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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17 23:26:39

前言:

嗚……她真是交友不慎,
好友竟有了異性就沒人性,
放她鴿子,自個兒跑去風流快活,
卻留她在這狗不理、鳥不睬的地方探險,
可她跟這領隊是有啥深仇大恨呀,
他幹啥老看她不順眼專找她麻煩,
還說她這一世是注定要來償他的債,
債沒清之前,她別肖想要逃離他的魔掌,
嗟!她要真是那什麼仙主、神泉之靈的,
哪還會待在這受他的苦毒,
唉,都怪自己愛學人家當落跑新娘,
才遭到這等報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啊!不會吧,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
怎會才險些被巨蟒給拆吃入腹,
這會又被土人捉來活祭,
慘的是還得和他這顧人怨的傢夥共赴黃泉……


第1章(1)

  「話傷感,話悲涼,命定了,無處藏,江畔冷,水聲響,既為仙,該斷情,與君見,情難卻,悠聲歎……欠君三生魂,救君一命,尚欠兩魂,已墜一魂,如今再生只為死,三魂還畢,與君之緣重人陌生,回憶成白,相聚無期,如何話滄桑?」

  白狐狸島仙主喃喃念著心中的無奈,在歷經宮紫嫵、宋清涼、水藍和陳愛羊四位有緣人後,神泉之靈化身為人形,選擇在白狐狸島化成一縷芳魂的她重生,而她和黑狐精鄭丕文的最後一段路程也將展開了。

  佇立在長江畔,她窈窕絕美的身影透著幾許滄桑,黑白澄淨的明眸凝睇著波濤洶湧的長江,耳畔是呼呼作響的風聲,夏季的長江怒吼了,氾濫的江水淹沒了山田村裡……

  「你終於現身了。」鄭丕文冷峻的聲音在她聲後響起。

  仙主身子一震,在做了個深呼吸後,她緩緩的轉身。

  鄭丕文知道神泉之靈已化身為仙主,他也做好見她的心理準備,只是如今再見這張瑰麗絕美的熟悉臉孔,他的心還是猛地震盪了一下,漆黑冷漠的眼眸也快速閃過一絲愧疚,只是這種感覺很快便被他壓至心坎,因為這是她欠他的,就算她曾救過他一命、就算他曾恩將仇報的殺死她一次……

  注視著眼前這張令自己魂縈夢牽的魅惑俊臉,仙主低聲道:「我來找你了,你別再去找華鷹和陳愛芊的麻煩,而且我一旦成具人形,他們和我之間的緣分便已盡了。」

  他冷冷一笑,「你來找我,我便不會再回頭找他們了。」

  她點點頭,另有所指的說:「那是你以為我所說的『時機』已到,我會和你一起回古代去。」

  他挑高濃眉,「難道不是?」

  她搖搖頭,輕輕的喟歎一聲,「時機未到,恐怕得等到走完一段『重逢之旅』後,上天才會將我倆帶回古代,了結這段恩怨。」

  「重逢之旅?」鄭丕文的俊臉一寒。

  「我們的恩怨不是我死就能解決,而是還有一段長路要走。」仙主目光炯然的定視著他。

  「你這是推諉之詞!因為你怕死!」他的臉蒙上一層冰霜。

  她苦澀一笑,「若是怕死便不會來見你了。」

  他冷睇著她,面色愈見森冷。

  「我已化為人形,再來便有一段『凡人之行』,這意謂著我將投胎至凡人之家,接著我便會忘了神泉之靈、白狐狸島及你我之間的恩怨,像個平凡的孩子一樣長大成人,我知道我們定會再相遇的,不過,一旦我們相遇,你將會知道我就是神泉之靈化身的仙主轉世,可是我不會記得這所有的事。

  「再來我們的相處將會是一段淨化心靈怨懟的重逢之行……」她淒涼一笑,「恩怨不是只有生死之事,心中的恩怨沒有洗淨,我們來生來世還會一直在這樣的輪迴裡,永遠也見不了湛藍的海天!」

  鄭丕文額上青筋一一暴突浮現,黑眸中的兩道寒芒更是閃爍著噬血的陰冷,「我不懂你在胡扯什麼?總之這會兒我就要將你擒住,回古代的事,我總會找到法子。」

  她牽強笑了笑,空幽的說:「古代的出入口在文明消失的一角,在我重生的這段時間,你可以盡力去尋找,一旦我倆相遇了,你便能將我帶至古代以血祭救活你愛人。」

  他咬牙迸聲道:「我們可以一起去找。」

  仙主凝視著他,「不可能,神泉之靈讓我重生絕不是單純要我陪你回古代而已,它也給了我一個希望,也就是這個希望我才能以陌生的眼光及心靈來面對你,不過,連我也不知道這冥冥之中的力量會帶給我如何的開始與結束。」她深吸了一口氣,美麗的臉蛋在瞬間有了凝重,「我該走了。」

  「你哪裡也別想走!」他使出仙術畫出一道黑白之光緊緊纏住仙主,但她的身影漸淡,逐漸化為一團琥珀光,擺脫了黑白之光,快速的消失在江畔。

  鄭丕文握緊了雙手,怒焰凝熾的瞪視波濤起伏的江面,「我不信找不到你,我是狐精,你的氣味……」

  他頓時愣了一下,成為「凡人」的仙主身上將不會再有那股狐精的氣味,這人海茫茫,他到哪裡找她

  呵!他悲憤一笑,狡猾的神泉之靈,這是它刻意的安排,好讓仙主在沒有他的干擾下安心的過一段重生生活,是不?然而,他從古代一直追尋到現代,難道會因這個挫折而放棄找尋

  古代的出入口在文明消失的一角?他明白這是仙主故意給他的暗示,讓他不致在沒有她訊息的歲月中盲目的搜尋度日

  「好!我等,等我們相遇之日,等我們恩怨了結之日!」注視著滾滾江流,鄭丕文發出雷霆之吼。



  十八年後 台灣

  在熙來攘往台北街頭巷內的一隅,霓虹燈閃爍的「尋歡咖啡廳」門口,馮茜妮面露不安的朝咖啡廳裡張望著。

  這間咖啡廳和她去過的咖啡廳實在很不一樣,裡頭有酒吧、舞池,還有一名艷女在吧台上身穿比基尼跳著冶艷的舞蹈,這真的是咖啡廳嗎?還是她記錯地點了

  正在思忖的剎那,她的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她驚嚇得飛快回頭,卻見她的好友丁蓉正笑嘻嘻的看著她。

  她撫了撫胸口,「你嚇死我了,丁蓉。」

  丁蓉一身辣妹裝扮,低胸無袖背心再加低腰超短牛仔褲,肩上掛著一隻小背包,張艷麗無雙的臉孔散發著勾人魂魄的致命吸引力。

  「十八歲了,還是這麼沒膽!」丁蓉撇撇嘴。上下打量起一身粉紅色公主裝的馮茜妮。

  她不滿的搖搖頭,再往上移到馮茜妮那張恍若天仙下凡般純稚無瑕的面容、絲綢般的及腰長髮上規規矩矩以緞帶束成的公主頭,她又翻翻白眼,伸出手,一手抽掉馮茜妮頭上的鍛帶、橡皮筋,再幫馮茜妮撩了撩長髮,讓那頭烏絲成了自然飄逸的秀髮。

  「丁蓉——」馮茜妮手足無措的站立在原地,一臉忐忑。

  「茜妮!」丁蓉挑高了柳眉,一副受不了的模樣,「你也幫幫忙好不好?你昨天剛經歷一場中規中矩的十八歲生日宴會,難道你還不累啊?」

  「我——」

  「這可是我特別租來的場地,還約了一大群朋友來幫你慶生,結果你——」她重重的拍了額頭一記,「你穿成這樣?像個洋娃娃,大夥怎麼玩嘛!」

  馮茜妮咬咬下唇,眼眶裡快速盈聚了淚水。

  丁蓉搖搖頭,拍拍她的肩,「別哭了、別哭了,我知道你是個水龍頭,算我口氣太快、太直了,可是我們認識十多年了,你也知道我就是這樣,對不對?」

  她點點頭,隱忍著不讓眼眶內的淚水流下來,從小她的淚腺就很發達,動不動就成了淚人兒,雖然現在已長大成人,但控制淚腺的能力仍然很差。

  她接過丁蓉遞來的面紙,輕輕拭去滑落在臉頰上晶瑩的淚珠,一臉無辜的看著丁蓉。

  丁蓉和她就不同,丁蓉從小就是個笑口常開的甜姐兒,個性也獨立,所以她們父親雖然都是商界上擁有盛名的商業強人,但她的個性卻顯得閉塞許多。顯赫的家世和一張美麗的臉龐當然為她引來不少追求者,但她還是拒絕了,寧願在家與書堆相伴。

  這次丁蓉特別為她辦了一個生日宴會,也明白她的衣服全是些淑女公主裝,因此,丁蓉還特別買了一套辣妹裝送她,可是她在家中試穿過後,實在沒有勇氣穿它出門,那實在太暴露了。胸部露了一大半,連屁股也有一半在外面,若是被爸媽看到,他們準會大驚失色,因為他們從小就將她當成洋娃娃般在裝扮,在她印象中,從沒有穿過無袖及露出膝蓋的衣服。

  丁蓉凝視著還淚眼汪汪的馮茜妮,真不知道像她這樣急性子兼獨立的「女人」,怎麼會跟茜妮這種柔柔弱弱的「小女生」成為至交好友

  呃——雖然她們同為十八歲,可是她看起來就像是茜妮的老大姐,而茜妮看起來就像個惹人愛憐的小女孩。

  「好了、好了,我們進去吧,裡面已經有人瞧到我們了。」她拉著馮茜妮就要往裡面走。

  「丁蓉,我有事要跟你談,我們先到別的地方去好不好?」馮茜妮低聲的搖搖她的手。

  「裡面也能談,何況我還找了一個『猛男』來跳脫衣舞為你慶生呢!」她硬是要將馮茜妮拉進去,但聽到好友從口中逸出一連串啜泣聲後,她雙肩垮下,無奈的回轉身,安慰的拍拍馮茜妮的肩膀,「好好,我認輸了,我們先回我的跑車上坐坐,等你情緒穩定些,我們再進去,好不好?」

  她可憐兮兮的點點頭,跟著丁蓉走到停放在露天停車場的白色跑車中坐下。

  丁蓉著著仍抽抽搭搭哭個不停的她,不禁大歎一聲,「小姐,我真的很佩服你耶,你到底要哭到什麼時候?」

  馮茜妮抽抽噎噎了幾聲,終於止住了哭泣,她哽咽著聲音,「丁蓉,你可不可以幫我去和我爸媽說我不想那麼早和王育哲訂婚,我連他的面也沒見過,這好可怕,你幫我好不好?」

  丁蓉皺起了眉頭,「真難得你這個乖乖女也有說『不』的時候!」她奇怪的凝視著馮茜妮,「『聽說』還在加拿大攻讀教育博士學位的王育哲長得相貌堂堂,而他父母和你爸媽又是世交,昨晚你爸媽當眾宣佈你和他的好事時,也不見你反對——不、不對,就算你反對也不會當眾表現出來!」

  丁蓉抿抿嘴,「可是我只是你的好朋友,怎麼去跟他們說?」她搖搖頭,「你比較有立場說,因為那是你的未來、你的婚姻,只有你能作決定,對,你就這樣回去跟他們說就行了。」

  「我……我不敢,我怕他們會傷心。」馮茜妮慌忙的直搖頭。

  她翻翻白眼,「借問一下,你從小到大有什麼事不是照著你爸媽的安排在走?可是你現在十八歲了,是一個成人了,總該有自己的主見是不是?難道以後結了婚要生孩子還要回去問你爸媽,你是不是該生小孩了?」

  「這……我……」馮茜妮怯懦的低下頭來。

  「我的媽啊,你怎麼這樣呢。不行、不行,你一定得再教育一番,免得糊里糊塗的過完這一生,還不是太對不起你自己、太對不起生活在這個科技時代的我們?」丁蓉皺著眉頭,仔細的考慮該為她安排個「震撼教育」。

  突然,她靈光一閃,這次她參加的探險隊在後天就要到美國西北部華盛頓州的溫帶森林區,可是她前天邂逅的法國男子卻要在後天到美國加州自助旅行,她實在很捨不得他,畢竟這溫帶森林又不會跑掉,而她可不是天天碰得到令她心儀的法國男人。

  丁蓉眼睛骨碌碌的轉了轉,一個好計謀在她腦海成形,「哈哈哈……就這樣決定了。」

  「決定了?」馮茜妮一頭霧水的看著喜孜孜的好友。

  「你代我……呃,不是,你陪我一起去探險!」丁蓉明白這個愛哭鬼兼膽小鬼若知道只有她一人去,絕不會答應的

  「探險?」馮茜妮頭搖得像博浪鼓,丁蓉每年寒暑假總會參加一支海外探險隊,去的地方大都是溫、熱帶森林,每次回來總說些令人心驚膽戰的經歷,還邀她下回一起參加,但她膽子實在不大,而且她爸媽也不放心讓她去,她大哥馮士傑更是出言調侃丁蓉想死也別找她當墊背。

  「去去去,你不是對我們領隊鄭丕文很好奇嗎?每次都只能聽我說他有多帥、多冷、多厲害,這次親眼去瞧瞧不好嗎?」丁蓉努力的慫恿。

  鄭丕文……這個名字再一次在馮茜妮心裡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從由丁蓉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時,她的心就激湧起酸甜苦辣的萬般滋味,可是她並不認識他,而且她對男人幾乎到了冷感的地步,沒什麼感覺、沒有什麼少女情懷,更沒有所謂的情竇初開……

  然後,丁蓉給了她鄭丕文的照片,那張冷傲又帶著脫塵出世的邪惑黑眸緊緊的扣住她的視線,她的心快速的蕩入冰冷深淵,在丟開那張照片的剎那,她才發覺到自己居然對他產生莫名的濃烈懼意。

  看著她又一副呆愣的模樣,丁蓉擡高她下顎,直視著她,「茜妮,你這輩子什麼時候才會有勇氣拒絕父母的安排,自己作作主?」

  「我……這個我……」她眨眨眼,一臉無措。

  丁蓉不悅的抿抿唇,「說真的,我是不會幫你向你爸媽說延後訂婚的事,因為你已經習慣被安排了,又不差這一項。」

  「我……可是我還不想訂婚,但我爸媽卻已經決定要在九月為我訂婚,雖然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可是我……」她頓之下,終於坦白道:「我不認識王育哲,對他根本不會有什麼感覺。」

  「你對哪個男人有感覺過?排在你身後等候你青睞的男人,可不是只有一卡車而已,你有動過心?」丁蓉的唇抿成一直線,「茜妮,你不是說鄭丕文給你一種前所未有的特殊感受嗎?也許他就是你這一輩子的男人。你如果不去見見他,你這輩子肯定會有遺憾!」

  不可否認,丁蓉的這一席話讓她很動心,可是……「可是上回見到他的照片,沒來由得,我心裡感到很害怕!」

  「害怕?」丁蓉笑了笑,「那就對!這談戀愛就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你的真命天子就是他了!」

  「真的嗎?」她還是很不確定,但「鄭丕文」這三個字確實在她心裡泛起不少漣漪。

  「好了,就這麼決定了。」丁蓉開心的直點頭,再依近馮茜妮耳畔,「當然,你爸媽和你家看我尤其不順眼的哥哥一定不會贊成你去,所以你要這麼說……明白嗎?」她咕噥咕噥的在馮茜妮耳邊說了一大串。

  馮茜妮咋舌不已的瞠視著她,這……這樣欺騙行嗎

第1章(2)

  馮茜妮回到位在陽明山的豪宅已是深夜了,雖然最後她並沒有參加丁蓉為她舉辦的慶生會,但因為對生平即將第一次欺騙家人的事太過於不安,丁蓉不得不施展三寸不爛之舌猛烈的向她勸說,再說些探險隊的種種趣事引起她的興致,而這番話說下來,就花了好幾個鐘頭,最後丁蓉在見她終於有了一絲絲興趣後,才滿意的開車載她回家後再返回咖啡廳。

  一走進客廳,沒有意外的,爸媽及大哥都還在客廳等她,從小,她就被他們捧在手心長大,或許是被保護得大好,她這朵溫室中的花也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除了丁蓉外,她也沒什麼談得來的朋友。

  「怎麼這麼晚回來?累了吧?晚餐有沒有吃?」馮世龍是商場上的一名強人,但面對自己鍾愛的小女兒,五十開外的沈穩臉上只有著無盡的溺愛。

  「咦,髮帶怎麼不見了?『怎麼披頭散髮的?」古晴潔趕忙起身拉著女兒打量,那雙慈愛的明眸也是溢滿關切。

  倒是馮士傑露齒一笑,「爸、媽,她和丁蓉出去只有緞帶不見,你們就該阿彌陀佛了。」

  馮世龍夫婦倆對視一眼,丁蓉雖是好友丁名堂的女兒,但行徑和風格和自個兒的女兒卻有天壤之別,可女兒只有蓉這麼一個好朋友,若禁止交往又怕剝奪了她的快樂……

  「宴會很勁爆吧,茜妮。」外貌俊美的馮士傑看著神情有些古怪的妹妹。

  馮茜妮在大家關切的目光中坐下,小臉蛋兒略顯不安,尤其大哥那張似乎已看穿什麼事的俊逸臉龐更讓她心虛不已,若是讓他發現丁蓉慫恿她欺騙家人,常常大吵、小吵不斷的兩個人一定會吵得更凶了

  「什麼事,茜妮?」馮世龍也看出女兒的不對勁。

  「茜妮,怎麼了?」古晴潔亦擔憂的握著女兒略微冰冷的小手,她對這個寶貝女兒的愛可不亞於這裡的任何一人呢!』

  「我、我……」她嚥了一下口水,輕聲的說:「我已經滿十八歲,學校也開始放暑假了,我想趁這個時間去國外的幾所大學看看,爸媽不是希望我到國外念大學嗎?」

  「是啊,那好,那我就陪你四處去看看,你希望去哪個國家?法國?加拿大?還是澳洲、美國?」古晴潔那張雍容華貴的臉上滿是欣喜。

  「是丁蓉建議的吧?否則你何時跟我們說過你想做什麼?」馮士傑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誰出的鬼主意。

  「呃……」馮茜妮再嚥了一下口水,「是,是她說的,可是我也想去,所以我們想兩個女孩子一起去看看。」

  「兩個女孩子?」古睛潔皺起了眉頭,「意思是你不讓媽跟了?」

  「媽,我想……我想試試獨立,呃……不過,我不會自作主張的,等我回來後,會看爸媽還有大哥的意思後再作決定。」

  「這也是丁蓉教你說的?」馮士傑瞅了她一眼。

  「大哥——」她的頭垂得低低的。

  他搖搖頭,「大哥不是不讓你去,甚至也鼓勵你去,只是你的同行人是丁蓉,我實在很不放心,萬一她根本不是帶你去看那些名門大學,而是將你帶到她參加的探險隊去……」

  「不、不會的,她今年不去了,她說你們可能會擔心,所以,呃……要你們明天打電話跟丁伯伯確認,她真的是去看學校,而且丁伯伯已經做好所有的安排,我們到美國都有人相陪,不會出事的。」馮茜妮努力的讓自己不要露出心虛的面容,因為這些話都是丁蓉要她說的,可是她實在不清楚丁伯伯真的會幫忙撒這個謊嗎?但丁蓉又是那麼肯定…

  「既然如此,那我倒比較放心,否則丁蓉個性開朗,你較柔弱,爸還在掙扎著讓不讓你去呢!』』馮世龍攏緊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來。

  「可是兩個女孩子,就算有人陪……」古晴潔還是很不放心。

  「媽,茜妮的個性已經太過內向了,既然她難得,一次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們還是成全她,當然,如果你們不放心,剛好今年暑假我還沒做什麼安排,我可以一起去。」馮士傑笑笑的將目光投向他訝異的妹妹。

  「大哥——」

  馮世龍搖搖頭,「那倒是不用了,你和丁蓉只差四歲,但兩人見到面除了鬥嘴外還是鬥嘴,我怕茜妮的耳朵會受不了,何況你們丁伯伯已做了安排了,我們倒是可以讓兩個小女孩出去走走,當然,這細節部分,我會和你們丁伯伯再詳談清楚的。」

  他拍拍面露憂心的妻子一眼,「女兒十八歲了,總得讓她出去走走,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和名堂談談,她們不會有問題的。」

  「嗯。」古晴潔雖然答應但神情中仍可見到擔憂。

  馮茜妮看著家人擔心中又帶著鼓舞的目光,她實在很不安,因為她騙了他們,若是讓他們發現她根本是去參加探險隊的……她咬咬下唇,不敢再想下去了。



  美國華盛頓州

  鄭丕文一身黑衣站立在奧林匹亞半島上,冷凝的目光遙望著喀斯開山脈,緩緩越過遍地野花的高山草原、自雪覆蓋的奧林帕斯山再到貝利山脈。

  十八年了,在無法找到轉世為凡人的仙主下落後,他踏遍了世界各個角落只為找尋古代的出入口,可是一人來回的以仙術奔波了十年後,他不得不緩下腳步,強迫自己以凡人的目光來看待世界各個角落,或許如此,他才能在文明消失的一隅中找到古代的出入口。

  只是經歷了八年,他甚至破例的與幾名凡人結伴四處探險,期許借由他們的目光看到一些身為狐精的他所看不見的不平凡。

  然而,他還是失望了,每次的探險雖然歷經了幾道生死的驚險關卡,但他並沒有得到任何啟示,只能不斷的尋尋覓覓,借由日復一日的時光流逝,期待他和仙主早日相遇。

  輕聲一歎,仙主轉世的凡人也該有十八歲了吧,而他還要等待多久

  這樣清淨心靈的凡人之行,他走起來太辛苦了,他想早日遇見她、早日和她回去古代,以她的生命救醒他的愛人。

  抽離了思緒,鄭丕文凝視著半島入口處,尚未見著隊友的身影,他低下頭看了手錶一眼,即不悅的凝起濃眉,林於屏、考爾特、廖櫻雯及丁蓉跟著他探險已有三、四年時間了,都還懂得守時,怎麼這次已遲到一個半鐘頭還沒到

  目視著眼前的絕美景致,鄭丕文嘲諷一笑,這十八年來他淨化心靈特質之一或許就是所謂的耐心,以及就算有再多不悅及不滿也不形於色的冷淡面容吧!



  馮茜妮坐在這艘由印第安人掌舵的小船上,她的心是強烈的侷促不安,因為她萬萬想不到丁蓉居然放她鴿子

  在丁伯伯合作的說服下,昨天她和丁蓉在兩家人的目光下先搭機至舊金山再轉機到華盛頓州來,可是一到機場大廳,丁蓉就將她推給等待的三名隊友,快速的介紹完後,還半開玩笑、半威脅的要他們好好保護她,否則就找他們算帳。

  而後,丁蓉還賊賊的在自己耳畔耳語,說她的法國愛人還在舊金山等她,這段時間她們就各自為政,等到自己探險完畢,她們便在舊金山碰面再一起回台灣。

  在她還來不及抗議時,丁蓉就將她推上隊友們開的吉普車上催促著他們離開,因為她們的班機慢了,已遲到一個多小時,隊友們顯然也很著急,沒有多問就趕忙開車離開,沒多久,他們就在一個小碼頭停車,一艘前往奧林匹亞半島的船隻來接他們,在隊友的催促下,她也只好愣愣的跟著上船了。

  在船上她又聽他們說這是個少有的原始溫帶森林區,保持著原來的生態環境,所以並沒有所謂的電力,因此要聯絡家人或朋友是完全辦不到,這意思也很明顯了,她既上了船,便沒有回頭路了

  五十多歲的林於屏,黑髮中摻雜著幾許白髮,他是地理文學作家,外貌斯文,自化四年前在一次叢林探險中巧遇鄭丕文後,這幾年來,他便跟著鄭丕文同遊,然後,漸漸的,他的學生考爾特也加入,然後是考爾特的女友廖櫻雯,最後則是他執友的寶貝女兒丁蓉。

  鄭丕文個性沈穩,雖讓人感受到一絲邪氣,但不可否認的,跟著他的步伐,林於屏看到的東西更多,而且一旦有危險發生,他總是有驚人的勇氣能化解危機,所以這幾年來,雖然他的話仍然不多,而林於屏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尋找什麼,但大家總是有一個默契,沒有過問,只是跟隨他的目光走完那一段探險歷程。

  「茜妮,你這身打扮實在很不適合入森林,你的行李箱也帶得太大了,在咱們的丕文隊長還沒有看到時,趕緊換一換,一些不用的東西也趕緊扔一扔,否則依丁蓉說你很容易哭,那你極可能會被他的一記冷光嚇得放聲大哭。」林於屏推著鼻樑上的眼鏡道。

  「嗯,鄭丕文人不錯,只是他的話很少,但總是戳中重點,何況……」倚靠在男友考爾特懷中的廖櫻雯瞅了她身上的絲質洋裝一眼,「你至少換一下褲裝,還有腳上的高跟鞋也要換掉,否則一上了陸地,走沒幾步,你的腳一定會起水泡。」

  不爭氣的淚水在此時向馮茜妮報到了,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她的家人都以為她在美國大學裡生活,再加上她的衣服、鞋子都是媽幫她準備的,除了一隻低跟涼鞋外,其他都是高跟鞋,行李箱裡全是淑女裝;根本沒有褲裝,教她怎麼換呢

  在他們幾人眼中,她一定像個笨蛋,要來探險居然穿這種簡直可以出席宴會的端莊裙裝

  「天啊,她哭了!」金髮藍眼的考爾特是個二十四歲的青年,對中國女子黑眼、黑髮所散發的神秘感有著特殊喜好,所以在長相恰似中國娃娃、有著鳳眼的廖櫻雯進入加大唸書時,他就愛上她,這三年來也沒變過心。

  可是當他一眼瞧見馮茜妮時,情不自禁的就被她身上所散發的柔弱氣質給吸引住,而且她那雙璀璨黑眸簡直像極了耀眼奪目的鑽石,彷彿要將他的靈魂吸入,也因此,他根本無心注意她的穿著,一隻眼睛直勾勾的走在她絕美純淨的臉孔,乍見那雙黑白明眸淚眼汪汪時,他的心亦被柔柔的化了開來,雖然他懷中仍抱著廖櫻雯,但他發覺自己是深深的被她吸引了。

  廖櫻雯是個善妒的女孩,但基於考爾特對她這三年的忠貞情分上,她的表現當然是落落大方,可是這會兒她卻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他對馮茜妮的濃濃不捨。

  她抿緊了嘴,側過臉瞪了男友一眼,「別說你捨不得了。」

  「呃……當然不是,只是我們將成為隊友,丁蓉說她又是第一次參加探險隊,我們總得互相照顧,幫她適應,是不是?林教授。」考爾特趕忙將目光看向林於屏。

  「是啊,她看起來相當柔弱,這丁蓉又不是不知道丕文的脾氣,只怕他一看到她就會拒絕她加入。」林於屏搖搖頭,「我看你衣服就暫時別換了,也許等會兒你就得離開了。」

  馮茜妮微微的將臉別向右側,看著高聳人大的翠綠大樹,盈眶的淚水也在此時潸然直落,她該怎麼辦呢?若是被趕了回去,她只能回頭找丁蓉,可是丁蓉和法國男友陷入熱戀,她又只能當個電燈泡,而若是回台灣,爸媽和大哥就會知道她騙了他們,而且還會牽連丁伯伯,難道要她一個人在美國這個異鄉度過一個月

  她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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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17 23:28:58

第2章(1)

  船隻在印第安人有節奏的搖擺船槳下,逐漸靠近奧林匹亞半島,而鄭丕文高挺的身影早已佇立在那兒,船上眾人互視一眼,心中不約而同想著,這是他們頭一回遲到,不知道丕文會不會生氣

  船在岸邊停靠,眾人一一上了岸,而馮茜妮是拉高了裙擺在林於屏的幫助下才上了岸,那一大箱行李則是考爾特幫忙提上岸的。

  雖然感受到鄭丕文那雙黑眸犀利的鎖在她身上,可是她實在沒有勇氣和他對視。

  這島上原本就是相當安靜,而眾人在驚見鄭丕文目光冷冽的緊盯視著馮茜妮時,一時之間皆噤若寒蟬,他們全想著她可能要被他轟回去了。

  然而,出乎意外的,鄭丕文靜靜的走到印第安人前面,示意他可以離去後,即反過身,大步的走向馮茜妮,「你跟我來。」

  看他拉著她就直往林區走去,眾人傻了眼。

  林於屏在愣了一下後,才慌忙說道:「她是丁蓉的朋友,想跟我們一起去探探險,丕文你……」他倏地住了口,因為鄭丕文縵緩的轉過頭來,眸中的憤恨與不耐之光是他第一次見到。

  「我和她有事情談,你們先不用過來,半個鐘頭後,你們再由這條小路直走進去,到時你們會看到一個湖泊,上面有一艘船,那就是我們這次探險的交通工具,我和她在上面等你們。」語畢,他擁著全身發抖的馮茜妮朝兩旁樹蔭林立的小路走去。

  「這丕文不會對她怎麼樣吧?」若不是考爾特的手被廖櫻雯拉住,他可能已經衝上前去保護馮茜妮了。

  「他會對她怎麼樣?我們和丕文遊歷了許多地方.很多漂亮或妖嬈的女人對他都投懷送抱過,他一個也沒接受,他會對那一個全身發抖的膽小鬼起了興趣?」廖櫻雯不以為然的駁斥。

  「我想他是不會對她怎麼樣,可是他的眼神很奇怪,好像認識茜妮很久,又好像很氣她,但神情中又有一絲期許……」林於屏搖搖頭,「總之,我們從認識他以來,他的表情總是淡淡的,這麼複雜的神色我還是第一次瞧見。」

  三人將目光移向被寬大樹林遮蔽的小路,這次的探險可能會很不一樣吧



  馮茜妮心驚膽戰的低著頭,雙眼緊盯著地上,她的腰從來沒有被一個男人這樣緊緊的擁攬著,她的身體也從未和一個男人這樣緊貼過,她怔怔的看著自己幾乎高離地面幾寸的高跟鞋,不由得嚥了一下口水,她現在根本不算是「走路」,而是被鄭丕文單手抱著腰,承擔了她一半以上的體重,借由他的腳在行走。

  照理說,這個姿勢應該挺不雅的,可是他近兩百公分的身高卻讓一百六十五公分的她剛好可以將頭側靠在他肩膀上,感覺上竟是不可思議的契合,所以她原本抖動不停的身子也漸漸平息下來,只是先前驚嚇不安的淚水仍含在眼眶,擔心淚水沾濕他的衣領,她努力的不讓它們流下來。

  見他停下腳步,她怯怯的將頭擡了起來,卻為眼前的自然美景發出一聲讚歎。

  這一池翠錄湖拍的四周被高挺聳天的百年槭樹圍繞著,石松則附生其上,隨風飄逸的綠白長鬚生動的賦予了映在湖面的美麗倒影生命力,停泊在湖岸邊的那艘紅銅色的半月型船更替這一片綠色世界點綴了動人的紅顏,好美、好靜的一幅景致……

  鄭丕文緊緊抱著顯然已陶醉在這美景的馮茜妮,眸中有著激動、憤恨,也有著難以掩抑的欣喜,十八年了,她終於遵守自己的承諾來找他了

  仍是仙主那張妍美麗資的天仙臉孔,只是她散發的氣質太柔弱、太純淨了,這是因為她不再是孤狸精,而是一個凡人的緣故

  然而,不管如何,他們相遇了,經過漫長的等待,他終於等到她了,然後他們便能回到古代……一個念頭突然快速的劃過腦海,鄭丕文放下她,雙眸緊緊的凝睇著她那雙翦水秋瞳,在以仙術探視她的靈魂及記憶時,他得知她這十八年來可是過著優渥的大小姐生活.有一對愛她的父母還有一個大哥,可是……

  他臉色霍地一白,虛弱的放開她,登的倒退三步,她雖來到這兒,但她前世的記憶尚未甦醒,也根本還不知道自己尚欠他一魂之事,那……他還得繼續等下去,等到她記憶甦醒之日

  沈醉在如此美景,馮茜妮單純得沒有去注意到身旁臉色丕變的鄭丕文,甚至沒有察覺自己早已離開他溫熱的手及身體。

  過了半晌,她才滿臉笑靨的回過身,「好漂亮的地方,我……」在看見他深沈怨恨的深邃黑眸時,她頓時忘了自己要說的話,怔愣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你可真會折磨人啊,仙主,這就是你向神泉之靈所許的願望嗎?來折騰我這顆期待己久的心?」他一字一字的咬牙進聲。

  「我……我……」怯懦的淚水再次在她眼眶裡打轉。

  「哭?你以為等了十八年的我會對你心軟?」他冷笑一聲,「別傻了,再說我等了不只十八年,我從古代追到現代,一直到你承諾會和我了結恩怨的那一天,結果呢?我像個傻子似的被你耍得團團轉,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投胎,又像個瘋子似的追尋你,而你卻成了商場強人夫妻的掌上明珠,過著被人呵護的千金小姐生活,仙主,你也未免太狡猾了!」他冷鷺的眸光陰森森的瞅視著她。

  馮茜妮從小到大都不曾被人如此嚴厲的批評過,淚如雨下的她連拭去淚水的勇氣都沒有,只是低聲抽泣。

  她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仙主?神泉之靈?她完全不知道。

  「是承認了?還是無話可說?」鄭丕文陡地伸出手粗暴的攫住她小巧的下顎,再湊近臉,刻意讓冰冷的鼻息拂上她的臉,「我知道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你當我是語無倫次也好,是個神經病也罷,總之,從我們相遇的這一刻起,我不會再讓你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也不會讓你再逃一次,該還我的,你就該還我,而你該記起的,你就快點記起來,因為那對你我都好,你明白嗎?馮茜妮!」

  她驚慌的推了他一把,害怕的將身子緊緊貼靠在身後佈滿籐蔓的老樹幹後,再吞吞吐吐的說:「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而且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事、我的名字?剛剛林教授他們什麼也沒說,為什麼你……,』

  鄭丕文冷凝一笑,「等你記起該記起的事時,你就會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

  「你——」馮茜妮臉色慘白。

  她突然有種被人看穿的感覺,她的一切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赤棵的,一股毛骨悚然從腳底直竄至四肢百骸,令她有了想逃的衝動,沒有細想,她大步的往回跑,但才跑了幾步,即被身後有力的手臂圈住。

  「你——」她嗚咽一聲,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潸然直落,「我又不認識你,你放我走,好不好?」

  「我們的相遇是早就注走,你逃不了的,而這也是你所謂的心靈淨化之旅、重逢之行,你怎麼可以走?」他將她背轉身子,一手握緊了她的手,另一手強摟著她的腰抵向他身體。

  「不要、不要!救命啊!」馮茜妮嚇得放聲大叫,「救命啊!」

  林於屏等三人正朝著這兒走來,在驚聞她的求救聲時,莫不大步的跑了過來,而在看到鄭丕文強抵著她的不雅姿勢時,三人再次呆愣在原地,錯愕的直視著他。

  鄭丕文冷哼一聲,粗魯的放開她,無視於跌坐地上的她即轉身登上船。

  看著跌倒在地上哭成淚人兒的馮茜妮,考爾特的憐愛之心再起,他很自然的撥開女友的手,跑向前去將她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嗚……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啜泣不已的哭倒在他懷裡。

  廖櫻雯不悅的走過去,瞟了考爾特一眼,他才心虛的輕輕推開馮茜妮。』

  廖櫻雯看著梨花帶淚的她,不得不承認她這樣是挺惹人憐愛的,便輕輕拍拍她肩膀,「恐怕你這會兒要回去是回不成了,因為剛剛離開的那艘印第安船在一個月後才會再過來這兒,也就是,」廖櫻雯抿抿嘴,「你只有一個選擇——跟我們去探險了。」

  「這……」馮茜妮蒼白著臉,無措的凝視著她。

  林於屏走了過來,看著冷然站在船首的鄭丕文後,再看看她,「丕文他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我實在不明白他怎麼會那樣……」他尷尬的搖搖頭,「那樣粗暴的對待你,不過,我想再來他是不會了,我們大多會待在船上,上陸地時也是團體行動,你不用害怕。」

  「可是……可是我真的想回家了,我……我好怕他。」說著、說著,馮茜妮眼淚又潰決而下了。

  林於屏將不解的目光落在鄭丕文身上,原以為丕文在看到茜妮不適合的穿著及柔弱的氣質後,會叫印第安入載她回碼頭,結果他二話不說就將她留下來,還以如此粗暴的行為舉止對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鄭丕文看著站在岸邊磨磨蹭蹭的四人,撇撇嘴角,「還不上船來?」

  眾人面面相覷,林於屏朝大家點點頭,率先走上船,緊接著廖櫻雯拉著考爾特世跟上去,只有馮茜妮還皎著下唇、絞著十指站立在岸邊。

  「上來啊!」林於屏慈祥的催促她。

  她搖搖頭,一臉害怕的表情。

  「也許她不敢上船,要不,我下去帶她!」考爾特自告奮勇的要下船。

  但鄭丕文手一橫,阻止他,即大步的下船走向她。

  馮茜妮屏住氣息的看著他,感到他身上有一股奇怪的邪魅之氣,她難掩驚慌的一步步直往後退去。

  忽然,他手一伸,一把拉住她纖細的小手,雖是輕聲細語,但話中威脅的語氣濃厚,「我說過,你再也逃不了!」

  「我……我、我……」她嚥了一下梗在喉問的硬塊,淚眼汪汪的說:「求求你,我真的要回去,你一定有法子叫那個印第安人來載我回去,對不對?」

  鄭丕文忽地露齒一笑,坦承的告訴她,「沒錯,甚至沒有他,我也能將你送回去,可是……」他臉色一沈,粗聲低道:「我說了,我不會讓你再逃開,你明白了吧!」

  「為什麼、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她涕淚縱橫的哭訴。

  「對!所以你要趕快想起來,這樣我們就不會再雞同鴨請,你也能明白我在說什麼!」他冷峻的打斷她的話後,即拉著她往船上走。

  她從不知自己哪來那麼大的勇氣,只知道她不能跟他走,否則她可能會……在這樣的思緒下,馮茜妮用力的掙脫箝制她的大手,大喊著,「我不要跟你走!」

  「是嗎?」他挑高濃眉,突然一把橫抱起掙扎不已的她,回身往船上走,上了船後,更是毫不憐惜的將她扔放在艙板上。

  在她尚未坐直身子的剎那,他即走到船尾拉動馬達,船緩緩的離開岸邊了。

  馮茜妮半爬著來到甲板邊,無助的看著倒映著樹林而不見底的湖水,再將目光放到漸行漸遠的岸頭,斗大的淚水就一滴滴的落在甲板,心想她能遊回那裡嗎

  鄭丕文由船尾走了過來,彷彿看出她的想法,冷笑道:「這是個原始的溫帶森林,有許多你喊不出名字的生物生存在這個環境中,其中不乏一些兇猛的肉食動物,尤其是在水中,你得小心點!」

  雖然對鄭丕文如此對待馮茜妮的行為仍感不解,可是林於屏還是走了過去,提醒她說:「丕文的話是真的,尤其這片原始林區不曾開墾過,我們誰也不知道這裡潛伏了什麼樣的危機。」

  那不就代表著她真的逃不了了?馮茜妮慘白著臉,全身有如陷在寒冷的冰窖之中。

  鄭丕文瞟了她一眼,神情漠然。

第2章(2)

  「呃——」林於屏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丕文,我有些話不知道方不方便說?」

  鄭丕文睨他一眼,「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覺得她不適合跟我們去探險,所以要我用這艘船先載她回碼頭,然後我們再回來是不是?」

  林於屏老臉一紅,他確實有這樣的想法。

  「林教授,我話說在前頭,她是我的人,這一段旅程就算你有什麼看不下去的地方,你最好都別管,那是我和她之間的恩怨!」鄭丕文冷凝的目光射向馮茜妮。

  聞豈,早哭成淚人兒的馮茜妮臉色丕變,哽咽著問道:「什麼恩怨?什麼我是你的人?我……我根本不懂你在說什麼!」

  「丕文,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林於屏也同感訝異。

  而站在一旁的考爾特和廖櫻雯更是一頭霧水,雖然目露關切,但鄭丕文一向冷漠,他們參與探險雖有三、四年了,但對他就是有一股莫名的懼意,因此肩然的沈默在一旁不敢多問。

  鄭丕文莫測高深的冷笑一聲,拉起臉上又是兩行清淚的馮茜妮,「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私事,我沒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釋!」

  林於屏頓時語塞。

  「你……你要帶我去哪裡?」她怯懦哀求的要掙脫他的手,但他箝制的雙手根本不願放鬆,嘴角還透著一絲涼意及詭譎。

  他沒有回答她,反而看了其他三人一眼,「這次這艘船只有三問艙房,那就照以前曾分配過的方式來安排,一樓船艙內的兩間房,就由你們三人分住,至於她……」

  他低頭看著淚眼汪汪的馮茜妮,「她跟我住在二樓船艙,明白了吧!」

  「這……這不太好吧!」看著如驚弓之鳥的馮茜妮,考爾特終於忍不住的出聲。

  鄭丕文瞄了他一眼,「哪裡不好?」

  「呃……考爾特的意思是讓幾個女孩子同睡一個艙房,然後他和我同一間,或許這樣的安排會比較好。」林於屏趕忙解釋。

  「呃……我的意思就是林教授的意思。」在他冷峻的目光下,考爾特那張尚顯孩子氣的臉龐有著一絲驚慌。

  廖櫻雯雖然不喜歡他們的自作主張,可是瞧了可憐兮兮的馮茜妮一眼後,她的心也軟了下來,她注視著鄭丕文提議,「就我們兩個女孩子睡一間好了。」

  他冷笑一聲,目光一一掃過站在他周圍的四人,一字一宇的道:「你們怕我將她給吃了?」

  「不,不是,當然不是!」三人慌忙的搖頭否認。

  他突然放聲大笑,而這笑聲充滿狂做、鄙夷。更充滿令人難解的喜悅,不過這幾聲笑聲其實是帶著一股陰冷的寒風.眾人只覺得寒毛豎立,愈聽愈令人不舒服。

  馮茜妮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陷人怎樣的森林沼澤,她忽然有種感覺,她似乎永遠也無法脫離這個可怕男人的魔掌了

  鄭丕文終於停止了笑聲,他拉著不情願的馮茜妮步上階梯,頭也不回的交代,「你們都聽清楚了,我和她之間的事,誰都不要也不準過問,如果有人看不過去,大可以遊回剛剛那個地方,等一個月後,咱們再會合!」

  「這……」林於屏無言,朝正想駁斥的考爾特搖搖頭,以眼示意他別再多說後,只能歎聲道:「我們各自將行李整理一下!」

  聞言,馮茜妮知道他們屈服了,他們不會幫她了,而她就要分分秒秒和這個可怕的男人在一起了。

  不,不要,她不要!他剛剛不是說他們可以遊回先前那個地方?那她也能遊回去,她的泳技一向很好

  她擡頭看了剛剛仍是晴空萬里,但現在已是烏雲密佈的天空一眼,再過兩個鐘頭,天就黑了,她一定得快點逃開他

  思走至此,馮茜妮奮力的掙脫他的手,而鄭丕文卻意外的沒有再拉住她,反而一派優閒的雙手環胸站立,看著驚惶失措的她拉著過膝的裙的裙擺三兩步衝下樓梯,來到甲板後,砰的一聲就往湖水跳。

  這個笨蛋,下面都是超過百年的藻類、菌類。還有許多數不清的浮遊生物,她就這樣往下跳了!鄭丕文面露冷笑。

  聽聞一聲落水聲,原本在艙房的三人全衝了出來。在看到往回遊去的馮茜妮時,大夥是大驚失色。

  「茜妮,你快回來上洹湖泊裡有許多潛在的危險,你快回來。」

  「是啊,可能有沼澤腹蛇還有鱷魚,他們可是會吃人的!」

  「沒錯,你瘋啦,怎麼就這樣跳下去?」

  相較於站在甲板上著急的三人,鄭丕文仍是好整以暇的看著在湖中奮力遊泳的馮茜妮,輕輕鬆鬆的步下樓梯,與他們並立。

  一心想回去的馮茜妮根本沒有聽到三人的呼叫聲,她的念頭只有一個——她要逃,她絕對要逃離那個可怕的鄭丕文

  「丕文,這很危險,你怎麼讓她下水?」林於屏心急如焚的問。

  「讓她受點教訓也好,否則愈入森林深處,所遇到的危險就更多!」鄭丕文像沒事樣的微揚嘴角。

  馮茜妮拚命的遊著,她不敢在兩旁的岸邊上岸,因為岸邊的樹木都是高大、七十公尺的高樹,上面還懸掛著好多青綠淺白的苔蘚及蕨類,她還是回到剛剛岸邊的平台比較安心些。

  只是……她的眉頭突地一皺,她的腳好像被什麼纏住了,她愈急腳就被拉扯得愈緊,而且還有一股拉力將她直往下扯,不會是有什麼怪物纏住她吧?不,不會的

  她慌亂的踢腿,但整個人卻是不由自主的直往湖底墜——

  在吃了幾口水後,馮茜妮掙扎的冒出水面,忍不住出聲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她出事了!」考爾特和廖櫻雯異口同聲的驚叫出聲。

  「得快去救她!」林於屏趕忙拉著考爾特要他下去救人。

  「不準去。」鄭不文伸手攔住他們。

  「什麼?」三人難以置倍的膛視著他。

  「我說了不準去!」

  廖櫻雯不敢置信的出聲,「可是她快被淹死了!」

  「她的腳只是被海藻及自己的裙擺纏住。」他面無表情的說。

  「可是她的情形已經很危險,有好幾次都沈到水面下去了!」林於屏真的不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

  「她不會死的,她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裡。」鄭丕文冷漠無情道。

  「你——」考爾特一個箭步的衝到他面前,雙手握拳,「你瘋了是不是?她快被淹死了,你還見死不救?你不是說她是你的人嗎?你怎麼可以這麼冷血的站在這裡看著她在水中掙扎?」

  鄭丕文犀利的目光掃向他,「我說了她不會死的,但是讓她受點教訓卻是應該的!」

  「這……」三人目光相對,以前他們認為他只是冷漠而已,沒想到他竟是如此冷血。

  馮茜妮在湖面上下沈浮,雙手雙腳慌亂的揮舞著,她試著由濺起的水花中找尋空氣呼吸,從漸漸混濁的湖水中,她求救的目光一直看著在船上的四人,可是她看不清他們的表情,波動的水不停的刺激著她的眼睛,但他們看得到她的,不是嗎?那他們怎還不肯下水救她?她已經快被淹死了

  「救……救命啊……」她發出斷斷續續的尖叫聲,然而,耳畔只有她的叫聲及湖水波動的聲音。

  下一秒,湖水終於完全淹過她頭頂,她的手腳再也沒有力氣劃動,「咕嚕……咕嚕……咕嚕……」一口一口的湖水不停的灌人她口中,她的意識逐漸模糊,身體也沈重的直往湖下墜去,在她失去意識的剎那,她知道船上的人仍然沒有一人下來解救她……

  「天啊!她沈下去了!這……」考爾特咬咬唇,「我看不下去了!」他急欲跳下船,但鄭丕文冷冷的拉住他的手。

  「丕文,這樣下去,茜妮真的會死!」林於屏也不忍的說。

  廖櫻雯不安的直視著馮茜妮消失的湖面,真沒想到丕文會這樣無視茜妮的求救讓茜妮沈入湖底。她害怕的靠向考爾特,對鄭丕文也產生了難以言喻的厭惡及恐懼感。

  他冷笑一聲,看向湖面,隨即砰的一聲跳下船去。

  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船上三人還有些錯愕,但僅僅不到數秒,他們卻看著鄭丕文將昏迷過去的馮茜妮給撈上來,這速度之快,更是讓三人怔愣無言,只能呆呆的看著他將馮茜妮抱向二樓艙房。

  鄭丕文站在二樓走廊,低下頭來看著仰頭看他的三人,「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上樓。」語畢,他即抱著她進入艙房。

  三人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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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17 23:29:59

第3章(1)

  在這間不寬敞的艙房裡,有個單人床鋪、一小張書桌、靠牆的小書架,及一小間放著小水缸可供舀起水沖澡及如廁的小隔間,而一隻黑色行李袋則丟放在牆角。

  鄭丕文將全身濕漉漉的馮茜妮抱到小隔間後,讓她靠坐在牆面,他半蹲身子,將軟趴趴的她往自己的身上靠後,拉開她背後的拉鏈,再將她倚向牆面,輕輕的拉扯掉她身上的洋裝。

  來回看著她白皙幾近透明的柔嫩肌膚,他撥開被幾綹長髮覆蓋的嬌小臉蛋,凝睇著這張美麗的臉龐,他不得不承認她雖然已經不再是狐狸精了,可是她身上還是有勾人魂魄的動人吸引力,回想當年在白狐狸島被她救起的那段歲月,他也曾為這張臉孔及她溫柔的情懷而淪陷。

  只是他也是個理智的人,在他所處的黑狐狸島上還有一個與他相戀多年的守護天使小葵,他是個對愛情專一的男人,所以雖然知道仙主對自己的深情,在迷戀過後,他還是堅決的拒絕她的愛,在傷好後即離開白狐狸島……

  只是當初離開的兩人,怎麼也沒想到再次見面時,卻是他血洗白狐狸島為奪神泉之靈之日……

  深吸了一口氣,鄭丕文離開那遙遠的思緒,再次將目光的焦距走在馮茜妮身上,他們終究相遇了,只是迎接她的未來卻是死亡,而劊子手就是他

  搖搖頭,他嘲諷一笑,既知未來的命運,他想那麼多幹麼

  看著她身上的絲質粉紅色胸罩及衣褲,他俐落的褪下它們,凝眸著那渾圓曲線柔美的胸脯,他邪淫一笑,或許這段旅程,他還能以羞辱她的身體做為她讓他守候了十八年的補償

  再次打量她玲瓏的曲線,他輕撇嘴角、爬爬劉海,他這是在自欺欺人,對她的愧疚仍深埋心坎,他又怎麼可能昧著良心動她

  他站起身拿起水缸內的水瓢幫她沖水後,再拿起水缸邊盒子內的肥皂,輕輕的在她頭髮及身上搓揉著,順著泡沫撫摸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鄭丕文沒有一絲邪念,因為她曾救過他、曾細心的照顧過他,而在他誓死奪得神泉之靈的強烈念頭下,他也只能忘恩負義的殺死她……

  思緒千轉的他再次拿起水瓢將馮茜妮身上的泡沫一一清洗乾淨後,拿起架上的毛巾擦拭她身上的水珠,即抱起她走回房間,將她放在那張單人床鋪後,再拿起被子為她蓋上。

  然後,他回過身,快速的沖了一下澡,換了衣服,再回到床畔。

  俯下身子,他輕輕的在她口鼻間吹了一口氣,只見一團黑白之光在她口鼻間流竄,而後,黑白之光消失。馮茜妮那捲翹的睫毛微微的眨了眨,慢慢的睜開眼睛,朦朦朧朧的黑眸顯示出她還尚未清醒。

  鄭丕文也沒有開口,只是佇立在床畔,靜靜的看著她。

  馮茜妮的意識逐漸清醒,黑白明眸也漸漸變得清澈起來,她看著有些斑駁的天花板,一時之問還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

  突然,「叮咚!叮咚!」的聲音此起彼落,一會兒,滂沱大雨傾瀉而下,窗外尚有的一絲光亮也被傾盆大雨所織成的簾幕能遮蔽了,室內變得黑黝黝的,整個房間也搖搖晃晃起來,她忐忑不安的在黑暗中來回看著,但室內著實太黑了,她什麼也看不到。

  突然,外面閃電乍起,瞬間照亮一室,她看到床前站著一個高挺身影,但閃電一消失,室內又恢復黑暗了,她驚慌的拉起被子抵向後牆,兩行驚嚇的熱淚已潰堤直流,她連驚叫的聲音都喊不出來,聲帶整個癱瘓了

  難道她已死了?她是在地獄

  突地,「轟隆!」一聲的雷霆巨響劃破了森林的寧靜,緊接著是「轟隆隆!」好幾聲巨響,夾雜著十幾道閃電的白光。馮茜妮緊緊的將自己埋在被子中,顫抖著身子低聲的哭泣。

  驀地,室內亮了起來,她愣了愣,擡起滿是淚痕的臉龐,怔怔的看著點亮桌上油燈的鄭丕文。

  又是他?為什麼她連死了也還會見著他?她頻頻搖頭。緊縮在床鋪的一角。

  「怎麼,不會說話了?」他拉起桌旁的椅子,在床畔坐下。

  她仍是驚慌的凝睇著他,一聲不吭。

  他冷鷙一笑,「放心,你沒死,這是我的艙房,而外面的雨再一會兒就停了,森林的雨就是如此,來得快,去得也快,但下的都是傾盆大雨。」

  馮茜妮侷促的摸著自己的手及臉,她的皮膚仍是溫熱的,這證明她其的沒死,她的頭髮還是濕的,她的身體……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低頭拉開被子,在看到自己赤裸的身體時,她倒抽下一口涼氣,匆忙的將被子再拉向自己。

  「怎麼了?舌頭被貓叼走了?不謝謝我的救命之恩嗎?」鄭丕文嘲諷的睨她一眼。

  「我、我……」她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她兩頰緋紅,心中卜通、卜通的狂跳不已,她的身體被他看光了,怎麼辦

  「不會是跌入湖底就忘了怎麼說話吧?」他雙手環胸的注視著她。

  「我、我……我謝謝你救了我!」終於說出話了,連她自己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雖然不明白他對自己的敵意,可是他還是救了她,就這救命之恩,她對他就算有再多不滿及怨氣也都該煙消雲散。

  他聳聳肩,「不用謝我,因為還不到你該死的時候,所以你還不能死。」

  「這——」馮茜妮的臉色刷地變白,「死?」

  他莞爾一笑,自在的神情就好像在聊天一樣,「沒錯,你會死,只是該死得其所、死得有價值。」

  「我、我……我真的不懂。」她吶吶的看著他。

  鄭丕文揚起嘴角,「我說過了,待你記起該記起的事,你就會明白了。」

  「我……我們以前就認識嗎?」她壯起膽子詢問。

  他點點頭。

  「我……是什麼時候?為何我對你沒有一點印象?」她再次問道。

  他撇撇嘴,「那是因為你高竿,成了凡人就什麼也忘得一乾二淨。」

  「成了凡人?」馮茜妮不解的蹙起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他站起身,「現在對你說得再多也沒用,因為你都不會懂的。」他看著窗外,天雖黑了,但雨也停了。

  「你以後就跟我同住在這間艙房。」

  「還是這樣的安排嗎?可是……」

  鄭丕文回頭看她,「我們兩人共用這間艙房,你有意見?」

  「我——」她來回的看著這間簡陋的艙房,這間艙房和她從小到大居住的公主房簡直有著天壤之別,而且這裡只有一張單人床,然後他又是個男人……「我……我難道不能跟廖櫻雯同個房間?」

  「她和考爾特是一對情侶,以前探險就是住同一間房,你要拆散他們兩人?還是想當個電力超強的電燈泡?」他出聲調侃。

  「可是她剛剛願意……」

  「那只是客套話,你聽不出來?」

  「那——還有林教授呢?」

  他神情古怪的瞅她一眼,「你寧願跟他同房?」

  「當、當然不是!我是說……」馮茜妮嚥了一下口水,在他那雙邪魅又犀利的目光下,她發覺自己的眼眶又泛紅,一股鼻酸也跟著湧上。

  「又想哭?真不明白你哪來那麼多淚水!」鄭丕文原是出言諷刺,卻沒想到那語調卻是出乎自己意料外的柔和。

  「我——」她趕忙捏了捏鼻子,試著壓回那盈眶的淚珠,「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得跟你同房,若是丁蓉也跟我來呢?而且就算我沒來,也還有丁蓉啊,難道她也要跟你同房?」

  他挑起一道濃眉,「跟我同房這麼委屈?」

  「不、不是!只是孤男寡女……」她束口不言。

  他嘲弄的笑了笑,想起自己曾以仙術查看她這十八年的記憶,「我忘了你還是處女。」

  「我、我……」她的臉快速的飛上兩抹嫣紅。

  看著她嬌羞的臉龐,鄭丕文的心不由得閃過一絲悸動,這個感覺令他不悅的皺起眉頭,凝起面容,「老實說,丁蓉根本就沒有跟我說你要來,而若是丁蓉來……」他自我調侃的道:「她確實會選擇和林教授同房,因為她不想當考爾特和廖櫻雯的電燈泡,也不想成為冷冰冰的我的床伴,所以若是只有三間艙房時,她寧可選擇和林教授同房!」

  「那、那裡也是一個單人床嗎?」馮茜妮怯怯的問,若那兒有兩個單人床,她寧願去睡那裡,至少林教授已有些年紀,都可以當她爸爸了,而且他看起來那麼親切……

  鄭丕文定定的看著她,雖然林教授那兒確實有兩張單人床,但是他可不打算讓她知道。

  他故裝遺憾的說:「那裡也只有一張軍人床,你不會想和老教授擠一張床吧?」

  「這……」那她不就沒得選擇了

  「你放心,我不會侵犯你,若是想要,剛剛你昏迷過去就是最好的時機,而你一旦被我侵佔了,這一回生、二回熟,你也不會介意將清白之身給了我。」

  他表情淡然,讓她根本猜不透他真正想傳達的是什麼。

  沈默無言的她靜靜的凝著他,室內陷入一股窒悶的沈靜當中。

  良久,鄭丕文將目光放在窗外,透過精湛的目光及敏銳的嗅覺,他知道有一些夜行動物已經出來活動了。

  他瞟了她一眼,輕聲道:「肚子餓了吧!除下雨外,我們三餐都是在甲板上吃,順便討論一下當天看到的特殊景致及動植物,」他笑了笑,「如果你再不下去,他們或許以為我已經將你生吞下肚了。」

  看著他反身就朝門口走去,馮茜妮趕忙出聲,「我、我的衣服……」

  他停下腳步,頭也沒回的告訴她,「我知道你的行李還在甲板上,我下去幫你拿上來。」

  看著他離去的挺直身影,馮茜妮心中五味雜陳,她真的要跟他在這間小小的艙房裡共處一個月嗎?他能值得信任嗎

  鄭丕文一出房門,就看到站在樓梯口卻不敢上二樓走廊的林於屏、考爾特及廖櫻雯。

  「有事?」他冷冷的瞅視著眾人。

  「呃,沒有!只是……」林於屏指指放在他腳邊那只紅白相間的大行李箱,「這是茜妮的行李,她剛剛落水,衣服一定全濕了,我想她需要換件衣服梳洗一下……」

  「她醒了嗎?沒事了嗎?」老爾特還是很擔心她的安危。

  聞言,廖櫻雯白了他一眼,再抿著嘴道:「丕文,林教授是說如果她還沒醒,是否能讓我們大家去著看她,然後……」她頓了一下繼續表達,「你是個大男人,幫她梳洗總是不方便,我想我可以幫得上忙。」

  他搖搖頭,「不用了,我已經幫她清洗完畢,她也已經甦醒了。」

  「什麼?」考爾特臉色丕變,「你沒有對她怎麼樣吧?」

  「考爾特,注意你的說詞!」林於屏連忙提醒他。

第3章(2)

  廖櫻雯不悅的拉拉他的手,「你到底在想什麼?我是你的女人呢!你卻在我面前表現出對她的關切?」

  「我——」一想起鄭丕文幫馮茜妮寬衣解帶還有碰觸她身體的畫面,考爾特的心中確實打翻了好幾大缸的醋,他知道他對她是一見鍾情了,而且對她也產生一股難以自制的保護欲,但身邊有多年女友還有一個冷峻的領隊……

  鄭丕文冷笑一聲,一步一步的走近他們,彎下腰,提起那隻大行李箱站起身,即旋過身子往艙房走去,他邊走邊道:「考爾特,你最好認清楚你的女人是誰,別亂動心,因為馮茜妮是我的,今生今世只能被我這個男人擁有,這句話在這一秒起,你最好清楚的將它刻在心裡。」

  考爾特雙手握拳,怒氣沖沖的衝向前去想揍他幾拳,但被林於屏和廖櫻雯及時拉住身子。

  「你瘋了是不是?丕文的話沒錯,我才是你的女人,你別對茜妮亂動心。」廖櫻雯咬牙切齒的怨聲道。

  考爾特看了她一眼,發火的藍眼顯然還是充滿怒意。

  林於屏看著鄭丕文冷漠的身影,憂心忡忡的說:「真不知道他們兩人是發生什麼事,令他會斬釘截鐵的說出這樣的話?不知茜妮現在如何了?」

  從認識丕文至今,他對丕文的所知也是有限,因為丕文從不談自己的過去……

  「林教授,我們就任由他將茜妮當成禁臠的鎖在他的艙房當他洩慾的工具?」一想到柔弱的馮茜妮,考爾特還是忍不住怒火的反問。

  廖櫻雯不高興的推了他一把,「你再這樣下去,這趟旅程你就去跟林教授同睡一間吧!」語畢,她怒氣沖沖的下樓轉回艙房。

  林於屏歎了一聲,「去安慰她吧!」

  「可是茜妮她……」

  「今天是我們才集合的第一天,茜妮的加入還有丕文的態度,我能預知再來的行程可能沒有以往那樣順暢,你就別再衍生問題了!」他語重心長的勸告。

  「可是林教授……」

  他伸出手打斷考爾特的話,「丕文應該還不至於會做出太過分的事,何況,茜妮總會跟我們見面的,你就不要太擔心了。」他拍拍考爾特的肩,「去看一下櫻雯,待會兒出來一起吃晚餐。」

  考爾特歎息一聲,無奈的轉身離開。

  林於屏再看了緊閉的二樓艙房一眼後,即下樓坐在甲板上。



  二樓艙房內,馮茜妮不安的看著將行李箱放到她床前鄭丕文,瞧他饒富興味的直睇著她,不由自主的,她心頭小鹿亂撞,怎麼也說不出請他先出去讓她換一下衣服的要求。

  「不會是要我幫你穿吧?身為千金大小姐,身後都直個人在伺候更衣吧?」鄭丕文故意走近她,彎腰替她打開行李箱。

  「不不不!」她臉孔漲紅的頻搖頭,「我自己來,可是你……」

  「要我出去?」他擡起頭來看她。

  她尷尬的點點頭,「拜託你了。」

  他好笑的微揚嘴角,「能看、不能看的,我全看也全摸遍了,還有避開的必要嗎?」

  「呃——」馮茜妮臉上燒紅,幾乎都要冒出煙來了。

  看著她頭垂得低低的,臉都紅到耳根子及纖細的脖子後,他幾乎要放聲大笑,誰會想得到一隻勾引過無數男人的狐狸仙主,在成了凡人後竟會如此單純無邪,只是在發覺自己的心情竟是意外的愉悅後,鄭丕文一張俊臉再度沈了下來。

  他心中隱隱發出一個預警,若是自己沒有好好把持住這顆心。恐怕一段時間下來,他或許會讓當年那深藏在心坎的情懷再次萌芽,然後他便會不忍殺死她……

  思走至此,他眸中寒光一閃,哼,原來仙主所打的如意算盤便是如此!所以她要成為凡人,以純稚的心靈來誘惑他那顆邪魅的心

  由於鄭丕文久久沒有言語;馮茜妮怯懦的擡起頭來,然而,在驚見他佈滿陰霾的鐵青俊臉時,她無法自制的瑟縮一下,她不知道自己哪裡惹了他?他剛剛話中還帶著清楚的笑意,為何一下子又……

  鄭丕文面色森冷的從折疊整齊的行李箱裡抽出一套內衣褲,又翻了翻全是絲質裙裝的衣服,再次冷眼瞟了下一臉驚慌的她,他隨便拿起一件連身洋裝連同那一套白色的內衣褲扔到她身上。

  她嚥了一下口水,慌忙的從被子裡伸出手將它們全塞入被子裡。

  他冷眼睨她,「你聽清楚了,我不會中你的計,你也別想以這張純掙的美麗臉龐來引誘我,因為我不會動心的。」

  「我……我、我沒有!」馮茜妮倒抽了一口冷氣.無助的淚水再度流出。

  他坐上床沿,湊近臉,兩人的臉只相距咫尺。「有沒有你心裡有數,反正我不會上你的當,你也別打如意算盤,時候到了,我會毫不猶豫的讓你死!」

  無法阻擋滿懷的委屈,她淚如兩下的哽咽道:「我跟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說這麼恐怖的話來嚇我?我怎麼可能要引誘你?我想回家,是你不放我走的!」

  「是!是我不放你走,但是你別以為我會被你勾引!」鄭丕文嗤之以鼻的站起身,「快將衣服穿上,我帶你下去吃晚餐。」

  這時候她哪還吃得下飯?她絕麗的容顏上滿是委屈,「我不餓,我在這兒就好。」

  鄭丕文神情一冷,直勾勾的望著她,「想餓死你自己?」他突然粗暴的扯掉她的被子,一把攫住她的手臂將她從床上拉起來。

  「不!不要!」她失聲尖叫,一隻手徒勞無功的要遮住自己赤裸的身體。

  「看你是要穿?還是不穿?不然就這樣赤身裸體的下去和大家吃晚餐。」他目光冰冷的威脅。

  她嗚嗚咽咽的直點頭,「我穿……我穿、我穿……

  他霍地放開她的手,看著她涕淚縱橫、全身發抖的在他面前穿起衣服。

  馮茜妮此刻腦袋是空白的,她像個機器人般的穿著衣服。

  看她將衣服穿好後,他以眼瞟了一邊的小隔間一眼,「將臉洗一洗。」

  她輕輕的點點頭,下床朝小隔間走去,一進去,即看到先前被褪下的衣物,難怪他說該看的他都看過了!她悲哀的想著。

  看著從窗外射進來的月光,馮茜妮低下頭來,看著如鏡的水缸上那一雙被淚水洗淨了無數次的秋瞳,緊接著,一滴、兩滴的淚水滴人水缸,歪曲了水面倒映出的那張美麗的芙蓉面。

  她好後悔、好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欺騙爸媽及大哥?或許她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們了,因為鄭丕文一直說她會死,看著他陰冷的面容。她幾乎可以確定自己真的會死

  一股濃濃的酸澀直湧心坎,她騙了她摯愛的家人,所以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因為她不懂得珍惜……

  「不需要我幫你洗臉吧?」

  一個冷沈的聲音從她背後襲來,她嚇了一跳,慌亂的從水缸中潑出水洗臉,再拿架上的毛巾胡亂的擦拭臉後,即趕忙回身走出來。

  見他瞟她一眼,旋過身朝門口走去,她明白的跟上地,下了樓來到甲板。

  看著已坐在甲板上三人的關切神情,馮茜妮眼眶再度泛紅,盈眶的淚水也再度在她美麗的明眸中打轉。

  見鄭丕文示意她在他身旁坐下,她只好依言坐下,眨眨眼試著將淚水逼回眼底。

  這頓晚餐其實只是吃一些乾糧、罐頭配白開水,雖然四周夜景迷人,空氣中有著下過雨的沁涼氣味,滿天璀璨星斗和皎潔的白月就在高聳的樹梢,四周還有許多蟲嗚烏叫及一些不知名野獸同唱的原始叢林之歌,但沒有一人出言讚歎這自然之美及自然之聲。

  林於屏、考爾特和廖櫻雯三人沈默的吃著乾糧,然而,關切的眼神不時在淚流滿面卻沒有哭出聲的馮茜妮身上來回巡視。

  半晌,鄭丕文站起身,看了馮茜妮一眼,發現她趕忙放下手中的餅乾也跟著站起身,他滿意的笑了笑,才提醒林於屏一聲,「今晚就由林教授守夜,我們先上去休息了。」說完,他便轉身離去。

  林於屏點點頭,但還是忍不住看了低頭不語的馮茜妮一眼。

  她跟著鄭丕文上了二樓艙房,看著他脫下上衣在單人床躺下後,她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你隨便找個地方睡,當然,範圍只能在這間艙房內。」說完,他即閉上眼睛。

  馮茜妮可憐兮兮的看著這間簡單的艙房,唯一可睡的地方只有那張單人床,再來就只剩桌椅了。

  熱淚盈眶的她走到小桌旁,將椅子拉開後坐下去再趴睡在桌上,隨著一滴一滴落在手臂上的熱淚,她捂著嘴,悶聲哭泣起來。

  過了半晌,也不知是否哭累了,或是這天的精神太過緊繃,仍淚流不止的她終於進入了夢鄉。

  鄭丕文聽聞啜泣聲終於停止後,坐起身來,走到她身旁,看著她睡著卻仍哭泣的臉龐,心不由得一動。

  他咬咬牙,冷然轉身再躺回床上,只是過了幾分鐘,他又坐起身,拿了一件較厚重的外套為她披上後.再回到床上躺下。

  只是就這個溫柔的舉動,卻令他對自己感到不屑起來,也造就了他一夜的無眠……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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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17 23:32:20

第4章(1)

  在美國著名的風景區漁人碼頭,傍晚天色尚亮,丁蓉趁著法國男友在大啖螃蟹美食時,走出餐廳看著眼前由海鳥飛舞、五彩帆船組合而成的海天美景。

  她走到公共電話亭,撥通電話回台灣,「喂,老爸,我在奧林匹亞的森林裡,現在呢是烏雲密佈,就要下大雨了!」

  丁名堂坐在台北東區的豪華辦公室內,一上班聽到寶貝女兒的聲音,趕忙將手上的公事放下,老婆過世多年,若沒有這個女兒,他實在很寂寞。

  他哈哈笑著,「出去兩個星期,終於記得要跟老爸聯絡了,唉!」他故意哀歎一聲,「還是茜妮那丫頭乖,為了怕她父母擔心,三天兩頭就打電話回去,哪像你這個野丫頭,出去像是丟掉,回來像是撿到!」

  丁蓉偷偷吐了吐舌頭,怎麼大人們全那麼好騙啊.這現代通訊雖發達,可是鄭丕文是個大怪人,從不準隊員攜帶那些科技東西,他明言若是不放心和他一起探險就別跟了

  「丁蓉、丁蓉……怎麼沒有聲音了?」

  她偷偷笑了笑,「呃——可能訊息不好吧,我沒打電話回去是因為你要我獨立點嘛!」

  不用猜測,她都能想像得出老爸那張明明五十多歲,但因樂觀而看起來只有四十多歲的臉孔,此時一定是在暗暗偷笑,才不可能像他語氣中那樣怨歎呢

  丁名堂開心的捂著話筒偷笑幾聲後,才耳提面命道:。我的寶貝女兒,老爸是習慣將你丟在外頭了,但馮家可不是如此,你們這次可是去參加探險隊啊;你得將茜妮好好看著,否則出了什麼意外,老爸和你合唱那出看名校的戲碼可是會將我和你馮叔叔多年的友誼給破壞的。」

  其實跟著女兒共謀一起欺騙馮家,丁名堂是有些不安,可是女兒千拜託、萬拜託,他實在拗不過她,何況馮家對茜妮的保護實在太過了,一向贊成讓子女獨立的他索性就借這次機會讓茜妮遠離家人的保護,反正有丁蓉在身旁看著,應該沒什麼事才對。

  「好了,沒事了,老爸,你要我別將視線離開茜妮身上,她正朝一個印第安人走過去呢,我得快點過去了。」她故意裝出很驚慌的聲音。

  「快去、快去,別讓她出事了!」

  丁蓉再次吐吐舌頭,聽到丁名堂掛斷電話後,她再撥了馮家的電話,在聽到古晴潔的聲音後,她將聲音壓低一點,並將自己那開朗的語調稍微收斂一下才開口道:「媽嗎?我是茜妮。」

  電話另一端傳來古晴潔開心的聲音,「小妮,你在哪裡?」

  「呃——我現在在漁人碼頭呢!今天學校安排我們來這裡玩,這裡好美哦。」丁蓉繼續裝著馮茜妮的聲音。

  「好好好,開心就好,但要記得和丁蓉走在一塊,要小心點,知道嗎?」

  「知道,那媽代我和爸和大哥說一聲,啊——我們要集合了,不說了,媽。」

  「好好好,再見、再見!」

  「再見!」

  掛斷電話,丁蓉頗為自滿的笑了笑,茜妮還要在奧林匹亞半島待兩個多星期呢,依馮家對她的過客關切,只要茜妮超過一二天沒打電話回去,他們一家人大概就抓狂了。

  在返身回餐廳時,丁蓉不由得想著,若她老爸知道她根本沒跟著茜妮去探險,反而跟個法國男人鬼混大概會吐血吧!同樣的,他若是又知道她打電話回馮家比打回家還要勤勞,甚至偽裝茜妮的聲音……

  她吐吐舌頭,還是別想那麼多,反正再過兩個多星期,茜妮就會和她會合了,她們這次的「歷險記」絕對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古晴潔掛斷電話,馮世龍剛好走進度廳。

  她笑了笑,「你晚了一步,小妮剛打電話回來呢,她今天和學校的人去漁人碼頭,聽她的聲音,她好像很快樂呢!」

  馮世龍將公事包放在桌上,露齒一笑,「那就好,否則我還真是不放心呢!」

  她思忖了一下,「可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或許是因為這是第一次我沒有陪小茜妮出國吧,這些日子我睡得不是很好,心裡總是沈甸甸的。」

  他走近她身邊坐下,「我知道,因為我們全放不下心,不過,好在小妮兩、三天就打通電話回家,兩個星期了,我倒是安心多了。」

  古晴潔點點頭,只是人家說母女連心,她總感覺小妮好像沒有過得很好,可是小妮打回家的聲音又很正常……

  「還是……我們打通電話去學校問問,也許小妮有什麼問題不方便說,或是她根本不適應,名堂不是有將小妮她們這一個月的行程表交給你嗎?」她還是很不放心。

  馮世龍拍拍她的手,「別這樣,小妮不是常打電話回來報平安?而且這是她第一次自己決定要做的事,名堂的話也沒錯,小妮和丁蓉同樣都已經十八歲了,可是丁蓉已學會照顧自己,可是咱們家的小妮卻走不出我們的溫室,外面世界的爾虞我詐及殘酷險惡她全不懂,我們是該放心的,何況她這次出去還是團體行動,學校又是個單純的地方……」

  他輕歎一聲,「天下父母心,我也擔心,可是咱們兒子不也說了,總得讓小妮自己出去練練膽子、交交朋友。」

  古晴潔無奈的點點頭,「我明白了,只是真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這樣小妮就能快點回來了。」

  馮世龍同意的笑了笑,兩人相擁的注視著一旁櫃子相框內,馮茜妮那張巧笑倩兮的美麗相片。

  順著蜿蜒的溪流,鄭丕文一行人仍在這片青苔、籐蔓及羊齒植物遍佈濃密得如天篷的森林裡,天地間常傳出的樂曲除了蟲獸的叫聲外,就是一陣陣隆隆作晌的電嗚及呼嘯傾瀉的大雨,而天氣好時陽光也經常透過濃密的樹叢照耀這片大地。

  坐在甲板一隅的馮茜妮,神情顯然憔悴,兩個星期來,大部分的時間,她都是在小桌、小椅上度過每一夜,而鄭丕文陰陽怪氣的表現更是讓船上每個人精神緊繃。

  他有時會對她表現出溫柔的一面,但下一秒,他的神色卻變得陰黯,她摸不透他的心,自然也無法明白他那晴時多雲偶陣雨的轉變原因為何。

  馮茜妮看著巖壁上湍急的飛瀑,一隻不知名的五彩鳥類在上面愉快的嬉戲著,她暗歎聲,其實這個原始森林的風景真的很美,只是她無心欣賞。

  總括來說,行程至今,這段日子是相當沈悶的,他們甚至都還沒有踏上兩岸的陸地,在夜深人靜時,她還曾有過愚蠢的想法,認為可能是她的服裝及鞋子都不適合上陸地,所以鄭丕文才遲遲沒有要大家上岸。

  不過,這是她的想法,和他相處的每個人根本都猜不透他心裡是怎麼想,在船上,她和大家的交談也很少,因為鄭丕文都緊跟在她身旁,她甚至沒有單獨一人和船上三人相處的機會。

  有時晚上輪到他守夜,他也是要她跟在他身邊,無措的看著滿天星斗,就算她被晚上起來活動的蛇類咻咻聲或豹虎的吼叫聲嚇得全身發抖、淚流滿面,他也只是坐在她身旁沒有一絲撫慰,僅是以那張冷漠的俊臉相對……

  瞟了陷入沈思的馮茜妮一眼,鄭丕文面無表情的將目光走在右岸攀附在大樹上的幾朵蘭花。

  看著在陽光照耀下,花朵上那幾滴發亮的露珠,他的心不由得一沈,那幾朵沈靜的蘭花像極了身旁的淚人兒馮茜妮,不僅令人憐惜也令人動心……

  這段時間來,他雖然努力克制自己對她日漸增長的愛憐,也努力以苛刻的話語對她冷嘲熱諷,但她的反應永遠只是以那雙無辜純淨的淚眼相對,有時他會怒火凝熾,大聲的咆哮她幾句;有時卻也覺得自己殘忍,只是沈默的背過身……

  這樣糾纏的心緒令他喜怒無常,令他更加怨恨上天的有意捉弄,他要等到什麼時候?她的記憶一日未甦醒,她就永遠不明白他對她的怒意是為何,還有古代的出入口,究竟在哪裡

  考爾特懷抱著廖櫻雯坐在馮茜妮右側,湛藍的眼眸雖在兩岸的美景問來回,但眼光仍會不由自主的瞟向楚楚可憐的她。

  他根本沒有機會接近她,然而,一顆心還是無可救藥的懸掛在她身上,廖櫻雯或許也感受到他逐漸脫軌的心,所以不時如影隨形的緊跟著他,就跟鄭丕文緊盯著馮茜妮的行動一致。

  一旁站在甲板上的林於屏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對這段時間來的生活也充滿無力感,這艘船本身就不大,他這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卻只能天天看著眼前兩對愁眉苦臉的男女。

  他回過身走到鄭丕文旁邊坐下,「再過兩個多星期,我們就要結束這段行程,可是至今我們都還沒上過岸,我也只能在船上以照相機拍攝一些動、植物的照片,我在想我們是不是……」

  鄭丕文膘了他一眼,看著前面半圓形的岸邊,「就在前面的岸頭上岸吧。」

  聞言,一旁的廖櫻雯忍不住出聲,並拉著考爾特站起身,「終於可以上岸嘍!不然我都快憋出病來了。」

  考爾特瞅了沈默不語的馮茜妮一眼,「可她呢?」

  鄭丕文睨她一眼,「當然是一起上岸。」

  考爾特拉拉廖櫻雯的手,體貼的設想,「看她這兩個星期來的穿著,肯定沒有褲裝及適當的鞋子,你就借她一套,否則她怎麼上岸?」

  「這……」她麗顏一沈,噘著嘴道:「別人都沒說話,你幹麼那麼注意她?」

  「櫻雯,你就借她吧,否則她腳下都是涼鞋、高跟鞋,這一入森林,有的泥地鬆軟,或是踩到蛇類都很危險。」林於屏趕忙勸說。

  廖櫻雯不以為然的瞟了眼仍呆坐在甲板的馮茜妮,「當事人吭都不吭一聲,我怎麼帶她去換衣服和鞋子?」

  鄭丕文走到馮茜妮的面前站定,凝睇她那雙迷濛的眼眸,他發覺她根本沒有將剛剛的一席話聽進去,仍陷在自己的思緒中。

  「你和櫻雯去換個衣服,當然,若是你想穿這件鵝黃色洋裝和高跟鞋入森林,我也不介意!」

  他冷凝的聲音將她自沈思中喚醒過來.只是空幽的眸光顯示她顯然沒有聽懂他的話,仍愣愣的瞅視著他。

  「呃——茜妮,我們要上岸,櫻雯要將她的衣服借給你,你趕快去換。」考爾特貼心的再說一遍。

  馮茜妮明白的點點頭,朝廖櫻雯感激一笑,「謝謝你。」

  「沒有時間說客套話了,我們要上岸,每個人將自己的基本裝備背著。」鄭丕文冷冷的交代。

  廖櫻雯趕忙拉著馮茜妮進艙房去更衣。

  感覺得出來櫻雯並不喜歡自己,可是又不明白為什麼,再加上她又是此行中自己惟一的女伴,於是馮茜妮便走到她身後輕聲的問:「櫻雯,你……不喜歡我是不是?」

  廖櫻雯頭也沒回的從行李箱抽出一套卡其色的長袖衣褲給她,即走到牆角邊,蓋背包,「快穿上吧,丕文最近態度很奇怪,我們動作還是快一點。」

  「櫻雯——」她難過的紅了眼眶,好不容易有單獨和隊員相處的機會,櫻雯的表現卻不友善。

  哽咽著酸澀,馮茜妮默默的將衣服換上,一回身,廖櫻雯又將一雙野戰皮鞋遞給她,她低聲說道:「謝謝!」才將鞋子穿上,沈默的著著廖櫻雯將準備上岸的一隻背包背向身後,另一手還拿了考爾特的背包。

第4章(2)

  廖櫻雯上下打量她一會兒,見她又是淚眼汪汪的臉蛋,不禁翻翻白眼,那張中國娃娃的臉孔上的漠然不由得浮上一抹憐憫。

  廖櫻雯從桌上再拿了一個水壺,低下身子裝了大桶子內的飲用水後,再從行李箱裡多抽出兩套衣褲連同水壺塞進背包後,直起身,「這一上岸時間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星期,我多幫你帶壺水及衣服,等會兒再塞些乾糧,你餓了、渴了就找我,知不知道?」

  「櫻雯——」馮茜妮感激涕零的注視著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順順及耳的短髮,「其實我和丁蓉也是好朋友,只是我實在搞不懂她怎麼會要你這個軟腳蝦兼愛哭鬼來探險……」她頓了一下繼續道:「其實我也不是討厭你,只是你長得太惹人憐愛了,考爾特見下你後就像失了魂似的,雙眼也老是在你身上遊移。」

  「我、我一點也不知道……」馮茜妮吞吞吐吐的直搖頭。

  「我曉得,就是這樣我才不能怪你,畢竟又不是你勾引他,何況……」廖櫻雯好奇的凝視著她,「你和丕文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他怎麼對你那樣——不可理喻?」

  「我……」

  「我說過了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不需要過問!」

  交談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鄭丕文已經站立在半掩的艙房門口。

  廖櫻雯錯愕一下,趕忙低頭。

  馮茜妮直視著他,或許是習慣了他的冰冷,自己雖然仍常淚眼盈眶,但也發覺自己不再害怕這張俊美卻冷峻的容顏了。

  「出發了!」鄭丕文丟下這句話後就轉身離開。

  見廖櫻雯趕忙跟著出去,馮茜妮籲了一口氣,也跟了上去。

  出了艙房,她才知道船已經在岸邊靠岸,林於屏和考爾特也已上了岸,看著鄭丕文俐落的在搖擺的船身上,輕易的拉著岸邊大樹所垂下的籐蔓登岸,她的心不由得又一沈。

  眼見將背包扔給岸上的考爾特的廖櫻雯也是輕輕鬆鬆的上了岸後,她仍呆立在甲板上手足無措。

  「下來,難道你要一個人留在船上?」鄭丕文口氣冰冷。

  「我——」她低頭看了腳底那雙過大的野戰皮鞋,這鞋子又重又厚也不合腳,萬一不小心,她可能會跌入溪中……

  「我上去拉她下來。」考爾特自告奮勇的就要跳上船。

  但鄭丕文的聲音再次響起,「探險隊裡不需要一個要人扶持的隊員,既然她下不來那就待在船上。」

  「這……可是我們這一走不是只有幾小時……」考爾特不乎的提醒他。

  「是啊,而且這森林裡除了野獸外,可能還有一些野蠻的印第安人,若是讓他們發現了茜妮……」林於屏不安的勸說著。

  「丕文,她是第一次參加。」看著馮茜妮一臉無助的模樣,連廖櫻雯都忍不住說話了。

  鄭丕文冷冷的脫規眾人一眼,「我的探險隊每一個人都必須是獨立的,既然她沒辦法照顧好自己。那待在船上還比較安全,」他嘲諷一笑,「當然晚上要記得打燈,否則水蛇或樹上的大蟒蛇溜上船就糟_『,不過那個燈可能也會招來殘暴的印第安人,看到你這美人,不是抓回去當老婆就是獻給他們信仰的神,也可能是開膛剖腹,或是剝了頭皮做貢物。」

  聞言,馮茜妮倒抽了一口涼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股噁心快速直湧而上,她虛弱的扶住船板跪坐下來,船身因她這突來的重量也跟著輕微搖擺起來。

  「丕文,你為什麼要說這麼恐怖的話來嚇她?她只是個小女孩!」林於屏難得面露怒意。

  「林教授,你知道我說的是真話,何況,這個森林裡也確實有印第安人,而且不是曾人文明世界的印第安人,如果我們『有幸』碰面,極有可能讓他們以那種野蠻的方式招待我們!」他雙手環胸,冷言的回答。

  「你對她為什麼這麼嚴苛殘酷?」考爾特一見到已低著頭在船邊大吐特吐的馮茜妮簡直擔心極了,「這趟旅程我願意讓她成為我的負荷,不會造成你的任何麻煩。」語畢,他再次要跳上船。

  但鄭丕文一把拉住他的手,一臉陰冷的道:「為了你自己好,你最好別插手管我和她之間的事。」

  「你——」他雙手握拳。

  「考爾特,你別胡來!」雖然對考爾特剛剛那一番話醋意大發,可是廖櫻雯並沒有憤怒,畢竟鄭丕文的態度實在太令人生氣了。

  鄭正文挺直腰桿站立在岸邊,「馮茜妮,你上不上來?不上來我們也沒必要等你了。」

  「等……等一等!」吐得嘴唇發白的她慌忙的擡起頭來。

  見她毫無血色、冷汗直冒的臉孔,不僅眾人不忍.連鄭丕文心中也拂過一絲不忍。

  但他硬是將它拋諳腦後,凝著面容道:「要上來就別拖拖拉拉的。」

  「是、是!?盈眶的淚水潸然直落,馮茜妮以袖子輕輕拭了拭嘴角,努力的撐起全身發軟的身子,一次又一次,終於她站起來了,雖然顫抖的雙手及雙腳明顯的洩露出她的脆弱與不安。

  可是回想著剛剛他們幾個步伐就上岸的動作,她卻遲疑了,她的身手不夠俐落,又不敢像他們一樣略微跳高拉著籐蔓上岸,那——她肯定得借由岸邊的野草攀附才能上得了岸。

  她皺起小臉,仰起頭來看著高高站立在岸邊的鄭丕文,她嚥下喉問的酸楚,在心中告訴自己要勇敢、要勇敢,她不能再讓他瞧不起

  深吸了一口氣,馮茜妮毫不在乎以近乎狗爬式的狼狽姿勢準備上岸,她雙手緊握著長長的野草,一腳踩在船身,身體摩擦著那凹凸不平的礁壁,纖鈿的手指陷入土裡,一步三步,在身體緊貼礁壁匍匐前進的情形下,她終於爬到岸上了。

  除了鄭丕文外,其他三人都露出不捨的神情,雖想往前一步拉她一把,但礙於鄭丕文冷凝狂傲的態度,他們全卻步了。

  「既然上來了,我們可以走了。」沒有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鄭丕文將炯亮的目光掃向林於屏,「林教授第一,櫻雯走中間,考爾特第三。」

  他低頭看著仰起頭來注視著他的馮茜妮,「你們先走,我和她一會兒就跟上。」

  「可是……」林於屏實在很不放心,茜妮的氣色太差了,手指頭也被野草及碎石弄傷,依她剛剛上來的姿勢,也許身上的衣服也被岸邊的礁巖給刮傷了……

  「你們如果不想往前走,那我們就回船上去,什麼也都別做。」見眾人動也不動,鄭丕文再度撂下話。

  「這……」那茜妮不就得再經歷一次上船的恐慌嗎?林於屏三人對視一眼,全搖搖頭,沈默的先往前走。

  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後,鄭丕文蹲下身,目光與她對視,他的嘴角微揚嘲諷的說:「才上個岸你就磨蹭這麼久,我看你還是回船上去吧!」

  一股披嚴重羞辱的悲哀直襲心坎而來,她要振作、要勇敢,她不要再讓他瞧不起了!於是馮茜妮咬著下唇,努力的跪坐起來。

  他站起身子,梃直腰桿,一臉淡漠。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撐起軟弱的身子,噙著淚珠的璀璨黑眸直勾勾的凝睇著他那雙閃著凜冽寒芒的黑眸,悲哀一笑後,她顫巍巍的問:「這樣驚嚇我、逼迫我,你很快樂嗎?」

  聞言,鄭丕文一楞,畢竟一向表現弱柔的她不會銳過如此刺耳的話。

  「我不會認輸的。」她睥中出人意表的出現一道堅決之光,「原以為我上不了岸的,可是我靠著自己的力量上來了,雖然看起來很狼狽、很可憐,可是我真的上來了!」淚眼汗汪的她再度滑下兩行熱淚。

  他面無表情的凝睇著她而沈默無言。

  馮茜妮低頭看著傷痕纍纍的纖細雙手,喃聲道:「我們的船沒有任何通訊能讓我向外求救,而其他隊員也震懾於你的冷峻,不敢對我多加關照,而你更是竭盡所能的來應付我,讓我無措、讓我驚恐,我知道自己是逃不開你,也逃不離這兒了,我若不懂得堅強、不懂得自立,我一定會喪生在這片原始森林,然後我再也見不到我愛的爸媽還有大哥……可是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鄭丕文看著她那雙鮮血淋漓的雙手,他探吸一口氣,抿抿嘴,從背包裡拿出一條藥膏及水壺,他蹲下身,打開水壺以水略微清洗她手中的汙泥後,才為她擦上藥膏。

  他的動作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也因此,馮茜妮一張混合著淚水及汙泥的臉充滿訝異,她瞠目結舌的凝視著他冷漠的俊臉。

  看著他從腰間抽出小毛巾加了點水,輕輕棲拭她的臉孔後,她忍不住嗚咽的撲向他懷中放聲大哭,「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先對我凶後又對我好?我不懂、我不懂!我的心好亂、好怕,你到底要對我如何?我和你之間究竟曾發生過什麼事?求求你告訴我、告訴我!」

  低頭看著痛哭失聲的馮茜妮,鄭丕文無言了,連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拿這個尚未記起前世記憶的馮茜妮如何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以那張絕美的純淨臉孔及心靈牽動著他百般的情緒,所以有時候他甚至無法掌控自己的情緒。

  再這樣下去;他會將自己推人無法掙脫的黑暗深淵,而他的小葵還在千年冰棺內癡癡的等著他,他得帶回神泉之靈拯救小葵的性命,對馮茜妮,他萬萬不能心軟,更不能對她動心

  思走至此;他粗魯的將她推到一旁,冷聲道:「傷口已經幫你處理好了,我們該走了。」

  馮茜妮錯愕的仰頭看他,在見到他又恢復先前淡然的神情後,她認命的點點頭,「你放心,我會跟上你的,也會好好的走每一步。」

  「跟在我身後,否則一走錯路,我是不會去找你的。」

  她淒涼一笑,「這點我旱就有自知之明了。」

  耳聞她話中的辛酸,鄭丕文心一凜,但他深吸一口氣,沒有多言,背好行囊後,就闊步前進。

  馮茜妮再次看了雙手一眼,她站起身子,一步一步的跟在他身後,並告訴自己,她要加油,她要努力的追隨著這個冷漠又挺拔的背影,因為她要回家,她不可以在這片溫帶森林中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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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17 23:33:20

第5章(1)

  這一趟旅程繼續沈悶的走著,而愈往森林深處走去,一股葉片腐敗的氣味就愈加濃烈,廣闊的針葉林中有樅樹、松樹、杉樹及各類附生的植物,在成長與腐敗相互平衡下,這片森林還是欣欣向榮的展示極強的生命力。

  「休息一下。」鄭丕文下達了命令。

  眾人皆籲了一口氣,紛紛在濃密的樹幹下坐下喝水。

  馮茜妮感激的接過廖櫻雯遞過來的水壺,乾澀的喉嚨令她再也顧不得從小到大所接受的用餐禮儀,她和眾人的姿勢一樣,仰起頭大大的灌了好幾口水。

  鄭丕文瞥了她一眼,這五天下來,她身上的軟弱氣質依舊,但眼神卻變得炯亮許多,淚腺似乎也控制得不錯了。

  林於屏看到幾公尺的槭樹上高掛著一條大約有七、八公尺的大蟒蛇,鮮艷的色彩猶若一道雨後彩虹,他興奮的站起身,調整相機的焦距,連拍了好幾張。

  馮茜妮趁著大家都將目光朝向那條大蟒蛇的時候,趕忙脫下鞋子,讓起水泡的小腳暫時可以舒服一下。

  其實她也不知道依這雙腳起水泡的程度,她還能走多久?只是她知道自己若不走,她將會永遠回不了家。

  鄭丕文以眼角瞄了面露痛楚的她一眼,再瞟向她灰色襪子上略微濕漉的一角,她腳底的水泡一定被磨破了,真難得她能吭都不吭一聲的默默承受。

  他瞧了會另一旁小瀑布下的溪流,再仰頭看著紅橙色的夕陽,思忖了一下,他開口道:「今天就在這兒休息好了。,,

  考爾特、林於屏和廖櫻雯莫不錯愕的愣了下,丕文這五天來就像在趕路似的,直至夜幕低垂都還要他們拿著手電筒行走,可是這會兒天還亮著,他卻要他們休息了

  「大家都累了,要衝澡、要吃飯的自己打點。」鄭丕文再次說道,即依著馮茜妮坐了下來。

  同感錯愕的她也忘了將鞋子穿上,愣愣的看著面無表情的他。

  此時,眾人將目光投向馮茜妮,在看到她腳的情形時,不由得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她,可是丕文對她一向漠然,怎麼會關心起她的腳

  林於屏、考爾特及廖櫻雯的心中都有同樣的疑惑,不過,他們還是關切的走向馮茜妮。

  「你的腳起水泡,有的都已經破了,怎麼不說呢?」考爾特面露憂色。

  「是啊,這一感染整只腳可是會發爛!」林於屏一臉關切,「你將襪子脫下,我們看看情形怎麼樣?」

  「不!不用了。」她感激的搖搖頭,「我待會兒到小溪那兒泡一泡就會舒服多了,不礙事。」

  廖櫻雯難以置信的看著她,脫口而出的道:「我看你真的是被丕文磨出頭了,腳都變成這樣,居然沒流半滴眼淚!」

  「櫻雯!」林於屏趕忙出聲微微搖頭。

  廖櫻雯吐了吐舌頭,眼光頓時不敢移向鄭丕文。

  經她這一提醒,馮茜妮才發覺自己的淚水確實是一日少過一日,如此說來,她變得堅強多了,再也不會動不動就眼眶泛紅、淚如雨下了。

  「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她自己的傷自己會處理!」鄭丕文瞟了眾人一眼。

  三人似乎已習慣了他的命令,相視一眼,全轉身離開。

  馮茜妮定定的望著他,神色複雜。

  鄭丕文看著廖櫻雯拉著考爾特到瀑布下,背對著他們準備沖洗一天的疲憊時,他將目光收了回來,看著林於屏已走到一邊去撿拾木柴準備晚上生火用。

  以往,他是不會注意看他們各自行動的動向為何,因為他們都不會走得太遠,而且加上他這名隊長本身有一股妖惑之氣,就連叢林裡的一些兇猛動物也不敢近身。

  可是近三天來,卻有異象發生,尤其是晚上,常會有一些猛獸接近他們的營區,雖他以仙術遏止它們接近,卻也意外的發現自己的仙力愈來愈弱,為此,他是優喜參半。

  他的仙力逐漸消失,代表著他正靠近一個神聖之地或是具有神力的聖潔之地,而一旦到達那個地方,他的仙術將會完全消失,因為他是妖,聖潔之地的神奇力量將會使得他無力施展己身的法術。

  他猜測那即是仙主告訴他的文明消失的一隅,也就是古代的出入口。

  到時,找到出入口,他即可以偕同馮茜妮回到古代,就算她前世的記憶沒有甦醒,但她畢竟是神泉之靈的化身,以她來血祭,小葵一定能醒過來。

  只是……鄭丕文的眉頭陡地一皺,他並不想讓馮茜妮這樣死得不明不白,他希望她是在記起前世的事情後,才回去古代。

  何況……他看著其他三名隊友,他們跟他冒險多年,仗勢著他的仙術,他不曾讓他們隨身攜帶任何防身器具,若他和馮茜妮回到古代,他們三人能安然度過這危險重重的原始森林回到文明社會

  哈!他嘲諷一笑,在世間停留太久,他的靈魂愈來愈人性化,居然會擔心起這些和他毫無關聯的世人

  「這是我第一次從你冷漠的眸光中看到這麼複雜的情緒!」馮茜妮輕聲道。

  鄭丕文一愣,懾住心神,回視著她,「我也是第一次看你能這麼平靜的望著我。」

  「那是因為一開始就被你莫名的行為言詞給嚇住,我或許愛哭、膽小,但我總是受過知識教育的人,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我多少對你也有一些瞭解,你並不像你外表所示的淡然冷漠。」

  他撇撇嘴角,「是嗎?」

  「當然是!雖然你對我仍然嚴苛,可是你曾跳下溪流救我,為我……呃,」她小臉兒一紅,「為我清洗身子,我上岸手受傷,你也溫柔的為我清理傷口,現在你更因為看到我的腳起水泡,要大家早點休息。」

  凝睇著她眸中溫柔的光芒,他發覺自己幾乎要沈溺在那抹柔光中,暗暗的吸了一口氣,他故意嘲諷道:「你想太多了,再說,你也別忘了,你會遭遇那麼多事,也是因為我的緣故。」

  「這——」她頓時語塞。

  「所以別將話說得那麼好聽,因為我不會感動,也不會因此就改變我對你的態度。」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表達我對他的謝意。」她著急的說。

  「沒有那個意思最好,至於謝意還是免了吧!」他神情一黯,他寧願她恨他,這樣在他殺她時,他的心也比較不會過於歉疚。

  馮茜妮咬著下唇,低下頭沒有再說話。

  森林的夜晚來得特別快,才一會兒工夫,夕陽與滿天彩霞就被黑色天幕所取代,滿天星星綻放微笑,月姑娘像個慈母將月光灑在這片充滿生機的大地森林。

  考爾特和廖櫻雯已洗完澡回來,他們接過林於屏拾來的木柴搭起一個營火。

  林於屏則拿起換洗衣物朝瀑布走去。

  鄭丕文站起身,幫著考爾特將三個帳篷在這個空地上架設起來。

  馮茜妮只是默默的著著這一切,因為這些她都不會,也曾愈幫愈忙過,何況,她的腳在休息過後反而更加疼痛。

  廖櫻雯走了過來,遞給她一條藥膏,「你去洗一洗,順便抹抹藥,否則明天你可能一步都動不了。」

  馮茜妮擡起頭來,朝她笑了笑,「謝謝你,櫻雯。」

  她不在意的聳聳肩,「我對你的敵意是愈來愈少了.何況我那口子在看到丕文對你寸步不離的情形下,他已經明白是近不了你的身了,這心似乎也安分多了。」

  語畢,廖樓雯開心的笑開了嘴。

  馮茜妮也露出真摯的一笑,太好了,在這個探險隊裡她需要的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你——」趁著鄭丕文在架帳篷的機會,廖櫻雯終於問出這段時間令她疑惑已久的問題,「你和丕文是不是有了肌膚之親?」

  「什麼?」馮茜妮咋舌不已的瞪著她。

  「你老實說沒關係,畢竟你和他在艙房兩個星期,這五天也都跟他同帳篷,一男一女的怎麼可能什麼事都沒發生?」

  「這、這……」她粉臉漲紅,「你別亂猜,我們什麼也沒有!」

  「這、怎麼可能?」她可不相信。

  「是真的,在艙房時他睡床上,我在桌椅上趴睡,什麼也沒做,而這幾天,我們一進帳篷,他就睡了,而我也因為走了一天疲倦不已,所以很快也就沈睡了,通常都是一覺到天亮,真的什麼也沒發生。」她急忙澄清。

  廖櫻雯挑高了柳眉,仍是難以置信。

  而另一邊,考爾特和鄭丕文合作架設帳篷,他也忍不住出聲問:「茜妮和你有什麼仇恨嗎?」

  鄭丕文瞥他一記,將帳篷拉開,「我說過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所以你就可以將她視為個人財產,強迫她跟你睡?」他忿忿不平的低吼,畢竟女反不在一旁。

  他冷笑一聲,「你似乎沒有搞清楚誰才是你的女人。」

  「我知道,可是你沒有權利這樣對待茜妮!」

  「是嗎?」鄭丕文睨他一眼,「可惜的是她的生死也在我的掌握之中。」

  「你以為你是古代的霸君,要誰生就生,要誰死就死?」考爾特放下乎中的鐵錘,怒視著他。

  鄭丕文微揚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說:「我確實不能主宰任何人的生死,但馮茜妮是個例外。」

  「你——」他雙手握拳。

  「想跟我打?別忘了我赤手空拳都能打敗一隻兇猛的老虎,而你只能算是只紙老虎而已!」鄭丕文鄙夷的瞅視著他。

  考爾特氣得全身發抖,然而,他並沒擊出一拳,因為他想起鄭丕文和老虎打鬥的畫面,知道自己奈何不了鄭丕文。

第5章(2)

  林於屏洗完澡走了過來,在看到臉色鐵青的考爾特時,他不難猜測出一定又是為了馮茜妮的事而和鄭丕文起了爭執。

  他拍拍考爾特的肩,再看了專注打著木釘的鄭丕文一眼,「換你們去洗一洗,這兒我來。」

  鄭丕文點點頭,將手中的鐵錘及木釘交給他後,大步的走向馮茜妮,再拿了背包望了她一眼,即旋身走向瀑布。

  見她明白的站起身,廖櫻雯朝她搖搖頭,再將一套換洗衣物交給她,看著她靜靜的跟在鄭丕文身後。

  考爾特不明白的頻搖頭,「林教授,難道我們就這樣坐視他如此對待茜妮?」

  廖櫻雯不平的瞥了他一眼,「你甭緊張,我剛問過她,丕文根本沒碰過她。」

  「那怎麼可能?一定是他要她不準說!」考爾特不相信。

  「我倒是相信,我認識丕文好多年了,對他的人格有一定的信任,何況,今天的情形我們都看到了,他不也對她表現出溫柔的一面?」林於屏雖然不明白其中原因,但他相信鄭丕文不會強迫馮茜妮。

  馮茜妮赤裸著身讓沁涼的飛瀑水泥洗滌她一身的疲憊,而受傷腫脹破皮的腳在冰涼的溪水浸泡下也舒服許多。

  她知道在一旁大樹下,鄭丕文正目光炯炯的盯視著她的身影,可是這時的感覺實在太好了,她不想也不願匆忙結束這種感覺,何況她的身子已讓他看過無數次,他從來也沒有侵犯過她。

  凝睇著在月光與飛瀑下那身潔白無瑕的柔美胴體,鄭丕文雖是保持一貫的冷漠,但內心蠢蠢欲動的慾火都已在每個細胞問流竄。

  自嘲一笑,他也不懂為何要這樣虐待自己的生理慾望,何況這隊裡其他人一定一致認為她早成為他的人了,他又何必堅守著那道防線而不跨越

  是笨吧!還是怕自己屆時戒不了對她肉體的眷戀,反倒還淪陷了一顆心

  陷入思緒的鄭丕文根本沒注意到前方岸邊一條粗壯的大蟒蛇,正目露凶光的蠕動著身軀慢慢潛入淺溪中。一直朝馮茜妮而去。

  馮茜妮愉悅的搓洗著身上酸痛的肌膚,經過這幾天在森林中奔走,她猜想自己的臉蛋應已曬黑許多,與身上白皙的肌膚成了兩色——

  突然,她皺起了眉頭,頗為納悶的看著水中那一條黑白交接的粗壯長影,那是什麼呢

  她原想蹲下身子看個仔細,沒想到才一彎腰,那條黑白長影突地從快速的溪流竄起,濺起溪水,待發現一條巨大的蟒蛇正張大了嘴,凶狠的朝她直撲而來,她踉蹌的倒退一步,發出驚魂的狂叫聲,「啊——」

  鄭丕文心神一定,在驚見那條巨蟒時,趕忙施展仙術阻止它接近她,可令他驚心膽戰的是,他的仙術竟然無法施展。

  沒有時間多想,他快步的跑向前去,並大聲喊叫,「這裡、這裡!」意欲分散巨蟒的注意力。

  巨蟒挺直了身子,果真朝他撲了過來。

  鄭丕文一面躲開他的攻擊,一面大聲叫著在岸邊面色發青的隊友,「快過去將馮茜妮帶走啊!」

  林於屏慌忙點頭要奔過去,考爾特阻止了他,「林教授,我過去。」

  「嗯。」他點點頭,看茜妮已嚇得手腳發軟蜷縮成一團,她是需要考爾特將她抱過來。

  「怎麼會這樣呢?我一直以為只要有丕文在的地方,那些野生動物都不會接近我們,而上一次有老虎攻擊我,是因為我沒跟上你們,反而愈走離你們愈遠。後來還是丕文趕過來救我的,可是這一次我們全跟著他,怎麼會有巨蟒出現呢?」廖櫻雯顫抖著聲音道。

  林於屏也不明白,何況基於以前的經驗,就算有兇猛的虎、豹、犀牛,它們似乎也只敢遠遠的看著他們。根本不敢接近,為此,他們雖感不解,但基於安全理由,他們反倒更喜歡和丕文一起前往森林探險,放心的欣賞原始叢林之美。

  看著有好幾次鄭丕文都差點被巨蟒親吻的驚險鏡頭,兩人的心是七上八下。

  一直到考爾特順利將全身發抖不已的馮茜妮抱回來時,兩人的視線還是不敢離開鄭丕文。

  「櫻雯,你先拿衣服幫她穿上。」考爾特輕輕的將她放在營火旁後,就拿了一支火把走向鄭丕文。

  「這太危險了!」廖櫻雯著急的看著他拿著火把丟向那條巨蟒。

  「你先幫茜妮將衣服穿上,快點!」林於屏再次說道,也依樣畫葫蘆的拿著火把朝他們走去。

  廖櫻雯雖心急如焚,但仍趕緊從背包裡拿出衣物慌張的為馮茜妮穿好。

  馮茜妮想到剛剛差點被巨蟒吞下肚的那一幕,她臉色發青,無言的看著鄭丕文站在最前面和巨蟒纏鬥的畫面,她的心被狠狠的揪緊著,她好怕、好怕他會被巨蟒給吃了,不!她不要,她不要他死,也不希望他死,她要他再冷冷的忽視著她,對她冷嘲熱諷也行,她要他活著,活著——

  突然,鄭丕文來不及閃躲巨蟒的一記攻擊,硬生生的被它從水中撈起撞向崖壁。

  見狀,她的心猛地一震,淚如雨下的看著跌落溪流的他。

  沒有多想,她衝向前去。

  廖櫻雯愣了一下,趕忙追上去在溪岸邊拉住她,「你瘋了!」

  「不,我沒有,丕文他可能快死了,我得去救他!」馮茜妮淚流滿面的欲掙脫她的手。

  「茜妮,你——」廖櫻雯看著她眸中可見的濃烈愛意,不由得愣了一下。

  「櫻雯,你別拉著我,那只巨蟒又向他攻擊了,而他連起身都沒有!」她哭喊著道,「我不要他死、不要他死,我要他跟在我身邊,對我凶、對我冷漠都沒關係,只要他活著。」

  「茜妮,你……你不會是愛上丕文了吧?」

  聞言,她一愣,慌亂的直搖頭,「胡說、胡說,我怎麼可能愛上他?這……」她愈說愈心虛,可是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喜歡過他,然而,為何在他捨命救自己的這一刻,內心卻激烈狂湧起她負荷不住的款款情深

  難道……難道自己已愛上他而不自知

  凝視著錯愕不已的馮茜妮,廖櫻雯明白她是在這一刻才明白自己已不知不覺的將心給了丕文。

  「可惡,該死的,那只巨蟯都不理我們,該怎麼辦呢?」考爾特焦慮的甩動著手中的火把。

  林於屏也是色如土灰,情急之下,他也顧不得自己的安危,衝向前去抱住巨蟒的身體。

  然後,在眾人怔愣的目光下,一支支尖銳的竹箭射向那只四處逃竄的巨蟒,幾名印第安人俐落的騎上巨蟒的背部,利刃齊下,才一會兒工夫,岸邊及溪流染滿了鮮紅的蛇血,那只七、八尺長的巨蟒被印第安人切成十多塊扛在肩上。

  林於屏探吸一口氣,趕忙跑過去要看看鄭丕文的情形如何,但印第安人將長茅抵在他身上示意他不準動。

  考爾特一步一步的往後退到一臉驚慌的馮茜妮和廖櫻雯身邊,三人顫抖的抱在一起,因為四周出現了許多面無表情的印第安人,他們身上不是長茅便是弓箭,慢慢的朝三人靠攏。

  一名看似酋長的印第安人涉溪走到昏迷不醒的鄭丕文身旁,蹲下身子看他一眼後,即示意身後的印第安人將他扛起來。

  馮茜妮害怕的看著被印第安人押解過來的林於屏,還有扛在印第安人肩上的鄭丕文,聽著這班印第安人嘰嘰喳喳的說著他們聽也聽不懂的土語,她的心更是涼了一大半。

  她無措的目光一一掃過同樣面露不安的隊友,他們再來的命運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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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17 23:36:59

第6章(1)

  鄭丕文微微的眨了眨眼睛,他的頭很痛,身體右側也是疼痛不已。

  「丕文、丕文,快醒醒啊!」馮茜妮著急的輕輕搖晃著他。

  「別、別搖,很痛——」他掙扎的張開了眼眸。

  「哪裡痛?快跟我說啊!」她焦慮的看著他坐起身來。

  鄭丕文擰緊了眉頭,疑惑的看著這間石室,「這裡是哪裡?還有其他人呢?」

  馮茜妮雙肩一垮,從小窗戶看了泛魚肚白的天空一眼,「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拉起她的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們不是在溪邊和巨蟒搏鬥嗎?」

  她點點頭,「後來你被巨蟒弄昏了,正當大家手足無措之際,來了好多的印第安人,他們將巨蟒給殺了。然後押著我們到這一個村落來。」

  「林教授他們人呢?」

  她搖搖頭,幾滴淚珠在眼眶裡直打轉,「我們被分別架開了,扛著你的那名印第安人把我拉了過來,將我和你一起關進這間石室,我根本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

  鄭丕文不安的邊思忖邊試著使用仙術,正如他所擔心的,他根本無法施展仙術,這代表他們現在只能坐以待斃了

  「你沒事了吧?要不要我替你看一看?」馮茜妮憂心忡忡的上下打量著他,小心翼翼的隱藏自己在幾個鐘頭前才發現的情感。

  他搖搖頭,「那些印第安人有沒有說什麼?」

  「他們似乎都不懂英文,林教授試著和他們溝通,可是他們一臉淡然。」一想起來,她就覺得害怕。

  鄭丕文站起身,從小窗戶往外看,這個村落看起來和他以往見過的印第安人或土人的村莊並無兩樣,而一些早起的印第安男女也是臉上刺青、赤裸著上身,僅以一些動物牛皮為衣遮住重要部位而已。

  按理,這些人只要不去招惹他們,應該不會成為敵人,除非……一股不祥的預感快速的閃過腦海,他苦笑著搖搖頭,「看來我們是有幸碰到野蠻的印第安人了。」

  她臉色一白,「你的意思是……」

  「沒錯!習慣以活人祭祀他們信仰神祇的印第安人。」

  「那、那我們,還有林教授他們……」

  「看來大家都凶多吉少了。」他僵直一笑。

  「那、那我不就永遠回不了家?」她嗚咽一聲,哭了出來。

  鄭丕文嚥下喉間的酸溜,真不知道上天在開他什麼玩笑?好不容易找到仙主,也好不容易來到這可能是古代出入口的神聖之地,結果他卻被印第安人給抓往,生命堪虞

  他回過身,將啜泣不已的她擁人懷中,自我調侃的說:「看來我不僅不能掌控你的生死,連自己的命都在別人手裡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我們沒有得罪他們不是嗎?他們怎麼能抓我們去祭祀?」馮茜妮仰起頭來楚楚可憐的問著。

  他喟歎一聲,「那是我的猜測,不過我想若他們將我們視為客人的話。就不會將我們關在這兒了。」

  她緊緊的抱住他,「不要,我不要,我想回家、想回家……」

  他爬爬劉海,安撫道:「別哭了,該哭的人是我。」

  「你——」她訝異的擡起頭,淚眼汪汪的看著他。

  他牽強一笑,「是啊,別忘了想殺死你的人是我。這下我們也許得合葬了。」

  馮茜妮後退一步,堅定的搖搖頭,「你不會殺我的,要不然你又何必引開巨蟒的注意力來救我?」

  他嘲諷的揚起嘴角,「我早說過別太自以為是,何況你得死得其所才會有價值。」

  她一頭霧水的搖頭,「那我們可能要死了,你願不願意解除我心中的疑惑,告訴我我們之間的恩怨究竟是什麼?」

  鄭丕文搖搖頭,「你已重生,而今我們又可能會死在印第安人手裡,自然更沒必要知道那些恩怨了。」

  她頓時語塞。

  突地,石門在此時被打開了,鄭丕文直覺反應的將她擁在懷中,不過,對自己的這個舉動,他的濃眉不由得攏起,但他沒有時間細想,兩名印第安人已拿著茅示意他們往外走,他只好擁著全身發抖的馮茜妮走出門外。

  他們一直被架到一個看似神壇的地方,兩旁林木高聳直立,後面卻是一座光光禿禿的小山,而以石頭堆砌而成的神壇後方有一道長廊,不知是通向何處。

  「他們真的要將我們抓來這兒活祭是不是?」馮茜妮哽咽著聲音道。

  「可能吧!」鄭丕文冷冷的回答,看著圍繞在他們身旁的印第安人動也不動的眼眸,猜測他們是真的聽不懂他的語言。

  「看!」她指著同樣被押了過來的林於屏三人。

  「他們到底要幹麼呢?」廖櫻雯緊緊依著考爾特,眼眶泛紅。

  「恐怕不會是什麼好事情。」林於屏搖頭歎道。

  下一秒,週遭的印第安人以他們五人為中心圍成一個圈圈,唱起節奏明快的歌曲。

  「嘿!嘿!」兩聲後,歌聲停止了,印第安人向著神壇跪拜下來,狀甚虔誠。

  早晨的森林是寧靜的,印第安人的動作靜止下來,持續了近十分鐘後,一名看似巫師的印第安人與那名印象安酋長從神壇通道走了出來,而更令鄭丕文一行人訝異的是,他們的身後競還跟著一名穿著襯衫和長褲的中年棕髮外國男子。

  那名外國人朝身旁的印第安人點點頭後,即朝鄭丕文一行人走近,以一口標準的英文道:「我叫傑瑞,我在這個森林已經十個年頭了,沒想到還有機會看到來自文明世界的人。」

  鄭丕文對他沒什麼興趣,直言問:「他們想對我們怎樣?」

  傑瑞面露無奈,「恐怕你和你身旁這位女伴,」他看了馮茜妮一眼,「得永遠留在這兒了。」

  「為什麼?」考爾特焦急的問道。

  他回頭看了身後兩名印第安人一眼,「他們一個是酋長,一個是巫師,在前幾日巫師即向酋長說明明有一正一邪之物正朝著他們村落而來,而他們的正邪之氣已觸怒了火山神,若不以他們來祭祀火山神,火山神將會怒吼為村民帶來災厄。」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就算這座小火山爆發,那也是地層運動的結果。」考爾特忿忿不平的說。

  傑瑞搖搖頭,「那些文明知識在這個原始森林是沒用的,他們只信任巫師說的話。」

  「不,我不要,我要回家!」馮茜妮淚如雨下的哭倒在鄭丕文懷中。

  鄭丕文冷眼看著那名雙眼深邃、頭髮飛白的老巫師,巫師一向是被認為可通靈的極界人物,而巫師口中的一正一邪倒是說出了身為神泉之靈正氣的馮茜妮及黑狐精的他。

  巫師走向前來,向傑瑞說了幾句話。

  傑瑞點點頭,看著鄭丕文道:「祭祀時間到了,你和這名女伴得跟我一起進入石棺。」

  鄭丕文不知道自己為何沒有想到要反抗,可是內心有一股聲音要他走進那條通道,或許那就是聖潔之地也就是古代的出入口

  他回身看了其他同伴一眼,再瞟向傑瑞,「他們的安全無虞吧?」

  他點點頭,「外面的世界太過黑暗了,這兒算是人間的淨土,而且,從我在這兒定居下來後,也沒看見他們殺過外來客,這次要以你們兩個活人祭祀,我私下也對巫師和酋長規勸許久,但他們說這是天定之數,一定得照做,否則全村都會有災難發生。」他無奈的喟歎一聲,「我已盡力了。」

  「我明白,那麻煩你芾他們出這個森林了。」鄭丕文靜靜的說。

  「丕文,我們怎麼可以丟下你們離開?」林於屏頻頻搖頭。

  考爾特和廖櫻雯也在一旁猛點頭附和。

  「能出去一人算一人,難道你們要跟著我們陪葬?」他挑起濃眉。

  「可是……這……」林於屏無言了。

  巫師再度走向前來和傑瑞說了幾句話,還面露不耐。

  傑瑞慌忙點點頭,「你們得進去了,誤了時辰,將會惹怒火山神。」

  馮茜妮粉臉發白緊抱著鄭丕文,「救我,求求你.我不要死、不要死!」

  「還有我跟你作伴呢。」他低聲安撫。

  她飛快擡起頭來看著一臉自在的鄭丕文,「為什麼?難道你不怕死?」

  「不是有句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嗎?看來我們得一起接受上天的安排了。」他凝睇著她噙著淚珠的翦水秋瞳。

  「該走了!」傑瑞再次催促。

  鄭丕文回頭再看了夥伴一眼,即擁著馮茜妮跟隨傑瑞、巫師及酋長進入通道。

  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後,廖櫻雯終於忍不住放聲嚎啕大哭。

  而考爾特和林於屏的神情更是悲慟,這一別是再聚無期了

  鄭丕文和馮茜妮進入這個漆黑的通道後,走了約莫十多分鐘,通道才變得寬廣,而一個神殿也隨即映入眼簾。

  總的來說,這個神殿是相當樸素和原始,光禿禿的洞壁上只有一尊近五公尺高的大型人形石雕像佇立在中間,兩旁各放了一把熊熊火柱,雕像下有一類似棺木的大型石棺,它前面則放著一些野果。

  「這是火山神,它身後就是火山口,也是印第安人的禁地,村人是不能進這兒以免冒瀆了火山神。」傑瑞在一旁解釋。

  鄭丕文嘲諷一笑,「若不是我們待會兒就得死,我還以為你是導遊在為我們簡介呢!」

  對這番挖苦的話,傑瑞僅能苦笑。

  酋長打開石棺,示意兩人躺進去。

  鄭丕文朝馮茜妮點點頭,想到這兒就是自己的葬身之處,她不由得又是淚如雨下。

  然而,在印第安人的目光下,她還是不得不進入石棺,與鄭丕文兩人躺在略有黴味的石棺裡面。

  傑瑞難過的再看他們一眼,即將石棺蓋上,四周頓時進入一片黑暗。

  「丕文,我好怕。」在面對一片黑暗下,馮茜妮只能將自己緊緊的依靠在身旁溫熱的軀體。

  他擁著她,輕聲的說:「別想太多,何況……」他笑了笑,「咱們沒被開膛剖肚,只是等到這石棺內的空氣完全成了二氧化碳後,咱們才會死,這種死法算不錯了!」

  她不明白他怎還能笑得出來?「我好想爸媽,還有大哥。」

  他歎息一聲,「我倒希望你想起前世的事。」

  「你還是不願告訴我嗎?」

  他思忖了一下,「恐怕我還沒說完,這空氣就不夠用了!」

  丕文的話並沒錯,石棺在兩人平躺下後,所剩空間並不大,再加上說話,氧氣的消耗更快。

  她也感覺到空氣似乎逐漸沈悶起來,她真的要死了

  聽到她隱忍的啜泣聲,鄭丕文握住她的手,「別怕,黃泉路上還有我跟你作伴,只是……」他也感到不甘心,上天就這樣安排他和仙主一起死亡、就這樣了結他們之間的恩怨?那他的小葵呢

  馮茜妮將頭側向他,「我們快死了,我可以跟你說一件事嗎?」

  「隨便你,不然到了黃泉路還是有機會說。」

  「我……現在的你看不到我的表情,我也看不到你的表情,我才有勇氣說。」她低聲的喃道。

  「隨你吧!」

  「我、我從沒喜歡過一個男人,更甭提愛上一個男人的滋味,可是……」

  他眉頭皺起。

  「可是就在你捨命引開巨蟒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竟然愛上了你,這太不可思議了,可是我知道它發生了。」她的話才停歇,石棺竟然翻轉起來,她嚇得失聲尖叫。

  鄭丕文緊緊抱住她,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也感到緊張,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們即被摔入長長的黑洞之中,「砰!」一聲,跌入水裡瞬間又被捲入強大的漩渦流轉,下一秒,一道琥珀色光突然綻放,緊緊地圍繞著馮茜妮。

  鄭丕文睜大了眼睛看著她,琥珀光的出現絕不是偶然,它一向是神泉之靈的顏色……

  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水的馮茜妮,只覺得埋藏在靈魂深處的記憶被開啟了,她記起了白狐狸島、記起了她是仙主,記起了和鄭丕文的一段恩恩怨怨——

  睜開悲哀的柔光,記起了一切,代表她即將以血祭結束這段神泉之靈給予的重生生命

  為何如此呃?她才以馮茜妮的純淨心靈再一次愛上丕文,可是他對她卻沒有絲毫愛意

  鄭丕文看著那雙悲哀熟悉的柔美眼眸,他知道她終於記起前世的事了……

第6章(2)

  古代黑狐狸島

  風光明媚、四季如春的黑狐狸島上都是修練成形的黑狐精,有的前往熱鬧的凡人世界生活,有的則守在這片世外桃源,甘之如飴。

  自從鄭丕文血洗自狐狸島的那日起,眾狐皆見識了他對守護天使小葵的深情,只是這其中有一個秘密被隱藏著,眾狐為了怕鄭丕文會和宿敵紫亦秀刀戈相向,全善意的對他隱瞞了這個秘密。

  然而,他回來了,就在昨日和一名美麗的女人昏迷在清淨湖畔,族人將他及那名女人帶回他的住處照料著,也仔細打量那名女人。

  由於他們全是狐精,因此對那名女人身上散發的正氣心中也有底。

  「神泉之事」他們已從小葵口中知道那是一個希望之泉,而丕文若無法帶回神泉之靈,最後將只能帶回由神泉之靈化身的人回來,再以血祭方式拯救小葵,所以這個女人應該就是神泉之靈的比身了。

  一身淺藍長衣的小葵不安的看著木屋內的數名長老,「再來如何呢?丕文真的帶回神泉之靈了,可是他若知道他要救的人不是我而是亦秀,」她那張清麗的小臉蛋浮上一層憂心,「他一定會恨死我。」

  洪長老撫了撫長長的白髮,「問題是,欺騙他的不只你一人,還有咱們全島的族民,既然他已將神泉之靈帶回來了,不如就將真相告訴他。」

  「不行!」另一名丁長老馬上反對,「丕文的個性一向冷漠,咱們推舉而出的下一代島主亦秀,又是在修練仙術時意外殺死丕文父母的人,當時若不是我們幾個長老努力勸說,讓丕文的仇恨暫埋心中,他們兩個早就戰個你死我活了

  「而這次丕文意外的和小葵相戀,我們都想以小葵溫柔的個性多少能改改丕文的性子,沒想到他又意外失蹤,在白狐狸島待了近半年……」他將目光看向一臉憂愁的小葵。

  小葵靦腆的低下頭來,就是這半年,亦秀以他的溫柔填補了她空虛等候的心,然而,亦秀卻莫名的感染上一場怪病,氣息漸弱。她從長老那兒得知丕文擁有一千年冰棺,可保住人的一絲氣息千年,但那只千年冰棺被丕文施了仙術,眾人都無法靠近。

  而後,就在她手足無措之際,丕文奇跡似的回到黑狐狸島,但她深知自己的心已給了亦秀,於是在和長老們商量之際,眾人皆以為善意的隱瞞才是最佳的方法,至少先將亦秀送人千年冰棺再走下一步。

  身為天界守護天使的她一直是在鏡中生活,雖然已經得到天界主宰的恩賜得以用亦仙亦凡人之姿自由在世問走動,但由於習慣鏡中的世界,即使和丕文相戀,他們也是一個在鏡中、一個在鏡外互訴衷情,而她也不曾向丕文說過她其實已能自由的在鏡內、外生活。

  但亦秀卻不同,他傾聽她的任何感覺,引導她走出鏡中世界,她和他有了美妙的身體接觸,也讓她明白了擁有的真實感。

  因此,為了能進入冰棺,眾長老便要她再進入鏡中世界,演出一出為了不讓一面鏡子阻礙她和丕文相戀,而自願成為只有一百日生命的凡人戲碼。

  在時間愈來愈接近百日時,她也偽裝虛弱,逼使丕文解除法咒將她放人千年冰棺,並向她說明他在白狐狸島聽到的神泉傳奇,而他更是向她誓言將拿到神泉之靈回來救她。

  而丕文一離開黑狐狸島,她便起身了,眾長老將向丕文偽稱離島,但其實是被藏在丁長老家中的亦秀移進千年冰棺,從此便開始了無止境的等待……

  「我覺得還是這麼辦比較好。」另一名東長老點頭道,「小葵沒有生病的事還是暫時瞞著丕文,當然,他待會兒醒來後,一定會先到千年冰棺去看小葵,所以我們得先移開亦秀,而小葵得再躺進去。」

  「可是我們還要再騙下去嗎?」思忖再三的郭長老頻頻搖頭,「當初只是很單純的要丕文解除進入冰棺的法咒,大家再想法子救亦秀……」

  「可是情形已經失控了,丕文是為了小葵而血洗白狐狸島,若是知道他的愛人愛上了他的殺親仇人,而小葵還因此而欺騙了他……」丁長老愈想愈不妥,「這情勢已經像滾雪球般愈滾愈大了,我們的謊言可能也得繼續編下去。」

  「到什麼時候呢?」小葵不安的說著,難怪有人說過撤了一個謊就得說更多的謊言來圓謊。

  「將亦秀救醒後再說吧!這樣你也不需一人承擔丕文的怒火。」東長老歎聲道。

  這或許是唯一的法子吧!小葵的心仍舊忐忑,可是為了亦秀,她知道自己已沒有回頭路了,因為早在愛上亦秀那一刻起,她已背叛丕文了……



  馮茜妮眨了眨眼睛,迷迷濛濛的看著坐立在床側的鄭丕文。

  「你醒了!」

  她點點頭,表情有些幽怨無奈,她坐起身看著這間古色古香的房間。

  「這是我的住所,我們被漩渦捲入許久後,全昏了過去,最後我們……」鄭丕文神情複雜的凝睇著她,「我們通過了古代的出入口,來到我所居住的黑狐狸島了。」

  她明白的再次輕點螓首,「我知道,看著這與我在白狐狸島相似的木造房子,我全明白了。」

  他暗啞著嗓音道:「你全記起來了?」

  「嗯。」

  「那你……」他無言了,她跟著他回到黑狐狸島,而他雖已甦醒過來許久,但他也不懂自己為何沒有趕快去探望處在千年冰棺的小葵,卻緊守在她的床側。

  她淒涼一笑,「欠君三魂,救君一命,已墜一魂,尚欠一魂,我知道自己的命運為何。」

  「你如此認命?」想到她的死期不遠,他不由得泛起一絲不忍。

  「你是為了救你的愛人而穿越時空、千里尋我,別告訴我你現在不忍了。」她頓了頓,眼眶泛紅的說:「曾是仙主的我愛你愛得好癡,而今借神泉之靈再生的我化身為馮茜妮卻也傻傻的再愛你一次,」她哽聲的續道無奈,「這是輪迴,是我在前三世為人不念你的癡情、玩弄你的情感而致使你為情自殺所得的報應!」

  「那便是我們之間恩怨的起點?」他錯愕的凝臉著她的兩行清淚。

  「嗯。」

  上天,他居然愛了她三世?難怪,難怪他對她總是有難以克制的情懷,冷漠的他竟然也會對她產生不忍。三世的情愛糾葛……

  「所以你不願再世為人,便降為狐仙,而我是因欠了你三世情,也成了狐仙,你我之間經歷的事是注定的,我不得怨也無法怨。」她表情哀戚。

  聞言,鄭丕文的心沈甸甸的,他無法開啟他曾為凡人的三世記憶,但是這樣的故事卻令他感到震撼,他竟愛了眼前這名美麗純淨的女子長達三世,而今,他卻要親手殺了她以拯救他這一世的愛人?這未免太過諷刺了

  馮茜妮嚥下喉間的酸溜,「我知道你已經迫不及待的要進行血祭,所以有一句話我一定要現在將它送給你。」

  「什麼話?」他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

  「還記得杜甫的『可歎詩』嗎?」

  他不解的瞟她一眼,點了點頭,「天上浮雲如白衣,斯須變幻成蒼狗。」

  「嗯,你一定要將它謹記在心,否則你的心會再次受傷。」她語重心長的說。

  「你是什麼意思?」

  「世事變化無常,你——」她水靈靈的眸子快速閃過一絲不忍之光,她的記憶被神泉之靈開啟了,自然也得知他將救的人根本不是他心繫之人,而是殺親仇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

  馮茜妮絞著十指,站起身後搖搖頭,「沒、沒事,我只是……」她苦笑道:「現在神泉之靈化身於我,我知道自己的命運,所以我並不怕死在你手上,只是單純的臆測我們是否還有再一次相遇的機會?就算彼此都是陌生也無所謂……只要在別的地方相遇都好,即使只是擦肩而過……」

  鄭丕文看著她幽沈的目光無言,在她是仙主時,他便明白她愛他愛得有多苦,成了馮茜妮,她臾是癡傻的愛上冷峻無情的他,這樣的情愛未免太折磨人了!而他也會經經歷這樣的癡情折磨。

  她深吸一口長氣,低頭看了身上的絲綢長衣一眼,再凝睇著身上也是一身飄逸長衣的鄭丕文,他們全回到古代,身上全換上了長衣,一切的恩怨也該在這個地方結束了,縱然她還有許多話想談,但談了又能如何

  馮茜妮擡起頭來,水亮的明眸全是篤定,「請帶我去看你愛人吧!」

  他心一凜,「這……你這麼想死?」

  她牽強一笑,「再多待幾日也改變不了血祭的命運,何況跟你多相處一日,只是多增傷感而已。」

  鄭丕文無言,點點頭,旋身朝門口走去。

  她則輕移蓮步的跟隨在後。

  就算門外有著溫煦的陽光、展姿的百花蝶舞、潺潺的流水,陷入思緒的兩人也無心欣賞,沈默的朝著擺放千年冰棺的洞穴走去。

  一到洞穴口,令他意外的是,島上的多名長老全聚齊在這裡。

  想起他們阻止他為父母報仇親刃紫亦秀的事,鄭丕文的臉不由得沈了下來。

  何況,從那事發生後,他和島上的長老及族人幾乎不曾說過話,僅以冷漠相待,久而久之,他的心也變得冷冰孤寂,一直到不屬於狐族的守護天使小葵出現在鏡中後,他才再次敞開自己封閉的心門……

  「有事?」他冷冷的看著眾長老及一些島上的族民。

  「事隔那麼久了,你的心還是如此冷漠?」丁長老不滿的說。

  「是啊,而且你和神泉之女昏倒在清淨湖邊,還是我們幾個人救你回去的。」東長老也表示了不悅。

  神泉之女?鄭丕文敏銳的皺起眉頭,「你們怎麼知道神泉之靈的事?」

  「呃……」眾人臉色一白。

  丁長老慌忙的解釋,「呃……是你血洗白狐狸島時,島上有族民遇到倖存的白狐精,他們從那裡聽來的。」

  「是嗎?」他面露疑惑。

  當時仙主告訴他神泉之事雖然白狐族民皆知,但他們也僅知它是個希望之泉,其餘詳細的事只有她這個島主知道,而他也只曾將那些細節部分告訴沈睡在千年冰棺的小葵知道,族人怎麼可能從倖存的白狐精口中得知「神泉之女」?這太令人懷疑了

  看出他臉上濃濃的疑雲,丁長老心中隱隱掠過不安,他陪著笑臉道:「想來她就是可以救小葵的人吧?」

  「你們究竟有什麼事?我們雖為同族,可是與兩條平行線無異,我很納悶你們怎麼會關心起她是誰,還有小葵的事?」鄭丕文一臉冰冷。

  「這,呃……」眾長老相視無言。

  「反正你們的心一向偏向紫亦秀,」他冷眼看了四週一眼,「算他聰明沒有在這裡,否則難保我不會再次和他鬥法以了結殺親之仇!」

  「呃,這……」眾長老聞及他聲音中的冷意不由得全皺緊了眉頭。

  「走開!」鄭丕文以犀利的目光掃向眾人。

  「丕文,你這是什麼態度?」丁長老忍不住出聲怒斥。

  「哼!不用管我是什麼態度,一旦救活了小葵,我便會帶著她離開這兒,再也不會回到黑狐狸島,因為這兒根本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人!」語畢,他即拉著沈默無語的馮茜妮大步越過眾人進入洞穴。

  眾長老及族民們全搖搖頭,沒想到離島多年的丕文不僅沒有磨去一身的冷漠反而更加冷傲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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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17 23:42:27

第7章(1)

  進入這座籐蔓延生、玫瑰綻放的原始洞穴,鄭丕文側目膘了馮茜妮一眼,她看起來是異常的冷靜,彷彿早已做好迎接死神的準備。

  只是……他眉頭突地檸起,小葵的氣息怎會在這個洞穴裡漫遊著

  她在千年冰棺內的時間已有數年,按理,她僅存的一絲氣息在冰棺護衛下,應該只有在接近冰棺時才嗅得到,可是這氣息卻是如此強烈新鮮,彷彿她才在前一刻鐘走過這裡。

  馮茜妮的目光在一踏入洞穴後,即鎖定在幾公尺遠那泛著冰涼煙霧、透著五彩柔光的千年冰棺上。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前去,身為神泉之靈化身的她自然明白躺臥在上面的小葵其實生命跡象穩定,而且小葵的心也早遠離了鄭丕文,心繫另一個男人。

  她在心中喟歎一聲,明知自己若是將真相說出,丕文或許就不會殺了她,可是她不忍心,他對小葵的愛也是如此癡狂,她已負他三世,而這世小葵又負了他……

  拉起裙擺,她踏上三層冰階,無奈的吞下澎湃湧起的濃濃酸楚,她無法見到丕文的心一再受到傷害,何況她還欠他一條命,這是注定的事,她得救活小葵的愛人紫亦秀,而丕文也得嘗到被人背叛的滋味,這是上天安排好的事,沒有人能逃脫得過。

  「在想什麼?」鄭丕文走到她的身後,看著冰棺內許久未見,但面容依舊纖麗的小葵。

  馮茜妮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她很漂亮。」

  鄭丕文將目光移向她,再看向像個陶瓷娃娃般纖細的小葵,不知為何,他競覺得馮茜妮比小葵美多了,而且自己的心益發不忍起來,他懷疑自己真能拿著刀插進她胸口嗎

  馮茜妮突然微微一笑,她的眼眸凝睇著他,「被愛比愛人幸福,但是我覺得能夠去愛人也是一種幸福,雖然它的結局不夠完美,但至少我曾愛過。」

  「你——」他一時語塞。

  「我很抱歉負了你三世的真愛,探究前世的事,我只能說那是一份『錯愛』,才會種下今日的因果。」她美麗的臉龐沒有接近死亡的恐懼卻閃耀著動人的光彩,「我真心期盼,在還了你的三世情後,我們還能再次相通。」

  「你不怨我?」他虛弱的一笑。

  「不,這是我種下的因,理該承擔這樣的果,我怨不了你,更怨不了天。」她一臉釋然的神情。

  鄭丕文直直的睇視著她,她是如此該死的接受了命運,而他卻猶豫了

  「上天將我帶回你這裡,並開啟了我封閉的記憶。這是代表著時候已到。」

  她靜靜的看著冰棺左後方,掛在巖壁上的一把尖銳小刀。

  鄭丕文面無表情的看看她,再將目光投注在冰棺內的小葵身上,他等的、盼的不就是這一天嗎?他在掙扎什麼

  深吸了一口氣,他邁開步伐走向巖壁,不懂的是,他的身體怎會如此沈重?不明白的是,他的心為何會隱隱作痛

  馮茜妮凝視著他的身影,貝齒咬白了下唇,她就將離開他了

  兩行清淚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嚥下酸楚,低下身,在小葵的耳畔聲如蚊蚋的說:「紫亦秀目前不在冰棺中,不過,冰棺會保存我溫熱的血液,待丕文將我的屍首帶離這兒後,你即差人將紫亦秀再放回這冰棺中,不久,他便會甦醒過來,當然他的病也會全好了,因為神泉之靈只能讓一人起死回生.而你並無生命之虞,神泉之血祭於你自然是無效了!」

  聞及這一席話,原本輕閉眼瞼的小葵吃驚的睜開雙眼。

  但馮茜妮隨即朝她搖搖頭,並示意她再閉上眼睛,而自己則拭去淚水、挺直腰桿輕聲道:「出生在世即有所謂的悲歡離合,一切是非,冥冥之中已有定數……」

  鄭丕文手握著那把森冷的刀刃,邁著沈重的步伐朝馮茜妮接近。

  聽聞身後的腳步聲,她轉過身來正視著他。

  他在她面前站定,一向冷然的目光在對視上她那雙情深款款的明目時,忍不住別開了臉。

  臨死之前,能在這張俊臉上看到那股不捨及不忍。令她不由得再度熱淚盈眶,回想她在馮茜妮這段凡人生活中,他對她的好與惡,他其實是在乎她的,只是她錯失了與他的深切緣分,如今的她只能期待、祈求下一次的緣起……

  思走至此,馮茜妮伸出手輕輕的從他的手中拿起那把短刀。

  鄭丕文詫異的回過頭來定視著她。

  她仍是一臉溫柔的笑意,閃著淚光的璀璨明眸也綻著柔光,她要記住這張俊顏,若她有幸重生,她一定要再看到這張容顏。

  回過身,她俯視著仍然緊閉雙眸的小葵,這一刀下去,她的一縷芳魂又將隨風而去了……

  閉上眼睛,她高舉起刀子,用力的將它刺往自己胸日,然而,就在接近胸口的瞬間,刀子被人打飛了出去,跌落地上發出「匡啷!」的聲音。

  馮茜妮不懈的睜開只眸,看著站立在自己身旁,一臉高深莫測的鄭丕文,「你為什麼不讓我死?」

  他抿緊雙唇,他要怎麼說?說他捨不得?說他不能看她在他面前死去?哈!這多可笑、多諷刺

  「丕文,你……」她眉心緊鎖的凝視著他。

  「我們先離開這裡。」他出人意表的說。

  「為什麼?你不是要救小葵?」

  「你真的那麼想死嗎?」他的神情愈見凝重。

  她神色一黯,「欠人的就該還,該記起的事我也全部記起了,這不就是該死得其所、死得值得的時候?」

  「你不要拿我的話來頂我!」他的口吻凝重得嚇人。

  她輕歎一聲,「丕文,你不必多想什麼是我該還你的。」

  「我沒有多想!」他冷哼一聲否認。

  「那你又何苦拖延救小葵的時間?我若不死,小葵是絕對不會醒來。」

  這一點他比她還清楚,可是為何他無法冷眼見她自我了斷?難道那該死的三世情還在他的心靈作祟?

  低頭膘了眼地上那把森冷的刀子,他知道自己是下不了手殺她,而且,他心中仍有疑問,尤其長老們的態度還有這一室愈顯清楚的小葵氣息——

  鄭丕文一把踢開那把刀子,回身拉了馮茜妮的手。「我們先離開這兒。」

  「可小葵她……」

  他冷冷的瞟了她一眼,「我沒想到你會那麼想要死,不過,有些事我還沒想透,待疑慮全澄清後,不用你自己動手,我也會親手殺你救小葵,這是我追尋你多年的目的,不是嗎?」

  她嚥下喉間的酸溜點了點頭,只是著著他握緊自己柔莠的大手,她明白他的心仍有萬般不捨,畢竟他愛過她三世,累積在心坎的柔情不是重生的他想斷就斷得了的……

  兩個星期後,林於屏、廖櫻雯、考爾特在傑瑞和印第安人的護送下,順利的回到奧林匹亞半島的入口處。而更合他們欣喜的是前來接駁的印第安船隻,並未因為他們延遲了三日的行程而離去,否則他們回到文明世界的日子可能又得延後了。

  對著目送他們離開的傑瑞和印第安人,林於屏三人的思緒複雜,因為這一路走來,對方可以說是以禮相待,但是卻也是因為對方,丕文和茜妮進入了鬼門關,因此,幾番到口的「謝謝」兩字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在抵達機場,登上飛機前往舊金山的剎那,三人相視無言,可以想見,丁蓉一定在那兒等他們三日了,他們該如何啟齒茜妮和丕文慘遭印第安人活祭的事



  在熙來攘往的舊金山國際機場,一身俏麗粉色洋裝的丁蓉焦慮的直視著入境處,這探險隊的行程雖可長、可短,但丕文一向掌握得很好,而這次離原定返程時間都已超過近四天了,卻還不見他們一行人的蹤影,真是急煞她了

  就在傾順短髮之際,她絡於看到了林於扉,就開心的衝了過去,「總算等到你們了,咦?」她眉頭一皺,看著陸續出關卻一臉愁容的廖櫻雯和考爾特,再往他們身後一望,卻沒看到馮茜妮,這丕文在探險之旅完成後總是獨自離去,因此沒看到他,她倒不怎麼訝異,可是她的好朋友呢

  「丁蓉,這……」林於屏眉頭糾結,始終開不了口。

  「怎麼了?茜妮呢?」她繼續往他們身後張望著,「別告訴我,她捨不得回來,我和她得回台灣去了,否則她家人可是會飛到美國來要人的。」

  「她、她……」廖櫻雯難過的伏在考爾特肩膀上哭了起來。

  見狀,丁蓉可慌了,她頻頻搖頭,「櫻雯,你別嚇人啊,茜妮是不能出事的,我賠不起!」

  林於屏深吸了一口氣,「丁蓉,你永遠也見不到茜妮了,還有丕文。」

  她倒抽了口涼氣,臉上血色盡失。

  考爾特面帶憂容的搖頭,「他們兩人被當地的印第安人抓去活祭,這時間已經兩個多星期了,他們不可能還活著。」

  丁蓉全身虛弱無力的跌坐地上,喃喃念著,「這、這不可能的,這……丕文帶的隊從沒出事過……不可能的,我、我怎麼跟馮家交代?茜妮、茜妮……」

  林於屏走過去將她抉到椅子上坐下,看著機場上來來往往的人潮,他也無言了,他曾想過向華盛頓州政府請求協助,可是就他多年來深人溫熱鑒林的經驗得知,當地政府僅是受理一下,派遣兩、三名當地土人進行搜尋,結果通常是不了了之,因為是他們自己選擇原始叢林探險,生命安危自然也得自己承擔,出了事又怪得了誰

  看著連夜從台灣搭機趕來舊金山的馮世龍、古晴潔、馮士傑及丁名堂,丁蓉一臉愧疚的迎向前去。

  丁名堂一見到她就忍不住斥責道:「你的膽子怎麼這麼大?連你老爸也一起誆!」

  丁蓉無言,在越洋電話中,她已經將所有的事都坦白招供了,包括她根本沒有隨茜妮到溫帶森林,而是和法國男友在舊金山遊玩近一個月,還有她偽裝成茜妮的聲音向馮家報平安的事。

  馮士傑怒氣沖沖的指著她鼻子罵,「你和茜妮算什麼好朋友?她膽子有多大?敢一個人跟隨探險隊冒險?一定是你臨時放她鴿子!」

  丁蓉愧疚得無地自容,垂著頭低聲哭泣。

  也在一旁的林於屏、考爾特和廖櫻雯走了過來,神情淒然。

  林於屏歉疚的說:「事實上,我們也有根大的責任,我們三人逃出來了,卻無法將她和丕文一起帶出來。」

  丁名堂和許久未見的林於屏相互擁抱了一下,反而抱歉道:「老朋友,不是你的錯,是我這個女兒,唉!」

  丁蓉淚眼汪汪的看著頻頻拭淚的古晴潔,「馮媽媽,真的很對不起。」

  馮世龍和丁名堂交換了一下目光,在十多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名堂的道歉聲幾乎不絕於耳,但事情已經發生了,追究責任也沒用,目前要緊的是前去森林搜尋兩人看能否有奇跡出現。

  丁名堂走向前去拍拍女兒的肩膀安撫一下後,即對著林於屏交涉,「我和世龍兄決定僱請民間私人搜索隊前往奧林匹亞,想麻煩你陪搜索隊一起前往,畢竟當日前進的路線你是清楚的,多少可以縮短一下搜尋時間。」

  「那是當然,我很願意一起前往。」

  「我也要去!」丁蓉擡起頭來堅定的要求。

  「丁蓉你……」丁名堂皺緊了眉頭,「這很危險的。」

  「是我把茜妮弄丟的,若她死了,我也不會活著的!」她倔強的站在林於屏旁邊。

  馮上傑面色一冷,在眾人還不明白他要做什麼時,他手一揚狠狠的摑了她一巴掌,「啪!」這一時之間,眾人呆若木雞。

  「馮士傑!」丁蓉氣呼呼的撫著發疼的臉頰怒視著他。

  「你以為你跟著茜妮死,我們馮家就會很快樂、就會原諒你了?」他咬牙切齒的大聲咆哮。

  「我——」晶瑩的淚水再度滑落她姣好的臉蛋。

  「你成熟點行不行?你爸只剩下你這名獨生女,你若死了,你要他一人孤老一生?」察覺到機場上齊聚而來的好奇目光,他咬牙低吼。

  丁名堂聞言,一陣鼻酸不由得湧上,眼眶也跟著泛紅起來。

第7章(2)

  丁蓉將目光放到父親身上,見一向笑口常開的地眼中隱隱泛著淚光,她嗚咽一聲,投入他懷中嚎啕大哭,「老爸,對不起,可是我好內疚、好不安,我想親自去看看,嗚……」

  馮世龍擁著古晴潔走向兒子,搖頭道:「丁蓉的心情也不好過,你實在不該打她。」

  古晴潔那張思女心切而憔悴的臉龐也有著寬容,「再說,她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長大,就我所知,你丁伯伯連打她一下都捨不得了,你還……」

  丁名堂輕輕拍撫著女兒的背部,一面歉疚的說:「不,她是該打,我將她寵得太過了,才會……」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馮士傑強抑下滿腔的怒火,低頭看了手錶一眼,「我們得轉機到華盛頓州去了,我先聯絡一下『浩林國際搜索隊』,他們這支私人搜索隊伍是同行中的個中翹楚,行動也快,」他將目光放到林於屏身上,「林教授,到時就要麻煩你了。」

  「哪裡,不客氣。」林於屏朝他默點頭。

  「我們也想一起去。」考爾特擁著廖櫻雯說道。

  「謝謝你們,不過,我想搜索隊的人員並不希望有太多外組人員進入。」馮士傑禮貌的婉拒後,即走到一旁以手機聯絡相關事宜。

  林於屏拍拍考爾特的肩膀,再看看廖櫻雯,「你們先回家吧,有什麼進展,我會跟你們聯絡。」

  兩人點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夜晚,小葵侷促不安的從冰棺上坐起身,丕文回到黑狐狸島已經一個月了,而從第一天他阻止仙主自盡的言行舉止觀來,她明白他對仙主可能已經動了真情意了,只是礙於這個「表面」上仍癡情於他的自己……

  至於仙主,小葵對她的思緒更難理解,她既明白她要救的根本是亦秀,為何不拆穿?反而還教自己如何救亦秀

  對此,小葵的疑慮是一日深過一日,原本她想出洞穴請教長老們,一方面也看看目前暫被安置在長老家的亦秀,可惜的是丕文一日數回的來這兒探望她,使她不敢貿然出洞,生怕壞事。

  真不知道離開冰棺已一個月的亦秀現在如何了?眾長老的仙術真能暫時保住他的一絲氣息嗎

  但縱然心急如焚,她還是不敢出洞,怕她別於這座狐狸島的亦人亦仙氣味會引來鄭丕文……



  看著樹梢上皎白的月娘,鄭丕文佇立在清淨湖畔,內心思緒百轉。

  一個月了,他不清楚自己在猶豫什麼?一日又一日,他在小葵和馮茜妮之間來回,一個生,一個便得死,難懂的是他何曾如此優柔寡斷過

  島上的狐族及長老們對他遲遲不進行血祭的事雖感疑惑,但倒是無人敢來質問,畢竟獨來獨往的他臉上那冷峻的神情已使他們識相的保持沈默。

  此時,一個清麗的身影倒映在湖面,打斷了他的思緒。

  馮茜妮輕移蓮步的走近他。

  「這麼晚了,還沒睡?」他輕聲的問。

  她搖搖頭,用一雙水靈的秋瞳睇視著他,「你為什麼還要使自己陷在困惑當中?」

  他回過身來,直視著她,「這個問題你已問了許多次。」

  「那是因為你不曾給我一個正面的回答。」

  「我若是心中有答案,便不會如此困惑了。」

  「是我造成的?」她眼中眸光一黯,「是因為我這張會令你歉疚的臉孔?」

  鄭丕文抿嘴歎道:「是我疑惑了,多年不曾見過小葵,以為自己深愛的人僅有她,也自認自己是個專情的人。可是……」

  他苦笑一聲,「回到這兒一個多月了,每看她一回,我就懷疑自己真的探愛過那張容顏嗎?久而久之,我愈來愈心虛,甚至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冰棺裡的小葵似乎不再屬於我了,她似乎屬於另一個人,她熟睡的面容也不像當日我將她放進冰棺時的深情神色,她讓我感到有點陌生。」

  這個男人的心是敏銳的,可這是他們的命運,而她也明白知道真相後的他一定會心碎,但她也無能為力……

  「我今晚是要來告訴你,我已經決定明日一早了結我自己。」她低聲的說。

  他眉頭一皺,「你——」

  「再拖下去,只怕……」馮茜妮擡起頭來凝視著他,「你會更捨不得我。」

  鄭丕文微揚嘴角,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何況,」她輕輕的閉上眼睛,「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之,有人在呼喚我,我似乎該離開這裡,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另一個世界?」他難掩衝動的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裡?」

  她張開眼眸,翦水秋瞳已泛淚光,「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很清楚自己真的該將欠你的債償清,因為時候已經到了,不能再拖下去。」

  「那如果我並不想要你還呢?」他脫口而出的說,但下一秒,他也為這句話感到怔愕不已,難道他對她的愛勝過小葵

  她錯愕的凝睇著他,「丕文!」

  「不,當我沒有說。」他輕撇嘴角,放開了她的手。

  她柳眉微攢的點點頭,「那明天一早我們便到洞穴去。」

  「嗯。」

  「今晚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欣賞這份絕麗的夜色,若是你不睏,我們就在這兒一起守候到天明好嗎?」馮茜妮提出最後一個請求。

  他神色複雜的看著這張美麗的臉孔,輕輕的點點頭。

  兩人就著月光,相對無語,鄭丕文內心的衝擊該是最大,他以為自己能冷眼看她在自己面前死去,但一思及那畫面,他的心就不由得猛烈一慟……

  良久,她輕聲低喃,「真不知道我們會在哪一個時空相遇?」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他反問。

  「不知道,可是我想再遇見你,這種感覺在接近死亡時是愈來愈強烈。」

  「可能嗎?我是個千年不死的狐精。」

  馮茜妮牽強一笑,「說得也是,在我死後,將再入輪迴,而你將和小葵一起待在這兒白頭借老……」她突地束口不語,因為他們兩人是不會白頭偕老。

  「如果我們還有機會相遇,就如同你曾說過,彼此都是以陌生的心靈與對方相遇,沒有過往的恩與怨,一切都是新的開始。」他真誠坦訴。

  「嗯,縱然那個機會也許如浩瀚星空般遙遠,但是我真心期許。」

  聞言,鄭丕文突然笑開來。

  看著他那張冷面俊容上由心靈綻放而出的笑意,她不由得也跟著笑了。

  他難以置信的撫著自己堅毅的下顎,「真難相信我會這樣開懷的笑,我已經忘了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了。」

  「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回想追蹤你的點點滴滴,那時的我絕料不到我會和你坐在月色下,聊著下一次的相遇。」他自我調侃的頻搖頭。

  她笑逐顏開,「是啊,在森林的那段日子你對我是又凶又冷,嚇死我了。」

  「會嗎?」他凝睇著她,「我沒想到那樣堅強的狐狸仙主在化身為凡人後,竟然成了水龍頭、淚人兒。」

  馮茜妮吐吐舌頭,「那是環境的影響,神泉之靈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庭,我被呵護得太好了。」想起愛她的家人,她神情愈顯落寞,「探險隊的人該是安全脫困了,我爸媽和大哥也一定知道我們被印第安人活祭的事,他們一定很難過。」

  「你想回去?」鄭丕文睇她一眼。

  她點點頭,「如果我體內的神泉之靈真能實現我的心願,那我真的想回去做爸媽的女兒,因為他們是真心疼我、愛我,我無法想像當他們知道將永遠失去我時的那種悲慟。」

  「這是你向神泉之靈許的惟一心願?」

  她搖搖頭,「我是個貪心的人,而且我知道一旦神泉之靈助我將欠你的債還清後,它便會回到白狐狸島翠湖的冷月之下,守護那些回去的狐族重建家園,而我與狐族的緣分已盡,再世也不會成為狐仙之一,所以先前我便祈求神泉之靈讓我再一次與你相遇、相戀,雖然明知迎接我的是死亡之旅。」

  她輕歎一聲,「這趟森林之行,它讓我的希望成真了,我很滿足,雖然結局也在我預料之內。並沒有出現任何奇跡。」

  「為什麼?」他不解的凝視著她,「你明知與我相遇後,迎接你的命運只有死,為何還要選擇愛上我?」

  「感情的事是說不通的,就像我們的三世糾葛,你在一、二世的絕望下,還是選擇在第三世繼續愛我。」她苦澀一笑,「千萬縷情絲自古即沒有規則脈絡可循,一旦愛上了便成癡,酸甜滋味任君品嚐,若妄想遠離愛情漩渦,」她搖搖頭,「那是難如登天。」

  聞言,鄭丕文的心更加苦澀,這無形無色的愛情能將人的心撕裂,也能將人的心復原,可惜的是每一個人都只有一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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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17 23:43:34

第8章(1)

  「搜索隊沒有一點進展回報嗎?」馮世龍焦急的看著兒子道。

  馮士傑歎息一聲搖搖頭,「他們已經深人森林了,可是還沒有發現那個印第安村落。」

  「怎麼會呢?他們進去都兩個多星期了。」古晴潔這些日子茶不思、飯不想的,人已經瘦了一大圈。

  「媽,你別擔心,林教授說他對那個印第安村落的印象很深,要找到應該不是難事。」馮士傑低聲安慰,不忍將林於屏循原路回去,卻找不到該村落的實話說給父母聽。

  「這時間拖愈久對茜妮不是愈危險嗎?也許她已經……」想到與女兒天人永隔,古晴潔忍不住低聲啜泣。

  馮世龍擁著傷心不已的妻子,這段守候在西雅圖的日子真教人難捱,連他這個商場強人也不知暗自哭泣幾回了。

  偏偏有些好事聞風而來的記者,已在報紙上大幅報導商場強人馮世龍的掌上明珠馮茜妮遭印第安人活祭一事,對此,他還得強裝笑容的駁斥,言明他只是偕同妻兒前來此度假,至於相隨的丁名堂父女亦是出來同遊,而女兒則赴親戚家短住……

  「還是我再加派個搜索隊加人搜索?」坐在一旁一直默默無言的丁名堂,這幾日也明顯憔悴許多,一方面是對馮家的歉疚,一方面也是心疼以往總是嘰嘰喳喳的愛女這幾日總是以淚洗面。

  「不用了,這事已招來一些好事的記者,多增派人手,怕是更守不住這件事。」馮世龍注視著這些日子以來,眉頭從未舒展的老友,「我們如今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若真出了什麼事,」他喉嚨突地一緊,「那也是茜妮的命。」

  此時,馮士傑的手機陡地響起,他走到一旁接聽後,神情變得更加沈重。

  掛斷手機後,眾人期待的目光全望著他。

  他潤潤唇,「不是茜妮的消息,是王育哲。」

  「對了,原本要在這個月為育哲和茜妮舉辦訂婚宴的,結果……」馮世龍搖搖頭,「我已經將茜妮的事跟在德國的王慶夫婦說丁,他們說要叫在溫哥華的育哲過來和我們會面,可是已經兩個多星期了,他都沒來,或許是工作上走不開身吧!」

  「爸,那是因為……」馮士傑臉色更顯哀傷,「剛剛是王伯伯打來的,他不知道你和媽現在的情形是否還能承受另一個壞消息,所以他直接打我的手機。」

  「到底是什麼事?」

  「育哲在趕赴機場時被車撞傷了……」

  「什麼?!」眾人臉色一白。

  「由於頭部撞傷,在經過一個多星期的緊急治療後,他目前仍呈重度昏迷狀況,醫生說他極有可能成為植物人。」馮士傑爬爬劉海,真希望這只是惡夢一場。

  「這……這怎麼會這樣?」古晴潔哽咽道,難以置倍的頻搖頭,「王家也只有育哲一個兒子而已,這我們……

  丁名堂和丁蓉更是相對無言。

  丁蓉淚眼婆娑的低聲哭泣,她自以為一場天衣無縫的「歷險記」居然將一對即將成為未婚夫妻的男女全推人了鬼門關,這個代價實在太可怕了

  「你王伯伯和王伯母已經在溫哥華了,是不是?」馮世龍對這雪上加霜的情形已感無力了。

  「嗯,育哲車禍當日,他們就從德國搭機過去了,這些時間他們都在病房外等待奇跡,但是醫生的宣佈讓他們不得不將情況告訴我們。」馮士傑眉心緊鎖。

  馮世龍哀傷的目光和妻子相遇,兩人的心就像是被幾十、幾百斤的石頭壓住,沈甸甸的,他嚥下喉間的苦楚,「士傑,去幫我和你媽訂個機票,我們過去看看他們,茜妮這兒若有任何動靜,就打我的手機給我。」

  「是。」

  「士傑,也幫我們父女倆訂兩張機票吧,對育哲,我們也算是間接傷害他的人。」丁名堂蒼白著臉道。

  「好。」馮士傑點點頭,再看看已哭成淚人兒的丁蓉,雖然他對她仍有許多不滿,可是和她相識這十多年來,他不曾見她如此哀傷過,因此,許多苛責的話也就吞回肚內了。

  他轉頭看著飯店窗外的蔚藍天空,他們這些被烏雲佔滿心頭的人何時才能撥雲見日呢



  鄭丕文再一次陪著馮茜妮來到放置冰棺的洞穴.兩人的神情都有些落寞,昨晚兩人守著月色直到天明,在簡單的梳洗、用膳後,她即示意他「時候到了」。他看著她一手拿著刀刃踏上冰棺的階梯後,凝睞著沈睡中的小葵,而他則站立在冰棺一旁,深邃的冷眸不曾離開過她,她的神色愈來愈顯沈靜,彷彿已與死神相遇……

  「茜妮——」他心生不忍。

  她將凝睇的目光移向他,微微一笑,「我得走了,祝你和小葵天長地久、永永遠遠。」

  聞言,他心頭一緊,咬緊了下唇,沈重的點點頭。

  馮茜妮再次注視著這張她深愛的俊顏,將這張容顏深深的刻畫在心坎,然後,她將目光投注在小葵身上,高舉起握著刀刃的手——

  「等一等!」

  幾聲驚慌的聲音突地在洞口響起,她詫異的看著那幾名狐族長老擡著只剩下一絲氣息的紫亦秀走了進來。

  鄭丕文面色一冷,神情亦閃過一絲疑惑。

  東長老示意大家將紫亦秀先放置在地上後,才注視著鄭丕文道:「既然神泉之女已決定自盡救人,那就該救對人,是不?」

  鄭丕文擰緊了眉心,「我不懂東長老的意思。」

  東長老歎息一聲,「小葵,你起來吧,亦秀的真氣我們幾個老的已經快護不住了,他得快回到冰棺躺下,否則……」

  就在鄭丕文仍感納悶之際,冰棺裡的小葵竟坐起身來,還飛快的踏下階梯越過他,跪坐在紫亦秀身旁哭喊著,「不,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鄭丕文冷眼看著小葵在哭訴聲中,和長老們擡著一臉清秀但面色青白的紫亦秀躺入冰棺,她深情款款凝視著紫亦秀及緊握著他的手的舉動——

  剎那間,自己全明白了,難怪他對小葵感到陌生,難怪他會感到她似乎不再屬於他,因為她的心早給了別人

  像是被澆下一盆透骨的冰水,鄭丕文全身血液都涼了。

  他嚥下梗在喉間的硬塊,他再一次在愛情路上當了傻子,為什麼?是上天故意開他的玩笑?還是因為他的心仍眷戀著三世戀人,所以要小葵背叛他的真情真意

  鄭丕文的心汩汩的流著鮮血,他不懂,若他和情愛無緣,上天又何苦捉弄他

  馮茜妮一步一步的走近已明白發生什麼事的他,雖然他的神情仍是一貫冷漠,但她清楚的知道他的心碎了、涼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神泉之靈還是讓她看到這一幕?她的心緊揪在一起,眼眶已泛上淚光,她為他感到難過傷心。

  她點點頭,這一點她早就知道了,沒有一絲猶豫,她轉身面向冰棺卻被人粗魯的反身拉了一把,退下了階梯,她擡起頭來看著一臉陰霾的鄭丕文。

  「這個人我不救!」他犀利的眸光一一掃視眾人。

  「可是亦秀也是我們族人,他命在旦夕。」東長老趕忙勸說。

  小葵亦淚流滿面的跑下來跪在他前面,「丕文,我知道我不該背叛你、欺騙你,可是我愛的是亦秀,當初騙你,也只想要你私有的千年冰棺,所以我才會偽裝成只有百日可活的守護天使,其實我早就可以出入鏡中世界,只是我恐懼,是亦秀將我帶離鏡中世界,可是他生了一場重病,我不得不……」

  「不用說了,解釋再多又如何?」他忍著胸口那股狂暴的怒濤,嘲諷一笑,「你背叛了我的愛、利用了我的真情,而這一島上的族民更是聯合起來欺騙我!」

  「丕文,你別誤會,當時我們誰也沒想到你會去找神泉之靈,我們只想借由你的千年冰棺守住亦秀的一口真氣,然後再想法子救他,可是我們每一個人都知道你是不可能將千年冰棺借給誤殺你父母的亦秀,這事走至此,也是當初大家料想不到的。」丁長老撫著白鬚擰眉解釋。

  鄭正文冷笑一聲,「任你們說再多也無用,仙主是不會死了,至於紫亦秀,就如同當初他誤傷我父母時,你們對我安撫的話一樣,這是他的命,怨不了誰!」

  語畢,他就拉著馮茜妮朝洞外走去。

  小葵嗚咽一聲追了上來,「丕文,求求你,救救亦秀,你帶回神泉之女就是為了救人,救我和救亦秀又有什麼差別呢?」

  他冷冷的凝視著她,鄙夷道:「沒錯!仙主是欠我一條命,所以她要自我了斷,可是這條命我不想討回了。」

  「丕文——」馮茜妮許異的看著他。

  「救什麼人都行,但就不能是紫亦秀,這就是其間的差別,你明白了嗎?」他咬牙切齒的瞪現著小葵。

  「丕文,我求求你,你別這麼狠心,我不能沒有亦秀。」她緊緊拉住他的手。

  他毫不憐惜的用力甩開她的手,「對一個背叛我的女人而言,你的心算是夠狠的,居然厚顏無恥的在我面前說你不能沒有紫亦秀!」

  「我……可是我是真的愛他,我無法忍受他在我面前死去,他躺在冰棺已經好幾年了,只要他能活過來跟我說說話,就算要我去死,我也甘願。」她淚如雨下的跪地哀求。

  馮茜妮輕輕的拍著鄭丕文的手,「讓我幫她吧。」

  「你瘋了,你現在要救的是我的殺親仇人,就算你還欠我一條命,我也不會議你將這條命用在那個人身上!」他恨恨的說。

  「這是注走的,有許多前世的因造成這世的果,許多想不透的事都是有它的前因後果。」她努力的要平息他的怒火。

  「鬼扯,我不會讓你救他的。」鄭丕文怒焰凝熾的拉著她往外走去。

  「丕文!」她不忍的回頭看著哭倒在地的小葵。

  「仙主,你不是早就知道你要救的人是亦秀嗎?」小葵大聲哭喊,「在第一次丕文帶你來這兒時,你就在耳畔對我說明救亦秀的法子,只是我擔心丕文會嗅出我走出冰棺的氣味,所以一直沒法子和長老們說明,可你老早知道,你還是願意死,我求你幫幫我吧!」眼見鄭丕文的冷硬,小葵只好將目標轉向馮茜妮。

  「我知道。」馮茜妮掙脫鄭丕文的手要走向她。

  「你早就知道?!」鄭丕文粗暴的將她再度拉回,不可思議的冷瞪著她。

  她看著他愈顯盛怒的容顏,沈重的點點頭。

  「你跟我來!」他深邃的黑眸襲上一層風暴,拉起她直往外頭奔去。

  「丕文、仙主!」小葵難過的再次哭倒在地。

  長老們全走了過來,東長老扶起小葵,「算了,若丕文真的吃了秤坨鐵了心,不肯讓神泉之女救亦秀,那也是亦秀的命了。」

  「不,我不會死心,仙主她老早就知道她要救的人是亦秀,所以她一定會救他的!」她淚如雨下的頻搖頭。真是如此嗎?眾人面面相覷。

第8章(2)

  鄭丕文將馮茜妮拉到清掙湖畔,一臉陰冷。

  她手足無措的望著粼粼波光的水面,事情怎麼會發展至此呢?她都已做好準備要到另個世界去了,為什麼

  「你早就知道這一趟回來是救紫亦秀,不是小葵?」他雙眸閃著冰寒之光。

  她看他一眼,低下頭來,「神泉之靈的力量是無遠弗屆的,它能知現在、過去及未來,能讓人的希望成真,而在神泉之靈選擇以我為地化身的那一刻,地便將你我之間的恩怨及小葵的事傳遞給我,而我也早向你暗示了過你的愛人生命無虞。」

  「你就這麼認命?如果你早告訴我,其實要救的人是紫亦秀,我根本就不會繼續迫尋你的下落。」他冷凝一笑。

  她搖搖頭,「若我說了,你會相信嗎?你只會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實。」

  他頓時語塞,明白她的話是對的。

  「而且這條命該是在此時償還,雖然不是救你的愛人,但也是經由你的緣才能將我帶入黑狐狸島,我的宿命並沒有因此而有任何改變。」

  「它變了,因為我不打算讓你死。」

  「為什麼?」

  「我……」鄭丕文無言,他該說什麼?說他對她並非毫無感情?若說小葵背叛了他的愛,他又何嘗沒有背叛小葵

  見他不語,她喟歎一聲,「還記得我一直要你將杜甫的『可歎詩』記在心上嗎?」

  他凝睇著她,牽強一笑,「這又是另一種暗示?」

  她苦澀一笑,「是啊,只是真在面臨的那一刻,這些暗示又能如何?」

  看著她眼眶裡的淚光,他喃聲道:「你為我難過?」

  「我知道你終究會面臨這一刻,可是我希望那是在我償完債之後,這樣我的心也不會如此難受了。」她坦承。

  他難以自制的將她擁入懷中,「為什麼這麼傻?我對你那麼冷漠無情,你又何需為我難受?」

  對這突如其來的擁抱,馮茜妮不由得一怔,但下一秒,她隨即回擁著他,撫慰他亦受傷的心靈,「我明白愛一個人的苦,我衷心希望這樣的苦,你不會嘗到。」

  聞言,他的心一證,他放開她,皮笑肉不笑的說:「所以你味著良心祝我和小葵白頭偕老、永永遠遠?」

  她咬著下唇,「我是真心祝福的。」

  鄭正文冷笑一聲,眸中的冰寒乍現,睇她一眼,他轉過身背對著她,「謝謝你。」

  「丕文——」她手足無措的看著他略顯僵硬的背影。

  「總之,長老們在你自盡時阻止了你,這就代表你命不該絕,」他注視著清浮湖畔,「我們是在這裡被族人發現的,我相信進出古代的出入口應該也在這裡。」

  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她蒼白著臉走到地面前站定,「你要我走?」

  「嗯,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救紫亦秀,那你也沒必要留在這裡。」他一臉淡然。

  「可是……」馮茜妮輕聲歎道,「我是無法活著離開這裡的。」

  鄭丕文眼神空洞的瞟她一眼,「這是什麼意思?」

  「我雖然無法預知神泉之靈將如何安排我的下一步,可是我知道『時候到了』,神泉之靈在了斷你我之間的恩怨後,即要回白狐狸島守護我們白狐族民,而他已經準備要離開我這個重生的身體了。」

  「如果我不讓你死呢?」

  她淒涼一笑,「你又何苦呢?我跟你回來這兒時,你不也清楚迎接我的將是死神嗎?」

  「但執行的劊子手是我,而我不想動手了。」鄭丕文漠然的回答。

  「欠人的債還是得還,否則就算強留著這一條命,恐怕只是徒增感傷而已。」

  「你如此確定?」

  她輕點螓首,「你明白我是愛你的,而你心中也有著對我的不捨與眷戀,可是這也令我感到內疚,讓你無法義正詞嚴的指責小葵對你的背叛,因為你也察覺到自己的一份感情脫軌了。」

  「茜妮。」酸意湧上喉間,她竟將他看得如此透澈。他深吸了一口氣,別開臉。

  「我心知肚明你就是如此才會一直無法以血祭結束我的生命,可是我不同,我知道自己的命運,我如今能默求的也只是能再有一次機會,以陌生的心靈與你相會,沒有所謂的前世恩怨,有一段新生的知愛之旅,」她陡地酸澀一笑,「當然,這只是我的期許罷了。」

  鄭丕文細細的凝睇著馮茜妮,他對自己的情感愈加困惑了,得知小葵的背叛,他的心竟沒來由得襲上一份莫名的心安。

  然而,這又如何呢?他這一世注定還是得「錯愛」,他和茜妮、小葵全是無緣的結局。

  兩人目光對視,內心是千頭萬緒……



  鄭丕文和馮茜妮相借回到住處,沒有意外的,小葵和幾名長老已在客廳就坐。

  小葵一見到他們,趕忙迎了上去,但在看到鄭丕文冷凝的面容後,她咬咬下唇,求救的目光轉向長老們。

  束長老站起身,歎了一聲,「丕文,我們知道欺騙你是我們的錯,可是在從小葵那裡得知神泉之靈一事時,我們也僅是希望你能帶回神泉之靈,而不是神泉之靈化身為人體的馮茜妮,畢竟今日要救活亦秀,僅能以血祭的方式,而這代表她……」他看向一臉平靜的馮茜妮,「一定得死。」

  「這一點確實殘酷了些。」丁長老接過話繼續道,「而且,從這一個多月來所見,我們也察覺到你對她似乎有不同的情感。」

  鄭丕文冷凝一笑,「啪啪啪!」竟拍起手來。

  馮茜妮將目光投向他,「丕文……」

  他嘲諷一笑,「你們現在輪流上陣上古語趨柔,期待我會軟化?」

  「丕文,我們確實是這麼想,而且你最初帶回神泉之女,不就是打定主意要以血祭的方式來救人?」東長老再次提醒。

  「哼!我早說過,要救也得救我想救的人。」他不屑的輕撇嘴角。

  「丕、丕文,」小葵囁嚅的開了口,「我也能感受到你對她的不凡情感,所以我在想可否有兩全其美的方式來救活亦秀,而又不會危害她生命的方法?」

  聞言,馮茜妮幫鄭丕文回答了這個問題,「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救治紫亦秀。」

  「謝謝你。」小葵真摯的握住她的手。

  鄭丕文鄙夷的拉開兩人緊握的手,再定視著馮茜妮,「你那麼想死?」

  她輕歎一聲,搖搖頭,「我們已經談得夠多了,你心知肚明我是避不了也無從避起。」

  「可是我不想救活紫亦秀。」他冷硬的說。

  「這也是命定的,你千方百計、不辭辛苦的以『誇父追日』的精神將我找了來,你雖不知道要救的人其實是紫亦秀,而我早已知曉。」她冷靜道。

  鄭丕文定視著她,忽然間覺得自己極其悲哀,他繞了一大圈找回來的救命之藥,竟是為了拯救他的殺親及奪愛之人,怎麼不教他悲歎

  凝睇著她認命的眼眸,他諷刺的笑了笑,就算他愛她又如何?她已決定了自己的命運,要成就小葵和紫亦秀兩人,他又能說什麼

  「丕文。」馮茜妮突然感到一陣心痛,他眸中一閃而過的感傷狠狠的觸動了她的心弦。

  他冷冷的瞟她一眼,轉過身,邊走邊說道:「既然你都認命了,我也無話可說,反正這個島嶼也沒有我掛心的人,我隨時能走。」

  在他離去後,眾長老及小葵皆將目光投注在馮茜妮身上。

  小葵深吸了一口氣,屏氣凝神的問:「你……你真的願意?」

  她點點頭,「只是,」她的眼眸追尋著鄭丕文早已離去的身影,「再給我一天好嗎?明兒一早,我便會到冰棺前結束我的生命。」

  小葵涕泗縱橫的向前一跪,「謝謝你,你不知道我是如何感激你,如果還有其他方法,我不會這麼自私的要求你,可是我真的太愛亦秀了。」

  馮茜妮將她扶了起來,「別這樣,是我自願救他的。」

  一一巡視著眾人的感激目光,馮茜妮的心沒有一絲怨懟,因為她從頭至尾即明白這個重生的生命是為了死亡而再生,縱然對她摯愛的家人、朋友,還有她真心所愛的丕文都是如此依依難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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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17 23:44:51

第9章(1)

  鄭丕文怒氣沖沖的準備走回自己的房間,在越過垂花門廊行經那間房門上掛著竹簾的雅致房間時,他倏地停下腳步。

  這是一個多月來,他安排給茜妮的住處,只是礙於先前自己掙扎難明的心,除了回島上的前幾天曾進入她的房間看看她有沒有其他需要外,再來,他就不曾踏進她房內。

  或許這一刻……他面色突地一沈,想死的茜妮也許已經跟著小葵和眾族人前往洞穴救紫亦秀了

  他握緊雙手,抑制住自己想前往阻止她了斷的渴望,並在心中一遍遍的說著,是她想死、是她想死……

  沈沈的吸了一口氣,他推開房門,走入她房間。

  迎面襲來的是一股幽幽的芳香,他注意到敞開窗戶前的木桌上放了一盆小小的蘭花,綻放的兩朵粉紫色花簡單的勾勒出她的清淨氣質,再過去是疊放整齊的床鋪、一塵不染的木桌椅……

  鄭丕文在椅子上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仰頭一口飲盡。

  在這個島上,紫亦秀和小葵成了戀人,而長老及族民們聯合欺瞞了這個事實,捫心自問,他唯一在意的人只有茜妮了,但她卻甘願成為刀下冤魂、甘願救助他的仇人,絲毫不顧他的怨與怒

  那他留在這個島上做什麼?幫他唯一眷戀的人收屍

  他嘲諷的揚起嘴角,咬咬牙,站起身,正轉身準備離去時,卻看到馮茜妮纖細的身影佇立在門口。

  他冷笑一聲,沈默的越過她走向長廊。

  「丕文。」她追了上去,在他的面前站定。

  「怎麼,是來通知我你準備要去死了?還是要我當觀眾去看你成仁成義的畫面?」

  「你說話不必如此帶刺。」

  「又如何?你別忘了你要救的可是我的仇人!」他臉色冷峻。

  「這一切都是無可奈何。」

  鄭丕文聳聳肩,冷睨著她,「既是無可奈何,你也很想死了,為何又來找我?」

  「有些事想再和你聊聊,再叨擾也只是今天了,明兒一早……」

  「就是你赴死的良辰吉日?」

  馮茜妮苦澀一笑,「你要這麼說也成。」

  他上下打量著她,挖苦道:「你是來交代遺言?」

  她點點有如千斤重的螓首。

  他諷刺的笑了笑,「也對,讓我這個自食惡果的大壞人做做好人,是不?」

  「丕文,你……」

  「不是嗎?」他冷聲打斷她的話,「我千山萬水的尋你,苦苦的追著神泉之靈的每一位有緣人,還因怒火凝熾傷害過好多人,到最後一人孤單單的在世界各角落尋找古代的出入口,無力的等候與你相遇的日子,結果呢?你卻是回來拯救我的殺親及奪愛仇人,哈哈哈……」他仰天長笑,「我這不算是『自食惡果』、『咎由自取』?而你的心中不也是這樣想?」

  「不、不,我不曾這樣想過,我說過我對你的苦澀是感同身受,我也為你感到難過。』』馮茜妮頻頻搖頭。

  「不必你可憐我!」鄭丕文神色一凝,「反正你想死,我無話可說,畢竟我是間接的劊子手。」

  對他句句帶著嘲諷、刺人的言語,馮茜妮感覺全身孱弱不已,她幽然一歎,在長廊旁的木椅坐下,仰頭望著湛藍的天際。

  他凝睇著她,「在想這是生命中最後一次和藍天對視?」

  她輕聲一歎,「心中雖然篤定,但情緒中難免有些不捨。」

  「對天、對地?對你的親朋好友?」

  她承認的點點頭,再接過他的話,「嗯,還有你。」

  「哈哈哈……你真是善良。」鄭丕文一臉不信。

  「是真的,我們的緣分匪淺啊,我……」

  「好了!」他走到她面前阻止她細細述說他倆的無力深緣,「你的遺言是什麼,說吧!」

  「明日在我死後,請你將我的遺體送回白狐狸島,放置在翠湖之中,我想與神泉之靈長伴在冷月之下。」

  「你不祈求重生?」

  馮茜妮美麗的唇瓣錠放出一抹別有意味的笑容,「我已向它祈求許多,跟在它身旁也許能讓那些祈願成真,當然,這或許只是一份奢望,不過,我身為白狐狸島的仙主,也該回去看看我的子民,又或老是『落葉歸根』的心態,死後的我也想在白狐狸島長眠。」

  他面無表情的凝視著她,半晌,他終於開口說:「好吧!這一點我會幫你做到。」

  「謝謝!」

  「哼!謝一個將你帶向死神的人,不覺得刺耳?」鄭丕文薄薄的唇抿成一直線,轉身朝後院而去。

  馮茜妮沒有回答,她站起身,靜靜的跟在他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在後院裡走著,鄭丕文瞟了身後的她一眼,繼續沈默的步出後院,來到後街。

  對著街道上暗暗打量他們卻沒有打招呼的族民,馮茜妮並無半絲訝異,因為她在島上的這段日子裡,黑狐族人或許忌諱鄭丕文,以致從不曾和她有過交談,為此,她對他更感心疼,他的雙親已逝又無兄弟姊妹,而這整島族民面對冷漠的他又只能採取距離似的有限關注——

  越過來往的族民,鄭丕文往一條小山的路道而行,見她仍撩高裙擺跟隨在後,他終於不耐的轉過身來正視著她,「你到底想幹麼?」

  她微微一笑,「這是我在世上的最後一天,我只想守著、看著我愛的男人。」

  他黑白分明的黑眸危險的半瞇起來問:「你說這話的用意為何?想讓我更愧疚?」

  她笑意一僵,「不,當然不是,我說的是肺腑之言。」

  鄭丕文咬牙切齒的怒視著她,「你以為我聽了這樣的肺腑之言會很快樂?」

  「我……」馮茜妮一時語塞。

  「站在我的立場想想吧,我這會兒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你!」他怒不可遏的放聲大吼。

  她踉蹌的倒退了一步,一臉哀怨。

  「你知道我多想殺死紫亦秀嗎?可我不能,因為他是被眾長老推舉出的下一代黑狐狸島的島主,在他父母仙逝後,他便由眾長老扶養栽培,因此,就算他在練習仙術時誤殺了我父母,眾人也只要我自認倒楣,說我父母命該如此,」他頓了一下,鐵青著臉繼續道:「而現在上天讓他染上怪病,只剩一口真氣,這是老天爺在為我抱不平,他就要死了,你明白嗎?」

  「他命不該絕,他的確肩負著保衛此島居民的重責。」

  「我知道!」他鄙夷一笑,「所以神泉之靈讓你來此救人,但你是否聽過『殺親之仇,不共戴天』?」

  馮茜妮低頭不語。

  他忿忿不平的別開臉,看著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的璀璨綠葉,一時之間,耳畔只有微風輕吹樹枝的沙沙聲響及清脆的啁啾鳥聲。

  時間似乎靜止了,他們兩人動也不動的杵在原地,良久,一聲聲抑制的哭泣聲漸漸劃破了這凝滯的寧靜,直直的襲入鄭丕文耳中。

  他歎息一聲,回過臉,凝視著仍低著頭但兩行清淚已沿著姣好的臉蛋滑落而下的美麗身影,不可否認,他仍然生氣,但內心一角卻更為她明日的赴死感到心痛

  馮茜妮嗚咽一聲,未視他的目光,即飛奔到他懷中尋求慰藉,「求求你,別這樣對我好嗎?我若是捨得,早在剛剛就去救紫亦秀了,可我還是想多和你相處一分一秒,我乞求你讓我平靜無怨的離開這個世界好嗎?」

  鄭丕文遲遲沒有擁抱她,只是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低聲啜泣。

  她擡起頭來,以那雙淚汪汪的明眸凝睇著他。

  「你究竟要我如何呢?」他的口氣充滿無力感。

  「抱我,給我一點溫暖的感覺,好嗎?」她楚楚動人的哀求著。

  他定視著她,漸漸收緊僵硬的雙臂將她擁在懷中,見她仍仰望著他,三世情戀在他的心坎泛起了絲絲漣漪,姑且不論他們在前幾世時是如何的錯愛,這一世她是深愛他的,而他也不是全然的無動於衷,他的心已泛冷許久,也期許有一個溫熱的身體去撫慰他哀憐無力的軀體及心靈。

  沒有說任何一句話,鄭丕文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細緻的臉龐,一面低頭攫取她動人的唇瓣,他不知道這個吻在他三世之情時究竟有沒有成真過,但他的心被猛烈的撞擊了一下,再也抵擋不住的滿懷深情傾瀉而出……

  天啊,他還是如此的深愛這個女人,而上天卻安排了這樣殘忍的結局

  他極其深情的探索她唇中的蜜汁,而卻在他懷中的她在與他的唇舌交結之際,卻嘗到了一絲鹹味,那是淚水的味道——

  她修地睜開眼眸,傷心的看著他泛下的兩行熱淚。她哽咽道:「丕文——」

  「別說話,什麼都別說!」鄭丕文啞澀著聲音,輕柔的將她平放在草地上,溫柔的大手輕輕解開她的衣服。

  馮茜妮的眸中也閃著淚光,她欣喜的迎接在她身上探索的唇舌及重量,這個遲來的肌膚之親令兩人的心又喜又苦,然而,這卻是此時能安撫彼此心靈的唯一方式

  馮世龍偕同古晴潔、丁名堂及丁蓉搭機來到溫哥華後,即前往醫院探視受傷的王育哲。

  佇立在床側,丁蓉只覺得眼眶又濕了,陷入昏迷的王育哲手腳雖沒什麼傷,但一張臉孔卻包滿了繃帶,僅可見到那雙沈沈入睡的眼眸。

  對不起、對不起!凝視著他,丁蓉淚如雨下的在內心不停的說著歉語,她不是有意的,她不知道自己的任性會造成這麼大的不幸,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一旁的馮世龍夫婦及丁名堂一臉愁容,在王慶和林藍芷夫妻的淚眼示意下,雙雙走出病房來到醫院外的公園。

  「育哲的臉也受傷了?」馮世龍難過的低喃。

  王慶悲傷的點點頭,「幾近毀容,我雖找來了全美最好的整容醫生群,但是他們也沒有把握能否還給他一張像以往同樣俊美的臉孔。」

  古晴潔抱歉的看著也明顯蒼老許多的林藍芷,他們這兩家是世交,兩人又是大學同窗,而今藍芷引以為傲的兒子卻因為茜妮的事而……

  她哽咽了一聲,握緊林藍芷的手,「對不起,藍芷,若不是小妮的事,育哲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別……別這樣!」戴著金邊眼鏡,散發著女強人氣勢的林藍芷,此時的臉上只有感慨,「這是小孩子的命,我和王慶……」她側過臉看著清瘦許多的丈夫,「心中已有了準備,育哲怕是不會醒過來了。」

  古晴潔眼眶一紅,淚水馬上掉了下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別這樣,真的。」王慶歎息一聲,摟著妻子的腰際道:「原本想將育哲的事通知你們一聲,免得你們以為他怎麼沒有過去幫忙,但知道你們全為了茜妮的事在憂心,所以對育哲臉受傷的事就不願再提,以免你們更加憂心,沒想到你們卻放下那邊的事,過來這裡。」

  丁名堂和王慶的交情雖然沒有馮世龍那般深厚,但兩人也是相識多年的朋友,他歉然的望著王慶夫婦,「該說對不起的人其實是我,若不是我慣壞了女兒,今天這些事都不會發生了。」

  王慶搖搖頭,「現在我們都在期待奇跡,你們大家就別自責了好嗎?」

  「是啊!」林藍芷堅強的點點頭,「其實大家心裡都不好受,只能希望茜妮能安全獲救,而育哲也能清醒過來,讓他們這對從未見面的患難未婚夫妻能有一個新的開始。」

  聞言,馮世龍一群人士沈重的點點頭,那真的是他們心中最大的期待啊



  林於屏汗流浹背的在一棵高七、八十公尺高的槭樹下坐下來,從背包裡拿出水壺大口的喝了幾口水後,他揉了揉疲憊的雙眼,真是奇怪,他們已在這裡搜尋許久了,卻始終找不到那個印第安村落。

  搜索隊的隊長馬克走了過來,疲憊的在他的身旁坐下,「林教授,你確定是在這附近?還是我們該往森林深處繼續走?」

  「這……」他不解的頻搖頭,「說來也許你不信,可是我的記憶告訴我那個村落真的就在這附近,但是我們已經在這裡繞了四、五天,都還是找不到那個村落。」

  四十多歲上下、金髮碧眼的馬克低頭看著手中的地圖,「這片原始森林的範圍太廣闊了,附近的小山、溪流、崖壁及高聳人天的樹林又多,依我們這地毯式的搜索要找到那個小村落實在不是件易事,何況我們還得顧慮隊員的安全,晚上盡量減少搜索。」

  林於屏明白的點點頭,「我會努力的回想當時的路線。」

  「那就麻煩你了。」馬克站起身朝自己的隊友走去。

  林於屏來回的看著這極其相似的森林環境,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愈走心愈迷惑,這森林的每一景都太相似了,而他原來篤定印第安村落就在附近的信心也因為遲遲找不到而愈來愈顯得薄弱

  何況,這一路走下來,他才真正明白原始森林的危險有多可怕,巨蟒、虎、豹、鱷魚及食人花幾乎無所不在,若不是整個八人小隊的搜索隊都搭配有火力強大的槍枝,只怕還沒走到半途,大家全命歸黃泉了。

  也因此,他對丕文更是感到驚異及疑惑,正文是如何讓那些猛獸不敢近他們的身

  印第安人能安全的將他們帶離原始森林,他並不驚訝,因為他們是在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長大,自然有一套和猛獸相處的哲學,可丕文是個凡人,連印第安人都帶有茅箭,而正文卻不曾帶過一支保命的槍支……

  唉,丕文和茜妮待在村落的時間已經一個多月了,他也親眼目睹了他們被送入通道活祭的一幕,他們可能還活著嗎?

第9章(2)

  雙雙躺臥在草地上,對仰望著天上繁星、明月的鄭丕文及馮茜妮而言,今晚算是最珍貴的相處時光了。

  夜色漸涼,鄭丕文將她擁向自己溫熱的胸膛,她則趴在他胸口凝睇著他,在今日接近近午的激情過後,他們就將衣物穿上,隨手摘了樹上的果子充飢.往山上步行而去,這一路上兩人像是為了化懈那激情下的一絲靦腆,絕口不提那美妙的肌膚之親及明日的永別外,他們暢談先前在白狐狸島及奧林匹亞森林的相處時光,努力的將略顯僵侍的氣氛弄得熱絡些……

  然後,天色暗了,滿天星光在眨眼間佈滿整個山頭,距離她告別這世界的時間是愈來愈近了

  「林教授曾跟我說過,人死後靈魂會成為天上的一顆星,等待重生。」鄭丕文靜靜的說。

  「是嗎?」馮茜妮仰望著滿大星斗,「那這天空不就有許多等待重生的靈魂?」

  他聳聳肩,「我不知道,我曾駁斥這種說法是無稽之談,不過,我想現在的我比較能接受這樣的想法了。」

  「為什麼?」

  鄭丕文微揚嘴角,「至少在思念某人時,只要仰頭一望,就能在夜空中找到可以回憶的畫面。」

  「你的心靈如此空虛?」聞言,她為他感到心痛。

  他抿抿嘴,擁著她坐起身後,他站起來背對著她.「以往為找神泉之靈被戲稱『誇父追日』,但至少生活還有一個目標,而今,目標消失了,黑狐狸島土更沒有值得留戀的,」他苦笑一聲,「日後或許只能漫無目的四處飄泊了。」

  「丕文,」馮茜妮跟著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別這樣,你還能去追尋你生命中另一個最愛。」

  「最愛?」鄭丕文蹙起濃眉。

  「嗯,一個你愛她、她也愛你的女子。」

  他諷刺一笑,「我愛的教訓還不夠嗎?」

  「不會的,你會有一個新的開始,不會有人再傷你的心了。」

  「哼,我是敬謝不敏了。」他神情一冷。

  「丕文,你別這樣好嗎?你是千年狐精,不到仙逝之年,你仍存活於天地之間,你需要一個……」

  「別告訴我我需要什麼!」鄭丕文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深吸一口氣後,他抑制怒氣啞聲道:「再過幾個小時,你便要『從容赴義』了,我希望能平平靜靜的過完這幾個鐘頭。」

  馮茜妮喟歎一聲,「也好,再來就得麻煩你為我收屍了。」她神情平靜的走到樹林一角的小瀑布旁,凝睇著飛泉濺落的水花。

  鄭丕文沒有走近她,僅是以高深莫測的深遂黑眸,凝視著她一身潔白長衣的窈窕身影一會兒,即反身仰望長空。

  兩人就這樣獨站一角,讓自已的千萬愁緒隨著這寧靜山林一一洗滌,因為他們都知道兩人的未來是茫然不可期,下一世的相逢又是遙遙無期,可悲的是彼此的心靈卻又如此相依相偎……

  遠遠的天空一隅漸漸由黑轉灰,透出了些許光亮,而後,像國畫的潑墨山水般,整片天空成了一片灰蒙再由亮光、晨曦雲彩抹上了明亮的色彩。

  天亮了

  鄭丕文和馮茜妮彷彿心有靈犀般,兩人緩緩轉身,目光相對,縱有千言萬語也無從說起,因為此生已致盡



  兩人沈默無言的相偕下山,雖然才清晨時分,但佇立在冰棺洞穴入口的人卻不少,小葵、長老們和幾乎滿島的族民全都在場。

  見狀,鄭丕文難以克制的出言嘲諷,「要來看你自盡的人還真不少呢!」

  馮茜妮平靜的瞥他一眼,在看見他的黑眸又是深不可見的冷漠時,她的心不禁跟著一沈,她能預知他的心房再也不會為任何人開啟了

  小葵朝她走了過來,似乎一夜未眠的眼睛感激的凝望著她,「謝謝你。」

  馮茜妮搖搖頭,深知她的心也是充滿無奈與愧疚。

  小葵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將目光對上鄭丕文那雙鄙夷的眼眸,「丕文,不管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他挑高濃眉,一臉冷漠的回道:「這個感謝我承受不起。」

  小葵眼眶一紅,「我知道是我負了你,可我是真心向你祈求原諒,也希望亦秀醒來後,你不會為難他好嗎?」

  他冷笑一聲,冰霜似的犀利眼光一一掃視過眾長老和族民後,挖苦的說:「這麼多人站在紫亦秀那裡,我動得了他嗎?」

  東長老喟歎一聲,撫著長鬚向前一步,「我們不是站在他那邊,而是他是未來的黑狐狸島島主,我們眾長老必須保護他的生命。」

  鄭丕文無所謂的聳聳肩,「隨便你們怎麼說,反正是我將她帶回這個島,事至如此,雖非我所願,但是當事人,」他將目光移向馮茜妮,「心甘情願的要為紫亦秀而死,我無話可說。」

  馮茜妮咬著下唇,直視著他,「丕文,我希望在你帶我的屍首回到白弧狸島後,還是回來這兒好嗎?」

  他難以置信的抿緊唇瓣,「你還要我回到這群自私自利的族民這裡?哈!」他陡地自我嘲弄道:「我忘了,我是第一個自私自利要利用你救回我愛人的自私鬼,我實在沒有資格批評他們,不是嗎?」

  馮茜妮歎息一聲,「不管你怎麼說,這兒終究是你生長的地方,有你的族民……」

  「我們是格格不入,難道你看不出來?」他反問她。

  「只要你願意再敞開心房接受他們……」

  「我倦了、累了,也沒有那種心思!」

  「那就給我們一個機會吧!」東長老看看眾族民,大夥全點點頭。

  鄭丕文冷笑的搖搖頭,「我太感功了,只是那個感動卻沒有在我的心靈撼動出半點漣漪。」

  「丕文,你!」東長老面露怒意。

  「在經歷這麼多事後,我已作了選擇,你們放心,我不會再回到這個島上。」他堅定的說。

  「你選擇了孤單,是不是?」馮茜妮心痛不已。

  「你有你的選擇,我也作了我的選擇,是不是又如何?」他一臉淡漠。

  「我希望你能過得好。」

  「等你成為天上的一顆星後,你會知道我究竟過得好不好。」語畢,鄭丕文轉身進入洞穴,在離冰棺幾步遠站定後,斜靠在崖壁上,這是他觀望她自盡的地點。

  馮茜妮跟在他身後走了進來,在越過他身旁時,她凝味著他,輕聲的向他道別,「保重。」

  他微微抿唇算是回答。

  而後,小葵及幾名長老陸續進入洞內,其他族民則在洞口觀望。

  望著這幅景象,鄭丕文心有慼慼焉。馮茜妮終究還是逃不過「活祭」的命運,在奧林匹亞森林,兩人躺在石棺的情景仍歷歷在目,而當時她面臨死亡,卻向他坦承愛意……

  他的心湧上一股濃濃的酸溜,見她握緊了刀刃,頭也不回的挺直那纖細的身子,一步步的走上冰階,他的心就像萬箭穿心般難受,但是他沒有前去阻止,就如同她所說的,她的時候到了,是說再見的時候了……

  馮茜妮在冰棺前站定,在心中一一和她深愛的親友道別後,沒有一絲猶豫,她舉高刀子朝自己的心臟刺進去,鮮紅卻微漾著琥珀光的血液一滴滴的落入冰棺內。

  眾人屏氣凝現著這神聖的情景,而鄭丕文的心涼了,神情更淡漠,他明白在這一刻他愛了三世——不!應該是四世的戀人將永遠的離開他了!而他們之間的恩怨已斷,何年何月再見只能聽天由命了

  突然間,琥珀光照亮了一室,下一秒,眾人看到馮茜妮已平躺在冰階上,而冰棺內的紫亦秀卻坐起身來。

  小葵喜極而泣的奔向前去,但在踏上冰階兩階後,她雙腳下跪的握著馮茜妮仍然溫熱的雙手,「謝謝你、謝謝你!」

  紫亦秀站起身,由於他先前仍存有一口真氣,因此他的意識仍是清醒的,所以他對所有發生的事也是完全明白,他那張恢復血色的清秀臉孔充滿了感謝,凝視著平靜死去的馮茜妮,他感激道:「謝謝你,仙主!」

  鄭丕文一臉冷漠的走了過來,他步上冰階,彎下身雙手橫抱起已無生命力的馮茜妮後,回過身朝洞外走去。

  紫亦秀伸手抱緊綻放著歡欣淚水的小葵後,即上前追去,「丕文!」

  他停下腳步,冷聲問:「有事?」

  「謝謝你,還有對你父母及小葵的事,我真的很抱歉。」紫亦秀真誠的致意。

  鄭丕文轉過身來,低頭看了一臉祥和的馮茜妮一眼,再擡頭看他,「要謝的是她,至於對我的歉意,你還是留著吧!」

  「丕文,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他側過臉,看著走過來的小葵,兩人的手緊緊交握,「我對小葵是情不自禁,明知道她是你的愛人……」

  他冷冷的打斷紫亦秀的話,「既然做了,就別說對不起!我還有事,請依別誤了我的時間。」

  紫亦秀歎息一聲,「看來你是不會原諒我了。」

  鄭丕文冷漠的眸光閃爍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做好你的島主,給小葵幸福,原不原諒已經不是重點了!」

  語畢,他抱著身軀漸冷的馮茜妮越過主動讓出一條路的族民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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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17 23:46:17

第10章(1)

  隨波蕩漾的木舟上,鄭丕文靜靜的凝視著彷彿只是睡著的馮茜妮,他在她周圍放置了許多美麗的鮮花,再以仙術護佐她已無生命的軀體。

  仔細想想,一向冷漠的他尚不曾如此用心的對待一個女人過,對小葵,他相信自己是愛她的,可是那樣的愛似乎沒有對馮茜妮一樣來得深刻。

  這或許是另一種癡吧!位於新疆湖泊群上的白狐狸島雖離黑狐狸島有好幾萬海裡,可是他沒有選擇以仙術來渡海,卻以凡人的方式來完成她的遺願,這是他潛意識的渴望,他希望再陪陪她,也希望再看看這張容顏。

  他們在湖泊上多日,遠遠的已看得見白狐狸島,上面已有炊煙,鄭丕文輕歎一聲,「這個島提醒了我滿手的血腥,我今日會如此孤寂,想來也是我當日為求得神泉之靈,血洗白狐狸島的報應吧!」

  低下頭,他再次凝視著馮茜妮,「我將帶你回家了,而後,我們將真正別離了,茜妮!」

  在鄭丕文抱著馮茜妮踏上白狐狸島後,沒有意外的,一些回來重建家園的白狐狸精在驚見鄭丕文的剎那,均是滿臉憤恨,只是在見到他懷中的馮茜妮時,莫不錯愕的皺起眉頭,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仙主不是已經死了?」

  「是啊,而且還是鄭丕文親自將她埋葬在翠湖畔,當時我身受重傷,親眼瞧見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大家是你一言、我一句的。

  鄭丕文沒有多作解釋,他平靜著一張俊臉,一步步的向翠湖而去,其他白狐狸精們對視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的跟在他身後。

  曾經被鮮血染紅的翠湖如今已恢復成碧綠色的粼粼波光,而一旁曾綠意盎然卻遭到他仙術破壞而火燒的林木也已重新栽植新樹,幾朵瑰麗展姿的花兒此刻正迎著璀璨的陽光……

  「你終於來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襲入心事重重的鄭丕文耳裡,他擡起頭來,看著那名曾經帶他穿梭時空的老狐狸仍是一身白色素裝,蒼老的面容平靜得令人難以理解。

  「你已經回到這個島上了!」鄭丕文直直的睇視著他。

  老狐狸拄著枴杖一步步的走近鄭丕文,再放眼瞧了瞧曾經在鄭丕文手上成了人間煉獄的島嶼,「它逐漸恢復舊觀了,當日的斷垣殘壁、染血的死屍、白煙四起……」他白眉半掩的眼眸閃過一道感傷,「好在,這個家在族人的努力下終於像個家了。」

  「你在這兒迎接我,是為細數我以前的罪狀?」他冷言道。

  他搖搖頭,「當日得到仙主的指示,將你帶到另一個時空時,我便說了縱然讓你遇見了神泉之靈,她也不會屬於你的,所以,」他看著像是睡著般的馮茜妮,「重生的仙主是否也已經往生了?」

  鄭丕文苦笑一聲,「你心中該有答案的,不是嗎?」

  老狐狸蒼勁的臉上浮上一層哀傷,「沒想到你們之間的恩怨還是以此收場,我原以為神泉之靈會給予另一個較美的結局。」

  鄭丕文面露困惑,「你不是恨我嗎?」

  「沒錯!可是從仙主那裡得知你們的三世恩怨後,我是真心期許你們會有—個很好的結局,看來是天不從人願了。」

  他重重的歎息一聲,手一揚,一個盛滿鮮花的玻璃棺木出現在湖畔,「這是為仙主準備的。」

  鄭丕文嘲諷一笑,低頭看了馮茜妮一眼,「看來你在與我相遇前,並沒有把握我會料理你的後事,是不?」深吸了口氣,他抱著她,將她放在玻璃棺木裡。

  老狐狸拄著枴杖走了過來,「謝謝你將仙主帶回來。」

  他悲涼一笑,「很奇怪,以前埋怨我的人是不計其數,自從和她相通後,感謝我的人突然變多了,你說這諷不諷刺?」

  老狐狸無言,從他的語氣中不難感受到他心中濃濃的痛楚。

  鄭丕文回頭看了看那些納悶不解的數十名白狐狸精,再回身看看緩緩順著水流移動的玻璃棺木,低聲道:「可以的話,我想多陪她一夜,至於你那些族民們的困惑就由你去解釋,好嗎?」

  老狐狸點點頭,「這點老狐狸做得到,我將他們全帶開,你好好把握時間,否則待天空冷月出現後,仙主也將隨著神泉之靈沈入翠湖底,而後,你再也見不著她

  「我知道,謝謝!」鄭丕文在湖畔坐下,凝味著在鮮花陪襯下馮茜妮那仍然白皙美麗的臉孔。

  老狐狸何時將其他白狐狸精帶走,他全然不知,只一心一意的以眼目送她最後一程。

  天空的冷月在黑幕罩地後,靜靜的現身了,星星們似乎也感染了這天地的悲傷,閃爍著一閃一閃的淚光。

  鄭丕文看著她離自己愈來愈遠;身影愈來愈模糊,他全身的血液似乎也隨著她的離去而漸漸被抽離,他的身體漸漸冰冷,四肢逐漸僵硬——

  一旦她沈入翠湖後,他再也看不見她了,在這世上,他即將成為一個真正孤寂的人了,他有永生的生命又如何?他的生活沒有目標,一路陪伴他的將只有寂寥與落寞……

  「仙主、茜妮,下一個你會在哪裡?」哀慟的他凝視著湖畔逐漸泛出的漣漪,馮茜妮的玻璃棺木在水面上轉起圈圈,他知道她即將墜入湖底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他喃喃的念著,心中突然有了一番徹梧,「我們之間已無恩怨了,這一世的相隨是我自願的,沒有誰欠誰的債,若上天真要定是非,那便是我欠她了。

  「是我希望與她為伴、希望她溫柔的心靈溫潤我這顆孤寂的心,請讓我與她再次相遇,而那將是第五世的重逢,我會傾我的真心來愛她、照顧她……這第四世的恩怨了結太傷人也太苦了……我不想再當一個心冷、面冷的男人。我很累、很累了!」

  合上了眼睛,鄭丕文飛身躍起,在馮茜妮的玻璃棺木旁站定,高舉起手朝自己的天庭擊去,下一瞬間,一道黑白之光從他的天靈蓋一躍沖天,顏色由濃郁的黑白漸漸轉為淡薄,他將生命還給天地,為的也是幫他這顆沈淪於情愛的可憐之心,找一個真正的棲息之地……

  在鄭丕文生命乍息的剎那,天地變色、風起雲湧,一道琥珀光自湖底躍出與天上的冷月暈化作一座天橋,冷月順著天橋而下,將玻璃棺木裡的馮茜妮與鄭丕文同時帶入湖底……



  遠在二十世紀的美國,浩林國際搜索除與林於屏在以地毯式的方式搜索奧林匹亞森林兩個多月後,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印第安村落,眾人此時已萌生放棄之意了。

  望著滿天如雨的繁星,林於屏一一看著已入帳篷休息的搜索隊友,他不懂,真的不懂,他們已如此疲憊的在森林的每一角落搜尋,為何還是找不到那個印第安村落

  真是他記錯路線了嗎?他茫然了!在與馮土傑聯絡後,馮士傑已決定再給他們兩個星期,若是還找不到;馮土傑便會再找另一支搜索隊來支援,另由考爾特和櫻雯帶路,重新進入森林搜索。

  算算日子,丕文和茜妮在森林已近三個月了,他們還有一線生機嗎

  在自責之際,不顧夜晚森林的危機重重,了無睡意的林於屏再次背起背包,拿起手電筒,努力回想舊日路線,一路往前探勘。突然,他身後傳來一聲虎嘯聲,他心一凜,在轉身之際竟不慎跌入一個高低差距近五公尺的壁丘之地,雖然地面有許多近一公尺高的蕨類,但右腳襲來一痛徹心肺的巨痛,讓他明白自己的右腳可能跌斷了。

  林於屏強忍痛楚,翻身坐起,右手撿起掉落在一旁的手電筒,照向自己的右腳,檢查過後證明了自己的判斷成真,他低頭著了眼手錶,他離開營區至少有一個鐘頭了,夜晚的森林雖然寧靜,但高聲呼喊又怕引來野林生物,他還是先在這裡等待救援,只是恐怕得等到天亮了

  林於屏從背包裡拿出小盒的醫藥箱,低頭正打算打開,擦拭其他擦傷的傷口時,一隻赤裸的大腳及一隻穿著舊休旅鞋的腳同時落入他眼簾,他錯愕的擡起頭來,驀地睜大雙眼,「傑瑞?天!我不是在作夢吧?」

  傑瑞搖搖頭,「不是,只是為了不想驚動你另外的一些友人,請你安靜的跟我們走。」

  「好、好!」他掙扎的要站起身來,但受傷的右腳讓他連站起身都成了困難。

  傑瑞向身旁的印第安人說了幾句土話後,才看著林於屏道:「他背你走。」

  「好,謝謝!」林於屏感激的朝他默點頭,即在印第安人的背扶下和傑瑞走入夜色。

  林於屏在喜悅之餘更心繫鄭丕文和馮茜妮兩人,他輕聲的向傑瑞問道:「他們兩人還好嗎?」

  「到了聖殿,你便知道了。」

  由他簡短的回答中得知他並不想多談,可是林於屏對一件事感到相當困惑,「我的記憶力一向很好,雖然森林每一隅的景致看來都極其相似,但我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我應該不會記錯路,為何卻苦尋不到你們的村落?」

  傑瑞深深的注視他一眼,「你們這兩個月來碓實有多次接近我們,只是巫師本身具有不可知的法力.你也可以說是一種『障眼法』,總之,他讓你們看不見我們的村落,只是……」他一臉凝重,「你們這樣在森林中穿梭,確實對我們的生活造成極大影響,村民們無法出外獵食,只能吃些村中的存糧。」

  「真對不起,可是馮家人已說了,就算茜妮死了.他們也要見到屍首。」

  他點點頭,「村中的存糧已盡,幾名村民已決定冒險出外獵食,不過,冥冥之中似乎已有安排,明日你們這隊搜索隊就可以回轉文明世界了。」

  「為什麼?」

  「等會兒看了你就明白了。」傑瑞定視著他,「希望原始森林的安寧能再次恢復,你們別再來騷擾印第安人了。」

  「呃——」林於屏愣了愣,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在印第安人撥開前面的濃密樹葉,當那個苦尋不著的印第安小村落映人眼簾時,他的眼睛不由得一亮,眼眶也微微一濕,他終於找到這裡了。

  「為了不驚擾到其他村民,我們直接到聖殿去。」傑揣繼續說著。

  他們走了一小段路,來到當日活祭鄭丕文和馮茜妮的小火山口,在進入火把照明的通道後,三人來到祭祀的聖殿,而印第安酋長和巫師已站立在殿前,殿前的石棺已被打開,印第安人將林於屏背到石棺前。

  林於屏在乍見石棺裡面臉色仍然紅潤的馮茜妮時,他掙扎的滑落印第安人寬厚的背部,拐著受傷的腳站立在在棺前,他顫抖的伸出手探探她的鼻息,一抹笑意緩緩的在他臉上綻放,「感謝上天,她還活著、還活著,那丕文……茜妮?他一定也還活著,是不是?」

  傑瑞朝酋長和巫師點點頭,向前一步道:「這是上天的旨意,要讓她回歸文明世界,否則今日該是我們祭祀火柙開棺收屍的日子,但她存活了,不過,開棺後只有她一人,巫師說鄭丕文前往另一個世界去了,所以你不必向我們查問他的下落。」

  「可是……」

  傑瑞打斷林於屏的話,「你們這支搜索隊能帶回馮茜妮已是上天的仁慈了,而你的腳受傷,所以我們會幫你將馮茜妮帶至你們搜索隊附近,天亮後,請你立即帶搜索隊離開,不要再入森林了。」他的語氣堅決。

  林於屏無奈的點點頭,是啊!能救回一人已是萬幸了

  「什麼?找到了,小妮還活著,大好了、太好了!」馮士傑在接到林於屏的電話時,欣喜得差點放聲大叫,「好、好,你們今天就往回走了,大約十四、五天的時間,好,我會在碼頭接你們,請你好好照顧小妮……」他頓了一下.「什麼?她要跟我說話?她可以……」

  「大哥。」電話另一端傳來馮茜妮虛弱但甜美的聲音。

  「小妮,你還好嗎?」他幾乎喜極而泣。

  「我很好,可是我記不得我到森林去的任何事了,怎麼想都想不起來,林教授說還有隊長鄭丕文和我一起進入石棺,可是我連他的樣子都想不起來……」

  「沒關係,不用多想,只要你平安就好了。」

  「嗯,可是不知為何;我想不起他的長相卻很掛念他。」

  「這些事等你回家後,再好好的談,你先好好休息,出森林還有一段長路要走,那兒連直升機及小飛機都無法進入,不過,在搜索隊的幫忙下,我相信你能好好的走出來。」

  「嗯,我會努力的,請大哥和爸媽報平安。」

  「好,好的,我們保持聯絡。」

  掛斷了電話,馮士傑趕忙將這個好消息告知仍在加拿大陪伴王育哲的父母及丁名堂父女,從話筒裡傳回來的都是喜極而泣的聲音,而他們一行人也決定先來他這裡會合,一起等待馮茜妮。

第10章(2)

  王慶夫婦看著笑中帶淚的馮世龍夫婦及丁名堂父女,心中雖為他們感到高興,但一回頭看著仍躺在病榻上的兒子,那一抹笑意不由得僵在唇邊。

  失蹤三個月的小妮找到了,而且她還生還,這一個奇跡已經出現了,上天能否也給他們的兒子一個奇跡

  古晴潔內心的喜悅是無法形容的,她雙手合十不停喃聲念著,「感謝上蒼、感謝上蒼。」

  馮世龍也紅了眼眶,他暗啞著聲音拍著王慶的肩膀,「會的,小妮回來了,育哲一定也會回來,你和藍芷要有信心。」

  「嗯。」他沈重的點點頭,與妻子的手緊緊相握;只是兩人對視的眼眸中僅有哀愁之光。

  「我們打算先回美國和土傑會台,在那裡一起等待小妮,一旦小妮身體沒有問題,我們會再回來這裡和你們一起守著育哲。」馮世龍堅定的許諾。

  「不,不用了。」林藍芷將目光落在兒子身上,「你們已經在這裡陪了我們兩個月,夠了,再來的日子,我們也得學著自己度過。」

  「這……沒關係的,何況再過一周,育哲臉上的繃帶不是要拆除了?我想親眼看看他毀傷的面容有沒有整型成功,若不是很好,我打算再請歐美的整型醫生團來共同會診,就算……」充滿歉疚的丁名堂揉揉眉心歎道:「就算他一直沒有醒來,但恢復他往口的俊顏是我惟一能為他做的了。」

  聞言,林藍芷鼻頭一酸,淚水潰決而屍的哭倒在丈夫懷裡。

  丁蓉一臉悲哀的走近病床,握緊王育哲的幹,「茜妮回來了;請你、請你一定要醒過來,求求你、求求你……」

  眾人望著這一幕,感傷之情充塞一室,他們在內心真誠的祈禱上天再給他們一個奇跡。



  十五天後,馮茜妮終於回到了親友的懷抱,雖然她看起來精神抖擻,但是在眾親友的簇擁下,她仍先至醫院檢查身體,而跌斷腿的林於屏也跟著人院做進一步治療。

  在醫生細心檢查下,她的身體一切正常,至於對進入森林後那段記憶卻是空白一事,醫生說那是一種「逃避式的遺忘」,可能是她在極端恐懼下將那段記憶封閉,至於會不會記起那倒沒個定數,端看個人而異。

  對此,馮家人及丁名堂父女在先前聽及考爾特和廖櫻雯述說鄭丕文對待馮茜妮的種種莫名怒火及殘暴後,他們全能理解一向如溫室花朵的她為何會選擇喪失那段記憶,也因此,他們向仍在醫院治療腿傷的林於屏及去探視的考爾特、廖櫻雯二人請求,勿將那段森林之旅據實告之,免得觸動她心靈的傷口。

  而後,馮茜妮在親友的安排下,即一同搭機前去加拿大探視為趕來幫忙處理她的事而被車撞傷的王育哲。

  在頭等艙內,馮茜妮看著父母、大哥、丁蓉和丁名堂臉上的欣喜笑容,不由得也跟著笑了,雖然她在內心深處很想記起那段森林之旅,可是就如同媽說的,或許是上天不希望她記起那段遭遇才讓她遺忘,這是上天疼惜她的一份幸福,她不應該多想了。

  「來,茜妮!這是你喜歡吃的日式甜點,媽的這份給你。」古晴潔將盤中的那份小糕點撥到她盤中。

  「我的也給你。」丁蓉也將自己的那份放到她盤子上。

  然後,馮世龍、馮士傑及丁名堂也將自己的糕點全放到她盤上,被這份濃濃的溫情包圍著,馮茜妮忍不住熱淚盈眶,事情發生至今,爸媽及大哥沒有一句苛責的話,他們沒有提及她的欺瞞,只是以他們的愛來撫乎她心中所有的不安及自責,她實在太幸福了

  「怎麼哭了呢?」古晴潔不捨的拿起手帕為她拭去淚水。

  「水龍頭還是水龍頭嘛!不過,我覺得茜妮好像變得很堅強耶!」丁蓉直直睇視著重展笑靨的馮茜妮。

  是啊!這一點大家都發覺了,以往茜妮眼中的眸光只有溫柔與怯懦,而今,美麗的秋水翦瞳有著堅定與執著,還有著一抹蛻變的成熟光彩,或許這趟森林探險在她和鄭丕文於石棺內共處三個月後存活的奇跡下,也有著眾人不知的奇妙遭遇吧



  馮茜妮在踏入市立醫院的大門後,內心隱隱起了一股難以抑制的喜悅之情,對這感覺她頗為納悶,王育哲的病情她已從爸媽口中得知,按理,她該是難過、傷心的,可是前來這兒的一路上,她心中的喜悅卻是層層疊疊的充塞心房,她幾乎難掩愉悅的神情;腳步加快的直往七樓的特別病房奔去。

  眾人也察覺到她異樣的神色反應,一群人緊跟在她身後,等到她在王育哲的病房門口站定時,古晴潔皺起了眉頭,「她怎麼知道育哲的病房在這裡,我們全沒說,不是嗎?」

  眾人全面露疑惑的點點頭。

  馮茜妮沒有理會驚訝的迎向前來的王慶夫婦,她越過他們在王育哲的床畔站定。

  王慶夫婦皺起了眉頭,看著她雙眸閃爍著欣喜的淚光,握起王育哲的手緊依在臉頰。

  他們不解的瞥了一眼似乎也對這個畫面感到難以理解的馮世龍夫婦,「這是……」

  馮世龍夫婦搖搖頭,一頭霧水。

  丁蓉順順及耳的短髮,越過王慶及馮世龍夫婦,然後,在看到病榻上拆除繃帶後那張絕世的俊美容顏時,她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身子晃動一下,在扶靠了身旁一臉困惑的馮士傑後,才勉強的站直身子。

  「你還好吧?」馮士傑關心的問。

  「我……我想出去,你們都出來好了,我覺得那太奇怪了,我有問題。」她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馮士傑雖然不解,但丁蓉的反應實在太怪了,所以他還是示意其他人一起走出病房。

  馮茜妮的眼睛只看著床上的王育哲,她的心隱隱泛著一絲酸楚,可是這絲酸楚卻包含了更多喜悅,她雖然不懂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觸,但她知道他將成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們前世一定認識,我對你有種難以言喻的似曾相識感,也有著難以抑制的濃烈情懷,我的直覺告訴我,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人就在這裡,而你是我爸媽為我選的未婚夫,我將是你的未婚妻。

  「既然我對你有這麼深刻的濃烈情懷,昏睡中的你應該聽得見我的聲音,對不對?請你醒過來吧!我好想見你、好想見你,我從森林回來了,安全的回來了,你是不是也該從沈睡中甦醒了?」

  馮茜妮頓了一下,一時之問淚如雨下,她哽咽的繼續道:「我們不是等待彼此許久了?好似等待了一世又一世,終於在今世相見了,求求你醒過來吧!求求你!」

  她繼續低喃的說著自己那愈來愈濃的款款柔情,這一切對她來說沒有所謂的衝突,有的只是欣喜的重逢。而這個重逢震撼了她的靈魂,那麼多的情緒僅化成一個哀求——她要他醒來、要他睜開眼睛著著她……

  透過眸子,丁蓉將凝睇著馮茜妮淚流滿面的目光移向王育哲那張沈睡的俊顏,「他原本就長這樣嗎?我是說他在毀容前就是長這樣嗎?還是因為整型的關係?」

  王慶夫妻奇俘的瞅她一眼,然後王慶拿出皮夾從裡面抽出一張全家福照片遞給她,「育哲原本就長這樣,雖然曾有人說過他的外貌過於俊美,甚至帶有一股邪氣,但和他相處過的人都知道他其實是一個溫柔體貼的孩子,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

  丁蓉仔細的看著那張照片,可不是嗚?那雙魅惑的明亮雙眼、挺直的鼻樑、性感唇瓣所組成的一張冷峻臉孔明明就是鄭丕文,可是他的目光卻是那樣溫煦,根本沒有鄭丕文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深刻冷意。

  「你怎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馮士傑相當不解。

  「因為他和我們的領隊鄭丕文簡直像同個模子印出來的,我沒有騙你們,我曾經偷拍過鄭丕文的照片,因為他不願意拍照,可是那張照片我給了茜妮,真的,茜妮對他還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所以她才會願意去參加他的探險隊,可是……」

  丁蓉皺起眉頭,「茜妮卻連他的長相也想不起來,但現在和王育哲又是一副情深款款的模樣?」她搖搖頭,「反正他們兩人長得太像了,若是林教授、考爾特和廖櫻雯也在這兒,他們一定也會這麼說。」

  「這太不可思議了,何況當初和小妮一起入石棺的鄭丕文,據林教授所說,那名巫帥告訴他鄭丕文已經前往另一個世界了,這……」馮士傑是愈想思緒愈亂了。

  「天啊,你們看!」王慶夫婦欣喜交加的著著從病榻上坐起身來的王育哲,「育哲醒來了,老天保佑!」說著,兩人快步的跑進病房。

  「不管如何,我們等到另一個奇跡了。」馮世龍愉快的擁住妻子也走入病房。

  「我……雖然理不透這個頭緒,可是,」丁蓉看著被王育哲緊緊擁在懷中的馮茜妮,「這個感覺挺好,畫面也挺感人的,其他的事是不是不用去想太多了?」

  馮土傑揚起嘴角笑了笑,「小妮能在石棺內不吃、不喝,身體狀況卻絲毫無損的情形看來,那就是一個奇跡,如果說,現在在我眼前出現另一個奇跡,我不會誑異,反而會以虔敬的心來感懷上蒼的仁慈。」

  丁蓉綻放出一絲甜美的笑意,「是啊,是該如此!」

  兩人相偕走入病房,看著愉快相擁的王育哲和馮茜妮,他們看起來好登對、好適合,那份感覺是如此相契,仿拂此生就是為了對方內在這個世上出生。

  王育哲將纖細美麗的馮茜妮緊擁在懷中,那雙比女人還要美麗的魅惑雙眸綻放著款款柔情,他的心充滿了感激,神泉之靈聽到他的祈求了,它將他的靈魂帶入王育哲的身體,他終於能和他的五世戀人有個完美結局了

  王慶夫婦、馮世龍夫妻、丁名堂、丁蓉和馮士傑每個人都是笑容盈溢,他們感激上蒼將他們深愛的兩人全喚回來了。

  大家微笑著點點頭,心有默契的一同退出病房,讓深情相對的王育哲和馮茜妮兩人可以獨處。

  只是就在殿後的丁蓉即將跨出房門的剎那,身後的王育哲突然笑笑的說:「丁蓉,下回去探險別放茜妮鴿子,否則我會第一個不繞你。」

  丁蓉檸緊了眉頭,這聲音雖帶著笑,但語調卻帶著鄭丕文一貫的冷意,這……她緩緩轉過頭看著他,卻看到王育哲那雙黑眸閃爍著和鄭丕文相同的犀利冷光,她嚥了一口氣,天啊,她幾乎可以肯定眼前這個人一定是鄭丕文,而不是那個溫和的王育哲。

  然後,就在她幾乎確定的那一刻,他又笑了,笑得比陽光還燦爛、笑得不見鄭丕文那一貫的冷與寒,尤其是他低頭凝視著馮茜妮的深情眼神更是令人望之感動。

  丁蓉納悶的搖搖頭,天啊,一定是她多心了,他不會是鄭丕文,一定不是

  可是……她臉色突然一白,王育哲和她根本沒見過面,她守候在他病床時,他仍陷入昏迷,而剛剛大夥更是沒有相互介紹,他怎麼會知道她叫丁蓉

  不敢再多想,丁蓉趕忙走出病房。

  王育哲俯下頭,輕輕吻上馮茜妮美麗的唇瓣,感謝神泉之靈,讓茜妮以一個新的心靈來面對他,卻又沒有抹煞掉她對他的真情真意,終他這一世,他一定會帶給她最美麗、最絢爛的幸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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