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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1-12-10 01:25:19



       有別于樓沁悠出嫁時不發半張請帖,這回綠映莊莊主要傳位,樓月蘭硬是發出了幾百張帖子,幾乎江湖上稍微有點名聲的人物,她都下了請帖,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請來“做見證”。

  她要“光明正大”的從綠芙蓉手上接下莊主之位,絕不會留給任何人質疑的機會。

  午膳時分──

  餐桌旁,樓月蘭與海行我胃口大開,一邊滿足的品嘗新廚精心調理的美食,一邊興高采烈的討論賓客來了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江湖上叫得出名聲來的人物,有那些人做見證,就沒有人能夠質疑她的莊主之位是如何得到的。

  而綠芙蓉與樓月霜、樓雪悠則默然相對,時而相互使一下眼色……

  “娘。”

  樓月蘭突然叫了一聲,被叫的人微微一驚,強作鎮定。

  “又有什麼事了?”

  “再過兩天就是傳位典禮了,您……”慢條斯理的,樓月蘭朝綠芙蓉拋去嘲諷的一眼,“可別想在那時候搞什麼鬼,不然……”目光徐徐垂落。“我可不敢保證行我的解藥會不會少一顆或兩顆喔!”

  綠芙蓉神情倏驚又沈。“妳想如何?”

  “不如何,”樓月蘭笑得狡猾。“只要後天一切順利,什麼事都不會有的。”

  “妳……”綠芙蓉恨極了,完全的說不出話來,心也涼了,除非她願意冒險,否則她毫無反抗的餘地。

  錯了,她真的錯了!

  擁有野心沒有錯,想要證明女人比男人優秀也沒有錯,但是對子女的教導方式,她一整個錯了!

  對樓月霜,她一直抱著很大的期望,樓月霜卻說她沒有統領江湖的野心;樓沁悠是個能幹的女兒,卻在最重要的安排上,忤逆了她的命令;樓雪悠是最活潑可愛的女兒,卻也是無用的庸才,除了吃喝玩樂,什麼也不會;而樓月蘭……

  綠芙蓉的牙根又咬緊了。

  其實樓月蘭是最像她的,卑鄙、狡猾又心狠手辣,但她從沒有考慮過要讓樓月蘭接手綠映莊,因為樓月蘭並不是她的親生女兒,而是她妹妹的女兒。

  然而,就算她現在跟樓月蘭說清楚事實,樓月蘭就會改變原來的企圖了嗎?

  不,不會,換了是她,她就不會,因為這與她是誰的女兒無關,只關乎她的能力、她的野心。

  同樣的,樓月蘭也不可能會收回接掌綠映莊的企圖的。

  “所以,娘,您還是安分一點比較好,”樓月蘭狀極悠然的輕啜一口香氣四溢的龍井茶。“只要您乖乖聽話,我保證您一定能舒舒服服的安享餘生,至於大姊和小妹,我也會替她們找個好對象嫁出去的!”

  安享餘生?

  恐怕是被禁錮一生吧!

  “……”早知道會有今天,當年她就不該一時心軟收養這個孽女,應該讓她去自生自滅,死了也與她無關!

  “總之,只要娘乖乖的在江湖同道面前,名正言順的把莊主之位傳給我……”

  “然後妳就會放了我們?”樓雪悠期待的問。

  “放?”樓月蘭又浮現一臉狡詐的笑。“小妹這麼說就差了,我又沒有把妳們關起來,怎能說放不放的呢?是妳們現在中了毒,我才要妳們待在莊裡頭以保安全的呀!”

  “我們會中毒,還不是妳搞的鬼!”樓雪悠恨恨的咕噥。

  裝作沒聽到,樓月蘭始終笑容滿面。“為了妳們的安全,妳們還是乖乖待在綠映莊裡吧!身為莊主,我一定會……”

  正是得意間,忽見奴僕匆匆來報。

  “稟二小姐,三小姐和三姑爺回來了,他們說要見莊主。”

  “沁悠?”樓月蘭雙眸圓睜,十分意外,“出門七、八個月,還以為他們不會回來了,沒想到……”頓住,轉注身旁的夫婿。“行我?”

  海行我,一個斯斯文文的文靜男人,不愛說話,但總是掛著一嘴和藹的笑容,從入贅到綠映莊第一天開始,他就安安分分的跟隨在樓月蘭身後,從不走到她前頭去,甚至很少站在她身邊與她並行,樓月蘭說話,他也從不插嘴,很恰如其分的表現出他弱勢的贅婿身分。

  然而,每當樓月蘭需要做出某種決定時,她總是會自然而然的徵詢他的意見,最後,她的決定也總是依循他的意見。

  “女兒要見娘親,這是親情,怎能不讓見。”他淡淡道。

  “說得是,這裡終究是她的娘家,怎能不讓她回來探親。”於是,樓月蘭揮揮手。“讓他們進來吧!”

  親情?

  綠芙蓉輕蔑的冷笑,多一個人就多一個可以脅迫她的籌碼,以為她不知道這才是他們真正的意圖嗎?

哼哼,別想她會讓他們如願!

  “咦?妳……妳怎麼……”樓沁悠一進廳,樓月蘭就萬分詫異的瞪住了樓沁悠隆起的小腹。“有孩子了?”

  一聽樓月蘭問的,樓沁悠立刻明白,對她下藥的事,樓月蘭也很清楚。

  “成親了,自然會有孩子。”她若無其事道。

  “呃……”樓月蘭飛快的瞥一下綠芙蓉,後者看似比她更為錯愕、訝異,“說得也是。”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想,你們住在後山實在不太好,既然你們回來了,正好,就搬回……”

  “沒錯,妳們住在後山不太好,”突然,綠芙蓉半途截去了話,“既然妳懷孕了,就叫妳的丈夫帶妳回家去吧!”還順著樓月蘭的語氣,做出了另一個決定。

  竟敢擅自作主!

  樓月蘭頓時陰下了臉色。“別忘了,娘,妹夫和您有過約定……”

  “我沒忘,是‘我’和他立下的約定,所以我也能夠取消約定,”綠芙蓉得意道。“現在,我就當著所有人的面,取消那個約定,沁悠和她的夫婿此時此刻就可以離開了!”

  “娘,”樓月蘭咬著牙。“再過兩天,您就要把莊主之位傳給我了……”

  “對,再過兩天,不是現在,在那之前,我還是綠映莊的莊主!”

  聽到這裡,樓沁悠終於明白綠映莊的麻煩出在哪裡了,很明顯的,就出在自家人身上。

  但,真是出在自家人身上嗎?

  徐緩的,樓沁悠將目光移向海行我。“這位是?”

  “海行我,”依舊是一臉和藹的笑,宛如定型的面具,海行我溫文的做自我介紹。“一個月前與妳二姊成親,入贅到樓家來的。”

  入贅?!

  “海?難道是……”樓沁悠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他是松江府海家的二少。”樓月蘭傲然道。

  “原來如此。”樓沁悠頷首表示明白了,然後她回頭看夫婿。“青哥?”他說一切交給他就行了,所以她就交給他來決定該如何處理這種狀況了。

  豈料,傅青陽卻只聽進綠芙蓉說的話。

  “好極了,約定解除,我可以帶老婆回家了!”不待樓沁悠做出任何反應,他又說:“不過大哥說了要來找我,我還是得等到他來了之後,才能夠和他一起回家去!”話落,牽起老婆的柔荑。“走,咱們回後山小屋去等大哥吧!”

  “等等,妹夫,”樓月蘭忙道。“住後山不好,你們還是搬回莊裡來吧!”

  “不搬!”傅青陽斷然拒絕。“男子漢大丈夫,我可不要讓女人養!”

  樓月蘭面色微變。“沒人叫你讓女人養,你是樓家的女婿,來莊裡作客住幾天也不行嗎?”

  “我住慣小屋了!”傅青陽還是拒絕,然後他牽著樓沁悠轉身就走人。

  見狀,樓月蘭怒氣上湧,正待發作,忽爾,一隻修長的手安撫的按在她的手臂上,她回眼,海行我的笑容依舊溫和。

  “行了,不必再勉強他們了!”

  瞬間,樓月蘭的怒氣消退了,嘴角勾起陰森森的詭笑。

  海行我說“行了”,意思就是他已下過毒了,這麼一來,三妹他們留不留下來都沒差了!

  很好,又多了兩個籌碼了!

  “青哥,我們……就這樣走了?”樓沁悠不安的自車後眺向綠映莊。

  “大哥叫我不要妄動,等他到了再說。”傅青陽輕快的解釋。“放心,等大哥到了就沒事了,還有二哥應該也會來,至於羽段,說不定也會來,他……”

  “羽段?不會是在說金陵慕容家的慕容羽段吧?”樓沁悠失聲驚呼。

  “廢話,不是他還有誰?”

  “但……但……青哥你認識他?”

“何止認識,熟得很哪!”都自己人了!

  原來如此!

  難怪他那麼有把握,有金陵慕容家的人,特別是慕容羽段親自出面,有什麼事解決不了的!

  樓沁悠放下車簾,安心了。

  “到了!”

  “好快!”

  “本來就不遠嘛……咦?咱們養的雞居然還在呢……不要動!”

  一聲沈喝,樓沁悠正待下馬車的手腳懸空頓住,真的不敢再動半分,然後疑惑的轉注傅青陽。

  “青哥?”

  “妳就待在馬車上!”傅青陽果斷的下命令。“這麼久沒住人了,屋子裡肯定髒得很,我先清理一下。”

  “但,青哥,那是家事,”樓沁悠困惑道。“該由我來……”

  “不該!”傅青陽斬釘截鐵的否決,硬把她“塞”回馬車裡。“我娘說的,女人挺著大肚子好辛苦的,這時候就不該讓妳們做事了,不然要是沒了孩子,就是男人的錯!”

  難怪,她的小腹才剛開始隆起,他就不讓她服待,甚至連頭髮都不給她梳了,因為她得“挺著肚子”了。

  “現在還不辛苦啊,青哥!”樓沁悠哭笑不得。

  “不辛苦?”傅青陽歪著腦袋打量一下她那五個月大的肚子,眉頭皺起來──還真不小,旋即拉高視線看回她。“胡說,辛苦得很!”

  是她的肚子,辛不辛苦應該是由她來決定吧?

  “可是……”

  “不許頂嘴!”

  “……是,青哥。”

  “休息!”把車簾掀起鉤住,再將書本塞進她手裡,“喏,看書!”傅青陽命令道。

  樓沁悠歎氣。“好,我看書,可是,青哥……”

  “又怎樣了?”傅青陽不耐煩的問。

  “一點事都不做也很無聊的,起碼讓我幫你梳頭發好不好?”樓沁悠柔聲央求。“那一點也不辛苦,真的!”

  一聽她說梳發,他的頭皮就開始麻起來了,好久沒享受過老婆那雙巧手囉!

  “不辛苦?”

  “真的,不辛苦!”

  “是嗎?”傅青陽很認真的考慮著。

  “而且我好喜歡替青哥梳頭的!”樓沁悠再加一句。

  “是喔?”傅青陽喜悅的笑開來,像小孩子一樣純真的笑容。“好,那一天一次就行了,我娘說過,我的頭髮不好梳理,多來幾次還是會辛苦的。”

  “嗯嗯。”

  “那妳看書,我去清理屋子。”

  望著傅青陽雀躍的背影,樓沁悠不禁抿唇而笑,她的夫婿是個粗魯霸道的大男人,但有時候,也是個純真的大孩子。

  然後她徐徐轉注綠映莊方向,笑容消失了。

  真沒料到二姊也對綠映莊莊主之位有野心,而且她還有松江府海家做靠山,難怪娘會不得不把莊主之位讓給二姊。

  畢竟松江府海家是僅次於金陵慕容家的武林世家,要真敢得罪他們的話,不要說統領武林,恐怕綠映莊很快就會沒落了,數年後,就再也沒有人知道綠映莊是什麼東西了。

  不過有金陵慕容家幫她們,應該能夠順利解決這件麻煩……吧?

  所謂的“良辰吉日”,就是好日子、好時辰,也就是說,光是好日子是不夠的,還得搭上好時辰,這才算得上完美。

  這天,是好日子,但是大家都還在等。

  等什麼呢?

 自然是好時辰。

  樓月蘭想做莊主,還得要做得長長久久、做得有聲有色,所以她堅持要在好日子、好時辰裡坐上莊主寶座,因此她很有耐心的等待著。

  “還沒到時辰嗎?”

  “還有一個多時辰。”

  “可惡!”樓月蘭低咒。

  “快了,耐心點吧!”海行我好好脾氣的安撫她。

  但不知道為什麼,愈近時辰,樓月蘭愈是不安,一股愈來愈濃烈的不祥預感在她心中隱隱啃噬,她回眼看娘親和姊妹,那三個女人的表情都徹底的灰黯,看得出她們已經絕望了,應該是不敢搞什麼鬼,除非她們不想活了。

  那麼,為什麼她會如此的不安呢?

  滿腦子困惑與不安,她轉注海行我,張嘴想說什麼,就在這時,下人來報,樓沁悠和傅青陽到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三妹妳倒是聰明!”她以為他們是來支持她的。

  “我們是來等人的。”一如以往,傅青陽直言直語的只懂得說實話。

  “等人?什麼人??”

  “我大哥、二哥會來找我,屆時,我們就要跟他們一起回老家了。”

  “是嗎?”樓月蘭冷笑。“恐怕你們是走不了啦!”

  話才剛說完,下人又來報,有兩位公子要找三姑爺,由於是找傅青陽的,樓月蘭只好請他們到偏廳來。

  獨孤笑愚和君蘭舟一出現,傅青陽便眉開眼笑的迎向前去。

  “大哥、二哥,你們來了!”他終於可以帶老婆回家了!

  “青陽,你……”獨孤笑愚笑吟吟的環顧偏廳內所有人,包括一臉傲氣的樓月蘭和海行我,還有那三個表情苦到不行的母女,他慢條斯理的問:“有聽話嗎?”

  “有有有,我有叫她吃藥了。”所以他們都沒有中毒。

  “很好。”獨孤笑愚滿意的領首,果然是乖弟弟。

  “還有,嶽母大人主動取消我們的約定了,我可以帶老婆回家了!”

  “是嗎?那更完美了!”

  而君蘭舟則是直接走向樓沁悠,不落痕跡的把三顆藥丸交給她,並耳語,“弟妹,令堂和姊妹都中毒了,這是解藥,快拿去給她們吃!”

  “咦?我娘她們中毒了?”樓沁悠大吃一驚。

  這才是她們之所以會乖乖受制的原因嗎?

  果真如此,那二姊就真的太過分了,自己的親娘和親姊妹,她竟能狠下心來下這種手!

  也難怪傅青陽要她在進綠映莊之前一定要服藥,原來是為了以防萬一。

  片刻後,綠芙蓉三母女都已悄悄服下解藥,沒有被樓月蘭和海行我發現,因為他們的注意力都在獨孤笑愚身上。

  “月蘭,要小心,這兩個人不對盤!”海行我悄聲道。

  那兩個人一出現,他就有所警覺了,雖然獨孤笑愚表面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又一臉“天底下我最無辜,請別冤枉我”的笑容,然而他那一身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卻又清清楚楚的表達出“天底下我最危險,最好別來惹我”的訊息。

  “我……”樓月蘭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也這麼覺得。”

  兩人相顧一眼,旋即,海行我悄悄使了個手勢。

  不一會兒工夫,偏廳外四周便密密麻麻的佈滿了他從海家帶來的人手,他才定下心來。

  他從不忽視自己的直覺,而現在,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兩個人是危險。

  “請問,兩位是?”首度,海行我表現出他才是真正“主人”的態度。

  “什麼也不是,只不過是來接弟弟和弟妹回家的。”獨孤笑愚瀟瀟灑灑的搖著扇子,泰然自若的說,“另外,還想請教一下……”他笑咪咪的轉注綠芙蓉。“莊主真想把位子傳給二小姐嗎?”

“不,我不想!”綠芙蓉毫不遲疑的否決了。

  “娘?”樓月蘭吃驚的瞪住綠芙蓉,目光中是驚話,也有警告:妳們不想要解藥了嗎?

  不予理會樓月蘭的警告,綠芙蓉冷冷的回視那個不是她女兒的女兒。

  “因為她根本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她的親生母親是我妹妹,而我妹妹是我爹的私生女,一直瞞著娘養在外頭,直到我娘和妹妹、妹夫相繼過世,我爹才請求我收養我妹妹那個不滿一歲的女兒……”

  對著樓月蘭,她輕蔑的冷哼。“也就是妳,所以妳根本不應該姓樓,換句話說,妳壓根兒就沒有繼承綠映莊的資格!”

  樓月蘭的表情又紅又白,狀似很難堪,然而她一開口,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妳以為我希罕妳的姓嗎?”她不屑道。“外公早就告訴過我一切了,否則妳以為我為什麼要處心積慮的設計這一切?因為外公告訴我,想要在綠映莊裡得到一席之位,我就得自己去爭取,既然得自己爭取,自然就要爭取最好的位子──莊主的寶座!”

  “妳太貪心了!”綠芙蓉憤怒的咆哮。“在這之前,雖然我不可能讓妳繼承綠映莊,但是我一直是真心看重妳的!”

  “妳更貪心!”樓月蘭立刻反擊回去,“我只是想要綠映莊莊主的位子,而妳呢?明明沒有那種能力,卻異想天開的妄圖武林盟主的寶座,告訴妳,除了海家,沒有人能……唔!”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的嘴被某人捂住了。

  “海家?”綠芙蓉轉而怒瞪海行我。“果如我所料!”

  海行我先橫橫的朝樓月蘭投去警告的一眼,再鬆開捂住她的嘴,“我恐怕莊主是誤會了!”仍然保持著神態自若的微笑。“海家並沒有任何意圖……”

  “最好是沒有。”獨孤笑愚笑意盎然的插進嘴來。“我說海二公子。”

  “是?”海行我溫文的回應,十足十謙謙公子的風範。

  “煩請轉告令堂一聲,她的底細並不是沒有任何人知道,譬如我……”獨孤笑愚慢條斯理的說。“就清楚得很……”

  海行我面色微變,但很快就恢復,依舊十分鎮定的保持平靜的微笑。

  “倘若她能夠安安分分的做她海府的大夫人,那麼我也不想多事找麻煩,但如果她……”獨孤笑愚刷一下合起扇子,笑意更盛。“有任何不軌的意圖,那麼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嗯?”

  “恐怕我不太明白這位公子的意思……”海行我似乎很困惑。

  見他意圖裝傻,還裝得挺有那麼一回事的,獨孤笑愚不禁莞爾。

  “那我換個方式說吧!江湖上眾所皆知,善良慈祥的海府大夫人性喜穿白衫,而那也使她顯得更純潔、更無辜;但事實上,令堂最愛的是……”他有意無意的頓了一下。“紅衫,對吧?”

  心頭一驚,終於海行我的溫和面具被打破了,“你究竟是誰?”他怒問,因為秘密被揭穿了,儒雅的謙謙公子瞬間變成惡聲惡氣的惡公子。

  嘖嘖嘖,這樣就破功了,道行還真淺!

  “不必管我是誰,你只要向令堂轉告我說的話就行了!”

  海行我雙眼瞇了起來,忽又大睜,凶光四射,並用力揮了兩個手勢,於是,一陣鏘鏘鏘的抽刀聲響過後,獨孤笑愚幾人就被團團包圍住了,還硬被逼出了偏廳,處身於方便動手的園苑裡。

  獨孤笑愚環顧一眼,哈哈一笑,“終於露出真面目啦!”滿不在乎的又刷開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怎麼?想殺人滅口?”

  “你們不該知道那件事!”海行我陰森森道。

  獨孤笑愚淡然一哂。“難道你忘了那些來觀禮的賓客,不怕驚動他們,你們的秘密就會有更多人知道了?”

  海行我嘴角勾起一抹陰險的笑,那張原本相當俊逸的臉,頓時變得十分醜惡。“你沒注意到月蘭不在了嗎?”他往外瞄了一下。“就在剛剛你們被包圍的時候,她也趕到前頭去了,以綠映莊末來莊主的身分,招待所有趕來觀禮的賓客到城裡的聞香樓吃酒菜,最快也要一個時辰後才能回來,屆時……”

  “我們已經被解決了,包括綠映莊真正的莊主?”獨孤笑愚笑嘻嘻的替他把話說完。“那麼,誰要來傳位給二小姐呢?”

  “不,不會,綠映莊的人我一個也不會動,以免招人懷疑……”

  “你可真謹慎。”

  “不過,她們的功力必須被廢……”

  “怎麼?光是下毒還不夠?”

  “看來是不夠,我想她們早已料到我不會真的要她們的命……”海行我瞥向廳口的綠芙蓉母女三人,因為好奇,她們也跟出來了。“才會有膽子反抗我!”

  “所以,你要的只是我們三個人的命?”

獨孤笑愚話一出口,第一個反應的不是海行我,而是樓沁悠,她幾乎是反射性的立刻橫身移位到傅青陽前面,說實話,她實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是海行我要殺傅青陽三人,這句話她立刻就懂了。

  傅青陽先是怔了一下,繼而大皺其眉,“老婆,妳在幹什麼?”說著,一把將她推回身後去。

  “青哥,他要殺你呀!”樓沁悠氣急敗壞道。

  “那又怎樣?”要殺就來殺啊!誰怕誰啊!

  “我有武功,可以保護青哥你呀!”樓沁悠想跟他講理。“更何況海行我也說了,綠映莊的人他不會動,所以我很安全的!”

  保護他?

  傅青陽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大哥,先讓我繳了他們的械吧!不然瞧我老婆沒事緊張的!”

  “也好。”獨孤笑愚領首同意。“弟妹有身孕,情緒太激動的確不好。”

  幾乎是話才剛說完,也沒見到有任何人動,傅青陽眼前地上就鏘鏘鏘鏘連響,瞬間便堆了一座小山似的刀劍兵器,而四周那些包圍他們的人甚至還沒察覺到自己手上的刀劍不見了。

  睹狀,不但樓沁悠一整個傻眼了,綠芙蓉三人目瞪口呆,海行我更是駭異得臉色發白,咚咚咚連退三大步。

  “你……你們究竟是誰?”

  “我說過,不必管我是誰,只要記得向令堂轉告我的話即可。”獨孤笑愚傲然道。

  白臉瞬間又抹黑了,“你……你不要以為我真拿你沒辦法!”海行我色厲內在的硬聲嗆回去,內心卻七上八下,想到剛剛對方“表演”的那一手,怎樣也沒有把握制得住對方。

  “哦?”獨孤笑愚不由失笑。“那麼你以為還有誰奈何得了我?”

  海行我才剛張嘴,尚未來得及出聲,又有下人匆匆來報。

  “二姑爺,金陵慕容府大少爺來到,他說要見……”

  “慕容羽段?”海行我雙眼一亮,神情大喜。“快!就說綠映莊有麻煩,快請他到這裡來幫忙!”雖然有送請帖到慕容家,卻沒料到真會有人來,而且還是慕容羽段親自來的,這可真是及時雨。

  “莊主,”他回頭,立時立地跟綠芙蓉談起條件來。“只要您不多嘴,事了之後,我會立刻奉上解藥,並要月蘭放棄綠映莊莊主之位,同時海家願意無條件的成為綠映莊的靠山,我以松江府海家的人格保證!”

  什麼都不重要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那件天大的秘密,除了海家的人之外,絕不能有其它任何人知道!

  綠芙蓉怔了怔,下意識朝獨孤笑愚看過去──是他們解了她們身上的毒,而獨孤笑愚見綠芙蓉看向他,無聲一笑,若有似無的點了一下頭;綠芙蓉當即會意,他要她們置身事外。

  既是如此,就置身事外吧──暫時,反正她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就讓他們先去爭個你死我活,然後她再看看該怎麼做對綠映莊最有利。

  她壓根兒就不相信海行我的保證。

  “好,我同意。”

  聞言,海行我嘴角彎起,揚起勝利的笑,他還不知道綠芙蓉的毒早已解了,更不知道慕容羽段並不是為了綠映莊的請帖而來。

  “慕容府大公子慕容羽段,你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誰吧?慕容大公子的大舅子笑修羅,你更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誰吧?”面對獨孤笑愚,他又倡狂起來了。“現在,沒有人奈何得了你,那種狂言你還說得出口嗎?”

  竟然拿他來嚇他!

  獨孤笑愚不由失笑。“你倒是說說為何我說不出口?”

  “也許你不知道,慕容大公子的大舅子和我大哥是姑表連襟吧?”海行我得意道。“所以不管是慕容大公子或笑修羅,他們都只會相信我說的,這麼一來,你該怕了吧?”

  豈料,他語聲剛落,就見獨孤笑愚狂放的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好,那咱們就來看看,慕容羽段那小子,他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吧!”

  接到綠映莊的請帖時,慕容羽段並不打算去觀什麼禮,想說送份禮去就行了。

  不過一接到大舅子的訊兒,就算綠映莊是龍潭虎穴,他也非跑一趟不可,而且還得用最快的速度趕到。

  “在下是金陵慕容羽段,敢問獨孤笑愚公子可是在這裡?”

  綠映莊的守門護衛多半也是見過世面的,一聽他的名字,馬上就掛上一臉仰慕的神情,恭恭敬敬的請他稍候,然後立刻往裡通報。

  在等待之際,慕容羽段左右張望一下,覺得有點奇怪──太安靜了!

  綠映莊主傳位典禮就在今日,而綠映莊雖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幫派,可也不應該連半位賓客都沒有吧?

  “慕容大公子,快請跟我來!”守門護衛又出現了,而且還一副惶急的模樣。

  “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上綠映莊來找碴,二姑爺請您去幫個忙!”

  難怪莊裡的氣氛有點不尋常。

  “對方是誰?”

  “不知道。”

“呃?”

  有人上門來找碴,居然不知道對方是誰,這實在很不尋常。

  可說實話,無論他如何猜,也猜不到竟是他的三位舅子被綠映莊人馬團團包圍住,所以他當場呆住了。

  這太不尋常了!

  直到海行我急切的迎上前來,他才回過神來,但是他根本沒機會開口問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海行我便以雙手牢牢的捉實了他的手,彷佛多年未見的老友好不容易再度重逢般,那麼親熱、那麼迫不及待。

  “大公子,幸好你來了!”

  慕容羽段低頭看看他那只被緊緊握住,好像被毒蛇纏住的手,有些兒疑惑──他們有那麼熟嗎?

  倘若他沒記錯的話,他們是第一次見面吧?

  “呃,我是……”

  “大公子,我是松江府海家的海行我,我大哥就是海行唯,我想大公子應該知道,我大哥和大公子的大舅子是連襟吧?”

  是姑表連襟。

  慕容羽段在心裡暗暗糾正,而後顧不得自己還被毒蛇纏繞住的手,轉而朝獨孤笑愚投去詢問的一眼。

  請問,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知道。”

  “太好了,那你、我都是自己人,”厚著臉皮,海行我硬是在彼此之間拉上“自己人”的關係。“此刻綠映莊碰上麻煩了,還請大公子鼎力相助。”

  自己人?

  誰跟誰?

  慕容羽段很是困擾,因為他那位生性愛戲謔的大舅子,自顧自在那裡笑得好不開心,根本不理會他。

  明明是大舅子叫他來的說!

  “呃,不知是什麼麻煩?”

  “他們……”海行我終於放開慕容羽段的手,改而憤怒的指向獨孤笑愚。“不滿嶽母要將莊主之位傳給我的妻子,便糾眾來鬧事!”

  他的大舅子?

  糾眾鬧事?

  “哦?”慕容羽段覺得頭開始痛了,愈來愈搞不清楚狀況了。

  “麻煩大公子將他們擒住,好讓我來審問清楚,究竟是誰指使他們來的!”

  將他們擒住?

  也得他有那種本事吧!

  “這個嘛……”慕容羽段無奈的歎氣。“我也不好僅憑單方面的說詞便動手,能否先讓我問個清楚呢?”

  “難道大公子懷疑我會騙你嗎?”海行我一派被冤枉,十分憤慨的樣子。

  不會嗎?

  慕容羽段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轉注獨孤笑愚。“大哥、二哥、三哥,可否告訴我,你們召喚我來究竟有什麼事?而現在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嗎?”

  他那“大哥、二哥、三哥”一出口,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

  震驚?

  不,是茫然。他在叫誰?

  然後,是疑惑。

  不對,大家都知道,慕容羽段是獨子,除了一個妹妹之外,並沒有任何兄弟,那麼,他叫的“大哥、二哥、三哥”……

  是誰?

  “那些待會兒再跟你解釋,現在先見過三嫂再說!”獨孤笑愚用下巴指指樓沁悠。

  喔喔喔,原來是叫他來認識三嫂的嗎?

  應該的,應該的!

  慕容羽段立刻恭謹的施了一禮。“羽段見過三嫂。”

  他叫得理所當然,樓沁悠卻聽得渾身一陣僵硬,心頭猝然湧起一股不太妙的感覺。

  他在叫誰?

  她嗎?

  他為什麼叫她三嫂。

  她瞪著慕容羽段,正在努力思考當中;獨孤笑愚和君蘭舟則忐忐忑忑的盯住了她,有點緊張;慕容羽段滿眼茫然,不解現在是什麼氣氛?

  好半晌後……

  “青哥。”

  “什麼事,老婆?”

  “你……”

  “嗯?”

  “是怒修羅?”

  “咦?妳不知道嗎?”

  “……”

  樓沁悠繼續瞪著慕容羽段,還在努力理解當中;獨孤笑愚和君蘭舟也仍然盯住她,更緊張了;慕容羽段也是滿頭霧水,愈來愈困惑。

  現在又是什麼狀況了?

  “青哥。”

  “又啥事了?”

  “也就是說,你……”

  “嗯?”

“是江湖中人?”

  “不對,我是馬販!”

  “……”

  樓沁悠還是瞪著慕容羽段,繼續努力消化當中;獨孤笑愚和君蘭舟也依舊盯住了她,非常的緊張;慕容羽段苦笑,完全的放棄搞清楚現在到底是怎樣的意圖了。

  算了,“總有一天”他會搞清楚的。

  “青哥。”

  “真是,女人就是這麼囉唆,老婆,有話一次講完行不行?”

  刷一下,終於樓沁悠的視線轉移方向了,她惡狠狠的盯住了傅青陽,那模樣簡直就好像要活生生的啃下某人的腦袋似的,嚇得獨孤笑愚、君蘭舟和慕容羽段都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

  他們的腦袋不好吃,別啃他們!

  “青哥,你……”

  “吼,妳又盯著我看了,是妳說的,要是妳又盯著我看,得提醒妳一聲,喏,我現在提醒妳了,快別盯著我看了!”

  刷一下,獨孤笑愚和君蘭舟也把目光拉到了傅青陽那邊,不可思議的瞪住。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這個笨蛋竟然還在說這種話,他就不怕老婆一氣之下,當場休夫嗎?

  “青.哥……”

  “不過現在也沒什麼正事要妳做,讓妳盯著我看應該沒關係吧?雖然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妳老是盯著我看呢?”

  額上黑線三條,獨孤笑愚與君蘭舟不由面面相覷。

  蘭舟,你就沒辦法治治那傢夥的笨嗎?

  很抱歉,大哥,只有他的笨,我治不了!

  果然笨到沒藥救了,那麼,你想我們要不要現在就掐死他、捶死他、踹死他,免得他繼續丟人現眼呢?

  大哥決定即可。

  好,那我現在就劈死他吧!

  “噗哧!”

  咦?

  獨孤笑愚疑惑的回眸,卻見前一刻猶是一副打算要謀殺親夫的狠樣的樓沁悠,不知何時已然將視線轉到他這邊來,不但毫無氣惱之狀,甚至還掩唇輕笑不已,似乎已看出他在想些什麼了。

  “大哥。”

  “弟妹?”

  “不管青哥是不是江湖中人,我現在真的很幸福,我想這就是我爹所渴望的幸福了吧?”

  “對、對,沒錯,就是如此!”獨孤笑愚忙道。

  樓沁悠莞爾。“所以請別掐死青哥,我不想做寡婦。”

  傅青陽一怔,繼而一臉哀怨,滿身的悽愴。“我做錯了什麼,大哥要殺我?”

  殺他?

  不,還是找個茅坑把他活埋進去吧!

  獨孤笑愚看看明明不笨,可又老是憨直得氣死人的笨弟弟,再看看端莊柔婉,和他那個笨弟弟根本是天南地北的弟妹,驀而放聲大笑。

  果然是絕配!

  傅青陽十分寵愛老婆,這是無庸置疑的;而樓沁悠,從她凝視夫婿的眼神裡也可以看出她對夫婿的感情,是近乎崇仰的眷戀。

  這人世間,大概也只有她會崇仰那個笨蛋了!

  “終於可以安心了!”獨孤笑愚喃喃道,然後轉向海行我。“好,現在該處理正事了!”

  早已嚇得直發抖的海行我,被他一看,頓時駭得兩腳一軟,差點當場跪下去。

  千料萬料就是料想不到,眼前的人竟然就是七修羅其中三位本尊,而他居然想殺人家滅口!

  他還真懷疑自己怎麼沒有被當場幹掉!

  更難以置信的是,那個一臉毛茸茸,粗獷又粗魯的莽漢就是怒修羅,而且他還是綠映莊的三女婿!

  這下子,還有誰敢動綠映莊!

  “你,帶著你老婆滾回海家去,記住,轉告令堂我所說的話!”

  “記住了!記住了!”

  “還有,再警告令堂,綠映莊不容她染指!”

  “是!是!是!”

  “滾!”

一溜煙的,海行我立刻不見蹤影了,自然,那些從海家帶來的人手,也跟著他逃了。

  於是獨孤笑愚再轉身,面對那個還目瞪口呆的盯著他看的綠芙蓉。

  “樓莊主。”

  綠芙蓉一驚,“大公子?”不知為何,雖然對方一臉笑容可掬,卻反而使她毛骨栗然、心驚膽戰。

  “今日原是樓莊主要傳位給二小姐……”

  “是,但月蘭已……”

  “既然二小姐離開了,那就把莊主之位傳給大小姐吧!”

  “咦?”綠芙蓉張口結舌,原以為樓月蘭被趕走之後,她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坐穩綠映莊莊主寶座了,沒想到……

  “嗯?”獨孤笑愚始終笑意盎然,但此刻,那笑容卻隱隱泛著一股威嚇之意。

  綠芙蓉當即明白,無論如何,她今天非得把莊主之位傳給樓月霜不可,否則綠映莊再惹上麻煩,七修羅也只會袖手旁觀。

  哼哼哼,沒關係,傳位就傳位。

  皇帝上頭有太上皇,莊主上頭自然也可以有太上莊主,不管她是莊主或太上莊主,綠映莊始終是掌握在她手中的!

  這麼一來,有七修羅做靠山,綠映莊就可以在江湖上橫行霸道、耀武揚威了!

  吉日吉時,綠芙蓉把莊主之位傳給了樓月霜。

  翌日,獨孤笑愚就向樓月霜告辭了,打算先將笨弟弟和弟妹送回老家,好讓幾位長輩安心。

  臨行之際──

  “大姨子,我大哥說了,往後若是妳的決定,綠映莊無論惹了天大的麻煩,儘管通知我們一聲,我們一定會趕來幫妳解決的。”傅青陽大聲說道,毫不顧慮丈母娘就在一旁聽著。“可若是因嶽母大人的主張而招惹上什麼事兒,就算是芝麻綠豆大的小問題,我們也一概不管!”

  刷一下,綠芙蓉臉黑了;樓月霜則暗暗感激不已,如此一來,綠芙蓉就不敢干涉她的決定了。

  “謝謝妹夫。”

  “不客氣,自家人嘛!”

  而後,他們上路了。

  馬車不疾不徐的前行,樓沁悠始終注視著並立于莊前的綠芙蓉和樓月霜、樓雪悠,雙眸一眨也不貶,直至馬車轉過大拐角,她才放下車簾,摟住雪霧,心中百感交集。

  這回,是真的離開綠映莊了!

  對綠映莊,她毫不眷戀;對姊妹,也沒什麼割捨不下的;對娘親,更是恨不得早點遠離;然而不知為何,心中總是有幾分悵然、幾分傷感……

  “我說,青陽。”

  “大哥?”

  “你可記得四嬸兒交代過,成親後,你那把大鬍子得怎樣啊?”

  “得……得……”

  “嗯?”

  “刮……刮乾淨……”

  “然後?”

  “連……連鬍子碴兒也……不許再留……”

  “那麼請問,現在爬滿了你半張臉的是啥玩意兒啊?”

  “我……我趕路嘛!那就……就……”

  “怎樣?”

  “別這樣嘛!大哥,待會兒歇腿時,我馬上刮乾淨,千萬別告訴我娘啊!”

  “這個嘛……”

  “那墨夜借大哥你騎一個月總行了吧?”

  “牠又不給人騎。”

  “我要牠給你騎,牠就會給你騎。”

  “那好,墨夜借我騎一個月,白霧借我老婆騎一個月,正好可以讓我們……”


  “不行!白霧不行!”

  “為什麼?”

  “白霧是我老婆的。”

  “借一下有什麼關係?”

  “那是我老婆的,不借!”

  “那很抱歉,價錢談不攏,你就等著被四嬸兒拎耳朵吧!”

  “大哥,別這樣嘛……”

  “沒有白霧,兔談!”

  “……哼!了不起脫光衣服在村子裡遛上一圈,沒什麼大不了的!”

  噗哧!

不,她哪有悵然的時間?她那憨直的夫婿,還有他的兄弟和長輩親人,雖然有不平凡的身分,卻能活出那麼平凡、溫馨的生命;而她,就快能加入他們了,光是期待未來的生活就來不及了,她哪有空閒去傷感呢?

  靜靜的,她放開雪霧,取出爹親的牌位,對著牌位笑得好不燦爛。

  爹爹,這就是您要的吧?平凡而溫馨的生活,平淡而雋永的幸福,這,就是您要的吧?

  終曲

  拎著籃子,樓沁悠走出大屋,已然成長為一隻大狗的雪霧在她腳邊雀躍的跑來跑去,毛茸茸的尾巴興奮的搖著不停,惹得她又氣又好笑。

  “雪霧,我是要去祠堂,又不是去玩兒,你這麼興奮幹什麼?”

  走著走著,她突然舉起手來用力揮了兩下,田地裡那頭的獨孤笑愚也舉著斗笠對她揮了揮,然後埋頭繼續工作。

  江湖上名聲赫赫的笑修羅竟是個莊稼人,真是難以想像呢!

  她暗忖著繼續往前行,忽地,一大票人喊打喊殺的呼嘯著從她身邊飆過去,她不禁好奇的大聲問。

  “十三弟,又怎啦?”

  “十八弟那小子在我們的綠豆湯裡下辣椒粉,我們要殺了他!”

  噗哧!

  鬼閻羅的兒子們果然鬼得要死,一天不捉弄人就活不下去似的,每回見到有人在喊殺,被追殺的一定是鬼閻羅的兒子。

  她抿唇而笑,再走幾步,又見到一幕幾乎每天都可以見到的有趣場景。

  “相公,不要這麼小氣嘛!”

  “……”

  “一年才一次義診,又不是很麻煩!”

  “……”

  “相公,好啦、好啦,就一次嘛!”

  “……”

  “相公……”

  裝作沒看見,她低頭竊笑著從那對堪稱絕配的夫妻當中穿行過去,過了大老遠之後,才敢笑出聲來。

  那個冷心冷面的毒修羅也有沒轍的時候呢!

  再走沒多久,又是一大票娘子軍圍在那裡討論,有長一輩的,也有年輕的,更少不了年幼的。

  “大伯母、二伯母、娘、六嬸兒、七嬸兒。”

  “沁悠啊!正想去找妳呢,來來來,一起來!”

  “什麼事呢?七嬸兒。”

  “男人們實在太可惡了,所以我們計畫找一天全體偷溜到哈密去玩兒,讓他們男人自個兒去服侍他們自個兒,到時候妳也一起來吧!”

  這不是詢問,而是命令。

  “這……”額上落下汗水一滴,她為難的不知如何應答才好。

  “好了、好了,別為難她了,她就跟濛濛一個樣兒,夫是天、妻是地,我們也甭問她了,討論好了,到時候抓了她走人就是了!”

  “說得也是,那,沁悠,妳忙妳的去吧!”

  於是她離開了那一大票陰謀娘子軍,唇畔還是笑。

  來到這裡之後,她才深刻的瞭解到一件事實,男女之間,真的是沒有平等可言的,然而在這裡,居於弱勢的那一方都是心甘情願的,就像她,她心甘情願被傅青陽“踩在腳底下”,因為,雖然“被踩在腳底下”,但相對的,她也會得到更多的關愛與憐惜。

  吃虧就是佔便宜,就是這個道理吧!

  “雪霧,我進去就好,你在外頭等著。”

  雪霧立刻乖巧的趴伏下去,尾巴卻仍啪達啪達的在地上拍打個不停,她疼愛的拍拍牠的腦袋,再舉步進入祠堂內。

  傅青陽沒有騙她,他們的大祠堂內真的好多好多的“人”,烏壓壓一整片的牌位,七閻羅的先人長輩們都在,是正宗“大雜院”,如果他們會出聲說話,恐怕是真的會很吵。

  她的爹爹也早加入他們了。

  而且這裡真的是隨時都有人來燒香供奉,瞧,供桌上滿滿的供品,都是當日的,絕沒有隔夜的供品。

  “爹,這裡真的很多伴兒吧?”她笑道。“希望您不會嫌吵。”

  說著,她從籃子裡取出糕餅、水果,放到供桌上幾乎已經找不到的空位,再虔誠的燒香祭拜,然,她目注親爹的牌位,笑得更愉悅。

  “爹,您快樂嗎?沁兒好快樂呢!”

  她好滿足、好滿足的歎息。

“青哥好寵我,長輩們也好疼我,這裡是真正的家,好溫馨、好溫暖,這輩子我都不想離開這裡了,我想,爹您也是吧?”

  又跟爹爹聊了好一會兒後,她才愉快的離開。

  “好了,雪霧,咱們回去吧!青哥可能在找我了,他說要吃餛飩,我還沒替他煮呢!”

  傅青陽果然在找她,但並不是因為她以為的原因,而是因為………

  “爹,幫幫忙啦!”

  “幫啥?”

  “幫我的女兒,您的孫女換尿布,她一屁股黃金,臭死人了。”

  “你不會自己換。”

  “這……這……不好吧?她是女的耶!”

  “女的又怎樣?是你女兒,又不是別人的女兒。”

  “可是……可是……她是女的!”

  “是你女兒。”

  “但……但……她是女的!”

  “……她是你女兒!”

  “娘的,爹您幹嘛吼這麼大聲?會嚇壞我女兒的!”

  “我他奶奶的,不敢替女兒換尿布,你不會生個見子!”

  “狗娘養的,臭爹你敢再說這種話試試看,樓家女人只生女不生男,你是故意要讓我老婆傷心的嗎?”

  “你這驢蛋,不生兒子,傅家誰來傳?”

  “龜孫王八羔子,除我之外,臭爹您還有兩個兒子,要傳宗接代,找他們傳就好了,幹嘛一定要我?”

  “我偏要你傳!”

  “好,那我去找娘,問她……”

  “慢著、慢著,別找你娘,別找你娘!”

  “怎樣?”

  “我……找你弟弟傳,可以了吧?”

  “而且不許再提這件事了!”

  “為什麼?”

  “我不在意,但我老婆會在意。”

  “管你老婆怎樣,連提都不許提,這太過分了,我……”

  “我找娘去!”

  “好好好,不提,不提!”

  門外頭,樓沁悠默默拭去淚水,不是傷心,而是感激、感動,連她自己都還沒想到這件事呢!傅青陽就已經為她考慮到了。

  擁有這樣寬容又體諒她的夫婿,夫複何求?

  而門內,傅青陽贏了一半,卻也輸了另一半,剛得意不到片刻,又換上了哭兮兮的臉。

  “臭爹,真沒良心,幫我女兒換一下尿布也不行!算了,還是找老婆去!”

  可是當他好不容易找到樓沁悠,卻發現樓沁悠又返老還童了,她竟然帶著雪霧和一群小鬼們在玩跳石子。

  “哈哈哈,三嫂好笨!”

  “重來!重來!”

  “哈哈哈,笨,笨,三嫂真笨!”

  “再重來!再重來!”

  見樓沁悠跳來跳去玩得好不開心,傅青陽不由呆了好半晌,搔搔腦袋,好吧!再找別人去……

  “二嫂,救命啊!”

  “呃?”

  “求求妳,幫我女兒換尿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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