在西維亞這片土地上,一半出在嘉琳娜自身。

她成為這片土地的領王,是為了贖罪,這是撒紮姆王給予她的,最溫柔也最殘酷的懲罰。

一隻手溫和地按上嘉琳娜的手背,打斷了她的思考。

轉頭,發現羅喉正盯著她看,然後輕輕搖搖頭,像是再說“別想了”一樣。

“啊、抱歉抱歉,人嘛,早上起來總是比較容易多愁善感,我可沒這個時間啊。”

她哈哈一笑,用力伸了個懶腰,跳下床──然後突然一個趔趄坐倒在地上,瞬間紅著臉乾咳了幾聲,帶著幾分害羞一個眼刀殺向羅喉。

“都說讓你悠著點了,我可是要參加比賽的誒,真是──不管是人類還是戰器,雄性對於性的忍耐上限都低得不得了啊。”

羅喉不說話,只是上前輕輕扶住了她,動作輕柔地攙著她去盥洗室。

“呼──”

接了一些冷水撲在臉上趕走了睡意,嘉琳娜看著鏡子中站在自己身後的星脈種。

“羅喉,你說我們奪冠的勝算有幾分?”

“……”羅喉沈默了將近一分鍾,緩緩開口,聲音低沈醇美但又帶著透骨的冰涼:

“……三成。”

三成嗎。

嘉琳娜閉上眼,任由睫毛上掛著的水珠輕輕滴下。

“三成,比預想的好很多啊,試試看吧。”

羅喉點點頭。

看著寡言的戰器,嘉琳娜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轉頭笑嘻嘻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幫著我去搶另一個星脈種,羅喉會覺得不高興嗎?”

羅喉還是點點頭。

“真的?我怎麽完全看不出來啊。”

白髮金眼的星脈種沒有說話,只是伸出大手輕輕拍拍她的背。

“好啦,”嘉琳娜苦笑著放開羅喉,“謝謝你哄我,你是撒紮姆王送來監視我的人,做到現在這樣,我已經很感激了。……正因為這樣,我才需要……真正屬於我的戰器啊。……對不起,羅喉。”

羅喉盯著她半晌,良久,嘴唇輕輕開合,終於緩緩吐出了一個單詞。

“……你。”

我忠於的人是你。但是,現在還不能讓你知道,否則你身處的局勢將更為險峻,撒紮姆王,不知道會用什麽更過分的方法來折磨你。

嘉琳娜已經走開去換衣服,羅喉的呢喃,她並沒有聽到,那緊盯著她的視線,也被她故意無視了。

羅喉垂下眼簾,輕輕咬了咬下唇。

忍一忍。──再忍一忍。

只要得到霞血,她和他,就能獲得真正的自由了。

同一時間,拉提亞王國首都,赫陽國使館。

第二皇子雷狄斯走進休息室,揉了揉眉心,一口喝掉了侍女送過來的紅茶。

“皇兄,情況如何。”

魯伊迎上前去,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迦法神團的領導者比我們想像的狡猾。來來去去端掉的窩點,似乎只是為了麻痹我們的棄子而已。”

“奇怪,”魯伊摸著下巴搖搖頭,“照理說,月毒症解法這件事一公佈,他們應該沒有理由這麽容易獲得教徒的虔誠了吧?為什麽至今還能那麽頑強呢。”

“你的腦子還敢再簡單一點嗎魯伊皇弟。”

雷狄斯陰冷地瞥了魯伊一眼,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現在你還認為這只是一個邪教集團?笨蛋都能猜到他們是打著宗教的幌子進行活動的犯罪分子吧。”

魯伊沒來得及計較雷狄斯的諷刺,只是皺著眉追問起來:

“那皇兄你的意思是,除了領導人霍特,迦法神團背後還有其他人?”

“目的暫時還查不出來。現在連我也在苦惱到底是放任它們引出幕後黑手比較好,還是為了避免出什麽大事直接把他們一網打盡比較好。”

“至少要阻止他們在比武中奪冠吧。有皇兄在的話應該沒那麽容易讓他們得逞吧。”

魯伊這句倒不是奉承,魯伊是八級聖靈武司,而雷狄斯則已經是三級武司皇,加上戰器也是極品燁月種,在比賽中拿到名次的幾率是相當大的。

雷狄斯點點頭算是承認了魯伊的觀點,然後斜眼看著自己的弟弟──第三皇子魯伊,冷笑了一聲。

“最近撒紮姆帝國也出現了赤月巫女的傳聞,又是你幹的吧。”

“──!!”

魯伊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但雷狄斯卻不給他辯解的機會,繼續開口。

“想用輿論混淆視聽這個想法沒錯。但是頻率太高了。既然我能查到,那麽別人也有可能查到情報的根源是來自你,一來二去,你馬上就會被懷疑想拿赤月巫女這個噱頭做什麽事。──或者是,你是赤月巫女的直接關係人。”

全身因為雷狄斯的話而輕輕顫抖起來,魯伊壓抑著內心的波濤洶湧,用儘量鎮靜的聲音詢問道:

“皇兄,你知道多少?”

“該知道的全部知道了,包括你的好友是赤月巫女,包括小宸從那個世界到這個世界所經歷的大部分事。”

魯伊本該凝聚起殺氣,但聽到某個稱呼後他沒來由的熄滅了氣焰。

“……‘小宸’?”

“啊是。在你們認識之前很久,我和她就有淵源了。否則你以為以我的個性,會放著這麽好的把柄不用?赤月巫女的情報能帶來多少東西,不用我說,以你的豬腦袋起碼也可以想出幾十種吧?”

魯伊有些頹唐地坐回沙發。

休息室安靜了一會,慢慢響起了一道顯得有些無力的男聲。

“皇兄,其實我打算篡位來著。”

“嗯,我知道。”

魯伊猛地擡頭看著雷狄斯。

“開玩笑的吧?那你就放任我收買你的部下,捏住你的勢力的那麽多處命脈?他們可是千真萬確地給我提供了無數你的情報的哦。”

“他們唬你玩的。”雷狄斯好笑地沖魯伊翻了個白眼,“我和他們說了,你想要情報也好,不大不小的好處也好,隨便給,只不過如果你真的有那膽子行動的話,就讓你在以為自己得逞的人生最高點,好好摔下來就可以了。”

“……哈。”

魯伊低下頭拉著自己的頭髮苦笑了一下。

“不愧是皇兄你,從出生到現在,我依舊還是連你的影子都爬不出來啊。”

“父皇那老東西雖然身為父親和丈夫不成器了點,但身為王還是很有遠見的。他選擇我做王儲而不是你,不僅僅是因為你母親的緣故──我是天生要成為王的人。”

雷狄斯邊說邊拿指尖輕輕敲著桌面。

“所以也因為此,我失去了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獲得感情的機會,更可笑的是,失去的時候我根本渾然不覺。直到徹底發現追悔莫及的時候,早就太晚了。”

魯伊皺了下眉:

“……皇兄,你在說北宸嗎?”

“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要篡位,多半目的是殺了那個老東西為我們倆的母親討個公道吧。”

“……”

“沒必要,魯伊。”

雷狄斯轉頭淡淡地盯著魯伊。

“就算你殺了他,我心中的仇恨確實會有所減少,但也不會消失,我依舊會恨你。”

“皇兄……”

“但恨歸恨,你畢竟是我的弟弟。做弟弟的惡作劇,兄長容忍是很正常的事。”

魯伊抽了下嘴角:惡作劇!他把自己苦心經營這麽久的計畫叫做惡作劇!!

雷狄斯卻理解錯誤了魯伊的表情,他認為魯伊是在糾結和氣憤,於是破天荒地開口解釋起來。

“我不會讓出王儲這個位置,因為為了身為成功的領導者,我失去了太多東西,如果讓出它,那我所做的一切就等於毫無意義了。也正因為此,我失去了我想要的女人,所以我催促自己改變。我不想連這世上最後一絲親情也握不住,僅此而已。”

他眯著眼,手指繼續在桌上輕輕敲著。

“和解吧,魯伊。”

魯伊愣住了,然後,慢慢地,燦爛的笑容出現在他臉上。

“嗯,好,皇兄。”

同一時間,武鬥大會靈武司統一住宿點的某A級套間。

“研製完畢。”

阿特拉斯從桌間的瓶瓶罐罐中將中心的一個小玻璃杯拿了出來。

“泛用型情欲抑制劑。”

守在門邊的亞加德走上前來,接過玻璃杯聞了一下。

“很好的主意,既然沒有辦法針對下的藥來解除藥性,那乾脆直接從根本上抑制身體的反應就可以了。──確認對身體無害嗎?”

“確認。”

亞加德點點頭,拿著玻璃杯向盥洗室走去,阿特拉斯本想跟上,卻被亞加德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了。

“現在北宸小姐處於情欲高漲的階段,你確定你在面對她的時候什麽都不會做嗎?”

阿特拉斯歪著頭思考一下,老實回答:

“結論是變數,我無法肯定。”

“那就不要跟來。”

“……你、可以確定嗎?”

罕見地,阿特拉斯主動開口追問了一句。

亞加德轉頭,面無表情地對眼前的附身月使點點頭。

“是的。我沒有欲望。”

“你是人類。”

“你說的沒錯,附身月使。人類都是有欲望的。但我在人類之前,還是她的騎士,除非是她的願望,否則我就不會有任何偏離軌道的想法。”

他在阿特拉斯不解的眼神中轉過身去。

“所有的正邪、善惡、低俗的欲念、崇高的理想……全部和我無關。一切都是為了巫女殿下。”

“……”

浴室的門開了,北宸穿著一件睡衣被泡在冰涼的冷水中,但是肌膚依舊透出了淡淡的粉色,看到亞加德拿著杯子進來,她感激地沖他笑了一下。

“解除的藥劑已經做出來了嗎,阿特拉斯還真厲害啊。”

“是。請喝吧,北宸小姐,向影和雙子鉤爪已經在外面暴動很長時間了,他們似乎很擔心你。”

北宸有些好笑地歪歪嘴角。

“你太緊張了,就算不趕他們出去,他們也不會在我不情願的情況下做什麽的。”

“但是催情藥會毀壞人的理智,‘您不情願’這樣的情況的邊界會因為此變得十分曖昧不明。”

“不會啊。”北宸伸手攪了攪浴缸中的水。“你看,我雖然身體熱得難受,神智卻很清醒呢。”

“……”

亞加德愣了一愣,然後嘴角輕輕翹起。

“是我的失職,我太過混亂,一時間忘記您所經歷過的事了。是的,您的理智,沒有那麽容易被摧毀。”

“對吧對吧?”北宸有些自豪地笑了起來,然後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善於忍耐物理上的折磨──這是我最擅長的地方了哦!──要是哪一天我的心也能這麽堅不可摧的話,那我就功德圓滿了吧?”

亞加德卻神色嚴肅地搖搖頭。

“沒有心的人,我一個就足夠了。您保持現在這樣就好。您身邊有很多可靠的夥伴,如果不對他們示弱的話,他們會很難過的。”

“……咦。”

北宸有些詫異地看著半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你什麽都知道,甚至知道自己沒有心,那為什麽不想辦法改變自己呢?難道你不想做真正的人類嗎?”

“不想。”

亞加德很快就回答了。

“我對成為人類沒有興趣,也並不想改變自己,當然,您既然命令過我,我還是會努力照辦。只不過我覺得我現在這樣,是對您最有説明的狀態。”

“……”

不知如何反駁,北宸有些脫力地歎了口氣。

算了,這是亞加德自己決定的生存方式,只要不繼續傷害他人,過多地說三道四也不怎麽好,她沒有資格介入和改變他人的想法──哪怕對方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的騎士。

她在亞加德的攙扶下從浴缸中站了起來。

“抑制藥劑馬上就要產生作用了,這樣下去您會生病,我給您換上熱水,等催情藥的藥效退去之後請您立即重新沐浴。”

“好。”

北宸沖著亞加德感激而信任地燦爛一笑。

“接下來就得對付一大堆爛攤子了呢,如果我有想得不周到的地方,還得麻煩你多提醒一下,可以嗎?”

“當然。”

騎士動作麻利地替她換完水,然後恭敬地退出浴室。

“──”

北宸深吸了一口氣,坐在浴缸的邊緣,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拳頭。

拜這催情藥所賜,想起了不怎麽好的回憶。

但是──沒關係。現在在外面守候著的,全都是可以信賴的人,所以……意外地,就算回想起來,也不再覺得可怕了呢。

身體已經恢復了常溫,她搖搖頭,甩去頭髮上的水珠,然後用力拿手拍拍自己的臉。

“振作、振作!!”

小聲地給自己打著氣,然後一溜煙滑進水缸中,在熱水中感受毛孔舒張的暢快。

“該考慮接下來的問題了,蘇末……他到底是怎麽下的藥,而又為什麽要這麽做?”

玩著溫暖的水流,北宸喃喃地念叨起最讓自己疑惑的問題。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5:17

第三十三章 詭香之杯(下)

“那麽。”北宸活動了一下四肢,“該是討論正事的時候了。”

“在說正事之前,主人……你的身體沒事吧?”

向影略帶擔心地走到北宸跟前,上下看了一遍,確認她臉色沒有大礙才放鬆的呼了口氣,反倒是雙子,一言不發地站在老遠,像是鬧彆扭似的,看也不看北宸。

北宸有些納悶:“黑禍,素劫,怎麽啦?出什麽事了?”

兩人也不回答,賭氣似的一個看著天花板一個看著自己的鞋尖。

“有什麽事北宸你想不出來嗎?”

笑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口氣間略帶嘲諷。

“寧願冒著傷身的危險用藥劑強制壓抑身體的反應,也不願自家戰器幫忙緩解……看樣子你真的很不待見他們咯?”

“怎麽可能是這樣?!”

北宸一驚,看看向影再看看雙子──雙子沒有回話,而向影的視線也避開了北宸的注視。

“你們是這麽認為的?”

“主人,你不用在意,”向影輕輕搖頭,“你是費因海姆人,或許對你來說,這種事是非常意義重大的,我尊重你的決定。雙子兄他們也能理解,只是……呃,不光是他們,我也是……就算瞭解也還是會有點怨氣的吧。”

“……”

北宸怔怔地看著自家的三個戰器,說不出話來。

其實,她有點不能理解。

就算她承認自己心裡是有些喜歡向影和雙子的,但是至今她也不敢去仔細考慮這個問題──她到底該選擇誰,選擇了之後又該怎麽面對其他兩個?

在沒有做下選擇之前,她又怎麽可能和其中任何一個發生如此親昵的關係?

然而,三個戰器的表情告訴她,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層。

她對他們的感情,多多少少有傳達到他們這裡吧。

但他們就算知道,也從來沒有因為此而相互發生衝突過。甚至現在,他們感到不快的原因──是因為她沒有選擇任何一個人作為疏解催情藥的對象,似乎在他們眼裡,這就成了他們不值得信任的表現。

她總算是明白了,就算羈絆已經很深,但彼此之前的觀念差別,還像是巨大的鴻溝一樣攔在雙方之中,對方根本沒有注意到那鴻溝,而她看見了鴻溝,卻無法妥協地跨過去。

畢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啊。對戰器來說能輕易做的事,對她來說卻不是這樣。

“我道歉,如果我的行為傷了你們的尊嚴的話。”

北宸認真地對自家戰器低了一下頭,但是擡頭的時候眼神中卻充滿堅決。

“但是我也有我的底線,我不會隨便和異性發生那種關係,尤其是在催情藥這種外力的作用下,絕對不行,哪怕自殘我也不會允許自己這麽做的。”

黑禍和素劫總算是轉過頭看著她,過了一小會,黑禍像是被打敗似的歎了口氣,上前用力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

“真是的,你這麽固執是做什麽啊。真是越看越覺得和辜銀嶽很像了,各種方面呢。”

素劫也在一邊哼哼著搭腔:“還總是在奇怪的地方固執。……算了算了。誰叫我們賴上你了呢。”

北宸尷尬地笑笑,轉頭去看向影,見向影也對她淺笑著,這才放下心來。

──看樣子還是有需要磨合的地方啊。

“接下來,亞加德,該說你這邊的事了。”

“是。”

亞加德低頭行了一禮然後開口。

“第一,北宸小姐身上的毒‘迦那之淚’的下毒者已經查出來了。是那個毒短劍。”

“──!?”

北宸立即想起了那個毒短劍抓著自己的手,在她手上寫著“我原諒你”的一幕。

“哈……”苦笑了一聲,“雖然手上寫著原諒我,實際上卻是給我下毒……嗎。一定是覺得我那樣道歉很諷刺很可笑,讓他怒不可遏了吧。”

亞加德沒有說話。

“你怎麽處置他了,亞加德。”

“並未處置,我正在叫人修復他的發聲系統。準備安排他親自來您面前解釋他的所作所為,您覺得這樣可以嗎?”

“嗯。這樣正好,我想聽聽他這麽做的全部理由,也有話想和他說。”

“是。解藥的配方已經找到,但是製作起來難度很大,需要一些時間,我給您帶來了壓抑毒素的藥劑,大概再過十幾天就可以拿到解藥徹底解除您的‘迦那之淚’的毒了。”

北宸點點頭,心中一塊大石慢慢放下。

“那麽,關於那個奇怪的巨獸的研究……有什麽結果嗎?”

“……那個,事情有一些不妙。”

連亞加德都說不妙,那結論肯定是有夠糟糕了──北宸連忙豎起耳朵聽。

“研究的結果是,那個巨獸的身體結構組成……內部和戰器的人類形態,有許多共同點。然而覆蓋在體表的硬殼,卻和戰器的戰器形態的材質有些想像──是那種附著星靈力的類金屬物質。”

北宸一口氣梗住了。──不久前她的猜測竟然真的蒙對了?!

“亞加德,你的意思是……?”

“是的,如果真的要給這個巨獸界定一個種族的話,那就是戰器沒有錯。”

“……糟糕。……這樣下去戰器的地位會更加……拉提亞王國的軍隊收走了那個巨獸的屍體,他們也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沒錯吧?!”

亞加德神色凝重地點點頭。

“不過,請不用太過擔心,北宸小姐。國家方面也一定會擔心戰器地位太低會影響抗擊星災的成功率,他們不會把這個情報對外公開的。”

現在也只有祈禱王國方面會這麽做了。

北宸有些沈重地拍拍額頭。

“這個我暫時也管不了啊。現在我倒是越來越覺得該儘早得到一片屬於自己的領土了。笑罌,對於我被下催情藥的事,我想請你聽聽我的分析。”

笑罌聞言眯起了美眸,嘴角一勾:“嗯,說。”

“我回憶過了,宴會上喝酒,我是從餐盤上很多倒滿酒的杯子中拿了一個就喝,菜肴也是,那是自助形式選的,照道理說,沒有下藥的機會,但我確實中招了──而亞加德也說了,我中的並不是什麽傷害性很大的藥,只要經過一次性行為就會自然解除藥性。

所以我在想,蘇末是不是對所有赴宴者都無差別地下了藥,這樣一來,我無論怎麽謹慎都會中招不是嗎。而且因為藥效不大,即使被追問蘇末也可以說這只是為諸位助興罷了。”

“小泥鰍,你的意思是……蘇末對所有人下藥,但是目的卻是你?”

素劫歪著頭拿腳尖拍了下地板,眼底一片陰冷。

“是的。因為那些藥對其他大部分靈武司來說只是會混亂一夜,但對我來說意義卻不一樣,我的身份是圖零的女子,如果經過這一晚,我摘掉了頭盔,他就可以看到我的面貌;而如果我不摘掉頭盔,就能證明我不是圖零人──或者,我有著能解除他下的藥的能力。無論是哪種情況,他都能得到很多情報。”

笑罌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學得還挺快的。你分析得沒有錯,他在懷疑你的身份。目前他應該是知道你不是葛籣佘的妹妹了,但是不是圖零人他還不能保證,所以他很急於查清楚──但是他和你一樣,你暫時不想得罪他,他也不想把你惹得太急,所以用了這個方法。

──如果你真的是圖零族人,那肯定會去找他興師問罪,他也就能名正言順把你拉入旗下,用各種懷柔的手段來撫平你的怒氣、拿捏你的弱點,順便招攬你這個人才。”

“真是如意算盤啊。”

北宸冷下臉,輕哼了一聲。

“那麽,主人你打算怎麽辦?”向影看上去有些擔心。

“不摘頭盔也不表示任何態度,讓他想破頭去,哼!”

有些氣惱地,北宸雙手一抱胸,跺了下腳。──雖然看上去有點小孩氣,但這個決定卻讓笑罌很滿意。

“那,小泥鰍你打算繼續接著參加宴會嗎?”

黑禍邊說,邊指指桌上躺著的一堆請柬。

“去,當然去,這是再好不過的見習機會了,那些國家的王招攬人才的手段,我都想好好看看。──嗯,蘇末的手段雖然覺得很沒品,但我還是會記住的,說不定關鍵時刻也會有用呢。”

北宸用力握拳給自己打氣。

“嗯,準備下一場宴會吧,我就不信還會有人再給我下催情藥。”

結果,瓦倫丁帝國的酒宴上,阿特拉斯扮演成的男伴在北宸喝掉一杯果汁的時候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

“北宸,你又發情了。”

“……”

於是北宸抽著嘴角再次喝掉了半杯“情欲抑制劑”。

第二天,伊修達爾的宴會上。

阿特拉斯:“北宸,你又又發情了。”

北宸:“……%&……¥%#¥%#&*……&……%”

第三天,帕那圖的宴會上。

阿特拉斯:“北宸,你又又又……”

北宸:“……我知道了我已經喝了抑制劑。”

第四天,赫陽國宴會上。

魯伊裝作交情一般的朋友湊上來和北宸乾杯,卻被北宸莫名其妙殺了一眼刀:

“要是你敢給我的酒裡放催情藥我就踢你阿姆斯壯迴旋炮!”

“……咦?!”

然後也不等魯伊回神就氣呼呼地窩去角落發呆了。

魯伊端著酒杯在原地抽嘴角,雷狄斯靠上來,輕聲陰笑著落井下石:

“真是聰明的皇弟呢,圖零族未出嫁的少女──這身份太好了,看樣子所有人都在想用她的貞潔買斷她的才能啊。你這麽折騰我的前女友,我該怎麽報復比較好?”

“……我錯了,皇兄。”

第五天,靈武司工會“貓妖”的宴會。

阿特拉斯:“北宸,你又又又又發情……”

北宸:“我……我……我忍不住了……!!姑奶奶我是性冷淡嗷嗷嗷!!”

瞬間,整個大廳安靜下來了。

全場賓客:“……”

這下北宸的臉已經不是發紫,而是發藍了。

於是第二天傳出了“圖零新秀醉酒高聲宣佈自己為性冷淡,疑為同性戀的藉口說辭”之類的傳聞云云,更有自命不凡的風流公子哥,說著征服這樣的女人才有成就感,揚言要對婭修•圖零展開追求。還有人直接就吹牛說自己和婭修有著怎樣海誓山盟你是風兒我是沙的浪漫情史然後被人胖揍一頓:你和她感情這麽好她為什麽還帶著面罩啊!?

亞加德面無表情地說著這些傳聞,北宸聽得直接哭喪著臉在床上打起滾來了,身邊一眾戰器在旁表情微妙地面部神經抽搐個不停。

當然了,就算知道被下藥,有時候該喝的還是得喝,這樣做不光是給足了對方的面子,也是北宸在表示自己不把他們的心思放在眼裡──算是無形的示威吧。

就這樣到了第六天,西維亞自治領的宴會開始了。

領王嘉琳娜給北宸留下了深刻且良好的印象,因此這場宴會她還是很樂於參加的,換上盛裝來到了撒紮姆使館,在一個不怎麽大的宴會廳中,嘉琳娜帶著那個高大的星脈種戰器正淺笑著和赴宴者交談著。

見北宸來到,嘉琳娜立即露出欣喜的神色迎了上來。

“婭修小姐,沒想到你真的會來啊。非常歡迎,西維亞的晚宴有你的到來真是蓬蓽生輝。”

“呃,沒這麽誇張吧……我也只不過是在初賽拿了些成績而已。”

北宸有些不好意思地結果了一邊侍從端來的酒杯,友好地對嘉琳娜一點頭,喝下了一小口。

“明眼人都看出來你是能殺進決賽圈的黑馬啦,不用這麽謙虛。你知道現在地下賭場押注人數最多的前幾名嗎?”

見北宸的態度看上去誠懇又隨意,嘉琳娜眼中閃過了一絲感激,態度也放鬆了一些,撤去了一些交際腔後開聊了。

“‘送葬狂犬’葛籣佘•圖零,‘鉤命銀月’辜銀嶽、‘速殺白影’婭修•圖零,‘寒炎魔女’鈴迪爾,‘冰葉雙牙’雷狄斯和‘笑面修羅’魯伊兄弟,‘魍魎鬼王’蘇末,‘天堂玫瑰’艾米,‘業火荊棘’塞頓,‘劈風黑隼’第五翎──這就是前十哦。”

北宸聽得興趣盎然,但也沒有因為自己進入了黑馬名單而高興,她知道,一定有人在初賽故意低調行事,為了在之後的比賽中後發制人──比如眼前的嘉琳娜,舉手投足都不見破綻,動作優美而又輕巧,假設自己在此發動突襲,大概也占不到便宜,她的實力應該和自己不相上下。

“所以,不瞞你說,這前十中,只有你賣我的面子參加我們這個小小的自治領的宴會,就算你無意和我們結盟,我也很感激你。”

嘉琳娜說得誠懇,而北宸卻有些疑惑。

西維亞自治領……真的這麽沒有結盟的價值嗎?看這參加宴會的人數,貌似比蘇末招待的人都少啊。

似乎是看懂了北宸的納悶,嘉琳娜有些苦澀地笑了一聲。

“婭修小姐似乎是不知道東大陸的情況吧?西維亞是隸屬東大陸最強帝國撒紮姆的一個自治領,雖然現在是由我在統治,但在我紙上還有這更高一層的發言人──撒紮姆王,以你的角度來說,我們確實不是什麽好的落腳點啊,因為變數太多了。”

“那個……嘉琳娜殿下,這些……不說比較好吧?”

“不說你也遲早會察覺的,還不如早些說出來賺個好印象分呢。”

嘉琳娜倒也爽快,笑哈哈地把自己的老底給抖出來,立即讓北宸心中的好感更加了一分。

“嗯,我知道了,就算也許我無法和西維亞結盟,但我還是能肯定西維亞的領王,我是很喜歡的。”

嘉琳娜愣了愣,然後豁然開朗似的,露出了笑容。

“嗯,我也是!第一次見面就有預感我們很合得來哦,至少以個人立場交個朋友如何?啊……話說清楚,我可不會因為私交而給你太多好處哦,西維亞很窮的哦!”

“知道啦!”北宸哭笑不得地伸出一隻手,“我很榮幸,嘉琳娜殿下。”

兩隻手握在了一起,這是日後塞那加德最有名的兩位女王的友誼產生的歷史性一刻,當然,現在沒人知道。

嘉琳娜身後的星脈種──羅喉看著自己的契約者露出的笑容,眼神也不由得溫和了幾分──然後又突然間猛地一縮瞳孔,身體頓時散發出猛烈的殺氣。

而於此同時,北宸身後的阿特拉斯,和她腰間及手臂上的戰器化隨行的向影和雙子,也同時陷入了警戒狀態。

嘉琳娜和北宸發現了異狀,但還沒來得及回神,大廳也突然騷亂了起來。

“怎麽回事?羅喉?”

羅喉沒有說話,只是手一揮,一把一人高的光子長刀出現在手中,將嘉琳娜護在懷中。

“主人,有毒氣。這個宴會廳有人放毒!”

北宸一驚,慌忙捂住鼻子,但雙子卻以更加焦躁的聲音開口了。

“沒用,這是針對戰器的毒。有人想讓這裡的所有戰器全部喪失戰鬥力……嗚!”

黑禍話沒說完,就從北宸的手臂上跌落了下來,化成人形,緊接著,素劫和向影也紛紛帶著焦急的神情返回了人形狀態。

“被強制人形狀態,無法戰器化的毒?!”

“不光如此──”

素劫流著冷汗,看著對面持刀的羅喉──他面無表情地護著嘉琳娜,但是手中的長刀的光子卻越來越淡,最後整把刀消失了。

“阿特拉斯──!”

北宸低呼一聲,然後和阿特拉斯一起上前一步,護在了向影和雙子的前方──現在他們喪失戰鬥力,那就由她和阿特拉斯來保護對方!

大廳一片混亂,而嘉琳娜則狠狠掃落幾隻杯子,用噪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各位請不要慌張,請儘量遠離靠門和靠窗的地方,很抱歉似乎讓各位被捲入了麻煩之中,我已經用共振靈晶呼喚撒紮姆的護衛隊趕來了──只要堅持三里爾──”

“哈哈哈哈!三里爾!你們西維亞的護衛隊可是連一里爾都沒堅持住就被全部放倒了哦!!”

有誰的聲音,打斷了嘉琳娜的話,迴響在大廳的上空。

而北宸的雙眼則在聽到那聲音的一刹那猛地瞪大,然後又慢慢眯起,雙眼中,滿是冰冷而又熱烈的怒火。

這個聲音,她雖然聽的次數不多,但絕對不會忘記。

──是維爾維斯鎮長,迦法神團領導者,霍特的聲音。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6:26

第三十四章 驟然殤

笑罌曾經說出的推論,命中了一半。

迦法神團作為新興的邪教,現在急需尋找落腳點,所以,他們必定會找勢力並不太大的國家進行談判。

但,迦法神團顯然沒有那麽膽小,笑罌估錯了他們蟄伏的時間段,也小看了他們的膽量。

他們將目標對準了自治領西維亞,而且壓根不打算以談判或者交易的方法讓領王嘉琳娜接受他們──他們直接動用了暴力。

大廳的門被粗魯地打開,數十個壯碩的黑袍、兜帽遮住臉的人手持沾血的戰器沖了進來,將大廳中所有人包圍起來。那些人手上的戰器並未因大廳內的毒氣而返回人形──大概是事先服用瞭解毒藥吧。

羅喉默不作聲地護著嘉琳娜,北宸和阿特拉斯護著身後虛弱的向影和黑禍素劫。

對面走來了一個黑袍人,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黑袍上繡上了金邊,紋著詭異的圖騰,他放下了兜帽,並未看向嘉琳娜,而是首先拿陰冷的眼神瞟了一眼北宸。

“霍特──”

北宸咬牙切齒地從喉嚨中擠出了一道聲音。

“哼。看樣子我們今天的運氣很好,連我最想對付的人都出現了啊。”

他認出了北宸,自然立即就能猜到月毒症解法是誰公佈的,正是北宸破壞了他的野心把迦法神團逼到只能在暗處活動──就如同北宸深深憎恨著他的同時,他也對壞他好事的北宸心裡牙癢癢吧。

北宸感到一陣窩火──明明殺害品華的仇人就在眼前,但向影和黑禍素劫卻因為中毒而動彈不得──他又帶來了這麽多戰士,這場戰鬥,勝算很小!

霍特用眼神讓兩個黑袍人上前,將武器對準了北宸和阿特拉斯,然後走到了嘉琳娜跟前。

“領王嘉琳娜小姐,我想我們的來意你已經很清楚了吧。”

嘉琳娜輕輕推開了羅喉環在她胸前保護她的手,挺直脊背仰頭俯視著眼前瘦小的老頭。

“怎麽?迦法邪教想要在西維亞自治領紮根嗎?抱歉啊,月毒症解法已經明瞭的情況下,就算我同意,你們也爭取不到信徒的吧。”

“這就不勞領王大人費心了。”

霍特邊說,邊從袍子中拿出一枚小小的藥丸遞向嘉琳娜,“只要你吃了這個東西,我就有資本和撒紮姆帝國的王談判了不是嗎。畢竟他這麽疼你這個妃子,竟然把一整個領送給你玩呢。”

嘉琳娜眼睛眯了起來,嘴角一勾露出了帶著殺氣的狠絕微笑:

“你憑什麽讓我吃了它?我不知道你是派哪些蹩腳情報員取的情報──我可還是孑然一身的自由人,不是什麽勞什子撒紮姆王妃。”

“不吃嗎?他這個大廳所有赴宴賓客的死活,看樣子領王大人是不準備管了?我倒很有興趣知道,西維亞晚宴上大量參賽的靈武司死亡──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後,你要怎麽平息和交代呢。”

“──”

嘉琳娜憤怒地咬緊牙關,一邊像是妥協地伸出手去拿藥丸,一邊卻繃緊了全身。

北宸看出來了──她在拖延時間。

是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拖延時間。根據前兩次赴宴的經驗,亞加德應該不會離自己太遠,或許就在撒紮姆使館附近也說不定,此刻,他也有可能已經察覺到不對勁正趕過來了。

嘉琳娜拿過了藥丸,以極其緩慢的動作往嘴邊送──然而就在她張開嘴的那一秒,她身後的羅喉動了!

碰!

就算沒有戰器在手,星脈種就是星脈種,赤手空拳的攻擊力也不是蓋的,霍特由於把精神都放在了嘉琳娜身上,對羅喉的突襲沒有防備,於是被踢得猛地向後踉蹌了幾下,與此同時,嘉琳娜一個箭步沖上前手指一伸卡在了霍特的脖子跟前,繃緊雙臂用力一扭──

喀拉!

骨骼碎裂的聲音響徹大廳,幾秒間,嘉琳娜已經擰斷了對方的脖子,屍體軟軟地癱了下來。

“……”

但,由於得手得太成功了,嘉琳娜不敢大意,蹲下來查看屍體──果然,幾秒之後,屍體的外表變了。

“幻化靈晶!?”

“嗯……要遠端操作果然比較麻煩呢。”

就在嘉琳娜驚訝的時候,屍體動了動,頭顱已經扭曲成奇怪的模樣,但還是慢慢地爬了起來,用翻白的眼睛對著嘉琳娜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領王嘉琳娜,據說是前撒紮姆護國騎士之一呢,我怎麽敢小看。”

“嘖!”

嘉琳娜後跳了幾步遠離屍體,而羅喉立即上前一步護在她身邊。

“呵呵呵呵。”

屍體發出了毛骨悚然的聲音笑了起來。

“不用找了,我本人並未在這撒紮姆使館。既然領王大人無意合作,那我只能照原計劃來削減參賽的競爭對手了。──拉翰,給我把白影小姑娘制住,其他人──殺光。”

霎時間,數道慘叫聲在大廳上空響起──黑袍人們,完全沒有任何猶豫地,對在場的靈武司展開了殺戮。有些靈武司和戰器開始抵抗,但無奈沒有戰器護身,對方又是經過訓練、手上戰器精良的戰士,沒過多久賓客們就紛紛敗下陣來──還不到一分鍾,已經有兩個靈武司戰死,而戰器被打暈,帶上了奇怪的鐐銬。

“住手!……該死,混帳──!住手!!”

嘉琳娜暴怒地想要制止屠殺,然而三個黑袍人圍住了她和羅喉和他們纏鬥了起來,硬是讓他倆脫不了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廳鮮血四濺慘號叠起。

與此同時,有一個高大的黑袍人帶著三四個隨從向著北宸的方向走來。走到幾人跟前和剛才看守的兩人一起將北宸幾人圍了起來,為首的那個邊放肆地笑著,邊放下了兜帽,露出了讓北宸輕聲抽了口氣的臉。

──惡鬼。

這個人,一頭灰白的短髮,臉上有著從下顎到眉毛的一道長長的猙獰疤痕,濃眉虎目,眉宇間盡是狂暴和嗜血──以及毫不遮掩的貪欲。

更可怕的是,他的雙眼眼白──是淡紅色的,而這紅色的眼球上卻是一對狼眼一般的碧綠瞳孔,對上他的眼神就有一種讓人無法呼吸的錯覺。

有著惡鬼面貌的男人,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四周的慘叫聲一樣,悠哉遊哉地對北宸露出了慵懶的笑容。

“你就是‘白影’啊。初次見面,我叫拉翰。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麽得罪我的雇主的事,總之就是這樣,跟我走一趟吧。”

說著,還伸出一隻手抓住了北宸的下巴,把她的臉擡起,粗糙的麽指曖昧地撫摸這她臉部的肌膚。

“皮膚真不錯,不知道上起來滋味如何──”

“放開主人!”

一邊虛弱的向影看他在用動作輕薄北宸,強忍著毒性上前想要打開那只手,拉翰卻雙眼凶光一閃一腳揣在向影的腹部,把他踢開了幾米:

“誰允許你在我和女人調情的時候插嘴了?──哦喲!”

就在他踢開向影的那一刻,北宸雙眼閃過暴怒的陰冷,和雙子、阿特拉斯一起,在四個角度同時對他展開了突襲!

“哈哈哈哈!!不肯乖乖就擒嗎。”

拉翰哈哈大笑起來。

“好,那就陪你們玩玩!”

他邊說,邊閃躲著北宸的手刀和黑禍、素劫的拳頭,邊打了個響指──立即,周圍包圍北宸幾人的黑袍人也動了起來,包圍變成了反包圍,戰鬥力大減的黑禍和素劫一下子變得疲於防禦,而一邊爬起來的向影也顯得有些難以招架。

見狀,阿特拉斯一把抱起北宸後跳了幾步撤出了包圍圈。

“北宸,殺嗎?”

阿特拉斯在北宸身邊輕聲詢問。

“向影和雙子還在裡面,我去救他們,你──在不暴露種族的情況下,殺。”

阿特拉斯點頭,然後和北宸一起沖了過去。

此時,與辜銀嶽一起在費因海姆得來的空手搏鬥技術開始發揮作用了──縱然有著良好的戰器,北宸依舊憑藉著輕敏的身手接連撂倒了幾個黑袍人,而黑禍和素劫,大概因為能力優於向影的緣故,中毒程度似乎比向影淺,看到北宸來解圍,就努力卯足經歷和她配合打倒了跟前的兩個敵人。

“去阿特拉斯身邊!”

阿特拉斯是現在戰鬥力最高的一個──雖然現在有所保留,但關鍵時刻他可以好好保護他們,黑禍和素劫也明白自己現在不能逞強,於是點點頭,快速地跑去阿特拉斯的方向──

阿特拉斯已經和拉翰一對一地對打起來,顯然沒有想到阿特拉斯的實力會這麽強,拉翰露出了意外又興奮的神色,抽出兩把帶著倒牙的彎刀和阿特拉斯乒乒乓乓對打起來──但顯然,阿特拉斯無法用星靈力製造武器也不能展開翅膀飛行,打得有些束手束腳,一時半刻也沒能壓制住拉翰。

北宸則是沖向了包圍向影的兩人──由於中毒最深,向影此時全身已經開了不少小口子,正咬緊牙關勉強支撐著,看見他身上斑駁的金色血跡,北宸突地感到胸口被狠狠捶了一下,一團心火轟地燃起,大喝一聲,一串兇狠而又快速的連招使出,頃刻間就打倒了其中一個。

另一個見夥伴被放倒,便將目標換成了北宸,手中短劍寒光一閃,對著北宸攻來──

鏘!!

突然間,一陣巨大的玻璃碎裂聲,伴隨著巨大的轟鳴和慘叫一同響起。

有一個人影打破了視窗跳了進來,手中的長柄斧像是回力標一樣飛旋而出,猛地向北宸身後飛去──嗤的一聲,北宸回頭看去,發現身後有個人舉著劍,身首已經分家,脖子的斷面合著心臟的跳動,撲哧撲哧噴著血。

長柄斧化成一道白光飛回了來者手中,北宸略帶欣喜地低叫了一聲:

“亞加德!”

“婭修小姐,沒事吧。抱歉,我來晚了,這就替您肅清這些敵人。”

亞加德說著,手中長柄斧一揮──然後消失了。

下一秒,大廳一角響起了慘叫,一個黑袍人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已經四分五裂,變成屍塊散在地上,而還沒等眾人回神,又一道慘叫響起,十幾米外又一個黑袍人,也遭到了同樣的攻擊,鮮血四濺著倒下,花花綠綠的腸子流了滿地。

屠殺的方向,瞬間顛倒了。

明明有著將近兩米的魁梧體格,行動起來卻如同紫電般輕巧和淩厲,白色的長柄斧,就像沒有重量一般劃出道道凶蠻的殘光,狂嘯著在空中飛舞,白光所過之處,慘叫伴隨著斷肢,揚起一陣猩紅的狂風。

拉翰的臉色變了,他不再有心和阿特拉斯顫抖,手中光芒一閃,一個巨大的靈晶出現在手中──然後拿它對準了阿特拉斯。

十二級靈晶“風炮”!!

“阿特拉斯!小心!!”

北宸焦急地大吼起來然後向著阿特拉斯的方向快跑,然而無奈的是,就算速度再快,也趕不上風的速度──靈晶被捏碎了,巨大的轟鳴聲響起,阿特拉斯就算身為十級附身月使,在近距離挨了一下風炮也不能避免地被轟出了無數道傷口,藍紫色的妖異血液,淌在了那灰色的禮裝上。

見到阿特拉斯的血的顏色,拉翰的臉色變了變,但他已經無暇顧及太多,因為時北宸也已經對他舉起了一枚九級靈晶“火龍”!

轟!!!

巨大的火焰柱沖著拉翰而去,拉翰不得不向後側身斜著跳開好大一段距離才躲開了攻擊,華麗的宴會廳地板上,留下了粗粗的烏黑的焦痕。

而北宸則乘機跑到一邊扶起了阿特拉斯。

“沒事吧?!阿特拉斯。”

“戰鬥力削減15%,沒有生命危險。”

見到北宸緊摟著自己,一臉緊張的神態,阿特拉斯雖然全身是血,卻高興地甩了幾下尾巴。

但──

“羅喉!!”

嘉琳娜驚怒的咆哮聲響起,北宸聞聲望去,發現那拉翰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竄去了嘉琳娜這邊,此刻羅喉捂著自己的肩倒在地上,而嘉琳娜已經被拉翰挾持,纖細的脖子邊,抵著那把沾著金色血液的彎刀。

周圍的慘叫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

亞加德似乎已經全數放倒了除了拉翰之外的所有黑袍人,此時正面無表情地提著長柄斧,向著拉翰的方向走去。

“停住!不準動!否則我殺了領王!!”

亞加德的腳步並未停,拉翰手中彎刀一動,一道鮮血就順著她的脖子流了下來,一邊的羅喉憤怒地低喝了一聲,卻不敢輕舉妄動地攻上去。

“亞加德,停!”北宸把阿特拉斯交給一邊的黑禍和素劫,向著嘉琳娜的方向走了幾步。

“你要什麽才肯放了領王殿下?”

“你跟我走,並且這裡的人不許追!能答應的話我就放了她交換!”

北宸還未回話,亞加德眉頭一皺,再次向著嘉琳娜的方向走了一步。

“叫你停沒聽到嗎?!不想要這領王的命了?!”

拉翰努了,手中的彎刀再次動了一動,嘉琳娜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

“領王的命和我無關。”

亞加德面無表情地再次向前走了一步。

“但是你想要傷害婭修小姐,我絕對不允許。”

“亞加德,等等,別這樣,嘉琳娜她──”

她可是領王啊,要是在這種情況下死了的話該怎麽辦,撒紮姆帝國追究起來要怎麽回答?!──外加她才剛剛和自己成為朋友!

快想想──快想想該怎麽辦。

有什麽辦法救出嘉琳娜?真的拿自己去換?不行。她一出事的話,向影還有雙子、阿特拉斯要怎麽辦?!

就在北宸絞盡腦汁思考的時候,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有一道人影,突然從背後用力架開拉翰的雙臂然後挾制住了他!

嘉琳娜一感覺到威脅解除便立即後跳脫身,在羅喉的保護下遠離了拉翰,而轉頭看去的時候──

“──向影!?”北宸驚訝地大叫了起來,“你在幹什麽!危險,快回、”

“亞加德!殺了他!!”

努力用全身的力氣壓制住拉翰的掙紮,向影低聲對著亞加德咆哮起來。

“好。”

亞加德立即點點頭,揚起長柄斧對著拉翰和向影的方向疾沖過去!

“亞加德!!住手──────────────!!!”

北宸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但是她的聲音,並沒有傳達到赤月騎士的耳中。長柄斧在空中劃出淩厲的白線,沖著拉翰的胸口而去──

而就在這一刹那,最後的變故,發生了。

拉翰咆哮一聲,掙脫了向影的束縛,一矮身子,在不到半秒的時間內躲開了那鋒利的刀刃;

而那道兇猛的白光,就這麽刹車不住,狠狠地砍在了向影的身上,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聲音──

以及,漫天的金色血花──

亞加德愣住了。

北宸愣住了,黑禍、素劫、阿特拉斯愣住了,嘉琳娜和羅喉也愣住了。

在那一刻,北宸才突然回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一個事實。

在溫和的假像的催眠下,她忘記了──這個赤月騎士,是除了巫女之外,不將任何事物放在心中的,徹頭徹尾的無色惡魔啊。

“向影──────────────!!!”

仿佛時間靜止了許久,又突然開始流動一樣,北宸跌跌撞撞地跑向了那倒在地上的人影。

“向影!!向影!!”

她手忙腳亂地拿出了所有的星靈礦溶液對著那已經露出內臟和碎裂的肋骨的胸口倒了下去。心跳的速度一下子變得奇快,她喘著粗氣拼命地捂住那不停噴湧而出的金色血液,但是,懷中人的體溫,依舊在不停地下降。

強烈的不詳預感佔領了她的腦海,北宸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只是大口吸著氣,不停地將星靈礦溶液抹在向影的胸口,似乎已經連語言的能力都暫時失去了。

“亞加德、閣下,去……追那個人。他知道了阿特拉斯的身份──不能放他走!”

向影從短暫的休克中漸漸恢復了神智,但開口的第一句話,卻不是對北宸說的。

“你這個笨蛋──!”

北宸尖聲打斷了向影的話,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亞加德看著向影,像是有話想說,但最後他還是選擇優先處理對北宸有利的事態,追著拉翰逃離的方向離開了。

“堅持住,向影!你不能有事,你有事的話──”

“對不起,主人,直到最後,我還是幫不上忙,連同歸於盡的棄子──都做不到。”

“棄你的混帳子啊!為什麽要為那種人──”

向影咳了一聲,伸手止住了北宸倒星靈礦溶液的動作。

“不用倒了,主人,身體已經停止修復了。”

“────”

北宸抽了一口冷氣,哆嗦著嘴唇,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見此,向影伸出了沾滿鮮血的雙手,溫柔地摸摸她的臉頰。

“對不起,主人,我對你說了謊。”

“……什、麽。”

“我……想要成為你的力量,可是,這麽多日子過來,我已經知道了──我做不到這一點。我浪費了你比他人多一倍的時間,卻連其他長劍的二分之一的戰鬥力也發揮不出來──卻還要佔用你使用雙子兄的時間。”

北宸啞著嗓子哭叫起來:“都說了,那種事我根本──!!”

“可是,我在意啊。你身邊的人,都是那麽的優秀,只有我這一件垃圾顯得這麽格格不入,我無法給你安全感,無法讓你的身手得到充分的發揮──我已經受夠了。”

向影一邊微笑著,一邊咽下了湧上喉嚨的鮮血。

“我受夠了。我受夠了。我受夠了。

我受夠了無論怎麽努力都無法變得強大,我厭倦了身為累贅的感覺,我恨透了比誰都喜歡你──但又無法成為你的支柱的自己。所以,我最後能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

“就是──放你自由。”

“────”就像是有什麽在心臟上狠狠捏了一下,北宸張開口,卻只是從口中吐出了裂帛一般的嘶啞的單音。

“沒有我的存在,……你就可以去選擇更好的戰器了。就算不是霞血,以主人你的能力──也一定能、得到比我有用的多的……戰器。”

“……”

北宸不再說話,只是低下頭,發出顫抖的呼吸聲。

“黑禍兄、素劫兄。”向影轉頭看向站在北宸身後,面無表情看著他的雙子。

“主人就交給你了,下一個長劍契約者,你們可要好好把關……不要再……選到像我這樣的次品了。”

“你這是在交代遺言?”

黑禍說話時,看不出他的表情。

“有什麽願望就自己去完成它,我們不會替你做任何事的。”

素劫的目光與聲音,都如入冰窖般的寒冷。

“哈哈……”

向影費力地乾笑一聲,看向阿特拉斯。

“請好好保護主人。”

阿特拉斯皺著眉,將尾巴伸到阿特拉斯的身邊,但最終沒有碰觸他。

最後,向影的視線再次回到北宸的臉上。

“主人。認識你的這些日子我很開心。……我已經沒有遺憾了。所以,不要為我難過。”

“卑鄙。”

北宸啞著嗓子將向影的頭部摟進懷裡。

“什麽都不管,就這麽擅自決定自己的死活──太卑鄙了。……太惡毒了!你要是敢死的話,我會恨你──我會恨死你!!”

“那就恨我吧,主人。”

向影費力地擡頭,伸出手將她的臉拉近,讓自己的唇貼在了她那滾燙的唇上。

柔軟、略帶酥麻的觸感傳來,他滿足地笑了起來,然後中斷了這個輕柔的親吻。

“不,讓我最痛苦的,不是恨,而是漠不關心。──所以為了懲罰這樣殘忍的我,請忘了我吧,主人。”

“請忘了我。”

他說完,在點點的白光中,變回了白色的長劍從北宸的懷中滑落在地。

那樸素而漂亮的劍身,從中間斷裂成了兩截。

那一瞬間,跌坐在地的北宸,如同被抽空靈魂的人偶一般,不再有表情,不再發出聲音,不再哭泣,

──幾乎連呼吸這件事,都一併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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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6:48

外之章 向影•廢鐵之痛

“哈啊!”

他的主人,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將他的劍身向著那已經倒地的犀牛型附身月使刺了下去。可是,無論他的主觀有多麽想劃破那堅硬的外皮,劍身卻依舊被無情地彈了開去。緊接著,主人身邊那名為淩霜的少年,提槍一刺,輕描淡寫地將那頭犀牛的腦袋刺穿了。

沒有戰器化,威力就是自己的數倍──這就是擺在眼前的實力差。

他在心中不停告誡自己,主人並不會因此看不起他,主人喜歡的是他這個個體,而非他身為長劍時的攻擊力。

“哇啊啊啊啊────好險、好險……嚇死我了。”

明明身為聖靈武司,卻被那些低級的螃蟹型附身月使追得滿河谷亂跑,原因則是因為他身為她唯一的戰器,無法削斷那些堅硬的外殼。

而不久後認識的雙子鉤爪,卻輕而易舉地拉著她在兩小時內就狩獵了上百頭。

能力不夠的不是他的主人,而是他自己。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就算如此,就算邂逅了比他優秀許多的雙子鉤爪,她依舊會在感到疲勞的時候,首先撲進自己懷裡。

人形附身月使出現的時候,如果他的主人不是急中生智地想出了制服他的對策的話,他們的結果會是怎麽樣?

大概──會全軍覆沒吧。

刺穿他的手掌的時候,如果自己能再鋒利一點的話,他的主人也沒必要選擇如此豪賭的方式來中止這場戰鬥吧。

附身月使奇跡般地成為了她的助力,從此,除了雙子,她又多了一份力量。

那麽──我呢?我算什麽?

辜銀嶽和他的戰器,因為被她吸引而來到她身邊。

朧雲是能開山斷石,還有著能打散星靈炮的防禦力的出色巨劍,他的全身戰器形態,讓自己的主人露出過興奮而嚮往的神色,然後轉頭看了他一眼。他知道,主人大概是在幻想,自己全身戰器化之後的模樣吧。

但是,以他的成長速度,要到達七痕,究竟要到何年何月?而以自己的能力,戰器化之後的模樣,真的能像朧雲這樣令人驚豔嗎。

那羅迦是對軍型遠距離戰器,雖然發射間隔很慢,但一炮下去足以把一隻災皇轟成重傷,面積式的攻擊範圍也讓人羨慕不已。──遲早,自己的主人也會有這樣一件遠距離戰器的吧,那時候的主人,一定也愈發出色了吧。

那麽到時候,對比之下的自己,又將拿著什麽理由存在於她的身邊?

“面對雷狄斯的時候也是這樣呢。她哭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總是你。”

在月亮塞連克拉德上,黑禍冷著臉這麽對他說。

黑禍和素劫是張揚放肆卻又率真的性格,說話從不拐彎,既不否認對自己的好意,但也從來不遮掩著對自己的嫉妒。

是的,他們在嫉妒,跟隨著同一個主人,卻無法享受她最優先的信賴。

他在內心苦笑起來。

但是啊,雙子兄,你們可知道,享受這份信賴的我的心情?

她信賴我,但我卻無法回應這份信賴,除了能在閒暇的時刻為她提供自己的懷抱,在關鍵時刻,能做出決定性攻擊,能挽救局面的,不都是你們倆嗎?

──長久這樣下去,她的這份依賴,真的不會漸漸地,在你們的光芒下淡化嗎?

亞曄來到了她身邊。

因為她不在乎戰器的能力,表現出的對自己的重視,讓亞曄這個重視戰器一族地位的墮暗種對她有了好感吧。

亞曄確實是一個內心相當溫柔的前輩。

有關他的傳聞也聽過不少,從人類口中和戰器口中聽到的,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態度──可怖的吸血妖魔,拯救受苦戰器的英雄──兩面,都是真正的他。

他打從心底喜歡著自己的族群,從來不把評價的眼光放在任何一個戰器身上。

所以他看向自己時的眼光,也確實不帶丁點的歧視和輕蔑,相反,他總是在自己感到低落的時候,頗有靈犀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所以,他不輕視他,但也從不寄予他期望。

他只是把他當做北宸身邊的一個重要的,可以陪伴她的人,而非武器。

在一同商量戰術的時候,亞曄的眼神總是會先看向黑禍和素劫,他知道自己不該為這種細節而感到不甘心,也知道不該因此而去責怪沒有做錯任何事的亞曄,一切,也只能歸咎自己的無能罷了。

西風來到了她的身邊。

認識的時候,他看向自己的時,眼中明顯地有意外的神色,像是在說他這種等級的戰器,怎麽會出現在皇子的附近──他無法反駁什麽,畢竟這就是靠實力說話的世界。

混熟之後,西風也再未表示過排斥,但當主人有些不安地來找自己商量說,西風和她約定,當她成為武司皇就和她簽契約的時候──

自己的心中,還是無法避免地感到了一絲抽痛。

她就像是和煦的風,無論是怎樣淩厲的鷹隼也會被那溫暖、親切、但又給予足夠的自由的包容所吸引。

她身邊,擁有才能的人越來越多,幾乎是可以預料到的事實。

雖然她總是說自己是普通人,但他覺得不是這樣。

西風這樣的星脈種,辜銀嶽這樣的出色武者,亞曄這樣的有名人,魯伊、雷狄斯這樣的國家高層,阿特拉斯、亞加德這樣的強力的異端,說不定以後還會有許多。

他突然感覺到,自己正在被漸漸淹沒。

“啊……抱歉,主人。我只是……想起我們認識不久時候的事而已。”

所以,在樹海的帳篷裡的時候,他自私地說出了這樣的話,妄圖以此,將這段記憶重新刻上她記憶的表層。

那段時間,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刻,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兩人,她的睡顏只有他能看,她的笑容也會對著自己綻放,她全心全意信賴的眼神,只會落在自己身上,有不到一秒的時間內,他也幻想過如果她能只屬於自己一個人,那該有多幸福。

但他也知道,這樣的時光,不可能長久,獨佔她的最終結果,無論哪條路都通往死亡。

他的主人是何等溫柔之人,在他這麽說之後立即一臉歉意地安撫他,他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來,她非常在乎她的想法。

她在潛意識中,是喜歡自己的吧。

有時候,明明戰局中完全沒有必要使用自己,只需要靠雙子就能戰勝敵人,她卻會為了讓他不感受到冷落而特意喚他過去加入戰局,他早已發現,有時候在戰鬥中,她的一些切換武器的動作,甚至是沒有意義的──純粹是為了保護他的感受。

但就算知道,他也無法出口提醒──連這與她單獨相處的時間都是雙子兄讓給他的,拿這個時間點明這些,也太過卑鄙了不是嗎。

“你現在也可以堂堂正正站我身邊啦,”她眼神中帶著羞澀如此說道,“我早就說過了吧,等級什麽的,最多只是估算你的戰鬥力罷了,但和你這個人並沒有太大的關係啊,你是個能讓我很安心的好搭檔,那樣就可以了,別去在意別人的眼光。”

是啊,是啊,他的主人就是這麽想的。

他在心中這麽提醒自己:別在意了,她不在意,也不希望你在意,你既然把她的期望當做一切的話,就不要再把這些放在心上,老老實實陪伴在她身邊就可以了。

所以,他溫和地笑著,對她開口了。

“正因為此,所以我才喜歡主人你啊。”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學會對她撒謊了呢。

他知道,他最後、最大的價值,就是他是她第一個搭檔,是最能讓她安心的人,她曾經開玩笑說過,他要是再露出自卑的神情就丟棄他。

但就算知道那是玩笑,那樣的情況,他卻連想像都會出一身冷汗。

所以不知道什麽時候,他開始學會了偽裝,學會了用表情撒謊。

他再也不在她面前露出自卑的神色,也儘量不提自己實力的問題,在她說著她並不在意他的戰鬥力的時候,他也用盡全力,表現出喜悅的樣子。Deyiko分享

懂事點,向影,已經沒有實力了,就別再露出傷春悲秋的樣子讓她擔心。

一次又一次,在無意識但也無法避免地,把自己同她身邊之人比較的時候,他都這麽緊握著自己的拳頭,在她看過來的時候,對她露出沒有破綻的微笑。

一次又一次地撒著彌天大謊。

不可能不在意,又要怎麽能做到不在意啊。

在一堆華美的寶石中夾雜著一塊毫無價值的廢鐵的感覺,就算她再怎麽體貼,也無法撫平顯示帶來的落差。

她的溫柔,渲染了周圍的人,那一群人,無論是誰,單獨站出去就能吸引無數人的目光,更別說現在正聚集在她的身邊了。

他們和她一樣,發現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他們和她一樣,為了不讓自己因為實力不濟而感到難受,所以從來不在聚眾的時候談論戰鬥力的問題。

他們和她一樣,小心翼翼地回避著他的死穴,照顧著他的感受。

然而就是這份溫柔,反而像無形的劍刃一般,一刀一刀將他的剮得體無完膚,讓他在喜歡他們的同時,憎恨著產生不滿的他自己。

一邊想著對他們說“我不是易碎品,請不要用呵護弱者的態度對待我”,一邊又回想起自己確實是一個弱者;

一邊怒駡著自己他們已經如此遷就無能的自己,自己還有什麽資格在心中有所不滿,一邊卻又陰暗地思考著“同情弱者是強者享受優越感的最好時機”。

一邊喜歡,一邊覺得刺眼;

一邊喜歡,一邊湧起嫉妒;

一邊喜歡,一邊想要逃離。

他甚至希望他們能刻薄一些,能像葛籣佘這樣,在戰場中無情地通過實力而判斷優先陣營──在那場面對金色巨獸的戰鬥的時候,葛籣佘在主人不滿的眼神中下達了讓自己退守後方的命令時,他在感到巨大的不甘帶來的刺痛的同時,也感到一陣微妙的輕鬆。

啊啊……總算是有她身邊的人,毫不遮掩地表現出來了呢。

如果都像葛籣佘那樣,能夠把對他的戰鬥力……對他拖的後腿表示不滿的話,來自外界的排斥和謾駡,會不會抵消一部分自己對自己的厭惡呢?

會不會有人替自己輕視自己的話,自己就可以不這麽憎恨自己呢?

然後他發現,無能的他,連憎恨自己都想要假借他人之手來完成。

何等可笑,何等卑微,何等自私。

這樣的存在,從身體到心靈都已經腐朽得一塌糊塗的自己,到底有什麽資格享受她的依賴,她的微笑,以及那藏在眼神中──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愛慕?

可是,明明知道自己的腐爛,他卻無法讓自己離開。

幸福這種東西,在品嘗過一次之後,就算知道那不屬於自己,人也不可能輕易地放開了吧。

他確實喜歡上了她身邊的一切。

明朗而輕鬆的氣氛,戰器、人類、附身月使,三大種族能平和地在一起談笑玩鬧,每當身處眾人的嘈雜聲中的時候,他就忘記了自己是個劣等品的事實,無意識地加入進他們的談話,看著他們鮮活的表情,自己也會感到澄淨的喜悅。

但一回到戰場,事實就會逼他想起他想要回避的事實──他和他們,終究是不一樣的。

她身邊的強者越多,他可以擁有的立足之地就越小。

雖然她早已在自己心中劃出了一片聖地,但他卻沒有這個勇氣踏進去。

尤其是在葛籣佘帶來了霞血的消息的那一刻──一直以來堆積的不安和自我厭惡,幾乎要將他的胸口擠炸。

她對霞血的回絕,已經無法再讓他喜悅,他的內心被帶著鈍痛的愛意和重如千鈞的壓力填滿了。

她為了他,放棄了如此珍貴的戰器,然而他又能給她帶來什麽?

什麽也沒有。────什麽也沒有啊!!

他強忍著幾乎讓他窒息的碾壓感,勉強地對她勾起了嘴角,也清楚地看見一邊的雙子對自己投來了略帶擔憂和心痛的視線。

自己最重要的主人就在眼前。

自己最可靠的兄弟就在眼前。

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就在眼前。

所以,什麽都做不到的自己,至少不能讓他們擔心。不能讓他們因為自己而分心。

他們喜歡樂觀而向前的態度,那就表現得樂觀而向前吧。

“主人──我會想辦法變強的。一定──用什麽辦法都好,我會……想辦法變強的!”

再一次,他用誠摯的表情,撒了謊。

他知道,能夠用的方法,早就用過了。能夠付出的努力,也早已付出了,能夠賭上的覺悟,也早就耗盡了。

自己的實力,就算到達九耀,也無法擺脫自己是劣等品的事實。

不甘嗎,當然。

就算他的主人多少次和他說她不在乎他的能力,他真的能將其拋至腦後嗎?

身為戰器,他能簡單地將戰場上的壓力推卸給自己的兄弟嗎?

身為搭檔,他能不負責任地一句自己實力不足讓自己的主人承受危機嗎?

身為男人,他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背負著“赤月巫女”這麽大的名頭不停地努力向前奔跑,而自己只能停留在她的身後,無論如何都無法與她並肩嗎?

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啊。

不甘嗎,當然!!

他深愛著自己的主人,以男人面對女人的方式。

然而,就算是拿手掌撫摸她的臉頰,將她嬌小的身軀摟在懷裡時,他就必須背負上漫無邊際的罪惡感。

他清楚,如果不是自己運氣好,成了她來到這世上第一個遇到的戰器,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成為站在她身邊之人中的一員的。

他無數站在她的床邊,俯視著她安詳的睡顏,他千萬次想要偷偷在那柔軟的雙唇上留下自己的印記,但事實上,僅僅伸手理齊散落在她面頰上的髮絲,他就用盡了所有的勇氣。──這個女孩對自己完全沒有戒心,所以,他無法摧毀她對他的信任。

他也在深夜中幻想過自己變強後的狀況。

可以理直氣壯的說“就算得不到霞血,我也不會讓主人你後悔你的決定”的自己。

可以和黑禍和素劫一樣對自己的主人做出親昵的舉動的自己。

可以理所當然地表示對主人獨佔欲的自己。

幻想越是美好,就越凸顯現實的殘酷。

回過神來,也只能發現自己離開那樣的日子,隔著的何止千山萬水。

他,漸漸有些累了。

對主人的愛,對自己的恨,對現實的不甘,對幻想的無力……一切,包裹在周遭之人的溫柔中無處發洩,最終只能靜靜腐爛。

啊啊──

廢鐵,果然還是該回到屬於廢鐵呆的地方才好吧。

然而,就在抱著生死無謂的心態去冒險壓制那個名為“拉翰”的武者,而被那意外的一擊砍到自己的身上時,他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像自己想像的那樣,期待這一幕的發生。

終究,在真正面臨著死亡時,他和千萬生物一樣,害怕了。

他開始察覺到自己的愚蠢,開始因為主人那痛苦到扭曲的臉而心疼。

他開始察覺到自己的一廂情願,開始責駡自己的自私。

他開始察覺到自己的後悔,開始發現自己其實還有那麽多不甘,那麽多眷戀。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但是他知道,就算內心怎樣地重複著這樣的呐喊,口中也不能說出來。

說出來的話,他的主人,他的兄弟將要背負著怎樣的疼痛,那疼痛,還能從他們心中的陰霾中散去嗎?

啊啊……還是讓他們發現自己的愚蠢和自私吧。

如果他們對自己失望的話,總有一天會忘記自己,撫平那傷痛的吧。

最後,他吞吐著血泡這麽開口了。

“所以,我最後能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放你自由。”

心愛之人面如死灰的模樣,同樣讓他疼痛得忘記了身體上的傷口。

他知道的,說出這樣的話有多麽自以為是,多麽自私,多麽不替她考慮──但是如果現在不傷害她的話,以後她對自己的傷害,會把她壓垮的吧。

“沒有我的存在,……你就可以去選擇更好的戰器了。就算不是霞血,以主人你的能力──也一定能、得到比我有用的多的……戰器。”

不是的。不是的。

我多希望,你這一生擁有的長劍,僅僅是我一人──但是這樣的我,已經無法再要求你把我當做唯一了啊。

“主人。認識你的這些日子我很開心。……我已經沒有遺憾了。所以,不要為我難過。”

怎麽會沒有遺憾。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如果有可能,我多希望自己是墮暗種,能夠自己安排自己的成長,能夠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賭上一切磨練自己,能夠在你回神的時候,就發現我已經成長到連你都瞠目結舌的地步。

如果上天能夠讓我再來一次,我多希望自己能夠堂堂正正地站在你的身旁!

在最後一刻,他還是拗不過自己的自私,他親吻了他。

“不,讓我最痛苦的,不是恨,而是漠不關心。──所以為了懲罰這樣殘忍的我,請忘了我吧,主人。”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編織著幾近真實的謊言。

“請忘了我。”

請不要忘記我。

我不想死。

我不甘心。

長劍•向影•六星•量化種,就這樣帶著無盡的懊悔與不甘變回了斷裂成兩截的冷鐵,靜靜地躺在地上。

他心中的呐喊,從最初到最終,一次也無法傳遞出去。

留下的,只是最溫柔的──謊言罷了。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7:05

外之章 亞曄 三次命中註定

墮暗種亞曄在拉夏森林的制高點──某棵大杉樹的枝椏之上挑了一下眉頭。

森林裡出現了外來者。

如果是其他森林裡出現外來者的話,倒是正常的很,但這裡是位元於戰器塚週邊的拉夏森林,算是赫陽國比較安全的野外,徘徊著的都是三級左右的附身月使,想要鍛煉身體的靈武司一般是不會到這裡來的。

因此這一帶,可以算是亞曄自顧自劃定下來的私人狩獵場。

亞曄是墮暗種,食物已經不是星靈力而是人血了,但他依舊總是來到這裡,一下子掃蕩一大片三級的附身月使,把它們的屍體裝進儲物空間。

附身月使在被人類手持戰器擊殺之外被殺死,都不能算是真正的死亡,因為會再生活過來──但是在它們再生之前,它們依舊屬於屍體的範疇,所以可以丟進不能裝活物的儲物空間,鑽著這個空子,亞曄總是會來這裡收集屍體。

收集附身月使的屍體有什麽用?

戰器,並不是所有的都會被人需要的,有一些到達標準但素質偏下的戰器,總是很難找到願意讓它們效命的主人,甚至到死也沒人願意帶著去狩獵的也有,而願意幫助戰器填肚子的人好心人並不是沒有,但一般來說身手都平平甚至連靈武司都不是──一旦成為強者,極少有人願意去顧及無關戰器的溫飽問題,即使有心,饑餓的戰器這麽多,他們也不可能一一喂過來吧。

所以亞曄就暗中組織了這種疑似公益活動的聚會。把願意幫助戰器的人類,以及找不到主人餓著肚子的戰器們定期集合起來,而他則負責把“屍體”──也就是戰器們的食物,統一運送到他們跟前,讓他們進行對屍體的補殺,因此沒有戰鬥力的人也能輕鬆地幫助戰器們進食。

當然,亞曄自己是絕對不會承認那是公益活動的,每次戰器們一臉感激地看著他的時候他總是惡狠狠地將他們吼走,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Deyiko分享

只要是戰器,很少有對墮暗種亞曄有壞印象的,而人類對他的評價就比較微妙了。

少部分知道他暗中進行的公益活動的好心人類對他自然是好奇和欽佩,但他在低調地善待這些好心人類的同時,卻又同時做些極其高調的傷害人類的事。

養著幾十個女性戰器做床奴的富豪,被他砍掉了命根子脫光掛在城牆上;

拋棄戰器戀人嫁給人類的女人,被劃花了臉吊在城內最高的鍾塔上;

感情好時一起私奔,私奔之後又因為生計問題開始對自己的戰器女友產生間隙甚至讓她出賣身體賺錢的小少爺,被他弄成了全身沒有一滴血的乾屍送回他父母的臥室;

亞曄就像一根準繩,出現在哪裡,就暗自衡量著哪裡的人類和戰器的關係,如果出現了過大的偏頗,就出現狠狠地絞斷一方。

因此,大多數人類說起亞曄,還是一臉又懼又怕的神情,只要聽說亞曄在某個城內,不管是多囂張的紈!子弟,也會下意識地給自己的戰器幾分好臉色看。

亞曄並不是最強的,他的實力連帝王級戰器中最後一名西風也不及,但他神出鬼沒的本事,卻連第一名的霞血都奈何不了。

他能如同幽靈一般懸在半空,由於是墮暗種,星靈力探測功能對他無效,他還能把影子物質化包裹任何物體,甚至是把自己潛藏在影子之中,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對敵人展開突襲──要不是他性格豪放磊落在除了制裁人類之外並不使用這些能力,或許他綜合起來可以算是最讓人頭疼的戰器之一了。

所以,就算是豎了這麽多人類的敵人,一直以來也遭受過無數次的圍剿和暗算,他依舊好好地活了下來,時間一長,積累了這麽多年的畏懼,讓人們反倒是把亞曄也算進了律法和規則的一環,就連國家官方,在亞曄出手制裁的時候也都默認不管了──因為亞曄出手,無論是在哪裡,哪個國家,都是不帶任何私怨,公平合理的──如果那個人類犯的錯沒有到不可原諒的地步,他也不會隨便就置人於死地。

也正是因為這點,這個像是黑色英雄、帶著俠義味的暗殺者和制裁者,在人們心中,除了有著血腥猙獰的恐懼感,還帶著幾分悲劇色彩和神秘。

──他一定是在受到了人類極大的傷害之後,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吧。

人們的猜想並沒有錯,但亞曄卻也並不是如此糾結過去、無法從陰霾中走出的弱者,至少這一百多年,再深的憎恨,此時也差不多該被風化成沙土了。

只不過,有時候看到一些場面時,他終究還是會覺得有些刺眼。

離這拉夏森林最近的維爾維斯鎮只有十桑瑪爾,但是這一對闖進森林的主從卻完全沒有去鎮附近更有價值的狩獵點狩獵的意思,只是賴在了森林中,整天和那些三級附身月使作對,無意間搶走了亞曄預定的很多屍體。

亞曄有些不爽,但也不可能去和實力相差如此懸殊的後輩較勁,於是只能生著悶氣躲在暗中看他們狩獵。

時間一長,他的不耐變成了淡淡的驚訝。

那個黑髮少女靈武司只有一把長劍,行動間有些稚氣和未熟,顯然是新手靈武司,但就算如此,以她的契約力跨級駕馭五弦戰器也沒有問題,可她手中的長劍──竟然是星靈力很稀薄的殘次品。

因為同情在幫助他狩獵嗎?還是買不起好的戰器的契約權所以只能湊合?

馬上他就發現,都不是。

少女是真心把那柄白色的殘次品當成了自己重要的戰器,白天沒日沒夜的狩獵,晚上兩人相互依偎著,在艾蘭草的香味中沈眠,互相凝望的眼神帶著滿滿的信賴,不帶一絲功利和間隙。

亞曄在暗處皺眉。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樣的畫面的主角,但是之後呢。

他在心中冷笑起來,那溫馨得讓旁人想要祝福的場景在他眼裡也變得如同詛咒一般刺眼。

記憶中最血淋淋的部分被拎回了腦海的表層,他甚至有些無端地憎恨起那兩個親密無間的主從,幾乎想要上前嘲諷他們,擊敗他們,看他們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場面。

但他畢竟不是年輕人,這種中二想法,也只不過在腦海之中劃過就被他壓制住了。

他嫉妒,他嘲諷,他期盼兩人最終的結果如同自己所經歷的一樣,這樣他就能感到心理平衡,但同時,他又在心中某一角有了悄悄的期待。

期待這個少女和他曾經的主人不一樣,能一直帶著這種乾淨柔軟的表情,將這份羈絆繼續下去。

期待他們能完成自己達不到的夙願,能彌補自己心中的遺憾和空缺。

期待他們能自豪地向世界宣佈,人類和戰器,也是能長久而真摯地站在一起的。

他暗中抽飛了因為兩人大肆在森林活動而引來的高等級的附身月使,然後看著兩人的感情愈發升溫,看到長劍晉級到三芒時少女臉上那簡直能照亮人心的笑容時,他甚至覺得自己冰封了幾十年的心也被這溫度給敲開了小小的一角。

別動搖別動搖,一開始,誰不是這樣來討好人心呢。

亞曄搖頭打斷了自己的心中的震撼,並將裂開的縫隙重新用堅冰填補。

我看你們──能堅持到何時。

帶著幾分嘲笑幾分惡毒和幾分微妙的期盼,他在心中這麽說著。

然而就在心中這麽說的時候,等他回神時發現自己還是使了手段,站在了他們的面前──在發現維爾維斯鎮那個據說是達裡姆遠親(後來證實是達裡姆替身的遠親)的夏莉的惡行後,他在制裁時,有意無意地將她的逃跑方向引向了拉夏森林。

他們就此認識,他知道那一對主從的名字。

少女叫向北宸,長劍叫向影,短劍阿爾墮暗時,向影把她按進了自己的懷中,用自己的身體遮住了那血腥的現場,而當她睜眼,看到那地上已經看不清原貌的乾屍時,眼中閃過的除了對屍體的恐懼以及難以察覺的厭惡之外,並無其他。

從頭到尾,她似乎並未覺得亞曄殺了對方有什麽大問題──對了,她剛才還說了很有趣的話呢。

“戰器雖說和人類並稱世界兩大智慧種族,但為了生存,其實不得不依附於人類的使用,而你竟然能把自己的戰器逼到不顧生存向你倒戈──抱歉,你的錢我不想要。”

她對著以受害者姿態出現、並承諾付出十萬多瑞來尋求守護的夏莉,竟然還能如此冷靜地分析出這樣的細節,沒有隨意出手打抱不平,著實讓亞曄小小驚訝了一下,而後,她在向影被侮辱時一瞬間露出了冷冽肅殺的表情,並毫不猶豫地將對方踢飛在地,更是讓亞曄在內心深處打了個突。

不一樣……

她和那個自己記憶中的女人,到底不是同一個人。

直到最後亞曄丟下屍體離開,她看著自己的目光,也只是面對強敵的本能畏懼,外加帶上了點好奇,卻沒有絲毫的厭惡。

“後會有期啊,向北宸。”

心情突然變好了,他拋下了張狂的笑容後轉身離開。

如果下一次見面,你依舊能保持這樣的眼神的話──我或許……

──或許、什麽?

亞曄在黑暗中一愣,然後嘲諷地笑著搖搖頭。

在想什麽呢,獨行太久了嗎。

緊接著,不久後的星災之夜的晚上,亞曄還是和以前一樣埋伏在暗中觀察戰局,如果實在人類這邊撐不住了他也會出手幫個忙,畢竟他也不想看到一個小鎮被附身月使踏平,而就在這混亂的戰場中,他的視線又不由地被其中兩人吸引了──向影受傷時陣腳大亂的北宸,幾乎忘記了自己還處於災皇星靈炮的攻擊範圍內。

亞曄幾乎沒忍住要出手──但幸好一個灰發的武者站了出來替她擋住了攻擊──她這麽快已經交到朋友了嗎。

他回過神,看見自己伸出了一半的手。

出現了又怎樣呢,你是墮暗種,能參與到她周圍那種溫馨的氣氛中去嗎?更何況你已經無法再被人類使用了啊,亞曄。──他冷笑著在內心提醒自己。

罷了,這女人也不過是他生命中一個特殊的過客而已,他這樣的夜行者終究還是只適合獨行的愜意日子,還是回歸到自己該有的生活中去吧。聽說最近第三皇子魯伊和星靈礦總督達裡姆的戰鬥進入白熱化的階段,那個大毒瘤自己也盯很久了,去看看也好。

於是他第二次在大河谷遇到那兩道眼熟的人影的時候,他不由地覺得他和他們之間還真有緣。

暗中觀察了一小會,向影的氣色看起來比前一次碰到時還好,但向北宸身邊多了一對雙子鉤爪和一個米色頭髮的青年,她似乎和鉤爪簽了契約,而那對鉤爪的實力相當不俗,才三芒星靈力濃度就高得可怕。

亞曄在心中冷笑起來──你也不過如此,向北宸。

然而就在他心中大感失望的時候,卻看到遠處的她和撒嬌的小孩一樣,在那雙子鉤爪的嘲笑聲中撲向了向影,然後被對方帶著無奈而寵溺的笑容接住了。

……嗯?不是已經厭倦或者嫌棄他了嗎?

為什麽她還會用這種依賴和信任的眼光看著向影?為什麽向影看著她的目光比以前更加熾熱,甚至是帶上了虔誠的傾慕和愛意?她不是有了比向影出色上百十倍的鉤爪了嗎?為什麽沒有移情去無論是外貌和實力都要勝過向影的那對鉤爪上?

而──為什麽身為她的戰器,那對鉤爪用如此放肆隨便的態度對待她,她卻不生氣?又是彈額頭又是敲腦袋,動作親昵得不像是主從,反倒像是認識多年的老損友一般──她這樣要怎麽駕馭他們,為什麽不用烙印給他們一點懲戒?

她甚至連想都沒去想要動用烙印命令這兩個囂張的雙子做什麽。

再一次,自己的衝動勝過了理智,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這一次亞曄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選擇留下了──不但是為了對付達裡姆,也因為自己確實是眼紅了。Deyiko分享

眼紅這種能完全不顧種族立場,完全沒有主僕尊卑影響的、肆無忌憚喧鬧歡笑著的氣氛。

以為自己活了一百多年,早就對人情冷卻興趣的亞曄,終究也無法免俗。

他抱著爬山爬到虛脫的向北宸快速地在河谷間前進,一邊拿眼角餘光好笑地瞟著她那小心翼翼眼珠亂轉的尷尬神情,一邊不由自主地心情大好。

似乎漂泊了這麽多年,總算又找到了有趣的事可以做了呢。

緊接著,他知道了向北宸是赤月巫女。

很奇怪地,知道她是巫女的時候,他並沒有覺得有多意外,因為她一直給他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世外感──結果後來在她說出全盤的時候知道,還真的不是。

他也沒有感到恐懼和威脅的實感──也完全沒有起抹殺她為世界除去後患的意思,甚至,他反過來引導魯伊去演了一出世界級的好戲來降低赤月巫女降世的影響,甚至還用莫須有的酬金威脅她不要回原來的世界。

他看到了她閃著淚光的感動的眼神,突然覺得──

大概,屬於他,不──屬於他們的時代,大概快到來了吧。

他已經被捲入了赤月巫女的漩渦,逃離自然不合他的脾氣,那麽他該做的是什麽?他可以做的是什麽?

對了,他的優勢是時間。

他活過了上百個年頭,他可以輕易地看透人的想法,也渡過了無數心理上的難關,如果他想,他可以輕易引導他人的心緒和看法,只是多數時間他懶得去做這些──但是,她不一樣,她是肩負這個世界上最大擔子的人。

他不由得有些擔心──這瘦小的肩膀和溫和的心,到底能不能承受將來發生的壯闊波瀾,她畢竟還是天真了點,嫩了點。

不過不要緊,撐不下去的話,就來找我吧,我可以幫你跨過自己。

只要你──願意來找我的話。霜羽分享

亞曄,在心中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心疼,如此暗暗說著。

接著,第三次,他們在迪魯那克大森林相遇了。

當一口咬傷這個黑髮少女頸部的皮膚,貪婪地吞咽著她的血液的時候,亞曄看到了一些東西。

墮暗種吸血的時候,偶爾會通過血液,模糊地窺視到血的主人過去發生的事──這些事在對方記憶中烙得越深刻,吸血的墮暗種就能看得越清晰。

所以,他看見了。

他看見一個小女孩在破舊的街巷跟著一個年邁的老婦翻著垃圾箱撿破爛的畫面,一老一少不但沒有埋怨和不甘的神情,反倒動作間互相交換著眼神有說有笑;

他看見小女孩進了有很多同齡人的集訓所一樣的地方,每天一聲不吭忍受著幾個富家子弟的嘲笑,只是變本加厲地努力看書地片段;

他看見長成少女的她被幾個神情猥瑣的人圍起來硬是喂下什麽,然後被他們撕扯衣服時,如同咆哮著的孤獸般掙紮反抗,但直到有誰趕來將她摟進懷裡──卻沒有流一滴眼淚的倔強神情;

他看見少女抱著老婦破破爛爛的屍體仰面朝天嚎啕大哭眼淚鼻涕橫流時的滿目淒涼。

亞曄閉上眼,慢慢咽下最後一口血,將尖牙拔出了她的皮膚。

眼前的少女臉色有些虛弱,但還是關切地看著自己。他下意識地將她的臉,和方才湧入記憶的那張哭嚎的臉重疊在了一起。

他突然覺得自己心裡有哪裡一部分,就這麽慢慢被軟化下去了。

向北宸,第一次遇到是偶然,第二次見面是巧遇,第三次就是命運了。

既然我們如此有緣,那就看看未來究竟給我們準備了什麽樣的大禮如何?

亞曄轉過頭,在沒有人可以看到的角度,一掃吸血之前那些爭執帶來的陰霾,心情舒暢地笑了起來。

他終於決定留下來──在她身邊。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7:26

III 星靈革命

第一章 暗躍之寂火

拉提亞王國首都,赫陽國使館。

第三皇子魯伊從某個房間內走出來,有些疲憊的歎了口氣。

“怎麽樣,魯伊!”

“北宸……他沒事吧?!”

黑禍和素劫一見到他,立即神色緊張地迎了上去。他們身後跟著的是面無表情的亞加德和阿特拉斯,還有西維亞領王嘉琳娜以及她的戰器閉血刀羅喉。

“……”魯伊有些不知怎麽開口似的搖搖頭,“雷狄斯皇兄在房間裡陪她,雖然情況不怎麽好,但還沒有到要崩潰的地步。”

“嘖!”

黑禍聞言不耐又焦躁地咂了下嘴,順手一拳砸在一邊的桌子上。素劫則是一言不發,陰鬱地盯著那個北宸所在房間的門。

魯伊安撫似的拍拍黑禍的肩膀,然後轉頭看向嘉琳娜──雖然是這個節骨眼,但國家間的禮節還是不能忽略啊。

“領王大人,多謝您的有心,關於宴會上的慘案,有需要赫陽幫忙的地方嗎?”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赫陽能在輿論指責西維亞的時候處於中立的立場。”

“只是這樣?”

魯伊好奇地挑眉,而嘉琳娜則用力點了一下頭。

“這次確實是我的防禦工作沒有安排好,才給迦法神團有了可趁之機。該承受的罪責,還是坦白了比較好。不管怎麽說,人總是對坦誠錯誤的人比較寬容吧?硬是封鎖消息,最後只會造成反效果,沒有不透風的牆。”

嘉琳娜臉色不怎麽好,但神色卻無比剛硬,幾乎有些催眠自己不要倒下的感覺。

“但是……”魯伊神色複雜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請說,我大致知道您在思考著什麽。”

“好,那就容我直言不諱了。說實話,您的宴會是在撒紮姆帝國使館開的吧?那麽……雖說您是領王──使館的防禦工作您真的能過分插手嗎?即使這樣您也覺得那是您的錯誤?”

“我就是因為這麽想,才導致了這場慘劇,如果硬著頭皮讓西維亞的騎士們加強防禦說不定就……”

“這樣啊。”魯伊對她的態度並未做表示,只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如果您不覺得我有侮辱或者憐憫你的意思的話……那些死亡的靈武司家屬的撫恤金方面,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以私人立場借給您一些,畢竟為了堵住他們的嘴,金額越大越好吧?”

嘉琳娜頗意外地掃了他一眼:

“為什麽?魯伊皇子殿下?確實,我在為宴會事件的善後傷腦筋,無論是人力還是財力都不夠,也可以承認西維亞很窮很寒酸這種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啦──錢的話當然是能省則省我不會拒絕──但是作為你來講,我不覺得我這樣的領王與赫陽這樣的大國有什麽加深邦交的意義哦。”

魯伊則是無所謂地笑了笑,然後指指自己的眼睛,像是在拿這個動作暗示嘉琳娜那有些發黑的眼圈和腫起的眼袋:

“能在這種時期,在這種艱苦的情況下獨撐大局,還能惦記著義理抽空來看婭修的人……以後說不定會成為了不起的賢王呢?在你最落魄的時期給一點不傷皮毛的小恩惠,沒有任何壞處吧。”

“哈,我不討厭這樣的小算盤,你的恩惠我收下了。如果我真的有翻身的一天,我會還的!”

她說著,神色慢慢嚴肅起來,然後瞟了一眼北宸的房間的門。

“替我轉告婭修小姐,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很抱歉──雖然很想說,我也可以賠她一把極品長劍戰器……但是想也知道她會拒絕吧。”

魯伊鄭重地點了下頭,隨後嘉琳娜便後退了幾步。

“我時間不多,知道她沒有大礙我就放心了。各位,保重。”

說著,環視了一下屋內的眾人,嘉琳娜拉著羅喉,在屋內幾人的行禮中退出了房間。

大門在沈重的吱呀聲中關閉,嘉琳娜終於不堪重負地踉蹌了一下,然後被身邊的羅喉扶住了,見到羅喉不滿的眼神,嘉琳娜尷尬地笑了笑,站直身體,然後兩人在空曠的大走道中慢慢走起來。

“我沒事,別擔心,羅喉,這就回去補眠。……不過這次真的得好好謝謝魯伊皇子了。”

羅喉以微小的幅度點點頭。

“那個婭修……竟然連赫陽的皇子都認識啊,和葛籣佘也很有淵源的樣子……越來越覺得她不簡單了。”

羅喉繼續點頭。

“不過……那把長劍的遺言你也聽到了吧?”

羅喉依舊點頭。

“你覺得……怎麽樣?”

羅喉沈默了。

他對那個婭修印象並不深刻,畢竟只見過兩次,但是他能依稀從她的言行和細節中察覺出她大體是個溫和的人──但沒想到她會如此重視自己的戰器,如同自己的主人嘉琳娜一樣。

但是……

“愚蠢。”

他最終,給出的是這樣簡短、冰涼而又無情的評語。

無論如何,身為戰器,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離開主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戰器失格了。強也好弱也好,在戰場上為主人燃盡一切力量才是最終目的,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的話……

“愚蠢嗎。”

嘉琳娜看著走廊的穹頂,輕笑了一聲。

“不管怎麽說,能夠有這樣即使傷害主人也要抹消自己的覺悟……也算是一種勇氣吧,只不過,羅喉。”

她轉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星脈種。

“如果你也有這樣的一天,請不要死在我的面前。”

“……”

羅喉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開口詢問。

主人,你這句話的意思,是在說我的死對你來說無關緊要呢……還是說,不要用自己的死給你造成難以擺脫的心理包袱?

就在這時嘉琳娜開口了。

“我不像婭修……我會當場失控,變成猙獰難看的東西的。”

另一邊,陰暗的房間中,雷狄斯面對抱著斷劍坐在地上的北宸輕輕地歎了口氣。

“已經三天了,明天就要開始武鬥大會的複賽了,需要我給你去登出參賽資格嗎。”

“不。不需要。”

出乎雷狄斯的預料,北宸的方向傳來了嘶啞的女聲,聽到她的聲音,雷狄斯露出了不怎麽贊同的神色。

“你現在的狀況……”

“雷狄斯,我沒你想的這麽脆弱。你別忘記奶奶去世之後的狀況。”

“我就是知道才覺得不妙,誰會想到你在這麽大的事之後自己一個人悄聲無息搬家去別的城市啊?這次可別做這種蠢事了。”

北宸擡起頭,勉強地對雷狄斯笑了一下。

“如果因為向影,我再自虐地惹出一堆事來,讓其他人也因此受到傷害,這才是最過分的吧──我還沒受打擊到連這些事都記不清的地步。”

她說著,憐愛地摸了摸懷中斷掉的長劍。

“三天了,我發洩夠了,眼睛也哭疼了,嗓子也哭啞了,再鬧下去……實在對不起在外面等我的人。失去向影一個就已經夠了。其他人……我……不能再傷害他們。”

“你這樣想是最好,但我覺得你沒必要這麽逞強。這種時候,給他們安撫你的機會比較好吧?”

話一出口,雷狄斯自己愣住了。

他什麽時候,也會說出這樣有人情味的話來?

顯然北宸對此也有些驚訝,然後她意外地點點頭,抱著斷劍慢慢地站了起來。

喀嚓。

雷狄斯替她打開門的一瞬,數道視線立即投降了北宸站在門邊的身影上。

黑禍、素劫、阿特拉斯、亞加德不約而同地都上前了一步,但同時,每個人也都發現自己憋了一肚子話,現在竟然什麽都說不出了。

反倒是北宸首先打破了沈默。

“亞加德,我有話想要問你。”

“是,北宸小姐。”

亞加德立即半跪下來,一邊的魯伊對這個和自己鬥了這麽久的大罪人也有如此謙卑的一面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向影……我還是不死心。”她用心疼的神色掃了一眼懷中的斷劍,然後不舍地遞向亞加德,“亞加德,你既然做了這麽多試驗,肯定對戰器有很深的瞭解吧?你看看,向影這樣……是真的死了嗎?星靈力探測上顯示他身上還有微弱的星靈力──但是無論我怎麽和他說話,他都不回應。”

亞加德恭敬地接過了向影和他一半斷掉的劍身。在周圍眾人緊張的神色中,細細端詳起來。

良久,他擡起頭:

“北宸小姐,這樣的情況,算是死亡途中。”

“死亡途中?”

“是的,戰器和人類有所不同,他們的死亡界線並不像人類那樣清晰,而是一個過程,從星靈力無法維持人形化開始,到徹底散盡,都可以算是死亡途中。”

“那!”北宸的眼神亮了起來,“那我遇到向影和黑禍素劫的時候,他們都是在死亡途中啊!我還是把他們救回來了!這一次也一定可以……!”

“但是,”亞加德為難地皺了下眉,“他的星靈力確實沒有散盡,但已經沒有了意識,如果有意識的話當然好辦,只要狩獵補充星靈力就可以了,但沒有意識的話,星靈力就沒有辦法補充──更何況,他的星靈力已經稀薄到幾乎是殘渣的地步了,這樣下去,等著他的也只有……”

北宸的神色再度黯淡下來,見到她這樣子,亞加德不禁心疼地上前一步。

“北宸小姐,如果是您的意願的話,我可以想辦法接好他的劍身──萬幸的是他的晶核沒有被破壞。”

他指指劍柄中心鑲著的白色、帶著點鈷藍色光芒的寶石。

“如果晶核被破壞的話,那就徹底沒有挽回的方法了,但現在這種情況,還有5%的機會……能維持住他的生命。”

“真的?!”

北宸的雙眼綻放出異樣的神采,猛地一把抓住亞加德。

“他還有機會活過來嗎?!”

亞加德雖然也很在乎北宸的心情,但從來不會對她說謊:

“對不起,北宸小姐。我只能嘗試挽回他的生命,但不能保證他的意識是否能恢復。”

“至少他能活下來……!先確保這一步吧!拜託了亞加德!”

“是。”

亞加德立即點頭答應,然後又小心地看了北宸一眼。

“北宸小姐,您不怪我嗎?”

北宸看著正一臉不安地低頭俯視自己的騎士,愣了良久,然後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但依舊選擇接受你,造成那樣的後果,也不能全說是你的錯。我當時就說過了吧,既然要接收,就接收你的一切,不光是你的力量和財富,也包括你帶來的痛苦,現在,是履行這一點的時候。”

“北宸小姐──!”

亞加德略帶顫音地低吼了一聲,北宸則是苦笑著拍拍他的手,但轉瞬又一眯雙眼,閃過一道帶著血腥味的狠毒之色。

“但是,迦法神團……還有那個拉翰,我絕對不能輕易放過。”

說起拉翰,亞加德有些自責地低下頭。

“十分抱歉,是我疏忽讓他跑了。他身上帶有高等的隱匿靈晶,就算用星靈力探測也察覺不出來。”

“沒關係。”

北宸轉頭看向了一邊的阿特拉斯。

“阿特拉斯,你能幫我搜索到那個人的所在處嗎?或者是那個穿著黑袍的迦法神團的據點什麽的。”

阿特拉斯點了點頭。

“可以,和拉翰戰鬥的時候,我得到了他的血液採樣。”

“那你覺得我和他戰鬥,能勝利嗎?”

阿特拉斯偏了一下頭,像是在計算著什麽。

“只有31%勝算。”

“……是嗎。”

“北宸,北宸。”

阿特拉斯拿尾巴卷住她的手,輕輕搖了一下。

“你的情緒波動很紊亂。不要這樣。我替你去殺了他?”

“不。”北宸輕拍阿特拉斯的尾巴,給了他一個柔和又略帶詭異的微笑。

“不親自動手的話,我會很不甘心的。看來需要再特訓一次呢。”

所以拉翰,還有迦法神團,一定要活到我找你復仇的那一刻啊。

我內心所承受的痛苦,輕易發洩的話會容易誤傷身邊的夥伴,所以只能加倍地傾倒在你們身上了呢。不要怪我狠毒,是你們先欺人太甚!

北宸接著面向兩個皇子。

“魯伊,雷狄斯,抱歉,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和你們重逢。我現在也沒有什麽心思和你們敘舊了,不過看到你們安好,我很開心,真的。之前我一直聽魯伊的話沒有太過插足迦法神團的事……但現在我恐怕做不到了。”

魯伊點點頭:

“我能理解,既然他們這麽囂張,我們也不需要忍,需要我撥點人給你嗎?”

“不用了,我不想再一次折損你的精英。”

北宸苦笑著搖搖頭,但下一秒,苦笑又變成了狠絕的笑容。

“我想……只憑自己的力量,撕碎他們。”

魯伊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很想說“不要這樣,北宸”,但是同時也發現自己沒有這麽說的立場。面對至親之人的離開,她最好的擺脫痛苦的方法,就是把精力寄託在仇恨上了吧。

更讓他擔心的是,北宸的冷靜和理智。

普通來說,人在這種情況下,是很容易喪失判斷力,很容易產生放棄絕望等不穩的情緒的,但北宸在發洩完畢之後,思考回路卻清晰得不得了,而且完全沒有為了復仇而莽撞行事的跡象。

越是這樣,他越擔心,他倒寧可她能亂來一番,而不是把怒氣和悲傷都憋在心裡。

他不由地想起雷狄斯曾經隱晦地對他提起過北宸之前的事。

……北宸,到底在費因海姆……在你認識皇兄直到離開他的的那些日子裡,發生了什麽?

但是北宸不可能回答魯伊,只是拉上身邊的幾人向魯伊告別。

“接下去有太多事情要多,不能再在這裡耗下去了,敘舊閒聊就放在一切結束吧?”

魯伊沒有任何理由挽留,只能露出招牌的燦爛笑臉。

“熬不下去的話,隨時可以來我或者皇兄的懷裡哭哦。”

“我會的。”

幾人離開了,魯伊在空曠的大客廳中發出了響亮的歎氣聲,而雷狄斯則默不作聲地走去了一邊,給自己倒了杯紅茶。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有什麽東西,已經不可避免地──

微妙地,改變了。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7:48

第二章 星災狙殺戰

到達拉提亞首都的第一個星災之夜開始了。

迎擊星災的南方廣場上,熙熙攘攘地聚集著許多靈武司。而一直以來都會準時出現的國家軍隊卻只是駐守在後方的居民區之前。

這一次的迎擊星災是武鬥大會的複賽內容──到災皇被擊倒,星災結束之前,狩獵星靈核獲得積分的前五十名有才資格進入下一輪比賽,而參賽者有幾百名,想也知道是多嚴酷的淘汰率。

至於積分的計算方法很簡單──附身月使的等級是多少,對應的星靈核就有幾分,只不過災皇的星靈核可以例外地拿到50個積分,算是能拉開分數的大優勢。

此外,為了防止參賽者把以前狩獵得來的星靈核拿來充數,回復靈晶由拉提亞王國統一配給,而過程中嚴禁使用戰器的儲物空間功能,廣場的參賽者內也混進了一百多名裁判進行監督,一旦發現使用儲物空間,無論是否是從中拿星靈核,都會被告知取消比賽資格。

比賽環境異常嚴苛,因此賽前的準備活動也顯得凝重非常。

“小泥鰍,真的沒事嗎?”

黑禍擔心地看著北宸,拿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一邊的素劫也顯得有些不安──失去了向影,不光是北宸,就連和他配合慣了的雙子鉤爪都覺得渾身不自在,再加上現在北宸身上只有他們一件戰器,這種狀態下迎擊星災未免有些危險。

“沒關係啦。黑禍、素劫。我現在怎麽說也是幻靈武司了啊?就算只有你們一件戰器應該也是沒問題的。”

“笨蛋,問題大的很,”素劫翻了個白眼,“我們鋒利度是沒有問題,但是──攻擊距離問題很大啊,我們是典型的短距離武器,沒有中長距離的武器,你少了很多牽制的手段哦。──要不要臨時去找個?”

北宸神色一黯,垂下眼簾搖搖頭。

“向影之外的長劍,我誰都不要。”

“也不一定要長劍啊……哪怕是弓啊弩啊什麽的,能保證攻擊範圍廣一些就好,你現在這樣碰到什麽敵人都得跑到它跟前才能攻擊吧,太吃虧了,先前不也是吃過很多次拿弓的人的憋嗎?”

“這……”

黑禍說得很有道理,北宸無法反駁。但是亞加德剛帶著向影離開沒多久,她實在沒這個心情找新的戰器啊。

“黑禍說的沒錯。”

就在北宸苦惱的時候,一邊響起了耳熟的聲音──擡頭一看,是辜銀嶽一行,外加西風。

“銀嶽,朧雲,那羅迦……還有西風……你們都知道了?”

西風輕擰著眉點頭:“是那個笑罌來通知我們的。我不管你心裡有什麽彆扭,現在的情況,保住自身性命是最重要的。和我契約吧。”

“啊?!”北宸驚訝地低叫了一聲,“可我現在還不是武司皇啊?”

“以你現在的成長速度很快會到的,本來我也不想通融,但現在你是特殊情況。”西風說著,也不管北宸同意不同意,手中光子一閃,手心已經被割破了,金色的血液從中淌了出來。

“快,別浪費我的血。”

見北宸依舊有些猶豫的樣子,辜銀嶽在一邊開口了。

“簽吧,北宸。”

“……好。”

也許是辜銀嶽的話在北宸心中格外有說服力的緣故,北宸也借著黑禍的刀刃割傷了手,與西風的掌心對了起來。

“嗚……!!”

契約締結的那一瞬間,北宸的頸部正中出現了充滿電子風味的光子圖騰──是西風的契約烙印,同時,大量的契文一股腦湧進了北宸的腦海。

像是受到了資訊組成的洪水的衝擊,北宸就算是全力接收這些資訊,不免還是覺得頭昏腦脹,踉蹌了幾步。

持槍的方法,瞄準的方法,地形圖上的各種資料表示的意義,各類配件的功能和操作方式,尋找制高點和掩體的常識,面對近身攻擊時候的回避動作和拉開距離的方法,各種彈藥的用處和特長,彈道的估計測算,有效攻擊距離,連續發射次數上限和冷卻時間,高級狙擊法,跳狙,甩狙──

大腦就像是過熱運轉的處理器,有些不堪重負地一口氣把那些契文給吞了進去,也不管北宸能消化多少,她虛脫在素劫的懷中好幾分鍾,才慢慢地松了口氣,回過神來。

“契文接收完畢了?”

西風面無表情,但眼神中卻閃過一抹讚賞。

“還不錯,沒有昏過去。之後就在實戰中把那些契文熟練一下吧。”

“好,謝謝你,西風。”

她虛弱地對西風笑了一下,西風愣了愣,默不作聲地走到一邊發呆去了──而辜銀嶽和他的戰器們則上前了幾步。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北宸苦笑著擺擺手,

“我很難過沒錯……但沒有這麽脆弱的。你們放心,我沒事。”

辜銀嶽沈默了幾秒之後輕歎了口氣。

“那好,比賽之後我們再談。一會儘量不要離我們太遠。”

“嗯。”

黑禍和素劫對於西風的加入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臉上緊繃的表情也漸漸緩和起來。

“好,這一場戰鬥,就當做小泥鰍和西風的磨合戰吧。”

“沒錯,我和老弟負責打前鋒,替你回收星靈核,你們就在後面爽快地打就行了。”

“這怎麽可以!”

沒想到的是,北宸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上前一把拉住兩人的袖子。

“你們不可以離我太遠!萬一出了什麽事怎麽辦?!”

雙子愣住了,然後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向影的事,讓她對戰器離開身邊變得很敏感。現在還活著的,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雙子了,她很怕連雙子也離開她吧。

“你在擔心什麽啊,小泥鰍。”

黑禍伸手摸摸她的頭頂。

“放心,我和老弟不會這麽容易出事的。”

“但是──”

“別怕。你不是能召喚我們嗎?萬一有什麽意外,把我們叫回你身邊來就可以了。”

素劫這句話,本是想讓北宸安心,卻沒想到他這句話一出口,北宸的臉色刷地變得慘白。

“……召喚。……對啊,召喚。……我當時為什麽不召喚向影,如果我召喚他的話……事情也許就!!!”

“北宸!”黑禍心中暗道不好,“那種情況下你沒想到是很正常的啊,我們又不太用這一招,再說,召喚也是需要對方回應的啊,那時候笨蛋影他會不會回應你的召喚也難說的!”

素劫一邊暗罵自己不小心,一邊把北宸的身子掰向自己,然後按進懷裡,哄小孩似的輕輕拍著。

“喂,小泥鰍,我知道現在這麽說不太好,但你已經發洩了整整三天了,就算我和老弟無法和笨蛋影的地位相比,你偶爾也想想我們吧,這裡現在是戰場,你在戰場上這麽混亂的話,我們會有多擔心你知道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

北宸在素劫懷中發出含混的聲音,然後用力抓緊了抱著自己的素劫。

“對不起……我不亂想了。總之大家全力把這場比賽完成再說吧。”

時間就在壓抑而凝重的氣氛中慢慢流逝,夜晚降臨,從山脈的方向傳來的附身月使們的咆哮聲的時候,眾人竟然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是啊,戰鬥吧。戰鬥會讓人暫時忘記一切,對生存的渴望,對勝利的渴望能讓人暫時隔離一切不願想起,不願面對的事物──

當漫山遍野的藍紫色亮起的時候,北宸對著身邊的西風點了點頭,一道白光閃過,精緻華美,帶著流光線條的狙擊槍出現在北宸的手中,而拿到槍的一瞬間,北宸的全身被同樣的光子包圍了──光子散去的時候,包裹在北宸身體上的,原先那套白色的戰鬥輕甲和頭盔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帶著輕微科幻色彩的軍服,上面還覆蓋著一層閃著淡淡光芒的光子膜。

“怎麽回事,小泥鰍,你……?!”

對面的黑禍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我怎麽了?”

“你變成半透明了!!”素劫也一臉驚駭快步上前伸手摸了摸北宸的手臂,還好還好,能碰到。

“這是光子迷彩,離遠了就看不到人了。”

北宸手中的西風冷聲解釋到。

“不過我覺得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知道了就趕快進入戰鬥狀態吧。”

北宸和雙子立即點點頭,看向對面疾沖而來的星災群。

辜銀嶽和朧雲已經沖了出去,北宸找到了一面供遠距離戰器使用的臨時砌成的土牆,蹲下,把槍管對準了前方的藍紫色光點。

視野中出現了大量的躍動的資料,以及以光網顯示出來的D地形圖,不同大小的紅點表示著不同等級的附身月使,北宸一邊用餘光瞟著這些資料,一邊用瞄準鏡對準了一隻巨大的豹子的頭顱。

『發射!』

西風在心靈溝通頻道提醒,北宸一驚,手中扳機一扣,一道白光直沖豹子而去,但因為太過緊張手抖了一下,只是擦過了它的肩膀。

吼!

豹子立即發現了攻擊自己的白光的方向,猙獰的獸瞳在被放大無數倍的瞄準鏡裡看起來尤為可怕,北宸又是一驚,手中的槍管抖了一下。

『冷靜!這種程度的壓力而已,不要動搖!瞄準了之後不要猶豫,瞄準時間越長越不容易命中!』

豹子沖著自己狂奔而來,雖然其實距離還很遠,但瞄準鏡卻讓北宸對距離感產生了混淆,頭皮一陣發麻,心跳變得很快,手中的扳機胡亂扣動了幾下,但都沒有命中。

『慢慢來,命中一發它就死了,來得及,瞄準之後果斷地發射!』

西風那硬冷而又仿佛安撫的聲音再次想起,北宸總算一個激靈冷靜下來,用滿是手汗的手重新調整了一下槍管,再次將準心對準那疾馳而來的豹子的頭顱。

然後不敢多想什麽,食指一扣,槍身發出光子的蜂鳴聲,白光再度發射出去!

嗤──乓!

這一回,總算是成功的命中了,豹子的頭顱猛地炸裂開來,鮮血和腦漿濺得四處到處都是,黑禍和素劫閃電一般地疾沖出去,過了一會,從心靈溝通頻道傳來了“順利回收星靈核”的聲音。

『別停下,繼續。』

西風依舊用沒有感情色彩的聲音開口。

『黑禍,素劫,向九時方向移動,注意前方。』

北宸因為是初次使用西風實戰,根本沒有心力注意地形圖,所以西風代為觀察地形,並讓黑禍和素劫向較為安全的區域移動過去,而北宸則同時瞄準他們附近的附身月使開火,替他們清掃道路。

開火次數多了,北宸也不再緊張,努力保持平靜沈穩的心境,不緊不慢地扣動扳機,命中率也漸漸變高起來。

『保持住。剛才用的是默認的鐳射型子彈,試試換一種彈藥。』

『誒?!啊、好。』

努力從契文中找出換子彈的方法,北宸眼中跳出了一串光子組成的選項功能表。猶豫了幾秒,她將遊標劃去了“連射型燃燒彈”一欄。

『這個嗎。威力很大,注意後坐力。』

北宸點點頭,然後瞄準了一隻巨大的犀牛,一扣扳機,砰砰砰砰數次聲音響起,槍身猛地向後撞了過去,北宸一時間沒有抵住,直接被撞得向後坐倒在地──遠處的犀牛是成功地變成了一隻烤犀牛,但這邊北宸也被那後坐力撞得肩膀生疼。

『都說讓你注意了,你的耳朵是擺設嗎?』

『對、對不起!』

就在這時,黑禍和素劫的聲音也突然插進了心靈溝通頻道。

『星靈核回收成功──喂我說,西風老兄,別趁我們不在欺負小泥鰍啊!』

『就是就是,小泥鰍只有我和老弟能欺負!』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要稱呼向北宸為小泥鰍,但我對欺負人這種幼稚無聊的舉動沒有興趣,我是作為教官在訓練她。』

西風的聲音頓了頓。

『不過確實,雖然我也不知道原因是什麽──我承認在看她露出挫敗的神情的時候,內心會有畸形的爽快感,放心,我不會因此有什麽過激舉動的,我的克制能力很強。向北宸,別停下,繼續瞄準,目標是頭,現在才打倒6頭。』

『……話說你這樣就是在欺負吧西風老兄。』

『而且你不覺得你的話前後矛盾嗎?!』

『不要在心靈溝通頻道互相吐槽!我又瞄準失敗了!』

北宸頭大地嚷了一句──他們這樣會嚴重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啊!

『那是你定力和抗壓能力不夠的緣故,什麽時候你能一邊聽著朗讀式電子書籍一邊連續甩狙成功的話,你就出師了。』

『你把我當成哪裡的特種兵了啊!』

北宸邊抱怨著,邊嘗試著使用凍結彈一槍冰住了一隻巨型的猛虎──然後又想起這樣沒辦法回收星靈核,於是趕忙繼續換子彈。

『順便一說,附件功能表中確實有朗讀式電子書功能,還有休閒電子遊戲150個。需要一併拿出來使用嗎。』

『等等等等──!電子遊戲什麽的暫且不說,朗讀式電子書是什麽東西?!誰來讀,你嗎?!』

『廢話,我沒有變聲系統。』

北宸想像了一下西風用他平板無奇的聲音念著青春夢幻校園愛情小說時的情形,不禁全身一陣惡寒,手中扳機猛扣,啪啪啪啪!四隻五級的牛型附身月使就這麽冤枉地倒地了。

『哦,不錯,可以一邊說話一邊命中敵人了。接下來要不要試試視覺干擾。』

『……』

之後,西風和黑禍素劫一直在心靈溝通頻道說著毫無營養的閒聊來分散北宸的注意力,而北宸則是努力在這些噪音中集中精神,拿著各種巨大的屍體作為掩體,小心地移動著,重複著鎖定目標──瞄準──開火──鎖定目標──瞄準──開火的動作。到了後來,倒是真的有些能夠排除環境的妨礙而進行冷靜而精確的攻擊了。

而同時,她對環境的敏銳度也因此提高了不少,也就是在集中力提高的情況下,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能力也有所加強。

一開始北宸還有些擔心萬一怪物衝破她的火力到了他們近處要怎麽應付,結果是,除了躲閃轟過來的星靈炮外,基本上沒有附身月使能沖到她的附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禍和素劫口中的星靈核數量統計已經超過了60,遠處傳來了像是災皇發出的絕叫,過了沒多久,殘餘的附身月使們的氣焰立即短了一大截,甚至有些開始後退逃跑了,參賽的靈武司們紛紛大吼著展開追擊,幾分鍾之內,整個廣場就不再有一頭活著的附身月使了。

星災結束之後,在星靈核積分的統計中,北宸以402分的成績名列第7,順利地獲得了下一輪比賽的資格,拿到了代表參賽資格的刻印靈晶之後,她有些疲憊地歎著氣向著宿舍走去──使用西風雖然不消耗體力,但是精神上的疲勞感尤其大。

“小宸!!”

半路上,辜銀嶽帶著朧雲和那羅迦追了上來,見北宸似乎沒有受傷,三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朧雲首先上來用力拍拍她的肩膀。

@奇@“很厲害嘛,竟然拿了400分。我們家死和尚被你比下去了哦,他才380多分。”

@書@北宸乾笑了一聲:“這是西風的功勞,他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了,和我本人沒什麽關係的。”

“不管怎麽說,能這麽快適應星脈種,你也很努力了。”辜銀嶽輕聲說著,然後仔細觀察了一下北宸的表情。

“覺得輕鬆點了嗎?”

“──咦?”

“不帶罪惡感的屠殺,是發洩心中的悲哀和憤怒的好方法。”

“……”

北宸聞言低下了頭。

確實,西風的殺傷力造成的結果,說是“過癮”也不為過。每一槍扣下扳機的時候,隨著那子彈的發射,確實像有積壓在胸口的什麽,也隨之也一起傾瀉出去的感覺。

現在回想起來,戰場上,西風也比以往多話了許多,甚至會配合黑禍和素劫胡扯──原因,大概還是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想讓她的心情……輕鬆一些吧?

“我不會讓你遺忘已經逝去的人。”

辜銀嶽慢慢把大手放在北宸的頭頂。

“你身上有復仇者的戾氣,這也無所謂。”

他說著,動手輕輕搖搖她的腦袋。

“但是,不要因此忘記了愛人,不要因此忽略還活著的,重要的人和事。可以嗎?”

北宸的雙眼一瞬間因為這句話而濕潤了,她強忍了幾秒,擡起頭盯著辜銀嶽。

“銀嶽……你怎麽知道……”

“向芝嫣也好,向影也好,他們都是你的至親之人,他們一定不會希望你因為他們走上歪道,如果愛他們的話,就堂堂正正,比誰都要優秀地活下去,然後有一天,你可以告訴於世上所有人──他們所愛的、他們選擇的向北宸,是多麽地耀眼奪目,多麽地……讓他們感到驕傲和自豪。”

辜銀嶽的聲音,低沈渾厚,帶著不可思議的魔力,絲絲縷縷地理清了北宸混亂的腦海。

“所以,你可以憤怒,可以對誰狠毒──在這個世界上,這是必須的,你能借擺脫托費因海姆人的溫吞是件好事,因為那遲早會害了你。但是。”

他說著,黑色的雙瞳中露出了堅毅而又溫暖的神采。

“但是,永遠不要忘記怎麽笑。永遠要記得喜歡別人的感情。如果你不希望向影死不瞑目的話,一定要做到這一點。”

然後他用雙手拉著北宸的臉頰往兩邊輕輕拉扯著。

“現在,好好笑一下,等你能夠真心笑出來的時候,我陪你去復仇。”

“……嗯。……好,……好!!”

有時候,溫柔的話語比尖刻的謾駡還要有殺傷力。

無論北宸怎麽忍耐,在面對辜銀嶽那令人安心的臉龐的時候,本以為流盡的眼淚還是再次淌了出來──只不過,這次不是絕望而悲痛的眼淚。

“我會記住你的話的。否則,向影回來的時候,我要怎麽拿笑臉迎接他呢!”

她用力把臉頰上的液體擦掉,辜銀嶽已經放開了雙手,但是她的嘴角還是咧開著,露出了大大的笑臉。

但是笑完之後,她又一凜神色,看向天空。

“只不過,迦法神團──只有他們。……只有他們!”

“嗯,我知道。”

辜銀嶽點點頭。

“下一場比賽是一周後,這一周間,一起想辦法把他們的據點給端了。”

“嗯!”

“傷感完了?正好。”

就在這時,沈默的西風突然出聲,指了指對面的路口──北宸疑惑地看了過去,只見到笑罌正一臉焦急地向著他們快步走來。

“笑罌,出什麽事了?”

“很不妙。”笑罌有些煩躁地理了下那頭有些散亂的黑色髮絲。

“你不是忘了阿特拉斯的種族了吧?他是附身月使,而今天是星災之夜,他情況有些不對勁,我覺得我一個人看不住他。”

“──!!”

北宸不再多言,直接直奔宿舍區而去。

──阿特拉斯,千萬支持住,別做什麽可怕的事啊!!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8:09

第三章 附身月之使者(上)

“阿特拉斯!……這……!!”

北宸一開門就愣住了。

整個房間一片狼藉,幾乎所有能破壞的東西都被破壞了,桌椅、器皿、櫃子、沙發、床……所有的室內擺設全部化成了看不清本來面貌的殘渣,破敗地躺在室內的地板上,牆上和地面都有這被什麽燒焦的痕跡──多半是星靈炮吧──而在這混亂之中,阿特拉斯解除了偽裝,露出了原本的面貌站在原地不停地喘著粗氣,雙眼紅得可怕,背後的骨架也凝聚出星靈翼,扇出了陣陣風壓。

“快關門!他似乎在星災開始前就布下了什麽保護措施能防止外界感應到他的星靈力!被別人看到房間裡的情形就糟了!”

笑罌低聲厲喝著,最後進門的朧雲立即反手將門關上。

“阿特拉斯,你沒事吧──”

北宸剛想上前,卻被黑禍和素劫一邊一個拉住了。

“小泥鰍,你瘋了,現在是星災之夜,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對啊,你沒看見這房間都被他弄成什麽樣了嗎?!”

“所以我才要過去啊!”

北宸緊擰著眉頭,動作緩慢卻又堅定地掙開了黑禍和素劫。

“你們想,如果他真的無法克制自己的話,那這附近應該是滿地屍體了吧?但是現在遭殃的只是一個房間,說明阿特拉斯還是有理智在的!更何況,我答應過星災之夜陪在他身邊,所以這種時候,我可不能逃避!”

“那萬一……”

“去吧。我看著呢。”

西風面無表情地插嘴,手中的狙擊槍正對著阿特拉斯。

“他有什麽異動我就開火。”

“嗯。”

對西風投去了個感謝的眼神,北宸一步步靠向阿特拉斯。

“……唔……啊……”

阿特拉斯察覺到有人靠近,口中發出含混不清的嗚咽聲,聽起來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麽,隱忍而又痛苦。

“阿特拉斯,還能認出我來嗎?我是北宸。”

“……”

阿特拉斯那刺目的紅眼掃過北宸的面頰,然後機械瞳孔猛地一縮。

“北、宸。”

他喘著氣,搖搖晃晃地向北宸走去。

“北、宸……回來了、嗎。……是來陪、我的嗎。”

“是的。抱歉,我食言了……我來遲了。”

見他痛苦地喘氣的樣子,北宸心中一陣不忍,上前一把摟住了他的身軀──頓時,滾燙到可怕的體溫傳了過來,嚇得北宸幾乎要跳起來。

“怎麽會這麽熱……阿特拉斯,需要水嗎?!”

“……需要。水和食物……都需要……”

“給。”

大概是因為先前已經發生過同樣的情況吧,笑罌從儲物空間拿出了一個水壺和一大袋像是乾糧的食物,見此,素劫立即配合地從空間內拿出了一張費因海姆的……麻將桌。看見這突兀的傢俱出現在這種地方,哪怕情況嚴肅,北宸還是不由得抽了一下嘴角。

朧雲,你到底帶了多少毫無意義的東西回來啊?!

食物和水一出現,阿特拉斯便兇猛地撲了上去,完全沒有形象、和野獸似的撕扯吞咽起來……幾乎連五分鍾都不到,一桌子的食物就被風捲殘雲地消滅光了。

“看樣子和月震之夜一樣,星災之夜,附身月使在能力提升的同時,欲望也被最大化了吧,食欲、破壞欲、殺戮欲,說不定還有……”

笑罌嘴角勾出了興味而陰冷的笑容,半眯著眼睛看著稍稍平靜下來的阿特拉斯。

北宸站在阿特拉斯的身邊,生怕他被噎到似的順著他的背輕拍著,但此時的阿特拉斯顯然已經無法判斷這些了,他一邊用力咬著呀,一邊突然用力一把將北宸拉進懷裡,然後用力一拍翅膀!

“唔!”

“糟糕!”

“西風!”

“嘖!”

一時間,屋內眾人都在心中暗道不妙,但就算是西風,在那陣勁風揚起的漫天的屋內擺設的殘渣中也無法瞄準對方,也怕胡亂射擊會誤傷北宸,就在這躊躇的幾秒過後,等到勁風消去,屋內已經失去的北宸和阿特拉斯的蹤影。

“該死──!”

黑禍狠狠一捶牆轉身開門打算追人,但素劫拉住了他,然後開啟了心靈溝通頻道。wωw奇Qìsuu書còm網

『小泥鰍,能聽到嗎?!你們現在在哪?!』

『啊,對哦!我竟然忘記了這個……喂,小泥鰍,快召喚我們!』

『呃……』

心靈溝通頻道響起了北宸有些不在狀況中的聲音。

『我現在在半空,把你們召喚過來你們會不會摔死?』

『黑禍和素劫或許不會有問題,不過我不經摔,』西風平靜地插嘴,『召喚不是最終解決方法,召喚過去他也能再次甩掉我們,向北宸,讓他送你回來,如果他還能溝通的話。』

北宸沈默了幾秒。

『阿特拉斯說有事想和我單獨談,大概六小時後返回。我看他現在神智還清醒著,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吧。』

『喂喂,現在這種情況他會做出什麽來可是沒辦法保證的啊!』

『小泥鰍你好歹有點防備心吧!』

『可是……他不知怎麽的這次尤其固執──可能他真的有想和我說的呢?』

北宸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大概是阿特拉斯反復拜託她了吧。

西風瞟了一眼黑禍和素劫因為焦急而氣急敗壞的臉,好笑地輕哼了一聲。

『那就讓他留在心靈溝通和遠距離召喚都能生效的範圍內,這是我們的底線。別顧此失彼,黑禍和素劫的心情你好歹也照顧一下。』

『……對不起。』

北宸的聲音一下子低了好幾度,聽起來似乎在內疚和自責,聞言,雙子立即同時對西風丟去了一個眼刀。

『別聽風紀大媽胡說!小泥鰍,我們還沒這麽脆弱啦,只要安全我們不會限制你的行動的。』

『……你說誰風紀大媽?』

『還有誰,當然是西風大媽你了!小泥鰍,注意安全,有什麽問題立即召喚我們啊!』

『……嗯,好的。阿特拉斯停下來了,先不說了哦。』

掐斷對話時北宸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悶悶的,這讓黑禍和素劫兩人心裡一下子變得微妙得不得了──一方面心疼她的低落,一方面又為她還是很重視他們的感受而感到沾沾自喜。而直言不諱而挨了無數眼刀的西風則是面無表情的翻了個白眼,從空間中拿出了一把掃把,開始掃地。

“……”黑禍立即猛抽嘴角,“為什麽你的儲物空間裡會放著這麽家居的東西。”

“防止遇到這種情況而沒有可以落腳休息的地方。”西風理所當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將房間掃出了一個乾淨的小角落,席地而坐開始閉目養神了。

素劫歪著嘴顫抖著手指指著他,環視著其他人:

“呐我說,……沒有人和我一樣覺得這種選擇性潔癖……超級欠揍的嗎?!”

“……還能吐槽就說明小宸不是很危險了。”

朧雲哈哈一笑,也不管斷成兩半的沙發上到處都是木屑,便一屁股挨了上去。

“到底是什麽情況,我是覺得阿特拉斯那個很懂事的小鬼不會惹什麽事出來啦。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嗎?”

那羅迦橫了他一眼然後看向一臉糾結的素劫:

“看到這個髒兮兮的、這種沙發都坐得下去的大個子,現在你還覺得選擇性潔癖很可惡嗎?”

“……果然對比產生美啊。”

“喂喂不要以為我神經大條點就隨便對我進行攻擊啊!我的心也是會受傷的!這哪裡是髒兮兮!這分明是男子漢的不拘小節吧?!”

朧雲在沙發中哭笑不得地回嘴,但是只收到三個白眼,還有西風超級欠揍的輕蔑一瞥。

“不過,”

一直沈默著觀察事態的辜銀嶽突然盯著笑罌開口了,

“你剛才沒說完的是什麽。和戰器一樣被無限放大欲望的附身月使,在星災之夜除了食欲、破壞欲、殺戮欲會增強,還有……什麽?”

笑罌雙手抱胸勾魂地一笑。

“你不是也猜到了嗎?何必借我的口說出來。────好吧,我也知道你這種類型說不出口──沒錯,我猜,性欲也會大大增強呢,所以說,故意把北宸擄走單獨相處,又沒有惡意的話,只剩下那種事了吧?”

笑罌話音一落,屋內剛有些輕快的氣氛立即一掃而空,黑禍和素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難看,猙獰扭曲,甚至帶著巨大的憤怒。

“你們這麽激動做什麽?”笑罌好笑地一歪頭,“搶不到頭籌惱羞成怒了?”

“……不,不是。”

黑禍的聲音變得溫度極低,還帶上了一點嘶啞。

“其實我們並不在乎小泥鰍──北宸她有沒有過男人。畢竟,我和我老弟也不是什麽乾淨的貨色,我們以前是做短工的──你們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吧。”

屋內安靜了幾秒。

素劫嘲諷地抽了下嘴角:“如果讓我們搶到頭籌,我們反倒會覺得極有罪惡感呢。但是……”

他吸了一口氣,眼神晦暗下來。

“這種話不能在她面前說,但是現在,我確實是這麽覺得的──向影做了讓我和老弟無法原諒的事,兄弟失格,搭檔失格,朋友也失格。我和老弟本來都已經默認有什麽好處,讓他先占也無所謂,甚至──他作為我們認可的兄弟,如果有外人來搶,我們會幫著他捍衛他該有的利益。”

“但他……讓我們失望了。如此草率地放棄了自己,如此自私地擅自解脫,不僅傷害了我們共同的主人,也傷害了作為兄弟的我們的心情,所以我們──不再打算謙讓。”

素劫說完,黑禍卻煩躁地捏捏眉心跟著開口了。

“但即使如此,他才離開沒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我還是無法接受北宸和他之外的人發生關係。”

“這只是你們一廂情願的想法吧?”

笑罌低下頭玩起自己一縷頭髮。

“你們怎麽知道北宸就一定非向影不可呢,我看她對阿特拉斯也挺好的啊。”

“即使有好感,她也不會認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性事的,我敢保證。”

黑禍果斷地這麽說著,然後和素劫交換了一個堅定的眼神。

“否則,她就不是我們的主人向北宸了。”

屋內再次安靜了幾秒,只有西風發出了冷淡的笑聲。

“那個,”朧雲舉起手,乾笑了一聲,“雖然很煞風景,但是我還是想插個嘴……你們啪啦啪啦想得這麽遠……但是我想先確認一下,阿特拉斯他是附身月使吧?他真的有那東西嗎?──我是說……呃,和人類還有戰器男性一樣,用來磨刃的──”

此話一出,屋內所有人的眼神都漂移了一下。

西風首先面無表情地開口。

“至少從外表上看,是男性。”

“呀這個還不能確認吧……”黑禍帶著僥倖的笑容開口了。“最好是無性人!那樣小泥鰍就安全了!”

“咳咳,……我想是有的吧,雖然裸體的時候他身上依舊覆蓋著甲殼沒錯。”

笑罌臉上出現了可疑的紅暈,似乎是不怎麽習慣談論這種問題,但又想要極力掩飾似的,勉強自己保持平靜的神色加入到談話中來。

“問題是,他下半身重要部位被甲殼蓋著吧!誰知道那甲殼下麵是不是真的有東西!”素劫豪氣凜然地一握拳:“萬一什麽都沒有呢?!萬一那個甲殼只是真理之門什麽的──”

“呀真理之門長在那種地方也太猥瑣了吧?!我瞭解你們的心情但是這種說法太不靠譜了!我看秘密兵器差不多──”

朧雲還沒說完就被那羅迦打斷了。

“……秘密兵器長在那種地方比真理之門更猥瑣吧。你腦子裡的渣渣還敢更多一點嗎?”

“就算甲殼下面沒有……但也不能保證其他地方沒有吧?”

笑罌眼神漂移地加上了一句,立即被眾人回以驚悚的眼神。

“長在其他地方的話,那還能叫【嗶】嗎?!沒這麽獵奇吧?!”

“誰知道!他身上本來就有很多我們沒有的部件吧!角、翅膀!尾巴!!”

“糟糕!!────尾巴!對了,他有尾巴啊!”

“該死……早知道剛才就讓西風一槍打斷他的尾巴了!”

“對啊,順便一槍崩掉真理之門更好!”

“夠了!”

保守主義的辜銀嶽總算是聽不下去了,狼眼帶著凶光殺得屋內眾人氣焰頓時短了一截。

“北宸是未出閣的姑娘,在和人拜堂成親前,我相信她不會和任何人行周公禮的,這點信任都不給的話,枉為她的親友和戰器!”

“……我,我很謝謝你這麽信任我家主人,”

黑禍再次抽著嘴角。

“……但是你這觀念是多少年前的啊,銀嶽老兄……”

“別把你們的放蕩拿時代來做藉口!該遵守的東西,幾千年之後還是該遵守!”

辜銀嶽冷聲低喝著,黑禍不由得撇撇嘴撓撓頭──確實,對北宸來說,辜銀嶽的觀念和她更接近吧。

“感謝你讓這噁心的話題告一段落。辜銀嶽閣下。”

西風面無表情在那乾淨的小角落中擡頭,面帶嘲諷地掃視過眼前幾人。

“我倒是很好奇,原來在一個地方只剩下同性別生物的時候,話題就會容易向著沒有下限的地方跑這個定律──似乎是真的呢。”

素劫有些不服氣地聳聳肩。

“切,這才是男人的浪漫啊……西風大媽又開始了。”

砰!

一片狼藉的屋子上空,響起了一聲似乎是帶著怒氣的槍聲。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8:30

第四章 附身月之使者(下)

就在旅店中一堆男人互相吐槽的時候,阿特拉斯正抱著北宸在首都北部山脈的某山峰緩緩降落下來。

他們的著陸處是岩山地帶,四周沒什麽數目,腳下是略微有些傾斜的大岩石,夜晚的山風迎面撲來,雖然有些涼,但帶著令人心情舒暢的清新氣味。

“好了,阿特拉斯,現在可以說了吧?”

“嗯,”落地之後,阿特拉斯並沒有放開北宸,而是依舊抱著她徑直坐下,“北宸,請和我交配。”

“……”

北宸被嚇得一口氣梗在喉嚨口,什麽都說不出來,阿特拉斯見她被嚇呆,以為她這是默認,於是高高興興地把尾巴纏上她的一條大腿上,一隻手伸過去就想解她的衣扣。

“給我等等!”

北宸總算是回神,一把握住阿特拉斯的手。

“你,你知不知道交配是什麽意思啊?!”

“當然了,交配指的是人類異性間的繁衍活動,具體是指把雄性的【嗶──】放入……”

“哇哇哇哇哇哇!!!!!!!救命啊阿特拉斯變成猥瑣怪大叔了啊啊啊──”

北宸語無倫次地邊怪叫邊掙紮起來──但無奈阿特拉斯臂力奇大,她被按在他的懷中根本無法動彈,灼熱的體溫和略帶急促的呼吸聲讓北宸羞得耳根發紅,根本不敢正視對方的雙眼。

“北宸,你答應過我的。”

阿特拉斯一邊用竭力壓抑、略帶隱忍和委屈的聲音說道。

“我、我確實答應陪你,但你也沒說是陪你……那個啊?!”

“北宸不喜歡我嗎?”

阿特拉斯依舊面無表情,但尾巴和手上的力道都增加了不少,那有著漂亮曲線的上半身酮體帶上了薄薄的細汗,在這種狀況下更是尤為性感。

北宸在幾秒間對這近在咫尺的美景閃了神,然立即努力地搖搖頭,雙手用力抵住了壓上來的阿特拉斯的胸口。

“喜歡!但是交配就不行!”

“為什麽?……北宸答應過的、我很難受。”

聲音中的壓抑越來越明顯,語氣也愈來愈像是開始任性的小鬼,阿特拉斯不依不饒地將北宸禁錮在懷中,似乎有隨時都會中斷理智的可能。

北宸真的有點慌了,腦海中閃現過一道畫面,讓她頓時臉色變得煞白。

那是,向影在臨走之前,拉近她的臉龐給予的輕柔的吻。

那酥麻的感覺依舊停留在嘴唇上尚未褪去,只要一想起那個畫面,萬分的悲痛以及隱含在其中的一分甜蜜就會清清楚楚地回到記憶的表層。

“阿特拉斯!!”

她用顫抖而又恐慌的神色大喊起來。

“冷靜點!千萬別做出讓我不愉快的事,拜託了!”

阿特拉斯那本來有些按捺不住,在她身上遊移的手立即停了下來,紅眼中閃過一絲難過和委屈。

“北宸……真的不喜歡我?”

“不是啦,”北宸有些無奈地使勁將一隻手從他臂膀中伸出,移到他的頭頂摸了摸。“你知道,向影他剛離開,我不想……阿特拉斯,你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就?”

阿特拉斯用力地閉了下眼,全身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痙攣了一下,似乎忍得很痛苦的樣子。

“望月之日,如果我什麽都不做的話……”

北宸皺了下眉頭。

“是不是有種無處發洩的焦躁感?”

“嗯。”

阿特拉斯吃力地點點頭。

“不過,我不強迫北宸。我等北宸……喜歡我的時候,再、”他邊說邊喘著氣,像是連正常說話都花費了十二分力氣,“……我是、紳士。”

“傻瓜……”

雖然是個一見面就襲胸的紳士,北宸還是又好笑又心疼地順著輕輕撫摸著那長長的瑩藍色髮絲。

“還有其他方法可以舒緩一下你這種狀態嗎?”

“不然……北宸用手幫我?”

“咦?”

阿特拉斯的雙眼一瞬間亮起來:

“資料庫裡有很多不發生實質交配行為也能疏解的方法,北宸的話,可以試試【嗶──────────】、【嗶────────】、還有【嗶嗶嗶嗶嗶────】……好嗎?”

“不是這個問題啦!”

北宸哭笑不得地在阿特拉斯準備拉著她的手往自己胯間按去之前抽出手:

“不管有沒有實質性行為,一旦我和你做了這方面的事,就代表我承認你是我情侶了,但事實上我們並不是這種關係不是嗎?──而如果我因為同情而配合你,那不是更不尊重你嗎?!”

阿特拉斯皺著眉沈默了幾秒,像是聽懂了北宸話中的意思。

“不是情侶。……情侶。……搜索完畢。”

“呃……明白了嗎?”

“是我不好。”阿特拉斯點點頭,有些不情願地鬆開了北宸,“我沒有告白,也完全沒有做情侶應該做的事,所以我不是北宸的情侶。以後我會努力補償的。”

“……呀,問題不在這裡吧……”

北宸有些脫力地抽了一下嘴角──不過她還是很感謝阿特拉斯能在這種狀況下刹車,一般來說雄性是沒有這種程度的忍耐力在這種情況下還和人理性交談的吧。

“那麽只剩下暫時關閉邏輯處理器主程序了。我需要休眠四小時來壓抑星靈力脈動紊亂現象。”

似乎再也難以抑制自己的欲望,阿特拉斯語速很快,放開北宸後退了一步,然後閉上了眼睛──就這麽站著一動不動了。

“阿特拉斯?阿特拉斯??”

北宸小心地叫了幾聲,但完全不見回應──大概是陷入休眠狀態了吧。

她圍著他繞了一圈,暗自思考了一會,決定把黑禍和素劫召喚過來。畢竟阿特拉斯說要休眠四小時,安全問題需要有保證。

但就在她展開遠距離召喚的前一秒,阿特拉斯又開始動了。

“呼,總算是能出來了呢。”

同樣的聲音,以截然不同的語氣,輕飄飄地從阿特拉斯的口中傳了出來。

北宸一驚,猛地後跳了一步,壓低上身,如同受驚的豹貓似的盯著對方──阿特拉斯怎麽了?“出來了”……是什麽意思?

見北宸防備,對面的阿特拉斯竟然一改往日的面癱,雙唇一抿略帶邪氣地微笑起來,那對紅眼也刺出了可怕的亮光,在幽藍的月色下,那張熟悉的臉龐竟然給人帶來了陌生的恐懼感與壓迫感。

──有著這種表情的,才更像是“附身月使”啊。

“別害怕。”他邊說邊伸手踢腿,像是在活動自己的身體。“我是前一代的‘阿特拉斯’,也是這個身體的曾經的使用者,也就是已經被廢棄的人格。”

北宸愣住了。

“……被廢棄的人格?在阿特拉斯體內有不止一個人格嗎?”

對方點點頭。

“別露出這種神情,我不會佔據你的阿特拉斯的身體的,只有他關閉自己的人格進行休眠的時候,我才會以防萬一出來頂替他,而且只有在這星災之夜,我這老舊版本的程式才有足夠的能量被相容,所以就算你想要見我,也只有在星災之夜才行呢。”

和阿特拉斯不一樣,這個前代阿特拉斯說話完全沒有任何機械式的生硬感,而是流暢而又條理清晰,甚至似乎十分擅長察言觀色。

他邊說邊坐下,然後拍拍身邊的岩石地。

“坐下吧,機會難得,我有些事想要告訴你。”

北宸猶豫了一小會,但見阿特拉斯確實沒有要加害她的意思,這才小心地挪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那麽……你想和我說什麽?”

“嗯,那麽。”舊式阿特拉斯──姑且這麽叫他──用長輩的神色拍拍北宸的肩膀,伸出星靈翼將兩人的位置包裹起來,擋住了夜晚的山風。

“北宸,你知道附身月使這個名字的來歷嗎。”

“嗯……?附身的月之使者?月之使者這個我倒是有些明白,因為它們是從月面上落到塞那加德的吧?”

“沒錯。”舊式點點頭,“至於‘附身’……那是因為那些生體兵器的形態。你也發現了吧,附身月使這個族群,大多數外形都是有原型的,像狼的,像老虎的,像魚的──還有和我們這樣,像人的。──你覺得,我們這個種族像不像是──塞那加德的生物們,被什麽惡魔附身而扭曲變異而生成的產物?”

“是這樣嗎?”北宸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但他們並不是什麽附身,而是一出生就是這個樣子的沒錯吧?”

“這就要牽扯到一萬年前的大災禍了。”

舊式深吸一口氣,擡頭看看頭頂的毒月,苦笑了一下。

“這不是重點,要說起來一時半刻也說不完。我還是先挑重點說吧。既然我們被稱作月之使者,那麽,降落到這世界一定是有目的的,但因為目的一直沒有達成,所以月亮則一刻不停地把一批又一批的月之使者送了過來。”

他說著,轉頭,紅眼帶著嚴肅的目光盯著北宸。

“那麽,如果有一天,突然,月使們的目的達成的話,你覺得會發生什麽樣的事?”

“……月亮停止向這個世界送附身月使?……啊!!”

北宸吃驚地捂住了嘴:沒有附身月使的話,戰器不是立即會大片地被餓死嗎?!

“明白有多嚴重了吧?所以月亮的目的絕對不能達成。”

“那麽,月亮的目的是什麽?”

“是你。……是殺了你,北宸。”

“──”

這下北宸徹底懵了。殺了她?月亮這一萬年間,一刻不停地把數量如此巨大的附身月使們送往塞那加德,就是為了殺了她?──是因為她是赤月巫女的關係?

等等,那他這個舊式阿特拉斯不也是毒月這邊的人嗎?!

北宸臉色一白,想要起立,但被舊式帶著好笑的表情按住了。

“聽我說完,小孩。”

“如果現在月亮的狙擊一直在持續的話,你覺得你還能活到現在?附身月使們並沒有那麽明顯地針對你吧?”

“那、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因為事情太過大條,北宸有些脫力外加煩躁的低聲嘟囔起來。

“毒月用來尋找赤月巫女的定位功能被我破壞了。你體內有著納米機械組成的精密晶片,正是那個東西將你的身份判斷成赤月巫女──那個東西的名字叫做‘潘朵拉之匣’,意義的話,聽名字就能懂吧?”

“等等等等。”北宸止住了他的說話,“意義我當然知道,但我……我覺得我的腦袋快轉不過來了!潘朵拉是費因海姆神話中的名字吧?你怎麽會知道?你很瞭解赤月巫女?又為什麽要背叛毒月塞連克拉德?”

舊式好笑地眨眨眼。

“北宸,‘阿特拉斯’這個名字,就是費因海姆神話中的吧?你沒發現嗎?”

“啊……”

對啊!!難怪她一直覺得這個名字有哪裡有奇怪的違和感。

“也就是說!你……”

“我和新式阿特拉斯之間的資料庫也是共用的,他應該也經常會使用一些費因海姆的用語吧?”

“……對、對啊!總是說些奇怪的吐槽,我就說他是怎麽知道那些的……”

“嗯,我在這一萬年來,一直在監視和保護著被投放到費因海姆的‘潘朵拉之匣’,當然有著豐富的那邊的知識。用來保護和傳承的‘潘朵拉之匣’的‘偽殼’們也是由我建立起來的組織代代相傳的。──包括你的奶奶向之嫣。”

“那……!”

“能通過偽殼的眼觀察巫女候選人的‘赤月騎士’……也是我一手製造出來的。……明白了吧?我是毒月的背叛者,赤月的半個支持者。”

“什麽意思?你想讓我製造災難催化時代更替?”

“耐心點,小孩到底是小孩。”

舊式無奈地搖搖頭,拿手指點點北宸的眉心,眉宇間帶著年邁之人的沈穩和包容,嘴角卻依舊掛著淡淡的邪笑。

“你真的認為新式阿特拉斯出現在你身邊是巧合?是誤打誤撞弄巧成拙?笨蛋,他才不會對無關人物這麽親切呢。你以為當時為什麽能在他手上走過這麽多招?他一碰到你就察覺到你和他有關係了。你可是他正牌的引導者,冒牌的話,在輸入密碼的時候就被他一刀劈成兩瓣了。”

“呃……”

北宸有些混亂地抓抓自己的頭髮。

“那,你和新式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啊?”

“保護你不死。你死了的話,毒月會徹底感知不到‘潘朵拉之匣’從而將你判斷為死亡,附身月使將會絕種,那麽你就是害死這個世界上所有戰器的罪魁禍首。你最好清楚,現在你的命,並不屬於你自己呢。”

“……”

北宸吸了一口氣,沈重地點點頭。──其實她的命,早就不屬於她自己了。

“但是,這樣的話,我是不是回去費因海姆比較好?這樣的話戰器就不會……”

“你回去的話,不是也會老死嗎?也就是說至多一百年後,塞那加德的戰器還是會死光。留在塞那加德的話,‘潘朵拉之匣’會吸收星靈力中的能量,幫你保持肌體的活力。”

“……!!”

北宸,這才全身冰涼地回過神來。

原來阿特拉斯的意思,並不是說她一時不能死,而是……她永遠失去了死的資格?

“你的意思是……我……一直……不能死?”

“當然的吧。除非你希望戰器們滅絕。”舊式說著,奇怪地看著北宸變幻莫測的神色,“奇怪,就我知道的話,人類不是一直在追求長生嗎?怎麽你反倒一臉看到了末日的表情?”

北宸神色複雜地看著舊式阿特拉斯。

“那,舊式阿特拉斯,你活了多少年?”

“算上新式的年紀的話,有一萬多了呢。”

“……你厭倦了嗎?還想繼續活下去嗎?”

阿特拉斯一挑眉,沈默了。

“不厭倦的話,為什麽會讓新式的人格頂替你呢?”

北宸的話,讓舊式苦笑了一下。

是啊。

長生,和永無盡頭的生命是不一樣的。

前者可以滿足人類對各種物欲的貪婪,後者則只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茫然。僅僅是一萬年,他看遍了人間的百態,嘗盡了苦天,汲取了無盡的知識,看盡了所有的風景,面對了不計其數的人和事。

從最初的新鮮和不滿足,到最末的厭倦疲憊,用了一萬年。

到最後,他終於無法忍耐漫無邊際的空虛,自私地製造出了新式的人格,把資料庫和中心目的共用給了他之後,擅自陷入了讓他無比舒適安詳的沈睡。

他尚且有個萬年的期限,而北宸要面對的,卻是永無邊際、看不到盡頭的,沒有終點的終點。

“Thanatos。”

北宸口中輕輕地吐出了一個名詞。

“‘死之願望’嗎?”舊式輕拍北宸的頭頂,“確實,睡眠是無限接近死亡的一種形式,生物對睡眠的渴望,確實能折射一部分對生命盡頭的安詳的憧憬呢。追求永生的,畢竟只有一些古代的愚昧當權者吧?”

“生命之所以可貴,就是因為它是有限的啊。”

北宸皺著眉順從地接受阿特拉斯的安撫。

“更何況,我身邊的人,壽命都是有盡頭的吧?如果說能和西風這樣活上幾百年,這種貪婪我也會有,但如果告訴我,我已經連死期都沒有的話,那──”

太可怕了。……她幾乎不敢想像。

黑禍、素劫、辜銀嶽、魯伊、亞曄、西風……所有人,一個一個都在她面前老去、垂死、離開的情形。

……太可怕了。

“害怕了?”

觀察著她的表情,舊式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不動聲色地輕聲詢問道。

“我有問題想問。阿特拉斯,你到底是什麽?既然是附身月使,為什麽又站在毒月的對立面?你和赤月的關係又是怎樣的?”

阿特拉斯對她的轉移話題有些意外,不過還是立即就開口回答了。

“我剛才說得這麽多,你也有些察覺到了吧?頭頂的兩個月亮,分別是有自己的‘意識’在的。”

“類似人工智慧的東西嗎?”

“嗯……姑且算是吧。”舊式模棱兩可地回答著。

“這世界上有三個‘古老意志’,毒月塞連克拉德,赤月賽爾蘭德,神之墓場塞那加德。好了,那麽你猜猜看,我是哪一個?”

“……古老意志……?是星球的意識嗎?……你……”

北宸再次被舊式的話驚得有些錯亂。

“你……你別告訴我,你是塞那加德的‘古老意志’啊?!”

“bingo。”

舊式用有些惡劣的笑容搖了搖手指。

“你猜對了,我就是這個星球最偉大的意志……塞那加德。”

“……”

北宸嘴張得老大,半天無法組織語言。

“……星球,有意志嗎?”

“嗯,確切地說,也不能說是星球本身吧。我們三個是中央處理器太過智慧化之後出現的產物呢。這個要說起來真的太麻煩了,下一個星災之夜,如果你沒興趣和新式玩異種交配的話,我可以抽時間和你解釋哦。”

北宸被“異種交配”幾個字梗了一下:“這些東西說出來真的不要緊嗎?不是世界黑幕什麽的?”

“是世界黑幕啊。但你自身不也是個世界黑幕嗎。”

“……”

北宸悲催地抽了抽嘴角。

“總之,現在你還是多關心關心眼前的事吧。別因為意氣用事而丟了命,你知道我在指什麽。”

北宸愣了愣,然後神情立即苦澀下來。

他是因為向影的離去,害怕自己出什麽問題,才出現的嗎?

“我知道。我現在沒有死的資格。”

她咬牙切齒地捏起腳邊一顆石頭握在手心,無意識地拿它劃著地面。

“但是死的方法我覺得一定也會有。總之,潘朵拉之匣不在我身上的話,我就無職一身輕了吧!那就找到轉移潘朵拉之匣的方法!”

她說著用力站了起來。

“我喜歡這個世界,喜歡塞那加德──啊,說的不是你──所以我想要以普通人的身份精彩地活下去,我甚至決定要建立一個讓我們都能安心的國家,所以,這點阻撓還打不敗我!向影回來的時候,我要給他看看我的成果!讓他好好羞愧一下!”

在舊式阿特拉斯好笑而又帶著縱容的神色中,北宸雙手一叉腰,豪氣沖天地對著地平線盡頭慢慢升起的曙光點點頭。

“活著我都不怕,還怕死嗎,死我都不怕────還怕活著不成!!”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8:47

第五章 微瀾輕唱

在泛白的天幕中,阿特拉斯抱著北宸向著住所的方向急速飛行著。

“好點了嗎?”

他的懷中,北宸有點擔心地問道──舊式在方才已經重新陷入沈睡,而新式看起來也有些體力不支──雖然從那面癱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不知道為什麽北宸就是能感覺出來。

“嗯。”

阿特拉斯點點頭。

“星靈力流動少許有些阻塞,預計一小時後恢復正常。”

“好,我們倆今天晚上都消耗了很多體力,回去好好睡個大覺吧。”

“但是我更想發情……”

“那個免談。”

最後在阿特拉斯委屈地拿尾巴卷著北宸的腳裸撒嬌中,兩人回到了臨時住所,折騰了一夜,身心疲倦的北宸借了辜銀嶽的房間補眠,而阿特拉斯則被那群眼紅(?)的男人硬扣留下來打掃一片狼藉的房間。

“所以說,你們真的什麽都沒有做?”

黑禍咬牙切齒地瞪著阿特拉斯,素劫則用力拿臂膀箍著對方的脖子,活像是兩個路邊找茬的不良青年。

“沒有。”

阿特拉斯非常老實地垂著尾巴回答。

“北宸說,我不是她的情侶。所以我忍住了。”

於是黑禍和素劫同時擺出了便秘一般的臉,如同看天方夜譚似的看著他。

“這都能忍住?”

“……你的生理結構肯定和我們不一樣對吧?”

“除了我有優於人類和雄性戰器的體表保護殼之外,相似度在95%。我不怕被踢阿姆斯壯迴旋炮。”

“……”

屋內眾人同時抽了抽嘴角。

“看見了吧,”西風在一邊冷笑著開口,“別把所有人都想得和自己一樣,人家兩邊的自製力都是很強的。……幹得好,阿特拉斯,你很懂事。”

聽聞西風說的,阿特拉斯立即高興地甩了一下尾巴粘去了西風附近。

“真的?北宸喜歡懂事的嗎?”

“不知道。”

西風似乎對阿特拉斯的撒嬌有些手足無措,扭開頭不動聲色地向一邊移動了一下,結果不小心碰到了那掃把沒有輕掃過的髒木屑,然後立即一臉嫌惡地跳了起來,拼命地拍著自己的手──確實是不得了的潔癖。

“誒誒,大媽又開始了,不知道是誰前不久還在說我們家小泥鰍淫亂呢。”

黑禍一攤手,然後立即一縮脖子,避過頭頂一道光束。

“喂西風!你還真的開火啊!會死人的!”

西風鄙視地看了黑禍一眼。

“放心,不是致命的光子,而是‘急性腦殘症治癒彈’而已,被射中不會死,只會治好你的病。”

“喂喂!你別以為你是星脈種老子就不敢揍你哦!!”

“安靜!!”

西風剛要開口回嘴,辜銀嶽開口低喝了一聲,立即吼得屋內所有人都噤聲了。

“北宸在隔壁睡覺,要吵架去鬧市區吵!”

瞧見辜銀嶽狼眼中的不悅和關懷,黑禍有點理虧地摸摸鼻子,去一邊幫素劫整理某裝飾花瓶的碎片去了。

而西風則是依舊不停地拿出儲物空間內的毛巾和消毒水不停地擦著自己的手,一邊暗暗唾棄自己的幼稚──活了三百多年的人,最近怎麽越來越沈不住氣甚至和這種燁月種小鬼較勁起來了?

一個上午的時間,一堆男人就泡在屋子裡打掃房間了,還好他們的儲物空間內平時都有備用著一些基本生活道具,房間清掃完畢之後,辜銀嶽帶著朧雲和那羅迦出去購置傢俱,而西風、雙子、阿特拉斯則留在屋內重新佈置房間。

“呼──”

總算是重新弄出了房間的樣子,素劫大舒了口氣癱在了他自己的禦用沙發(現在變成公用沙發了)上。

“好了好了,小尾巴,懲罰你隨便把小泥鰍帶出去到此為止。你也好不容易熬過星災之夜,休息去吧。”

聽聞素劫這麽說,阿特拉斯有些詫異地歪了下頭。

“懲罰我?可是、這裡是我破壞的。”

“所以說,廢話少說,休息去吧!”

“哦。”

阿特拉斯很聽話地點點頭甩了甩尾巴,靠進了另一邊的沙發。

“素劫是好流氓。”

“……我揍你哦。”

阿特拉斯閉上眼開始打盹的之後沒多久,雙子和西風又開始毫無營養的互相吐槽,但過了沒一小會,大門開了,北宸一身睡衣站在門外。

黑禍和素劫立即上前,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小泥鰍,怎麽了?被阿特拉斯一騷擾,覺得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黑禍一把攬住她的肩膀,嘴上像是在開玩笑,但雙眼卻認真地盯著她的臉看。

“又或者被鬼壓床了?別在意啦那個只是自己嚇自己而已。”

素劫也好笑地揉著她頭頂的髮絲,但是眼神中卻帶著不易察覺的認真。

“不是。”

北宸拿手攪著睡衣的衣擺。

“我做噩夢了。……那個,黑禍,素劫……你們可不可以……在床邊陪我一會,等我睡著就好。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那個……”

她小聲支支吾吾著,本來碰到這樣的情況,黑禍和素劫肯定是毫不留情地吐槽或是捉弄她的,但這次,他們連笑都笑不出來。

“……好。”

“走吧,我們陪你。”

他們輕聲應了一聲,然後用眼神對西風打了個招呼,就關上門離開了。

到了辜銀嶽的寢室──黑禍和素劫看到了打掃得一塵不染、標準得如同旅店房間一樣的室內擺設,房間甚至連半點男性房間的氣味都沒有,讓他們不約而同地在內心吹了個口哨──不愧是苦行僧啊,難怪北宸說要借房間的時候他連進屋打掃一下都沒做,看樣子是根本沒必要來著。

北宸已經鑽回了被子裡,只剩腦袋露在外面。她的臉色不太好,雙眼眼圈發黑,面色也有些蒼白,此時,那黑色的瞳孔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只是有些期盼地看著黑禍和素劫。

雙子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分別走到床的兩邊褪去外套,拉開被子鑽了進去。

“咦!?”北宸立即在瑟縮了一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只是希望你們在一邊坐一會!”

“我知道啦!”黑禍沒好氣地一把拉住她的手。“雖然我們是亂來了點,但也不會沒分寸的!睡吧,我們什麽都不做。”

“……呃?”

素劫在另一邊把手伸進她的脖頸下方墊著:“放心,我們不會做你不想要的事,更不想趁虛而入,就把我們當人形抱枕好了。”

“……”

北宸沈默了,只是用力點點頭。

然後過了一小會,她似乎敵不過睡意,眼神朦朧起來。

“黑禍,素劫……我又夢到向影了。”

她迷迷糊糊地呢喃著。

“嗯,我猜到了。”

黑禍壓低聲音,哄小孩一樣摸著她柔順的黑髮。

“……然後我又夢到了你們。……我看到,你們也被亞加德劈成了兩半……”

“我們好好的。”

素劫輕輕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讓她縮進自己的懷中。

“你們……和向影一起全部變成破破爛爛的鐵器躺在地上……我怎麽都接不起來,星靈礦溶液也沒有用,我想殺人,但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亞加德也消失了,然後我又想自殺,但又想起來,我不能自殺……我沒有死的資格……”

她斷斷續續地念叨著,聲音越來越輕。

而黑禍和素劫則皺著眉頭,如同呵護嬰兒一樣一邊一個將她包圍著。

“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她口吃不清地囈語。

“你們安全的話,我還能努力戰鬥下去……我要當王……建立一個讓大家……的國家……但要是連你們都離開我的話……我……我就讓全部……陪葬……”

最後一句話幾乎已經成了模糊不清的音節,說完之後北宸就徹底陷入了沈眠,而黑禍和素劫臉上則露出了動容之色。

“……”

黑禍用力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然後他低下頭,在懷中之人的額頭上輕輕印上了一個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原來也是能做出這樣溫柔的舉動的。

“向影這個混蛋。”素劫表情苦澀地咬牙切齒,“他這樣,倒是讓我們怎麽出手啊,連死都死得這麽狡猾,這混蛋!”

“如果他真的能回來,我一定要揍他百八十拳!”

黑禍也用最低的聲音恨恨道,但轉頭看向北宸的時候,神色間又滿是無奈和隱忍。

“現在我們……除了做禁欲的抱枕之外,還有別的選擇嗎。”

“至少她選擇了我們做抱枕。”

大大的臥室上空,想起了兩道似有似無的歎氣聲。

與此同時,另一邊,拉提亞皇宮的某會客室內。

“你說什麽?”

霞血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坐在對面的葛籣佘,仿佛他說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

“你說……婭修沒有接受你的特訓?那她怎麽可能拿到那麽好的初賽和複賽成績?”

“那是她自己努力的功勞。”

葛籣佘懶得解釋太多,這句話出口之後便一聲不吭地喝起紅茶來。

霞血皺了下眉頭。

“她是什麽意思?有說什麽話讓你轉達嗎?”

葛籣佘聞言擡頭看著霞血,碧眼中閃過一絲嘲笑。

“沒有。”

“……”

她什麽話都不想和自己說?這怎麽可能?他可是把她送來這個世界的人啊。

“不過,我送你幾個字。”

葛籣佘罕見地主動開口了,嘴角看好戲似的微微勾起。

“自作多情。”

“……”

霞血的金色瞳孔在葛籣佘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如同野獸般緊縮起來,但他什麽都沒有說,只是神色淡然的哈哈笑了一聲。

“看樣子她和她現在簽約的劍感情很好啊。”

霞血輕描淡寫地感歎了一句,心裡不以為然。

很多人,在見識過自己的實力之前,都有自信能抵抗住自己的誘惑力,但事實上,有幾個能真正把自己和戰器的感情放在絕對的力量之前的呢。

況且,她也很有可能在賭氣。

畢竟是他自己不分青紅皂白地把她丟來了這個野蠻的世界,她能成長到這地步一定吃了不少苦頭,畢竟她用了偽造身份,遮去了外貌,雖然騙不過他霞血,但至少對外人來說,她很好地保護了自己。

不過──不愧是他認可的人,確實沒有讓他失望,短短幾個月時間,已經是幻靈武司了,她這樣的優秀人才,也只有他這樣的帝王級戰器才能配得上。

回想起初次見面的時候她對著自己臉紅又手忙腳亂的樣子,他有些不悅的心情立即好轉起來。

“我有問題。”

此時,葛籣佘開口打斷了他的回憶。

“為什麽你會格外關注她。”

“……”

霞血沒有立即回話,只是有些傲然地輕笑了一聲,拿手指敲著一邊的桌面。

“也不是什麽大事,只不過想找個合適的搭檔,近距離觀看世界級別的好戲而已。”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9:04

第六章 半陽月影

這幾天,迦法神團的教徒們的日子可不怎麽好過。

不知道怎麽回事,無論根據上面的指示換了幾次地下據點,卻依舊總是能被很快地找到,然後在一次又一次的惡鬥中不停地損兵折將。

迦法神團中大部分骨幹是踏夜鐵騎的叛將,心知肚明信仰什麽的只是幌子,但暗中傳教的途中,也有些日子過得不怎麽稱心想要尋求心理支柱的人被那些傳教者的花言巧語迷昏了頭,喊著口號加入到神團中來。而現在,外界的打壓非但沒讓他們清醒,反倒是因為災難效應讓他們變得更加狂熱,甚至自我洗腦,覺得能為神團戰鬥是多麽光榮和神聖的事一樣。

對此,上層骨幹們一邊在內心嗤笑著這些棋子,一邊繼續說著煽動而激昂的演講,鼓勵對方用自身的血肉去探對方的底。

然後他們發現,針對他們瘋狂打壓的並不光是一撥人。

首先是赫陽和拉提亞軍方的暗探和刺客;

其次,是來自西維亞的夜行戰士們;

還有一個獨行俠,似乎是圖零部落的人,雖然只有一個人,但破壞性卻更大;

再接著就是白衣少女和黑衣武者的組合,少女手持鉤爪,武者手持巨劍,身後還有遠距離星脈種的援護攻擊,幾乎每次出現沒多久就能把一個據點攪得天翻地覆,弄得迦法神團的教徒們不得不鳥獸散。

沒錯,兩人正是北宸和辜銀嶽,這幾天來,北宸白天在阿特拉斯的掃描功能下不停地尋找黑袍人──迦法神團教眾的據點進攻,晚上則是帶著黑禍素劫西風進行狩獵訓練,接近自虐似的高強度運動雖然把她折磨得瘦了一圈,不過回報是她又晉了一級,現在是五級幻靈武司。

現在北宸在迦法神團的口中,儼然已經成了罪大惡極的邪神使者,虔誠的教徒們紛紛用悲愴的聲音指責和唾棄她,而高層的幾人更是對此焦躁不已。

此時,他們正聚集在某幢郊外的廢棄小教堂內進行會議。

幾個黑袍人圍成半圈,對著站在前方的黑影──看樣子那個黑影是最有發言權的一個。

“現在怎麽辦?繼續躲嗎?喂喂,我只是傭兵,別拖累我一起和你們當過街老鼠好嗎。”

首先說話的是那個間接害死向影、有著鬼眼、面貌兇惡的男人──拉翰。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任務失敗,這個白影小丫頭能這麽追著我們打嗎?!”

立即,約翰──維爾維斯鎮長霍特的親信,那個沒什麽大腦的大漢立即扯大了嗓門對著鬼眼傭兵嚷嚷起來。

“對方有附身月使傍身,你倒是給老子去把她擄來看看?”

拉翰最厭惡有人沖自己大嚷,直接手伸過去卡住對方的脖子。

“別搞錯了,我可不是你們的教眾,我只是拿錢辦事,別擺出一副上司的口氣對老子說話,你不配。”

那大漢身手和臂力都遠沒有鬼眼這麽厲害,沒辦法閃開也無法進行有效的反擊,折騰了幾秒之後就被掐得臉色發白,手舞足蹈地向周圍的人求救。

“好了,拉翰。”

穿著黑袍的老人霍特在一邊伸出一隻手止住了鬼眼的舉動。

“你確實是我們請來的傭兵,所以我們也可以不計較你暫時的失手,不過至少,合約期間你得負責把那小丫頭帶來我們這裡,否則我們也有權拒付剩下一半酬金。”

“那是當然。”

拉翰放開對方,撇撇嘴,轉頭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黑影。

“喂,雇主,到底怎麽搞的?”他說著指指身邊的老人──維爾維斯鎮長霍特,“為什麽對外他才是神團的領導人?你算是幕後黑手?還有,既然那小姑娘是眼中釘,直接幹掉多省事,為什麽要擄來這麽麻煩?”

“這你就不需要在意了。”黑影不溫不火地慢聲開口,“她身份複雜,對我們來說大有用處,就是這樣。你只管執行我交代的就好。”

鬼眼不說話,只是怪笑著看著黑影背光遮掩在暗處的臉頰。

“是、是……雇主大人。”

與此同時,另一邊,北宸正和辜銀嶽在首都北部山脈深處,狩獵了一隻災皇。

這一次辜銀嶽幾乎沒有怎麽插手,只是用那羅迦在遠處進行了幾次騷擾攻擊,但北宸還是不怎麽費力地將一隻災皇的頸部用黑禍和素劫狠狠絞斷,踩著它的屍體挖出了碩大的星靈核。

因為是狩獵附身月使,為了照顧阿特拉斯的心情(雖然他似乎完全不在意這些),北宸並沒有讓他跟來,同行的只有辜銀嶽一行和西風,此時,西風正雙手抱胸看著北宸從災皇身上跳下,帶著笑意向自己走來。

“五里爾,有進步。”

他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但是有時候多餘動作還是太多。早點習慣吧。”

他說的很隱晦,但北宸聞言還是神色一暗。

西風說的多餘動作,大多數是她習慣性地想換用向影而做的準備動作──這本來只是再正常不過,幾乎已經刻入本能的動作,現在卻已經變成了“多餘動作”了。

“附身月使不比人類,你這種動作讓敵人抓住的話,可就沒這麽簡單了。”

“嗯,我知道,我努力試試。”

“不說這個不說這個。”

像是為了讓北宸心情好轉,黑禍變回人形,故意用誇張的口氣大聲開口。

“小泥鰍!!我們有兩個好消息,要先聽哪個?!”

“誒?……又不是一好一壞,哪個都行啦。”

“那就先說比較好的,”素劫笑嘻嘻地擺了個奇怪的POSE,“我和老弟成功晉級,現在是七痕了!”

“啊!”

北宸的神色馬上明朗的不少,高興地伸出雙手拍拍雙子的肩膀。

“太好了,恭喜啊!不愧是極品燁月種,晉級得真快!”

“還有第二個好消息,不過這個相比之下用說的還是用做得比較容易懂──”

黑禍說著,和素劫交換了一個眼神,戰器化來到了北宸手上,然後──

“啊……這是……”

北宸全身發服裝全數變掉了。覆蓋在她身上的,是漆黑的細密軟鱗編織而成的貼身輕甲,頭頂的頭盔也變成了帶著邪惡紋樣的華麗面甲,腰間從輕甲下延伸而出是黑色繡有暗紅色紋路的圍腰,腳部的黑色硬皮靴下方有著薄薄一層軟墊,似乎是用來吞去腳步聲的,而雙手上的鉤爪全數變成了漆黑色,造型也變得更為鋒利複雜,帶著嗜虐性的美感。

現在的北宸,儼然就是一個在黑夜中潛行的刺客。

“這就是你們全身戰器化的形態嗎?”

北宸原地輕跳了幾下,甩了幾下鉤爪,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輕巧了很多,而眼前的夜景也變得比方才更為明晰了。

“不不,這只是我的全身戰器化形態。”黑禍得意地笑了起來,“‘暗殺者’形態。能增加夜視能力,也能讓身體變得更輕巧哦。”

“誒?!還不止一種嗎?!”

“當然,現在輪到我了!”素劫語氣有些興奮地說著,全身覆蓋的黑色輕甲立即在光芒中消失,而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白色的軟甲。

同樣是貼身式的設計,但與黑禍不同的是,素劫的全身戰器化形態並不是鱗片質地而是硬皮甲,嚴密、束腰、風衣似的下擺、白色的兜帽下是銀色的遮住半邊臉的面甲,袖口,腰帶、風衣的下擺、背部都有著暗紅色的圖騰紋路,樣子很像他們的烙印圖案,同時,雙手的鉤爪也全數變成了熠熠發光的白色。

“這是……?!素劫的全身戰器化?”

北宸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全身,感覺手上的重量變輕了──不對,不是鉤爪變輕了,是自己的臂力變大了?

“沒錯,這是‘行刑者’形態,能增加你的臂力,還附帶了能讓傷口不宜凝血的毒素。”

素劫自豪地解釋著。

“一種適合白天使用,一種適合晚上使用,怎麽樣,便宜吧?別的雙子戰器也只有一種形態哦?快點表揚我們!”

“光表揚怎麽夠,怎麽也得犒勞一下啊對不對小泥鰍?”黑禍說著保持鉤爪的形態擡起北宸的右手揮了揮,“快點獎勵!我要公主抱!”

“讓我拿公主抱抱你?你是變態嗎?!”

“那不然穿女僕裝叫一聲‘主人’什麽的……”

“等等,我是你們的主人才對吧!”

北宸哭笑不得地吐了句槽,然後笑眯眯地看著雙手的鉤爪。

“不過,真的很謝謝你們,這樣我可以使用的戰術就更多了。不愧是黑禍和素劫。”

她說著,輕輕擁抱了一下變回人形的雙子們,然後轉頭,有點雀躍地看著西風。

“呃,怎麽樣,我穿著全身戰器化的樣子?”

“太緊身。雖然露出的皮膚不多但是幾乎把你的身體曲線完全暴露了。真是不知羞恥。”

“噗!?”

北宸被西風說的一口氣噎住。

“但、但是暗殺者的話,自然是怎麽輕便怎麽來啊?我覺得很適合打速度戰的我……”

“那就能挺胸翹屁股到處晃了?”

“……”

“西風大媽又開始了。”黑禍把下巴擱在北宸的頭頂酸溜溜地笑了起來,“他在嫉妒呢小泥鰍,你想,他的全身戰器形態是稍微寬鬆點的軍服,享受不到貼身包裹你身體的滋味呢,於是就……”

“啊,說起這個!”

不知怎麽的,一直在旁邊整理星靈核的朧雲突然神色興奮地插嘴然後湊了上來。擠眉弄眼地拿手肘捅捅素劫。

“貼身包裹著妙齡少女的身體的感覺如何啊,兩位小哥?”

“嗯嗯!不錯哦!”

素劫故意露出了誇張又猥瑣的笑容。

“柔軟有彈性,肉質健康不多也不少,氣味也很好聞哦。”

“素劫你把我當什麽了?!豬肉嗎?!還有我裡面明明有穿裡衣的,你怎麽可能知道得這麽清楚!”

“真好啊……”

朧雲露出羨慕的神色看著雙子,然後再無比鬱卒地看著身後正在和那羅迦清點星靈核的辜銀嶽。

“哪裡像我,每次都得穿在一個肌肉男的外面……”

“那不是正好嗎。”那羅迦頭也不擡,手中惦著一個大大的星靈核,“如果你的主人是女人,你全身戰器化形態會不會性騷擾也難說,那對方要怎麽戰鬥啊。”

“……你也不用把我說成色情狂吧?我只是有點風流而已誒!”

朧雲委屈地抱怨著,辜銀嶽擡頭瞟了他一眼:

“色情狂和風流浪子不是一種人的兩種說法嗎?”

“……”

於是朧雲悲催地抽著嘴角跑去一邊拔災皇屍體上的毛了。

“好了,休息夠了吧?”

西風收起瞄準黑禍的槍,拍了拍沾著灰的衣角。

“今天早點回去吧,明天有比賽。”

“嗯。反正和銀嶽的配合也練習得差不多了。”

北宸點點頭──下一場比賽是以雙人為一組的擂臺的形式展開的,也就是參賽者們必須在比賽開始前選好自己的搭檔。

北宸的搭檔自然是辜銀嶽了──雖然狂犬葛籣佘和領王嘉琳娜也上門象徵性地問過要不要搭檔,但前者北宸更想和他比一場,後者的話,身份太過高貴,她不想惹麻煩,想來想去還是認識多時的辜銀嶽最讓她有親切感。

而幾天配合下來,她發現自己和辜銀嶽的戰鬥風格,簡直像是天生為了成為搭檔而存在似的。網羅電子書Jar電子書下載樂園﹕QiSuu.с○m

一邊是注重輕巧和技術的速度型,一邊是注重破壞力和防禦的力量型,戰器的攻擊距離剛好也不重合,甚至遠距離戰器的西風和那羅迦也是一個面積式一個點式──無一不是互補得不得了。

所以僅僅只是用了沒幾天時間,兩人便已經像是多年的老搭檔似的很有默契了。

“回去吧,笑罌收購土地的事不知道辦得怎麽樣了呢。”

北宸伸了個懶腰──她開始著手進行準備建立國家的事宜了,首先需要的就是土地,笑罌主動把這事攬了下來,不過她可不想把所有擔子都丟給他,到時候具體的買賣她也自己參加吧。

看著吧,向影……

她在心裡默默地念著。

就算橫在面前的阻力有多大,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前進的。

現在,輪到我主動出擊了。迦法神團也好,蘇末也好,赤月也好,我不會輕易認輸的。

──所以,快點回來吧。

不想被我超過太遠的話,就快點回來吧。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09:29

第七章 恨此處不得雪恨

首都競技場參賽者休息室。

休息室是小號的,很安靜,每一組參賽者一個,不允許參賽者之間在賽前互相串門。北宸和辜銀嶽在前一場打敗了一組對手,此刻正在小聲分析總結戰鬥經驗,笑罌在一邊時不時地插幾句嘴,阿特拉斯則像往常一樣一聲不吭守候在一側,至於西風──

為了保留實力,北宸並未一開始就把西風帶在身邊,反正比賽只規定一個靈武司最多只能帶三個戰器參賽,但並未限制比賽中途從場外召喚戰器的行為,如果實在有危險,再召喚西風到身邊也不遲。

這次的比賽是淘汰制,也就是說,輸一次就出局了,所以北宸和辜銀嶽兩人也不敢大意,至少在迦法神團的參賽者出現前,不敢大意。

這段時間他們多次去襲擊迦法神團的據點,對幾個有點實力的教眾的長相有所瞭解,只要他們沒蒙上臉上場,他們應該能辨認出來──蒙臉了也不要緊,擂臺上刀劍不長眼,“不小心”弄掉對方的面具也可以嘛。

迦法神團的參賽者不止一組,這他們已經發現了。

上一場比賽就是幻靈武司魯伊和武司皇雷狄斯這對皇子兄弟搭檔,對上了迦法神團的兩個教眾──雖然有些實力,但和兩個實力頗強心眼也多得不得了的皇子相比根本連塞牙縫都不夠,開打沒到五分鍾,就雙雙被踢下了擂臺,灰溜溜地告敗了。

北宸和辜銀嶽雖然目前還沒有對上過迦法神團,但除了魯伊和雷狄斯之外,另外一組大賺吸引力的“狂犬”和“黑隼”的組合也遇到過一次,當然,那一次的對手就比這一次還要慘了,魯伊和雷狄斯還知道保留實力所以五分鍾才把人趕下臺,葛籣佘和那個被叫做“黑隼”的東方青年一上場,裁判剛宣佈開始──然後兩道人影嗖嗖幾下,比賽就結束了。

根本就是真正的“秒殺”,觀眾們什麽都沒看見呢,比賽就這麽莫名其妙地完了,讓大堆人直呼票白買了。

“那對大概是對我們來說威脅性最大的敵人了吧。葛籣佘一個就夠麻煩了,那個‘黑隼’看上去也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北宸有些煩惱地用腳尖拍打著地板,黑禍、素劫、朧雲變成戰器狀態被帶在他們倆的身上,下一場就是她和辜銀嶽上場了,不知道對手是誰。

“蘇末和領王嘉琳娜這一對才比較麻煩吧?從身份上說他們可都是動不得的人,再加上武技也不能小看,對上他們可得十二萬分的小心。”笑罌板著臉沈聲道,“還有鈴迪爾和‘業火荊棘’塞頓這一對……總之,無論遇上誰都別輕敵就是。”

“知道。”

辜銀嶽點點頭,然後看向了休息室的大門──似乎有誰走到了門外。

“總算是找到了……”

開門的是淩霜,看到屋內的幾人之後,他緊繃的神色立即鬆懈下來,嘴裡小聲抱怨了一句,然後帶上門走了進來。

“好久不見啦,老姐。”

他張開手臂用力地抱了一下北宸,然後鬆開她,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她臉上的神情。

“向影的事,我聽笑罌說了。……抱歉,當時我不在場,如果我在的話……”

“沒事的……”

北宸勉強地笑了笑。

“不是淩霜的錯,當時大家都被下了毒,所以……不說這個,你消失了這麽久,去幹什麽了啊?笑罌也神神秘秘地什麽都不說。”

“還有什麽,他讓我打聽情報去了。”

淩霜對一邊的笑罌翻了個白眼:

“當時不是很多人都離開了嗎?包括辜銀嶽和亞曄──都是被這家夥當成跑腿去幹活啦!還不都是為了你!”

他一邊沒好氣地低聲嚷著,一邊又惡狠狠地伸手理了理北宸那因為剛比賽完沒多久有些歪敲的領口。

“別說我了,你今天要連著比三場吧?”

“是啊,一小時前是第二場,馬上就要第三場了。”

“那好好補充體力了沒?”

“嗯,有吃過一些肉乾什麽的。”

“水呢?”

“也有喝啦。”北宸哭笑不得地看著淩霜化身成管家婆問東問西,“別擔心,我會自己照顧好自己……”

“這叫照顧好?!”

淩霜用鄙視的眼神看了一眼她身邊的辜銀嶽、笑罌、阿特拉斯。

“肉乾和水怎麽夠!你們這些大男人也不提醒她一下,以為她是你們啊?!她是女孩子好不好!?”

他邊說邊帶著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從自己的儲物空間拿出了一瓶橘色的水,還有兩塊小小的糕點。

“諾,這是官方在賣的運動飲料和營養糕點,貴了點買的人比較少,不過聽吃過的人說,挺不錯的。”

“呃、謝、謝謝……”

面對淩霜的體貼,北宸有些局促地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食物,分別吃喝了一些──不得不說確實很有緩解疲勞、補充體力的作用──該不會是有興奮劑吧?北宸莫名其妙地回想起塞那加德的比賽中那些服用興奮劑的參賽者被禁賽的新聞了。

怎麽可能啊,這是官方販賣的物品──她好笑地將這個想法抹去,然後專注地看著另一邊的門──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要替我加油哦,淩霜。”

“你表現好的話,我當然會的。”

然後,二十分鍾後,速殺白影和鉤命銀月兩人手持戰器,站在了寬廣的擂臺上。

而他們的對面,站著的其中一個是讓北宸頃刻間中斷理智的人。

長長的猙獰疤痕,淡紅色的眼白和碧綠的眼珠,光是外貌就能讓人記憶深刻,更何況,他是直接導致悲劇的關係者。

那個害死向影的罪魁禍首──

“拉翰……”

北宸的全身輕輕顫抖起來,神色變得猙獰而憤怒。

感受到了北宸那激動的心緒,辜銀嶽轉頭面帶疑問之色地看著她。

“怎麽了?你氣息亂了。”

“那個人……那個人是害死向影的兇手!”

她壓低聲音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回答,語氣間帶著毫不遮掩的恨意。

辜銀嶽一皺眉。

“我明白了,這個人交給我,你對付他旁邊那個。”

北宸驚訝地瞪眼:

“銀嶽,你說什麽?!”

“我說,這個人交給我。你現在的狀態連合格的戰士都算不上,我不能讓你冒險。這個人的實力在你之上。”

“但是──!!”

“聽我的。報仇的機會很多,但絕對不是現在,現在是比賽,就要有參賽者的自覺,記住,現在的你,是武者,不是復仇者!”

面對北宸猙獰錯亂的表情,辜銀嶽依舊用低沈穩重的聲音將她的氣勢壓制了下來。

北宸低下頭。

她知道他是對的,眾目睽睽之下,她又怎麽能亂來,萬一對方被她逼急了,把阿特拉斯身為附身月使的事抖出來呢?!她失去了向影還不夠,還要讓阿特拉斯這個耿直純粹、一心守在她身邊的附身月使遭遇危險不成?

“我知道了,我……儘量忍。”

咬著牙後退了幾步,北宸移開了停在拉翰身上的視線。

而見她如此,對面一直興味地接受她那憎惡視線的拉翰有些意外的撇了撇嘴。

“準備──”

裁判在擂臺一邊高舉起手中的靈晶,然後──

啪!

靈晶被捏碎了,響起了巨大的噪音,與此同時,擂臺兩邊的四道人影同時閃電般向著對方疾射出去!

“素劫,‘行刑者’狀態!”

“好!”

她的身影在疾沖途中被白光所包圍,白光散去的同時,“速殺白影”的身姿,真正地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告死的白色影子。

將目標鎖定拉翰身邊的那個靈武司,她足弓一點,手中的白色鉤爪在空中劃出三道並行的殘光,無聲無息,但夾雜著猛烈的凶戾之氣,攻向對方的頸部!

一出手就是殺招!

對方是一個看上去三十多的男子,本來看見自己的對手畢竟是小女孩,心理上多少還有點輕視,但這一招出來,他立即不敢大意了,向後險險地一仰身子,然後側步小跳了幾下,手腕一翻,手中的長劍迎了上來。

鏘!!

刺耳的金屬對撞身響起,身穿行刑者服裝的北宸大喝一聲,一個前踏雙手下壓,反倒在全身戰器化的輔助下壓制了對方的臂力,然後一扭腰,矯健的雙腿猝不及防地給出了漂亮的連環題直攻對方的下盤,把對方打得向後倒去──

“嗚!!”

男子狼狽的從喉嚨中發出了咕嚕聲,在地上側身滾了幾圈躲開了北宸的鉤爪追擊,但還沒等他來得及起身站穩,兩隻鉤爪六道利刃又呼嘯著,如同陰魂不散的白色厲鬼一樣,沖到了他的面前!

“哇啊啊啊啊──!”

仿佛真的對上了要將他置於死地的死神一般,男子慌亂地大叫了一聲,手中的長劍毫無章法的狂猛亂揮起來,一時半刻倒確實讓北宸近不了身,後跳了幾步以免被劍光波及。

見北宸後退,那人反倒起了一絲逼退強敵的混亂的興奮感,怪叫著胡亂揮舞著長劍撲了過去,但就在此時,突然側面襲來一道亮紫色的光柱,那人側腹被擊中,又刹車不及,跌跌撞撞地撲倒在地滑出去了七八米,順著光柱襲來的方向看去,那羅迦在遠處對北宸比了個“繼續”的手勢。

北宸的對手受傷了以後總算沒這麽混亂了,他這才冷靜下來後跳了幾步拉開距離,然後從儲物空間內拿出了五枚七級靈晶風炮,一同對準了北宸。

“糟糕!快躲!”

黑禍低叫起來,然而北宸卻不做聲,反倒壓低身子向著對方疾沖過去!

“北宸!”素劫有些慌亂地大吼,“躲開啊,我的防禦力擋不住七級的風炮的!”

就在素劫的叫聲中,靈晶被捏破了,五道高壓風柱排布成了一個扇形向著北宸的方向咆哮而來,巨響甚至吸引了另一邊正在對峙的辜銀嶽和拉翰的注意力。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白影會因此重傷的那一刻,她起跳了。

白色的風衣下擺,在空中借著氣流如同鷹隼般張開,兜帽下的銀白面具,無情地反射著太陽的冷光,健康優美得如同豹貓般的身姿,在高高的半空投下了詭異、肅殺而又致命的美麗剪影。

怎麽回事?全場觀眾一齊愣住了。她那高度,少說有十米了吧?正常人能跳得這麽高嗎?!

“是靈晶!”

有人回過神來大吼了一聲,人們這才發現,在她腳下也有著不甚明顯的高壓風柱──而正對著風柱的地面的石板,已經碎得四分五裂了。

原來如此。

在起跳前的一刻,她拿出了九級靈晶風炮,起跳的同時對準地面發動,躲過了那些扇形風炮,也用更強勁的風柱打散了那些的風柱──與此同時,風柱和風柱的對撞產生了強大的氣流,把她的因為發射的後坐力而高高躍起的身體,托向了更高的高空。

但是還沒等觀眾們回神的時候,半空中的白影又動了。

她再次將手臂對準了地面的敵人,發動了第二枚九級風炮!

轟!!

千鈞一髮之刻,對方也用一枚七級風炮打散了大部分的轟擊,但還是不免被無數細小的風刃割傷了皮膚,衣服被劃成了一道一道,細小的傷口到處都是,狼狽得可以,除了站立的地面尚為完好,附近的石板全被轟成了細小的碎塊。

攻擊還沒有完。

風炮結束之後,半空的白影開始向著地面降落,然後,落地的同時她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她在帶著勁風落地的同時,激起了那些石板碎塊揚起的塵煙,而就在這不到幾秒的視線阻隔中,她已經急速跑動,沿著弧線型的軌跡繞到了對方的側面,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而那個敵人,還在驚訝地盯著前方的空地看。

簡直像是偷襲的獵鷹以及毫無察覺的野兔一般。

整個場地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那至關重要的一擊,而那人,在周圍環境的突變下總算是察覺到了來自背後的危機,他在最後一刻猛地轉身──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勁風停止,高揚的衣擺也漸漸垂了下來,白色的厲鬼已經將手背的鋒利尖爪對準了自己的喉嚨,尖爪的前端幾乎已經刺破了皮膚。

“認輸還是死?”

少女的本該甜美的聲音,此刻卻帶上了腥冷的劇毒,席捲著鋪天蓋地的殺氣,猛獸似的震得對方無法動彈。

“……認……認輸──噗!”

討饒的臺詞還沒說完,白衣的行刑者已經旋身一個飛踢,實實在在地一腳踹在對方的腹部,踢得對方直直向後飛去,毫無懸念地摔下了舞臺,與此同時觀眾席爆發出了亢奮的叫好聲。

一邊的辜銀嶽卻沒覺得這麽樂觀,他皺了皺眉,看著北宸的方向愣了一秒,而就在此時,拉翰揮動手中的雙刀發動了來自側面的偷襲!

“別分心啊兄弟,你的對手還在這邊呢!”

當的一聲,朧雲的劍身擋住了攻擊,辜銀嶽轉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

“看樣子我也得動作快一點了。”

“哦?”

辜銀嶽沒有回答,但是動作卻突然有力了起來,從剛才起一直因為擔憂北宸而處於被動防禦的狀態,一下子切換成了兇猛的主動攻擊。

鏘!!鏘!!鏘!!

速度很慢,但朧雲每劈下一次,都帶起了飛沙走石,地面也被砸得四分五裂,呼嘯的劍風更是能吹得人身形不穩,而拉翰數次瞄準辜銀嶽的攻擊空隙發動偷襲,也被他輕描淡寫地扭轉劍柄,以巨大的劍身作為盾牌擋住了。而一邊的那羅迦則立即趁機展開援護攻擊!

“哼,別以為就你有遠距離戰器啊!”

拉翰後跳了幾步,一伸手臂。

“赤鴉,給我上來!”

一道紅色的光芒從場外竄上了擂臺,拉翰用了遠距離召喚叫來了他第二個戰器──紅色的光芒還沒在擂臺上凝聚成人形,幾道鮮紅色的光束已經發出了尖利的嘶叫聲撲向了辜銀嶽的身影!

啪!

然而,紅色的光芒,被白色的告死者吞噬了。

一切發生之後,人們才回過神來,是場上另一個戰士──速殺白影,在幾秒間竄過了十幾米,揮動鉤爪將紅光打落在地。

紅光的真身,是幾隻血紅色的弩箭造型的光芒,在地面上停留了一會,變化成點點光子消失了,而遠處的人型,則是一頭紅發,金色雙眼,手持有著光子脈絡的長弩造型的──星脈種。

辜銀嶽只是拿餘光瞟了一眼新出場的增援,便繼續不緊不慢地對拉翰展開了追擊,雖然拉翰身手很不錯,躲閃能力異常出色,攻擊的節奏也非常敏銳,一時半刻無法對他造成太大的傷害,但是論體力他更勝一籌,破綻,等他體力不支的時候自然要多少有多少。

而另一邊的北宸,也在兩人之間毫無溝通的情況下,飛速沖往了手持長弩的紅發星脈種。

“哼。”

叫做赤鴉的星脈種用陰濕的聲線冷笑了一聲,手中扳機一扣,幾道鮮紅的光芒同時射出對北宸襲去──北宸立即側身幾個小跳躲開了攻擊,但沒想到那些紅色的光芒竟然在空中轉了個彎,再次對著北宸沖去。

竟然還帶追尾功能?!

北宸咂了下嘴,不再躲閃,而是揮手將光芒打散,但因為這些動作,對面的赤鴉也一併拉開了距離,然後又是幾道紅光射來!

“煩死了!”

她沒好氣地大吼了一聲,再次打散光芒──而這一次,紅光沒有追擊。

“是冷卻時間!”黑禍大吼起來,“好機會,輪到咱們了!”

冷卻時間,那羅迦、西風、附身月使都有,只不過前者比後者時間要長許多,指的是在一輪攻擊(子彈,光束,星靈炮)發動後,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發動第二次,而在這段時間內,對方是無法再次發動同樣的攻擊的。

北宸點點頭,從儲物空間拿出了一枚黑色的靈晶。

這是八級靈晶“夜霧”──沒有任何殺傷力,只會帶來一大片黑色的煙霧,大多數的時候是用作逃跑時的煙霧彈的,但現在──

“黑禍,‘暗殺者’形態!”

捏破靈晶的同時,北宸低喝了一聲,一片黑霧中,白影的身形如同被煙霧吞噬般,無聲無息消失了。

而被煙霧包圍的赤鴉則立即明白了他們的戰術:對遠距離戰器來說,最棘手的狀態就是無法瞄準了。

赤鴉冷笑一聲。

他可是星脈種,不需要用裸眼來定位敵人,開啟星靈力場掃描也可以捕捉對方的位置──這麽想著,他眼前出現了光子組成的雷達般的小螢幕,但是──

“沒有?!”

怎麽可能!只要是戰器就一定會有星靈力啊?!為什麽會掃描不到?!

赤鴉不知道,北宸現在是“暗殺者”,既然是“暗殺者”,那就萬萬沒有暴露自己的道理──是的,黑禍的暗殺者形態,完全收攏的北宸這個作戰單位的任何氣息,人的氣息,戰器的氣息,全數在黑暗中,化為了虛無!

赤鴉有點害怕了。他不停地轉頭和變換位置,想要能時刻注意對方的動態,然而,黑霧中的暗殺者卻連害怕和膽怯的機會都不給對方──

來自背後的黑色殘光,如同野獸的獠牙一般,兇猛而安靜地刺入了對方的腹腔。

但赤鴉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下一波劇痛便刺得他幾乎要失去意識──對方把那帶著倒鉤的利刃從腹腔拔了出來。

黑霧散去了,人們只看到了戰鬥的結果:高等的星脈種,渾身是血半跪在地,而在他身後,白影化為黑衣的刺客,將手中的鉤爪抵在對方的頸側。

“認輸還是死?”

她並沒有阻止赤鴉往傷口倒星靈礦融液的舉動,依舊面無表情地詢問。

“……認輸。”

赤鴉無奈地鉤起嘴角一笑,然後對著自己主人方向無奈地聳聳肩,然後老老實實地爬起來,主動跳下了擂臺。

人群騷動了。

速殺白影手上的鉤爪,竟然有兩套全身戰器形態!這可是星脈種都沒有的福利啊!要知道,能迅速切換這兩種有利的模式,能帶來多少的勝機!

而完全沒想到自己隱藏著的殺手!這麽快就落敗的拉翰,也因為這一瞬間的分神,被辜銀嶽逮住了空隙,朧雲呼嘯著橫掃過來,他忙不叠交疊起雙刀抵擋,但臂力上的差距還是讓他後退了幾步,雙刀上裂開了巨大的缺口,腹部也被劍風拉開了長長的口子。

“嗚哇──”

拉翰這回笑不出來了,他後跳了一步,誇張的大叫了一聲。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一個一個都紅了眼似的?我是你們的殺父仇人哦?”

“你還敢說!!”

不遠處的北宸不聽到這句話還好,聽到了這句後立即暴怒地大叫起來:

“你害死了向影!你這個混蛋!!”

她低吼一聲,不顧辜銀嶽阻攔的厲喝,舉起了鉤爪就直沖過去!

然而──

“我認輸!”

拉翰卻露出了可惡的笑容,油滑地躲開了北宸那帶著腥味的狠絕攻擊。

“搞錯,我只是個打工的,你看清楚報復物件好不好?!”

“胡說!!當時如果你不拿嘉琳娜作人質,他就不會做出那種舉動!”

追擊,並沒有因為他的認輸而停止。

坐在遠處的觀眾們聽不到他們的對話聲,只看見白影明明已經勝利,卻還不依不饒地追著敵人猛攻,人群交頭接耳起來:白影之前明明是走勝利即可,絕不追擊的溫和路線的,今天怎麽和換了個人似的。

“婭修•圖零!請立即停止攻擊!!對方已經認輸!!聽到了沒有,婭修•圖零!!”

場外,裁判拿擴音靈晶厲聲提醒著,但他的聲音,已經傳達不到北宸的耳中了。

“你不是吧?死了個量化種的長劍而已,用不用這麽誇張?以你的實力和名氣,找什麽長劍找不到啊?!”

拉翰一邊捂著腹部躲閃,一邊怪笑著看著北宸被面具遮住卻依舊能看出她暴怒心緒的臉龐。口中說出的話,也完全不像是敗者的妥協,更像是飽含惡意的挑唆。

“住嘴!你這混蛋!!”

果然,北宸的怒氣更上一層,手上的鉤爪的攻勢也更快了。

“北宸,快停下,你想失去比賽資格嗎?!”

“北宸,冷靜點!”

這下,就連她雙手的黑禍和素劫都出聲勸阻了。北宸的眼神在幾秒間清明起來,但與此同時拉翰卻又帶著惡意的笑容繼續開口了。

“哦,該不會是因為對方皮相好,你捨不得?又或者,磨刃的功夫讓你流連?”

“住嘴啊!!!!!!”

憤怒間還帶上了自己和向影被羞辱的怨氣,北宸一弓身子,高高挑起,舉起雙手的鉤爪用力揮下!

碰!

皮肉間碰撞的聲音,刹那間讓北宸清醒過來。

她的拳頭砸到了拉翰的臉上,打得對方後退了幾步,但她雙手的黑禍和素劫卻不見了。──在最後一刻,他們在她起跳的時候離開了她的雙手返回了人形,讓她最後一擊成了赤手空拳的攻擊。

於此同時,辜銀嶽也找準了空隙一個箭步攬住了她的腰用力將她的雙手禁錮,將她挾制在自己懷中。

比賽,就以這種詭異的狀態告一段落了。

拉翰摸了摸帶上點血的嘴角,嘲諷地看了北宸一眼,而被辜銀嶽禁錮住的北宸再次憤怒地掙紮起來,卻終究抵不過辜銀嶽的臂力,只是在他懷中扭動著。

“比賽結束,勝者,婭修•圖零,辜銀嶽!”

裁判毫無感情的聲音在比賽擂臺上響起,場外響起了掌聲,但本應歡喜雀躍自己勝利的北宸和辜銀嶽,臉色卻陰冷至極。

“這一次是你們贏了,不過比賽嘛,我也有很多手段不能用,下一次在沒有外力束縛的戰場,我們再好好比一次吧。”

拉翰下臺前,再次丟下了煽動性的話語。

“哦對了,下一個長劍,建議你以戰鬥力優先選擇啊,皮相和磨刃的技術什麽的,畢竟不能保證他在危急狀態下活下來呢?”

“拉翰────────!!!!”

北宸眼睜睜地在辜銀嶽懷中看他大笑著揮揮手離開了擂臺,憤怒地咆哮著對方的名字。

敗者輕鬆退場,勝者卻無處發洩一腔憤怒和屈辱;

仇人招搖離去,復仇者卻只能眼睜睜地放任他汙蔑已經離去的死者。

“可惡!可惡啊啊啊!!”

速殺白影悲痛欲絕的低吼,飄蕩在了擂臺的上空。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3:10:12

第八章 能割不愛

刃鳴之夜當日,武鬥大會參賽者──婭修•圖零的房間內,氣氛一片沈寂。

“那麽。”

壓抑的空氣中想起了北宸有些沈悶的聲音。

“這一輪的比賽已經完了,勝出的有十組一共二十人參加準決賽,而這些人──”

北宸拿出一份名單看了一眼。

“魯伊和雷狄斯、葛籣佘和第五翎、嘉琳娜和蘇末、鈴迪爾和塞頓、艾米和凱亞、羅迪和卡米利亞、法隆和吉加特、費依和薇薇安──這些據笑罌說全是有著清白的身份的人,不會是迦法神團的教眾?”

笑罌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那麽……比賽……我有些想棄權了。既然迦法神團沒可能奪冠,那我也沒必要參加比賽了。我想把之後的行動重點放到更重要的事上去。”

“你在說什麽傻話?”

笑罌不悅地皺眉:

“口口聲聲要變強要想建立國家,那為什麽要放棄把世界最強戰力納入帳下的機會?你不知道有了霞血,我們的狀況會輕鬆多少?”

“……”

北宸沒有回話,而笑罌則仰起下巴斜了她一眼冷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還在堅持所謂的‘你的長劍只有向影’吧?這我不反對,你可以取勝然後把契約權轉讓給辜銀嶽啊。”

“那霞血萬一不同意轉讓呢?”

“那你契約了不使用他不就行了,你可以利用烙印讓他替我們幹活啊。別忘記,悠禹這大國就是靠霞血在幾天之內給打下來的啊。”

“……我知道……”

北宸壓低聲音,搖搖頭,似乎還是在猶豫。

氣氛變得更沈悶,似乎是不忍見到北宸抑鬱的樣子,辜銀嶽主動開口了。

“有件事有點在意。……你們不是說事故發生的時候,戰器們都中了無法戰器化的毒嗎?為什麽那個叫拉翰的人一開口就說他是量化種長劍?他是怎麽判斷出來的?”

此話一出,眾人都神色一肅,北宸也擡起頭驚訝地瞪著辜銀嶽:

“他知道我們的情報!?”

“嗯。”辜銀嶽擰著雙眉點頭,“而且知道得似乎還很細……不知道是從哪裡入手的情報。而且,他們遲遲沒有公佈阿特拉斯的真正身份──說不定也是有什麽深意在。”

屋內又是一陣沈默,接著換淩霜開口了。

“嗯,那就彙報一下我得到的情報吧。前一次月震之夜出現的金色巨獸──並不是只在拉提亞王國出現,撒紮姆、阿爾卡迪亞、赫陽境內都出現了。而研究得出的結果也不知怎麽的流入了民間。現在有不少人在私下流傳說那金色的巨獸也是戰器。不安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拉提亞王國已經開始指定約束戰器的法令了。”

淩霜一邊帶著蔑視的笑意一邊開口,語氣間全是對人類的不屑。

“前一次戰器襲擊主人的陰影至今沒有散去,這次探聽情報的時候,倒是讓我見識到不少人類可笑的一面呢。姐,你可千萬別變成那種樣子啊。”

“怎麽可能。”

北宸無奈地笑了一聲,淩霜則是聳聳肩看向西風和辜銀嶽。

“那麽你們呢?笑罌那家夥也有事交代給你們了吧?”

“目前還沒有徹底定下來,就先不說了。”

西風半垂著眼簾,輕描淡寫地把事一筆帶過了,似乎沒有解釋他被交代了什麽的意思,辜銀嶽也一樣,只是輕輕點了下頭。

見此,北宸也不勉強他們──她知道,他們去做的,全是有利於自己的事,既然笑罌不讓他們說,那肯定有他的道理在,那還是等他們自己主動開口吧。

她甩甩頭,想要讓自己的心情開朗一些。

“總之,我得做好對迦法神團發動總攻的準備,至於參不參加比賽──我會認真考慮的。不過現在……我想去外面散散心,可以嗎?”

“那自然最好,”西風淡淡地挑了下眉,“如果不知道調整自己的心情那你也太沒用了點。需要我護送嗎?”

“不用這麽浪費啦,只是在附近逛逛而已。黑禍、素劫……能麻煩你們倆當保鏢嗎?”

獨處的機會雙子自然是求之不得,黑禍和素劫立即忙不叠點頭,順便對西風丟去了一個挑釁的眼神,換來後者的白眼。

北宸倒是沒注意到這些,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裝,對屋內眾人分別打過招呼,然後就帶著雙子出去了。

“走了呢。”

朧雲在角落搖頭晃腦了一下,然後略帶同情地瞅了西風一眼。

西風立即皺眉了:

“你這是什麽眼神?你是在說我對自己的排位在雙子之後有所不滿?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是那兩個整天就知道占人家便宜的低級家夥,我不在乎這種無聊事。”

“呀,問題是我什麽都沒說好吧西風老兄……你這算不算是不打自招?”

朧雲抽著嘴角吐槽,西風立即面無表情地惱羞成怒了,直接拿出了魔裝狙擊槍對準了朧雲的胯下。

“喂你好歹對準我的腦門啊瞄準命根子是什麽意思啊!我的臉真的看上去有這麽欲求不滿嗎?!你是在嫉妒我對吧?你一定是在嫉妒我對不對?!”

淩霜和那羅迦不約而同發出了鄙視的歎氣聲以嘲笑那沒營養的吐槽,辜銀嶽乾脆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直接在一邊坐下看起那份準決賽名單了。

“西風,西風。”

一直站在角落裡當擺設的阿特拉斯突然開口,拿尾巴敲敲西風的肩膀。

“西風吃醋了嗎?”

“沒有。”西風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答了。

“西風泛酸了嗎?”

“沒有。”西風依舊面不改色地秒答。

“西風眼紅了嗎?”

“沒有!”西風感到自己腦門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西風是醋缸。”

“不是!”

“妒夫。”

“不是!!”

“怨婦。”

“不是啊!!”

“大媽。”

“……那已經毫無關係了吧我真的一槍崩了你的真理之門如何?”

“……?”阿特拉斯無辜地歪了一下頭。“我的星靈核判斷功能又出錯了嗎?西風真的沒有怨婦嗎?明明身體和腦波數據──”

西風立即急急地打斷對方的話: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看錯了!”

“哦。”

阿特拉斯老實地哦了一聲,西風這麽說他便不再追究了,只不過還是疑惑地閃了閃那對看不出神情的機械眼。

“……可我是怨婦。”

“……”

“……”

“……”

屋子立即陷入了微妙的沈默之中。

另一邊,北宸帶著黑禍和素劫還沒在街上走幾步,素劫突然有些興奮地擡起頭幾秒,然後拍拍北宸的肩膀。

“嘿,今天真是個好日子,竟然還是月震之夜!和刃鳴之夜撞在一起了呢。看樣子今天有一批燁月種要誕生了。”

“誒?是月震之夜啊?!”

北宸剛興奮了幾秒,但立即一縮脖子──她想起上一次月震之夜時那群戰器欲求不滿的臉了。

“幹什麽啊這種戒備的表情?”

看到北宸往後縮,黑禍不高興了。

“我們真的想亂來,不是月震之夜也可以霸王硬上弓吧?手段我們多的是!【嗶──】啊、【嗶──】、【嗶──────】什麽的,哪種不能用啊!”

“對啊,看我們多體貼!再下去都要被禁欲生活逼成不舉了──不舉很可怕的哦!會讓我們變成沒用的大叔的哦!會有啤酒肚和雙下巴的哦!會跑一百米就骨折的哦!”

“呀就算我沒有那方面的經驗也知道你說的那些和不舉沒關係啦!”北宸流著冷汗吐槽,然後又立即回神:“不對!為什麽我要跟著你們說這些奇怪的話題啊!”

黑禍立即不滿地拉拉她臉頰上的肉。

“哪裡奇怪了!這可是人生一大樂事,你看你就是因為這麽不解風情所以胸圍還沒我的大啊!”

“我說黑禍你不覺得和女生比胸圍本身就是件很奇怪的事嗎?”

“……那不然比什麽?你下面又沒有阿姆斯壯迴旋炮的尺寸可以和我比。”

“有就可怕了吧!!”

北宸抽著嘴角怪叫了一聲然後賭氣似的加快了腳步走了小段路,這才在素劫嚷嚷著“我知道你沒有阿姆斯壯迴旋炮”的奇怪安撫下消了氣(?)。

但沒有走多久,北宸和雙子突然停下了腳步,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神情也不復輕鬆。

他們被跟蹤了。

雖然沒有感覺到殺氣和惡意,但身為幻靈武司的北宸,已經對氣息──尤其是目標放在自己身上的氣息尤其敏感。

她和雙子們拉近了距離,從大陸拐進了一條無人小巷,然後在心靈溝通頻道試著聯繫了西風──運氣很好,在聯絡範圍內,於是就做好了隨時召喚的準備。

“出來吧。”

北宸轉身,對著空無一人的小巷入口道。

一道清脆的女人的笑聲響起,過了一小會,入口的轉角處走出一個華服女子──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樣子,面貌姣好,身上的服裝相當華貴,似乎是個貴族。

女子端詳著北宸幾秒,興味地笑了起來。

“不愧是速殺白影,真是敏銳呢。請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

但北宸怎麽可能輕易相信一個跟蹤自己的人的話,她只是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

“好吧。”女子無奈地笑了一下攤了下手。“我叫芬•羅安•拉提亞,是王國羅安世家的公爵。──需要我拿出什麽來證明自己的身份嗎?”

“不用了,見過公爵大人。”

北宸說著形式化地對她點點頭。

“能否請問一下,公爵大人來找我有什麽目的?”

“好,夠爽快!那這樣我也就不用說些客套話了。”

名叫芬的女公爵滿意地一笑。

“我是來找你做交易的,我想向你購買你的鉤爪的契約權。”

此話一出,不僅是黑禍和素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北宸的表情也一下子變得無比冷漠。

“不好意思,恕我魯鈍,公爵大人的話,我並未聽懂。”

“有兩種全身戰器形態的戰器可是比星脈種還稀有的珍品呢,外加他們倆的外貌都是我喜歡的類型,所以我就冒昧來和你商量割愛了。”

公爵的話每說一句,北宸的眼神就變得更為冷淡和銳利,說道最後,她的四周幾乎溢出了陣陣殺氣。

看見北宸的表情,公爵也不意外,只是笑著展開了手中帶著絨邊的小扇子。

“當然,方才觀察了一會,我也看見了,你們之間的感情似乎不錯,所以我肯定會給出讓你滿意的籌碼的。這樣吧,我手上有一座星靈礦山的開採權,今天又剛好是月震之夜和刃鳴之夜撞在一起──那麽,我用這座礦山今天出產的所有燁月種來換他們倆,你覺得怎麽樣?”

黑禍和素劫雙眼眯了起來,幾乎怒極反笑。

換了以前的他們,他們說不定會為自己身價竟然如此之高感到自豪,樂意支援這樁交易來證明自己的價值,但是對現在的他們來說,這句話卻刺耳得不得了。

──仿佛在提醒他們,就算和人類多麽相像,就算和主人有多深的感情羈絆,從定義上來講,他們依舊是可以講價,可以轉讓的商品罷了──至少在別人眼裡,就是這樣。

“我明白了。”

北宸輕聲開口,而這句話讓她身後的雙子大驚失色──注意到自己的話似乎產生了歧義的北宸立即轉身,一邊一個拉住了他們倆的手,安撫地沖他們燦爛一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公爵大人。”

她說著,毫不退縮地看向對面的華服貴族。她的語氣誠懇而恭敬,但凜然的眼神和那挺直的脊背也在訴說著她的傲骨和不妥協。

“本來,以我的為人,我應該這麽回復您:‘我的鉤爪他們也是有自我意識的,是去是留得看他們,我無權決定’──然而──”

她慢慢吸了一口氣。

“然而,我說不出口,我現在想說的反而是這樣。”

時間停頓了幾秒。

“黑禍和素劫是我的!!別說你拿一座星靈礦山的戰器來換,就是搬出全世界所有的燁月種──抱歉,他們是非賣的!在他們得到全身戰器形態之前,有誰覬覦過他們嗎?但我從他們三芒時期起就和他們搭檔了,無論他們是不是有出色的全身戰器形態,他們都是我最重要的搭檔!!”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力地拉住黑禍和素劫的手,在兩人欣慰而狂喜的目光中自豪地笑了起來。

“相比任何帶著品評的目光看待他們的人,我才是配得上他們的靈武司!要是誰敢從我身邊把他們帶走,別說是公爵──”

她壓低了聲音,雙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她知道現在的情況,不該再去得罪一個國家的公爵。

但是只有這點不行。……只有這點是她的底線,絕對無法有半點妥協,甚至是多細小的變故都不能有。

……向影已經離開了。

黑禍和素劫,絕對不能離開我。……無論如何,不能連他們都保護不了!

“只有這點,就算是王,我也不會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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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6:53:10

第九章 公平與責任

面對北宸毫無迴旋餘地的拒絕,名叫蘇的拉提亞公爵愣住了。

速殺白影的身份有些蹊蹺她還是有些知道的,有暗探說她和準族長葛籣佘關係密切,還出入過赫陽國使館,似乎和赫陽兩個皇子也有牽連,而且,前不久在撒紮姆帝國使館的迦法神團慘案,她似乎也在場。

更有甚者,據說她身邊有個外貌和赫陽國前星靈礦總督達裡姆極其相似的人出沒──這樣一來,她的背景就更耐人尋味了。

一開始倒覺得沒什麽,但看她口氣如此堅決,蘇在心中更是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這個圖零的小女孩,不簡單。

所以,雖然那對鉤爪確實誘人,但也沒有到要為了他們和這個背後深水深不見底的少女撕破臉皮,更何況,珍貴的戰器也不可能所有的都能收為己用,這一對看起來就明顯是那種即使拿到手他們也無心為自己服務的類型,既然這樣,何不爽快點後退一步呢。

相比戰器,現在這個戰器的主人更讓她有興趣。

“看樣子是我唐突了,我為我的無禮道歉。”

“誒?啊……既然你不再堅持,那就無所謂啦。”

顯然沒料到對方這麽容易就放棄,北宸有些不知所措地回了一句。

“不過,婭修小姐還真是好氣概,戰器們有你這樣的主人一定很幸福吧,我也得學著點呢。不過我能問一下嗎──”

面對公爵禮貌的微笑,北宸有些謹慎地點點頭。

“請問吧。”

“……為什麽?你明知道我是公爵,卻依舊會為了自己的戰器冒險得罪我?你可知道,你這樣,到最後還是有可能失去他們倆,連我原先準備交易給你的一大批燁月種都沒的拿了哦。”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我一定會拼盡最後一滴血把他們從你手中搶回來的。”

北宸的眼神中沒有一絲退縮,和公爵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用目光進行著無聲的較量。

“我說了,他們是我的,除非他們厭倦我,否則我絕對不會放棄他們,沒有什麽繁雜的理由,只因為他們是我的搭檔,僅此而已。”

“呼咻。”

公爵口中竄出了有些違和、像是在叫好的口哨。

“好吧,你都說到這地步了,我也不想當拆散鴛鴦的反派,那麽我只能忍痛放棄了──唉,還是去自家礦山看看吧,說不定今天出生的裡有比這鉤爪更好的呢。”

她說著後退了幾步,然後對北宸招招手:

“你有興趣一起來嗎?雖然交易做不成,但我還是不介意分你幾件戰器來結交你這個新秀的哦。”

“不了,謝謝你的好意。”

“真是謹慎啊。好吧,那麽就後會有期了。”

北宸乾笑一聲,有些尷尬地收下了公爵最後拋給她的媚眼,直到目送她離開小巷,這才放開拉著黑禍和素劫的手,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走了。”

黑禍邪笑了一聲,歪下頭看著北宸放鬆的樣子。

“怎麽?剛才還一臉盛氣淩人,現在立即就焉巴了?我還當你突然轉型了呢,結果只不過是演戲啊?”

素劫也一臉不懷好意地湊了上來:“就是就是,什麽‘黑禍和素劫是我的’,說的好像我們之間有多激情一樣……這麽說是要付出代價的!快點補償我們!”

“……呃我那是一時激動……”

“激動就能亂說話了嗎?既然說我們是你的那就做點實質舉動啊,不然小心我們到處說你只上車不買票!”

“而且是用完就丟的負心人!”

“哇哇哇我錯了──不對我到底哪裡說錯了啊我這是在保護你們誒!”

“不管!”黑禍說著用力一攬北宸的肩膀,“說出這種挑動人心的話,你可別想就這麽蒙混過關,至少也稍微給我和老弟一點甜頭吧!”

“沒錯!既然你不決定那就由我們自己來決定了哦?嗯,來個香吻好了!”

雙子一邊頗有默契地交換了個眼神一邊扳正的北宸的腦袋,一左一右用力吧唧親了一下她的臉頰,瞬間把北宸弄得面紅耳赤頭髮都要倒豎起來,手忙腳亂地後退起來。

“你們這是作什麽啊!?……太……太那個了!!”

她一邊臉紅,一邊眉宇間露出了有些認真的憤怒:

“就算你們是雙子兄弟……但這種舉動也……”

見北宸真的生氣,黑禍有些奇怪,上前疑惑地拉拉她的衣角。

“怎麽了啊?親一下而已不至於這麽生氣吧?”

北宸一個憤怒的眼刀過去殺得黑禍反射性地縮回了手──看樣子她氣勢上倒是真的有點進步了。

看見她這樣,素劫有點不安了。

“喂喂,該不會你真的對我們一點意思都沒有?是我們一直誤會了?”

“也、也不是啦。”

因為這麽直白地說起了最敏感的話題,北宸立即變得有些理屈。

“……是我不好。……我到現在還沒選擇,反倒還說出這種話來……我也不知不覺變得貪婪了嗎。”

黑禍一頭霧水:

“你在說什麽啊小泥鰍?”

“我、我是說……這個……”

北宸忸怩了半天,最後還是在雙子逼問的眼神下豁出去似的一跺腳:

“我是說我這個大混蛋,對你們和向影都有好感,但是不但不做出選擇,還說出‘你們是我的’這樣話……讓你們誤會了……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不該逼你們這樣的!”

這回素劫也懵了。

“呃,我說,‘這樣’是怎樣啊?”

“就是和平共處一起和我……那個……交往?……的樣子啦。”北宸說到這裡的時候臉已經紅得不成樣子,幾乎有找到地縫就鑽進去的趨勢了,“這種事……太過分了吧,我沒有那個意思,對不起……所以以後不要這樣了……”

一起親上來不就代表她同時默許兩個男人和她曖昧啊?這算是什麽?

“等等!”

黑禍流著冷汗舉了下手。

“不好意思小泥鰍,我完全沒聽懂,為什麽我和老弟不能一起和一個人交往?我都徹底糊塗了?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是這個問題吧!”素劫也一臉混亂地低聲嚷嚷起來,“話說你的‘選擇’是什麽意思啊?你是說我們和向影三個中,你只準備要一個?不是真的吧?”

“誒?不是不是?作為戰器來說你們當然都是我的搭檔啊,只不過作為情侶來說……雖然我不否認你們三個我都有點喜歡,但是到底選哪個……對不起,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我會認真考慮的!”

“打住!”

黑禍和素劫同時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所以說,為什麽你要選一個啊?!”

“老弟老弟。”素劫一把拉住了即將暴走的黑禍,抽著嘴角搖搖頭。“我們回去再說,我才發現我們之間似乎有著不得了的觀念差別──回去問問西風吧,他兩個世界都待過,應該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於是三個一頭霧水的家夥就在奇妙的氣氛中回到了宿舍內。

“……先不說為什麽你們的私人感情問題要找我來當顧問。”西風說著有些煩躁地捏捏眉心。

“向北宸是費因海姆人,那邊的人除了少數的國家承認複數配偶的婚姻制度外,其餘都是堅持一夫一妻的制度的。所以如果喜歡上了不止一人的話,她當然會潛意識地要求自己選擇。”

“這是什麽奇怪的規則?”

黑禍和素劫奇怪地互相看了一眼,滿臉地不理解,見此,北宸也只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在費因海姆有一個國家,那個國家允許一個男人娶四個妻子。”

“噢、那沒什麽啊,既然費因海姆也有這樣的國家,那你在糾結什麽啊?”

“聽我說完啦。”

北宸苦笑著搖搖頭。

“我在打工的時候,碰到過一個從那個國家來的留學生,一起工作的時候,我曾經開玩笑似的問他,可以娶這麽多妻子的話,一定很暗爽吧?結果他卻出乎我意料地搖頭了。他說,法律確實允許男人娶四個妻子,但同時也要求丈夫對四個妻子一視同仁不得偏袒任何一個,但,只要是人類,就不能做到絕對的公平,即使是表面上強制平衡了,內心還是會有偏向的──你們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你的意思是,如果無法做到絕對的公平的話,同時擁有複數的異性對配偶來說就是一件很不尊重他們的事?然而只要是人類,就無法做到絕對的公平?”

笑罌似乎是對北宸所說的很感興趣,一邊玩著自己的頭髮一邊插嘴了。

“即使做到了,那個人也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維持這種平衡上了吧?那會讓人精疲力竭的。所以,那個留學生朋友最後告訴我,就算是法律允許,他還是打算只娶一個妻子,一來他不想耗神維持平衡,二來他做不到不偏心,三來,得到的越多,肩負的責任也越大。”

“所以呢?”

黑禍冷著臉低聲反問。

“你也不想耗神維持平衡,也做不到不偏心,更不想肩負這麽大的責任?是做不到還是不想做?”

“我……”

素劫嘲諷地笑了一聲。

“那麽你打算放棄我們之間的誰?多半是我和老弟吧?畢竟在你心中最重要的還是向影。”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北宸揪著自己的頭髮混亂地回答著──連她自己都有些糊塗了。

照道理說,她確實是該選擇向影,但是為什麽聽到素劫說她準備放棄他們的時候,她心裡又會這麽憋悶呢?為什麽那個公爵開口索要雙子的時候,她會憤怒到那種程度?

難道,我真的──?

不行不行。

北宸用力地甩頭,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這麽做了,她自己是齊人環繞享福了,但是雙子要承受的痛苦又有誰能分擔呢?那些妻妾爭寵的悲涼的故事,她聽得還少嗎?總不能讓自己身邊也發生這種事吧!

看見北宸一臉糾結,西風好笑地輕哼了一聲。

“還口口聲聲說要當王呢,這種事都能唧唧歪歪半天,你的魄力也只不過只有這一點而已。”

“但是──這個還是……”

“北宸,沒關係的。”

阿特拉斯甩了甩尾巴,看著她用力點點頭:

“我不需要北宸和我結婚,我做情夫就夠了。”

“……”

問題不在這裡吧阿特拉斯。

“好了好了。”最後還是淩霜出來打了圓場,“就算要讓她轉變觀念,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吧?你們也別逼太緊了。她肯承認她喜歡你們已經很不錯啦,想想我這個被髮卡的吧!”

黑禍和素劫心虛地乾咳了一聲。

“而且現在你們不是應該注意一下更要緊的問題嗎?”

一邊沈默的辜銀嶽突然開口。

“今天是月震之夜。”

屋子突然沈默了幾秒。

“看樣子這次也不可能了。”黑禍鬱卒地癱進沙發裡,一臉菜色。

“我們真夠命苦的啊老弟……”素劫拍拍黑禍的肩膀,認命地歎了口氣。

“嘿嘿嘿嘿誰叫你們要墜入情網──”朧雲怪笑著拉著那羅迦往外走,“走走,我們可是自由人,今天死老頭肯定不會阻止我們找樂子的!”

“我說你腦子裡除了磨刃可不可以有些其他東西?”

那羅迦嘴上吐著槽,卻還是沒怎麽反抗就被朧雲拉走了。

“那麽我走了。北宸,你過來,今天晚上住我的寢室,不要靠近這個房間。”

辜銀嶽說著一臉保護者的神態把北宸拉到他身後。

“等等!!”黑禍不依了,“我們是危險沒錯,但讓她睡你寢室,你就能保證你不做什麽?”

“我對婚前性行為沒有興趣。”

“……”

你這個和尚!你一定是和尚對不對!──不止一個人在內心如此拼命吐槽。

最後,北宸還是被辜銀嶽拉走了──她確實需要好好想像自己混亂的感情問題了──於是她抱著辜銀嶽床上的大抱枕不停地一臉糾結著滾來滾去。

而另一邊的房間內,完全不在狀況中的阿特拉斯新鮮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都發情了,變態。”

“小尾巴星災之夜我們沒有嘲笑你吧喂。”

“?”

阿特拉斯依舊不明真相地歪頭。

“那需要對戰器的情欲抑制劑嗎?壓制星靈力紊亂的配方我有。”

“哦?”素劫感興趣地擡頭,“……那為什麽你不給自己用啊,星災之夜。”

“因為對身體有副作用,大量使用的話會【嗶──】困難。”

“那你還問我們!你也太惡毒了吧!”

“沒關係,生殖器壞掉的話,用星靈炮轟掉,然後用星靈礦融液再生就可以了。”

阿特拉斯一臉無辜地說出了驚悚又獵奇的話,瞬間讓屋子內的氣溫下降了好幾度。

大概是為了從這個可怕的話題中解脫,西風突然看向笑罌。

“為什麽你也留在這裡?”

“……啊?”笑罌大概沒想到會被問這個問題,臉上的冷靜有一瞬間有些崩壞,“我對磨刃興趣不大,還是找到中意的女人之後再說……”

“誒!?”黑禍立即發現新大陸似的叫了起來,“那即是說你還是處男?!”

“哇──哇哇哇!長著張妖姬臉竟然這麽純情!”素劫也惟恐天下不亂地起哄起來──笑罌的臉上立即爆出了青筋。

“奇怪。”西風皺著眉看著他,“如果我的情報沒錯,你出生到現在也有七八年了吧?一次都沒有?那還真是挺難得的。”

喀拉!

笑罌手邊桌子一角出現了裂痕。

“性冷淡?不舉?女朋友是右手?春春?羊駝?阿凡達?”

不知死活的阿特拉斯還在一邊面無表情地進行意義不明的追加攻擊。

碰的一聲,笑罌站了起來,鞭子已經到了手中,可憐的新買的桌子已經被抽成了兩半倒在了地上。

“你大爺的,老子就是純情怎麽了!!”

“……”

眾人立即閉上嘴一齊搖頭,用眼神表示“不怎麽、不怎麽”。

就在氣氛無比尷尬的時候,門突然開了。

亞加德捧著向影的劍形態走了進來,四顧了一圈,沒找到北宸,疑惑地皺眉。

“北宸小姐呢?她交代我辦的事已經有結果了,我需要彙報。”

“她在隔壁。”

素劫向門外一努嘴,目光則是一直停留在他懷中的向影身上。

“向影他……”

“性命保住了。”

亞加德看著手中的劍沈聲說道。然而就在黑禍和素劫面露喜色的時候,他下一句話又將他們打入了冰窟。

“但是,依舊沒有回復意識的傾向──這樣和死了,其實也沒什麽區別。”

隨著這句話,屋內的剛升溫的輕鬆氣氛立即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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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6:53:36

第十章 零下沸血之戰(上)

才剛入眠便被叫醒的北宸,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被捧在黑禍懷裡的向影的劍身,以及一條可以說是好消息,但又算是壞消息的治療結果報告。

“是嗎。……至少他還活著。還活著就有機會。”

她從黑禍手中慢慢地接過了向影,把他的劍身抱在懷裡,輕歎了一聲,想要問些細節問題,但發現亞加德不在了。

“奇怪,亞加德人呢?”

“把向影丟下就跑了,好像有什麽火燒屁股的大事似的,要不然就是沒完全治好向影心有愧疚不敢面對你?”

素劫撇著嘴聳聳肩。

“這樣嗎……”

雖然很想問問有什麽方法能喚醒向影,不過想來以亞加德的性格,如果有的話他早就主動告訴她了吧。用星靈力探測看了看,現在向影體內的星靈力很充足,也很平穩,那生命應該是沒有大礙了──想到這裡她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被吵醒了睡意也一下子跑光,她也就不想著睡覺了,重新換上了戰鬥服。

外加向影的回來也給了她一種興奮感,她摸摸頭頂那完好的契約烙印,感覺到四肢湧上了幹勁──或許帶著他狩獵一陣子,等他晉級了他就會醒了?!

“呃,難得的月震之夜,睡過去也可惜,不然我們去狩獵吧?有誰有興趣參加的?”

“那我們──”

吼──!!

黑禍和素劫舉起手,話還沒說完,從遠處城郊的方向傳來一聲嘹亮的咆哮,震得眾人神色一肅。

“喂!!你做什麽?!”

“嗚────!你瘋了嗎?不看看我是誰?!”

緊接著,隔壁傳來了乒乒乓乓的散亂喧鬧的叫駡聲,北宸立即回想起了前一次月震之夜的情形:在金色的巨獸的咆哮聲的煽動下,戰器們失去了主觀判斷力對自己的主人發動了攻擊──她立即緊張地看著身邊幾人。

“大家,沒事吧?!”

“沒事,只是體內的血液沸騰起來了,理智還在。”

西風依舊面不改色,似乎受的影響不大,雙子和淩霜也只是稍稍皺著眉頭,只是看上去有些不舒服,但並沒有多動搖的樣子,倒是笑罌的神色中出現了一閃而過的不穩,一邊的阿特拉斯發現了,立即一道白光打入了他的體內,立即笑罌就猛地眨眨眼,回神了。

辜銀嶽沈默了一小會,神色不怎麽好。

“朧雲失控了幾秒,有女人重傷了,那羅迦在處理,我們去現場嗎?”

“去!”

北宸神色凜冽地點點頭。

“這東西,我直覺和赤月巫女有著很大的關係,這次去最好能得到更多的有用情報。”

“好,走吧,給我的戰器些時間處理事故,到了現場我再召喚他們。”

“嗯!!”

留下了淩霜看護狀態不怎麽穩定的笑罌,一行人風風火火地趕往了巨獸咆哮的方向──北部山脈,但因為距離有些遠,等北宸他們趕到的時候,那只巨大的有著人類的上半身,虎豹的下半身的怪物已經被先趕到的戰士打得昏頭轉向了。

──是亞加德和嘉琳娜。

西風在半路就和眾人分頭行動去找制高點埋伏了,黑禍和素劫戰器化的時候,亞加德正好一掄手中的銀白長柄斧重重地砍在那包裹著金屬外皮的手臂上,那怪物被砍得向後一仰身子,慘叫著人立起來,然後雙目通紅地猛地一跳,幾個碩大的火球就從它口中而出,轟鳴著砸了下來!

亞加德後跳了幾步躲開了火球,方才站立的地方已經被轟成了一塊凹進去的焦土,同時,另一道人影閃電般地在一片火海中矯燕般地穿梭,然後高高躍起,手中的金色光子刀鋒橫壓著拉出了長長的帶著虛影的直線,在半空中給出了一個霸道的橫砍!

幹得好,嘉琳娜!

北宸進入黑禍的暗殺者形態,一邊對嘉琳娜的正面攻擊暗暗叫好,一邊隱匿身形摸到了巨獸的側後方,另一側的嘉琳娜手持閉血刀羅喉刀光猛閃,在亞加德的正面攻擊配合下把巨獸打得連連後退──不過這只明顯比上一隻魚型的要強,就算是攻勢如此猛烈,但它依舊在頑強地抵抗著,巨臂連連揮舞,口中的火球不斷。

終於在附近一個土丘上找到了不錯的突襲點,北宸慢慢地舉起了手中的鉤爪。

『西風,射擊!』

用心靈溝通頻道給出了暗號的下一秒,遠處的制高點立即竄來了一道白光,在巨獸的肩膀處炸裂,金屬外皮立即像是受到高溫衝擊似的以奇異的狀態綻開扭曲,金色的血液噴濺出來,而就在巨獸吃痛咆哮的那一秒,北宸的身形電射而出,如同獵食的鷹隼般沖天而降猛地撲到巨獸的背後,漆黑的鉤爪深深地埋進了西風方才炸裂的缺口中!

嗷嗚──

巨獸再次悲鳴,但遠處的西風可不給它掙紮的機會,白光接二連三地追到,把它身上的金屬護甲轟得千瘡百孔──有了西風打頭陣,北宸立即揮動鉤爪連著撬下好幾片金屬硬殼,直到它頸部那鮮血淋漓的血肉暴露在空氣中。

“亞加德!嘉琳娜殿下!”

北宸一聲清叱,手握戰斧的騎士和手握長刀的女武士立即同時起跳,高高揚起的手中的武器,而與此同時,北宸也頗有默契地向後一個翻滾從巨獸的身上滑了下來──下一秒,巨斧從左邊將那巨大的脖子切裂,長刀截斷了脖子的右邊部分,那半人多高的巨大頭顱就這麽生生被砍下,帶著巨大的手勁向後飛了出去!!

咚!!

頭顱落地時發出了巨大的悶響,那半張的口中凝聚一半的金色星靈炮光芒也有氣無力地暗了下去,再過了幾秒,失去頭顱指揮的身子也抽搐了幾下,轟然倒地。

三個靈武司先後落地,凝視了巨獸幾秒,直到確認對方死亡,才互相把視線放在對方身上。

“呼,看樣子是解決了。不過拉提亞的防衛騎士速度還真是慢啊。”嘉琳娜放開手中的羅喉,對方立刻變回了那個高大的男子,一聲不吭立在她的身後,盯著山腳下閃動著的靈晶光芒。──多半是聽聞聲響趕過來的騎士們吧。

“倒不如說是我們速度比較快?要是拉提亞每個騎士都有我們這樣的身手,那還開什麽武鬥大會啊。”

素劫和黑禍一起也變回人形,一邊踢了那巨大的屍體一腳,一邊調侃道。

“啊哈哈哈,也是哦。”

嘉琳娜笑著點了下頭,然後向北宸靠近了幾步,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

“你看起來好多了……太好了。一直欠你一個當面的道歉,對不起,婭修。”

“不用自責啊,那件事畢竟不是嘉琳娜殿下的錯。”

北宸微笑著看著眼前臉頰上沾了點血的嘉琳娜,輕輕搖搖頭。──這是第二次看見她戰鬥的樣子,不得不說,真是漂亮極了,剛硬果決的同時又帶著一分女性特有的韌性,和鈴迪爾的魔性美豔不同,她揮舞著那把金色光子長刀的模樣,原始卻又帶著精靈般的韻味,就算是身為女性的北宸看著也會失神。

注意到北宸的視線,嘉琳娜身後的羅喉看見了自家主人臉頰上沾著的金色血滴,立即伸出手來輕柔地拂去了血漬。

嘉琳娜臉微紅,瞪了羅喉一眼,不過由於夜色北宸並沒有看見。見山腳的人聲越來越近,亞加德這回直接把巨獸的頭顱裝進了背後巨斧的儲物空間,然後用眼神暗示北宸離開。他的眼神一邊的嘉琳娜也看懂了,於是一眾人立即無聲地達成了共識,快步在騎士們趕到前離開了這一片狼藉的現場。

為了避開那大堆的靈晶光芒,一行人繞了點路,打算繞過半段山脈從另外一個城門口進城,走了一半路,嘉琳娜突然拉了拉北宸的袖子:

“婭修小姐,……那位騎士先生……我總覺得有點面熟,你確定亞加德不是假名嗎?”

亞加德回頭看了嘉琳娜一眼,只是打招呼似的點點頭,並不說話──在有外人在的時候他多半是這樣。

北宸也乾笑了幾聲,不知道該不該說真話──雖然她知道以嘉琳娜的立場不可能去插手赫陽內部的私事,不過他就是大貪官達裡姆這個事實未免也太勁爆了一點,不知道會給自己惹多少麻煩呢。

嘉琳娜這邊還在努力回憶呢,他身邊的羅喉已經俯下身子在她耳邊開口了:

“達裡姆。”

“啊!!”

嘉琳娜立即恍然大悟地一拍手:

“對哦!他來過撒紮姆,好像是和王談什麽來著──”

“戰器買賣。”

嘉琳娜點點頭──雖然是好幾年前的事,那時候她還不是領王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護國騎士,對亞加德還留有印象也是因為那高大的身軀、不折不扣的武人氣質和民間對他的傳聞實在相去甚遠。

想到這一層,嘉琳娜看向北宸的目光有些古怪起來。

這達裡姆明明是權傾一國的大反派,怎麽現在一臉唯命是從的樣子跟在婭修小姐的後面,臉上的忠誠勁兒幾乎和男寵──咳咳──和僕人有得一比了。難道婭修竟然這麽厲害,連這種爭議性這麽大的男人都征服了?不愧是速殺白影,魅力無邊啊──

嘉琳娜顯然是啪啦啪啦自顧自陷入了漫無邊際的空想中,腦子裡甚至爆出了“大惡人愛上神秘少女痛改前非但是遭對方拒絕於是展開了漫長的無邊虐戀”的長篇狗血劇劇本。一邊的羅喉顯然發現了她看向北宸的視線中那奇怪的崇拜,於是伸出手指敲敲她的肩膀,想要開口潑冷水。

但羅喉還沒來得及說出任何話,他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縮,用力抱著嘉琳娜往一邊的樹蔭中一撲──與此同時,北宸的心靈溝通頻道也傳來西風焦急的爆喝聲:

『快趴下!!』

轟!!

幾乎就在下一秒,眾人趴倒位置的後方,被直徑一米的星靈炮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大坑。

而更奇怪的就是,在這月震之夜,那道星靈炮的顏色是藍紫色的──也就是代表,這並非是那奇怪的類戰器的巨獸發出的星靈炮。

直徑一米,目前所見到的附身月使,就算是災皇的星靈炮也只有臉盆粗而已,然而在這戰器們能力翻倍的夜晚,竟然有附身月使這麽大剌剌地出現在人前──帶著如此規模的星靈炮攻擊?!

眾人在攻擊的餘震中擡頭,發現遠處,高大的疑似杉樹的樹木頂端,站立著一個人影。

長至腳裸的銀藍色髮絲,在夜風中獵獵飛舞。

修長、結實、完美到讓人懷疑是人造的漂亮的身體曲線,在天幕的暗光下,勾勒出了幽異而又奪魂的鬼魅般的剪影。

頭部兩側是一堆向前逆行彎翹而出的巨大雙角,背後是一對複雜的翅膀骨架,星靈力形成的翼膜覆蓋在上,緩緩流淌著,瀉出點點螢光。

看不清楚臉部的模樣,但一對血紅色的雙眼卻在夜色中閃閃發亮,如同猛獸似地鎖定了腳下的眾人。

又一個人形附身月使!!

北宸身邊一直沈默著的阿特拉斯突然身形一頓,緩緩地在嘉琳娜和羅喉震驚的神色中解除了偽裝瀉出了殺氣──北宸立即理解到,這次碰到這個附身月使,或許不太可能像上次面對阿特拉斯這樣好運氣了。

嗷嗚──嗷嗚──嗷嗚──

突然,對面的附身月使發出了狼嗥般的吼聲,嘹亮刺耳,但又帶著幾分蒼涼。

過了幾秒,周圍的大地震動起來,轟隆轟隆,像是什麽巨獸的腳步正在從四面八方接近,北宸幾人謹慎地背對背靠攏,然後十幾秒之後,他們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他們周圍,包圍了幾十隻大大小小、和剛才打倒的巨獸同類型的──類戰器體質的怪物。

怪物們一同齊聲吠叫起來,聲音震得大地隆隆作響,而同時,首都城內的方向也傳來了大肆的騷亂聲,隱隱約約也能聽到誰的慘叫、尖叫聲,有一角還冒出了沖天的火光。

北宸心道不好:這樣下去,戰器們之後會落到怎樣的境地?!

嗷嗚────

對面的附身月使再次助威似的嗥叫了一聲,然後背後的星靈翼猛地張開,向下一壓,便借著氣流猛地向北宸一行俯衝下來!!

“黑禍!素劫!”

立即呼喚雙子戰器化武裝在身上,速殺白影雙眼緊盯著對方疾沖過來的方向,壓低了身子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北宸來到塞那加德最艱難的一場戰鬥,打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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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1-10-21 16:54:16

第十一章 零下沸血之戰(中)

在這一刻,北宸才徹頭徹尾體驗到絕望的滋味。

她的身邊有著據說是力量不亞於赤月巫女的騎士,有著體內寄宿著遠古偉大意志的附身月使,有著比星脈種還珍貴的極品燁月種護身,還有名為鉤命銀月的武司皇手持巨劍助陣,實力深不可測的領王嘉琳娜也在一邊拿著那把漂亮的光子長刀──但她現在依舊感到深刻的無力。

單體實力就算再巨大,也抵不過人海戰的車輪攻擊。

一頭巨獸還能較為輕鬆地應付,兩頭集中精神也不在話下,但是五頭呢?幾十頭呢?光是那些在黑夜中閃閃發亮的金色眼睛聚攏著圍上來,心理上的落差就能讓人頭皮發麻。

北宸本能地吞著口水退了一步,顯然不知道從哪裡撕開突破口;嘉琳娜眉頭緊鎖,手中握著一枚作用不明的靈晶;依舊不為所動的只有辜銀嶽和亞加德,兩人依舊沈穩地保持著迎戰姿勢,一左一右護在北宸身側。

──而阿特拉斯已經高揚起雙翼,在半空中和另外一個附身月使乒乒乓乓地對打了起來,黑色的天幕中只見到兩道瑩藍色的人影帶出絢麗的飛行軌跡對撞交錯,前一秒兩人的兵刃相接、擦出猛烈的星靈力的火花,在反作用力下分別向後退開,然後下一秒又互相撞迎了上去展開新一輪的拼殺,速度快得幾乎肉眼難以識別。

北宸在地面擔憂阿特拉斯的戰況,但這邊巨獸們已經低吼著帶著巨大的風壓撲了上來!一橫心,她咬牙對著沖得最快的一隻人頭蛇身的怪物沖了過去,但還沒等她跑幾步,高大的人影攔在了自己的前面,是亞加德。

“北宸小姐,請退後,這場戰鬥很危險。”

他一邊揚起巨斧一個反剪再加一個橫掃把撲上來的怪物打得橫飛出去,一邊用溫和但有力的動作將她往辜銀嶽的方向推了幾步,辜銀嶽立即會意,一手扛著朧雲殺敵一手將北宸護在身邊。

連亞加德都說危險,那這場戰鬥的安全係數一定非常低,她本應更賣力地沖上去拼殺,但是餘光瞟見了阿特拉斯在空中和另一個附身月使對戰的身影,她突然渾身一震,安靜下來,只是全神貫注地貓腰呆在辜銀嶽保護範圍之內小幅度地作一些掩護攻擊。

她想起了舊式阿特拉斯的話。

她現在,背負著這個世界上所有戰器的性命,所以她沒有冒險沖到戰線前方的資格。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戰友護在自己身側。

真是可笑,明明這是她最討厭的狀態啊!──緊盯著亞加德的背影,北宸恨恨地握緊了黑禍和素劫的把手。

另一邊,嘉琳娜手持羅喉穿行在四隻巨獸的圍攻之間,她的速度很快,也很冷靜,在這種環境下依舊快速地計算出敵方哪裡的包圍線最為薄弱,雖然被各個方位夾擊但依舊驚險地躲開了數道利爪組成的攻擊軌跡,此時已經快沖到了包圍圈的週邊──

空中的附身月使立即注意到了,他拋開阿特拉斯展翅向地面滑行,雙手交疊在胸口──幾秒後,直徑一米的星靈炮從他雙臂的交叉點憑空出現,呼嘯著攻向嘉琳娜──顯然是不想放過這裡的任何活口!

遠處的西風一眯眼,立即將子彈切換去了輔助彈一欄,選中了光子屏障干擾彈,向著嘉琳娜的方向扣動了扳機。

轟地一聲,西風的子彈先接觸地面,然後瞬間在空氣中組成了六角型格子狀的光子屏障,將嘉琳娜罩在其中,星靈炮轟擊了好幾秒,終於還是無法打散這屏障,最後化為點點藍光消失了。

西風暗暗吐出一口氣──對方雖然從政治意義上講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領王,但她的另一重身份與撒紮姆王糾葛頗深,不能讓她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不然北宸有可能莫名其妙地承受那個傳聞脾氣暴虐的王的遷怒。

但是,這種輔助子彈因為性能好,生成起來尤其麻煩,每次只能生成三枚,而生成一枚需要整整一天,現在還剩下兩枚了,還是用在最關鍵的地方吧。他的瞄準鏡又移向了北宸,見她和辜銀嶽配合著在七八隻巨獸間遊走,雖然危險動作不斷,但總能立即應變閃躲,心緒也不由地隨著他們的舉動起起落落。

有著狙擊手之心的西風,此刻已經難以保持平和冷靜的心態了。

死裡逃生的嘉琳娜看著眼前的光子屏障,驚魂未定地松了口氣,不過她畢竟是個對現狀接受能力很彪悍的騎士,今天這麽多怪事已經讓她有些見怪不怪了,她看了手中一直握著的靈晶一眼,苦笑著搖了下頭。

“結果還是要用啊。我還真是個命苦的喲,不欠人情就這麽難嗎。”

邊自嘲地說了一句,邊捏碎了手中的靈晶──那是共振靈晶,亞曄也送過北宸一套,北宸現在還帶在腰間的兜內呢(因為是應急用品,所以沒有放在戰器的儲物空間,以免戰器出事而無法使用)。

靈晶被捏碎了,遠在撒紮姆皇宮的某個男人立即從書桌前的公文中擡頭,看了自己的左手一眼──那上面環著的一串靈晶中的一個破碎了,同時,靈晶將嘉琳娜所在戰場的畫面和位置傳達給了他。

男人──撒紮姆王的臉色立即變得很難看,他猛地站起身來,對門外大吼:

“翎初、翎末!準備定點傳送!”

“瞭解!!”

“收到,BOSS!”

門外傳來了兩道一模一樣、有些玩世不恭的少年的聲音。

另一邊,嘉琳娜受到了光子屏障保護,雖然暫時沒了危險但還是無法隨便移動踏出保護範圍,而因此聚攏過來的巨獸也越來越多,巨大的爪子拍擊在光子屏障上,發出刺耳尖銳的摩擦聲。

而北宸和辜銀嶽附近巨獸的包圍圈也越縮越小──敵人是附身月使也倒罷了,但這麽大的體型,外表卻是堅硬的金屬──這樣的類戰器怪物,到底要怎麽才能快速撂倒好幾個啊!!

西風見瞄準鏡中兩道人影的動作越來越狼狽,本想留到最關鍵才用的第二枚光子屏障干擾彈就這麽射了出去,罩在了北宸和辜銀嶽的週邊,然後他將槍管移動,對向了天空中的附身月使。

地面上的這些巨獸多半是這家夥操縱的,那麽打倒了這家夥的話──

他斂住心神,慢慢地換了口氣,然後將子彈換成了威力不高、槍體負荷很大、但優點在於能夠追尾的追蹤彈──對方體積小速度快移動軌跡也難以預測,用手動瞄準是鐵定追不上的。

那麽,用數量來彌補威力不夠的問題吧,一局定勝負,如果沒有當場擊落他,被對方發現自己埋伏的地點的話,那就──

就在西風耐心地等待著突襲的最佳時機的時候,半空的阿特拉斯大概因為翅膀受了傷,飛行軌跡不太穩,沒有完全躲開對方的星靈炮,肩膀上挨了一下,向下落了幾米,而對面的附身月使當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手中星靈力組成的大劍呼嘯著就向阿特拉斯的頭頂招呼過去──

好機會!

西風的金眼,再度變成了野獸似的豎瞳,手中扳機接連不斷地扣了下去,幾秒間,十幾道紅光在空氣中劃出蜂鳴般的風聲,直沖敵人而去!

附身月使察覺到偷襲,止住了對阿特拉斯的攻擊揚翅向高空一竄──但有著追尾功能的子彈立即變幻出角度急急追上,一時間,附身月使不停改變飛行軌道、宛若特技飛行秀一般的身形在夜空中拉出了長長的瑩藍色殘影,而他身後的追尾子彈也並行地劃出了十幾條光帶似的紅光緊隨而去,場面異常驚險壯觀──

西風吞了口氣,壓下了即將湧入口腔的鮮血。

這種子彈耗能極大,發射十發就必須進入冷卻時間,但他卻一口氣發出去十五發,現在槍管已經因為高負荷運作變得極燙。

但是,還不行,還不夠,這種程度的,可能擊殺不了它。

他用力咬牙忍住了胸口的劇痛,努力保持自己神智清明,再次扣動扳機,無視冷卻時間,連著射出去十五枚追尾彈!

發射完畢之後,西風終於無法忍耐,噗地一口吐出一灘金色的血液,收起槍趴在自己尋找的掩體後面不停喘著氣──如果這一波攻擊沒有讓它斃命,那自己很有可能成為待宰的魚肉。──他從儲物空間內掏出一瓶星靈礦融液,大口喝了起來。

第一枚追尾彈追上了附身月使的身形,在他腳邊爆炸了,附身月使的飛行不由自主的滯後了半秒,而就是這半秒空隙,後面緊隨而上的二十九道紅光立即如同撲食屍體的群鴉一樣爭鋒湧上,先後在他身體附近炸裂!

“啊啊啊啊!!”

附身月使在半空中發出了獸般的慘叫聲,然後渾身帶著輕微地焦味跌落下來,阿特拉斯紅眼一閃,扇翅就要上前給出斃命的一擊──而就在那一刻,變故發生了。

嗷──────

人形的附身月使並沒有因為西風的攻擊而喪命,但卻滿身藍色鮮血,似乎是受了重傷,因此暴怒起來。

他在落地前一刻努力再次扇動翅膀懸浮,揮手一道星靈炮阻止阿特拉斯的靠近,然後,他再次咆哮起來。

嗷嗚──

這一次,附近的巨獸都隨著他的咆哮聲和聲般地吼叫高唱,震得在場幾人都捂住了雙耳,連大地都在隆隆作響,與此同時,戰器們的情況立即變得很不妙了。

黑禍和素劫發出了悶哼聲,從北宸的手上滑落在地,朧雲變回人形半跪在地上,為了讓自己神智清醒,竟然用巨劍的劍柄狠狠砸向自己的額頭,羅喉一臉鐵青但眼神堅定地將嘉琳娜護在懷中,亞加德的銀白色長柄斧也慘號了一聲,從他手中掙脫,變回了白髮白眼的青年,痛苦地在地上滾動掙紮著,就連遠處的西風也因為這吼聲,雪上加霜再次吐了一灘血。

一隻巨獸吼聲中的煽動,這些戰器可以無視,但是幾十隻呢?恐怕就算是霞血在場,還是會受影響的吧。

若不是這些戰器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在場的靈武司的命運,恐怕要更倒楣一些了!

似乎是僅僅如此還不夠洩憤,人形附身月使帶來的變故還沒有完。

他繼續發出似乎有什麽涵義的狼嗥,立即有一隻體型偏小的人頭狼身的怪物沖向了他,而他──伸手就將那怪物的手臂扯了下來!

──怎麽回事??

見到這一幕,北宸抱著黑禍和素劫(鉤爪形態)還沒來得及驚訝,就見他張開口撕咬起那只斷臂上的血肉,十幾秒間,就將那淌著金色血液的斷臂啃食殆盡,只剩下粘著疑似血管但看起來更像電線的──閃著金屬光澤的骨骼。

大概是這舉動太過異常,連身為他同類的阿特拉斯也徹底呆住了,愣是沒有攻擊,而是選擇懸在半空用星靈力修復自己的身體。

然後,這個人形附身月使開始產生變化。

他原本還有些人類外形的外表,開始喀拉喀拉地長出黑鐵般的金屬外皮,除了臉上,全身都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再看不見一寸受傷的皮膚,他的背後又刺出了一對翅膀骨架,而凝聚出來的星靈翼卻是金黃色的,雙眼,也變成了一紅一金的詭異妖瞳──只是站在平地仰望這樣的人影,就足以讓人脊背的寒毛全部倒豎起來。

“怎、怎麽回事啊喂……”

黑禍在北宸懷中發出了不可置信的喃喃聲,就連一邊的亞加德似乎也不明白這個附身月使怎麽就變異成一半戰器一半附身月使的奇怪東西,但他直覺覺得不妙──所以雖然有嘉琳娜這個外人在場,這時候也顧不了太多了。

騎士咬破了自己的麽指,撩起了袖子將血液塗在了自己手臂背部──那手臂上空立即浮現出了紅色光子組成的浮動螢光屏,亞加德的手在螢光屏上劃動幾下,然後,螢光屏消失了,大氣中卻傳來了極其巨大的空氣蜂鳴的聲音!

嗡────!!

仿佛腳下大地的引力一下子翻倍,空氣也一下子變得異常沈重,不光是金色的巨獸們鐵甲外皮就像是受到了什麽高壓擠壓一樣吱吱喳喳地開始扭曲變形,連在場的幾個靈武司都覺得能夠供給的氧氣都被抽幹似的,呼吸困難地半跪在了地上。

而就在這高密度的氣流漩渦正中,站著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影,與此同時,北宸聽到了從腦海中直接作響的聲音:

【赤月裝甲使用權通過認證,進入A級迎戰狀態。】

赤月──裝甲──?

輕微缺氧的北宸費力地集中精神看著亞加德的身影──有一刹那,她幾乎以為他也變成了附身月使,因為他的背後也出現了翅膀──但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那翅膀並不是他體內延伸出來的,而是那覆蓋在他身上那……帶著鮮紅流螢的銀白重甲上的裝配品。

銀白色的頭盔,鮮紅色的惡魔角裝飾;

銀白色的胸鎧、臂甲、護腰,鮮紅色的叛逆圖騰紋路覆蓋其上;

銀白色的翅膀骨架,鮮紅色的光芒組成翼膜高高揚起;

銀白色的長柄帶著槍筒的巨劍,鮮紅色的光子組成了刀刃嗡嗡作響;

銀白色的從背後的頸部延伸而下、尾椎般的長長骨架裝飾的尾部,鮮紅色的紅色晶石在夜空中一閃一閃,散發著不詳的光芒。

這才是……赤月騎士的真正形態吧。

騎士手持巨劍向前踏了一步,空氣立即因為被扭曲擠壓隆隆哀鳴起來,仿佛要將這些巨獸附近變成真空似的,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氣流扭曲在巨獸間毫無規律地爆炸,而就是帶著這樣淩駕萬物的霸道風壓,騎士信步潛行,緩緩地拉開了包圍圈的口子。

然後他動了。

鮮紅的巨劍劃出了獠牙般的軌跡,下一秒就帶起幾乎要遮蔽視線的金色血雨;

簡簡單單地一個橫掃,體型是它幾十倍的巨獸發出可怕的金屬碾壓聲,歪曲成奇怪的模樣向後飛出去幾十米,砸倒了大片樹木,激起了片片塵煙;

明明是將近兩米的健碩偉岸的身軀,卻靈巧得如同鷹隼,張開鮮紅的雙翼在無數巨大黑影的包圍中低空飛行穿梭,軌跡所過之處,斷肢鮮血如同不詳的禮花似的漫天飛舞;

靜時懾人如同幽鬼,動時破軍如同凶獸,

銀鬃血爪的獅子,在頃刻間,撕碎了無數巨大的金色巨獸的喉嚨,最後在它們的屍體堆積而成的小山上擡眼,王者般地平視著最後的敵人──

那個變異的人形附身月使。

似乎是沒想到自己的部下們這麽快就被殺得全滅,人形附身月使呆愣了幾秒,然後才回過神來,憤怒地爆喝了一聲,一壓翅膀對著亞加德疾沖滑行──

“哼!”

亞加德毫不退縮地一個前踏,手中的巨劍迎了上去,而與此同時,遠處的阿特拉斯也從他背後發射了星靈炮進行夾擊!

以寡敵眾,就算是經過變異的人形附身月使似乎也吃不消了,亞加德的紅色巨劍雖然外形笨重巨大,但揮動速度並不慢,刻意拉遠了距離之後,那巨劍上的槍筒竟然還能射出紅色光柱進行阻截,和他近身戰的話,又會被阿特拉斯騷擾,沒幾個來回,人形附身月使就慢慢敗下陣來,但因為周身那外殼很堅硬,連亞加德的劍也無法一下子就切開,所以並沒有受太重的傷,察覺到情況不妙的他,最後豁出去似的雙手一邊凝聚一道星靈炮,同時對著亞加德和阿特拉斯發射過去!

亞加德和阿特拉斯自然是敏捷地躲開了,但也因為此,對方得以找準時機後撤了幾十米拉開了距離,然後一扇翅膀飛向了高空,看樣子是想撤退了。

阿特拉斯眯起雙眼想要追擊,但亞加德一聲“別追”讓他停了下來,只是目視著那道金藍相間的光芒遠去,最後化作一個天幕中的光點,消失了。

眾人這才如釋重負地癱在了地上,亞加德轉身走回這邊的時候,除了北宸的所有人都本能地後退了一步──他的氣場太過可怕了,面對他,無論是誰,都會有一種兔子面對食肉動物的緊張感。

騎士愣了愣,然後一揮手,在紅色的光芒中解除了赤月裝甲,恢復了原先的重甲騎士的模樣,然後撿起了剛才因為巨獸的煽動掉落在一邊的白色長柄斧戰器,走回了北宸跟前半跪下:

“北宸小姐,讓您受驚了。”

“沒事,多虧你我們才能活下來,謝謝啦,亞加德。”

亞加德立即欣喜地笑了起來,但轉眼他就斂去了那誇張的神色,面無表情地看向嘉琳娜,眼神中閃過了一道殺意。

北宸立即明白過來:這個無色惡魔打算殺人滅口了。

同樣接收到亞加德的殺氣,羅喉一臉決然地攔在嘉琳娜面前,似乎是做好了拼死保護她的準備,但馬上,嘉琳娜卻拉住了羅喉把他往自己身後一扯。

“不需要殺人滅口,既然你害怕我把你們的事說出去的話,我也說一下我這裡的秘密情報作為交換好了,有了我的把柄,你們總該放心了吧。”

北宸皺了下眉頭,感情上她不希望她欣賞喜歡的嘉琳娜非自願地說出她的秘密,但理智上她又不得不在這種情況下留一個心眼,畢竟,她看到太多不該看到的東西了。

嘉琳娜吞了口唾沫,然後一咬牙,用豁出去似的表情開口了:

“我的一族居住於西維亞領,因為血統非常珍貴,所以以此作為擋箭牌做了很多惡事,甚至引來了西維亞其他居民組成民兵討伐,最後撒紮姆王忍無可忍將我一族屠殺殆盡,只留下了還是幼童的我,用來延續一族的血脈。”

亞加德沈吟一會點點頭。

“這確實從來沒有透露過的情報,但你確定這些情報足夠當做把柄嗎?”

嘉琳娜歪著嘴苦笑了一下:

“為什麽就算我的一族就算罪大惡極,血脈還是必須延續下去嗎?因為我們是萬年前巫女挑選的‘選定之人’的直系後代,被叫做‘方舟之民’的古代種。”

北宸抽了一口氣。

“赤月巫女的選定之人……!?”

“是的。”嘉琳娜點點頭,“你們都知道最近已經離預言的第二次大災禍很近了吧?雖然現在還沒什麽事發生,但心生恐懼的人還是很多的,所以私下裡,就有了一種毫無根據的說法──吃了‘方舟之民’的血肉,就能在這一次的大災禍中被巫女選中,平安渡過劫難。所以……”

“如果你的身份被洩露出去的話……你就和被眾路小妖覬覦的唐僧差不多了?”

北宸的話太過怪異,嘉琳娜疑惑地歪了一下頭。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唐僧是什麽東西,總之被眾人覬覦身上的血肉是肯定的咯,到時候這小小的領王位置可保不了我──這樣你們安心了嗎?”

雖然嘉琳娜說得很誠懇,亞加德卻不願輕易甘休。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自己是方舟之民?”

“嗯……”嘉琳娜低頭沈思了一會,然後突然像是想通了很多東西似的一拍手,眼神發亮地看著眼前的眾人,“我明白了!!除了為什麽有一隻附身月使站在你們這邊讓我依舊很費解之外,我都明白了!不過還是先給你們看我的證據吧!”

她說著有些興奮地搖搖手指:

“‘赤月裝甲使用權通過認證,進入A級迎戰狀態’……沒錯吧?”

北宸和亞加德這下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這句話應該是從他們腦海中直接作響的聲音,本應除了他們誰都聽不到的。但既然是巫女的前一任選定之人,在近距離解除巫女和騎士的情況下,會聽到也不至於太離奇。

“也就是說……這裡有和赤月有直接關係的人,在聯繫剛才的情形一看……達裡姆,你是赤月騎士吧?那麽讓這麽變態的你俯首稱臣的……婭修小姐,你是……這一任的巫女?”

彌漫著濃重腥風的戰場陷入了沈默,於是遠處漸漸接近的人聲就顯得明顯起來了──也是,他們所處的位置並不是深山,這麽大規模的混戰引起了人的注意也是很正常的。

眾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決定先去找個能夠避人耳目的地方再繼續談話。

“走吧!!”

北宸拉住了嘉琳娜跟著亞加德向山脈深處跑去。

“你相信我嗎?”

前進途中,嘉琳娜壓低聲音問道。

“嗯。”

北宸點點頭,沒有看她,只是用安撫的眼神拍拍護在她身邊的雙子鉤爪的手臂。

“……為什麽?我都猜出了你們的身份,我是你的話可能會考慮滅口哦。”

“識破一個就要滅口的話,那我還真的是直接把所有人都幹掉,當個滅世巫女算了。你既然是選定之民的後代,那或許會對我們很有幫助呢,有可能的話,還是讓你成為友軍比較劃算。”

嘉琳娜皺皺眉:

“你太心軟了。”

“或許吧。”北宸無奈地看了一眼身邊的雙子,他們正用抱怨的神色看著她,但並沒有開口打斷他們之間的談話。

“不過我也能確定一件事,如果今天看見這一切的不是你而是其他路人靈武司的話,那個人或許早就人頭落地了吧。我心軟也是看物件的。”

北宸擡頭看看天幕,刃鳴之夜的夜晚,毒月失去了蹤影,而只有她能看見的暗紅色月亮,靜靜地懸掛在他們的頭頂。

“敵人越來越多了,我們這邊不快點增加友軍可不行。”

嘉琳娜邊跑邊聳聳肩:

“嗯,雖然知道你這話裡多少帶著點威脅──不過我並不討厭哦,因為相比其他的勢力高層你真可以算是懷柔派了,我不介意幫助你們──反正怎麽說幫助巫女也就是幫助自己嘛,我還是很想在災難中活下來的。”

“好,謝謝。”

北宸誠懇地對她笑了一下,然後轉頭去看著亞加德的背影──接著她瞪大了眼睛。

西風在前方的樹影邊和大夥合流了,但跑在前頭的辜銀嶽卻一個箭步竄了上去扶住了他──他似乎受了重傷。

而就在辜銀嶽一行詢問西風傷勢的時候,走在隊伍最前端的亞加德也突然頓住了身形,然後捂著胸口猛地半跪下來!

“亞加德!!西風!?”
引言 使用道具
陳俊孝
男爵 | 2011-10-21 16:54:48

第十二章 零下沸血之戰(下)

刃鳴之夜(同時也是月震之夜)過去的第三天,

拉提亞武鬥大會競技場。

鏘!!

辜銀嶽在最後一刻收攏了攻勢,魯伊手中的長刀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但卻並未在朧雲劈砍的蠻力下被震斷,總算是保住了小命。

“認輸嗎?”

那羅迦的弩炮炮口對準魯伊的後腦勺,散發出點點的紫光。

“認輸。”

魯伊認命地輕笑了一下,舉起了手──就算再有才華,和這個武癡外加苦行僧較量還是吃力點了啊。明明等級相差不了多少,但是內裡積攢起來的很多細微的差別,辜銀嶽卻占了大優勢。

辜銀嶽點點頭,也不再為難他,看著他走下了擂臺。

“勝者,辜銀嶽!”

裁判高聲宣佈比賽結果,而辜銀嶽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四周的喝彩聲似的,看向了休息室方向的賽場入口。

因為刃鳴之夜的災難帶來的一連串不良事態,拉提亞似乎有些無心顧及這場浩大的比賽了,所以把賽程壓縮了將近一半,本來分兩天比的比賽被擠到了一天內。

這一輪比賽是最後的單打獨鬥淘汰賽,辜銀嶽比賽後的下一場就是北宸了,而她抽籤的運氣實在是不怎麽樣,第一場她的對手就抽到了奪冠的種子選手“狂犬”葛籣佘,令很多看好她的人都大為扼腕。

西風和亞加德在刃鳴之夜受了不輕的傷,所以她現在能依靠的武器,只有雙子鉤爪──黑禍和素劫了。

半小時過去了,打掃乾淨換上了新的備用石板的擂臺上,站上了這次比賽最受矚目的兩個戰士。

圖零部落的準族長,至今沒有暴露自己的戰器的葛籣佘•圖零。

以及圖零部落的神秘少女,(在外人看來)僅僅靠一對鉤爪就撐過了這麽多場比賽的婭修•圖零。

賽場一下子變得無比安靜,觀眾席只剩下一片細微的呼吸聲──這是同族人之間的比賽,到底是圖零的黑馬壓倒下一任的族長呢,還是準族長理所當然地打倒自己的族人樹立形象呢。

“準備──”

啪地一聲,裁判捏破了手中的靈晶,而就在靈晶碎裂而爆發出的噪音中,場上的兩個人同時消失了。

不,並不是消失──而是一下子從極靜變幻成了極動,讓人的視覺尚未適應而來不及捕捉罷了。

首先是三道並行的銀白色的殘光,如同獵豹撲食般地咬向了敵人的喉嚨;

緊接著,黑鐵的拳套帶著剛勁的風聲,牢牢地卡住了獵豹的攻勢;

不到一秒的停頓,鉤爪順著手腕一翻,轉了個刁鑽的角度,再次從下而上刺向敵人的胸口;

而幾乎是眨眼般的一瞬間,對方那有力的雙臂宛若巨蟒,一邊擋住了勾刃的刀尖,一邊用力伸出雙指夾住勾刃,向側面掰去,想要就這麽掰斷白影的獠牙!

然而,這次,狂犬的對手已經不像上次這樣驚惶了。

她的手順著他手指用力的反方向巧妙地劃了一個逆時針的圓,翻花繩似的卸了葛籣佘的力道,然後側身抽出手臂──緊接著,她的雙手鉤爪紮進地裡,借著反作用力整個身體倒著騰空而起,纖細而矯健的雙腿併攏,如同馴鹿的蓄勢一躍般,對準他的胸口給出了重重的一踢!

狂犬雙手護胸後退了幾步,顯然沒有想到自己的對手能在一個月中進步到這種程度,這一踢沒有用上戰器,他卻用了七成的力氣來防禦──

很好,頗有些圖零戰士的樣子了,就算沒有戰器,她的身體也相當強韌。

這樣才是我的“妹妹”啊──葛籣佘嘴角興奮的勾起,後跳幾步,然後雙腿徐徐前後錯開,上半身前傾,雙拳收攏在身側──顯然是準備動真格了。

兩道人影分開了幾秒之後,再次如同兩隻搏殺的野獸般撞在了一起。

一只是嬌小敏捷的豹貓,一只是迅猛兇悍的雄獅,雖然乍一看是雄獅占了上風,但豹貓卻依舊借助了體型柔韌度以及技巧的優勢,與雄獅險險打成了平手。

輕靈如風的速度,對上了豪勇肅殺的速度。

用肉眼幾乎難以全盤接收的節奏,雙拳與雙爪展開了令人眼花繚亂的攻防。

一秒內,鉤爪尖端直取對方雙眼,被拳套上的鐵甲彈開,拳套攻向對方的胸腹,對方立即優美的將腰身扭出一道弧線躲開;

一秒內,拳套下雙指曲攏掐向對方脖頸,中途鉤爪卻從上而下兇猛地紮下,架開了拳套並將刀尖滑向對方的肩膀,卻被另一隻拳套狠狠打開;

一秒內,兵刃間對撞的聲音叮叮噹當地響起,在無聲寂靜的賽場間唱出了清晰的激烈伴奏戰曲;

一秒內,生與死的界線數次模糊,而又數次清晰,豹貓與雄獅頭頂著死神的巨鐮,卻又同時將其拋於腦後。

賽場,更加安靜了,就連觀眾們的呼吸聲也難以捕捉,因為幾乎所有人都無意識地摒住了呼吸。

而就在那千萬視線的彙聚點,白影與狂犬的身影幾近重疊──

鉤爪抵上了拳套,對撞的還有雙方必勝的信念。

掌風劃過纖細的脖頸,抗衡的還有戰意高漲的靈魂。

重踢撞在交疊防禦的雙臂上,點燃的是兩顆心底最原始的興奮。

重拳打向了嬌小身形的腹部,灼燒的是兩人對對方的欽佩、認可──以及求敗的渴望。

圖零兄妹的眼裡,都無意識地露出了滿足而快意的笑意。

這場戰鬥,沒有靈晶輔助,沒有遠距離戰器的偷襲,甚至沒有戰術和計策可言,有的,只是兩個武者純粹、野蠻到絕美的──高速近身格鬥。

在這一刻,空氣流動的速度變慢了,塵埃落地的速度變慢了,雙眼眨動的速度變慢了,刀光殘留的時間變慢了,雲層翻滾的時間變慢了。

鳥雀中斷了啼鳴,沙漏減緩了流速,萬物停下了腳步,只為了這迅烈璀璨的戰局,能清楚地印入眼中!

鏘!!

再一次勢均力敵地攻防中,葛籣佘亢奮地露出了愉悅的大笑,一邊重重一拳揮來,一邊用狂氣而又低沈的聲音開口。

“進步很快,怎麽練的。”

“嗯──花費了一點壽命吧。”

北宸不知如何具體回答,面具下的嘴角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模糊地這麽回答──葛籣佘雖然有些驚訝地挑了下眉,但手上的攻勢並未減緩。

“求強是好事,但別走歪道。”

“也不算是歪道啦,我只有‘壽命’這個財產算是最豐富的了。”

因為──是沒有死期的巫女啊。

“荒唐!”

葛籣佘卻沒有辦法理解北宸的話,他的聲音裡帶上了對於惺惺相惜的對手的憐愛,憤憤地低吼一聲。

看來他必須勝利,讓她知道急功近利是得不到成果的!!──這麽想著,狂犬手上的勁風,又更迅猛了一分。

“我也知道荒唐,”北宸也揮動雙手跟著他的節奏格擋攻擊,“但,我時間真的不多──所以我……”

就算對手是強悍到這種程度的葛籣佘,我也不能輸!

是的,在經過拉提亞公爵索要黑禍和素劫的事件之後,在刃鳴之夜的戰鬥之後,北宸認識到了自己的理想主義有多蒼白。

或許在心底的潛意識裡,她以為自己已經有了還算可觀的戰力了吧,她有赤月騎士亞加德,有人形附身月使阿特拉斯,有星脈種戰器西風,有極品燁月種雙子──還有亞曄、笑罌、辜銀嶽一行、赫陽兩個王子的幫助──她曾經以為,她有了對力量說不的資格。

但從公爵公然開口對她討要雙子時,當她看見亞加德半跪在地上口吐鮮血時,當她看見西風被辜銀嶽扶著幾乎難以站立的時候,她終於回過神,發現自己有多天真。

在生存都無法保證的環境下,誰還能冠冕堂皇地為了感情的排他性而拒絕這麽大一塊肥肉?太過矯情了吧。

她終於明白了笑罌當時那嘲諷的眼神。

向影是她唯一的長劍,這個原則她不想改也不會改,但是與此同時她卻需要變通,得到霞血的力量也是她必須去做的事,所以她必須繼續參加比賽。

最好的情況,辜銀嶽和她成為參與決賽的兩人,那麽她就可以認輸把冠軍讓給辜銀嶽,而如果辜銀嶽失利,那麽她就要努力成為冠軍,再把霞血的契約權換給辜銀嶽──無論如何,至少要全力減少辜銀嶽的強敵。

所以,當看到賽程安排上她的對手一欄寫著的是葛籣佘時,她終於下了那個決心。

──從遇到舊式阿特拉斯之後一直在心中隱隱徘徊的決心。

在刃鳴之夜的第二天,她叫醒了因為身體超越負荷而臥床沈眠的亞加德,詢問了關於她體內的“潘朵拉之匣”的事。

舊式曾經說過,潘朵拉之匣似乎是可以將大氣中的星靈力吸收,並轉換成人的生命力的東西,所以如果能控制它的話,說不定能在段時間內大大提高自己的體能。

當時,亞加德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可以,但是如此使用的話,您在之後會有很長時間身體處於極度疲勞虛弱的狀態,這種副作用很危險,您真的要這麽做嗎?”

“是。我必須贏。”

最後,騎士給了北宸一個小小的黑色如同紐扣般的物體,然後那物體接觸北宸手掌的一刻就神奇的融化般滲入了北宸的體內。

“這是潘朵拉之匣最後一個部件,有了它,潘朵拉之匣就能被您操縱了,但是除了用它來吸收星靈力轉換生命力之外,請不要隨便驅使它,我擔心會驚動赤月。”

“好!”

北宸用力點頭,然後閉上眼,開始用心感受這個在自己體內的神奇物件。

而三天之後,她便以這種全新的姿態站在了葛籣佘面前。幾乎將一小片森林的星靈力全部抽盡,她得到的是三天時間內能力變為原本的.5倍,所以才能和葛籣佘打成平手,而代價則是──不計算外力回復的話,她有可能一個月都無法揮動戰器。

北宸的視線,無意間瞟過了觀眾席的某一角。

阿特拉斯、亞加德、西風、辜銀嶽、笑罌、淩霜……他們在那邊看著她,他們在等待她的勝利。

尤其是亞加德和西風──明明帶著傷勢,卻依舊強忍著坐到了觀眾席上。

有這樣的人正在看著自己,付出了這樣代價,就算是這麽強的敵人,她也沒有輸的理由啊!!

“哈啊!!”

高速攻防戰已經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最後一刻,白影抓住了不到半秒間葛籣佘因為體力略微不支而露出的破綻,鉤爪計算好致傷但不致命的角度,向著他胸前橫掃過去──葛籣佘立即回神,也咆哮一聲,放棄了防禦直拳打向了她的額部!

電光石火的最後一擊!

當!!

比賽,就在巨大的金屬響聲中停止了。

北宸的白色兜帽被氣流帶著被滑回背後,銀白面具也被葛籣佘那霸道的拳風掃落在地,金色假髮從她頭頂滑落,底下黑色過肩的長髮露了出來。

葛籣佘的一拳打偏了,然而北宸的鉤爪卻抵在了葛籣佘的胸口。

從戰局上看,婭修•圖零險勝──但是,大口喘著氣的北宸心裡卻直打鼓。

首先,她躲開葛籣佘最後一拳並不是身手好反應快,而是──她打了個軟腿踩空了一步運氣好躲開了,最後一揮幾乎是撲過去的。

那麽,問題來了──她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清楚,一切打得好好的,過程中並未有什麽疲勞和不適感,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在這種平地上打軟腿?難道潘朵拉之匣的副作用現在就開始生效了嗎?這可不是好兆頭啊。

不過最頭大的問題還不在這裡──

“你……你不是圖零人?!你使用假身份參賽!!”

裁判在場外大聲呼喝了一句,北宸聞言一驚,移開落在葛籣佘那驚呆的臉上的視線,轉頭看向裁判──

然後,裁判也和葛籣佘一樣,全身如同雷擊似的被釘在了原地。

他看到的是一張美麗到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女性的臉龐。

絲緞般的黑髮與白衣形成鮮明的對比,漆黑的瞳孔璨若星辰,濃密彎翹的睫毛,高挺的鼻樑,小巧晶瑩的朱唇──雖然明明和曾經的向北宸沒有多大的區別,但不知道哪裡經過了微調之後,讓這張臉一下子變得就連葛籣佘都被誘惑住──

北宸有點一頭霧水地看看兩個附近的人,她似乎還不知道他們發呆的原因。

潘朵拉之匣大幅度優化北宸的肌體能力,自然也就把她原本只能說清秀可愛的外貌一下子拉到了比笑罌更甚一層的攝魂美貌,現在的她,恐怕是做鬼臉都會格外有韻味吧。

見她歪著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葛籣佘突然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子,嘴裡低聲罵了句髒話,狼狽地後退了一步。

該死的,可愛──不,漂亮過頭了!

對女性異常淡定的狂犬肯定不知道自己也會有這麽狼狽的一天,早知道面具底下是這麽人神共憤的一張臉,當時就不該把她當黃毛丫頭去亂摸人家屁股啊!

“呃,到底怎麽了?”

在外貌轟殺的加成下,北宸的聲音似乎也一下子在兩人的心理作用下變得更為悅耳動聽,裁判渾渾噩噩地發現她在和自己說話。

然後裁判這才想起自己上前的目的。

“婭修•圖零違反比賽規則,直接晉級──不對!婭修•圖零……使、使用假身份參賽,被剝奪比賽資格!”

裁判一邊在心中默默為說讓美女討厭的話而流淚,一邊搭著舌頭口齒不清地宣佈了北宸身份敗露後的處理。

北宸臉一下子白了──而觀眾席則突然哄地吵鬧起來。

前排是因為看到了北宸的臉而亢奮,後面的大概則是因為比賽太過精彩而爆發出來的激動,抑或是發現北宸不是圖零人之後立即開始討論八卦──觀眾席上的亞加德西風等人顯然也沒料到最後是這樣的結果,亞加德竟然擔心到猛地直接站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

“安靜!”

狂犬用盡肺活量的一吼幾乎把整個賽場都震得抖了一抖,然後他一把推開裁判,走到北宸身邊,把自己手上的戒指褪下,戴到了北宸的手指上。

“剛才最後一擊是我輸了,贏的是她。”

“啊?但是……”

葛籣佘一個眼刀殺得裁判立即寒毛倒豎地閉嘴了,然後他舉起了北宸的手對全場晃了晃:

“從現在起,她是我妻子,戶籍轉到圖零部落,賜新名婭修,可以了吧!”

“……哈?”

北宸和全場觀眾的下巴一起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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