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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1-12-14 09:33:16

  絲絲的春雨,細如牛毛,卻無聲地濕潤了少女的明眸。
  一襲綠裙,一把花傘,一個痛徹心扉的笑容。
  [丹青,事已至此,我們就此別過,再不相見。]
  平靜而蒼白的聲音,顯示著少女的決絕,那條見證了兩人山盟海誓的玉佩從指間虛脫劃落。隨著那人轉身離去的背影,跌入茫茫雨霧中。
  杏朵,朵兒……
  你別走…別走!!!
  盡管心中發了瘋般地呐喊著,身體卻僵硬地做不出絲毫動作來挽留,好像一座風化的石雕,變得越來越冰冷、麻木。
  那一刻他想,如果是石雕倒好了,石雕沒有感情,最殘忍的是,不管一個人的內心有著多麽深刻的感情,此時此刻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最愛的那個人,那抹清新的碧綠,漸漸地被霧氣遮掩,變得越來越模糊,直到變成一個小小的綠點,消失不見。
  雨漸漸大了起來,天空也開始響起轟隆的春雷,留在原地的青衫少年,內心有如那只碎了的玉佩,被殘留的冰冷雨水無情沖刷,他的眼神空洞淒迷,仿佛靈魂已經不在。
  爲什麽……?
  [喂,醒醒!]燕凝衫皺著眉頭,不客氣地伸腳踢了踢地上這一身酒氣的男子。
  看他這身裝束倒像是個文人,誰知發起酒瘋來也和市井粗人無異,剛才若不是自己眼疾手快從河沿上拉他回來,這會兒沒準兒已經喂魚了,現在倒好,這酒鬼搖搖晃晃地踱了幾步,竟順勢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這光天化日的,倒也管是不管?
  [凝衫,怎麽了?]一陣明亮的呼聲在不遠處響起,說話的白衣少年迅速把缰繩拴在樹上,趕來表妹的身邊。
  燕凝衫眉頭一松,表情立刻顯得輕松了不少:[表哥,你懂醫術,快來看看這人是怎麽了!]
  [嗯。]少年點了點頭,俯身去翻那人的眼皮,先是看了眼珠,隨后又探起了脈搏,閉目片刻后,突然臉色一變,站起身來,努力平穩了一下語氣,道,[此人飲酒過度,又染寒邪,必須及時醫治,否則后果難想。]說著忙用力拉起那人往背上拽,[凝衫,過來幫忙!]
  [表哥,你還真的要帶他回去治啊?]燕凝衫不情願地過去將那醉鬼扶好,又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心,順帶伸出手掌扇了扇空氣,嘟囔道:[一身酒氣,臭死了!]
  [別這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少年露出淡淡的安慰的笑容。
  [是是是,勝造七級浮屠,]少女皺著纖細的眉頭,[可是呢,你都救了那麽多人了也沒見你成佛啊!]
  [我又不是和尚,成什麽佛?]
  [嗯哼,我說是就是!]
  [那也不是。]
  [我說是就是!]
  ……
  吵鬧聲隨著兩人的走遠越來越小,身后的天空卻忽然變得陰霾,一陣淩厲的陰風旋起在綠意盎然的河畔,幾只無意停留的小鳥掙扎著拼命逃開,發出淒慘的哀鳴。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發現,不遠處傳來的那幾聲清晰的響動和隨后濺起的水花,還有落在河中央的那幾只鳥的黑色屍體。
  夜,燭光搖晃,燕凝衫托腮看著桌那頭奮筆疾書的表哥,眉眼漸漸眯成一條線。
  [小姐,上官公子這是在寫什麽啊?]
  丫環小月低頭輕聲對燕凝衫耳語,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嗯,可能是在寫信…]小月這麽一問倒把她迷糊的睡意趕走了許多。燕凝衫揉了揉眼睛,道:[表哥,你在給誰寫信啊?]
  薄紙上一個個絹秀剛挺的墨汁形成的字體在細筆的勾勒下不斷地誕生,上官陌頭也不擡,凝神于手中筆墨,眉宇間透著一股化不開的困惑與疲倦。
  見上官陌不答,燕凝衫撇了撇嘴,雖然心中不滿卻也只是吐了吐舌頭沒有任性。兩個人長期以來相處的經驗告訴她,自己這表哥一旦專注于做某一件事這期間就相當于是半個聾子,無關緊要的事必然很難讓他有所反應,做了這麽久他的表妹也算是習慣了。
  鄭重地添上[留]字的最后一筆,上官陌這才緩慢地放下執筆的右手,輕輕地吐了口氣。
  [表哥,你在給誰寫信?]
  [……]
  [表哥…]
  燕凝衫有些惱火,這人到底是真聾還是裝聾?
  過了大概一刻鍾的時間,燕凝衫都不再抱希望于他的回答的時候,上官陌突然歎了口氣,緩緩啓唇:[凝衫,這個不是你該問的。]
  [表哥,你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燕凝衫敏銳地察覺到上官陌眼中的無奈。
  [不,沒什麽…]他笑笑,無所謂的樣子。
  [一定有問題。]燕凝衫不饒人地小聲嘀咕,旁邊的小月也十分肯定地點頭附和。
  [是啊!上官公子不妨說出來,我家小姐本事可大著呢!]
  上官陌看著這主仆二人天真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自己雖然和表妹的相處只有兩年,但是她有多大本事可是摸得一清二楚。
  這回自己奉父親之命趕至南宮府送請柬,只因他那同父異母的哥哥上官哲與秋府的秋小姐下個月要舉辦的婚事。
  上官家和南宮家是多年的至交,這次特意差他前去,說是送請柬,其實是別有用意地提醒了兩家在十六年前定下的娃娃親,說來這門親事本是定給他那哥哥的,可是他哥哥另有心上人不願娶之,就只好找他來代替了。不過湊巧的是,聽聞那位南宮小姐生性刁蠻且無才無德,剛好配他這不受重視一出生就被下下簽打中的上官公子,倒也沒什麽不妥。
  只是他沒料到,自己剛出南宮府,就看到表妹燕凝衫帶著丫環小月身著勁裝策馬迎來。棗紅駿馬高高揚起的前蹄在自己的身前踏定,帶來的陣風倏地撩起他的前發,馬上之人則是笑得一臉陽光燦爛的樣子:[表哥,別來無恙!]
  明媚的眼眸對上淡漠的瞳孔,兩個人都愣了那麽一下,他驚愕于她勁裝的豪爽,她詫異于他靜谧的眼神,仿佛一個白天,一個黑夜,一個陽光,一個星辰。于是,她伸手,他遞手,她下馬,他牽馬。
  [上官公子,這個…小月來做就好了。]小月連忙搶上前去。
  [不必了,]他回頭,微微一笑,握緊了缰繩,[你照顧好凝衫就可以了,這種事本就應當男兒去做。]
  [表哥,]燕凝衫站在身后,輕聲道,[謝謝你。]
  背對她的人,身影有輕微的顫抖,腳步停了片刻,沒有說話,又快步地往遠行去了。
  其實,表哥他是個很善良的人啊。
  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燕凝衫心中有那麽一絲的不忍。
  從小就聽府里的下人們說起過那個與上官府八字不合的孩子,因爲命中克母,而被無情的母親騙出去狠心抛棄在荒涼的云崖山任其自生自滅。后來那個女人病逝,上官老爺爲了她臨終的遺願幾乎發動了上官府所有人馬四處打聽想要找回那個孩子。
  俗話說扔出去的東西就像潑出去的水,下人們大海撈針般的找尋了多年還是一直沒有音訊,最多只從住在山腳的居民處打聽到,當年有個采藥的道士救了一個昏倒在云崖山上的孩子。只因時隔多年,世事境遷,當他們打聽起那個道士的情況時果然毫無意外地一無所獲。所以當兩年前他被一個青年道士帶回上官府的時候,經過胎記認證,上官老爺毫不猶豫地將他接了過來,認定他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表哥,你又發什麽呆啊?]
  燕凝衫忍不住捅了捅他,可上官陌還是沒轉過神,仍然眼睛定定地盯著由窗戶透露出的那道黑暗。表哥最近這是怎麽了?自從救了那個酒鬼以后就沒有一天正常過…
  猛地,她一顫,那個酒鬼…?
  [此人酗酒過度,又染寒邪,須及時醫治,否則后果難想。]說這話的時候表哥臉色一片蒼白,根本不像他平時的作風,難道……
  
  三天很快的過去了。
  信鴿帶往玄空門的信,至今還是沒有消息,莫非是中途出了什麽差錯?想到這里,上官陌劍眉微皺。
  他的反應被燕凝衫看在眼里,愈發覺得不對。[表哥,那個人還沒醒嗎?]她試探著問。他微微點頭。[表哥,那個人得的該不會是瘟疫吧?]燕凝衫忍不住猜測,見他不答,隨即提高了聲調,[如果是那樣,就算把你師父請過來也沒用的!]
  [凝衫,]他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她不依不饒。
  他卻避重就輕:[你還是先回府吧,大家發現你不見了會擔心的,等事情解決了我自會給你個交代。]說罷,不給她回答的機會,兀自拂袖而去。
  河畔上,風吹杏花飛舞,花瓣飄飛滿天,棗紅色的馬兒低頭靜靜地吃草,水紅衣衫的少女托腮抱膝而坐,雙眸淺閉,好似心中有萬千理不斷的情絲。忽然,風聲淩亂,身后響起了小月慌慌張張的聲音:[小姐,不好了!上官公子他…]
  心髒好似被一把憑空出現的榔頭猛烈重擊,霎那間,仿佛河中的流水都凝固了。
  一直以來,她懂得稚氣的追隨,卻不懂得心靈的交接,她只知微笑前往,卻不知如何將他拉離絕望。所以,即便他們朝夕相處了兩年,對于上官陌的思維她還是處于一無所知的狀態。
  更況且她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那時候被丟棄的他只有四歲,稚氣的孩童被母親的謊話欺騙,在偏僻的原地等待她回來。傻傻的,他等了很久,卻始終沒有等來。那種絕望的心情,她永遠不可能想像得到。
  那天的冬,寒風夾雜著初雪,像刀子一樣打在他的臉上,除了冰冷,還是冰冷。煞星倒是很容易地被送出了家門。大家都以爲那孩子走了,二夫人的病會好,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誰曾想到從那以后,她的病卻反而一天比一天嚴重了,上官老爺愛妻心切放下事務到處求醫問藥都不曾管用。到了第六年的時候,那個可悲的母親終于還是難逃命運的魔掌,于冰冷的病榻上抱病而亡。臨終之際,她幡然悔悟,含淚央求老爺一定要找到當年那個被她抛棄的孩子,她一遍遍地念叨說作爲母親的直覺告訴她那孩子並沒有死,而是在某個不知名的地點孤獨地活著。老爺見她形容憔悴可憐,絲毫沒有猶豫就點頭答應了她的要求,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老爺點的這個頭只是爲了他愛的妻子,而並非是爲了那個孩子。躺在病榻上的女人張嘴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麽,結果一口氣沒喘上來,就閉上了眼睛。
  葬禮剛好是在那年的初雪之時舉行,送葬的有上官府的上下和二夫人娘家的各路親戚,這些人均身穿喪服,頭裹白布,好像一個個花白的雪人,那時的雪下得空前的大,仿佛就這麽簌簌地下著就能掩蓋住所有的悲傷。送葬者痛哭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雪地里,爲那年的冬天染上了一抹濃濃的淒涼。沒有人發現,就在離送葬隊伍不遠處的一座小樹林的前面,單薄的杏黃色風衣隨風飄舞,一個氣度不凡的青年道士領著一個身穿和他一樣顔色的道服的孩子,歎了口氣,道:“世事無常,世事無常啊!”那孩子沒有說話,稚氣的眼睛里卻一片氤氲。
  [表哥!]燕凝衫一路飛跑著,推開門,氣喘籲籲。屋內,上官陌正背對著她長身而立,聽見她的喊聲回頭,眉目間盡是疑惑。[上上…官公子你…你……]小月擦了擦眼睛,詫異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不可能的,不久前她推門進來送茶,倒在地上的他明明已經沒有呼吸了!
  燕凝衫拍拍胸口,目光一斜,埋怨道:[死丫頭,下次不許再這麽胡說!]小月低著頭輕輕說了句:[是,小姐。]再次看向上官陌的眼神中卻是多了一絲懷疑。這些變化被上官陌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凝衫,我有話要對小月姑娘說。]燕凝衫微微一愣,隨即略帶遲疑地點點頭。
  咯吱的關門聲之后,直到腳步聲也遠得再也聽不見,上官陌重新坐下來,向對面的小月行一禮:[姑娘請坐。]小月遲疑了片刻,還是坐了下來,擡起頭的刹那她突然感到從上官陌臉上投向自己的那道目光,很是刺眼。[小月姑娘,剛才的事情請你當作沒有看見,可以嗎?]溫和舒緩的口氣,卻帶給她一陣冰涼的錯覺。窗外的風吹得樹葉一陣嘩啦啦的作響。[到底是怎麽回事?]剛才發生的一幕沖擊著她,讓她幾乎不受控制地渾身發抖。[不管是怎麽回事,請你,當作什麽都沒有看見。]這回是完全命令的口氣,似乎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上官陌一改平時的溫柔,臉色突然冷冰冰的。難道,這才是真的你?那個僞裝之下的你?小月不可置信地搖搖頭,身體有些顫抖:[上官公子,不管那是怎麽回事,你都不能瞞我家小姐!她對你的感情…]倏的一道劍光劃過,斬斷了她的幾根青絲,小月驚得不敢說下去了,因爲一把利劍的劍鋒已經指向了她的喉嚨,而那執劍的人,正是平時表現溫文爾雅的上官陌。
  [我這麽做也是爲了凝衫好!]上官陌的神色冷得可怕,小月嚇得渾身一個哆嗦,面無血色地點點頭。上官陌見把她嚇成這樣,知道自己做的過分了,但是到如今,他也顯得無可奈何,只有收起利劍,緩緩離去。上官陌剛走,小月就渾身發軟地癱在了桌子上,她從來不知道,上官陌竟然會武功,而且還隨身佩了把劍。這個兩年前忽然神秘出現在她和燕凝衫生活里的上官陌,他究竟有多少秘密瞞著她們?這一點無從可知。
  屋內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藥汁味道,燕凝衫拿著扇子,正有一下沒一下扇著面前的火爐,一張充滿怨念的臉被熏得有些黑黃。[真是的,居然讓我燕大小姐…啊不!燕大女俠,做這種粗活,表哥可真是會指使人!]說著,賭氣般地用力扇了一扇子,從爐底冒出的柴灰飄過來,嗆得她咳嗽不停。上官陌,你壞死了!她在心里暗暗發著牢騷。[不曉得跟小月有什麽悄悄話說,要這麽久……]正自語著,就看見她所咒罵的那個人正大步流星地從她面前走過去,甚至沒有看她一眼。诶?這是怎麽回事?她咧了咧嘴,總覺得有哪點不太對勁,懷疑自己看錯了,又伸出沾黑的髒手揉了揉眼睛,直把自己弄得像只花貓,最后結果還是確定了剛才從自己身前經過的人的確是她的表哥上官陌。表哥居然走那麽快啊……想到這里她心頭猛地一震,她知道是哪里不對勁了!表哥…表哥他的確不可能走那麽快的啊,而且剛才那種姿勢,明明是習武之人特有的。難道……
  眼珠緩慢地轉了一轉,燕凝衫一把將扇子兀自朝天一扔,就跟了上去。
  [你認識她,對不對?]是上官陌的聲音。緊接著,一個陌生的男音回答說:[是,你不要傷害她!]燕凝衫一愣,隨即好奇心大起,連忙在窗紙上捅了個洞觀察起來,看到的俨然是那天所救的青衫男子。他醒了?什麽時候的事?表哥怎麽連提也不提的?
  上官陌搖了搖頭:[事到如今,何必執著?她既然已成厲鬼,必然不念舊情,你又何必袒護于她?]
  [不!不是的,她……]
  [她什麽,她剛才可是想殺你!]上官陌打斷他,雖然明知女鬼的目的不是他的性命,可他還是要說的嚴重些,以便提醒這位頹廢的徐兄不能掉以輕心,[要不是我早來一步,她就得手了。]
  [那你還不如晚來一步,]青衫男子苦笑道,[若能死在她手上,我這輩子也算是安心了。]
  [爲什麽?]上官陌不解。
  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死寂般的沈默。
  [雖然作爲天師我必須履行天師的職責消滅惡鬼,但是,也不是非插手不可。]許久,上官陌轉過身,留給他一個肅然的背影,[如果,我能幫你呢?]
  背后的眼神清晰明亮:[幫我?]
  [當然,條件就是你能夠協助我幫她解除怨念。那麽,我就可以送她去投胎,從此她也就不用再徘徊人間受這怨念的煎熬,也不會繼續害人了,這不是幫你了麽?]
  [投胎?]那人的目光有些茫然。
  上官陌輕微地搖頭:[請相信在下,因爲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能送她脫離苦海。]
  [是是…有勞上官兄了,在下一定竭盡全力!]徐靖忙不叠地應道。
  [徐兄不必多禮,冒昧問一句,那方小姐口中的‘丹青’……]
  [那是在下的字,名靖,字丹青。]
  [原來如此。]上官陌的目光再次飄遠。
  只要能送朵兒脫離苦海,什麽都好……青衫男子的臉上淡淡地露出微笑。
  此時,燕凝衫的手心已經布滿了汗水,剛才的對話聽的她心驚肉跳,好在大概意思總算明了。也就是說,表哥他的另外一個身份是那什麽天師,而當日所救那人,也並不是什麽身染寒邪之類的病,而是……撞邪了?!現在這人正有求于表哥爲那位亡靈超度,而那已故之靈,又好似跟這男子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唉,越理越亂了,她頭疼地揉了揉腦袋,決定先讓自己靜一靜,畢竟這麽多的消息不是她一時半會兒能接受的。就在此時一股焦味不偏不倚地撲鼻而來,她在心里暗暗驚呼一聲,正準備大步奔去,不料怕上官陌起疑心,只能輕手輕腳地邁步離去。
  心煩意亂地左拐右拐來到當時救下那人的河畔的時候,就感到一陣濃濃的陰郁之氣迎面撲來,揮散不去,上官陌頓覺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
  胸前的護身符開始不安的躁動,發出淡淡的白光,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而那強大的陰氣卻突然凝聚成一股旋風朝他撞擊過來。猛然揮袖,眼中靈光乍現,上官陌的額頭開始滲出汗水,他想:該是出手的時候了…
  那時他正在房間里研習一本關于傷寒病症的醫書,突然窗簾乍起,一陣旋起的陰風破窗而入,迅速地鑽進床帳之中,之后又慢慢地淡去了,上官陌不動聲色,裝作未發現一般,只悄悄催動意念,靈魂出竅跟隨那股即將散去的陰風窺察那股陰氣的源頭。
  陰風所到之處,烏云聚集,溫度驟降,陰風時隱時歇,左竄右跳,上官陌的靈魂一路緊追不舍,最后,陰氣飄到這河畔,就不見了,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上官陌的靈魂只好原路返回,不料這時小月剛好推門進來,見上官陌不應也不動,心下詫異,就輕輕推了他一下。
  沒想到這麽一推,上官陌的身子竟直直地倒了下去,小月嚇得啊了一聲,伸出手顫抖著去探他的鼻息,卻感受不到一絲溫熱的氣息。
  這時上官陌的靈魂已然歸來,看著倒在地上的自己的肉身和慌慌張張離開的小月頓時就明白了一切。
  [牆頭丹杏雨余花,門外綠楊風后絮,哈哈哈哈!]
  狂笑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由遠及近。威脅麽?上官陌挑眉,這種程度的女鬼也敢來威脅我?有意思…拔劍出鞘,順帶著從懷中抽出一道黃符,附于刃上,朝著空氣中虛無的一點刺去。片刻后,只見一道墨光劃過,隨著輕微的慘叫,空氣的切割面處跌落一個綠裙的女子。
  烏黑的長發垂落在地,發間綻開著一朵粉白的杏花。如若不是看著那只慘白到異于常人的撐地的右手,上官陌真的無法將她與惡鬼這個詞聯系在一起。然而,作爲一個天師,他必須要冷酷無情,他深知,一切的事端都是從自己救了那個青衣人開始的。
  于是,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他爲突破口:[爲什麽要害人?]上官陌問,語氣淡淡的。
  [因爲他該死!]背對他的女鬼猛地回過頭來,臉上密密麻麻的刀傷像一條條蜿蜒的蟲子,把一張原本無瑕的臉分成無數的血塊,仿佛一碰就會裂開似的。
  看得上官陌心中一驚。
  [我勸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女鬼目中閃過一絲凶光。
  上官陌抿了抿唇,微笑,原來如此!怪不得那時她明知道行不夠還是甘願冒險來吸那人的陽氣,以致于被他離魂術現了行蹤,原來里面果真有文章。
  [我願意聽你的故事,也只有這樣,我才可以考慮不再插手。]
  那女鬼冷笑:[憑什麽相信你?]
  上官陌也回之一笑:[因爲……他。]
  [什麽?]
  [朵兒…!]熟悉的呼喚讓女鬼的目光隨之一顫。徐靖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正朝這邊奔跑。快到達時,上官陌飛身一躍,擋住女鬼的夾擊,率先一步搶上去,一把扣住徐靖的咽喉。
  [哈哈哈哈哈!]女鬼笑得很是猖狂,[你這是在威脅我?拿這個人,我的仇人!?哈哈哈…]
  [沒錯!]上官陌堅定的嗓音壓住了她的狂笑,他說,[如果你想殺他,那麽在我救他之前他早就死了,可是呢,你並沒有動手,這說明你不想他死,只是想用恐懼折磨他。]
  心事一下子被點破之后,女鬼陡然愣住了,她也不知道爲什麽,在那個人狠狠地傷害自己之后依然不想就這樣取他性命,是不甘?還是不舍?她也分不清。
  [朵兒…]徐靖的眼淚流了下來,看著眼前面目全非的方杏朵,想起曾經清新如玉的臉龐,心中痛如刀絞一般。
  [不要這麽叫我!]她嘶叫著,扣住地面的掌心上滿是鮮血,[你不配!不配!]
  [不,他是愛你的!]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籲]的一聲后,明朗的女聲響起,燕凝衫立于馬上,清爽的發帶隨風飛舞。
  [凝衫?!]上官陌心中陡然一震,她…什麽時候?
  燕凝衫輕盈地下馬,笑得明媚如春:[表哥,這麽好玩的事情,怎麽可以不算我一個?]
  上官陌嘴唇輕抿,彎出一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死丫頭,你說什麽……]充滿恨意的雙眼像是被空氣中的暖意凝固了,她只能喃喃自語。
  [你說什麽…]她悲涼地笑,[他愛我?他愛我?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之后,她的表情卻漸漸平靜了下來。他,真的愛我嗎?
  陌上,粉白的杏花落了一地,被風卷起,揚起在陰郁的天空,像是下了一場淒美的花瓣雨。
  耳邊,昔日的聲音如期響起,撞擊著她的腦海。
  [朵兒,今天是你的二八生辰,這只刻有杏花的玉佩送你…你喜歡嗎?]
  [杏朵,相信我,我喜歡你啊!]
  [你啊,總是那麽容易生氣。]
  [朵兒,你怎麽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不…]
  徐丹青,你這個懦夫!
  爲什麽…不叫住我呢?或許,你不愛我的吧?那麽從一開始就是我一個人在自作多情?
  ……
  又是幾個悲傷難耐的不眠之夜過去了。
  驟雨初晴之時,她脫下荷衣風裙,披上了鮮豔的嫁衣……
  [就在我相信我已經忘了他的時候…]說到這里的時候,方杏朵含著淚的眼睛突然凝聚起一股深深的怨怼。
  徐靖張嘴想要解釋,話到嘴邊看了看身邊的上官陌又咽了下來。上官陌皺眉,扣住他咽喉的那只手緩緩地放下。
  就像他所經曆過的許許多多事情一樣,故事,由一個信任開始,由一個欺騙結束。
  云豐縣縣令的女兒方杏朵將要許配給當朝名臣府上的二公子做妾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喧鬧的小鎮。
  那日,她冷漠地摔碎了他給的定情之物,在春日的雨地中兀自執傘而去。
  呵!多麽美麗的風景啊,春雨綿綿,花瓣翩翩……可是呢,卻用來爲這場決絕的分離做了一次虛無的鋪墊。
  什麽青梅竹馬!什麽兩小無猜!什麽海誓山盟!全部抵不過一個名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虛僞名聲吧?不是嗎?徐丹清!方杏朵的心涼了。想起那日他的懦弱,尤其是自己提到私奔之時,他的百般逃避千般不願萬般拒絕,讓她的心爲之滴血。
  這不是上天要剝奪他們的幸福,而是幸福要靠他們自己來爭取的時候,有一個人事先選擇放了手。
  婚事順利地進行著,她的眼淚流干了,所以才能微笑著跟那個所謂的[夫君]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那一刻她下定了決心,她要慢慢試著忘記他,試著接受現在的生活。
  另一方面,得知她婚事的他傷心欲絕,整日以酒澆愁,只有在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候默默地親寫書信傾訴相思,日複一日,希望能博得她的原諒。這些書信,他放在了一只信鴿的身上,在一個紅霞落日的傍晚之際將之放飛長空。
  再后來,她收到了這些書信,並一封一封地回複了,仍舊是放在信鴿的身上。
  濃重的墨彩一字一句顯示著她的決絕:徐丹青,我方杏朵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難道就因爲這樣你就要殺了他?]燕凝衫突然插了一句,方杏朵目光神傷,颔首不答。
  徐靖搖頭道:[唉,都是我不好,才害了朵兒。]
  后來飛往府中的信鴿被一閑人射殺,這人剛好與府中有過節,他一從中發現徐靖寫給方杏朵的書信,就馬上派人大肆造謠,敗壞這位新少奶奶的清譽,想要令名臣府中上下爲之蒙羞。不料,正因如此,才導致那位老爺怒不可揭。于是,身份低微的杏朵被家法處置,給予毀容,一時人人見而唾之,方杏朵性情剛烈不甘受辱,故在屋內的主梁上投缳自盡。
  一行人聽畢,皆搖頭歎息。
  [杏朵,你也背叛姐姐了嗎?]
  忽然,狂風席卷而過,一個女子的聲音帶著空曠而陰森的輕笑從不遠處的湖心傳出,上官陌心頭一緊,連忙從懷中掏出黃符開始低聲念咒。一串串金色的[卐·卍]字符從他的口中不斷湧出,仿佛有了生命般地在空氣中四處亂撞,然而,從女子不時傳出的輕盈的笑聲來看這些咒語對她並沒有産生絲毫影響。[誰?是誰?]燕凝衫拔劍護住身后的方杏朵和徐靖,對著空氣作出準備打斗的姿勢。
  [姐姐……]
  方杏朵轉頭看向湖心一點的眼睛里裝滿了恐懼,與先前一心複仇的那個她判若兩人。
  上官陌皺著眉頭冷冷道:[凝衫,走!]這種情況下他不能保證她的安全。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在想趕我走?沒門!]
  [你留在這里只會妨礙我。]
  [我看是你被敵人嚇怕了吧?]
  燕凝衫毫不客氣地使出激將法。
  笑聲逼近,猛烈的戾氣化作無形利刃如風般劃過,上官陌猛地側過頭,額前的幾縷黑發淩空飄下,他凝望著對面的表妹。她有些意外,他眼睛里盛著的不是被嘲弄的怒火,而是濃濃的深深的擔心,以及那抹不輕易流露出的發自心底的溫柔。
  心中突然一絲溫暖劃過,她說:[表哥,我願意留下,我願意和你一起分擔危險,如果要死,就一起死吧?]
  [好啊,成全你。]仍然是那帶著殺氣的聲音,話音剛落,就有一道紫光迎風襲來,從燕凝衫的頸間迅速截去,她順勢揮劍要擋,忽然腳下一陣輕飄飄的架空感將她的動作無聲停住。[表哥…]她驚道,手指被鮮血染紅,是上官陌爲救自己而被劃破的肩膀,[你受傷了。]
  他不答,只是輕功落地之后將她輕輕放下。目光仍舊直視著空氣,口中一字一頓:[靜.湖.妖?]原來如此,那股強大的陰氣來源終于可以解釋,不枉他飛鴿傳書請來師父降之。
  人頭蛇尾的紫衣少女在空氣中顯形,一頭濕漉漉的長發俨然是在水底長期浸泡過的結果。
  她擡起頭,微眯起狹長的雙眼,纖手伸向方杏朵那邊:[朵兒,跟姐姐回去。]
  [你休想!]上官陌拔劍擋在前面,[你不會不知道,靠吸收怨靈身上的怨念以增長功力的同時,只會讓你自己變成一個充滿怨念的惡妖!]
  [勸你少管閑事!]蛇妖挑眉,語氣有些危險。
  [如果我一定要管呢?]他持劍站立,目光堅定。
  靜湖妖輕蔑地掃視著這群人。不過是一只幾乎沒什麽修爲的女鬼,加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算上那個行事沖動的女人,還有一個心思謹慎的玄空門天師。她微微颦眉,最棘手的是那個天師,雖然他實力還不足以對自己構成威脅,可這並不代表他不會耍什麽手段。
  靜湖妖冷笑一聲:[你們可要想好了,跟我作對的后果…]
  深知靜湖妖實力的方杏朵早已嚇得臉色蒼白,她看著身邊徐靖眸子里的怯意,忍不住一把將他的手甩開,沖對面叫道:[姐姐,我跟你走!]
  燕凝衫忙上前攔住:[不要傻,你會消失的!]
  靜湖妖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上官陌握劍的右手下意識地緊了緊,師父…玄空門的信號早已發出,您這會兒也該來了吧?
  風又大了起來,吹拂著衆人的衣襟。
  [過來…]第一聲還讓人疑似幻覺,緊接著后面的聲音就越來越清晰起來,[過來…過來…],輕飄飄的聲音響起在四周,與此同時,方杏朵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兀自升起。
  [是蠱術。]上官陌道,揚手,一道道冰冷的劍光在他手中形成,迅速沖向前去,淩厲的趨勢在靜湖妖的身前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化解。
  [不自量力。]她輕笑著,目光一閃,頓時瞬間狂風大作,刮得衆人睜不開眼。只有方杏朵依舊不受任何影響地向靜湖妖的方向飄搖。上官陌甩出幾張符咒過去,又輕飄飄地落了下來,就好像那只是幾張普通的白紙,完全不能起到符咒原有的作用。
  果然…還是不行啊…
  上官陌看了看燕凝衫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心想這時候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于是狠了狠心將劍重重地插于地上,劍光閃爍,光芒形成一個大大的五角星,這時再次丟出五道符咒朝空中一擲,符咒頓時被風吹的淩亂,待飄落下來的時候,不偏不倚竟剛好分別位于五角星的五個方向。
  [三清至尊、十方上聖、玉京金阙天帝天真、十方師尊聖衆、三界官屬、一切威靈!]雙手合十默念咒語,待快念完的時候猛地睜眼,地上的五角星圖案果然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先前的那五道符咒頓時化作五只鋒利的劍刃朝靜湖妖的方向刺去,每一個劍刃都凝聚著極深的驅邪力量。上官陌擡起頭,心想能拖延一會兒是一會兒,他用力握住手中的劍,插在地上,隨著劍上光芒的運轉手背青筋也漸漸突了起來。燕凝衫見此,驚得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表哥…竟然這麽厲害…
  劍刃沖到靜湖妖的身前,被她輕易地用屏障擋住:[只有這點本事,也敢……]剛要繼續說下去,突然看到靜止在屏障外的劍刃光芒變成了極深的紫色,同時屏障的顔色卻在越來越淺,維持的力度也慢慢變小了許多,仿佛妖力正被劍氣盡數吸收。這時,方杏朵的靈魂已經飄到了靜湖妖的身前,她冷哼一聲,心想就算吸收了又怎樣?這時候已經不需要屏障的保護了,于是暗暗地運轉妖力,不久之后急急地吐出一團濃厚的黑霧將屏障連同劍刃一同擊碎。
  劍刃被擊碎的一刹那,上官陌的身子突然搖晃起來,臉色也變得蒼白。忽然,他[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表哥!]燕凝衫飛奔過去,滿臉擔心。
  靜湖妖的頭突然化作蛇形張開大嘴,那條屬于蛇類的鮮紅的信子在口中閃動,這時,方杏朵的靈魂已經只差一步就要被她納入口中。
  [住手!]一個青色的人影從視線中一閃而過,燕凝衫回頭,大吃一驚。一直表現得膽小怯懦甚至有些窩囊的徐靖此刻竟然張開手臂擋在了方杏朵與靜湖妖的中間。
  [如果要消失的話,就讓我和你一起消失吧!]雖然已經害怕得閉上了眼睛,他的聲音依舊有著那股淡淡的溫柔。
  方杏朵的淚水順著那張幾乎要支離破碎的臉龐流下來。
  [爲什麽……]
  [是我害死你,朵兒,那麽現在我陪你消失,我們就不會再分開了。]
  蛇妖的信子已經纏住了徐靖的身軀,他回頭,睜開眼睛,看到了她眼里的感動與原諒。
  那一刻,他笑了,她也笑了,宛若牆頭一樹一樹的杏花開放。
  上官陌愣住了,燕凝衫愣住了,感動的不止他們,還有一位站在石台上的青年道長,捋著他那剛粘上不久的假胡子對著眼前的這對有情人淡淡微笑。正是上官陌盼了許久的玄空門門主甯飄然,字玄云,世人皆稱玄云道長。
  [師父……]上官陌不禁失聲。
  靜湖妖也像是發現了什麽一般連忙松開了徐靖,仰天發出一聲哀嚎,開始瘋狂地擺動蛇身,可無論怎麽擺動,似乎總是有一道透明的牆將它禁锢著,使之所有的掙扎都以失敗告終。
  一縷細細的香灰飄然而過,長胡子的青年道士輕揮拂塵,一切歸于平靜。
  [蛇妖呢?]燕凝衫不解地看著那人步履如風朝他們走來。上官陌費力地撐起身子,道:[已經被師父收服,就在那個瓶子里。]
  仔細一看,道士手中果然持一小瓶,瓶身潔白如玉。
  [靖郎,你沒事吧?]
  [沒事,你呢?]
  [我沒事……只是,我要走了。]少女說罷,輕輕掙脫他的雙手。
  [爲什麽?]他似乎有些著急。
  上官陌走過去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忘記你答應的了?]
  徐靖一時語塞,眉頭緊鎖。
  [對啊,你答應要送她投胎的,這也是爲了她好,我可以作證!]燕凝衫抓著他得意地叫起來。
  [凝衫說的沒錯,人鬼殊途,她留下對你們誰都沒有好處,]上官陌頓了頓,目光猛地飄向一旁那自以爲是的表妹,[凝衫,你偷聽我們說話了吧?]
  [我……]燕凝衫沒想到自己一說話就露陷了,只能乖乖地點了點頭,隨即又辯解道,[又不是我要聽的,誰讓你們聲音那麽大,一點都不謹慎,幸虧是我,要是壞人偷聽到了看你怎麽辦!]說完,還瞪了自己的表哥一眼,好像完全是這個人的錯。上官陌苦笑不言。
  只有那玄云道長無奈地搖頭:[陌兒,燕姑娘說的沒錯,人心險惡,凡事應當謹慎啊。]
  [是。]
  陌上——
  杏花依舊,清澈的河流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閃閃發光。
  望著天上一朵一朵的雪白的云,上官陌的眼神顯出一絲淺淺的灰暗。
  [表哥,你說,人面對自己的終身大事,是應該順從父母之命呢,還是應該自己去主動追求?]燕凝衫撿起一朵敗了的杏花,望向一旁的上官陌。
  他淡淡地回答:[以前的話,我也許會選擇順從父母之命,可是現在,我突然認爲,人,大概還是應該去選擇追求,否則,所有的幸福都沒有意義,就像徐兄對方姑娘,即使方姑娘毀容成爲厲鬼依然此心不改,所以,如果是我,我一定也要選擇自己去追求,那樣,即使失敗了,也毫無遺憾。]
  [表哥說的對,換作凝衫,也會那樣選擇的。]
  [嗯?]
  看著燕凝衫突然莫名染紅的雙頰,他的目光有著那麽一瞬間的恍惚。
  [嗯啊…時間不早了,該上路了,表哥。]燕凝衫突然站起來,轉移話題想要掩飾自己的尴尬。
  [小姐!]不遠處傳來小月的呼喚,她回頭,朝他煥然一笑,就匆匆朝前方行去了。
  暮色漸晚。
  [陌兒。][上官兄。]
  兩個音色完全不同的聲音響起在上官陌的身后,他站起身。
  [師父,徐兄,你們怎麽來了。]
  [該出發了,我們順路同行。]徐靖走過來。身后的道士捋了捋胡須,不置可否。
  第一次看到徐靖的笑容里多了那麽一絲的陽光,上官陌沒能回過神來。
  直到他師父把手中的缰繩遞給他,他的思緒才重新回來。
  [既然同道,必當同行,陌兒,的確不早了,該趕路了。]
  同道之人,必當同行……
  上官陌琢磨了一會兒,表情果然漸漸明晰起來,緊抿的嘴角慢慢上揚,忙拉過缰繩,翻身上馬,揮鞭的刹那朝二人展開一個了然的笑容,應道:[說的沒錯,那就上路吧。駕!]
  笃笃笃……
  三人有力的馬蹄聲回蕩在寂靜的夕陽小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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