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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2-20 23:18:32

前言:

  這位養在深閨中的千金大小姐,看來是真的和他槓上了!
  不但欺上瞞下、紆尊降貴,來到月牙莊當個卑微的小繡娘,
  甚至發誓一定要揭開天下第一繡坊裡,那個神秘繡娘的真面目。
  他成立月牙莊,就是為了要誘出那個人,
  奪回那件屬於寒家的東西,以慰父母在天之靈,
  偏偏半路跑來這個信安城的第一美人──馮妍芯,
  她的清新淡雅,她的絕美嬌容;她的聰穎慧黠,她的堅強執著,
  都讓他不由得將視線佇留在她身上,然後,沈淪……
  為她著急,為她氣惱,為她心疼,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愛上了她,
  只是,他實在太小看她了,這個小妮子的精明程度絕不亞於他,
  她驚人的洞悉力,絕對不若她外表般的嬌柔,不具攻擊力,
  為了她的安全,心中即使有再多的不捨與不甘,
  寒煦也只能選擇,逼她離開,而且越快越好……


第1章(1)

  「小姐,妳要上哪去?」如詩端著早膳,有些訝異的看著已經穿戴整齊,儼然要出門的主子。

  「我想到街上逛逛。」馮妍芯唇角微揚,輕柔的笑道。

  「可老爺說周記商行的方管事來了,帶來不少新玩意兒,要請小姐去挑呢!」如詩將早膳放在桌上,一臉雀躍的說。

  馮晏日做的是米行生意,這些年來因為經營有善,已成了信安城裡的大財主,為人樂善好施,眾人對他是讚譽有加,而馮晏日除了元配林予釵外,還納了兩房小妾,平時大家也和睦共處,並無爭權奪利的情形發生。

  眾人皆道,馮晏日平時積德,才能坐享齊人之福,妻妾和睦,子女們也是各有出息,大兒子馮冠晟已開始接手米行,做得有聲有色,二兒子馮冠穎,則是在外經營布莊生意,憑藉著與生俱來的經商手腕,也成了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布莊,對此,馮晏日感到驕傲極了。

  馮妍芯賽若桃李的嬌媚容顏,始終掛著一抹淡笑,她是馮晏日唯一的掌上明珠,在馮宅男丁旺、女眷不足的情況下,她簡直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並未因此養出她驕縱跋扈的個性,相反的,她溫柔似水,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清麗脫俗的容顏更引來不少人登門求親。

  水眸微彎,她看著桌上的早膳,優雅的坐在椅子上,開始用著早膳,本來她是想出門逛逛,可方管事既然來了,她若不賞臉未免太說不過去。

  「如詩,這回方管事帶了什麼過來?」

  「聽說他帶來了上等的繡品呢!」如詩雙眸驀地一亮,「好像是新月城『月牙莊』的繡品。」

  月牙莊?柳眉微揚,馮妍芯若有所思的看著桌上的膳食,聽說月牙莊裡的繡品皆為上乘品,尤其是其中一名繡娘所繡出的繡品,其繡工之精緻,令人望之興歎,可惜那位繡娘每月所繡之數量有限,想要購得一件也是困難。

  殊不知這回方管事所帶來的繡品中,有沒有那位繡娘所繡的繡品了,拿起手絹輕拭唇角,她站起身,決定到前廳去會會方管事。

  「小姐,妳要到前廳去了嗎?」如詩在她身後輕喚。

  「當然,桌上的東西等會兒再收拾,妳隨我去。」她吩咐著。

  「是。」拎著裙襬,如詩忙不叠的跟上前去。

  繞過長廊來到前廳,馮晏日和方管事聊得正起勁,她一踏進前廳,一旁的林予釵熱絡的拉過她,雖然馮妍芯是三房所生的,但她倒也疼她入骨,尤其在陽盛陰衰的馮家更是。

  「芯兒,來來來,這回方管事帶來了不少好東西,挑一些妳看中意的東西吧!」

  「是啊!除了胭脂水粉,還有些從月牙莊買來的上等繡品。」方管事笑著將所有的行頭全扛了出來。

  望著桌上琳琅滿目的玩意兒,一件繡工精緻的荷包吸引住她的目光,她拿起仔細端詳,上頭的牡丹花樣,繡得栩栩如生,色彩之艷麗,令她愛不釋手,再拿起其它的繡品,繡工雖然細緻,卻不像這荷包深得她心。

  看來,方管事的確撿到了寶。

  「方管事,這些繡品,你可知道是哪位繡娘繡的?」她擡眸問道。

  一見到這位信安城的第一美人定眼看著他,饒是他見過不少世面,也不免被她的美色所迷惑,這樣水做的美人兒,就連嗓音也是細柔的好聽,就不知哪位幸運的公子哥兒能娶到她了。

  「馮小姐,這些繡品全是我上月牙莊添購來的,樣式是月牙莊管事隨意替我挑的,若問繡娘是誰,我實在不知。」

  「這樣啊……」她擰著眉,視線仍是停留在手中的荷包上。

  「芯兒,妳喜歡這荷包嗎?」林予釵沒忽略她手中的荷包。

  「是的,我聽說月牙莊裡有位繡娘繡工一絕,就連皇后娘娘都指名要她繡的繡品,我想這個荷包,必定是出自她手。」

  「月牙莊裡不少繡娘繡工一絕,妳又怎能分辨出這個荷包為誰所繡?」馮晏日疑惑的問。

  馮妍芯嫣然一笑,她看過不少月牙莊的繡品,唯有這個荷包繡工特別精緻,色彩濃艷,和其它相較之下,更顯得獨特。

  「爹,您可別忘了我也學刺繡呢!」她笑。

  「老爺,咱們芯兒的手巧得很,說不定那位月牙莊的繡娘功力都沒她好呢!」林予釵笑道。

  「是呀!馮小姐蕙質蘭心,說不定那繡娘的繡工沒妳好呢!」方管事打蛇隨棍上的褒獎。

  「這我可不敢當,這繡娘的繡工精湛,我只想會會她。」她愛不釋手的輕撫手中的荷包。

  「這樣吧!方管事,不知你是否可安排讓小女和那位繡娘見上一面?」馮晏日一心想完成女兒的心願。

  「這……」方管事為難的皺著眉。

  「怎麼,你不願意?」馮晏日不悅地問。

  「不不不,小的只是聽說,那位繡娘從不露面,這事恐怕難成。」

  不露面?馮晏日挑了挑眉,一臉疑惑的和妻子相望。

  馮妍芯淡然一笑,她早就聽聞月牙莊對旗下繡娘極為保護,大概是害怕有人來挖角吧!她可以理解,只是有點可惜呢!她真想會會這位高人。

  「方管事,這月牙莊還真神秘。」如詩忍不住開口。

  「傳聞月牙莊來頭不小,得罪不得。」這句話斷了馮妍芯的想望。

  「罷了,不過難得方管事能購得這項上品,以後就麻煩方管事替我多多留意了。」她笑了笑,不為難他。

  望著美人巧笑倩兮,他的魂兒差點就被勾走,這馮家千金不但知書達禮,還溫柔良善,完全沒有大小姐的架子,若是他再年輕個二十歲,也會差人上門來求親。

  「芯兒,妳只要這荷包嗎?」馮晏日有些訝異。

  「是,其它就留給大娘們去挑選。」她笑道。

  「芯兒,妳不須顧慮咱們呀!只要妳喜歡,大娘不會同妳計較的。」林予釵擰眉道。

  「大娘,芯兒沒同妳客氣,實在是我屋裡還有很多胭脂水粉,見這只荷包繡工精巧,才選了它。」

  這孩子就是這點貼心哪!不像她那個混帳兒子,成天就只知道顧著米行,也不會回來哄哄她。

  「大姊,芯兒,妳們都在這兒啊?」二房巫水月媚眼一轉,嬌媚一笑,蓮步輕移走進大廳。

  「妳來啦?來來,挑些喜歡的東西。」林予釵招呼著。

  「大姊怎不先挑?」先來後到的道理她懂得。

  「我不急,妳先挑。」

  「大姊,還是妳先挑吧!」兩人在那推卻著,誰也不願先選。

  馮妍芯莞爾一笑,爹爹不知走了什麼好運,別人三妻四妾總會爭寵,不像他們家只顧著關心別人,但也因為如此,他們一家才會如此和樂融融。

  縱使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她仍是無法贊同和別的女人共事一夫,愛只能專屬一個人,又怎能切割成好幾份呢?

  「大姊、二姊,妳們為了何事在此爭論不休呀?」柳盼眉施施然的走了進來。

  「妹子,妳來得正好,快來挑些妳喜歡的東西。」兩人異口同聲道。

  「這……兩位姊姊先挑吧,小妹我隨後再挑。」她溫柔一笑。

  「妳們這是怎麼著?推來推去的,別讓方管事笑話了!」一旁的馮晏日忍不住輕斥。

  見老爺生氣,三人不好推辭,逕自挑選起喜歡的首飾和胭脂水粉。

  望著手中的荷包,馮妍芯笑意漸深,越神秘,她就越想去一探究竟,不過是一名小小的繡娘,她總有辦法找出她來的。

  ***

  月牙莊內。

  一名俊雅男子在店裡閒晃著,身旁跟著一名隨侍,嚴肅的面容上始終面無表情。

  這丁宏總是板著一張臭臉,活像人家欠他錢似的,若不是夠瞭解他,他肯定會因為這個原因將他解雇。

  看著店內整齊的擺設,他滿意的點了點頭,寬廣的店裡擠進不少人,其中絕大多數是來自其它城鎮的商行,專門來批貨回城裡賣給那些達官富賈的千金們,畢竟月牙莊的名聲,可是如日中天。

  「小姐,妳這回跑這麼遠,老爺知情後會責怪我的。」如詩輕聲抱怨道。

  「今兒個爹爹和娘親們全去邵王府作客了,不到晚膳時分不會回府,我們只要在那之前回去就沒事兒了,除非妳去說嘴。」馮妍芯笑睨了她一眼。

  瞧見主子的「笑裡藏刀」,如詩連忙閉上嘴,開玩笑,她家小姐外表是一副溫柔典雅的模樣,骨子裡可是古靈精怪的很呢!

  就像現在,趁著府裡沒大人,馮妍芯就差人雇了輛馬車,主僕倆從信安城跑來這新月城,雖然路途僅有半個時辰,但兩個姑娘家,來到這陌生的縣城裡,人生地不熟的,若出事了可怎麼辦才好?

  為了來見見那位繡娘,馮妍芯親自上門造訪,不過有別於一般繡坊,這月牙莊店內寬廣,門庭若市,她和如詩好不容易才擠進門,望著架上琳琅滿目的繡品,她不得不承認,月牙莊果真有成為天下第一繡坊的實力。

  「這鴛鴦繡得栩栩如生,繡工真是了得。」望著架上的床被,她忍不住驚歎。

  「姑娘喜歡?」醇厚的男音自她身旁傳來。

  她聞聲望去,只見一名斯文俊逸的男子似笑非笑的回視她,他身穿一襲淡藍衣袍,腰間掛著一隻香囊,那香囊繡著一隻麒麟,繡工和她的荷包如出一轍,想必這香囊也是出自那位繡娘之手吧?

  「借問這位公子,你這香囊也是在這裡購得的嗎?」她不答反問。

  「這個?」他隨手取下香囊。

  「可否借我一看?」她雙眸燦亮道。

第1章(2)

  她絕麗的面容上有著喜悅之情,他不加思索的將手中的香囊放置在她手上,只見她神情專注的打量著,似乎對那只香囊甚感興趣,女子會女紅實屬正常,但會這般打量繡品的,他倒沒見過幾人。

  這女子清麗脫俗,雖做輕便打扮,卻掩蓋不了她出身良好的事實,再者她身旁還跟著一名侍女,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某戶人家的千金。

  「這繡工真是出神入化,不知公子是否識得繡制這只香囊的繡娘?」她興致勃勃的問。

  「妳找這位繡娘有事?」他眉峰微揚。

  「只想見見她罷了,能有這般純熟的技巧,實屬難得。」她輕歎。

  「姑娘也喜愛刺繡?」他笑問。

  「是的,但更喜歡和能人切磋。」她回視他。

  男子揚眉,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丁宏審視了她一眼,斷定她沒有威脅性,才和男子保持安全距離。

  「月牙莊的繡娘一向不露面。」

  「我知道。」她頷首。

  「所以姑娘的願望,在下無法為妳達成。」

  「這與你有何關呢?」她不解。

  只見他唇角微揚,將她手中的香囊拿了回來,一語不發的往一旁走去。這男人還真奇怪,莫名其妙和她攀談,現下又不理會她,不過他方纔的話是什麼意思?

  「小姐,這些繡品好美呀!不過還是妳繡的美。」如詩笑道。

  「貧嘴!」她失笑,雖然她的繡工堪稱一絕,但仍比不上那位繡娘的功力。「這百來件的繡品,妳看得出來哪件是出自那位繡娘之手嗎?」

  「小姐,妳這不是在為難奴婢嗎?」如詩一臉哀怨,她對刺繡一竅不通,哪能判斷出好壞呀!

  「放眼望去,這店裡只有一件繡品是出自那位繡娘之手。」馮妍芯擡眸看著掛在正上方的一塊長方形錦織,上頭繡著一對龍鳳,金黃色的龍在空中飛舞,身旁跟著一隻火紅色的鳳凰,那幅繡圖震撼著她,這樣的繡工,不該埋沒在這種地方。

  「這幅繡圖是要送進宮中,作為皇上五十歲大壽的賀禮。」方纔那名男子又出現在她身旁。

  「是你?」她愕然的開口。

  「姑娘能分辨出哪些繡品是出自於那位繡娘之手?」

  「能。」

  「哦?那能否請姑娘指點指點?」

  她抿唇直笑,這名男子肯定認識那名繡娘,若她想見那名繡娘,就得從他下手。

  「這幅。」她指著方纔那幅龍鳳圖。

  「還有呢?」

  「無。」馮妍芯自信滿滿的搖首。

  「妳確定?」他擡眸,一臉興味的看著她。

  「確定。」她回以一笑,那笑,足以迷倒眾生。

  「姑娘果然好眼力。」他朗聲大笑。

  「敢情公子認識那位繡娘?」果然不出她所料。

  「當然,不過老話一句,她不露面。」他別有深意的看著她。

  「莫非公子是月牙莊的主子?」否則為何如此篤定?

  聞言,男子莫測高深的回以一笑,這女子聰慧機伶,就不知是哪家千金了,但他敢保證,這姑娘絕非新月城裡的人。

  「妳說呢?」他不答反問。

  「看公子的行為舉止,我不得不做此臆測。」

  「姑娘的好眼力讓在下折服,我的確是月牙莊的主子,寒煦。」他拱手作揖,莞爾一笑。

  「寒公子,您好。」馮妍芯欠身回禮。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他笑問。

  「我從信安城來。」她坦承道。

  「信安城?」頓時,他恍然大悟。「姑娘該不會是馮家千金吧?」

  馮妍芯驚訝的睜大眼,他憑哪點認出她的身份的?還來不及回答,如詩則是一臉欽佩的回應他。

  「寒公子真厲害,你是怎麼認出我家小姐的?」

  「如詩!」這丫頭居然隨便就洩了她的底。

  「傳聞馮家千金唇不點而朱,眉不畫而黛,傾國傾城之姿有如仙女下凡,是公認的信安城第一美女。」寒煦誇讚道。

  一向不理會外人看法的她,此刻竟粉頰微紅,被陌生男子當眾誇獎,並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她又是未出閣的閨女,如此拋頭露面又讓人給識破身份,總是不太合宜。

  「寒公子過獎了。」她窘迫的低垂螓首。

  寒煦眉一挑,唇角微揚,望著她白皙粉嫩的紅潤雙頰,竟教他有片刻閃神,如此清靈的女子,的確不多見。

  「難得馮姑娘來到小店,請至內室用茶,若有妳喜歡的繡品,我請人替妳取來。」

  「我只想見那位繡娘。」她擡眸,目光堅定。

  他面色一凜,俊顏上有著一抹沈思,而後輕咳了聲,似乎不知該如何回答。

  馮妍芯凝視著他幽深的黑眸,若沒見到那位繡娘,她說什麼也不放棄。

  看來這位馮家小姐不好打發哪!硬是纏著他要人,殊不知那位繡娘身份特殊,絕對是不能露面的。

  「馮姑娘,請恕在下失禮,那位繡娘身份實屬特殊,在下無法讓她和姑娘見面,但若要切磋繡工,倒可一試。」

  「真的?」她雙眸閃著璀璨光芒,令人別不開眼。

  「若姑娘堅持的話……」他話未盡,就被她的絕麗容顏給分了神。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今天他總算見識到了。

  「姑娘想如何切磋呢?」他清了清喉嚨,詢問道。

  「可否請那位繡娘先剪紙,好讓我瞧瞧她的底樣打得如何?」

  「馮姑娘何時要?」

  「都可。」她笑道。

  「那兩天後,我差人送到府上。」他思索片刻,回道。

  「既是我提出的要求,就不勞寒公子費心了,我會差人來取。」

  「既然馮姑娘堅持,在下也只能遵從了。」

  雖然無法見其廬山真面目,但只要能見識那位繡娘的手藝,她就滿足了,要繡出好繡品,從底樣就能見真章,她迫不及待想一探究竟。

  寒煦望著她雀躍的容顏,不過是個小小的請求,竟也能讓她開心成這般,沒想到這位信安城第一美人,還真是容易滿足啊!看來外界對她的評語果然不假。

  倏地,店裡湧進大批人潮,如詩被擠散在人群裡,馮妍芯被突如其來的人潮一撞,腳步踉蹌的往一旁跌去。

  寒煦眼捷手快的一把拉住她,一張小臉跌進他的胸膛裡。

  嗅著全然陌生的男性氣味,她頓時紅透了臉蛋,這……這不合宜呀!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她怎能和一名陌生男子如此接近?思及此,她困窘的想推開他,但人潮實在太多,讓她只能靠在他懷裡,動彈不得。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賴著不走的。」她悶聲道。

  聞言,他望著她的發心,唇角弧度越大,軟玉溫香抱滿懷,他沒什麼損失,再者,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馨香,更令他不想放開她。

  「少爺,這兒人多,先往內室去吧!」丁宏支開人潮,朝他說道。

  「也只能如此了。」他摟著她,往內室的方向走去。「丁宏,幫我找回如詩姑娘。」

  「是。」一領命,丁宏便在人群中搜尋被淹沒的如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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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2-20 23:19:29

第2章(1)

  馮妍芯手端著茶杯,俏顏上始終泛著紅霞,她用眼尾偷覷著坐在一旁的寒煦,只見他從容不迫的低頭看著新出爐的繡品,俊容上仍是有著溫暖的笑意,一如他的名。

  她怎能如此直視著一名男子?別開視線,她輕啜著茶,視線仍忍不住的往外頭的店舖望去,這如詩也太誇張了,被擠在人群中有這麼難以脫身嗎?

  「馮姑娘,這些是目前最新的繡品,妳要不要參考看看?」

  「有勞公子了。」揚起笑容,她有禮的回道。

  寒煦將一堆繡品擱在她身旁,只見她專注的拿起一條手絹研究著上頭繡的花鳥,這些繡品雖精緻,然而她的心思仍是停留在店裡懸掛的那幅龍鳳圖,相較之下,這些繡品反倒顯得相形失色。

  究竟是怎樣的女子會有這等好功力呢?她思忖著。

  寒煦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她,看她神情專注的盯著手中的繡品,彷彿要將上頭的繡工給牢牢嵌進心裡,不愧是信安城繡工了得的第一美女。

  「寒公子,這些繡品中,都沒有那位繡娘的作品,我猜,她應該不是專職的繡娘吧?」她慧黠一笑。

  「何以見得?」他笑問。

  「若是專職繡娘,產量又怎會如此稀少呢?」以一般常理推斷,這不合理。

  「或許是她動作慢。」他輕喃。

  「寒公子都說她身份特殊了。」她抿唇一笑,戳破他的謊言。

  盯著她姣好的面容,馮妍芯的聰穎慧黠是公認的,他的確不該小看她,只是這位繡娘的身份實在是見不得光,讓她們切磋已是他的底限,事實上,他不該這麼做的,可偏偏一見到她那雙晶燦奪人的美眸,他卻連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

  「看來馮姑娘仍不死心。」他笑道。

  「何謂英雄相惜,我相信寒公子懂得。」她回以一笑。

  「在下有幸能結識姑娘,實屬萬幸。」

  「哪兒的話,我還得感謝寒公子的鼎力相助呢!」她輕笑出聲。

  望著她清麗出塵的笑顏,他的心猛地一窒,異樣的情愫令他輕佻著眉頭,不可否認,眼前的女子的確令他產生些許好感,比起平時圍繞在他身邊的庸脂俗粉,她更顯得特別。

  不動聲色的看著她挑著繡品,他舉杯就口,俊容上依舊保持著恬淡笑容,望著店外擁擠的人群,只見一名中年男子焦急萬分的跑了進來,寒煦只是挑了挑眉,等著那名男子開口。

  「少爺,如意郡主的轎子來到繡坊外了!」

  「那你就好生招待她吧!」他放下茶杯,不疾不徐地輕聲交代。

  「可是……如意郡主要求月牙莊的主子必須親自出去接待,並放話要收購咱們月牙莊最上等的繡品。」繡坊管事陳少懷冷汗涔涔的回報。

  誰不知道康王爺的掌上明珠一向傲慢無理,自小被寵上了天,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手的。

  寒煦優雅的站起身,一旁的馮妍芯則是輕蹙柳眉。

  如意郡主!小時候曾到過康王府做客,對於那位驕蠻任性的郡主,她自是一點也不陌生。

  她將手中的繡品放置一旁,時候不早了,她也該離開了才是,否則等馮晏日回府,沒見到她和如詩,一定又要被叨念一頓了。

  「寒公子,既然有貴客上門,我也不便再打擾,二日後,定差人來取剪紙底樣。」馮妍芯起身,福了福身子。

  「馮姑娘不必客氣,那在下就不送了。」他笑道。

  「無妨。」她恬淡一笑,率先步出內室。

  只見原先擁擠吵雜的店舖,此時竟鴉雀無聲,一名長相清秀,錦衣華服的姑娘,正趾高氣昂的打量著店裡頭的繡品。一想到那個終日和她作對的吉祥郡主,那天居然高傲的展示她的新荷包,上頭的精緻繡工,硬是搶了她的風采。為此,她專程來到這個位於新月城的繡莊,不惜買下整間繡莊的作品,也不能讓吉祥那女人贏過她!

  馮妍芯一踏進大廳,就看到如意郡主一臉殺氣騰騰的蠻橫模樣,她黛眉微挑,側首望向站在一旁的如詩,忙不叠的快步走向她。

  「如詩,妳是看傻了眼不成?」她輕斥。

  「小姐,妳沒瞧見那個如意郡主嗎?方纔她一來就頤指氣使的,那驕縱的模樣一點都沒變。」如詩悄聲說道。

  「別多嘴了,咱們也該回去了。」若讓爹爹早她一步回府,她們可就糟了。

  「等等,妳不想看看如意郡主想做什麼嗎?」她興致勃勃的拉住馮妍芯。

  反了反了,現在究竟誰是主,誰是婢了?

  馮妍芯秀眉一攏,看著如意郡主手裡挑著店裡的繡品,眉宇間儘是不屑的神色,直到她看到那幅高掛在牆上的龍鳳圖,那雙美眸驀地發亮。

  「來人啊,那幅龍鳳圖本郡主要了。」那對龍鳳繡得栩栩如生,色彩之濃艷,讓人別不開眼,她一眼就看中了這幅繡圖。

  「除了那幅繡圖,妳要什麼都可以。」醇厚的嗓音傳來,如意郡主一回眸,就望進一雙帶笑的黑眸裡。

  寒煦俊逸非凡的外貌引來不小的騷動,尤其是他帶笑的唇瓣,那上揚的弧度恰到好處,深邃的黑眸裡閃動著銳利的光芒,如意郡主打量著眼前的男子,一顆芳心陡地跳動著。

  這長相俊雅的男子莫非就是月牙莊的主子?她眼波一轉,原本不屑的嘴臉,此時竟染上幾分笑容,這男人還挺對她的味。

  「你是哪位?」她高傲的詢問。

  「在下寒煦,乃為月牙莊的主事者。」他拱手作揖。

  「那好,本郡主要你這繡莊上好的繡品。」

  「郡主,除了這幅龍鳳圖之外,舉凡妳看上的繡品,均可帶回。」

  「我偏要這幅圖!」哪有什麼她要不到的東西?她強硬的說道。

  馮妍芯攢眉,這如意郡主真是越來越刁鑽了,只是面對位高權重的郡主,寒煦是否會屈服於惡勢力呢?這點她倒是挺拭目以待的。

  寒煦依舊面色不改,緩步走到如意郡主身邊,一察覺到他的接近,原先還刁蠻無理的如意郡主,此時居然羞紅了臉,有些侷促的將視線移開。

  「此幅圖乃是要獻給皇上的祝壽賀禮,並非在下不願割愛。」

  「皇上要的?」她眉一挑,口氣和緩不少。

  既然是皇上要的,她氣勢再旺,也不敢造次,沒這幅龍鳳圖也無妨,她隨意瀏覽著其它繡品,當視線一對上站在一旁,容貌絕麗的馮妍芯,她眉一攏,這女人美得令她覺得刺眼。

  看到她胸前垂落的手絹,上頭繡的荷花令她眼睛為之一亮,她一把抽走她的手絹。

  這個郡主怎麼這麼不懂禮貌?問也不問就動手,馮妍芯有些詫異的睜大雙眸,而後迅速收起不悅的神情,一雙美眸定定的看著她。

  「這條手絹繡工挺不賴的,寒煦,我要這條手絹。」她哼了聲。

  「郡主,這條手絹是這位姑娘的,並非月牙莊的繡品。」他淡然一笑。

  「不是月牙莊的?」這繡工如此精緻,甚至比她看的其它繡品好,居然不是出自於月牙莊?「本郡主不信。」

  「郡主,這條手絹確實是小女子親手所繡,並非來自月牙莊。」馮妍芯出聲解釋。

  輕柔的語調再加上這張傾國傾城的嬌容,氣質出眾不說,就連談吐都溫柔有禮,儼然是個出身良好的大家閨秀,如意柳眉微蹙,這女人她越看越心煩,看著手中的手絹,她冷哼了聲,不屑地將手絹丟還給她。

  「本郡主允許妳回話了嗎?」她不悅地開口。

  還真是難伺候,如詩暗忖。

  馮妍芯只是福了福身,這個如意郡主的刁蠻霸道整個京城都知道,她是無所謂,殊不知寒煦會如何應對了?

  「郡主,您乃金枝玉葉,店裡人多擁擠,實在不適合久留,請入內稍作休息,我立刻命人將本莊最好的繡品拿進去讓您過目。」他笑道。

  看著他和煦的笑容,如意忍不住紅了臉,清了清喉嚨,她故作鎮定的板著臉,不想流露出自己的心事。

  「好吧!」她頷首,大搖大擺的走進內室裡。

  原本安靜的店舖,此時才恢復原有的喧嘩,馮妍芯揮了揮手絹,看著上頭的繡花,這是她閒來無事繡的,繡工仍是稍嫌粗糙了些。

  「馮姑娘,很抱歉,害妳受驚了。」寒煦有些歉疚的說。

  「何需道歉?又不是你讓我受驚的。」她笑了笑,「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馮姑娘,這手絹是妳親手繡的?」他好奇的問道。

  「怎麼,繡不好嗎?」她偏頭笑問。

  望著她絕麗的笑靨,他微微定神,她的笑靨足以魅惑人心,一個如此標緻的姑娘,這麼拋頭露面似乎太過冒險,他的心陡地升起一抹不快。

  「不,這繡工極好,月牙莊的繡娘還遠不及妳呢!」他抹去心中那份異樣情緒,淡然笑道。

  「寒公子過獎了。」

  「在下句句屬實。」一擡眸,他對上她氤氳的翦水秋眸。

  馮妍芯只覺得芳心顫動,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令她深吸了一口氣,他那雙黑眸裡流露著溫柔,攫住她全副的注意力,心神一斂,她忙不叠的垂下眸,一顆心猶如闖進一群小鹿,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她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那……」她吞了吞口水,「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

  「需要我差人送兩位回府嗎?」他柔聲問道。

  他溫柔的關心再次令她心緒大亂,她有些慌亂的搖搖頭,這男人全身散發著足以令她失常的氣息,她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如詩,咱們走吧。」她催促著,隨即轉身離開。

  「是。」看小姐倉促的舉動,如詩有些摸不著頭緒的搔搔頭,忙不叠的跟了上去。

  看著那抹麗影離去,他的心感到悵然若失,厘不清自己心中那份陌生的情愫,輕歎了口氣,驚見地上掉落的白色手絹,他彎身拾起,上頭栩栩如生的荷花樣式令他莞爾一笑。

  看來這個信安城的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虛傳。

  ***

  看著手中的繡品,馮妍芯微蹙著眉,一顆心始終被寒煦那張如朝陽般的面容給佔據,她心煩意亂的將手中繡到一半的繡品丟至一旁,端起桌上的冰糖蓮子吃了起來。

  也不過才兩天光景,怎麼她的腦裡全是寒煦的身影?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對一個男人日思夜想,這實在有失女子該有的矜持,她輕歎了口氣,始終無法理解自己的思緒。

  差人上月牙莊,怎麼連點消息也沒有?該不會是寒煦忘了他們之間的約定?她眉頭緊鎖,一張俏顏有著焦慮,如詩一踏進房裡,就瞧見馮妍芯失魂落魄的神情。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妳怎麼悶悶不樂的?」

  「誰悶悶不樂了?」她眼一擡,沒好氣地開口。

  「瞧妳氣呼呼的模樣,誰惹妳生氣了?」

  馮妍芯可是馮家上下最寶貝的掌上明珠,誰那麼不識相敢惹她生氣?平時的小姐可是溫柔有禮,對人總是和顏悅色,幾時見她板著張面容,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活像是在思念某人似的。

  莫非,小姐看上了哪家的公子?

  這可是條大消息啊!想想小姐也到了該婚配的年齡,若是有了喜歡的對象,她一定會稟報老爺,請老爺幫小姐做主,只是……,究竟是哪家的公子呢?

第2章(2)

  將端來的桂花糕、蓮子酥和綠豆糕給擱上桌,如詩不忘端了杯剛泡好的上等桂花茶給她,濃郁的香氣散出,令馮妍芯鬱悶的心情獲得紓解。

  她怎能因為一個一面之緣的男人搞得思緒大亂?這實在太羞人了!

  拿了塊桂花糕入口,甜膩的口感令她微擰起眉,這桂花糕太甜了。

  「這糕點從哪兒買來的?太甜了。」

  「太甜了?」這些糕點明明來自小姐平時最愛吃的餅店啊!

  「不信嗎?妳嘗嘗看。」她端起桂花茶喝著。

  聞言,如詩拿了塊桂花糕入口,不會啊!甜度適中,哪有太甜?分明是小姐心有旁鶩。

  「小姐,妳這兩天真的怪怪的。」如詩提出這兩天的觀察心得。

  「怪怪的?有嗎?」她眉一擡,淡然的問道。

  看她一副粉飾太平的模樣,如詩壓根不相信沒事,跟了小姐這麼多年了,她怎麼可能看不出小姐的不對勁?當她如詩頭腦如此簡單嗎?

  「哪沒有?這糕餅分明是『賀記餅鋪』做的,和往常都一樣。」她直言。

  是嗎?她眉頭皺得更緊了,沒道理讓一個寒煦擾亂了她的心,不過是上月牙莊一趟,她深信自己只是太沈迷於那位繡娘的手工,再沒有其它的。

  「對了,梅兒回來了嗎?」她決定轉移話題。

  「小姐,從信安城到新月城少說需要半個時辰,況且梅兒才剛去沒多久,小姐未免太心急了吧?」她促狹的笑道。

  美眸一擡,橫了她一眼,只見如詩掩唇竊笑,而後轉身替她收拾繡線去了。馮妍芯俏顏微紅,自己鮮少亂了調子,今天卻屢屢失常,讓如詩有機會笑話她。

  她只是急著想看見那位繡娘的剪紙式樣罷了,所以才會如此心急,肯定是如此,絕對不是因為寒煦的關係。

  試圖揮去腦海中的那抹俊挺身形,她再度拿了塊桂花糕入口,此時在口中瀰漫的口感和方才不同,甜度適中,一點也沒有方纔的甜膩。

  莫非真是她的心亂了?居然連甜味也嘗不出,她懊惱的揪著眉,怏怏不快的站起身子,決定去外頭走一走。

  「小姐,妳要上哪去?」看她猛地起身,如詩忍不住出聲問道。

  「我到街上的繡坊逛逛。」或許讓自己忙碌些,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繡坊?妳要買些什麼嗎?我去幫妳買就好了,妳不用親自上街去……」她自告奮勇的想攬下這等重責大任。

  「如詩。」她朱唇微啟,嬌柔的嗓音透露出她的不悅。

  聞言,如詩機靈的噤聲不語,平時的小姐是很好說話沒錯,不過若是犯了她的大忌,她也是會板起臉來訓人的,只是能讓她這麼焦慮的,她想來想去,似乎只有寒煦了!

  「若上個街也得聽妳嘮叨,我看我乾脆換個貼身婢女,妳覺得如何?」她燦爛一笑,眸裡閃過一抹促狹。

  「不不不,小姐,妳可別把我換掉啊!如詩跟了妳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妳捨得離開我嗎?」如詩討好似的跑到她身旁,狗腿的在她肩上諂媚著。

  看她諂媚討好的模樣,馮妍芯忍俊不禁噗哧一笑,甜美的笑容,讓如詩也不免看癡了,她家的小姐真是個絕世大美人啊!

  「那還不快隨我上街?」投去一記帶笑的眸光,馮妍芯蓮步輕移,逕自離開房門。

  「小姐,等等我!」抓住裙襬,看著馮妍芯的背影,如詩忙不叠的跟了上去。

  ***

  「哎呀!這不是馮姑娘嗎?什麼風把妳給吹來啦?」王大娘一見到馮妍芯,圓潤的臉上忍不住揚起笑容。

  「王大娘,我來買些繡線。」她拎著裙襬,款款走進繡莊。

  誰不知道這馮家千金不僅是個絕色美人,而且知書達禮,平時又樂善好施,全信安城裡哪個人不喜愛她?只是條件好,眼界自然也高,多少皇親貴族登門求親,也沒見這位千金大小姐看上眼的。

  「妳來得可真巧,前些日子向月牙莊進的繡線全給送來啦!妳瞧瞧,這色澤和質感,保證讓妳滿意。」王大娘興沖沖的將繡線全給拿了出來。

  看著王大娘拿出來的繡線,色澤瑰麗,就連繡線的質地也是上上之選,她愛不釋手的挑選著,一想到連這些繡線也出自於月牙莊之手,難怪月牙莊的名聲會遠近馳名了。

  「這繡線質感柔順,色澤瑰艷,王大娘,這些我全要了。」她朱唇輕啟,柔柔的嗓音格外悅耳。

  「馮姑娘真是慧眼獨具。」清柔的男性嗓音,從她身後傳來。

  馮妍芯身形一凜,有些倉皇的回頭,只見寒煦揚唇輕笑,從容不迫的走到她面前,而他身後,則是跟了個面紅耳赤的小丫鬟。

  「梅兒,妳怎麼會在這兒?」不是要她上月牙莊去取剪紙嗎?怎麼會和寒煦同時出現在這裡?

  「小姐,我本來要上月牙莊找寒公子取剪紙的,可在城門恰巧遇上了寒公子,他說他要親自送剪紙花樣過來,我才跟在他身後,沒想到會在繡坊外頭看見妳們,這才跟了進來。」梅兒一股作氣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給交代清楚。

  聞言,馮妍芯擡眸迎向寒煦,那雙靈動的雙眸,此時正透露出疑惑,儘管此時她的內心焦躁不安,但憑藉著多年來的良好家教,讓她面不改色,態度從容的朝寒煦打了聲招呼。

  「寒公子,說好讓我差人到府上取剪紙,怎好勞煩你親自送來?」

  寒煦噙著抹笑意,自從兩天前和她道別之後,心裡頭總是縈繞著她的倩影,再加上今兒個正好要上信安城來,就順便登門拜訪,沒想到會在街上遇見她。

  「馮姑娘別客氣,寒某正好有事進城,就不勞煩妳派梅兒姑娘走這一趟了,這兒全是剪紙的花樣,請馮姑娘笑納。」從懷裡取出剪紙,他莞爾笑道。

  馮妍芯接過他手中的剪紙,目不轉睛的盯著上頭的花樣直瞧。

  這花鳥的樣式剪得極好,若再加上一流的繡工,將五彩繡線給繡上,不難想像眼前的花鳥會是多麼的維妙維肖了,果真不愧是手藝堪稱一絕的繡娘,可惜她連她的姓名都不知道,更甭論見上她一面了。

  「寒公子好生福氣,月牙莊裡有這麼一位優秀的繡娘,真令人艷羨。」她擡眸,眸中閃動著迷人的光采。

  「馮姑娘繡工了得,屈屈一個繡娘,著實不需讓妳如此罣礙。」他似笑非笑道。

  「寒公子忒謙了,我沒你說的那麼好,倒是感謝寒公子替我實現心願。」能得到這位繡娘的底樣圖,她已然知足。

  月牙莊的繡品響譽全國,就連皇親國戚的袍紗配飾,皆由他們一手包辦,想到那幅「龍鳳呈祥」,就足以令人歎為觀止,她的技巧,還差了很大一截呢!

  「馮姑娘若再和我客氣,不是枉費了寒某的一番心意?」她生疏的舉止,讓他不由得有些不悅。

  「既然寒公子這麼介意,那麼小女子就把這番感謝放在心裡了。」她倒也不矯情,菱唇微啟,嬌艷的芙面上,有著溫柔笑意。

  馮晏日的米行遠近馳名,三名子女各有所長,尤其是蕙質蘭心的馮妍芯,早已有不少達官顯要登門求親了。

  望著她聰穎慧黠的絕麗容顏,他唇角微揚,如果她知道那位繡娘的身份,不知會有怎樣的反應?

  「今日馮姑娘是來挑繡線的?」他話鋒一轉,看著她手中的繡線問道。

  「是啊,這些繡線質地堪稱上上之選,真不愧是由月牙莊出品的。」她目光微斂,看著手中拿著的幾把繡線。

  「若是馮姑娘喜歡,不如讓我差人送些繡線到府上吧!」她愛不釋手的模樣,讓他不由自主的開口允諾。

  「這會不會太麻煩寒公子了?」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只要一想到那些繡線,她的雙眸便顯得璀璨耀眼。

  刺繡是她的興趣,再加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讓她找著了這麼上等的繡線,她豈有放過的道理?

  思及此,她嫣然一笑,一見到她傾城的笑容,一向冷靜沈著的寒煦,此時也不免被震懾住,只消她眼波一轉,怕是全信安城的男人都會為搏她一笑而去摘月來送她吧!

  「怎麼會麻煩?不過是舉手之勞。」他溫雅一笑。

  「一直麻煩寒公子,也讓小女子過意不去。這樣吧,不如今日就由我做個東,請寒公子吃一頓飯,不知你意下如何?」她臨時提議,此舉不但令如詩訝異,也讓寒煦有些微怔。

  古往今來,有哪家名門閨秀會主動提議邀約男子吃飯的?更別說是大家閨秀典範的馮妍芯。

  如詩忙不叠的湊上前去,在馮妍芯耳畔低喃:「小姐,此舉大大不妥,孤男寡女的,怎好單獨相約吃飯,況且……」

  她話未盡,一道犀利的目光掃去,讓如詩噤了聲。

  看如詩一臉悻悻然,寒煦不著痕跡的回了神,讓一個大家閨秀主動邀約吃飯,的確是需要極大的勇氣,他擡眸望著她澄澈如水般的瞳眸,唇角的笑意漸漸擴大,看來這個馮妍芯,果真是名奇女子。

  「莫非寒公子不願賞臉?」見他沈默不語,馮妍芯眉眼微擡,儘管面容上波紋不興,心底卻有著莫名的慌張。

  「不,馮姑娘的邀約,寒某怎好拒絕?再者,寒某也很希望和馮姑娘多聊聊有關繡工之事。」沒讓美人失望,他爽快的應允。

  聞言,她心神一定,唇角漾起一朵美麗的笑靨,只見她轉身將手中的繡線交給王大娘,和她交代一聲後,便拎著裙襬,走到他身旁。

  「既是如此,那麼就請寒公子隨我到對面的飯館,讓咱們好好的談談吧!」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12-20 23:20:36

第3章(1)

  一踏進飯館,掌櫃的一見到馮妍芯,忙不叠的堆起笑臉,客氣的將樓上的雅座給清出來,而如詩在馮妍芯的要求下,也暫時迴避,徒留下兩人。

  「馮姑娘遣去貼身婢女,又親口約我,莫非是有要事商討?」看著她不避嫌的讓兩人獨處,他不免懷疑起她的動機。

  她但笑不語,三月春風透過窗迎面拂來,吹動著她一頭青絲,長髮飛揚,襯得她更嬌美動人,她一手拿起兩個茶杯,在杯裡注入茶水,順手端了一杯擱在他面前。

  「我不過只是單純想和寒公子聊聊,不想有旁人在場,如此而已。」她輕柔一笑,不多做解釋。

  事實上,會主動邀他,著實讓她有些忐忑,她從不知道自己會如此輕易的和一名相識不久的男人單獨相處,想必是那位神秘的繡娘,再加上月牙莊的傳奇,才會讓她有如此脫序的舉動吧?

  「我能看得出來,馮姑娘心中對那名繡娘始終在意著。」他一語道破。

  「既是如此,為何寒公子不願讓我見她一面呢?」她眉頭緊蹙,有些激動的撐起身子。

  看著她失常的舉動,他從懷裡掏出一條手絹,上頭的荷花刺繡,馮妍芯一眼便認出是她遺失的手絹,上回如意郡主便是瞧中她這條手絹,沒想到居然會落到他手裡。

  「馮姑娘,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這位繡娘因為私人因素,將離開月牙莊,為了保護她的隱私,寒某不能也無法提供她的任何數據,當然包括和妳見面一事。」

  「什麼!她要離開?」她好不容易才知道一個這麼神乎其技的繡娘,還沒和她討教一番,沒想到她居然就要離開了。

  「不成,寒公子,這回你說什麼都得讓我見上她一面。」她不顧形象的一把握住他的手,眸中有著深切的懇求。

  被那雙靈眸盯著瞧,就算是百煉鋼也成了繞指柔,更何況是原本就對她有著異樣情愫的寒煦呢?

  看著她用那雙青蔥玉手,用力握住他的手,他心神一震,平靜無波的俊容上,難得有了一絲鬆動,只差一點,他就想將那名繡娘的身份全盤托出,卻在瞬間回過神來,適時的阻止了他的衝動。

  「馮姑娘,妳這是在為難我了。」他輕歎了口氣,不著痕跡的移開她的手。

  「好不容易能找到這麼一個巧奪天工的繡娘,若不和她結識,我會感到萬分遺憾的。」她明白她這樣是在強人所難,但她就是想知道那名繡娘的真實身份。

  「月牙莊有上百位繡娘,她的繡工並非最好,若和馮姑娘的繡工一比,或許她的作品,壓根上不了擡面。」

  寒煦四兩撥千金的打回她的話,就是不讓她和那位繡娘有所接觸,莫非那位繡娘的身份真是如此特殊,連見她一面也不成?

  「寒公子,你的堅持真是無人能敵。」她朱唇微啟,幽幽歎了口氣。

  「只要馮姑娘別再為難在下,任何要求我皆能應允妳。」聽到她的歎息聲,他的心又有些動搖。

  聞言,她美眸一亮,只要能進月牙莊裡,還怕她沒辦法見到那位繡娘嗎?思及此,她揚起笑容,定眼凝視著他。

  「既然寒公子都這麼說了,那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直說無妨。」他笑意不減,氣定神閒的說道。

  「讓我加入月牙莊。」她慧黠一笑。

  一聽到她的要求,寒煦斂去笑容,俊臉上難得有著一抹嚴肅。

  「妳說什麼?妳要加入月牙莊?」他沒聽錯吧?

  「是的,我要加入月牙莊,成為月牙莊的繡娘之一。」她揚起小臉,絕美的臉龐上,沒有半點玩笑。

  太荒謬了!

  這位馮記米行的千金大小姐,居然說要來他的月牙莊當繡娘?

  他當然明白她的動機為何,只是繡娘的工作,可不是她以為的那般輕鬆,千金小姐閒來無事的刺繡玩意兒,若是成了工作,憑她嬌弱的身子,絕對無法承擔住的。

  「馮姑娘,妳這提議太荒謬了,恕在下無法接受。」他濃眉輕蹙,直言拒絕她的要求。

  「寒公子不是應允我的任何要求嗎?莫非你這麼快就食言了?」

  「這可不是在鬧著玩的,妳該知道,繡娘的工作繁重,不是妳這等千金之軀可以承受住的。」他板起臉,想打消她的念頭。

  不過她的決心豈是能輕易被動搖的?他不讓她見那名繡娘,她自有辦法去旁敲側擊,就算是皇后娘娘,她也毫不畏懼,總之,她是勢在必得。

  「寒公子莫非是瞧不起我?」她柳眉微挑,似乎不滿被他看輕。

  「若妳這麼想,那便是。」事到如今,他也不和她客氣了。

  「儘管我在外人眼中是弱不禁風,但對於刺繡,我相信我能勝任這樣的工作。」她也有她的堅持。

  看著她堅定的瞳眸,他明白多說無益,早該知道馮妍芯獨樹一格,和一般大家閨秀截然不同,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她會做出如此驚人之舉,這簡直令他大吃一驚。

  「我月牙莊並不會因為妳的身份而有所優待。」他醜話說在前頭。

  「我不怕吃苦。」若怕,她便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若是妳放棄呢?」他雙眸直直的盯著她。

  「若我放棄,便不再向寒公子追問那名繡娘的下落。」她巧笑倩兮,露出燦爛笑靨。

  果然,她的確是為了那名繡娘才會做出如此要求,只是有所防備的他,怎會讓她抓出那名繡娘呢?

  「可是妳爹娘那兒……」若讓馮晏日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跑到月牙莊裡當繡娘,只怕會氣到當場吐血吧?

  「放心,我自有一番說辭。」她唇角微揚,一點也不擔心。

  她充滿自信的笑容,再加上那雙聰慧的水眸,讓他不由得心服口服,許久不曾遇到如此強勁的對手了,這女人不但獨特,且……夠膽識。

  「好吧!既然妳如此堅持,我若再反對似乎顯得我不夠有誠意,妳的要求,我應允。」他莞爾一笑,不再拒絕她的要求。

  馮妍芯心裡這才有了踏實感,儘管她對自己信心滿滿,但也害怕無法說服寒煦。

  對於寒煦這個人,外頭對他的評價縱使褒多於貶,但關於月牙莊迅速崛起的真正原因,仍是一團謎。

  有人說寒煦其實是皇親國戚,才會在官場中吃得開;也有人說寒煦的父母無意間得到了一項寶物,才會成立了月牙莊,無論是哪種傳言,都足以證實月牙莊的地位是屹立不搖的。

  「多謝寒公子,另外,這條手絹……」她看著他手中緊握的手絹,嬌顏上不免染上了兩片紅霞。

  「那日妳落在月牙莊的,還妳。」他將手絹遞給她,手指無意間拂過她白皙的柔荑。

  感覺心頭一陣怦然,她飛快的接過手絹,望著上頭那朵荷花,紊亂的心緒,始終平復不下來。

  「如意郡主……沒再為難你吧?」她驀地想起那位刁蠻郡主。

  「放心吧!如意郡主的性情一向如此,別在意。」他淡然一笑,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如意郡主的個性雖然有些刁鑽,不過似乎也挺欣賞寒公子的。」看如意郡主的表情,她直覺認定她對寒煦有好感。

  「馮姑娘說笑了,我一介商賈,如何高攀?」

  他的表情雖和平時無異,但她卻聽出他口氣中的嘲諷,不只這月牙莊神秘,繡娘神秘,就連這個寒煦也讓她感到好奇,這麼多的秘密,讓她不禁開始興奮起來了。

  ***

  「小姐,妳確定要這麼做?」如詩一手拿著琳琅滿目的繡線,臉上有著詫異的表情。

  「怎麼,妳有異議?」她專心收拾著行李,懶得理會如詩的大驚小怪。

  天呀!地呀!她家的寶貝小姐是著了什麼魔啊?居然說要去月牙莊當繡娘?也不想想她堂堂一個千金之軀,平時老爺夫人和少爺們將她視為掌上明珠,一點苦都捨不得她吃,現在她居然說要去當繡娘!

  不成不成,身為馮妍芯的貼身婢女,她有責任勸導小姐這種要不得的想法。

  「小姐,妳別開玩笑了,這繡娘的工作可是忙得緊哪!妳可別為了想看那個繡娘而犧牲至此,若讓老爺知道的話,鐵定會反對到底的!」如詩苦口婆心的勸說。

  馮妍芯停下手中的動作,揚起一抹嬌笑,關於這點,她老早就安排妥當了,稍早她就和娘親提過,想上新月城裡學些新的刺繡功夫,一向尊重她意願的柳盼眉,二話不說便應允了,接下來爹那裡,只要娘親去說,肯定不成問題。

  「如詩,這事只有妳知我知,若事情傳到第三人耳裡,我唯妳是問。」可別說她沒事先提醒。

  「小姐,夫人是相信妳才會順妳的意,如果她知道妳是去當繡娘……」

  馮妍芯猛地回頭,將手中的包袱丟在她懷裡,如詩忙不叠的雙手抱住,深怕包袱會散了一地。

  「我和娘說要住在新月城的別館裡,妳現在可是和我站在同一條船上,若是讓人發現我當繡娘的事,我會告訴爹,這是妳幫我出的主意。」她美眸閃過一抹促狹,嘴角露出邪惡的笑容,和那個平時溫柔似水的小姐截然不同。

  聞言,膽小如鼠的如詩免不了一驚,若是馮妍芯真把所有過錯都往她身上推,老爺肯定會扒了她一層皮,冷不防吞了口口水,事到如今,她只能選擇和馮妍芯站在同一陣線了。

  「小姐,妳別害如詩了,我答應幫妳就是了嘛。」她好不委屈的點頭應允。

  「這還差不多。」她揚起笑臉,就知道她這招管用。

  「小姐對於寒公子,有什麼想法沒有?」馮妍芯這次不惜紆尊降貴、欺上瞞下,讓如詩不禁懷疑起馮妍芯的動機。

  馮妍芯緩緩起身,看著繡架上未繡完的一幅五彩花卉圖,黑眸微幽,長指輕撫著緞面,她知道她不只是為了那名繡娘,更是為了寒煦這個人,只是若是真論及對他這個人的想法,她只感到心思紛亂,理不出個頭緒來。

  「不過就是月牙莊的主子,能有什麼想法?」她漫不經心的回道。

  「是這樣嗎?我覺得小姐對那位寒公子似乎很關心呢!」如詩賊賊的在馮妍芯臉上來回梭巡著,試圖找出一絲異狀。

  「妳這丫頭,少胡說八道了,有時間不如多學些繡工,別淨想些有的沒的。」

  「小姐,妳明知道我最不擅長做這些了,妳就饒了奴婢吧!」

  「日後妳若再敢貧嘴,我就讓妳……」警告的話語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被門外急匆匆的腳步聲打斷。

  敲門聲適時響起,馮妍芯輕應了聲,只見梅兒行色匆匆的跑了進來,全然不見平時的從容。

  「小姐!小姐!大消息哪……」她上氣不接下氣的嬌喘著。

  「慢點來,順口氣再說吧!」如詩見她這樣驚慌,也不免跟著緊張起來。

  梅兒依言順了順氣,待氣息和緩,這才一股腦兒的將方纔打聽來的事情,全數說了出來。

  「寒公子來了,現下就在大廳裡候著呢!」

  馮妍芯身形一僵,艷容上閃過一抹倉皇,那寒煦選擇此時登門拜訪,該不會是來揭穿她的「陰謀」吧?若真如此,別說她當不成月牙莊的繡娘,只怕日後還會被禁足呢!

  思及此,她難得地冷著一張臉,不理會梅兒還在那兒喳呼,率先從房內走出,急忙朝大廳的方向前進。

  原本以為寒煦為人正直,答應她的事必定會遵守,沒想到不過數日,他就後悔地來揭發她,真是太過分了。

第3章(2)

  一靠近大廳,就聽見裡頭傳來爽朗的笑聲,馮晏日聲如洪鐘,聽得出來他此時心情極好,看來寒煦還沒洩了她的底,她輕喘著氣,有些倉促的走進大廳。

  「哈哈哈哈,寒老闆,月牙莊果真名不虛傳,瞧這妝花緞,上頭的繡工細緻,莫怪皇上都指明要你們月牙莊!」

  「馮老爺過獎了,這妝花緞的質地本來就相當高雅,繡花不過是添增它的美感,錦上添花罷了。」寒煦朗聲笑道。

  看兩人相談甚歡,馮妍芯忍不住打量著坐在一旁的寒煦,今日他身著一件藏青色的外袍,整個人多添加了一分沈穩內斂,袖緣的精美繡工,讓她的視線不由得多佇留在他身上。

  似乎察覺她的窺探,寒煦眸光一閃,銳利的黑眸輕易的攫住她的,驚覺自己的窺視讓他發現,馮妍芯面色赧然,頭一回有著手足無措的感覺。

  「馮姑娘,久違了。」看她粉頰紅潤,有如一朵出水芙蓉,看來清爽淡雅,卻又極為誘人,他唇角輕揚,心裡頭興起一絲波瀾。

  「久違?莫非寒老闆和芯兒見過面?」看兩人的互動,不像是初次見面,馮晏日狐疑問道。

  深怕上回私自出城的事驚擾了爹,馮妍芯隨即揚起笑臉,不待寒煦有任何反應,處變不驚的回答。

  「爹,幾日前在王大娘的繡坊裡,女兒與寒公子確實有過一面之緣。」

  「是的,所以這回馮老爺特地差人要我月牙莊的繡品,寒某便親自登門拜訪,順便帶了些馮姑娘要的繡線。」他笑然,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觸及他的目光,她心微微一驚,若是寒煦在此時有驚人之語,她難保能夠圓謊,當務之急,便是先和他達成共識,別讓兩人私自約定的事給見了光。

  「爹,你要這些繡品有何用處?」她神情淡然,揚唇輕問。

  「近日米行生意漸漸南移,為了和一些朝廷命官有所交涉,禮尚往來是必然的。而月牙莊的繡品響譽全國,我才會選擇和寒老闆合作。」

  「真多虧爹的心思細膩,收到這般特別的禮物,那些官夫人們肯定會心花怒放的。」繡品男人不愛,但女人卻偏愛,能捉住那些官夫人的心,那些官員們自然不會太過刁難。

  「爹的心思怎麼可能這麼細膩,這其實是妳娘的意見。」馮晏日笑道。

  「娘親果然有遠見。對了,寒公子說要帶給我的繡線呢?」她美眸一掃,唇畔揚起一朵笑靨,定定的看著他。

  從她一臉倉促踏進大廳時,他便知曉她的意圖,能讓一向從容不迫又極重視禮數的名門閨秀,如此倉皇的衝進大廳,看來他的出現,著實帶給她極大的震撼。

  她以為他會這麼開誠佈公,將兩人的約定全給說了出來嗎?看來他在她心中,並不怎麼有信用。

  「繡線我還放在馬車裡,一時忘了取來,請馮姑娘在這裡稍候,寒某去去就來。」他站起身,氣定神閒的轉身欲走。

  「寒公子親自替我帶繡線來,小女子銘感五內,不如讓我陪寒公子走這一趟,以示我的感恩之情。」她走上前,擋住他的去路。

  她秀麗的五官,散發出迷人的光采,慧黠的靈眸,閃動著智慧的光芒,他薄唇輕揚,有意思,這位養在深閨中的千金大小姐,看來真的是正面和他槓上了。

  很好,他拭目以待。

  「這樣勞煩馮姑娘,似乎不太好。」他客套的說道。

  「寒公子別和我客氣,來者是客,況且你還特地為我帶來繡線,就讓我略盡地主之誼,陪你走這一趟吧!」她嫣然笑道,執意要陪他走這一趟。

  看兩人客氣來客氣去的,坐在廳內的馮晏日,忍不住挑起左眉,不過是取個繡線,有必要這麼麻煩嗎?

  「寒老闆,不用麻煩,我差人到馬車上去取吧。」這麼簡單的事情,只要他一聲令下就能解決,有什麼好苦惱的?

  聞言,馮妍芯美眸微瞠,顧不得禮數,一手推著寒煦的背,絕美的面容上,難得有了一抹侷促。

  「爹,我和寒公子去就行了,你就在這兒喝口茶,我們去去就來。」說完,她匆忙的走出大廳。

  ***

  「馮姑娘這麼急著和寒某獨處,難道有要事商討?」確認四下無人,他笑問。

  馮妍芯斂下笑容,黛眉微攏,若不是急著要和他取得共識,她又何必這麼不知羞的推著他就跑?

  「之前我和你約定的事,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洩露半句。」她一本正經的交代道。

  「馮姑娘是指到我月牙莊擔任繡娘一事?」他沈聲問道。

  他渾厚的嗓音,縱使音量不大,倒也是有一定的份量,擔心讓旁人給聽去,馮妍芯忙不叠的張望四周,確定沒人經過,這才鬆了一口氣。

  「寒公子,請務必遵守你的承諾。」她再次叮嚀。

  「我只記得答應讓妳進到月牙莊,可沒同意不許洩露半個字。」他一向言出必行,但對於沒有允諾過的事,就不打包票。

  「若寒公子執意這麼做,妍芯的確不能如何。」她睜著水眸,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

  看著她那雙清澈瞳眸,他微瞇著眼,大掌不自覺的覆上她柔細的臉頰,感受到掌下那滑溜的觸感,有如一塊上好的絲綢,讓他愛不釋手,遲遲沒有收手。

  心頭傳來異樣的騷動,讓他不由得一愣,光是看著她那雙眼,就足以讓他迷失,這女人的確擁有獨特的魅力,連一向冷靜沈著的他,也能被她輕易撩撥。

  他放肆的舉動,她本該揮開斥責,但她卻選擇待在原地不動,任由他的掌覆在她頰上,凝望著他深幽的眸,她只覺得一顆心似乎在霎那間停止跳動,就這麼迷失在他熨燙的眸中。

  有些倉促的收回在她頰上放肆的手,寒煦刻意忽略方纔的悸動,用著一貫性的笑容,從容的應對著。

  「馮姑娘,別擔心,既是答應妳的事,寒某便會做到,不過要進月牙莊,倒也不是無限期的,我只給妳一個月的時間,若妳無法在這一個月內找出妳要找的那位繡娘,那就請妳放棄,如何?」他加了但書。

  聽到他的允諾,她露出燦爛的笑容,一陣和風吹來,輕拂著她的衣襬,隨風飄揚,就像個脫俗清靈的人間仙子。

  「只要寒公子保密,你提出來的任何要求,我都應允。」

  「很好,希望妳能得到妳要的。」他揚唇,正式和她宣戰。

  「我會的。」她擡眸,對上他異常炙熱的瞳眸。

  ***

  「少爺,讓馮妍芯介入似乎不大妥當。」丁宏皺著眉,不苟同的看著靜坐在涼亭品茗的寒煦。

  時逢三月,春寒料峭,寒煦身著一襲月牙白袍衫,手中端著一杯春茶,舉杯就口,細細的品嚐著。

  斂去平時的溫雅,他神情淡漠的遙望著遠方,似乎沒將丁宏的話給聽進去。

  「平時你不是都不過問我的事,怎麼這次居然有意見了?」他挑眉淡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當初你成立月牙莊,不就是要引那人出現嗎?」丁宏濃眉緊蹙,嚴肅的說道。

  「放長線釣大魚,他總會出現的。」他再度斟了一杯茶,舉杯輕啜。

  月牙莊成立短短十年間,便成功的奪下全國第一繡坊的美稱,幾乎壟斷了全國的繡坊,就算僥倖存活的,也幾乎都和月牙莊有往來,每個人對於這位月牙莊的老闆,皆感到好奇,偏偏他神秘得很,讓月牙莊更添上了一層神秘面紗。

  「不瞞少爺,那人確實蠢蠢欲動。」他將搜集來的情報全盤托出。

  聞言,寒煦黑眸微瞇,薄唇緊抿,為了這一刻,他等了許久,就為了引出那個人,奪回那樣屬於寒家的東西,好不容易有了些許眉目,他絕對要斬草除根。

  「很好,再多等些時日吧!我相信他絕對會沈不住氣,有所動作的。」他揚笑,一派輕鬆。

  「那有關馮姑娘的事……」丁宏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勸說。

  「放心吧!我不會讓她牽扯進來的。」他允諾。

  想起那張傾城容顏,那澄淨透亮的星眸,像那樣高雅脫俗的女子,不該被捲入這一切的。

  當初為了她的一句話,答應讓她成為月牙莊的繡娘,算是他一時昏頭,但不過是一個月的光景,他會讓她完好無缺的回到馮家去的。

  風起,吹亂了他一頭長髮,髮絲隨風飄揚,一絲落寞在他的俊容上浮現,二十年來的恩怨,是該做個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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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2-20 23:21:37

第4章(1)

  換上簡單的粗布衣裙,馮妍芯剛踏進月牙莊的內院裡,看著成群的繡娘手持繡線,在緞布上繡著飛禽走獸、五彩花卉,那神乎其技的工法,讓她看傻了眼。

  月牙莊裡果真是藏龍臥虎,瞧這些繡娘各個身懷絕技,隨便一個都能自創流派,看來月牙莊之所以聞名天下,並非無道理的。

  「寒公子真是厲害,能網羅這麼多好手,月牙莊不愧為天下第一繡坊。」她揚唇讚美著。

  「好說好說,所謂術業有專攻,既然要做,當然要做到最好的。好比馮記米行和馮記布莊,不也是全國第一嗎?」他謙虛回應。

  她動作飛快的在院內巡視了一遍,菱唇微啟,要在這群繡娘裡找出她要的那一位,著實不易,再者寒煦也說過她身份特殊,或許不在這裡,如此一來,她的尋人任務,更是增加了些許困難度。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公子姑娘的稱謂也頗繞口,若寒公子不介意,喚我妍芯便可。」她提議。

  「有何不可?那妍芯姑娘喚我寒煦便是。」他對於稱謂,本就沒那麼在意。

  看著他沈穩的俊顏,她柳眉輕佻,寒煦既是月牙莊的主子,處世自然圓融,交際手腕自是高明,他願意讓她加入月牙莊,便是篤定了她絕對找不出那位繡娘來,若是如此,她該換個方式才是。

  「這些繡娘裡,想必沒有我要找的人吧?」她掩唇輕笑,圓潤的水眸中,有著肯定。

  「何以見得?」他不答反問。

  「直覺。」她故作神秘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她略顯俏皮的舉動,驀地牽動了他的心,褪去一身錦衣華服,眼前的馮妍芯,不過與一般繡娘無異,只是她脂粉未施的絕美麗容,仍掩飾不住她與生俱來的清靈氣質,這樣的女子,就算掩埋在一堆塵土中,仍會發光發熱,讓人佇足。

  驚覺自己的心似乎有些動搖,他攬眉,平靜無波的俊容上,難得有了一抹焦慮,他從不讓過多的情感影響自己,對於馮妍芯,他給了太多破例,這並不是好現象。

  「這得靠你自己去找尋了,往後你的工作地點就在這兒,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請教李大娘,所有的繡娘都由她指揮調度,當然也包括你。」他指著站在前頭,正對著一名繡娘叉腰怒罵的中年婦女。

  原本想見她花容失色的表情,只見她柳眉輕擡,波瀾不驚的順勢望去,對於李大娘的行為,似乎不以為杵。

  「月牙莊的繡娘眾多,是否有承襲哪一門派的針法?」

  「這倒沒有,妍芯姑娘有何高見?」他不動聲色的問道。

  「聽聞數十年前,江南有戶人家,繡法堪稱一絕,獨樹一格,甚至還立了門派,有本繡譜傳於後世,只要能習得三分之一,便能行遍天下,不過傳說歸傳說,那本繡譜倒是沒人見過。」她輕柔一笑,替他解惑。

  「你說的是『瀟湘繡譜』吧?」他眸光輕斂,看不清他此時真正的情緒。

  馮妍芯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平時見他總是微笑以對,怎麼她一談及有關繡譜的事,他的反應似乎就有那麼點不尋常?

  「應該是,早些年聽人說的,詳細名字我記不得了,只是若有幸能得此繡譜,我還真想看上一眼呢!」她忽略他深思的表情,自顧自的說著。

  抹去一臉深思,他擡眸輕笑,眼底又染上原本的吟吟笑意。

  「你的繡工早以堪稱一絕,又何需那本繡譜?再說那本繡譜早已不知去向,就讓它流於傳說,別再去深究了吧。」

  他欲蓋彌彰的舉動,反倒引來她的狐疑,一般熱愛刺繡的人,不都會對那本傳說中的繡譜深感興趣嗎?寒煦的反應未免太過冷靜,甚至是冷靜到有點超乎情理。

  明知道自己應該沈住氣,好多挖些『不能說的秘密』,但一面對他那張從容的笑臉,她突然很想看看那張笑臉上是否會有其他的表情。

  「你該不會是看過那本繡譜中?」她身子一欺,在他身旁低喃。

  聞言,他心神一震,微揚的唇角微微僵凝,他一向善於隱瞞情緒,從未有人能看穿他的偽裝,除了陪在他身旁多年的丁宏之外,而馮妍芯則是第二個。

  「你多慮了,若我真的看過那本繡譜,為何沒有使用傳說中巧奪天工的繡法?」

  他駁回她的提問。

  他言之鑿鑿,絲毫找不出任何破綻,如果她知道他為何極力隱瞞,又何需花心思在他身上挖掘秘密?越深入月牙莊,她就越來越無法自拔,尤其是眼前的男人,更是挑起了她的求知慾。

  「好問題,寒煦,這也是我極欲想知道的。」她嫣然一笑,星眸微彎,像兩道新月般迷人。

  她臉上自信的光芒,令人難以忽視,看他替自己招來了什麼麻煩,以為她不過是個養在深閨的名門閨秀,除了繡工一絕,知書達理之外,應當是個柔順的女子,豈料越和她相處,他才知道她是個極為不服輸的女子。

  看來,他果真不該讓她走入月牙莊。

  「等我看過了再告訴你。」他四兩拔千金的笑道。

  這樣就想逃避她的問題?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她湊近他,嬌容上難得有著調皮的笑容,感覺到她的欺近,那誘人的淡淡馨香,有如鬼魅般的竄入他的鼻間,在他心裡撩撥起一圈圈的漣漪。

  「我猜,說不準這月牙莊,或許和那個瀟湘繡譜有些關聯也說不一定。」她逕自做了臆測。

  語落,一隻健臂用力圈住她的腰,她身子一僵,美眸迎上他深絲綢幽的黑眸,原本帶笑的俊容,此時全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那股駭人的森冷。

  「記住,別再提起瀟湘繡譜的事情。」他冷著臉,頭一回在外人面前透露出另一面。

  「因為你和它有關?」她不畏懼他的強勢,非要問個所以然來。

  他俊眸微瞇,手臂一收,將她摟至他胸前,看著她柔嫩的臉蛋,那雙靈眸,此時正直直的盯著他。

  何以一個外表弱不禁風的女子,會有這樣剛強的一雙眼呢?

  「沒有那樣東西!」他沈聲喝斥,濃眉皺得死緊。

  馮妍芯被他的怒吼聲給嚇得怔愣住了,看著他神情複雜,眸中似乎壓抑著極大的痛楚,她柳眉輕蹙,手不自覺地輕輕覆上他緊鎖的眉。

  驚覺她的觸碰,他微微一怔,不動聲色的看著她。

  「為什麼你會流露出這樣哀傷的表情呢?」她幽幽低吟,卻一字不漏的傳進他的耳裡。

  她的歎息,深深地烙印在他心裡,那雙白皙的小手,正撫慰著他內心最深處的創傷,驚覺自己似乎洩露出太多情緒,他俊眸微斂,不想讓她窺探更多。

  「馮姑娘,寒某從未見過那本繡譜,請你別做無謂的猜測。」他鬆開手,迅速向後退一大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那抹哀傷稍縱即逝,她還來不及捕捉,原本輕撫他眉頭的右手,就這麼停留在半空中,她輕咬下唇,心裡沒來由的感到氣惱。明明他方纔的表情不是那麼一回事,現在居然還極力撇清,收回還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她擡起小臉,明眸閃動著光輝。

  「如果你真的沒見過,反應何以如此之大?」他的不尋常早已說明了一切。

  「你多慮了,相傳和瀟湘繡譜扯上關係的人,都會引來無妄之災,為了你好,還是忘了這樣東西吧!」他揚起笑容,巧妙的解除了方纔的僵持。

  「你難道對那本繡譜一點也不好奇嗎?」她美眸晶燦,語氣有著探索意味。

  望向她那雙聰慧的水眸,這女子心思細膩異於常人,就算他應答依舊小心翼翼,但難保她不會看穿什麼,這月牙莊說穿了,也沒什麼秘密可言,但他就是擔心她的安危,不想讓她深涉其中。

  「月牙莊這十年來,早已打響了名號,就算那本繡譜天下無敵,到底也是別人的東西,我寒煦壓根不屑倣傚他人。」他正氣凜然的話語,足以引來眾人的喝彩。

  所以,她很給足面子的拍著手,瞧瞧這番說詞多麼的感動人心,不過真有人有那麼大的自制力,不會想瞧上一眼那本天下無敵的繡譜嗎?除非那人有看過,或者是,他根本就是創始人之一。

  「寒大哥還真是有君子風度,說不看就不看,如果你哪天有機會得到那本繡譜,記得通知我一聲,我一點也不介意收下那本繡譜的。」她漾開笑容,眸底有著促狹。

  他知道這妮子全然不相信他的話,無妨,既然他敢讓她待在這裡,就不擔心讓她知道不該知道的事,因為她絕對不可能有跡可尋。

  「你放心,你絕對不會有機會看到那本繡譜的。」他唇角輕揚,黑眸對上她那骨碌碌的雙眸。

  「哦?你這麼有把握?」這倒稀奇。

  「我一向不做沒把握的事,進了月牙莊,我就是你的主子,莊裡的規矩,你自是要遵守。」他叮囑。

  「那是當然。」進到別人的地盤,該守的規矩她絕對會遵守的。

  「這院落你都可以自由出入,唯有後院是禁止通行的。」

  「後院裡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嗎?」她掩唇輕笑,話裡有著七分玩笑、三分認真。

  她在套他的話。

  再怎麼說他也虛長她幾歲,若讓她牽著鼻子走,他又如何能成為月牙莊的主事者?

  未免太小看他了。

  「有。」他坦承。

第4章(2)

  沒料到他會如此爽快坦承,馮妍芯微微一怔,一向精明的嬌容,此時有著難得的錯愕表情。

  「有?莫非這月牙莊還做些不法勾當?」原來月牙莊還從事其他不法行業,這也是極有可能的。

  「你或許能朝官商勾結的方向去調查,如果查出什麼端倪來了,記得告訴我一聲。」

  他笑著建議,一點也不擔心。

  早該知道他是在謔她的,這男人心思細膩,城府極深,若想從他口中套出什麼來,那可是難如登天,不如從其他人那裡下手,或許還能找到些什麼有利的線索。

  驀地,狂風大作,吹亂了她的發,眼裡一陣刺痛感,讓她冷不防驚呼了聲,只見她遮著眼,步伐踉蹌的往一旁的湖池跌去,寒煦斂去笑容,伸手欲抓住她,偏偏距離太遠,只能眼睜睜地見她「噗通」一聲,掉進湖池裡。

  「該死的!」他低咒了聲,看著水裡那抹白色倩影,眉頭皺得死緊。

  「少爺,發生什麼事了?」適巧在附近的陳管事,一聽到落水聲,忙不叠的衝了過來。

  「去找大夫來!」他撂下一句話,而後縱身一躍,跳入湖池裡。

  看著主子在自己眼前「投湖」,嚇得陳少懷抖著身子,跌跌撞撞的抓著一旁的家丁,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好不容易等他順了氣,這才中氣十足的放聲大吼--

  「快去找大夫!咱們主子投湖啦!」

  ***

  床榻上,一張絕色麗容不復往常的紅潤,蒼白的臉色令始終站在床頭的寒煦眉頭緊蹙,床畔坐著一名斯文男子,神情專注的把著病人的脈象,久久不發一語。

  「她的情況如何?」終究是沈不住氣,寒煦一向平淡的口吻中,有著一抹急切。

  男子眉一挑,有些詫異的看著他,兩人認識這麼久以來,他還是頭一回看到他這麼著急,將視線轉回床上的艷麗女子,他頓時瞭然於心。像

  「煦,很久沒看到你這麼焦慮了。」樊旭升薄唇微揚,將馮妍芯的手擱進被窩裡,起身走向桌前。

  不理會好友的調侃,寒煦始終愁眉不展,一想到馮妍芯當著他的面掉進湖裡,而他卻沒在第一時間拉住她,只能眼睜睜的見她掉進那深不見底的湖水裡,三月天氣乍暖還寒,那湖水冰冷刺骨,她一個嬌弱的千金之軀如何承受?

  「閒話休提,她的情況如何?」他神情一凜,再度詢問她的狀況。

  樊旭升看著這難得的情景,不免感到有趣,若說寒煦和這名女子沒有任何關係,打死他都不會相信。

  「你都在第一時間將她打撈上岸,她了不起多喝了幾口水,泡了一會兒湖水,休息一晚就沒事了,用不著這麼緊張。」樊旭升揚唇,饒富興味的看著他。

  聽到她並無大礙,寒煦緊繃的神經驀地一鬆,那顆懸在心中的大石,也在此時放了下來。從未對任何人如此掛心過,他身形一僵,神情複雜的看著面色蒼白的馮妍芯。

  不會的,肯定是因為她當著他的面落湖,他才會如此擔心她,畢竟她是馮晏日的掌上明珠,若是讓她掉了一根寒毛,他可是難以交代,在心裡說服著自己,他斂住心神,又恢復昔日沈穩的寒煦。

  「那就好,不過她臉色這麼蒼白,不會有其他的後遺症吧?」他眉心微攏,俊臉上有著濃濃的關切。

  明明就心繫佳人,還在那裡故作清高,樊旭升不動聲色的看著這一幕,認識寒煦十多年了,他從未見他對哪家姑娘如此關心,尤其還會為了個女人和他大小聲,這可是天下奇聞。

  「姑娘體內虛寒,怕是寒氣入侵,我替她開些祛寒補氣的藥,吃個幾帖,包她活蹦亂跳,沒病沒痛。」

  「若是沒效,我會去砸你的招牌。」寒煦似笑非笑的說。

  樊旭知朗聲大笑,不理會他的威脅,逕自開了張藥方給他。「這是藥方,差人去抓藥吧!還有,這位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出入月牙莊這麼久,他還沒見過如此的絕色。

  察覺樊旭升大剌剌在打量著躺在床上的馮妍芯,一抹不快驀地湧現,還來不及分辨那異樣的情緒,他的身體卻早一步的向前一跨,徹底的擋住他無禮的窺探。

  「不過是新來的繡娘。」他草草帶過。

  「繡娘?」樊旭升儼然不信,就算那女人是閉眼躺在床上,他也隱約可以看出她身上有著特殊的氣質,那絕對不是一般女子所擁有的。

  「時候不早了,你不是還有其他患者要看?慢走,不送。」懶得多費唇舌,他索性趕起人來。

  莫名被人驅趕的樊旭升,只能倉促的抱著他的藥箱,極為狼狽的被好友給「請」出房門,這傢夥有了異性就沒了人性,利用完人就把他踢一邊,下回如果他有求於他,他不折騰他個三天三夜他就不姓樊!

  把礙事的傢夥給趕走後,寒煦緩緩走向床邊,看著她安祥的睡顏,他忍不住輕歎了一口氣,讓她留在月牙莊,究竟是對還是錯?

  「如果你夠聰明,就不該接近我,更不該試圖探聽那些你不該知道的秘密。」他輕喃,溫熱的大掌不自覺的覆上她略微冰冷的臉頰。

  似乎感受到那溫熱的來源,馮妍芯嚶嚀了聲,小臉不由自主的往他的大掌靠去,試圖尋找那股暖源。

  驚覺她的舉動,他黑眸微幽,眸中有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我讓人多燒一盆火爐來。」他轉身欲走,大掌離開她的臉頰,熱源頓時消失,馮妍芯眉心微攏,再度發出細微嚶嚀。

  他頓時停下腳步,看著那抹纖細的身子,此時正微微瑟縮著,似乎忍受著極大的不適,他踅回床邊,明知道此時他該差人將屋裡給弄暖些,而不是待在這裡像個傻子似的看著她,但光是看著她痛苦的表情,他的腳就有如生根般,動彈不得。

  「好冷……我好冷……」一股寒氣襲來,馮妍芯不斷的夢囈著,嬌弱的身子不停的顫抖。

  「妍芯,醒醒。」他輕拍著她的臉,試圖喚醒她,卻徒勞無功。

  陷入深沈的夢境中,無論他怎麼叫喚,她都無動於衷,只是喊著,看她痛苦的表情,他一咬牙,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猛地爬上了床,將她虛冷的身子,緊緊的抱在懷中。

  感覺到被一股熱源環抱著,馮妍芯滿足的低歎了聲,身子下意識的往那股熱源貼去,心滿意足地再度陷入夢鄉,殊不知那個被她當作暖爐的男人,此時正忍受著慾火煎熬。

  腹間那明顯的慾望,讓他忍不住低咒了聲,好歹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對女人會有慾望屬正常反應,偏偏她現在意識不清,甚至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想和她拉開距離,卻被她牢牢的抱住,她嬌軟馥郁的身子,足以令他熱血沸騰,瞧瞧他把自己逼到什麼地步,早知如此,他就該狠下心腸,差人送火爐來,然後轉身走人才是。

  望著她白皙無暇的臉蛋,濃密的眼睫在她眼下形成一片陰影,原本紅艷的朱唇,此時毫無血色,他俊眸微瞇,伸手輕撫著她的唇,這般死氣沈沈的模樣,壓根不適合她。

  「……寒煦,我一定會挖出你的秘密……」她低吟著,儘管聲如蚊蚋,卻仍清楚的傳進他耳裡。

  聞言,他怔愣了好半晌,而後莞爾輕笑,就連這種時候,她還不忘正事嗎?既然如此,他就等著接招吧!

  「如果你真有那本事,我靜候佳音。」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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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2-20 23:23:07

第5章(1)

  頭痛欲裂。

  馮妍芯強撐著身子,聽著李大娘對她講解著工作內容,她試圖專注,卻始終精神無法集中,頭暈目眩讓她屢屢站不住腳。

  昨天讓風沙進了服,她一時不慎跌進湖裡,朦朧之際,隱約感覺到寒煦救了她,而後她一直陷入昏睡中,身子時熱時冷,但在夢境中,似乎有個溫暖的暖爐緊緊的包圍著她。讓她一夜好眠。

  只是一早起來,她便感到身子虛軟,頭重腳輕,但李大娘老早就在繡坊裡等她,急著要讓她熟知工作流程。

  看著其他繡娘忙碌的工作著,她強打起精神,為了完成心願,她不能這麼被打敗。

  「……這樣懂了嗎?」李大娘說完,不忘確認她的狀況。

  「妍芯懂了。」儘管有一半以上的話沒聽進耳裡,但對於刺繡,她可是毫不含糊。

  「明白就好,最近宮裡急著要一批繡畫,繡坊人手本來就不足,我可沒空等你適應,雖然你是主子帶進來的,但在我手下工作,我一向一視同仁,你可別奢望會有特殊待遇。」李大娘率先撂下話,她一向鐵面無私。

  「妍芯會謹守分際,不會讓大娘為難的。」她扯動唇角,笑得有些無力。

  「很好,既然你都瞭解了,那麼開始工作吧!」李大娘爽朗一笑,拍了拍手吆喝著。

  走到她專屬的位置,她看著桌上五顏六色的繡線,上頭已有一張打好底樣的剪紙,上頭的一堆鴛鴦,畫得極為生動傳神,只消這麼一看,她便知道這底樣的主人就是她要找的人。

  「請問……這底樣是誰畫的?」枉顧身體的不適,她著急的問著一旁的繡娘。

  「你是新來的吧?也難怪你不懂這裡的規矩,咱們月牙莊的底樣,全是主子找人特地畫出來的。」年輕的繡娘停下手邊的工作,熱心的為她講解。

  「那你知道畫底樣的人在哪裡嗎?」她難掩欣喜,激動的問道。

  那繡娘有些訝異的看著她,似乎被她激動的情緒給駭著了,馮妍芯驚覺自己的反應過度激烈,這才穩住情緒,一臉期待的等著她的回答。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她從沒露過臉,不過我聽說她的繡功精湛,偶爾她會繡幾件繡品擱在店裡頭,沒多久就被高價買走了,咱們都在猜,她鐵定是主子的妻子。」

  「妻子?他有妻子?」一聽到他可能已經成親的消息,她只覺得心頭一陣震撼,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感,瞬間在她心裡炸開。

  繡娘沒留意她的表情,一邊忙著手中的工作,一邊繼續剛才的話題。

  「主子對外都聲稱是單身啦!不過他那人一向神秘,說不定有個地下妻子,誰曉得呢?反正咱們只要有飯吃就好了,對於那些事情也不需要太在意。」

  「再怎麼說,你們都在月牙莊工作,至少對於那位姑娘的來歷,也該有點眉目才是。」她忍不住追問。

  她的語氣過於急切,讓繡娘停下手中的工作,狐疑的望著這位新加入的繡娘,這才發現她眉目如畫,面若桃李,儘管是樸素的裝扮,也難掩她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

  這樣水做的美人,怎麼會來到這月牙莊和她們一起工作?

  「你叫什麼名字?」那繡娘冷不防的問了句。

  「我叫妍芯。」感覺到她過於灼熱的注視,馮妍芯小心翼翼地應答。

  「我叫小青,瞧你長得這麼漂亮,怎麼會來到這裡當繡娘呢?」

  「實不相瞞,我只是想來會會那名傳說中技藝精湛的繡娘。」她淺笑,臉上有著一抹不自然的潮紅。

  「別說你想知道,我們繡坊裡哪個人不想會會她?偏偏主子不肯讓她露面,對她的保護是滴水不露,我來繡坊好幾年了,連個鬼影也沒瞧見,勸你死了這條心吧!」小青歎了口氣,繼續繡著手中的鷺鷥。

  有著特殊身份,對她的保護是滴水不露,這是否代表,這位繡娘真的是月牙莊的莊主夫人?一有這層認知,她驀地一惱,不明白心中的鬱悶之氣從何而來,她拿起一旁的錦緞,只覺得頭昏眼花,身子不穩的輕靠在桌旁。

  沒人留意到她的不適,她明白自己是因為昨晚落湖的關係,才會引發頭痛,或許休息一下就會沒事了,思及此,她強撐著身子,試圖開始工作。

  當她落下一針,一直大掌瞬間搶走她手中的錦緞,她駭然一驚,身子不穩的差點向後跌去,若不是來人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只怕她真的就這麼連人帶椅的跌到地上去。

  「明知道自己身子尚虛,怎麼不多歇會兒?」溫潤的嗓音,如沐春風,稍稍喚回她有些混沌的神智。

  擡眸迎上一雙邃幽的黑眸,她猛地一驚,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這兒可是工作的地方,他堂堂一個月牙莊莊主,怎麼會一大清早的跑來這裡?

  「我記得我是來這裡工作,可不是來休養的。」她振振有詞的表述自己的立場。

  聞言,寒煦目光一沈,儘管面容上始終波瀾不興,但他心裡著實為她的話所氣惱。

  昨天看顧了她一整晚,清晨他為了公事離開一下,轉眼她就不見人影,若不是猜中她可能會來這裡,只怕此時他還不知上哪逮人呢!

  「我並不是一個會苛刻屬下的主子。」方才觸及她的手臂,一股熱燙令他蹙眉。

  「謝謝主子的好意,妍芯恪守本分,不敢逾矩。」她垂眸,看著他手中的錦緞,伸手欲拿,卻讓他給避開。

  「不敢逾矩?你若是不敢逾矩,那可真是天下奇聞啦!」他淡然一笑,眼底卻有著一抹深思。

  聽出他話裡有話,馮妍芯柳眉微蹙,當初她可是和他談好條件,讓她進月牙莊當個繡娘,現下他卻百般阻撓,難不成他就這麼不想讓那位繡娘曝光,這麼極力的掩護她?

  一股鬱悶浮上心頭,她抿著唇,猛地站起身子,嬌容有著明顯的憤怒。

  「不勞主子費心,妍芯會照顧好自己,請你把東西還我。」她朝他伸出手,要他歸還屬於她的東西。

  她倔強的表情,更挑起了他的怒氣,這女人明明就在發燒,還說會照顧自己?

  他索性一把拉起她,不理會全繡坊裡數十雙眼睛,將她往門外帶,他若是這麼放任她下去,屆時病情加重,他要上哪兒找一個如此聰慧美麗的女兒還給馮晏日?

  被他一股腦兒的拉著跑,她拖著孱弱的身子,氣喘籲籲的跟在他身後,等到兩人來到中庭後,他才停下腳步,轉身面向她。

  「馮妍芯,我讓你來月牙莊,不是想讓你燒壞腦子的,如果你夠聰明,就回到房裡好好休養。」他毫不留情的指責道。

  「你這麼生氣,是擔心我會病倒在月牙莊,給你添麻煩嗎?」她揚眉,氣息不穩的問道。

  她秀眉微擰,面頰酡紅,儘管看起來艷若桃李,但體弱氣虛的模樣,看得他滿肚子火,不過是少個丫鬟在身邊照顧,她就變得笨蛋了嗎?

  「我氣的是,你不懂得照顧自己,如詩沒跟在你身邊,你連生病都不知道要休息嗎?」他濃眉微挑,不滿之情溢於言表。

  為了扮演好繡娘這個角色,她讓如詩一個人待在別館裡,堅持不讓她跟來,少了丫鬟服侍,她一個人也能過得好好的,壓根不是他說的那樣。

  「寒煦,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不需要你擔心。」她揚眸,目光炯炯的迎視她。

  「你不過是在逞強,果然是個千金大小姐,連照顧自己的能力也沒有。」他沈下臉,口不擇言的怒道。

  他惡意的批評,讓她的心微微一擰,從前她壓根不理會別人對她的評論,唯獨他這麼一句話,就徹底傷了她的心,強忍心傷,她刻意忽略那股莫名的失落感,裝作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我本來就是個千金大小姐,這點寒公子不是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嗎?既然確認我身體微恙,就不打擾您寶貴的時間了,失陪。」她微一欠身,轉身離開。

  看著她搖搖晃晃的纖細身子,擔心她一個不慎,再度落了湖,到時若是他不在她身邊,又有誰會適時救起她?光是想到那個畫面,就令他肝膽俱裂,他不再猶豫,長腿一邁,迅速追上她的身影,將她打橫抱起。

  被人突襲,馮妍芯忍不住尖叫出聲,她掙扎的扭動著身子,嘴裡不時地吐出咒罵。

  看著她激動的反應,寒煦驀地一惱,想也不想的低頭封住她的唇。

  她一連串的怒罵,讓他全數封緘在嘴裡,吻著她嬌艷柔軟的唇瓣,寒煦身子猛地一震,一股難以言喻的酥麻感在他身體裡竄流著,原本只是單純的想讓她閉嘴,他卻不自覺的沈溺其中,只想品嚐著屬於她的甜美。

  被人這麼抱在懷裡,甚至還對她做出不禮貌的舉動,她應該推開他的臉,甚至該賞他一個巴掌,但她只是雙手緊抓住他的前襟,任由他從輕淺啄吻,轉變成深沈濃烈的吻,讓她心兒怦怦直跳,一向清晰的腦子,也變得不靈光了起來。

  身體的熱燙,不知是因為風寒所引起的,還是因為他的吻所引起的,總之,她只覺得昏昏欲睡,一日氣險些提不上來,只能看著他在她眼前放大的俊臉,而後意識漸漸渙散,陷入永無止境的黑暗當中。

  「妍芯?」感覺懷中人兒緊繃的身子一軟,他停下攻勢,神情凝重的看著早已昏去的馮妍芯。

  「該死的!你究競要讓我提心吊膽到幾時?」他長歎一口氣,抱著她熱燙的身子,朝另一頭急奔而去。

  看著躺在床上,依舊高燒不退的馮妍芯,寒煦面色凝重,瞪著正專心把脈的樊旭升,心急如焚。

  接收到一道殺人的目光,樊旭升輕笑兩聲,他早就說過要好好注意這姑娘的身子了,偏偏就有人不聽話,結果把人家姑娘弄昏了,這才十萬火急的再度請他出馬,本想讓他求個三天三夜才出診的,不過看到寒煦一臉殺氣騰騰的模樣,為了自家生命安全著想,他還是很沒骨氣的來了。

  「我不是說過了,要好好照料她的嗎?姑娘體虛,染上了風寒,我這裡帶了幾貼藥,你讓人煎一碗,讓她趁熱服下,等她出汗後燒自然就會退了。」

  「如果這回她的情況又惡化,我非拆了你的招牌不可!」寒煦惡狠狠地恐嚇著。

  樊旭升此刻深深覺得,平時脾氣極好,溫文儒雅的寒煦,實則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不但見色忘友,還會對他出言不遜,嗚嗚嗚,他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啊?怎麼會誤交到這種損友?

  「煦,我實在是感到很心寒,怎麼會交到你這種見色忘友的朋友?」他作勢重歎一口氣,不忘搖頭加強效果。

  「我純粹是就事論事,連一個小小的風寒都治不好,虧你還自稱為天下第一名醫,是想笑掉別人的大牙嗎?」冷眼掃去,讓他頓時顏面無光。

  「你要嘲笑我是無所謂,不過我可不許你批評我的醫術。」樊旭升的臉色微沈,顯然十分不悅。

  對於這點,寒煦自然明白,不過看到馮妍芯一臉痛苦的躺在床上,他就無法冷靜沈著,這樣的情緒,數十年來已經不曾在他身上出現,但卻為了這個女人,打破他多年來的原則。

  他真的只是把她當成一般的富家千金嗎?他濃眉深鎖。

  不想探究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他拿起樊旭升放在桌上的藥包,差了門外等候的小廝,拿到廚房去煎煮。

第5章(2)

  「抱歉,我不是有心的。」踅回屋內,寒煦看著兀自生著悶氣的好友,朝他道歉。

  冷覷了他一眼,看著寒煦一臉誠懇,剛才那像吃了炸藥的表情早已蕩然無存,他長歎一口氣,起身收拾著藥箱,不免有些感歎,這傢夥根本是無藥可救了呀!

  「煦,她不是一般繡娘吧?」他一眼便知。

  「此話怎說?」他不答反問。

  「雖然我對你府裡的繡娘沒多大的興趣,但這姑娘的氣質和一般繡娘不同,若她真的是一般繡娘,只能說是可惜。」

  不愧是樊旭升,不過他沒打算說出馮妍芯的身份,不只是因為和她有過約定,也是因為私心使然,他不希望其他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看他沈默以對,樊旭升隨即明白他不願多談,看來那位姑娘果真是身份特殊啦!

  「小心別陷得太深,當心抽不了身。」他別有深意的笑道。

  「這話是什麼意思?」心頭一震,寒煦神情一變,口氣急促的追問。

  「我說什麼你難道還不清楚嗎?這些年來,我從未見你如此擔心過一個女人。」甚至到了六親不認的地步。

  心底築起的高牆,瞬間崩裂,他刻意忽略的情感,此時正大刺刺的任人剖析,他板著臉,不願做出任何回應,明知道他對馮妍芯所投注的關切,遠遠超過他所想像的,但他仍是選擇視而不見,不想面對真實的自己。

  還不是時候,他不想將她捲入這一團紛亂之中,唯今之計,只有讓她主動離開,徹底的遠離他的生命。

  「你多慮了。」他淡然回道。

  「多慮也好,實情也罷,我只希望你能正視自己的心,有些事情太過執著並不全然是件好事,該放下時就該放下,我言盡於此,該怎麼做,端看你的決定。」他拎起藥箱,頭也不回地離開。

  樊旭升的話,讓他陷入深思,他活著的目標,就是為了要找出那個人,奪回那樣屬於他們家的東西,以慰他父母的在天之靈,在目標達成之前,他不會輕易交心,更不可能去愛人。

  偏偏半路跑出了一個馮妍芯,她的清新淡雅,她的絕美嬌容,她的聰穎慧點,她的堅強執著,都讓他不由得將視線佇留在她身上,然後,沈淪。

  所以他會為她著急,為她氣惱,為她心疼,甚至奮不顧身的救了她,只因為他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這個女子。

  望著她沈睡的容顏,他眸光轉柔,大掌輕撫著她依舊熱燙的臉頰,感覺到那驚人的熱度,他走向一旁的臉盆裡,擰了一條毛巾,輕輕擱放在她的額頭,試圖降低她的溫度。

  房門此時開啟,他分神看了來人一眼,只見一名婢女端了一碗藥來,輕聲細語的輕喚了聲。

  「少爺,藥煎好了,要我來喂小姐嗎?」

  「不用,你下去吧!」他接過她手中的藥,順手打發她。

  看著那晚熱騰騰的藥,他將藥先擱在一旁的茶幾上,而後一把扶起她的身子,讓她靠在他身上,被人這麼搬動,馮妍芯睜開迷離的水眸,意識漸漸甦醒。

  「這裡是哪裡?」看著全然陌生的環境,她眉心微攏,乾啞的嗓音條地響起。

  「你醒了?」聽到她的聲音,寒煦低頭審視她,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我怎麼會在這裡?」她只覺得腦子昏沈沈的,連想追問她為什麼會枕在他懷中的力氣都沒有。

  「你昏倒了,大夫說你染上了風寒。」他言簡意賅的說著。

  聞言,馮妍芯原本混沌的腦袋瓜子,頓時豁然開朗,她記得她在庭院裡,被他攔腰抱起,而他甚至還吻了她!就算她不懂男女之事,也知道這樣親密的事只有夫妻之間才能做,他這樣無非是在輕薄她。

  思及此,她微微掙扎,麗容上有著微慍。

  「你何以輕薄我?」身子虛弱得無法施力,她只能喘著氣指責他。

  寒煦靜默不語,端起冒著熱氣的藥汁,湊近她唇邊,極為溫柔的要她喝下。

  「我不喝。」她倔傲的別開臉,在他尚未回答她的話之前,她不想稱了他的心。

  「大夫說等喝藥出了汗之後,你的燒就會退了。」他不厭其煩的說道,順手將碗再度湊向她。

  因為她是馮家千金大小姐,損傷不得,所以他才願意這樣紆尊降貴的伺候她嗎?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是逼不得已,心頭那股悵然若失,讓她一時氣悶,倏地引來一陣劇咳。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他神情一變,將手中的藥碗移向一旁,輕拍著她的背,讓她順氣,等她情況穩定下來後,俊臉上有著明顯的關切。

  「把藥喝了。」他再度將碗湊向她唇邊。

  「你不過是擔心我病倒在月牙莊裡巴?放心,就算我一病不起,也不會把你給拖下水的。」她輕聲說著,眸底閃現淡淡的哀愁。

  「馮妍芯,不要考驗我的耐性,把藥喝下。」他俊眸微瞇,一股怒氣凝聚在胸口。

  他動怒了,她明白,只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想順著他,明明心裡就在意他和那位繡娘的關係,但她卻不敢明說,只能獨自生著悶氣,卻始終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麼立場生氣。

  十九年來,她從不曾如此在意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那揪心的感覺,讓她有些恐懼,卻又有些期待。

  「你對我不需要有責任。」她眼睫輕顫,垂眸看著那碗黑漆漆的藥汁。

  「從你踏進月牙莊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是我的責任。」他沈聲道,語氣平緩,不帶任何一絲情感。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聞言,她慌亂的擡眸,迎向他深幽的目光。

  「等你完成了你的任務,將答案告訴我的那個時候,我再告訴你。」

  「你和那位繡娘的關係,想必是密不可分吧?」她顫聲問道。

  寒煦薄唇微揚,摟著她嬌軟的身子,不理會她的抗拒,將碗中的藥汁,硬是餵進她的嘴裡,馮妍芯縱使心有百般不願,也只好勉為其難的喝了下去,那苦味縈繞在嘴裡,令她忍不住小臉微皺。

  「看在你這麼配合的份上,我就透露一點訊息好了。」他讚許的看著她將那碗藥汁喝完,大方的笑道。

  「你本就該透露給我。」硬是逼著她喝下那碗苦的要命的藥,他不給點甜頭怎麼成?

  「我和那位繡娘,的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沒有她就沒有我,我們兩人是缺一不可的。」他目光灼灼注視著她。

  果真如此,那位繡娘,是他的愛人嗎?亦或是他的……妻子?

  心中浮現的失落感,讓她一時承受不住,只能逃避的閉上眼,不想面對他那過於灼熱的眼神,既然他已有了心儀的女子,為何要吻她?又為何要這麼溫柔的照顧她?

  頭繼續昏沈著,此時她還真的希望自己就這麼昏睡過去,最好是一覺不醒,讓她徹底的忘記這樣鬱悶的情緒。

  「累了?那你多休養些時日,等身子情況好轉,再工作也不遲。」將她的身子輕輕移放在床上,他語氣溫和的說道。

  「如果你有心儀的對象,那麼就該和我劃清界限,省得落人口實,我可不想背負莫須有的罪名。」她朱唇微啟,雙眸依舊緊閉,不願迎視他的表情。

  心儀的對象?他微微一怔,若果真能如她所說,和她劃清界限就好了,或許他就不會如此彷徨,如此苦惱。

  「關心自己的下屬本就是我的職責,你無須惦記在心上,時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先離開了。」他淡淡的擱下一句話,隨即開門離去。

  聽著們關上的聲音,她眼眸微睜,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她緊咬著下唇,為什麼她的心會覺得如此難受呢?尤其他那冷淡的回答,更令她舉得難堪,活像是她在自作多情似的……

  驀地,她駭然的坐起身子,臉頰瞬間滾燙著,不會的,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上那個男人?但胸膛裡頭的一顆心卻不聽使喚的狂跳著,彷彿在呼應她的想法,一再的提醒她,她喜歡上寒煦的事實。

  「噢!不可能的,我一定是燒壞了腦子,肯定是的!」她忍不住喃喃自語,相信自己只要睡一覺就好。

  一覺醒來,她保證一切都安然無恙,這一切絕對都是幻覺,一定是的!

  做好心理建設後,她動作迅速的再次躺平,決定好好的睡上一覺,將那惱人又羞怯的情緒,遠遠的拋諸腦後,什麼也不去想。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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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2-20 23:24:06

第6章(1)

  月牙莊裡,寒煦坐在大廳上,神情愜意的喝著茶,聽著一旁來自各地的分鋪管事報告營運狀況。

  「這個月的營收還算穩定,不過江南一帶的營收似乎有些不盡理想,不知道劉管事是否遇到什麼狀況?」將手中的茶杯輕放在桌上,寒煦莞爾一笑,將視線停留在坐在右側的劉管事。

  年近五旬的劉管事,工作一向嚴謹,從未出過任何差錯,江南的分鋪在他的管理下,一向是月牙莊的主要穩定收入來源之一,這次營運出了狀況,他倒是想聽聽他的說法。

  「報告主子,鋪子裡沒發生什麼大事,只是最近江南一帶,連續開了數十間的繡坊,繡工不但精緻,就連價錢也比咱們低了一成,許多老顧客都被搶了過去,這生意自然是好不起來啊!」劉管事唉聲歎氣的扶著長鬚。

  「是嗎?可有派人去採買些成品過來?」他揚眉,俊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有有有,我讓小王去買了些繡品過來,在這兒呢!」劉管事忙不叠的從懷裡拿了些繡品呈了上去。

  接過那些繡品,寒煦低頭仔細端詳,除了料子不若他們的質地高雅,但光是那繡工,絕對不輸月牙莊,再者那過於眼熟的繡法,讓他俊眸微瞇,眸底閃過一抹怒意。

  「那繡坊叫什麼名?又是由誰成立的?」他壓抑住體內的怒火,沈聲問道。

  「叫『瀟湘繡坊』,聽說他們的老闆姓柳。」劉管事唯唯諾諾的回道。

  好一個瀟湘繡坊!

  當年盜得他們的家傳繡譜,現在還大張旗鼓的以此命名,甚至使用相同的繡法,分明是衝著他來的,以為他還是當年手無縛雞之力的稚嫩娃兒嗎?未免太小看他了。

  「少爺,姓柳?該不會是……」一旁的丁宏神情大變,俯身在他耳旁低語著。

  寒煦右手一揚,阻止他接下來的話,丁宏明白此事不宜張揚,抿唇向後退了一大步,寒煦則是唇角微揚,一手輕撫著那華美的繡工,黑眸裡跳動著一抹火光。

  「無妨,先看看他們想出什麼奇招,我們以靜制動。」他緩緩說道。

  「主子,但那瀟湘繡坊來勢洶洶,我聽幾個朋友說,他們手上擁有那本傳說中的瀟湘繡譜,咱們的處境可是岌岌可危呀!」陳管事一向未雨綢繆,一雙黑眉皺得死緊。

  「陳管事,你在月牙莊做多久?」寒煦不怒反笑,淡然的問道。

  看著主子一如往常的溫和笑容,陳管事不知為何,覺得全身寒毛直立,明明今兒個天氣還算暖和,怎麼他卻覺得冷?

  「三年了。」

  「那麼,依你在這三年間的觀察,咱們月牙莊的繡工如何?」他再問。

  陳管事先是吞了吞口水,而後有些膽怯的回道:「堪稱一絕。」

  「既然如此,你何以認定憑一本瀟湘繡譜,就能打垮我月牙莊呢?」他朗笑。

  聞言,眾人皆面面相覷,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此時竟神奇的化解了。是啊!就算瀟湘繡坊再怎麼厲害,他們月牙莊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能稱霸全國十載,可不是單憑運氣來的。

  眾人士氣大振,就連陳管事也不由得安心不少,或許是他太杞人憂天了吧!畢竟跟在寒煦身邊也有三年了,這位年輕主子做事的手腕,可是不容小覷,他絕對相信他有辦法克服這個難關。

  「各位先別憂心,我們先以不變應萬變,先觀察對方的行動,我們再來擬定對策。」

  他巧秒的安撫眾人的疑慮。

  有了主子的保證,眾人有如吃了一劑定心丸,安然的離開。

  「少爺,看來柳經民已經開始行動了。」看著空無一人的大廳,始終站在一旁的丁宏,這才緩緩出了聲。

  「他終究是耐不住性子。」笑意掩去,一抹冷笑掛在他唇畔。

  「少爺打算怎麼做?」若是要收拾他們,他絕對有辦法。

  「先別急著收拾他,我得拿回那本繡譜。」柳經民該死,不過在他死之前,得先拿回那本繡譜。

  寒家世代經營繡紡,在同業間,雖不是極富盛名,但也是小有名聲,尤其在寒煦的父親寒寧娶了江南第一美女蘇嫣之後,寒家的繡坊頓時聲名大噪。

  蘇嫣繡工一絕,天資聰穎,不但輔佐寒寧將寒氏繡坊經營得有聲有色,更獨創出屬於自己的獨門繡法,並將其記載成冊,命名為「瀟湘繡譜」。

  當時身為寒家總管的柳經民,為了盜取瀟湘繡譜,趁著某日深夜,潛入書房裡取得繡譜之後,為了掩人耳目,便放火燒了整座繡坊,寒家上下四十餘口,就這麼命喪火窟,而他當時因為不在家中,因而逃過死劫,但卻也因此和家人天人永隔。

  為了查出兇手,他耗費了極大的心力,如今柳經民以為事隔多年,世人早已忘懷二十年前那場大火,大張旗鼓的以瀟湘之名成立繡坊,無異是正中他下懷,省去他找人的時間。

  「以柳經民謹慎的個性,那本繡譜或許不會放在他身上。」丁宏沈聲說道。

  「無妨,我自有辦法追查出來的。」當初設立月牙莊,且不隱姓埋名,就是為了誘他出來,所以他心中早有定見。

  「少爺,無論柳經民此時成立繡坊的目的為何,請你一定要以自身安全為重。」身為寒煦的隨身護衛兼好友,他真誠的請求。

  看著丁宏一臉慎重,他薄唇輕揚,本以為失去了親人,他的人生已然失去意義,沒想到還有一個願意為他出生入死的好夥伴,他的心不免感到一陣欣慰。

  「丁宏,我明白。」他拍了拍他的肩,允諾著。

  ***

  毫無頭緒。

  來到月牙莊約莫半個多月,馮妍芯完全沒有任何眉目,繡坊裡的繡娘她全打聽過了,對於那位傳說中的繡娘,大家全是一問三不知,尤其最近那位繡娘似乎像是消聲匿跡似的,繡坊裡再也沒見過她的作品。

  「這不可能啊!以前好歹一個月裡,會見著她的繡品,沒道理這半個月內,連個影子也沒有。」她忍不住犯著嘀咕,手中還拿著一籃剛整理好的荷包。

  該不會是寒煦知道她的目的,故意用什麼方法阻撓她吧?若真是如此,他還真是卑鄙到了極點,但也更能說明,他對那位繡娘保護得還真是滴水不露。

  這真是差別待遇,想起他在她生病的那幾天,還無微不至的照顧她,一等她大病初癒後,她見到他的次數屈指可數,再加上這些日子月牙莊的出貨量大,她整天忙於工作,根本沒有時間打探那位繡娘的消息,更別說去關心他的情況了。

  「你一個人在這裡嘀咕什麼?」寒煦站定在她跟前,漫不經心的看著她。

  「你怎麼像冒失鬼一樣,跑出來嚇人呀?」一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她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手中的荷包差點灑了一地。

  「我一直站在這裡,可沒像冒失鬼一樣的跑出來。」他淺笑道。

  「還說沒有,幸好我反應快,才沒打翻這一籃荷包。」她輕拍著胸口,絕美的容顏上,有著驚魂未定的神情。

  相較於她半個月前的虛弱,此時的她雖然身子依舊纖細,卻多了抹生氣,淡青色的樸素衣裙,穿上她身上,看來格外清麗脫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近日為了處理柳經民的事,他壓根忘了她,或許是下意識的想逃避對她的特殊情感,他總是刻意避開繡坊,讓自己忙得焦頭爛額,就是不想和她打照面,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

  「這些荷包全是你繡的?」他拾起一個繡工精美的荷包,驚艷的看著上頭的圖騰。

  「是啊!承蒙李大娘看得起,要我一個人負責繡出這些荷包。」

  「我早就說過你的繡工一絕,你偏不信。」他莞爾,視線始終停留在他手中的荷包。

  「說到這個,我倒要問你,你是不是把那個繡娘給藏起來了?」她想起正事,偏著頭,一臉狐疑的審視著他,臉上有著難得一見的俏皮表情。

  「此話怎說?」他處變不驚的笑問。

  「以往總能見到她的作品在繡莊裡出現,但自從我進到月牙莊以來,卻從沒見過她的繡品出現,除了上回打的底樣之外,你該不會是怕她曝光,故意將她給藏了起來吧?」她越想越有可能。

  當初會讓那位繡娘的繡品問世,全是為了迅速打響月牙莊的名號,甚至是為了吸引柳經民的注意,既然柳經民已經現身,他也沒必要讓那位繡娘再現身,或許這對馮研芯來說,也是件好事。

  「我並沒將她藏起來,不過她已經不會再替月牙莊工作了。」

  聽到這如此震撼的話,馮研芯顧不得手中的荷包,隨意將它擱置在一旁的石桌上,激動的抓住他的衣袖,她這麼努力的工作,全是為了那位繡娘,如果那位繡娘走了,那她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你說什麼?我還沒查出她的身份來,你怎能讓她走?」

  她氣急敗壞的揪著他的袖子,他不禁感到啼笑皆非,原本他就不打算讓她查出那繡娘的底細,更不打算讓她介入更多有關月牙莊的事,若能讓她提早認清事實,他不排除早日將她送回馮家。

  「妍芯,她有她自己的生活,我無法限制她,既然她執意求去,那麼你就成全她,別再去打擾她了。」他勸說著。

  「你該告訴她我在找她。」他分明是共謀。

  「我說過我不會插手,你若無法在一個月的期限內找出她,那麼就宣告你失敗,如今你還執意要等到期限屆滿那天嗎?」他笑問。

  他眼底的促狹,徹底的激起了她的鬥志,儘管她查不出繡娘的秘密,那麼月牙莊的秘密,甚至是他的秘密,她都要查出來,這可是攸關她的面子問題。

  「當然,凡走過必留下痕跡,說不準在我查到她底細的同時,屬於你的秘密,甚至是這月牙莊的秘密,我都能一併知曉。」

  「哦?你對我這麼感興趣?」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感覺到他眼底的熱度,她忍住怦然心動的情愫,他已然表明他對她並無非分之想,若她再沈溺於他的溫柔當中,肯定會抽不了身,原本來到月牙莊,她就沒打算將自己的心給賠進去,就算對象是寒煦也一樣。

  「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稱霸全國繡坊,讓月牙莊的聲名遠播,這其中的原因,相信不只有我好奇,全天下的人,對你的故事想必更加有興趣。」她嫣然一笑,將放在一旁的那籃荷包給提起。

  「月牙莊的故事一點也不具傳奇性,或許是你將它給神格化了。」他微笑依舊,黑眸裡卻閃過一抹深思。

  「或許吧!不過最近江南新成立的瀟湘繡坊,不知道和我說的那本瀟湘繡譜是否有那麼一點關聯?」她揚唇,蓮步輕移,緩緩的經過他的身側。

  聞言,他斂去笑容,一把握住她的皓腕。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著,馮研芯驚呼了聲,手中的籃子瞬間落了地,精美的荷包散落一地。

第6章(2)

  再也不想和她維持表面的生疏客套,寒煦冷著俊顏,神情嚴肅的緊盯著她,那股油然而生的寒意,讓她怔愣在原地,纖弱的身子不自覺的興起一股顫慄,卻也移不開眼,只能傻愣愣的望著他泛著寒意的黑眸。

  「我說過,別去管那本瀟湘繡譜,更別插手有關瀟湘繡坊的事!」他怒火攻心的吼道。

  「你這麼激動的原因是為什麼?」上一次她提到瀟湘繡譜,他也是在瞬間變臉,這回甚至是吼起她來了,那本繡譜和他究竟有什麼關聯?

  「如果你想活命,最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更別想去探究。」他沈聲警告,森冷的眸光足以凍人。

  馮妍芯生平從沒被人威脅過,更別提她一向不屈服在惡勢力之下,如果他好好的和她說,說不定她會考慮,但若是用這種方式逼她屈服,免了吧!她大小姐絕對不會買帳的。

  只見她擡起小臉,那雙澄淨的水眸中,閃動著璀璨光芒,紅唇甚至還勾起一抹迷人的笑靨,對他的威脅毫不在意。

  「因為瀟湘繡譜和你有關,或是和這整個月牙莊有關?」從他的表情中,她略知一二。

  這女人精明的程度絕不亞於他,他著實太小看她了,馮妍芯驚人的洞悉力,絕對不若她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樣不具攻擊力,他得想辦法讓她離開月牙莊,越快越好。

  「這些事,不是你該知道的。」他皺眉道。

  「被我猜中了,所以惱羞成怒?」她挑眉笑道,語氣中有著得意。

  「荒謬至極!」他微慍,大掌不自覺的施力,握疼了她的手腕。

  只見她柳眉緊蹙,一臉痛苦的掙扎著,寒煦這才驚覺自己太過激動,隨即鬆開手,看著她白皙的手腕上有一圈明顯的紅印,他心頭微擰,輕舉起她的手,在那圈紅印上輕撫著。

  他溫柔的碰觸,讓她粉頰染上兩朵紅雲,那修長的指尖,在她的手腕上引來陣陣酥麻,她羞怯的只想縮回手,卻讓他緊緊握住,只能任由他輕撫著。

  「寒煦……」她柔聲抵喚。

  「疼嗎?」像她這樣的千金之軀,他居然忘了控制力道,為此,他有些懊惱。

  「我沒事,你可以放手了。」若再任由他這樣摸下去,她怕她會羞怯而死。

  驚覺兩人這樣的姿勢過於曖昧,他有些倉惶的鬆開手。看著她急切的縮回手,另一手輕揉著方纔的紅印,他忍住想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決定不再心軟,要送她回馮府去。

  「明日,我差人送你回府。」他淡道。

  聞言,她身形一僵,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明明他就承諾過她,要給她一個月的時間,如今還不到時間,他就想毀約了嗎?

  「距離一個月的時間還有半個月,莫非你想毀約?」她深吸一口氣,語氣中有著微慍。

  「沒錯,我反悔了,讓你待在這裡,只會干擾我的工作,反正你想找的人已經不在月牙莊裡了,你無須留在這裡做白工。」他冷淡的撂下話,試圖讓她知難而退。

  儘管他的話如此傷人,但她並不是那些遇到一點挫折就打退堂鼓的千金大小姐,他的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必定和她方才說的話有極大的關聯,他越是這樣,她就越不妥協。

  「沒想到月牙莊主竟是背信之人啊,你不怕我到外頭詆毀你嗎?」她揚眉。

  「請便。」只要能讓她遠離他,他無所謂。

  他寧可賠上自己的聲譽,也不願讓她留下,難道她就這麼惹人厭嗎?

  「可惜,我不是這麼容易被打倒的人,期限未到前,我絕對不會離開月牙莊一步。」

  她目光炯炯的看著他。

  「你……」她堅定的眸光,讓他啞口無言。

  「寒煦,你是個謎,但我卻樂於解謎,如果你害怕,儘管去將你的秘密藏好,別讓它們有重見天日的一天,否則我絕對會找出來的。」她揚唇宣告,一點也不將他的警告放在眼底。

  「馮妍芯,你果真是個特立獨行的女子,就算會有生命危險,你也要不顧一切的去找出謎底嗎?」他神情複雜的看著她。

  聞言,她神情一怔,而後柔柔的笑了,若是以前,她絕對會轉身走人,不願意拿自己的生命當賭注,但若對象是他,無論情勢有多麼險峻,她也義無反顧的想要去瞭解他。

  或許,這就是真心喜歡一個人的症狀吧!

  「罷了,若你堅持,我也不好攔你,不過我絕對不會讓你涉險,我會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你。」她的堅持,徹底收服了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心跳紊亂,不是她會錯意吧?

  「冰雪聰明如你,難道還悟不透我的意思?若是如此,那麼你也不用留在月牙莊解謎了。」他露出溫暖的笑容。

  她僵立在原地,腦子還亂哄哄的,一向暢通無阻的思路,此時全然不通,任憑她怎麼想,也想不通寒煦的真實心意,如果她沒猜錯,他方纔的話,豈不是在對她傾訴也衷情嗎?

  「你……你可知道,你方纔的話,可是會讓人誤會的。」她有些羞怯的扯住他的袖子,粉頰上有著動人的嫣紅。

  她絕美的麗容,此時更加嬌艷動人,尤其那雙含羞帶怯的水眸,此時正閃動著氤氳水氣,他黑眸微幽,一把將她擁入懷中,趁著她還處在錯愕的情況下,在她的朱唇上落下一道輕吻。

  「如此一來,你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嗎?」他薄唇輕揚,眸中有著不容錯認的情慾。

  她杏眸圓睜,屏氣凝神的看著他,直到他朗聲大笑,才讓她回過神來,這才知道自己又被他偷襲,不過不若上回的失去意識,這次她還清醒著,甚至還被他摟在懷中。

  「啊——你……你怎能再度輕薄我?」她摀住唇,又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這就是我的心意。」他認真的說道。

  「不對!你都已經娶妻了,怎能再來招惹我?」她可是無法忍受二女共事一夫的。

  「妻子?我什麼時候有妻子了?」他這個當事人,連自己成親都不曉得,未免太誇張了。

  「我聽小青說的,你和那位繡娘關係密切,你對她又那麼保護,說不定是你的妻子,所以你才不願意讓她曝光。」而她屢屢追問,也得到他的坦城,他明明就和那位繡娘關係匪淺。

  「道聽途說,我寒煦二十八年來,還未成親過,再者所謂的關係密切,也不是單指男女關係,你多慮了。」他忍俊不禁,笑著解釋。

  說到底,結果是她誤會了?那她這些日子搞得自己茶飯不思,又是為了哪樁啊?明明就心繫於他,還得強裝不在意,這樣的日子,著實難捱。

  「既然你對我也有意,為何不把那位繡娘的真實身份告訴我?」害得她還得耗盡心思去找。

  他輕歎了口氣,原本想把對她的愛意藏在心底,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若是能將她推離,對她絕對是有利無害,偏偏他意志不夠堅定,現在就算要她離開,別說她不願意,他也不想放手了。

  「你要我將你的樂趣剝奪掉嗎?」他反問。

  「能偷懶就偷懶,這樣動腦也是挺累人的。」她盈盈笑道。

  「別以為得到我的心,就能撿便宜,在商言商,自己想辦法吧!」

  「你還真是不通人情。」她撅著唇,眸底卻閃動著慧點的光芒。

  「那你呢?我還沒聽到你的心意。」他可是很懂得禮尚往來的。

  聞言,她只覺得耳根子一熱,雖然她心裡是喜歡他的,但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姑娘家,面皮薄是情有可原的,他怎能要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表露心意?

  「哎呀!瞧我這腦袋,這些荷包可不能弄髒呀!明兒個還得送到王員外那裡去,得先收拾一下才行。」她話鋒一轉,靈巧的掙脫他的懷抱,彎下身子,撿拾著地上的荷包。

  她顧左右而言他的舉動,讓他笑意漸深,他怎會不知道她的心意?從她方才充滿喜悅的眸底,他便一眼看穿她對他亦有情,只是單純想逗逗她,看著她嬌羞的表情,他便覺得有趣。

  「芯兒。」他蹲下身子,在她身旁低喚著她的小名。

  那魔魅般的醇厚嗓音,讓她渾身一震,心兒不由自主的撲通撲通亂跳著,面紅耳赤的低垂螓首,手中撿拾的動作不禁加速。

  天呀!她知道他的嗓音好聽,卻不知他喚起她的小名,會讓她全身起雞皮疙瘩。

  「什……什麼事?」她頭擡也不擡的回道。

  「這裡還有一個呢!」他忍著笑,將手中的荷包遞給她。

  她又羞又窘的搶過他手中的荷包,而後頭也不回的奔向繡莊裡,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寒煦目光放柔,唇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寵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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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2-20 23:25:03

第7章(1)

  「小姐,你總算想到如詩了!」一看到主子出現,如詩頓時喜極而泣。

  一個人待在別館裡,整天提心吊膽,擔心東窗事發,她真的懷疑,如果馮妍芯再不出現,她會不會急瘋了。

  「你哭什麼呢?」看如詩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馮妍芯不禁柳眉輕蹙,這個丫頭會不會太誇張了呀!

  「見到小姐平安無事,人家太高興了嘛。」緊繃了半個多月的神經,總算得到舒緩。

  「好了,別哭了,我有些事情要你替我去打聽。」

  「該不會是關於那月牙莊的事吧?」她有不好的預感。

  「真聰明,不愧是我的好如詩。」馮妍芯溫柔一笑,不忘稱讚她。

  知道待在月牙莊裡,絕對查不出個端倪來,縱使她對江湖一知半解,但也知道有些收錢專替人打探消息的探子,若要打聽月牙莊的消息,或許她得找些旁門左道才行。

  「小姐,那月牙莊神秘得很,你要我上哪兒去打聽消息啊?」這不是太難為她了嗎?

  「知道巷口那間『流言客棧』嗎?那裡有許多包打聽,你上那兒打探看看,我等你的消息。」她不容許她拒絕。

  如詩垮著小臉,來到這新月城,她成天無所事事,小姐又不許她陪她到月牙莊裡,先前還聽說小姐生了一場大病,害她擔心得要命,幸好平安無事,否則要她怎麼和老爺交代呀?

  「小姐啊,你待在那月牙莊也玩夠了吧?別再折騰自己了,跟如詩回家去吧!老爺和三位夫人都惦記著你呢!」她仍不忘勸導著。

  「時候還沒到呢!距離一個月得期限,還有幾天,你急什麼?」她斜睨了她一眼,而後起身準備離開。

  「小姐,你要去哪兒啊?」

  「當然是回月牙莊裡,你沒忘了我是繡娘吧?」她回眸一笑,輕巧的走出門外。

  聞言,如詩呆愣了好半晌,那個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居然當繡娘當上癮了,明明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現在居然甘願穿著粗布衣裙、拋頭露面,這若傳回馮家,她鐵定會被老爺夫人給罵死的。

  不成不成,她說什麼也得去保護小姐,至少要平安無事的撐過這幾天啊!

  思及此,她拎著裙擺,踉蹌的跟著衝出房門。

  ***

  新月如鉤,清爽的微風拂來,令人心曠神怡,一道白色身影,傲然的站立在湖面上的涼亭裡,那張一向溫文儒雅的俊顏,此時笑意不再,眉宇間佈滿著淡淡的憂愁。

  「少爺,瀟湘繡坊今日在城裡大張旗鼓的成立分鋪,柳經民靠著人脈,拉攏了不少政官商賈,嚴重影響了咱們的生意。」一道黑影瞬間出現在他身後,恭敬地開口。

  「從他成立繡坊至今,共開立了幾家分鋪?」他沈聲問道。

  「二十家,尚不包括還在其洽談的新鋪子。」丁宏一臉嚴肅的報告。

  「看來他是打算吞併掉咱們月牙莊的勢力,這可有趣了。」想和他來個正面衝突嗎?他可是相當期待。

  「少爺,咱們還不動手嗎?」明明敵人的目標如此明確,他不明白為何寒煦遲遲不願動手。

  寒煦負手面向湖面,薄唇微微勾起,為了報仇,他隱忍了二十年,好不容易盼到柳經民現身,甚至不知死活的侵犯到他的地盤,既然如此,他或許該換個方式,讓柳經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聽說胡尚書和他交情非淺?」他轉身,俊容上閃過一抹算計的笑容。

  「柳經民在放火燒了寒府後,是胡雍平將他藏匿起來的,他的妹子恰巧是胡雍平的愛妾。」官商勾結,莫怪他們始終找不到柳經民的蹤跡。

  「這麼說來,想動他的項上人頭,還不是件容易的事。」儘管他話中有著感慨,但眼底的光芒,卻足以證明他早已有了對策。

  身為寒煦的生死之交,丁宏怎會不明白?只是原本欲將柳經民處之而後快的人,此時似乎又有了別的打算。

  「我改變主意了,留他一條命,但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目露凶光,臉上有著嗜血的表情。

  「你想怎麼做?」

  「據我所知,胡雍平向他訂了一批貨,打算送進宮獻給羅貴妃,如果羅貴妃發現那批貨品良莠不齊,你猜會怎麼著?」他莞爾,笑意卻不達眼底。

  「少爺,你該不會是……」丁宏薄唇方啟,卻讓寒煦給打住。

  只見他眸光一掃,望著涼亭後方的樹林裡,丁宏頓時神情戒備,一手握住腰際的劍柄,身子往前移動,直覺護在主子身前。

  一聲貓叫聲,化解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只見一隻黑貓從樹林裡竄出,丁宏這才鬆了一口氣,月牙莊戒備森嚴,若要有賊人闖入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今夜的談話到此結束,記得提醒陳管事,一星期內完成那批貨。」他不疾不徐的交代著。

  「是。」一領命,丁宏縱身一躍,身子隨即消失在黑夜中。

  望著湖心,他沒有離開的打算,那雙銳利的黑眸,仍是時不時的往樹林探去。方纔他不只是聽到貓叫聲,還有更細微的喘息聲,他扯唇淡笑,一個翻身,利落的以足點地,奔進幽密的樹林裡。

  雜亂的腳步聲清晰可聞,他使出絕頂的輕功,輕易的追上那抹人影,只見一道鵝黃色的纖細身影,在樹林裡穿梭著。

  馮妍芯香汗淋漓的喘著氣,剛從如詩那裡打聽到有關瀟湘繡譜的事,她便急急忙忙的跑回來,恰巧撞見寒煦和丁宏在談事情,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偷偷摸摸的躲在樹林裡偷聽他們的對話,誰知道一個不慎,猜到腳下的枯樹枝,似乎讓他們給察覺了。

  若說是丁宏發現還情有可原,但她幾乎可以斷定,是寒煦先發現了她!那雙犀利的黑眸,當時正一瞬也不瞬的緊盯著她,讓她屏氣凝神,連動也不敢動,幸好半路衝出來一隻黑貓,解決了她的窘境。

  所以她幾乎是同一個時間,飛也似的逃離現場,生平第一次做這種偷聽別人說話的勾當,還真是心虛得緊呢!若不是寒煦有太多秘密,她也用不著如此辛苦了。

  「累死我了。」她停下腳步,不停的喘著氣。

  「辛苦你了,需要喝口水嗎?」溫柔的嗓音在靜謐的樹林間響起。

  「當然要,麻煩你了。」跑得太累,她想也沒想的回道。

  須臾,她猛地一驚,她明明是一個人跑進樹林裡,怎麼會有第二人問她要不要喝水呢?該不會是……

  「啊--」一道響徹雲霄的尖叫聲,嚇得棲息在樹上的鳥兒四處飛竄。

  一向聽習慣這妮子的纖細軟語,從未聽過她如此慷慨激昂的叫聲,寒煦的濃眉不禁微挑,不過,由此可知她中氣十足。

  馮妍芯捂著眼,三魂七魄差點全給嚇跑了,她什麼都不怕,就怕傳說中的妖魔鬼怪。爹娘常說她八字重,那些鬼怪是近不了她的身,但今天這個鬼不但進得了她的身,甚至還能和她交談!

  天呀!早知道她就不做偷聽的事了,乖乖待在別館裡不也挺好的?

  「急急如律令,惡靈快點退散啊!」她閉著眼,慌亂的揮舞著雙手,學著坊間的道士,希望能趕走鬼怪。

  她誇張的舉動,和一向端莊典雅的馮家千金大相逕庭,看著她慌張失措的模樣,他強忍著笑意,繼續捉弄她。

  「你見過像我這般玉樹臨風的鬼嗎?」

  聞言,她微微一愣,這年頭連鬼都這般自戀嗎?而且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忍住心中的恐懼,她緩緩睜開雙眸,只見一張漾著燦爛笑容的俊顏,出現在她眼前。

  「怎麼會是你?」她錯愕的瞪大眸,小嘴微微張大。

  「難不成你還真希望有個玉樹臨風的鬼出現嗎?」她可愛的反應,再度逗笑了他。

  一陣狂風吹來,還伴隨著幾聲鳥鳴聲,讓漆黑的樹林裡,又多了幾分陰森氣息,她微擰著眉,一把挽住他的手,緊緊的靠在他身旁。

  「你別亂說,對鬼神,咱們要抱持著尊敬的態度!」她輕斥著,深怕待會兒真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鬼有什麼可怕的?在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他目光深沈,意味深長的說。

  他的話引來她的注意,她差點忘了剛才聽到的大消息。

  「寒煦,你和柳經民,究竟有什麼恩怨?」她話鋒一轉,問出她心底的疑慮。

  她果然聽見了。

  望著她絕美的容顏,他伸手輕撫著她的臉,原本家仇血恨就不會是多麼令人開心的事情,他百般不願讓她捲入,偏偏這妮子毅力驚人,連偷聽這種事都願意做,思及此,他失笑搖頭。

  「對我,你這麼有心,真是令我受寵若驚。」

  「你少和我打馬虎眼,瀟湘繡譜由蘇嫣一手創造出來,二十年前,寒氏繡坊靠它一舉聞名,但卻毀於一場大火,而你也姓寒,莫非你是寒家後人?」她將兩者做了巧妙的連結。

  原本以為他會臉色大變,甚至是咆哮以對,至少前兩回他都是這樣的,不過唯獨今天不同,只見他眉頭緊皺,臉上的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他前所未見的冷酷表情。「有時太過聰明不見得是件好事。」他垂眸低歎。

  他沒反駁!

  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以為曾經在寒氏繡坊工作過的老繡娘,從她那裡打聽到二十年前的事情。她早猜到寒煦和瀟湘繡譜有關係,卻沒想到他其實是寒家的倖存者。

  「柳經民是那場火災的主謀者?」她詢問。

  他眸一擡,目光森冷的凝視著她,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他滿腦子想的全是如何報仇,無論手段多麼殘忍,他都能毫不手軟,但如今心中多了個她,他頭一次如此在意她的看法。

  「你想利用偷天換日,好讓柳經民在羅貴妃面前出錯,借由別人的手,來剷除他的勢力嗎?」她說出他的計劃。

  「怎麼?認為我心狠手辣?」他冷笑,語氣中有著漠然。

  馮妍芯看著他冷傲的面容,忍不住輕歎了口氣,雙手輕撫著他的臉。

  寒煦驀地一怔,錯愕的看著她的舉動,他以為她會用譏諷的口吻去指責他,畢竟像她這樣善良的女子,絕對不會容許有人主動去傷害別人的。

  「寒煦,我明白你心裡背負著極大的壓力,也明白你的所作所為都是情有可原的,再說像柳經民那樣罪大惡極的人,你沒要了他的命算是很仁慈了。」

  「你不在乎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詫異的問道。

  只見她嫣然一笑,甜美的笑靨有如靈藥般的撫平他內心的傷痛,他難掩激動的摟住她的身子,俊容上有著一抹動容。

  「放心去做吧!我懂你就好。」

  我懂你就好。

  這句話,有如一道暖陽照射著他冰冷的心,二十年來,他活在仇恨之中,表面上強撐著笑容,但內心卻異常空虛,除了仇恨,他再也看不到其他,直到她的出現,讓他頭一回有了存在的真實感。

  「你可知道,你將會為這句話付出代價。」他低頭,在她唇瓣低語。

  「什麼代價?」感覺他溫熱的吐息在她臉上吹拂著,她臉頰微紅,心不在焉的問道。

  「你再也逃不出這月牙莊了。」語落,他輕輕覆上她柔軟的紅唇。

  不同於先前的輕吻,他時而溫柔,時而狂野,那狂猛的熱度就快將她淹沒,她抱住他精瘦的腰桿,怯生生的回應他熾熱的吻。

  感受到她的回應,他逕自加深這個吻,靈活的舌尖侵入她的檀口,勾挑著她小巧的粉舌,她全身興起一陣戰慄,身子一軟,任由他支撐這她全身的重量,然後繼續將她鯨吞蠶食。

  夜涼如水,微風吹過帶來些許冷意,但在林間擁吻的兩道身影,卻有如一團火焰,跟著熨暖了週遭的空氣。

  ***

第7章(2)

  隨著一年一度的煙花節到來,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塞滿了整座新月城。

  馮妍芯一走出店舖,就被這等驚人的陣仗嚇得花容失色,一名粗獷男子還急促的朝她衝了過來,若不是有人適時一把將她拉開,只怕她就要和那男子迎頭撞上了。

  看著腰間那只寬厚的大掌,她唇角輕揚,一朵如花笑靨在她絕美的臉蛋上漾開,讓街上的行人忍不住佇足,沈溺在她那朵迷人的笑靨下。

  寒煦濃眉微攏,佔有慾極強的將她摟在身側,他知道馮妍芯擁有傾城嬌容,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讓她所到之處,皆能成為注目焦點,看著那一張張驚艷的面孔,他恨不得將那些人的眼睛戳瞎。

  「下回不準你單獨出門。」他沈聲開口。

  「我記得咱們八字都還沒一撇吧?」她噗嗤一笑,平時見慣他的從容,能見他這樣板著一張臉,還真是不適應。

  「你放心,很快就會有一撇了。」他壓低嗓音,黑眸中有著露骨的情慾。

  比臉皮,她絕對比不贏他,只見她面頰染上淡淡的紅暈,在她白皙的面容上,添增了一分嬌媚,今天的她,褪去平時樸素的裝扮,換上一身淡藍色衣裙,髮髻上插了一隻玉簪,讓她更顯得嬌艷動人。

  越是讓她陪在身邊,他越離不開她,若不是腦中還記掛著要報仇的事,只怕他會完全沈淪,忘了正事,只能說馮妍芯帶給他的影響力,遠遠高過他所想像的。

  「今兒個是什麼日子?萬頭攬動的,大夥是要往哪兒去啊?」看著街上移動的人群,她納悶的問道。

  只見他莞爾一笑,朝一旁的陳管事交代了聲,便牽著她的小手,走進那人滿為患的街道裡。

  看著迎面而來的人群,她忍不住瑟縮著身子,雖然她不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但也沒在這麼多人的街道上行走過,深怕自己會被路人給撞到,她擰著眉,有些狼狽的左躲右閃。

  寒煦將她護在懷中,避免讓她和其他人接觸到,一來是擔心她受傷,二來是不想讓人吃她豆腐,畢竟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登徒子特別多,而擁有花容月貌的她,絕對是他們下手的目標。

  「今天是新月城一年一度的煙花節,白天會有市集,晚上在新月河畔,會施放煙花,這些人有的是打臨城來的,有的是從更遠的地方來,每年的這個時候,新月城總是人滿為患。」他笑著解釋。

  「煙花節?」她驚呼,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早已聽聞新月城年年施放的煙花,璀璨無比,讓她心癢難耐,幾次和爹娘提議想來觀看,卻被回絕只因人潮眾多,家人擔心她的安危,堅決不讓她去。

  為此,她鬱鬱寡歡了好一陣子,以為自己今生和煙花無緣,沒想到今天她居然有幸能見識到這等大場面。

  「怎麼?不想看?」明知道她很期待,他卻故意逗著她。

  「誰說我不想看?先前我早就和爹娘提過了,但他們總是不放心,堅決不讓我來,沒想到我居然有機會能見識到新月城的煙花節,真是太好了!」她喜不自勝的笑道。

  望著她水眸裡那燦爛的笑意,他目光放柔,馮家人對她的保護的確是滴水不漏,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他們眼中知書達禮,溫柔似水的乖女兒,其實是個勇於挑戰的奇女子,若是讓他們知道,想必會將她關在家中,不準她出門吧!

  「你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難道一點也不擔心會遇到壞人嗎?」他忍不住數落道。

  「寒煦,你忘了我還有顆精明的腦袋嗎?我怎麼可能會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呢?」

  太小看她了。

  「哦?那麼你倒是說說,你想怎麼做?」他饒富興味的問道。

  「你真想知道?」她挑眉,唇角有著淺淺笑意。

  「當然。」他倒想聽聽她會如何讓自己全身而退。

  馮妍芯靈動的雙眸閃過一抹促狹,一見到她這種表情,他心裡約莫有個底,這妮子絕對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

  「只要你告訴我那位繡娘的真實身份,我就告訴你。」

  「你這是在和我談條件嗎?」有意思。

  「你要這麼說也無妨。」反正你情我願,不勉強。

  「如此一來,我可虧大了,這次就饒過你,反正我約略也能猜出你的想法。」他笑道。

  聞言,她狐疑的打量他,這男人的城府極深她是知道的,只是連她的想法也能猜透,莫非他還學過讀心術?

  「你倒是說說,我會怎麼做?」她可好奇了。

  只見他眸光一閃,露出白森森的牙,笑得極為刺眼。

  「若我說了,你是否就會放棄追問那位繡娘的下落?」老是纏著他問,也是挺累人的。

  「你這分明是耍人嘛!」他根本就是在和她打太極。

  「真聰明,賞你一個吻。」趁她不備,他在她額上落了一個吻。

  沒料到他會有此一舉,她駭然的瞪大美眸,瞬間羞紅了臉,這裡可是大街上,他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吻了她,若讓人撞見了還得了!

  下意識的左右張望,發現眾人的目光沒有停留在他們身上,她這才鬆了一口氣,僑顏上有著微慍。

  「這裡可是大街上,你的行為舉止能不能莊重些?」好歹她也是名門千金,若讓人撞見了可是會壞了她的名節。

  他爽朗一笑,將她的身子摟得緊緊的,一個吻就讓她如此大驚小怪,明明他就摟了她大半天,怎麼沒見她反抗?

  「大夥的目光焦點不會在你我身上,別多慮了。」他笑著安撫她。

  「你怎能說得如此大言不慚?」她紅著臉,掄起拳頭,不悅地錘了他一記。

  他索性任由她錘個痛快,反正對他來說不痛不癢的。

  感覺自己錘的手酸,他大爺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馮妍芯嘟著小嘴,一臉不情願的停下攻勢。

  「怎麼不打了?氣消了?」他笑問。

  「你還說,我的花拳繡腿對你來說,壓根是不痛不癢吧?」她才不想累了自己,便宜了他。

  「別惱,我帶你到前頭去看活動。」他巧妙的轉移話題。

  「前頭有什麼活動?」貪鮮的她,果然馬上轉移目標。

  「猜謎。」

  「猜謎?那不是元宵節才有的活動嗎?」連煙花節也適用啊?

  「誰規定只有元宵節才能猜燈謎?」他失笑。

  「是沒人規定,不過……倘若猜中了,是不是有什麼獎賞?」這點比較吸引她。

  「由各個商家提供的各項優惠券。」

  優惠券?是商品折扣的東西嗎?

  「月牙莊也有份?」她挑眉。

  只見他微微頷首,緩緩揚起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呀晃的。

  「凡是猜中的人,可以以原價一成的價額,購得月牙莊的繡品。」他一臉正經的說。

  一成?

  天曉得月牙莊的繡品價格一向居高不下,若能以一成的價格買下,再轉手賣出,那根本是賺了好幾倍啊!這麼好康的事,她怎麼能錯過?

  「這個好!咱們快去參加吧!」她興致勃勃的拉著他就走。

  「為什麼你會這麼亢奮?」他揚眉淡問。

  「能用一成的價格買到月牙莊的繡品,不亢奮怎麼成?」她絕對不會告訴他,她心裡另有盤算。

  「真是這樣?」他儼然不信。

  怕讓他給識破,她乾笑兩聲,興沖沖的拉著他往前擠,猜謎絕對難不倒她,吸引她的,莫過於那優待券啊!

  看著她興奮莫名的表情,寒煦決定保持沈默,他實在很想告訴她,用一成的價格購買月牙莊的繡品,只限定於某些繡品,她若想買下整間月牙莊的繡品,那是不可能的事。

  再怎麼說他也是個商人,賠本生意他是不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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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2-20 23:26:02

第8章(1)

  一大清早,整個月牙莊裡頭鬧哄哄的,莊裡上上下下百餘名的奴僕們,全都擠在繡坊前,馮妍芯行經此地,恰巧撞見行色匆匆的小青,飛快的抓住她的手,試圖詢問造成這一團混亂的原因。

  「小青,前頭聚集了這麼多人的是怎麼一回事?」她問道。

  被人給逮著的小青,清秀的面容上有著興奮之情,馮妍芯還沒見過她笑得如此開心,莫非是有什麼好事發生?

  「你是新來的,肯定不曉得咱們莊裡頭的規矩吧?每個月主子都會向布莊進貨,若有挑剩的布料,都會送給家中的奴僕或繡娘,雖然有些布有瑕疵,不能擺在架上賣給客人,但對我們這些窮苦人來說,那些布料可都是珍寶啊!」

  「那他們是在挑選布料羅?」她擡眸,看著黑壓壓的那群人。

  聞言,小青頓感後悔,再繼續跟她閒聊下去,好的貨色都要被挑光了!只見她拎起裙擺,匆忙的丟下一句話。

  「對啦!你動作不快點,好貨全被掃光可別怨我沒提醒你。」說完,小青一溜煙的就跑遠了。

  這寒煦真不愧是個精明的商人,用這些瑕疵的布料收買人心,也難怪月牙莊裡的奴僕,對他的愛戴之情,有如滔滔江綿延不絕,論交際手腕,她的確不如他。

  「你在這探頭探腦的做什麼?」低柔的嗓音悠悠響起。

  「看戲。」她輕描淡寫地說著。

  「我沒見著戲台,你觀哪門子戲?」那嗓音伴隨著濃濃笑意。

  「沒戲台也能觀戲,你不曉得你這月牙莊內,處處是戲台嗎?」她一個旋身,綻放出一朵甜美笑靨。

  一見到她柔美的笑容,有如春花般誘人,寒煦黑眸漸深,長指輕掬起她頰畔的一縷青絲,任由那柔細的觸感,挑弄著他蠢蠢欲動的心。

  沒錯過他那深幽的眸光,她下意識的羞紅了臉。

  在人前,她可是個小小繡娘,平時寒煦對她總是溫和有禮,卻也謹守份際,不敢逾矩;但在私下,他卻總是對她動手動腳的,也不怕讓人撞見。

  「你說的是前頭上演的『搶布記』嗎?」順勢望去,他處變不驚的說道。

  「是呀!這黑壓壓的一片,你不怕有人給踩傷了,你還得找大夫來醫嗎?」她揚唇笑問。

  「放心,每個月總會來個這麼一次的,他們已經搶到極有心得了,絕對不會發生你說的那些事。」對此,他極有信心。

  馮妍芯搶過在他指間纏繞的那縷青絲,這裡人來人往的,若讓人瞧見了,只怕又要多做猜疑了,在她身份還不能曝光之前,她可不想引來多餘的麻煩。

  「話說回來,你都向哪家布莊進布?」能讓那些人搶成這樣,想必布料質地不差。

  聞言,寒煦莫測高深的望了她一眼,而後薄唇輕揚,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月牙莊選用的布料皆是高級貨色,尤其是絲製品,一定選用武陵山上的蠶絲布,而全國能取得這個蠶絲的布莊,放眼望去,似乎也只有一家。」

  全國最大的布莊非「馮記布莊」莫屬,而耗費心力,在武陵山上養蠶絲人的,不就是她那個愛布成癡的二哥馮冠穎嗎?她怎麼會給忘了呢?

  「那你和我二哥,該不會也是舊識吧?」

  「商場就這麼大,你二哥和我做的生意又有相關,會相識也不是件奇事。」他撫事她飄散的發,眸上有著濃濃笑意。

  「我在這裡的事,你不會也同他說了吧?」她可是瞞著家人才能來到這月牙莊的,若讓她那個個性古怪的二哥知道,她可真的等不到一個月期滿,就會被帶回家去了。

  「我已經知道了。」冷淡的男性嗓音,從一旁緩緩傳出。

  她心一驚,這聲音耳熟得緊,她不可能錯認的,眸光輕移,只見一道頎長的黑色身影,從一旁的涼亭裡走出。

  天啊,怎麼說曹操,曹操就到呀!

  這個醉心於研發各式各樣精緻布料的男人,比起溫文和善的大哥,更來得讓她尊敬,不過她平時表現良好,也沒什麼好讓他挑剔的地方,怎麼偶一為之的交鋒瘋狂舉動,竟會讓他給抓包?

  瞪了一旁睜著無辜大眼的寒煦,她隨即揚起笑容,嬌柔的福了福身子,展現出她良好的家教。

  「二哥,日安。」

  馮冠穎冷冷的看著她,今日若不是和寒煦有要事商討,他也不會剛好撞見他這個說要上新月城學繡工的妹子,沒想到是來到這月牙莊學習,再加上這兩人異常親暱的舉動,讓他心裡不免要多方揣測。

  「芯兒,再怎麼說你也是個姑娘家,大庭廣眾之下眉來眼去、卿卿我我,成何體統?」他怒斥。

  就知道會換來一聲罵,馮妍芯低眉斂目,氤氳的水眸中,有著明顯的淚意,只見她輕啜著,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讓人不忍苛責。

  「我只是想來這裡學繡工,絕對不是像二哥所說的那樣。」她不忘拿起手絹拭淚。

  始終在一旁觀戲的寒煦,不禁佩服起她絕佳的演技,瞧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活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若不是夠瞭解她,說不準也會讓她騙去,而眼前這個冷落薄情的男人,顯然是敵不過自家妹子精湛的演技。

  只見馮冠穎重歎了口氣,伸起大掌輕拍著她的頭,從小這丫頭就聰穎乖巧惹人疼,連他這個對外人一向無情的男人,也對這個唯一的小妹疼愛有加,反正他也相信寒煦的為人,一點也不擔心將她交付予他。

  「罷了,回去之後定好好的管束你。」這次放過她。

  「謝謝二哥!」她眉開眼笑的抓著他的手臂撒著嬌。

  看兩兄妹感情這麼好,被晾在一旁的寒煦有些不是滋味,只見他一把握住她的肩,將她往後一帶,讓她不著痕跡的直接落入他懷裡,雖然是兄妹,但他還是不願見到她和其他男人太過親暱。

  見狀,馮冠穎眉頭挑得老高,這小子的行為舉止未免太過明顯,他家妹子都還沒嫁給他,他就當著他的面搶人,也不怕得罪他這個未來的二舅子?

  「寒煦,我記得芯兒是我的妹子。」他不介意再度提醒他。

  「馮兄,我只知道芯兒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他直言不諱。

  聽到他這句充滿震撼性的話語,馮妍芯感到錯愕不已,剛才是她耳朵產生了幻聽嗎?為什麼她會聽到「她是寒煦未過門的妻子」這句話?

  「等等,我什麼時候成了你未過門的妻子了?」這比那位繡娘是他的妻子更來得教她吃驚。

  畢竟她是那個當事人,連當事人都不知道的事,她不吃驚成嗎?

  「此刻。」他不疾不徐的笑著宣佈。

  「荒唐!既無媒妁之言,單憑你一句話,就要芯兒下嫁,你當我馮家是什麼?」馮冠穎額際青筋微凸,替妹妹抱不平。

  「馮兄,實不相瞞,我和芯兒是情投意合,明媒正娶不過是遲早的事,重點是……」

  他深情款款的望著她,讓她心臟忍不住失序狂跳著。

  「是什麼?」馮冠穎極沒耐心的催促。

  他幽幽歎了一口氣,一副遭受重大打擊的模樣。「芯兒擔心因為她一時的任性妄為,會讓家人擔憂,始終不願答應這門親事。」

  聞言,她頓時恍然大悟,這男人分明是拐著彎罵她任性妄為,才會跑來這月牙莊和他討人,還連帶控訴她不願下嫁,天知道他根本沒聽他提過這件事。

  若說她演技高明,這男人更是不遑多讓,她真是太小看他了,才會讓他的小奸計得逞,不成,說什麼她都得扳回一成。

  「芯兒,若是你有這層疑慮,儘管和二哥說,只要是你的意思,二哥都會替你說情的。」爹娘那裡好說話,不成問題。

  「二哥,沒這回事,我和寒煦不過是志同道合的知己,他只是隨口說說唬弄你的。」

  她笑得嬌媚,一句話撇清兩人的關係。

  來這套?他就讓她沒得翻身。

  「芯兒,我知道你是難為情,但馮兄今日都說要替咱們作主了,你又何必這麼矜持呢?」

  「寒煦,你再這樣詆毀我,小心二哥待會兒動怒。」她拍打著他圈在她腰際的鐵掌,嬌顏似火的嬌斥著。

  「我說的全是實情,莫非你忘了上回咱們在樹林裡所發生的事?」他再下一記重帖。

  馮妍芯還來不及反駁,只見馮冠穎俊顏微慍,眸底閃過一抹陰,在兩人身上來回搜尋了好一會兒,他緊抿的唇瓣這才輕啟。

  馮妍芯以為兄長會站在她這邊,忍不住揚起得意的笑容,挑釁的瞪著一旁的寒煦。

  「我明白了。芯兒,爹娘那兒由我去說,你無須掛心。」語落,他轉移視線,將目光放在寒煦身上。「事成後,你再差人上門提親,婚禮定要盛大隆重,我不想讓芯兒受委屈。」

  一聽到自己的終身大事就這麼被定了,馮妍芯花容失色的極欲辯駁,卻讓寒煦給摀住了嘴,只能發出「嗚嗚」的悲鳴聲。

  「不用你說,我也不會讓芯兒受委屈的。」他允諾。

  女兒家最終還是得嫁為人妻的,既然她的終身大事有了著落,那麼她就不再是他操心的重點。不理會還在做無謂掙扎的妹子,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直接遞給寒煦。

  「你交代的事我全都處理好了,這封是柳經民上呈給胡尚書的密函。」

  單手接過,寒煦目光微沈,唇角揚起一抹弧度,儘管他依舊笑容滿面,但眸底陡升的寒意,仍是讓人感到畏懼。

  「他果然想將那本繡譜上呈進宮。」以為能夠從此飛黃騰達,有了皇族庇佑,任何人也動不了他一根汗毛,簡直是可笑至極。

  「最快七日,瀟湘繡坊將關門大吉,再加上羅貴妃那一筆,寒煦,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計劃夠縝密,幸好你不是我的敵人。」第一次,他對一個人甘拜下風。

  「好說,若不是馮兄鼎力相助,只怕這事難成。」他謙虛道。

  「屈屈小事何足掛齒?只是你得提防柳經民極有可能被逼到狗急跳牆,來個玉石俱焚也不一定。」馮冠穎濃一凜,不免往最壞的地方想。

  「我自有對策。」他笑道。

  被寒煦摟在懷中的馮妍芯,頭一回有了被忽略的感覺,這兩個男人,彷彿當她不存在似的談論起計劃來了,未免也太瞧不起人。

  她用力拉開他的手,小嘴總算可以恢復它應有的功能,只見她柳眉一皺,朱唇方啟,卻讓寒煦硬生生的打斷。

  「芯兒,時候也不早了,我要上鋪子去巡視,你要隨我一塊去嗎?」

  「巡視?可我只是——」繡娘二字還未說出口,就看見馮冠穎剛毅的俊容。

  不成,她可不能在二哥面前露了餡,若讓馮冠穎知道她不是來學刺繡,而是來當個低下的繡娘,以後肯定會被禁足的。

  「只是什麼?」逮著她的語病,寒煦冷不防笑問。

  美眸橫掃他一眼。

  算你走運,我二哥在,不同你計較。

  接到她無聲的訊息,他的俊眸微露笑意。

  你儘管計較呀,我可沒有阻止你。

  兩人隔空眉目傳情,看在馮冠穎眼裡,只覺得是情人間曖昧舉動,他輕哼了聲,袖子一甩,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第8章(2)

  閒雜人等一離開,馮妍芯眉頭緊皺,粉拳不斷的落在他身上。

  「寒煦,你這下可把我害慘了。」她的清白全毀於一旦。

  一把握住她白皙的柔荑,他的俊臉緩緩湊近她的臉,望著她黑白分明的水漾瞳眸,溫柔一笑,眸底儘是柔情。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願意對你負責。」

  「怎麼算似乎都是我吃虧。」不但成了他的繡娘,這下還賠上她的後半輩子,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低頭吻住她嬌艷的紅唇,舌尖輕輕描繪著她誘人的唇瓣,屬於她的甜美氣息盡納入他嘴裡,她的嬌美、她的柔軟,全都讓他愛不釋手。

  誰說她吃虧?她可是得到了他完整的一顆心啦!

  ***

  瀟湘繡坊以傳奇性的方式崛起,卻也以傳奇性的方式在短短幾日迅速倒閉,瞬間成為眾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這真是太神奇了!我原本還挺看好瀟湘繡坊的,想說總算有個不怕死的要來和月牙莊競爭,沒想到這麼不中用,一下就嗝屁了,真沒搞頭。」

  「還說呢!聽說這這個柳老闆,和朝廷命官有那麼一丁點交情,胡尚書是他的靠山,誰敢不買賬?偏偏馮記布莊主敢不做他的生意,讓他無布可用,有那本無敵繡譜有什麼屁用?難不成要將那些花樣繡在屁股上嗎?」眾人訕笑。

  「還有啦,好不容易才攀上個羅貴妃,居然給人家一批劣質品,讓胡尚書顏面無光,氣得當場下令賞柳老闆三十大板,還要他賠償損失,那可不是一大筆數目啊!這瀟湘繡坊不倒成嗎?」

  鄉野村民的交談,總是粗鄙卻又真實,馮妍芯忍不住掩唇竊笑,望著身旁一派悠哉的俊雅男子,這招借刀殺人的方式果然使得好,不需見血,效果相同。

  「閣下借刀殺人的功夫著實了得,令小女子甘拜下風。」她拱手作揖,嬌媚的面容上,有著盈盈笑意。

  「好說好說,姑娘言重了。」他莞爾一笑,老神在在的回敬道。

  轉眼間,來到月牙莊就滿一個月了,她連那位繡娘的人影也沒見著,任務自然是失敗了,再加上爹娘那兒催得緊,今日她就得起程回馮府,一想到無法完成心願,她心裡多少有些落寞。

  「寒煦,我來到月牙莊一個月了。」她轉頭凝視著他。

  「我知道,我會替你踐行。」他說得雲淡風清,彷彿事不關已。

  聽聽,這是什麼話、再怎麼說,他也算是她未過門的丈夫,未婚妻就要離開了,他至少也該表現出離情依依的樣子,怎麼樣也不該是這般輕描淡寫。

  「踐行倒不必,只是……」她水靈的黑眸骨碌碌的轉動著,絕美麗容上有著一抹詭異的神情。

  有殺氣!

  他不動聲色的等待她的下文,馮妍芯蓮步輕移,順手探向他腰間的香囊,不等他的同意,逕自將那只香囊取下,反覆研究著上頭的金銀繡線,瞧這手工精細,起花恰到好處,運用套針不露針跡,讓那朵金荷更顯得栩栩如生。

  「這香囊你才剛換上的吧?」她揚起甜美笑容,緩緩開口。

  「原先那只舊了,我扔了。」一見她沈思的表情,他心裡早已有了譜。

  「這繡工,若我沒錯認的話,是出自於那位繡娘之手吧?」她笑得更加燦爛,眸上卻跳動著一絲火光。

  殺氣更甚,他直覺的退了一大步,面對眼前如此殺氣騰騰的馮妍芯,他可不想和她迎頭對上。

  「你的確很喜歡那位繡娘。」

  「閒話少說,你先前和我說那位繡娘早已離開月牙莊,為何在你身上我還會見到她的繡品?」她秀眉微蹙,俏臉上有著不悅。

  「這是她先前留下來的。」繼續打太極,帶過。

  想用同樣的招數對付她,門都沒有!明知道她很想和那位繡娘切磋一番,他卻三翻兩次的阻撓,難不成那位繡娘真那麼見不得光,看一眼都會受傷嗎?

  手中緊握著那只香囊,馮妍芯抿著唇,一個男人身上總是帶著姑娘家繡的香囊,說他和那位繡娘毫無瓜葛,鬼才會相信他的話。

  「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腦中閃過一連串想法,只見她眉頭皺得更緊,小臉上有著濃濃的哀愁,令人心疼。

  「你明白了什麼?」

  馮妍芯深吸一口氣,小手顫巍巍的指著他,用著那雙氤氳小眸注視著他。

  「我真沒想到你是個喜新厭舊的男人,我真替她抱不平。」她忿忿不平的怒道。

  「且慢,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怎麼有聽沒有懂?

  「還裝蒜!拋棄糟糠髮妻,然後另結新歡,甚至將她趕出莊,寒煦,沒想到你的心思竟是如此歹毒,我真是錯看你了!」未了,她還不忘拿起手絹輕拭眼角。

  看著她唱作俱佳的神情,他不禁打從心底佩服起她來,外傳馮府千金是大家閨秀典範,具備女子該有的品德,更是男人心中的理想賢妻,沒想到實則是個心眼比誰都多的美人。

  「芯兒,你的演技很好,可惜我早已識破你的計謀了,趕緊將眼淚鼻涕擦一擦,莫讓外人笑話了。」他搶過她手中的手絹,作勢要替她拭去那眼角壓根不存的淚水。

  聞言,她輕哼了聲,愛上一個比她還精明的人,實在不是一件好事,偏偏她對那位神秘繡娘的身份,還是好奇得不得了啊!

  「你當真不告訴我,你和那位繡娘的關係嗎?」

  他薄唇微勾,早該知道她嘴上不說,心裡頭卻在意得很,雖然他很想和她坦承一切,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一切圓滿結束,他會告訴她的。

  「你在吃醋嗎?」他不答反問。

  只見她面頰緋紅,嬌羞之情更加迷人,那雙翦水秋眸欲語還休,白皙誘人的臉蛋上,儘是醉人風采。

  他下腹驀地一緊,喉頭微微乾澀,這女人總能隨時隨地挑起他潛在慾望,若不是礙於她還不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他絕對不會壓抑自己的慾望,徹徹底底的要了她。

  「誰吃你的醋了?」她一個轉身,一股熱氣真往腦門沖,讓她臉頰紅似火,媚態誘人。

  所謂紅顏禍水,他這下真有深刻體會,其他男人的目光往她身上投射而來,其中不乏有猥瑣的眼神,他俊眸微瞇,順手撿起花圃裡的小石子,運功使勁,將那顆小石子彈向對方的眼睛。

  只聽見一聲慘叫響遍全城,那倒楣的受害者,發狂似的捂著眼,在原地兜著圈。

  「那是怎麼回事?」馮妍芯眨著水眸,納悶的看著眼前的奇景。

  「沒什麼,大概是他的眼睛生了刺吧!」他信口胡謅。

  「別顧左右而言他,你還沒說你和那位繡娘究竟是什麼關係?」

  愛上一個太聰慧的女孩果然是給自己找麻煩,他大掌極自然的摟著她的纖腰,毫不避諱外人的注目。

  「你呀,明明吃醋還不承認。我和那位繡娘之間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既沒有對她始亂終棄,更沒有喜新厭舊,應該說,根本沒那個舊人。」他難得替自己辯駁,如果他再不解釋,怕這小女人又不知道要給他安什麼罪名。

  被人拆穿心事,她漲紅了臉,她才不想當他的面承認她是在吃醋。

  「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合理。」她涼涼的駁回。

  「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

  話未盡,眼角驀地閃過一抹不尋常的的光亮,寒煦用力扣住她的腰,一個俐落的轉身,一道劍氣自他臉龐呼嘯而過,削落他一縷發。

  莫名被摟著轉圈的馮妍芯,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只見他神情凜然,目光冷酷的望向遠方。

  「發生什麼事了?」他的態度不若方才愜意,讓她起了疑心。

  寒煦收回目光,俊容上揚起熟悉的笑容,摟著她走回月牙莊。

  「沒什麼,剛才有一顆小石子飛來,我怕傷了你。」他淡然帶過。

  「你的反應也太過激烈了,我沒那麼脆弱的。」她輕柔一笑,不過是顆小石子,也值得他這樣大驚小怪的?

  「我是怕傷著了你這白雪嫩肌膚,到時若讓你二哥拿刀找我算賬,我豈不是太倒楣了?」他揶揄道。

  「好啊你,原來是怕惹毛二哥,回去我肯定找他替我出氣。」她作勢恫嚇他,卻引來他的訕笑。

  看著她如花的笑靨,他目光微微一沈,方纔若他沒看錯,攻擊他們的東西,壓根不是什麼小石子,而是一支鏢,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那人早已不見蹤影。

  「芯兒,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留在莊裡,哪裡都別去,知道嗎?」回到月牙莊大門前,他倏地開口。

  「有什麼事急著要處理的?」不是說好今日無事,要陪著她閒逛的嗎?

  「稍早陳管事要我到鋪子裡看一批繡品,我不小心就給忘了,若是你家的人來接你,就別等我,先回府吧!」他笑著交代。

  儘管她心裡頭有些失落,不過正事要緊,再怎麼說他也是一莊之主,很多事都得要他處理,總不能因為兒女私情,而誤了要事。

  「無妨,我自從個兒會打理自己的,你去忙吧!」她溫柔一笑,拎著裙擺,緩緩走進莊裡。

  看著那道娉婷身影,他笑容一斂,為了讓她不被牽進來,他得先解決某些事,好確保她安全無虞。

  思及此,他一個轉身,動作敏捷的一躍而去。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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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2-20 23:27:06

第9章(1)

  「好難得,你居然會來找我。」

  氣勢磅礡的華麗廳堂裡,一名身著華服的俊美男子,極為慵懶的坐在上位,狹長美眸直盯著眼前難得來訪的男人。

  「若非有要事相求,寒某也極不願來麻煩王爺。」寒煦拱手作揖,俊臉上有著從容笑意。

  月牙莊能迅速崛起,最大的功臣莫過於眼前的男人,當年若不是有他的鼎力相勸,他的復仇之中或許還是遙遙無期。

  駱竟陽薄唇微勾,這可有意思,當年得知他的悲慘遭遇後,他二話不說便出資讓他成立了月牙莊,純粹是因為日子過得太無趣,想找些樂子來玩玩,豈料這寒煦的能耐十足,根本不需要他幫忙,害他玩興大減。

  「說吧!能讓你開口求本王,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他終於可以大顯身手了。

  「王爺應該知道近日瀟湘繡坊陸續關門一事。」

  聞言,駱竟陽輕哼了聲,不過是對付一個小小的平民老百姓,只消他一聲令下,就能輕易的取下他的項上人頭,又何需挖空心思,只是讓那些店舖關門大吉,偏偏這寒煦就是死腦筋,死也不願意來求他。

  「這不就是你的計謀嗎?莫非你突然善心大發,要本王出手挽救?」若真是如此,他定會先讓月牙莊關門大吉。

  面對駱竟陽的冷嘲熱諷,他只是莞爾輕笑,早該知道一旦踏進這駱王府,就免不了挨這頓刮,不過為了解決心頭大患,他不得不速戰速決,而唯一的方法,就是借用駱王的勢力,讓柳經民再沒有翻身的餘地。

  「恐怕要讓王爺失望了,寒某並沒有這麼好心腸。」

  「幸好你的腦袋還沒壞得這麼嚴重。」他輕哼。

  「實不相瞞,方纔我在街上遭受偷襲,若我沒猜錯,應該是柳經民的人。」

  「哦?」駱竟陽端起一旁的上好參茶,優雅的輕啜著。

  「儘管柳經民要東山再起是難如登天,但他背後還有個胡尚書。」若胡雍平插手,只怕事情不會這麼輕易結束。

  「本王相信你早已想好對策,否則不會如此貿然行動,只是你此次前來,究竟意欲為何?」免去客套話,他直截了當的問著。

  寒煦俊容微沈,要對付柳經民,憑他一人之力就能完成,只是若讓胡雍平來攪局,他身旁又多了個馮妍芯,他擔心他們會對她不利,唯今之計,他只有請駱竟陽的庇護,讓馮妍芯能全身而退。

  「牽制住胡雍平,還有派人保護馮妍芯的安危。」他倒也不客氣。

  聞言,駱竟陽左眉微挑,唇角揚起一抹漂亮的弧度,原來他會如此「委曲求全」的來這裡求他幫忙,說穿了就是為了一個女人啦!只是這個名字倒是有點耳熟,他似乎在哪裡聽過。

  「這馮妍芯,是你的心上人?」他美眸微瞇,饒富興味的笑問。

  「是。」他坦承。

  「好!你的要求,本王應允了,只是這個馮妍芯是什麼來歷,你可得跟本王交代清楚。」能讓這個城府深沈的男人心儀的女人,他倒想見上一面。

  早該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盡如人意,對於駱竟陽,他心裡有強烈的感激之情,只是這位遊手好閒的尊貴王爺,似乎一點也不稀罕他的感激,他只是想找樂子,如此而已。

  「王爺,外頭有人指明要找寒公子。」一名傭僕身形倉促的跑進大廳,恭敬的說著。

  嘖!才正要開始聽故事,怎麼就有人來找茬!

  「讓他進來。」他懶懶的開口。

  只見那名傭僕再度匆忙的離去,須臾,一名清秀女子倉皇的奔了進來,在她身後還跟著一臉凝重的丁宏。

  「如詩!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寒煦詫異的開口,眼光和身後的丁宏交會著。

  如詩氣喘籲籲的頻頻喘息,眼中凝聚著淚水,心急如焚的緊握雙拳,一時之間方寸大亂。

  「寒公子,不好了,我家小姐不見了!」

  「什麼!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向從容的他,此時也不免跟著焦慮起來。

  「半個時辰前,馮家的轎子停在繡坊門口,將馮姑娘給接走,但在一刻鐘前,又來了一頂馮家的轎子,一旁還跟著如詩姑娘,說是要來接馮姑娘,陳總管這才發現情況不對,緊急通知我,要我來找少爺。」丁宏有條不紊的將事情交代了一遍。

  「該死的!有查到那頂轎子的來歷嗎?」千防萬防,他獨獨漏了這點。

  「根據陳總管口述,那頂轎子上頭有個虎形標記。」

  虎形標記?放眼天下,會把虎形標記給烙在轎子上的,也只有……

  「是胡雍平吧?」一道涼涼的嗓音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只見駱竟陽站起身子,從懷中掏出一把折扇,俊眸裡閃過一抹精光。

  「既然胡尚書都出馬了,本王不去會會他怎麼成?」

  「王爺,你的意思是?」寒煦心頭一震,眉心微攏的看著他。

  「咱們上尚書府去。」

  ***

  「果然百聞不如一見,馮姑娘的容貌真是令人目眩神迷呀!」一見到眼前活色生香的美人兒,胡雍平色迷迷的視線毫不客氣的在她身上打轉。

  一股厭惡感令馮妍芯隱隱作嘔,自從她上了「賊轎」之後,儘管隱約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卻也是無計可施,只好任由賊人將她給送進賊窟,讓她親自和賊頭對招。

  「是吧?我就說這馮妍芯不但才貌雙全,繡功了得,我看這月牙莊裡那些巧奪天工的繡品,全是出自於她。」一旁唯唯諾諾的中年男子,忙不叠的開口說道。

  「二位用這樣特別的方式請我過來,不知有何要事?」她沈著以對,嬌麗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絲恐懼。

  面對她異於常人的反應,兩人先是面面相覷,而後胡雍平忍俊不住放聲大笑,肥肉橫生的圓臉,在他誇張的笑聲下,微微顫動著。

  「寒煦三番兩次和我作對,我若不給他點教訓怎麼成?」當他好欺負嗎?

  「莫非你是胡尚書?」和寒煦有過節的,唯有胡雍平和柳經民了。

  「馮姑娘果然冰雪聰明,一點便知。」看著眼前的嬌美女子,他難免有些心猿意馬。

  她早該知道這兩人絕非省油的燈,總會找機會伺機而動,只是如今她身陷險境,身旁又沒半個人可以幫助她,看來她只能自己想辦法離開了。

  「胡尚書有何打算?」

  「柳經民是我愛妾的兄長,也算是我的大舅子,這寒煦使計讓他的生意做不下去,甚至還影響我在朝廷的勢力,你說,這帳該怎麼算?」他挑眉問道。

  「是啊!沒想到坐擁『全國第一繡坊』美稱的月牙莊,居然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未免太差勁了。」柳經民也跟著附和。

  聞言,馮妍芯美眸微瞇,唇角的笑意斂去,俏臉上難得有著怒意。對付仇人,寒煦算是相當客氣了,沒想到這傢夥居然狐假虎威,反倒是做賊的喊捉賊,簡直是太惡劣了!

  只見她深吸一口氣,不畏懼自己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傲然挺立的迎視著他們,一顆心充滿著澎湃的情緒。

  「月牙莊的手段再怎麼樣也比不上二位,用這種不光彩的手段強擄我過來,只是為了要和我清算你們和寒煦之間的過節,這對我來說未免太不公平。」

  胡雍平驀地一個上前,用力扣住她的下顎,看著她那雙過於冷靜的水眸,他輕哼了聲,這女人果然夠獨特,難怪寒煦對她異常呵護,若是能得到她,不但能教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更能享受眼前的軟玉溫香,何樂而不為?

  「小美人,寒煦那小子有什麼好?不如你跟了我吧!包準你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長指輕撫過她如絲緞般的面頰,唇角帶著邪佞的笑容。

  簡直令人作嘔!

  她一揚手,本想揮去他逾矩的大掌,腦中驀地閃過一個想法,她硬生生的收回手,任由他在她臉上肆虐著。

  「胡尚書應該知道小女子喜愛刺繡,但心裡卻總有一絲遺憾,若尚書能替我完成這個心願,或許我會答應你的提議。」她輕歎了口氣,秀麗小臉上有著淡淡的憂愁。

  看著美女皺眉,楚楚可憐的嬌美模樣,性好漁色的胡雍平,哪裡能抵擋得了這種誘惑?只見他皺著眉,圓臉上有著關切的神情。

  「只要馮姑娘肯開口,我會盡力完成你的心願。」只要能換得她一笑,要他去摘月都成。

  眼見他馬上開口應允,馮妍芯掩唇竊笑,一旁的柳經民始終帶著存疑的目光打量著她,看來這個柳經民還不若胡雍平那麼好擺平,她得小心為上。

  「傳聞二十年前,有本瀟湘繡譜,小女子一直想一探究竟,可偏偏始終無法如願,實屬遺憾啊!」她唱做俱佳的重歎一口氣。

  「瀟湘繡譜?經民,你上回和我說的繡譜,是不是就是這一本?」他眉頭微挑,轉頭看著柳經民。

  「大人,這繡譜萬萬不能給別人。」那可是他耗費心力,想盡辦法才得到的繡譜啊!

  「說什麼渾話?那種女人家的東西,你把它當寶,是想貽笑大方嗎?還不快將它取來?」不過是一本小小的繡譜,就能得到美人芳心,這筆買賣說什麼都劃算。

  「如果真讓大人為難,那小女子也不強求了。」她流露出失望的表情,看來我見猶憐。

  見狀,胡雍平不悅地瞪著柳經民,當初他要成立繡坊,他替他砸下重金,結果短短不到一個月內就全部賠個精光,店舖沒了,要那本繡譜又有何用?倒不如以此搏美人一笑,還來得有價值些。

  「我命令你去取來,即刻!」

  「這……」柳經民有片刻遲疑。

  「別這啊那的,東西到底在哪裡?還不快交出來!」胡雍平怒斥。

  柳經民在內心掙扎著,明明之前他就捎信給胡雍平,要他將繡譜上呈進宮,結果他不但不聞不問,現在還要他將繡譜送給馮妍芯,這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大人,你別聽這丫頭的片面之詞,她是故意使計要得到這本繡譜,你別被她給騙了!」

  「柳經民,你居然敢質疑我?如果你不馬上交出繡譜,就別怪我不顧連襟之情!」

  在美人面前被指責,胡雍平惱羞成怒了。

第9章(2)

  聞言,柳經民從懷中拿出一本冊子,如果要他平白將這本繡譜送給別人,他寧可不讓任何人得到它。

  「如果大人執意如此,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得到它!」他作勢要將手中的繡譜丟進湖中,一道麗影隨即衝了上來。

  馮妍芯不知打哪來的力氣,用力拉扯著他手中的繡譜,這可是蘇嫣的畢生心血,更是寒家的傳家之寶,她說什麼也不能讓這本繡譜就此失傳。

  「放手!」柳經民有些詫異,這女人看來嬌弱,沒想到力氣倒是比他想的還要大。

  「我偏不放,這本繡譜是寒夫人唯一留下來的東西,我不能讓你毀了它!」她用力搶奪著,麗容上因激動染上了紅霞。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他大驚失色,這件秘密除了他和胡雍平之外,應該沒有其他人知道,馮妍芯怎麼可能知道?

  只見她美眸晶燦,使出吃奶的力氣搶過他手中的繡譜,優美唇瓣揚起一抹笑容,儘管她很可能再也走不出這間宅院,但她也絕對不能讓這本繡譜永遠消失在人間。

  「寒煦,是寒煦!我居然沒想到他會是寒家的後人!」柳經民大吼一聲,眸中有著恍然大悟。

  「那場火沒把他給燒死嗎?」胡雍平這才從中聽出些許端倪。

  一道陰狠的目光閃過,馮妍芯心頭一凜,下意識的轉身就逃,她知道柳經民已然陷入瘋狂狀態,若是她再不逃,即有可能命喪於此,她絕不能死在這裡,外頭還有一個她心心唸唸的男人,她得將手中的繡譜親手交給他……

  「想逃?沒這麼容易!」一把匕首淩空射去,迅速追上她纖弱的身影。

  她慌亂的回眸,眼見那把匕首朝她直射而來,她瞪大美目,身子倏然僵直,再也動彈不得。

  刺眼的鮮紅在她眼前暈染開來,她怔然,手中依舊緊緊抓著那本繡譜,死也不願放開。

  ***

  「你發什麼呆?」悠揚的男性嗓音有如天籟般的傳進她耳朵裡。

  馮妍芯恍惚的看著眼前的男子,只見他俊朗如昔,那雙深邃黑眸依舊迷人,只是他手心裡緊握著那把鋒利的匕首,鮮紅的血,順著他的手心落下,那刺目的紅,讓她心神俱裂,難以自己的聲淚俱下。

  「你……你受傷了……」她顫巍巍的擡起手,輕觸著他被血染紅的雙手。

  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梨花帶淚的模樣,他丟下手中的匕首,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感覺她身子劇烈的顫抖,他明白她是因為過度驚嚇才會有如此反應,輕聲在她耳畔安撫著。

  「只是些小傷,胡雍平和柳經民沒傷了你吧?」

  聞言,她用力搖著頭,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著,她從未這樣擔心受怕過,當那把匕首朝她直射而來,她幾乎以為就要命喪於此,然而他出現了,單手接下那把匕首,她毫髮無傷,而他卻為她受了傷。

  那刺目的紅,烙印在她腦海裡,如果失去了他,那她要這本繡譜又有何用?

  「對不住,我給你添麻煩了,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受傷。」她驚慌的用力摟著他的腰,將小臉深埋進他溫熱的胸膛,聽著他沈穩的心跳聲,她才能稍稍平靜下來。

  「芯兒,別自責,害我受傷的人不是你,再說我只是受點皮肉傷,不礙事的。」他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撫。

  「怎麼會不礙事?你流了好多血!」她擡眸,那雙盈盈水眸,盛載過多的淚水,此刻正如雨滴般的串串落下。

  他心頭微擰,擡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剛才如果不是他及時趕來,只怕她就會成為一縷幽魂,一想到那駭人的情景,他的心跳只差沒停止,幸好他及時趕上,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她從閻羅那裡搶了回來。

  他最不想的就是將牽扯進他的恩怨中,沒想到還是無法避免,若是她因此喪命,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幸好不是你。」他輕歎,短短一句話,卻包含了千言萬語。

  柳經民一見到寒煦現身,臉上有著詫異的神情,這尚書府門禁森嚴,憑他一己之力,究竟是怎麼闖進來的?

  「寒煦,你是怎麼進來的?」胡雍平率先回過神來,為了怕賊人入侵,他請了不少護衛,沒想到這麼不經用!

  「當然是從大門走進來的!」一道涼涼的清柔嗓音響起,讓兩人為之一震。

  「是誰?」來了一個,居然還有第二個!胡雍平眉頭深鎖,養了這一堆廢人做啥?

  連顧個門都顧不好!

  駱竟陽極為優雅的走了過來,身旁還跟著數名隨侍,只見他一手揚起折扇,慢條斯理的看著嚇得目瞪口呆的胡雍平。

  「需要本王自我介紹嗎?」他揚笑。

  「駱王爺,您怎麼會突然光臨寒舍呢?」怎麼會引來這一尊大佛啊?

  「沒什麼,只是聽說胡尚書這裡窩藏了一名通緝要犯,剛才似乎還差點殺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你這叫本王該如何處理呢?」他裝腔作勢的輕歎了口氣,美眸裡有著不容忽視的魄力。

  胡雍平冷汗涔涔,他沒想到寒煦背後的靠山,居然是在朝中有著極大勢力的駱王,如果他為了柳經民,得罪了這個大人物,以後別說他在朝中混不下去,甚至有可能就此丟了小命啦!

  有道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自己的前途著想,權衡之下,他決定犧牲柳經民,畢竟當年寒氏一門的血案,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駱王爺,下官絕對沒有窩藏通緝要犯,下官已經查明,二十一年前放火燒了寒氏繡坊的人,就是他。」胡雍平急忙撇清兩人的關係。

  沒料到胡雍平會背棄他,柳經民一臉的陰霾,從懷中拿出一把預藏好的匕首,朝他直衝而去,將手中的匕首此人他的腹中。

  「你……」萬萬沒想到柳經民居然會動手行刺,胡雍平難掩痛楚的彎下身子,鮮血染紅了他身上的華服。

  「你敢背棄我,就該瞭解後果,為了這本瀟湘繡譜,我策謀了這麼久,最後卻落得這種下場,怎麼想我都不甘願!」他露出陰森森的笑容,而後側首瞪著站在一旁的寒煦。

  感覺那道目光所摻雜的詭計及陰謀,馮妍芯想也沒想的一把將他推開,倏地,一支長箭劃破天際,穩穩射進她的肩窩。

  一道強烈的痛楚朝她襲來,她身子一軟,搖搖欲墜的往地上跌去,寒煦動作敏捷的將她擁入懷中,看著那支觸目驚心的箭矢,此時正沒入在她的肩窩裡,鮮紅的血液在她雪白的衣裳上迅速渲染開來。

  「敢在我面前傷人?長風。」駱竟陽收起慵懶的神情,難得正經的朝身後的人喚了聲。

  「是!」一道身影一躍而上,將剛才放箭的人給逮了下來。

  「哈哈哈哈……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瀟湘繡譜是我的,我的!哈哈哈……」柳經民仰天大笑,神情渙散,似乎喪失了神智。

  儘管仇人就在他眼前,寒煦仍是不為所動,他只是緊緊抱著懷中的女子,看著她原本旺盛的生命力,正一點一滴的流逝,心如刀割般的痛楚,令他幾乎難以呼吸,幼年痛失親人的痛苦,此情此景,再度浮上心頭。

  「芯兒……芯兒……睜開眼睛看著我!」望著她緊閉的眼睫,他顫聲嘶吼。

  馮妍芯眉頭緊皺,肩窩傳來的劇痛,令她痛不欲生,如果能這樣昏厥過去,或許她就不需要忍受這樣的痛楚,只是耳邊那擾人的怒吼,讓她無法安心入眠,只能微微睜開雙眸,看著那噪音的來源。

  「寒煦……你沒事真是太好了……」看著他那張俊容,她安心一笑,幸好那支箭沒有落在他身上。

  「你這個呆子,為什麼要替我擋這一箭?你明知道我會避開的,我一定會避開的!」

  一滴淚瞬間落在她臉上,讓她微微怔忡。

  「你哭了?為什麼?」他明明沒受傷,為什麼會哭呢?

  這女人究竟有沒有神經?明明是一個嬌弱的千金大小姐,沒事逞什麼強替他擋箭?

  若不是此時她傷重,他一定會好好的教訓她一頓!

  「男兒有淚不輕彈,喏,你看。」她從懷裡掏出一本繡譜,蒼白的嬌顏上,綻出一朵如花笑靨。

  他順手接過,看著上頭「瀟湘繡譜」四個大字,他身子一震,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沒察覺他異常的表情,馮妍芯微微喘氣,澄澈的雙眸有絲渙散。

  「我替你找到你娘的繡譜了,你不用太感謝我。」

  「你……」他用力握著手中的繡譜,俊容上有著複雜神情。

  「繡譜找到了,可以跟你討個獎賞嗎?」她強撐著意識,視線漸漸模糊。

  「你說,只要你說的,我都應允。」他急促的回道。

  她唇角輕揚,只見她雙目一閉,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說出她心中唯一的願望。

  「你要告訴我那位繡娘的身份……」黑暗吞沒她的意識,她身子一沈,唇角尚留著她方纔的淺淺笑意。

  強烈的恐懼讓他只能用力摟著他纖細的身子,淚水流過他的頰畔,滴落在她蒼白的面容上。他不能失去她!無論上窮碧落下黃泉,他絕對不會讓她離開他!

  「寒煦,她傷得不輕,先將她送到我那裡,我差禦醫過來治療她。」駱竟陽眉頭微蹙,看著他失控的模樣,霎那間明白他懷中的女子,對他的意義有多重要。

  「不,我自有辦法救醒她,至於柳經民,就勞煩王爺了。」他壓抑著滿腔的憤怒,冷冷的開口。

  「放心,這個混蛋就交給本王吧!」

  有了他的保證,寒煦一把抱起馮妍芯的身子,一個箭步飛奔而出,如果失去她,他要那本該死的繡譜做什麼?只要她安好,要他放棄一切他也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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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2-20 23:28:05

第10章(1)

  「怎麼樣?她的情況如何?」寒煦濃眉緊蹙,全身神經緊繃著。

  三度被召見的樊旭升,原本是滿肚子怒氣,卻在看到馮妍芯的情況後,難得有了嚴肅的神情。

  「她失血過多,幸好箭上沒有喂毒,否則只怕後果堪慮。」他迅速做了判斷。

  「她會沒事對吧?」他要他的保證。

  樊旭升白了他一眼,而後起身在藥箱裡拿出一瓶藥,他本來想好好的損一損他,不過看在他一臉擔憂的份上,這次就饒了他一回。

  「我這天下第一神醫的名號可不是浪得虛名,只要我肯救,還沒有我救不回來的人,只要你別在旁邊礙我的事就好。」

  「我不會礙事,只要你快點救她!」他急促道。

  哎呀呀!天要下紅雨了嗎?平時若是他這麼說,這小子絕對會反唇相譏,難得這次會這麼配合,任由他調侃不回口,看來這位繡娘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還真是不同凡響。

  「等等我會拔出她身上的箭,你替我壓住她的身子,還有,等等血會濺出來,你可別以為是我醫術不精,汙辱我的專業。」若說他是庸醫,他可是會翻臉的。

  「我明白了。」他垂目看著躺在床上的馮妍芯,若不是她胸口還有輕微的起伏,他幾乎以為他就些失去她了。

  「那就來吧!」樊旭升朝他使了個眼色,要他就定位。

  寒煦將她的身子微微扶起,讓她輕靠在他身上,樊旭升雙手緊握著箭身,一個使力,用力將那把銳利的箭,從她的肩窩處給拔了出來。

  強烈的劇痛讓昏迷的馮妍芯猛地睜眼,一道駭人的血如飛瀑般的噴灑而出,寒煦心疼的用力壓著她的身子,不讓她因劇痛而掙扎,樊旭升飛快的在她的傷處上灑上金創藥,迅速替她包紮止血。

  「……痛……我好痛……」她啞聲低吟,那椎心蝕骨的痛楚,讓她緊皺眉頭。

  「芯兒,沒事了,沒事了。」他用毛巾拭去她臉上的冷汗,心疼的吻著她的額。

  「是沒事了,只要注意傷口別碰到水,讓姑娘好好休養,多吃點補氣補血的藥材,包準她又會活蹦亂跳。」看兩人親暱的互動,樊旭升沒好氣的交代。

  老是要他來看他們兩人卿卿我我,是想讓他這個孤家寡人「捶心肝」嗎?

  「如果沒用,我定拆了你的招牌。」寒煦又回了句但書。

  「寒煦,別這麼和大夫說話。」她氣若遊絲,卻不忘出聲替樊旭升說話。

  好感人啊!還是姑娘家心腸好,樊旭升感動的只差沒掉下眼淚,揚起笑臉,看著面色慘白的絕色佳人,決定向她自我介紹。

  「我是樊旭升,和寒煦是十幾年的朋友了,說起來我和姑娘有過三面之緣,卻不知道姑娘的芳名。」

  三面之緣?馮妍芯在腦中迅速翻轉著,卻始終記不得這張臉。

  「我是馮妍芯,不過我卻不記得有見過你。」她輕喘著氣,極為虛弱的說。

  「不記得是正常的,我前二次來,你都是在昏迷的情況下,只有這回有幸見你清醒,否則只怕我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姑娘的芳名了。」他誇大的輕歎著,卻遭來一記白眼。

  「芯兒身子尚虛,如果沒事了,就請你回去,別打擾她休息。」寒煦下了逐客令。

  「你這傢夥真是現實。」嘖!果然利用完他後又把他一腳踢開。

  只見樊旭升自動自發的背起藥箱,身形落寞的走出房門,馮妍芯柳眉微蹙,他們兩人不是好友嗎?怎麼會唇槍舌戰的互損對方?

  「樊大夫再怎麼說也救了我,你不該這樣對他。」她忍不住輕斥。

  寒煦看著她右肩上的布條,一想起她中箭倒臥在他懷中的景像,他的身子仍是止不住的顫抖,那種痛徹心扉的感受,他絕對不想再經厲一次。

  「你還有臉說!是誰要你奮不顧身的衝出來救我?」他冷下臉,沈聲問道。

  「沒人要我這麼做。」她輕輕掩目,身子的疲累讓她有些支撐不住。

  「你明知道替我擋下那一箭,你很有可能會送掉這條小命。」

  她當然知道她會因此而送掉這條小命,但她更不想看他送命,明知道柳經民要對他不利,她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受傷?

  「如果我沒替你擋下這一箭,送命的人很有可能是你。」她睜眸、定定的望著他的目光。

  「那一箭我可以避開,甚至丁宏就在暗處保護我。當我看你中箭的那一瞬間,我幾乎忘了怎麼呼吸,你可知道?」他神情痛苦,大掌輕撫著她蒼白的面頰。

  他痛苦的表情,驀地震撼了她,原來他們全都在替對方著想,擔心對方的生命安危,更甚過自己,她薄唇輕揚,擡手覆上他的手,用力感受著屬於他的溫度。

  無論如何,他們都平安無事,儘管肩上的傷讓她痛不欲生,但至少她活下來了,甚至還替他拿回了那本繡譜,沒讓柳經民毀了它。

  「但我活下來了,不是嗎?」

  聞言,他俊眸微瞇,俯身在她蒼白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芯兒,往後別再做這種事,好嗎?」

  她星眸晶燦,蒼白的臉頰,因為他的吻而添了幾分血色,唇瓣嬌艷欲滴,若不是顧忌她身子尚虛,他絕不會就此罷休。

  「你怎能乘人之危?」她紅著臉,又羞又惱的指責道。

  「我是警告你,懂沒?」他摸著她的頭,眸底儘是深情。

  她點了點頭,而後像是想起什麼,她忍著肩傷,將他的右手抓了過來,看著他手掌心上那道深深的刀痕,上頭還有斑斑血跡,她眉心微攏,明明他就受傷了,怎麼也不替自己包紮呢?

  「你受傷了怎麼不上藥?」她心疼的問。

  「和你的傷勢相比,這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傷。」當時光惦記著她,他壓根忘了手中的刀傷。

  馮妍芯垂眸低歎,指尖輕撫著那道傷痕,隱約感覺他輕顫了下,卻一聲痛也不吭,想起是他用這隻手救了她的命,她就感到萬分不捨。

  「寒煦,你要我好好保重自己,我又何嘗不是?往後就算你遭遇到什麼危險,我仍然會為你奮不顧身的挺身而出,就算賠上我這條命,我都無所畏懼。」

  聞言,他動容不已,低頭吻了她一遍又一遍,直到倦意襲上,她再度陷入沈沈的睡眠中,他這才停止攻勢,坐在床沿陪伴著她。

  ***

  門外,樊旭升好整以暇的坐在涼亭裡喝著茶,如詩則是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在他身旁吱吱喳喳問個沒完。

  「樊大夫,我家小姐真的沒事吧?」一聽到馮妍芯中箭的消息,她可是以淚洗面,只能在門外徘徊。

  「有我在,怎麼可能讓她死掉?」他挑眉,顯然對這位小婢女的說法很有意見。

  「那就好,那就好否則我回去要怎麼跟老爺夫人交代啊!」她鬆了口氣。

  「小姑娘,有一點我挺好奇的,為什麼你家小姐會跑來月牙莊當繡娘?」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側首笑問。

  聞言,如詩背脊一涼,小姐警告過她,這件事絕對不能外流,若傳到府裡,不只是小姐有事,就連她都難逃一劫啊!

  「啊!我突然想到,二少爺在找我,我得去跟他回報一下,失陪了!」隨便找個借口,她飛也似的落跑,徒留下還在喝茶的樊旭升。

  望著那跑遠的小小身影,他眉頭一皺,在心中暗忖著,這其中必有蹊蹺。

  ***

第10章(2)

  春季過去,炎炎夏日降臨,月牙莊內,池裡荷花綻放,美不勝收,蜿蜒的林蔭小徑裡,一名絕美女子,手中正拿著一幅百鳥圖,聚精會神的看著上頭的繡花。

  「小姐,你拿著這繡圖在看什麼啊?」如詩擰著眉,納悶的問道。

  自從馮妍芯傷勢痊癒之後,寒煦隨即差人上門提親,而她的身份隨即從一名小小的繡娘,一躍成了月牙莊的準少夫人,再加上她奮不顧身替寒煦擋了一箭,馮府千金的身份又曝了光,更贏得月牙莊所有傭僕的一致推崇,讓她的地位瞬間攀升。

  柳經民因當年縱火燒死寒氏一家四十餘口,再加上蓄意殺人,被處以死刑,而胡雍平雖然保住一條小命,卻也因為窩藏兇手,被撤職並流放邊疆,家產全數充公,真是大快人心。

  「你瞧,這圖繡工精美,分明是那位繡娘的手工。」她柳眉微攢,麗容上有著不悅。

  「寒公子不是說要將那位繡娘的身份告訴你嗎?」如詩偏頭說道。

  聞言,她輕哼了聲,將手中的百鳥圖折起,先前她傷勢未癒,還沒向他追問此事,近日又因為莊內接了些生意,讓他忙得不可開交,連她要見上他一面都很難。

  「小姐,奴婢實在不懂,你都已經是堂堂的月牙莊準夫人了,寒公子不但不肯對你開誠佈公,就連後院也不準你去,真是太過分了!」如詩忍不住替主子叫屈。

  後院?馮妍芯猛地一驚,她怎麼沒想過可以往那裡搜查,或許那位繡娘藏身於此也不一定,思及此,她唇畔輕揚,拾起蓮步,往後院的方向走去,跟在後頭的如詩,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只能跟在她身後走。

  「小姐,你急急忙忙的要上哪去啊?」如詩忍不住開口輕喚。

  「莫嚷嚷。」馮妍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兩人來到後院,裡頭古樹參天,一座簡樸的水榭亭閣佇立其中,看來與世無爭,看著那潺潺水流,讓人感到心曠神怡,若說月牙莊其他院落華美精緻,這裡可就純樸許多。

  「如詩,你在這裡候著,若有人來,立即通知我。」她輕聲吩咐著,轉身走上那通往亭閣的階梯。

  「小姐,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啦!這裡陰森森的,好可怕……」如詩全身瑟縮著,感覺一陣陰風吹來,嚇得她寒毛直豎。

  沒理會她的抗議,馮妍芯拾級而上,一走到那座亭閣門前,她伸手輕觸木門,沒上鎖的木門,「咿呀」的被推了開來,她探視著裡頭的環境,只見一幅幅精美繡品掛在牆上,數量之多,令她歎為觀止。

  木桌上甚至還擺放著半成品,她激動的拿起桌上的繡品,上頭的繡線分明是月牙莊近日新推出的顏色,若那位繡娘早已離去,又為何會有這半成品出現?

  一陣細微的聲響驚動了她,她不動聲色的朝聲音的來源走去,打開門簾,一道偉岸身影驀地出現在她眼前。

  「你果然來了。」男人一個轉身,俊容上有著一抹愜意。

  是他!

  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她還以為她就要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了,沒想到還是無緣一見嗎?

  「你讓我的期望再度落空。」她輕歎。

  「我記得我說過,後院是禁止進入的。」他淡笑。

  「我現在並不是你的繡娘,月牙莊的條款,對我並不適用。」她機靈反駁。

  聞言,他朗聲大笑,眸中有著柔情,他邁步上前,輕摟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自從她傷癒之後,身子骨更加單薄,他得找人替她補補身子。

  「伶牙俐齒。」他輕點她的鼻頭。

  「好說,不過寒莊主沒忘了答應我的事吧?」這次她說什麼也不讓他賴帳了。

  「你是指那位繡娘的事?」他難得不逃避,正面回應她的話。

  見她使勁的點頭,他忍俊不禁,看來他的男性魅力,還是硬生生矮了那位繡娘一截,這可不行,他要她心裡只有他一人。

  「方纔木桌上的半成品,你瞧見了吧?」他笑問。

  「當然見著了!這繡線分明是月牙莊近日新推出的顏色,和你說那位繡娘離開的時間不吻合。」

  「如你所見,那位繡娘確實沒有離開月牙莊,這間院落是她工作的地方。」他緩緩解開謎底。

  果然!她的猜測沒有錯,如果寒煦給她的時間再充裕一點,或許她能猜出那位繡娘的真實身份,也不會嘗到敗績了。

  「那她現在人在哪兒?能否讓我見她一面?」她揪著他的衣袍,美眸閃動著晶燦的光芒。

  「看來你愛那位繡娘,比愛我還多。」他煞有其事的重歎一口氣。

  「寒煦,你明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她只是基於英雄相惜,他沒事吃什麼醋呀!

  他揉揉她的發,俊容笑意不減,一點也沒有她以為的在意。

  「逗你的,其實你想找的那位繡娘……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笑著揭開謎底。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那不就是……

  她美眸微瞠,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只見寒煦莞爾輕笑,沒有反駁她的猜測,靜默了好半晌,她這才回過神來,試圖釐清這一團謎題。

  「等等,你說那位繡娘就是你?」她冷靜的分析。

  「沒錯。」他點頭。

  「那些繡品,全出自於你的手?」她目光微斂,垂首打量著他修長的指。

  「沒錯。」他笑道。

  「那我之前拼了命的要跟你討人,豈不是讓你看笑話了?」一想起那些丟臉的舉止,她忍不住感到一陣羞窘。

  「事實上,你還挺讓我為難的,有好幾次我幾乎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幸好我意志夠堅定。」他輕撫著她頰畔的瑰紅。

  她用力握住他的手,男子學刺繡,這可是不容於禮法的啊!先不說他為何會學刺繡,但讓一個男人硬生生的給比了下去,著實讓她受到不小的打擊。

  「你為何會刺繡?」

  「寒氏以繡坊起家,我娘又是刺繡的好手,自小耳濡目染,閒來無事倒也學出興趣來了,只是如你所說,礙於世俗的眼光,我才決定隱於世,偏偏有個繡癡,纏著我硬是要跟我討人。」

  「閒來無事?這話聽來真刺耳!」她輕哼了聲,小小心靈再度受到重創。

  察覺到她的怒氣,他從懷中拿出一本冊子,攤開她的的,將本子放在她手上。

  「這本瀟湘繡譜是我娘的遺物,如今我用不著了,就給你吧!」

  「給我?可這是你娘的遺物啊!」況且,這也是他拼了命要奪回的東西,怎能如此輕易讓出?

  「那畢竟是我娘的技藝,我只用屬於我自己的繡法,再說你即將成為我的妻子,這本繡譜交由你保管,相信我娘不會介意的。」他一把拉過她的身子,薄唇輕輕覆上她的。

  是啊!寒煦的繡工早已淩駕於蘇嫣之上,這本瀟湘繡譜,只不過是蘇嫣的遺物罷了,舊的時代已然過去,她深信寒煦將會打造出屬於自己的新時代。

  只是在那之前,她肯定要纏著他,要他傾囊相授,將他的十八般武藝全給學過來,如此一來,她還怕比不過他嗎?

  思及此,她心情愉悅地將雙手交攀在他頸後,熱情的回應他的吻,而在屋外把風的如詩,只能害怕的抖著身子,等待她家小姐的出現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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