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查看: 553 | 回覆: 9 | 跳轉到指定樓層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0 23:21:27

前言:

她是花萐女神創造精靈的唯一敗筆
金玉其外──千分千純真俏麗
敗絮其內──百分百的愛作怪捉弄人
為了修成花之愛神和顧及花萐園堡的存亡
她被踢下凡去,準備完成一項終極任務......
他已經受夠二位瘋狂的宗教迷媽咪了!
老是一頭熱的為他尋找戀愛角度、姻緣方位
哎喲!除了「睡教」,他啥都不信
可是這天外飛來的恰北北居然喚他「猿人類」!
原來她就是扯下他的小YG,害他失身的小魔女......


楔子

  真笨!坐飛機坐到這裡來!

  一個精靈似的女童張著清澈的雙眸,睨視著從失事的飛機中彈飛至她蓮足旁的落難王子。

  女童看來不過四歲左右的童稚年紀,偏生得一副足以讓魚兒沈下去、雁兒掉下去的傾城嬌顏,尤其是那雙盈盈水光的美目,要勾去心魂絕對比呼吸容易。

  這樣一個如精靈般的女童,身份「恰巧」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精靈,籍貫「花萐園堡」,有個與她容貌一般美麗的名字——展顏。

  飛機失事不關她展顏的事,但如果有人彈落在她的地盤上,又好死不死的壓到她的腳,那就絕對關她的事!

  「真笨!」展顏又罵了一次,一邊移開自己的小腳ㄚ。她趁著花萐園堡的頭頭花萐女神忙著採集薰衣草時,帶了她那朵淺粉色的雲出來晃,沒想到才剛在雲上坐穩,就被一不明人士撞得東倒西歪,破壞了她日後的童年成長回憶。

  昏迷在她雲上的是一名十來歲的小男孩,長得清清秀秀,身上的衣服雖已多處破裂,但仍看得出質料極好。當下,展顏便成了救難的美人魚,而落難王子也被帶回了花萐園堡。

  現代版的「美人魚」——王子因飛機失事而彈落至偷溜出來玩的展顏腳邊,於是展顏自體內取出一塊粉紅色,中間隱隱泛著彩色光芒的水晶放在落難王子的胸前。奇跡似的,王子全身周圍泛起一圈粉紅色的光芒,接著,王子身上的傷痕全不見了。展顏和美人魚一樣,救了王子的命。

  不過,展顏自認比那「拿貝殼當奶罩穿」的美人魚優了許多。

  王子還沒甦醒過來,但展顏已經按捺不住好奇,癢癢的手開始探向他身上,搜括他身上的「遺物」。而結果令展顏難過,因為她只找到幾枚硬幣、一條已溶化的七七乳加巧克力及一隻奶嘴。

  展顏把奶嘴拿在手上瞧了又瞧,孤陋寡聞的她不知道它的用途為何,但它怪異的形狀深得她的喜愛,所以她決定把它納入私囊。

  她撚起一小朵雲絮,拉成一條粉紅色的繩帶,把那顆嬰兒奶嘴串了起來,再掛在自己細白的玉頸。左瞧右瞧,愈瞧愈得意。

  忙了一下子之後,展顏才又注意到失主,怎麼還沒醒過來?她順著失主的臉部往下看,愈看愈覺得他那身破損的衣服很礙她的眼,索性動手褪下。

  落難王子袁禔焉這才在一陣搔癢中悠悠轉醒,一張開眼,先是讓那張精緻水靈的嬌顏給奪去了思考,然後才發現有一隻淫魔之手正在他身上遊移,而最讓他驚嚇的是,水靈嬌顏與淫魔之手竟出自同一產地——一個漂亮的小女娃。

  眼看全身上下只剩一件白色小YG守貞,他連忙出聲:「別……別脫我褲子……」但落難王子垂死的掙扎宣告失敗,他的小YG終究難逃展顏的魔掌。

  「好奇怪噢!」銀鈴般的清脆嗓音自她喉間逸出,小小的臉上儘是疑惑,那雙明眸直盯著人家的「小寶貝兒」不放。「為什麼你有那個,我卻沒有呢?」

  「我也不知道。」很奇怪,只要一注視她的眼睛,他就會自然而然的順著她的話回答。直到那只向他小寶貝兒探來的淫魔之手眼看就要抓上目標,他才趕緊護著它並往後退。

  「借我看看嘛!」展顏輕搖著螓首。紫紅色的髮絲在頭頂的兩側梳成兩個小圓髻,周圍還有幾朵自花萐園摘采的瑪格麗特,那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袁禔焉誓死護住他的小弟弟,老師教的「友愛兄弟」現在總算派上用場;他竟然失身給一個小女娃?天!這要是傳出去,他以後怎麼跟人家混大哥?

  但是,第二波可恥馬上襲擊而來!他清楚的發現展顏脖子上那款「特殊」的項鏈上掛的即是他的奶嘴,奶嘴上清楚可見他留下的一小排咬痕。他羞於承認那是他在異鄉的夜晚,用以幫助入睡的工具;在正常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會毫不留情的恥笑一名帶著奶嘴的十一歲小男生。

  展顏知道對方正在注視著被自己侵佔的所有物,為免它被要回去,她只好先聲奪人:「這個東西可以給我嗎?」

  廢話!東西都已經在她脖子上了,豈有再取下來的道理?她這根本就不是問句,而是在暗示對方該認命。

  「可以。」當然可以!總比她向他要下面那寶貝來得好!人必須懂得「退而求其次」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別說我佔你便宜。」展顏老氣橫秋的撩了撩額前的紫紅色髮絲,順手攀下一朵丹桂。丹桂在瞬間凝成一朵水晶,展顏把水晶丹桂遞到他面前,剔透的水晶盈盈發光。「喏,這個送你,區區小花,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袁禔焉愣愣的接了過來,這才注意到周圍的環境,眼睛所見之處,皆是滿山遍野的花叢,遍地妍卉爭放、馨馥滿谷。十一歲的袁禔焉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美麗的仙境,但他發誓這是他所看過一座最漂亮的「花園」。

  「展顏?」一個輕輕柔柔的嗓音在兩小無猜的小傢夥之間響起。

  袁禔焉順著那柔得讓人打呵欠的聲音望去,接著,又是另一波驚奇。

  怎麼……怎麼會這樣?誰來告訴他這是怎麼回事?

  眼前這一頭柔亮金髮,穿著幾近透明的白色衣裳的阿姨怎麼會……如此美麗?他今天已經遭遇太多的驚訝,先是飛機爆炸,然後遇見這個漂亮得不可思議的小女孩,又莫名其妙的失身於她,現在還有這一片美麗的花園,和仙女一樣的阿姨……噢,他快昏倒了。

  「嘎,是花萐女神,又被你發現了。」展顏有些無奈的咕噥著。花萐女神便是她的頭頭,司管花萐園堡,永遠的二十五歲。

  花萐的目光停在袁禔焉身上,瞧得這小男生羞紅了臉,小手仍緊緊的護住他的小寶貝兒。

  說來也真蹩腳,竟然在兩個很漂亮的女生面前赤裸著身子,以後傳出去他還要不要做大哥呢!

  「你是凡間的小孩。」花萐仍用那種輕輕柔柔的聲音說話,既舒服又迷人。她回頭瞧了展顏一眼,展顏立刻無辜的搖著手為自己辯白。

  「不關我的事,是他自己坐飛機坐到這裡來的。」展顏又雞婆的解釋:「有人在飛機上玩沖天炮,碰!咻!爆炸!」

  袁禔焉立刻想起在飛機上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才短短的幾秒,他的世界就已變了樣,昏迷前他親眼目睹父親袁天磊全身著火,痛苦的掙扎申吟……

  「哇……」毫無預警的,他嚎啕大哭,弄得一旁的花萐和展顏看得一愣一愣的。

  落難王子一哭不可收拾,時間無法計算,反正這中間展顏曾趴在他膝上睡了一覺。許久,袁禔焉才慢慢的止住哭泣,但一雙明亮卻憔悴的雙眼皮眼睛已經腫得像荔枝——這年頭,核桃已經不流行了。

  「走,我帶你回去。」花萐真是好耐性,哼都沒哼一聲。

  袁禔焉乖乖的讓她牽起,只有展顏在後頭不依的又叫又跳。

  「喂,你叫什麼名字啊?」她救了他一命,好歹也要知道他的名字。

  「袁禔焉。」落難王子的半個臉已經被雲團圍住。

  「我長大後一定會瞞著女神去找你的,如果瞞不過我就把她敲昏,你要等我長大哦!」真沒智商,竟忘了花萐就在他身旁。

  花萐無奈地輕歎了口氣,開始意識到自己製造出來的是怎樣的一個笨麻煩!

第1章(1)

  「真的?」展顏不可置信地從床上跳了起來,紫紅色的鬈發隨之晃動,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瞳閃著雀躍的光芒。

  今年十七歲的展顏,那模樣與幼年時相比益顯得清麗,不用等她長大,現在這副絕塵脫俗的俏模樣就足以迷倒眾生。

  鬆軟的紫紅色鬈發下是一張白皙細緻的臉蛋,那兩排又濃又長的扇型睫毛覆蓋下的水汪汪大眼仍是如此生動,那又直又挺的維那斯鼻,和兩道細長卻不濃黑的眉,嵌鑴在她臉上是顯得如此的靈氣活現;唯一不協調的,是她那張聲音清脆卻聒噪的嘴。

  「親愛的花萐女神,你沒誆我吧!?噢!你這食古不化的千年女妖總算開竅了。」後半段話展顏用幾近耳語的音量呢喃說出,但仍被耳尖的花萐逮到。

  「講話客氣點!別忘了誰是你的造物主。」即使歷經了千百年,花萐的容顏仍然一如當初,連一根眉毛也沒少。

  「你真的肯讓我下凡,還讓我去找落難王子?」展顏的精神持續處於亢奮狀態。

  花萐以極優雅的姿態發著怒火。這個展顏,老是只挑她自己喜歡的部分聽,其實原意並不只是這樣的!

  花萐捺著性子重述:「我讓你去找你的落難王子袁禔焉,是希望你能修成「花之愛神」。你要讓他在一年之內愛上你,而且你絕對不能自己透露出你就是當年救他的女童。除此之外,你必須在凡間找到一顆黑珍珠,這顆黑珍珠便是波頓魔王所極力尋找的。一旦它找著這顆珍珠,便可以練成「火魔掌」,威力足以摧毀整座花萐園堡;你一定要在它之前先找到黑珍珠,花萐園堡的存亡就操在你手上了。」

  「哦!真沈重!」展顏躺回玫瑰花床,先前的興奮已全然被花萐所交給她的使命蝕盡。

  「展顏,你必須完成這兩項使命,才有資格接管花萐園堡!」這是精靈修成神必經的考驗。

  天曉得她根本對那些花花草草沒興趣。

  「為什麼一定要修成女神?當精靈也沒啥不好呀!」展顏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花萐歎了口氣,重複那一千零一次的柔性勸導:「精靈是沒有辦法長久生存的,只有修成女神,才能長生不老。我就不能理解何以我這般的優良品種,會創造出你這麼不爭氣的傢夥,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耶?原來孔老夫子的至理名言在這裡也可以通用。

  「朽木也可以種香菇呀!」展顏懶懶的回應著。她一點也不想修成女神,長生不老又如何?花萐在二十五歲修成女神,所以她永遠保持著二十五歲的容顏,但展顏一想到她將永無止盡的待在花萐園堡,培植著那些花花草草,她就覺得快窒息了。

  耶,去凡間也好!雖然找尋黑珍珠這個任務對她來說有點艱難,但一想到可以看到她的落難王子,心情又亢奮了起來。早說了嘛,「退而求其次」也是一種幸福。

  「什麼時候去?」她滿懷期待。

  花萐撩了撩閃亮的金髮,用一副哲學家的口吻:「就在不久的將來——」

  ***

  「佛祖指示姻緣會出現在西南方。」朱宛忻拿著一個羅盤在庭院裡小心翼翼的對準西南方。

  「耶穌說丘比特會在離大門三十步的距離等待。」沈薏藍拿著一把尺數著自己的腳步。

  袁家甚為寬敞的前庭裡,兩個風韻猶存的少婦各自拿著自己的工具,替她們共同的兒子尋找著春天。

  很難令人相信,這兩名美麗的少婦,看起來不超過四十歲,卻共同擁有一個二十四歲的兒子,和一個十七歲的女兒。

  年方四十的沈薏藍是袁家的女主人兼大老婆,而三十幾歲的朱宛忻則是二老婆。她們兩個人的老公袁天磊十三年前於一件飛機失事中喪生,留下一大筆遺產、兩個未亡人、三間公司、四輛高級房車。

  「佛祖還說是西南方的三十度角。」朱宛忻側著美麗的臉龐努力搞清楚到底在這複雜的羅盤上,哪一個「三十度角」才是她所要找的「三十度角」。

  「還要將丘比特的年齡除以咱們兒子的年齡……」沈薏藍放棄扳手指頭,拿出了計算機。

  兩個數學糟得一塌糊塗又瘋狂迷戀宗教的女人聚在一起最麻煩!

  袁禔焉好整以暇地癱在樹蔭下的大躺椅上,一雙穿著NIKE球鞋的大腳高高的蹺在一根突出的樹幹上,手邊幾本柴門文的漫畫。在他幾乎以為自己就要在這種微風涼蔭的美好時光中安樂死去之際,一連串興奮的叫嚷把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胡宛忻和沈薏藍在同時找出差點宣告無解的答案,立刻自我崇拜地又叫又跳,那模樣跟十幾歲的小女生見著偶像時沒兩樣。

  袁禔焉懶懶的睜開一雙填滿無奈的雙眼皮眼睛,目光瞟向他兩位親愛的娘親。

  兩個女人這下又有了新動作。「就是這裡!」異口同聲的勾當她們倆最在行!兩姝指著同一方土地,錯愕地看著對方。

  大老婆先開了口:「這是耶穌的旨意,丘比特的箭落點在這裡,禔焉的愛情也在這裡!」

  二老婆也不甘示弱,「錯!這明明是佛祖的旨意,禔焉的姻緣在這裡!」

  「胡說!你的佛祖度假去了!搞清楚,今天是禮拜天,國定假日公休!」沈薏藍義正辭嚴地糾正。

  「亂講!現在經濟不景氣,丘比特哪來那麼多箭好射?」朱宛忻反駁。

  「少來!這是上帝的旨意!」沈薏藍挾上帝以令二老婆。

  「不管!是佛祖先發現的,你別搶功勞。」朱宛忻開始耍賴。

  袁禔焉翻身跳下躺椅,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站在娘親們相爭的地盤上。

  「兩位母親大人,請容許孩兒以死相諫。現在是知識發達的二十一世紀,樣樣講求科學證據,請兩位「吃古消化不良」的原始美人不要再玩這種遊戲!孩兒句句屬實,還望母親大人明鑒!」袁禔焉最大的專長就是擅於惹母親們生氣發怒。

  「猴死囝仔!」這是沈薏藍唯一會的一句台語。

  「Monkey  Die  Child!」這是朱忻宛唯一會的一句英文。

  袁禔焉瀟灑地張開雙臂,「耶穌也好佛祖也好,如果在十秒之內出現一個女人,我一定二話不說娶她為妻!」

  沈薏藍和朱宛忻屏息以待,十秒、九秒……二秒、一秒、零點九……

  「哇!救命……救!」一聲比大小老婆更具破壞力的淒慘哀叫劃破晴朗天空。三個人的視線同時往上移;下一秒,一個溫暖柔軟的嬌軀已經準確無誤地投入袁禔焉展開的懷抱中。

  「哎喲!笨老妖!」天高皇帝遠,不趁這個大好時機好好給它罵一罵,委實愧對自己的良心。

  展顏雖然沒有領略到意料中的疼痛,但熟睡之際被狠狠的挖醒,接著又讓一隻白皙修長的腿給踢到了十萬幾千里外,這種感覺換了任何一號人物,都會非常的給它不爽!

  而花萐就是這號欠扁的傢夥!

  展顏在花萐園堡睡得正好眠,卻讓花萐以火燒屁股的著急勁兒鬧醒,只拋下一句:「不久的將來,就是現在!找你的落難王子去吧!」完全不顧展顏的反應,連擠兩滴口水當眼淚的告別都免了,就一腳把她給踢了下來。

  像丟垃圾一樣!展顏埋怨著。

  展顏睜開一雙美目,才發現有六隻詫異的眼睛正盯著她瞧。她很自然地攀住袁禔焉的脖子以免隨時可能掉下來,眨著無辜的瞳眸,那閃動的光彩煞是迷人。

  「好漂亮……」大小老婆再次合作無間,同時發出讚歎的驚呼聲。

  袁禔焉發現自己差點不由自主的跟著母親們脫口說出讚美。這種美麗他曾見過,可是……在哪裡呢?……

  「你們覺得我漂亮嗎?我也覺得自己很漂亮。」過去十七年來,從來沒有一個人說過她漂亮——自然,她住的是凡間以外的花萐園堡,何來閒雜人等?沒想到她運氣這般好,剛下凡間便有兩個長得也不錯的女人說她漂亮,看來凡間的人挺和善的——除了被她黏住的那個人。

  「你是誰?」袁禔焉瞇著眼問。他的娘親愈來愈上道了,這回竟找了個真女娃兒來設計他。不過說實話,這女娃長得真不錯,看起來瘦瘦,摸起來肉肉,啃起來應該不錯,但,他絕對不會娶她!他寧願「吃話」讓自己胖死,也不會娶她。

  「我是展顏。」展顏笑咪咪的,努力向他放電。她有一種能力,能讓人看了她的眼神之後就無法抗拒。這手長腳長的傢夥看來並不喜歡她,她得好好把這只羔羊指點一下,讓他體會「茅塞頓開」是如何美妙的感覺。她把微笑平均地分給在場的三人,「請多指教!」騙鬼!她自個兒別去指教別人就得了。

  大小老婆笑得花枝亂顫、心花怒放。

  「你從哪裡來?多大年紀?」

  「家裡有些什麼人?都在做些什麼?」

  例行的身家調查。大小老婆儼然已經把展顏當成袁家的準媳婦兒。

  展顏先是頷首笑了笑,才清晰地回答問題:「我從天上來,今天十七歲。我沒有家,我住花萐園堡,與花萐女神相依為命。花萐女神鎮日拈花惹草……呃,蒔花培草。」

第1章(2)

  大小老婆的眼睛瞪得老大,滿臉的問號;袁禔焉則是一臉古怪的瞅著她,彷彿她是臉上黏有鼻屎的妖怪。

  許久,大小老婆面面相覷,才很不自然的笑著;這種棘手的狀況,通常是大老婆先開口:「天上來的,是呀。展顏長得這麼標緻,美若天仙嘛!」

  二老婆笑得也很牽強,「十七歲,跟咱們兒子剛好相差七歲,真是絕配。」

  「花萐園堡一聽就知道是高級住宅區……」

  「蒔花培草,真是好興致……」

  袁禔焉的眼中開始出現鄙夷,「那你來做什麼?」

  「來找袁禔焉呀!」展顏毫不隱瞞地說出目的,搞不好還可以請眼前的三個人幫她找咧!

  「呀!」大小老婆頓失的希望又重新活了起來。

  「啊,你一定是上帝派來的天使!」沈薏藍彷彿看到一圈金光在展顏的頭頂上發光。

  「不對,你是佛祖派來的仙女!」朱宛忻彷彿看見展顏雪白赤裸的蓮足下有一座清靈的蓮花。

  「啊!不是啦!」大小老婆又為了上帝與佛祖的事爭吵了起來。

  展顏又開始按捺不住了,忍不住插嘴:「我不是天使,也不是仙女,我是精靈,是來找袁禔焉的!」搞不清楚,笨!

  大小老婆這次達成了共識,「反正她是上天賜給禔焉的老婆就是啦!」

  「禔焉?你們認識他嗎?」真巧,那她就省了很多麻煩。

  順著大小老婆的目光,展顏把視線調往頭頂上方的高大傢夥,就見他咬牙切齒地從齒縫中迸出一句:「我、就、是、袁、禔、焉!」

  ***

  「既然你必須在這裡住上一陣子,有些事我就得告訴你!」袁禔焉領著展顏上樓,口氣任誰都聽得出來他非常的不情願。

  他那兩位母親大人拋下他和展顏,興高采烈的手拉著手,嘴哼著歌,輕鬆自在的去喝下午茶。

  兩位母親一致認為展顏就是袁家的媳婦人選,便好聲好氣地要求展顏住進袁家,警告袁禔焉必須好好給她「照顧」。這年頭,「照顧」的定義已日漸模糊。

  「嗯。」展顏輕啃著手指頭——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她觀察著袁禔焉,發現自己很難將現在的袁禔焉與十三年前的袁禔焉重疊在一起。

  十三年前的袁禔焉白白淨淨的一張臉,鮮明的五官甚至比女生還漂亮,最重要的是他害羞時的拙樣。但眼前這個身高超過一七五,身形瘦削,全身充滿陽剛氣的高大傢夥,除了那一張臉,全身上下找不出任何一處像落難王子的地方。

  「喂,你聽見了沒有?」袁禔焉突然回頭朝她吼了一句。他是故意的,看她被自己嚇了一跳,就覺得很得意。

  「什麼?」她擡起一雙無邪純真的大眼。

  他馬上閃過頭!這妖女太可怕,眼神教人看了就移不開。「我有一對雙生弟妹,弟弟是娘娘腔,妹妹是男人婆。還有一個偶爾會來這裡小住,智商與身高成正比的奶奶。而剛才你看到的那兩個女人,信耶穌的是生我的娘,拜佛祖的則是我小媽。」

  他停在一個房間門口,「這就是你住的房間。你只能在這房間裡活動,不可以亂闖別人的房間!」停頓了一下,「還有,別穿這種衣服!」他瞧著展顏全身上下,就只有用一條水藍色的絲綢布裹住嬌軀;半透明的絲綢彷彿可以穿透,但又什麼都看不到。

  展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打扮,眨著密長的睫毛回答他:「這是我的睡衣。你摸摸看,很軟很輕哦!」她說著就撩起一方絲綢到他面前,他卻連忙閃開。

  這妖女企圖色誘他!

  「我再一次警告你,最好別在我媽面前搬弄是非,我不管你是什麼來歷,總之,我不會娶你!」

  「可是你剛剛明明說了要娶我呀!」真糟糕!她必須讓他愛上她呀!

  「別傻了!」袁禔焉冷冷地睇睨著她瘦小的身材,「誰會要你這種先天不良後天失調的牙刷!」

  「啊?」展顏的表情古怪到了極點。

  「可不是嗎?」袁禔焉嘲弄地拉了拉她那頭柔亮的紫紅色鬈發,「一頭可笑的頭髮像極了牙刷頭,乾乾瘦瘦的身材則好似牙刷柄。沒事染什麼頭髮?像個小太妹!」他最討厭黑色以外的髮色。

  「我一出生就這樣了呀!」都怪花萐品種不良,教她留了一頭紅猩猩似的頭髮,落得現在慘遭無情的恥笑。

  他同情地搖了搖頭,「除非你是猩猩人猿的後代。」

  「才不是!」展顏低聲咕噥著。這傢夥從頭到尾都看她不順眼,把她當瘟疫!她想了半天還是想不通,為何他對她避如蛇蠍,她可是救了他一命的「美人魚」呀!還是,花萐女神搞錯了,找到一個同名同姓的袁禔焉?這還得了?她必須自己弄清楚才行。

  「你十一歲時是不是曾經發生一件空難?飛機爆炸墜毀——」她開始展開試探行動。

  袁禔焉瞬間變了臉色!他握著拳頭,臉部的線條緊繃得像殭屍;展顏從他眼中看出了憤怒與恐懼。

  「你到底是誰?」他咬牙切齒地問,一股強烈的氣勢向她逼來。

  「我是展顏呀,剛才的自我介紹你沒注意聽啊?」展顏故意擺著一張兇惡的臉嚷著,腳步不由自主地後退。

  袁禔焉深吸了口氣,狠狠地撂下一句:「別讓我知道你跟這件事有關係!」甩上門,他消失在她的視線內。

  「當然有關係!我可是你恩同再造的救世主!」展顏盯著那扇被他甩上的門,心裡非常的不平衡。

  她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當年的落難王子,因為他不但對空難的事有反應,而且還是極大的反應;但是,為什麼咧?

  展顏往身後的大床上一躺,紅潤的嘴唇翹得老高。與袁禔焉重逢的景象跟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她原先預想的重逢畫面應該是:她穿著她最喜歡的玫瑰花瓣拼綴成的衣裳,額前還戴著一頂花冠,翩然而高貴地出現在袁禔焉面前;在袁禔焉的驚艷中,她有意無意地讓他瞟見她胸前的那一顆……奶嘴,繼而認出她就是拯救自己的花之精靈。王子對美麗溫柔的精靈衍生愛慕,兩廂很快地墜入情網;從此,王子與公主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

  但!她錯了!大錯特錯!

  她美麗浪漫的幻想一開始就被花萐破壞!花萐的那一腳,害她穿著睡衣,極不優雅地滾入袁禔焉的懷中;而王子非但沒有認出她,反而對她冷言冷語,還譏笑她是「先天不良後天失調的牙刷」,她都還來不及展現她的溫柔,他就已經摔門而去。

  可惡的猿人類!

  現實果然是殘酷的,理想永遠是那麼遙不可及,她不得不入境隨俗,體驗這悲慘的人生……

  奶嘴!

  這個名詞迅速地在她的腦海中擴大。她轉動著圓溜的明眸。對呀!她怎麼忘了她頸上的奶嘴墜子,袁禔焉一定會記得它的。

  這個想法剛成立,走廊上馬上傳來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及口哨聲。

  「一定是那個猿人類!」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
FB分享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
回覆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0 23:23:02

第2章(1)

  展顏再一次希望落空!

  當她興匆匆地拉開房門時,便看到一個背對著她的身影,頭上斜戴一頂棒球帽,穿著一件灰色T恤和七分牛仔褲,腳底下踩著一雙沾了塵沙的球鞋,右肩上還扛了一雙輪刀鞋,而最重要的重點——那人不是她要找的袁禔焉。

  展顏本想轉身關上門,但基於雞婆與愛湊熱鬧的天性,使她忍不住想打聲招呼,而且會在這座宅子裡出入的人大多與猿人類脫不了關係,為了以後的幸福著想,敦親睦鄰是絕對需要的!

  「嘿,小弟弟。」她出聲招呼。

  口哨聲戛然停止,對方原地轉身,眼神充滿哀怨。展顏立刻推測出原因:對方看來年紀與她相當,塊頭也比她大,叫人家小弟弟好像太委屈他了。

  「好吧!大哥。」見風轉舵是她的長處之一。

  但對方在意的不是這個!「我是女生啦!」聲音是那種介於男孩與女孩之間的中音。

  「嘎?」凡間的女孩都長得這麼「男孩」嗎?展顏支著頭開始思考。

  「你不相信?」太沒天理了!她也只不過頭髮短一點、身材壯一點、胸部小一點、聲音粗一點,都只差「一點」而已呀!

  展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淫魔之爪探向對方的胸部,亂抓一通之後,得到一個事實:她們是同類,同是讓男人可以一手掌握的那一類!

  展顏靠著這層「同類」關係,攀親帶故地搭上對方的肩,「我叫展顏,今年十七歲,有一段時間會暫居府上,如有叨擾之處,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沒看見。」

  對方把展顏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又看了看自己,不免悲從中來,「平平十七歲,怎會差這麼多?」

  展顏立刻發揮友愛的功能,義氣凜然地安慰她,「沒關係!人必先自卑而後卑之,你要節哀順變!」真是學藝不精,老是用錯成語!

  「你就是那猿人類……呃,袁禔焉的妹妹吧!?」見對方點頭,展顏立刻左右張望。「那你的雙生兄弟咧?袁禔焉說你們是形影不離的,這下怎麼沒瞧見?」

  她的臉漲成豬肝色,一天比一天更覺得當袁禔焉的妹妹是件可恥的事。「我哥是不是告訴你他有一對雙生弟妹,弟弟是娘娘腔、妹妹是男人婆?」

  「對呀!」展顏點頭的模樣可愛極了。

  「本人名叫袁招弟,是袁禔焉唯一的妹妹。」袁招弟取下棒球帽,露出一頭鐵鍋刷似的翹發。「我一人分飾兩個角色,扮演娘娘腔弟弟及男人婆妹妹,全拜袁禔焉所賜。」

  ***

  四女一男——儘管看起來像是「三女二男」——的餐桌上,新面孔的展顏是坐得最舒適自在的一個,反倒是一向得寵的袁家獨子禔焉如坐針氈、食不知味,還被可憐地冷落在旁,沒人發現他的異樣。

  餐桌上的話題全在今晚出盡風頭的展顏身上打轉,只因年方十七的牙刷女展顏在半個小時內燒出了一桌好菜,便立刻贏得了袁家兩位女主人的讚賞,誇讚得好似展顏造了七級浮屠。

  袁家的女人也太容易滿足了,簡簡單單的四菜一湯就將她們賄賂得服服貼貼;袁家的前途一片暗淡啊!袁禔焉頗有憂患意識地悲天憫人著。

  「展顏真是了不起,能燒出這一桌好菜,真是不簡單吶!」同樣的話朱宛忻今晚已經說過好幾次。

  「對呀!招弟連煎荷包蛋要先把蛋殼打破這種不需智商的常識都不知道呢!」沈薏藍有些怨歎地瞅了自己所生的女兒一眼。

  正在喝湯的袁招弟嗆了一口,尷尬地笑了一笑。

  展顏將頭向前傾三十度,笑容可掬地說:「媽、小媽過獎了。」

  大小老婆更樂了。展顏的嫣然巧笑是普通人無法拒絕的,再加上那一聲「媽」,大小老婆簡直要飛上天了。

  牙刷顏竟如此可怕!短短幾個小時,就已經收服了袁家所有女性。男兒當自強!袁禔焉勉勵著自己。

  「展顏吶,你真是不簡單,半個小時之內就做了一桌子的菜!」如果四菜一湯能稱為「一桌子」,那也只能說袁家的餐桌實在太小了!

  「彫蟲小技,毋需掛齒!」展顏發誓她沒說謊!這桌菜是經由她的手弄出來的,但非關廚藝,而是她略施法術「變」出來的。彫蟲小技,真是一點都沒錯。

  「小小年紀就如此能幹,是誰教你的?」沈薏藍和善地問。

  「千年老……不是!是我媽!」姑且讓花萐佔點便宜好了,既入凡間,就應遣用凡間的用詞。展顏這次也沒說謊,她的法力是花萐傳給她的;只怪她自己不長進,不然今天她可能就不只是一名精靈了。

  沈薏藍乾笑兩聲,望向自己那吃相一點也不淑女的不成材女兒。「招弟,多跟展顏學著點!」

  袁招弟含糊地點了點頭,呼嚕呼嚕地灌下一大碗湯。

  「展顏這麼賢慧,如果能嫁給禔焉的話就太好了!」朱宛忻一臉的期待,彷彿自己是兩位主角之一。

  「對呀!」展顏答得又快又順,因為她真的是非常的「閒會」。

  這次不只是嗆到了,招弟把湯都喝進鼻子裡。袁禔焉則誤食了一片辣椒,嗆得滿臉通紅;展顏馬上體貼地遞上一杯開水。

  「小媽,你們……有沒……有……搞錯?……展顏才……才十七……歲!」招弟捏著進水的鼻子,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話講完。

  袁禔焉抓住展顏的皓腕便往外走,「各位慢用,我跟牙刷顏需要溝通。」拋下餐桌旁雞飛狗跳的人,袁禔焉把展顏拖到外面的前庭。

  天空漸漸暗下來了,月亮已升上了天,這時候的天色最是美麗。但,這種美景與袁禔焉的情緒呈強烈反比。

  他先閉上眼,深呼吸了好幾口氣,以壓抑下掐死展顏的衝動。才一睜開眼準備對她曉以大義,就看到一條系有一個嬰兒奶嘴的粉紅色絲繩在他面前晃呀晃的。他的心猛地動了一下。

  「你還記得它嗎?」展顏柔柔地問。花萐只說不可以洩露她十三年前救了他一命的事,又沒有說不可以提醒他。

  袁禔焉那兩道有型俊挺的眉皺了起來,他仔仔細細地端視那一隻既熟悉又陌生的奶嘴,許久之後,終於由上面的齒痕認出那是自己十三年前的所有物。

  他的表情很複雜,思緒一下子飛回了十三年前。他最後一次看到這只奶嘴,是在瑞士的機場;他將奶嘴收入衣服的口袋,跟著父親袁天磊一同搭上飛機。

  回憶到這裡結束,因為以下空白,袁禔焉全然記不起飛機起飛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袁禔焉在距離搭上飛往台灣班機的三天後醒來,並安然無恙地躺在自己家裡的床上,沈薏藍在袁家門口發現昏迷的他,但他一點記憶也沒有。

  他在新聞報導中得知飛機爆炸墜毀的消息,機上一百多人全部罹難,包括他剛屆而立之年的年輕父親。在袁家人以為袁家就此絕後之時,袁禔焉毫髮無傷的回來了,但喪失了之前三天的記憶。

  對袁禔焉的歸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提出合理的解釋。飛機最後墜落在太平洋,除非十一歲的袁禔焉遊過大半個太平洋,爬上台灣的土地。

  袁禔焉之後曾經做過治療,但不見成效,醫生認為他受了太大驚嚇,大腦下意識拒絕去回想當天發生的事,因而成了失憶。

  儘管現在的袁禔焉已經二十四歲,但他仍害怕別人向他提起飛機失事墜毀這件事,虛無縹緲的記憶讓他心生恐懼,久久揮之不去。

  「我瞭解了。」展顏吐出一口氣。在袁禔焉陷入回憶深網時,她已藉由手平貼在他胸膛的動作,取得了他心中的訊息;而她知道,袁禔焉的失憶必然與花萐有關。

  「哎喲!」展顏精緻的五官瞬間扭曲在一起,她低頭一看,潔白的柔荑已被泯滅人性的袁褆焉反扭。

  這個該抓去浸豬籠的無理傢夥!展顏氣極。袁禔焉的情緒未免變化太快,上一秒還是那種惹人同情的失憶小男孩,下一秒又變成辣手摧花的暴力男。

  「你怎麼會有這東西?」袁禔焉惡聲惡氣地問。

  展顏撇了撇嘴,「算了!看在你喪失記憶的份上,別跟你計較好了。」

  袁禔焉的表情更可怕了。「你怎麼會知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展顏啦!白癡!」展顏也生氣了。他扭著她的手不放,害她痛得要命,還老是問這種白癡問題,看來她得掛一塊寫著自己名字的牌子在身上。

  其實展顏最氣的還是自己。她氣自己不能直接告訴他實話,要她這種直言直語又口無遮攔的個性藏一個秘密在心裡,簡直要她的命!

  她甩開袁禔焉的手,搶回自己的寶貝奶嘴,頭也不回地昂首跨步前去,留下一臉錯愕的袁禔焉。

  趴在窗口觀戰的三姑兼六婆馬上圍過來「聊表關心」。

  「展顏,發生什麼事?怎麼兩個人吵得那麼凶?」沈薏藍年紀最大卻最沈不住氣。

  「對呀,我哥還扭你的手。真奇怪,他從不對女生動粗的呀……」招弟思索著哥哥的反常行為。

  「唉唉,沒關係。打是情,罵是愛,吐槽是崇拜!」朱宛忻發表她獨特的見解。

  展顏瞄了三人一眼,氣呼呼地說:「他大姨媽來訪,生理期啦!」

  ***

  天生的烏鴉嘴,就該極力克制自己說話的衝動,以防千古憾事發生。

  袁禔焉一大早——對他來說是一大早,但實際時間是九點半——就被一大票麻雀的叫聲吵醒。吵雜的麻雀聲益發不可收拾,噪音在整個空間裡肆虐,忍耐了、再忍耐,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忍無可忍,毋需再忍!」他踢開被子,赤裸著上身,穿著一條馬褲就衝出房門。

  他站在房門口,樓中樓設計的格局讓他能將樓下客廳所有的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怎麼可能?

  他差點昏倒。原來吵鬧的麻雀噪音是樓下那一群將近二十個的女人所製造出來的。每一張臉孔都是他所熟悉卻又敬謝不敏的,他一眼望過去,二姨媽、三姨婆、四表姐、五姨媽、六表妹、七姑婆、八姑媽、九姨婆……

  袁家什麼人沒有,就是女人最多!

  袁禔焉自小便生活在女人堆裡,在女人的懷抱裡打滾,脂粉香水味中長大。在旁人看來是很幸福,但辛酸只有自己知!

  通常,這些女人聚在一起,都不會有好事——至少他是這樣認為。只要興致一來,他的那些阿姨姑媽根本不顧身處何方、旁有何人,開口就嚷嚷:「禔焉,阿姨好想你噢!」一記響吻馬上印到他臉上。「禔焉來,姑姑抱抱。」下一秒已經被攬進一個女人的懷抱中。「禔焉,你好乖。」再摸摸頭,拍拍背,捏捏臉,袁禔焉簡直「幸福極了」!

  而此刻被圍在那些阿姨姑媽中間的,便是展顏。展顏穿著一件剪裁合身、樣式簡單清爽的天藍色無袖洋裝,紫紅色的大鬈髮梳成馬尾束在腦後,模樣嬌俏動人。

  「展顏呀,你烤的餅乾真好吃呢!」大姨媽笑咪咪的說。

  大姨媽!?展顏昨晚不是剛說過「他大姨媽來訪」的字眼嗎?這個牙刷顏!

  「謝謝大姨媽誇獎!」展顏再度展露那種凡人無法抵擋的笑顏。

  又用這招來收買人心!卑鄙!

  「我們禔焉要是能娶到像你這麼美麗又會做家事的女孩就太好了!」二姑媽說出眾人的心聲。

  「耶,那不是禔焉嗎?」三姨媽話一出口,眾人的視線馬上往上移。

  大姨媽有了新發現。「哎呀,你怎麼沒穿衣服呢?要不要姨媽幫……」

  大姨媽的話尚未講完,袁禔焉已經關上房門自己換衣服了。

  那個慘痛的經驗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

  就在去年,阿姨姑姑們未經通知到袁家來,名義上為了「看袁禔焉」,結果看到袁禔焉只穿了一條短褲,五六個女人不顧當事者反應,就七手八腳地動手幫他穿起衣服來,弄得他好不尷尬。二十三歲耶!真是蹩腳!

  展顏果真不是浪得虛名!瞧她對每個阿姨、姑姑、表姐妹都是那嬌柔的巧笑,人氣直速上升,直逼袁禔焉。她一邊「陪笑」,一邊觀察著身邊的每個女人,竟發現了一個特徵:袁家的女人上圍都很壯觀——袁招弟除外!

  正當她的視線瀏覽於各對胸脯之際,袁禔焉已經著裝完畢衝了下來;他先是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才轉向兩位佔據在一旁喝茶打屁的母親。

  「姑媽、姨媽、表姐、表妹、姑婆、姨婆,怎麼全都來了?」

  「我們打電話通知的!」沈薏藍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

  「來看你的新媳婦!」朱宛忻順口接了下去。

  「我……。」算了!他把到口的話硬生生地塞了回去,跟這群女人在這裡瞎混並非明智之舉。

  他旋過身,正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沈薏藍又投下了一顆炸彈。

  「哎呀,我忘了告訴你,我們已經聯絡上在法國旅行的奶奶,她今天下午就會到台灣。」

  袁禔焉的方向稍稍轉彎,他紳士地行了個禮,「感謝各位淑女名媛蒞臨寒舍,敝人此刻正欲攜牙刷顏一同前往學校上課。如有招待不周之處,請多包涵,在下銘感五內。」一手便抓起展顏拖著往外去。不顧眾人的抗議。

  「猴死囝仔!」

  「Monkey  Die  Child!」

  感人肺腑的演說發表完畢,他照例收到一大串咒罵聲。他將展顏塞入他的藍色小跑車,揚長而去。

  ***

第2章(2)

  尚揚大學

  這座聞名全國的私立學苑內,彙集了來自各路的有錢公子哥兒和千金小姐。一流的軟硬體設備、二流的師資、三流的學生素質;換言之,這是一處少爺小姐玩樂混學歷的天堂,而且年年爆滿,揚名中部。

  而袁禔焉少爺非常可恥也非常榮幸的就讀本大學。

  一進入繽紛絢麗的校園,袁禔焉和展顏立刻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跟在袁禔焉旁邊的展顏這回可真見識到了袁禔焉的個人魅力,夠嚇人的!

  打從遇見這校園裡的第一名女生開始,袁禔焉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他無誤地叫出每一個女生的名字,並親切和煦地跟她們打招呼,對那群女生的態度跟對她比起來,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

  難怪二姨媽要說袁禔焉是賈寶玉再世,因為他實在太有女人緣了!而這樣的男人,通常很不安全。

  展顏統計過,十個女生中,有九個會對袁禔焉微笑、傻笑、媚笑、癡笑,有幾個會跟他說話打招呼。不過她比他更行!十個人中有十個人會一直盯著她看,男生跟女生的看法並不一樣。據她解讀,男生多半是愛慕驚艷的眼神,女生則是驚訝、嫉妒、鄙夷……。

  女生就是小心眼!展顏在心裡咕噥著。

  「喂!你自己跟好別亂跑,我可沒那閒工夫陪你玩躲貓貓。」他突然轉過頭來惡聲惡氣地嚷叫。

  「知道啦!」展顏不悅地嚷著。太不公平了!為什麼他對每個女生都和顏悅色、慈眉善目、笑容可掬,對她就有如債權人。她可是救了他一命的大恩公哪!

  「袁學長!」一個輕輕柔柔的聲音自前方不遠處響起,兩人同時循聲望去。

  展顏馬上尖叫出聲:「花萐!」雖然花萐警告過她上百次,不準直呼她的名諱,但在這非常時刻,誰會記得計較?

  「筱馥!」袁禔焉臉上的驚訝是展顏的二分之一。

  「啊?」展顏怪聲怪氣地叫了一聲。眼前這位長髮飄飄、氣質優雅又靦靦的女生,明明跟她所認識的花萐女神長成同一個模樣兒呀,但仔細一看又有不一樣的地方,因為花萐的髮色是柔柔亮亮的金黃色,眼前這個女生的髮色是黑色的,但是她卻有花萐獨有的靈逸縹緲的氣質和百花香味。

  「你病好了?」袁禔焉的關心之情溢於形色,語氣也柔得似水。

  「嗯。」她輕輕地點了下頭。她發燒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今天才來上課。

  展顏來回地觀察著兩人,敏銳的直覺告訴她,那個長得和花萐一模一樣的漂亮女生就是袁禔焉所喜歡的那一類型女生——一頭烏黑柔亮的長髮、輕輕柔柔的語調,安安靜靜的氣質,纖纖細細的身材……等等!展顏仔細地盯著她的情敵,發現情敵瘦弱歸瘦弱,可是胸前很有肉。

  展顏茅塞頓開,噢!原來袁禔焉喜歡哺乳類動物!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雖然她展顏胸無半點「肉」,但她也許可以藉助水球、魔術胸罩之類的,先探聽敵情比較重要。

  「你叫什麼名字?」她口不對心的虛偽地笑,但過度諂媚通常只會招致反效果。

  「由筱馥。」由筱馥的聲音細細小小的。展顏那副德行一看就像是黃鼠狼,但她又不好意思不回答。

  「有小腹?」展顏莫名其妙,伸手往自己平坦的小腹上一放。「沒有呀!還是你有……」

  一旁也被展顏搞得莫名其妙的袁禔焉還來不及阻止,展顏那只魔掌已經探向由筱馥的小腹……

  三個人三種表情。展顏的表情深表同情,她的魔掌往上移,停在由筱馥少說也是三十四C的胸上。「你該不會笨得以為這是小腹吧!?」

  「牙刷顏!」隨著一聲暴吼,她的魔掌已被一隻如來神掌抓住,並離開驚慌失措的由筱馥身上。

  肇事者還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反而以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說:「對於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一個不知道自己名字,只知道自己有小腹者,我代天下蒼生向你致意。」

  「牙刷顏!你閉嘴!」袁禔焉氣得咬牙切齒。早知如此他寧願把她留在家裡破壞他的名譽,也不要把她帶到學校來丟人現眼!

  展顏不理會他,逕自衝著被她嚇傻的由筱馥媚笑。「你好,我叫展顏,很高興見到你,認識我真是你的榮幸!」真是不改其本色!

  「我、叫、你、閉、嘴!」袁禔焉的臉部肌肉已經開始抽筋。

  由筱馥笑得很牽強,「學長,她是你的……」

  不等由筱馥問完,袁禔焉已經順口地接了下去,「我家的口蹄疫!」

  「啊?」展顏張大了嘴巴不稀奇,由筱馥也跟著這樣做才稀奇。

  「她……」由筱馥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什麼是口蹄疫?」為什麼她有一種被耍的感覺?

  「筱馥!」蘇黎世走了過來,手還佔有性地搭上由筱馥的肩,這才裝作故意乍見袁禔焉的訝異狀。「耶,學長……啊,不對!同學,你也在這裡呀!真——巧!」

  袁禔焉偏過頭,吭也不吭一聲。展顏直覺有異,猿人類和蘇黎世之間一定有什麼過節,她決定自己找答案。

  「喲,好標緻的美人兒!」蘇黎世伸出手,「在下蘇黎世,二十二歲,大四,筱馥的男友。」

  喔!原來是那個「有小腹」的男友,難怪看袁禔焉不順眼。

  「我叫展顏,初來貴寶地,還望閣下多多照顧!」她伸出手與蘇黎世交握的剎那,她得知了她想要的答案。

  袁禔焉六年前進入這所位於中部,全國頗富盛名的私立尚揚大學。前三年都很順利,但升上四年級後就出了問題;二十二歲那年他以為自己能順利畢業,奈何學校給了一個令人扼腕的理由,叫他得重讀四年級。

  至今他想起那個被留級的理由,都會忍不住想哭,「多曠了一節課!」,為了這種理由被留級,而且任何的關說賄賂都沒用。

  二十三歲那年的夏天,他送走了小自己一屆的學弟學妹,自己仍得再讀一次四年級,而小他兩屆的學弟蘇黎世就變成了他的同學。沒想到這所學校樣樣都怪,讓他連讀了三年的四年級。

  連讀三年的四年級!台灣的學子有哪位曾這麼可恥過!?

  今年大三的由筱馥曾暗戀了袁禔焉兩年,一年前才讓蘇黎世給追到手,自然蘇黎世視袁禔焉為頭號情敵。

  展顏放開手,向蘇黎世點頭,「謝謝!」

  蘇黎世一頭霧水,「謝什麼?」他也不過是跟她握了個手而已呀!

  展顏的腦袋飛快地轉著,「謝謝你照顧猿人……袁禔焉,因為一個人要把四年級讀三次實非易事。」拗得真硬!

  展顏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安靜了。

  她還是一樣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麼錯,只知道袁禔焉的臉色很陰沈、很可怕,由筱馥則是一臉的驚惶與無措,只有蘇黎世悶悶地笑了出來,漸漸轉為狂笑。

  袁禔焉冷冷狠狠地瞪了展顏一眼,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展顏體內迅速蔓延,果然,袁禔焉用力甩開她的手,轉頭就走。

  展顏心裡暗叫慘,跑著追了上去。

  蘇黎世依然不怕死地笑著,「袁同學,你要翹課?小心你今年又畢不了業……」

  真討厭!展顏一邊追袁禔焉一邊咒罵著身後的蘇黎世,口中喃喃一念,距離他們二十幾公尺的球場突然飛過來一顆棒球,不偏不倚地塞進蘇黎世的嘴巴,堵住了他令人討厭的話……和那兩顆蛀牙。

  ***

  展顏知道自己把袁禔焉惹火了,從他那張死人臉上她知道。

  袁禔焉很沒人性的迅速鑽上車就跑,要不是她手腳敏捷,怕是早讓他給甩在路邊了!台中市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可憐她初到此地,路況不熟,想要變成失蹤兒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真小氣!也不過開了他一個不會少塊肉的玩笑,男生就是愛鬧彆扭。

  袁禔焉把車飆回文武街的住所,氣派高雅的袁宅矗立於眼前。袁禔焉出了車門靠在藍色小跑車的門邊,雙臂交疊於胸前,觸及衣領的長髮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發亮,這樣的臉卻有著陰寒的表情。

  展顏當然知道他這副模樣叫「生氣」,但她若是會因此而收斂,她「展顏」兩個字就倒過來寫!她敏捷地躍上引擎蓋,手心覆在上面,兩隻腳ㄚ子在下面晃呀晃的。

  「你為何知道我的所有事?」他很酷地問。「你跟蘇黎世串通好來耍我?」

  她輕晃螓首,「我為你而來。」

  他哼了一聲,「你要是再不說實話,我就把你轟出去。」他的眼神告訴她他不是在開玩笑,他已經沒耐心跟她瞎耗。

  「唉!」展顏垂下了長睫毛,歎了口氣。「為什麼你老是記不住我的名字呢?」笨!

  「我說的不是這個。」袁禔焉火大得想跳腳。

  「那你想怎樣嘛!?」嘎!問得真曖昧。

  「你必須清清楚楚地交代你的祖宗十八代,家裡有什麼大人、電話、住址、行業。」跟一個半大不小的小孩講話真是困難。

  展顏偏著頭思索,「可是,媽不是說過不可以隨便和陌生人搭訕……」不對,主動向人家搭訕的好像是她。「不能講家裡的事、電話、住址,否則會被『棒架』!」是「綁架」才對吧!「而且我今年剛好十七歲耶!」受社會影響,連年紀也變得敏感。

  「我們不是陌生人!」忍了半天她的錯誤用詞,他終於有機會開口糾正她。

  「那我們是什麼人?」重逢才兩天,應該算是「新人」吧!展顏雖然聰穎過人,反應奇佳,但凡間的一切她終究是不瞭解。

  「呵……」一個清細尖銳的笑聲從暗處傳來。「咱們禔焉當然是你的良人!小美人。」

  袁禔焉和展顏都被突然迸出的恐怖笑聲嚇了一跳。庭院裡的榆樹後蹦出一個身高約一百五十公分,將滿頭白髮梳成兩顆圓髻的「春麗頭」,身穿一套蘋果色的改良式旗袍和同色系的三寸高跟鞋,臉上洋溢著櫻桃小丸子式的笑容,至於兩側臉頰上的紅暈,則疑是模仿某位香港歌手的「爆擦妝」。

  好詭異的老人!展顏直盯著「新新人瑞」猛瞧,與袁禔焉的爭論暫拋一邊去。

  「奶——奶!」袁禔焉有些顫抖地喚著他親愛的奶奶。失算!他忘了早上沈薏藍曾說過在法國度假逍遙的奶奶會來;但也不該這麼快呀!才幾個小時而已!

  「乖!」親愛的奶奶對孫子身旁的小美人似乎比較感興趣,她親熱地拉起展顏的手,「你就是展顏呀!喲!長得可真標緻,我活了這六十一年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女生呢!」準奶奶滿意極了!「你放心的嫁到咱們袁家來吧!嫁妝全免,袁家還會提供一筆豐厚的聘金,不用『燒』衣『洗』飯作羹湯,要什麼你儘管講,袁少奶奶有福享,只需生子把代傳!」

  展顏對於詭異老人的話沒聽進去多少,她只顧著觀察她一身奇異的裝扮,自然也沒注意到一臉殺氣的猿人類。

  「你!就是猿人類的奶奶!?就是那個身高與智商成正比,實際年齡六十一卻喜歡謊報十六歲的老太婆!?」展顏愈說愈順口,「唐娃娃!」

  袁禔焉一隻厚大的手馬上摀住她滔滔不絕的小嘴,尷尬地向他親愛的奶奶傻笑。

  天!誰來同情世界末日提早降臨的他?

  無語問蒼天吶!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0 23:24:23

第3章(1)

  睡覺!還是單獨睡的好;因為,寂寞總比瘀青好。

  袁禔焉睡在他熟悉的大床上,漆黑的臥室裡只有窗外透進來的隱約月光,這樣美麗的夜是寧謐的,沈睡的他——在某物體出現之前。

  他翻了個身,腳踢到一個溫溫軟軟的物體。他意識朦朧地橫出一隻手,觸摸到一片光滑柔細,不能怪他為什麼要多摸幾次,因為它的觸感太好,這種極具魅力的誘惑誰能抗拒?

  等等,他是在自己的床上睡覺耶!怎麼會有其它東西出現在他的地盤上?侵略者!

  這個念頭一生,他的大腳已經朝侵略者狠狠地踢了一腳!而這種行動比思想快的人,又可以把他歸類在「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類型裡。

  「哎喲!」殺豬般的慘叫幾乎在同時響起。

  展顏撫著瘀青疼痛的小屁屁,又摸回床上睡覺。要不是睡蟲太猖獗,暫時吞噬了她的活動細胞,她才不會如此善罷甘休。

  袁禔焉感覺到他的小腹上有一根不怕死的障礙物;當然,那「根」障礙物就是展顏的玉腿。這種侵犯他原本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果侵犯者得寸進尺,不知感恩圖報地把腿移到他的鼻孔上企圖讓他窒息而亡的話,那她就活該受懲罰。

  「哎喲!」又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叫。

  沒想到展顏長得人模人樣、明眸皓齒,叫聲卻這般嚇人!

  袁禔焉這下清醒了,重點不在於他捏了人家的腳感到愧疚,而是那聲恐怖又耳熟的慘叫。

  「牙刷顏!」這名字一浮現,他馬上嚇出了一身冷汗。

  「誰捏我?」

  錯不了!這種迷迷糊糊的聲音除了牙刷顏不作第二人選!他完了!

  他氣急敗壞地搖醒身旁的瘟疫。「你為什麼在我床上睡覺?」

  展顏仍在跟睡蟲掙扎,「啊?我跟你『上床』了啊?沒辦法呀,奶奶會跟人家搶被子、踢人、打呼、磨牙……哎喲,討厭死了啦!」唐娃娃以跟未來孫媳婦培養感情為理由,硬是跟展顏擠在一張床上睡覺。她沒想到唐娃娃這麼喜歡紅色,連睡覺時也一身的紅:紅色睡袍、紅色拖鞋、紅色枕頭、紅色棉襪,連看不到的地方也是紅色的!

  「那你為什麼沒穿衣服?」真是不可原諒!他二十四年來的清白全毀了。

  「有啊!」展顏從被窩裡抓出一件睡衣,「不知道為什麼又掉了。」

  「你到底有沒有倫理道德觀念?」他把衣服丟回給她,自己則下床踱到落地窗前,「穿好!我有話要問你。」

  「穿好了!」下一秒她開口。

  「別鬧!我對你這種牙刷身材沒興趣。」企圖色誘他,真低級!

  「不信你看嘛!」

  耶!真的穿好了!他懷疑自己的眼花,明明才幾秒的時間……

  「嗯!」他故作嚴肅地咳了聲,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像她老爸。「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最好交代清楚你的來歷,否則我馬上把你從這裡丟下去。」他指著三樓高的窗口。

  「這種話你已經說過很多次。」展顏精靈另一項值得歌頌的特色就是會「飛」,她十分同情袁禔焉的孤陋寡聞。

  她的身份遲早會讓他知道,倒不如現在就告訴他,以便他早日習慣她的異於常人。只要記住別告訴他她曾救了他的命就好,這件事必須由他自己去想起、發現,這是她與花萐的約定。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非常繽紛絢麗的花萐園堡,裡面開滿妍美馨馥的花朵草木,管理這些花草的女神花萐,雖然美麗無雙卻寂寞,有天,她採集了許多含催情作用的花草——歐白芷、荳蔻、茉莉、杜松、橙花、歐芹、天竺薄荷、花梨木、巖蘭草、依蘭,連同自己的鮮血,一同放在催情花後玫瑰的花苞中蘊育。

  經過七十六天,吸取日月精華,以花精灌溉,玫瑰花苞漸漸延伸長大,在第七十七天,花苞自然綻開,裡面有一隻精靈,花萐為她取名展顏,並給她一顆守住元神的粉紅色水晶。那時,正是最熱鬧的夏季。

  日子在指縫間流逝,時間晃呀晃的,咻!過了十七年。精靈長大了,變得又美麗又慧黠、又可愛又端莊、又賢淑又可人。然後,她就下凡來啦,來找袁禔焉這個倒黴鬼!故事說完了,請鼓掌!」展顏喘口氣,等待著他的反應。

  良久,一連串的冷笑自猿人類的口中哼出。他走過來,拍拍展顏的頭,「原來你是從精神病院裡來的。」他歎了口氣,深表惋惜,「真可憐,長得這麼漂亮……唉!」

  展顏不悅地揮開他的手,自尊心受到嚴重打擊。「正經點!猿人類!我說的都是真的。」

  袁禔焉的表情更深沈了,「聽著!別把我當猴子耍!」

  「猿人就是猿人類!都說實話了你還不信。」展顏閉目凝神,一顆粉紅色周圍泛著銀光的水晶自她喉間蹦出,她放在手心,仍閃閃發光。「這顆小水晶球就是我的元神,如果失去水晶,就代表也失去了我的生命。」

  袁禔焉的表情轉為驚愕。他遇到了誰?一個能吞吐水晶的特異人士?

  「猿人類你看!」雖然她學藝不精,但好歹也會幾招三腳貓的法術。她喃喃念了一串咒語,房間裡的每樣傢俱馬上離開了地面,緩緩飄起。

  袁禔焉看傻了。這妖女竟然有能力乾坤大挪移!

  展顏又念了一串咒語,四周的景物馬上恢復原狀。她很得意地說:「你信了吧!?我是花之精靈。」

  「妖女!」他拒絕認同她的身份。

  展顏驚訝地擡起頭注視著他的頭頂上方,「啊!有一把剪刀忘了收。」

  袁禔焉擡頭一看,差點嚇散了魂,一把剪刀懸在他頭頂上,彷彿隨時都會掉下來,插進他腦袋。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諂媚地笑著,「展顏精靈,把它收走吧!」

  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展顏咯咯地笑了出來。

  生命暫時不受到威脅的袁禔焉馬上聯想出許多疑問,「你會巫……法術?」

  「對!」她點了點頭,紫紅色髮絲垂落胸前。

  「你做的飯,其實是用法術變出來的吧!?」他心裡已經猜到了答案。

  「正確!」她誠實招認,「這秘密只有你知道哦!要是傳出去的話我會被抓去解剖展覽的。」

  「求之不得!」他可恥地發現自己有點口是心非。

  「還有我知道這個秘密。」那個清細尖銳的聲音又從暗處響起,唐娃娃從衣櫥裡蹦了出來,紅睡帽、紅睡袍、紅棉襪、紅拖鞋。

  「奶奶!」兩人異口同聲。

  「您老人家真是神出鬼沒。」袁禔焉一點也不客氣地諷刺。

  「不高興你咬我啊!」這是身為長輩該說的話嗎?

  唐娃娃再次忽略寶貝孫子,她拉著展顏的手,表情比剛才的袁禔焉更為諂媚,「展顏吶,你既然會法術,那你就告訴我下期六合彩會開哪些號碼如何?」唐娃娃興致勃勃地問。

  「奶奶!」袁禔焉實在不願意登報跟她脫離關係,但有這樣的奶奶實在令自己蒙羞。

  「笨!你懂個什麼?」唐娃娃第一次罵自己的寶貝孫子,「如果展顏說的號碼真的開出來了,不就可以證明她真的是精靈?」老人家挺會精打細算。

  袁禔焉疲憊地把兩個麻煩推出門外,「如果牙刷顏說的號碼真的開了,就可以證明她的身份——她一定是六合彩組頭。」

  ***

  袁禔焉發誓一點也不想把美好的假日拿來陪牙刷顏耗,但,他那個娃娃奶奶委實可惡,拿他與展顏同床共枕的事大作文章。他一起床便發現每個人都用瞭然於心的眼神看他,為避免自己的清白名譽毀在唯恐天下不亂的唐娃娃和會加油添醋的展顏手上,他只好百般無奈地拎著展顏出門,但馬上——

  「小倆口要多聚在一起培養感情哦!」

  「啊!他們要去選購結婚用品啦!」

  「感謝上帝!你的光輝照耀我袁家門楣。」

  「佛祖啊,觀音大士啊,注生娘娘啊……」

  他總算能體會阮玲玉當年的心情。

  他一路沈默地開著車,不理會展顏那些什麼她可以用法術讓車輛都往兩旁停靠,獨留中間車道讓他行駛的餿主意,也不屑於「行駛起來像是星光大道」的誘惑。開玩笑,他還想多活幾年參加下次的總統大選咧!

  他把車停在西屯區的文華路附近,徒步走向逢甲商圈。

  「哇!好熱鬧!」身旁的展顏興奮地嚷著。

  他狠狠地潑她一身冷水,「沒見過世面!」

  展顏忍住想掄拳扁他的衝動,把注意力放在熱鬧的人群和商店上。

  「耶?那不是那個……沒胸部,啊!不對,有小腹!對!由筱馥!」展顏對於自己能記住只有一面之緣的人的名字深感驕傲。

  「在哪裡?」袁禔焉像撿錢似的四處張望。

  「那邊。」展顏隱忍下失望,指著由筱馥的所在位置。不只是由筱馥,還有她的男友蘇黎世。「耶,有異狀!」

  由筱馥和蘇黎世在前面的小廣場上,由筱馥低著頭,黑絹般的長髮遮住了她半邊臉,蘇黎世不復上次的溫柔,那表情活像教官正在對壞學生訓話,從頭到都是蘇黎世在講,由筱馥在聽。最後,蘇黎世似乎又拋下一句話,離座走開。

  由這個角度正好看到由筱馥垂下一滴淚。袁禔焉不假思索地向由筱馥走去,展顏拉住他的手臂,「你去哪?」問了也是白問,她當然知道她是去找由筱馥。

  「我去看筱馥,你自己回去。」

  「我不認識路呀!」她無助地朝他喊。

  他頓足,小聲地說:「你是精靈,你有法術,你自己可以回去。」她還來不及開口,他已經棄她而去。

  她並沒有馬上離開,仍站在原地。剛才她拉住他的手,使她在無意中知道了他心裡所想的事:筱馥是那麼柔弱,讓人看了就想保護,不忍看她難過受傷害;牙刷顏就不同了,她又搗蛋又沒氣質,反正她有法術,任何事都可以自己解決,別管她。

  透過人群,她看到由筱馥靠在袁禔焉肩上啜泣,而袁禔焉所展現的則是她不曾看過的溫柔包容。

  在他的心裡,她原來只是一個沒有對白的路人甲。

  展顏轉身離開,重重的人群淹沒了袁禔焉因為不放心而對她投射過來的注視。

  ***

  聽說亞當與夏娃因為好奇心太強嘗了禁果而造就了今天這等局面。那麼展顏今日的舉動又會對日後造成何等影響?

  潛入人家房間偷翻東西是不道德的。她當然知道這是道德規範之一,她也不是明知故犯,怪只能怪袁禔焉那傢夥太王八蛋!

  她只想找出她十三年前送給小猿人類的一朵水晶丹桂。袁禔焉雖然喪失了某段記憶,但總不會連她送給他的定情信物都弄丟了吧!?

  展顏輕手輕腳地翻箱倒櫃。原來偷翻人家東西都這麼具刺激性的事,那她三不五時就來干一回!?

  她環視著他臥室的擺設裝潢,雖然她曾經在深夜潛入他的房間睡覺,但在那伸手不見五指又睡蟲猖獗的情況下,她實在無暇打量周邊環境。

  整間臥室的感覺太過陰柔也太過童稚,完全與袁禔焉不符,如果這臥房是袁禔焉自個兒設計的,她就得懷疑他除了一張能騙人的臉及頎長瘦削的身材外,智商是否會比唐娃娃高?

  又如果這臥房的擺設是出自沈薏藍、朱宛忻、唐娃娃或袁招弟之手……那就值得原諒。畢竟要一頭牛按照燈號過馬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行!這樣的擺設太沒個性了!

  展顏愈看愈覺得手癢,忘了她原本是要來找水晶丹桂的,念起咒語,臥房裡所有她看不順眼的東西全部改革。

  她拿走了床頭一幅看不出是犀牛還是大象的畫,換上一幀她的二十寸照片;其他的音響、衣櫥、電視、床,也全讓她給移了位,無一倖免。直到她覺得滿意了,才猛然想起她潛入猿人類臥房的最初目的。

  「呀!」她在抽屜裡找到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裡有一個小男生和一個小女生。那小男生無疑的是袁禔焉,靦靦的笑容看起來有點呆;反而是他身旁的小女生,梳著兩條小辮子,開心地拉著他的手。「耶!」讓展顏訝異的是照片上的小女生竟與自己幼年時長得極為相似。

  「真妙!要長得跟我一樣美麗還真是不容易。」她喟歎,褒揚自己的成分多過對方。

  「啊!」又是另一聲驚叫。抽屜的角落裡有一朵瑩亮的水晶丹桂,正是她十三年前送給袁禔焉的那一朵。

  「啊!」這一聲驚叫不是展顏發出的,但與展顏脫不了關係。

第3章(2)

  袁禔焉一打開門立即愣在那裡。他是不是走錯了房間?地理位置沒錯,但……

  「展顏!」他怒火狂熾地衝上前,「你怎麼可以翻動我的東西?」

  展顏第一次失去反應能力,袁禔焉的樣子活像吃了千百斤的炸藥,對她大吼大叫。她免費幫他整理臥室,他應該感動得痛哭流涕,只差沒把她當神膜拜才對呀!

  他搶走她手中的水晶丹桂和照片,「別碰我的東西!滾開!」

  「喂……」他搞不清楚狀況耶!水晶丹桂還是她送給他的耶,他還叫她別碰,這傢夥真不懂得飲水思源。

  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他拿下床頭她剛掛上去的照片,扔還給她,「你別以為你住在這裡就可以為所欲為!你只是一隻住在這裡的米蟲,別當小偷惹人厭!」他氣得頭頂都冒煙了。

  小偷!?展顏覺得自尊心被他踩成了碎片。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惹得他對她破口大罵?

  展顏異常的沈默。那種被誣賴又不能反駁澄清的痛比什麼都難受,她明明知道,卻什麼都不能說。

  「滾出去!」袁禔焉毫不客氣地把她推出門外,砰地一聲摔上門。

  袁家的四個女人早就因為袁禔焉異常的怒吼而聚集在門外,隨時伺機行動。一看到展顏被袁禔焉嫌惡地趕出來,立刻給予精神上的同情。

  「我的照片明明比那一張犀牛和大象的合成畫好看得多呀!」展顏不解地詢問身旁的四位軍師。

  「那是他的小表妹送的嘛!」朱宛忻解釋。

  「他的臥室又是誰佈置的?」窗口還掛了一群紙鶴,這實在不像是一個二十四歲的大男生會做的事。

  「也是他小表妹。」沈薏藍說。

  「照片上的小女生是誰?」

  「還是他小表妹。」唐娃娃說。

  「她是小媽的哥哥的女兒。」袁招弟補充。

  噢!看來袁禔焉很重視他的小表妹。雖然沒有見過面,但展顏可以肯定:小表妹的上圍一定很壯觀。

  「唉,又多了一個哺乳類動物!」

  沒想到她只是偷潛進猿人類的臥室,就發現了這麼多事;但,還沒完呢!

  ***

  袁禔焉沒有出現在餐桌上是早就可以預見的結果。一下午,他都關在自己的臥房裡——大概是在把那些被搬移的東西弄回原處,順便跟展顏嘔嘔氣。

  「這紅油抄手味道真不錯!」沈薏藍滿足地喝了口湯。

  「是呀!我覺得展顏做的菜一天比一天更好吃呢!」朱宛忻也讚不絕口。

  「嘿嘿!」展顏表面謙虛,其實心虛地笑著說:「多謝兩位媽媽誇獎。」

  「嘿嘿!」唐娃娃也不甘寂寞地笑了兩聲,與展顏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要是招弟能有你一半『女生』就好了。」袁家的女人都很特異,大老婆沈薏藍的意思是希望招弟不要太像男生。

  「是呀!不知道要到哪天才能吃到招弟做的菜呢!」朱宛忻明知這個期望很令人絕望,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招弟要做出這樣的菜,恐怕很難。」唐娃娃認真的思考著。要做出這樣的菜,一定得先跟展顏學法術,要很久哪!

  「兩位媽媽一位奶奶,您們就別吐我的槽了。」袁招弟一臉苦笑。

  「我也只是會動動手指頭而已,不像招弟會玩滑板、滑輪……」展顏真心地說著。

  「哎呀,女孩子玩那個不好啦!」唐娃娃首先反對。

  「整天亂蹦亂跳,像隻猴子!」朱宛忻也跟進。

  沈薏藍接著數落,「一點氣質也沒有!」

  啊,那不是跟她展顏一樣嗎?袁禔焉也是這麼認為呀!他總是認為展顏太沒氣質。

  三個女人講得口沫橫飛,沒人注意到袁招弟的神色有異。

  「喲,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真好看!」朱宛忻拉著展顏身上的鵝黃色小洋裝欣喜道。就算展顏穿起來真的很難看她也不會承認,因為這衣服是她和沈薏藍為展顏選購的。

  「雖然胸部小了點,但穿起來很不錯咧!」唐娃娃說話果然夠犀利。

  「一樣的衣服穿在招弟身上就差多了。」沈薏藍看了看袁招弟的體型後說。

  「媽!」招弟的笑容很僵硬。

  但沒人理會招弟。

  「可不是嘛!猴子穿裙子能看嗎?」朱宛忻此話一爆出,立刻博得滿堂采,三個女人笑得東倒西歪。

  「鏗鏘!」招弟終於再忍受不了地發飆,無辜的瓷碗被她摔成碎片。

  「招弟!」幾隻眼睛驚訝且不敢置信地盯看她。

  招弟直衝著展顏叫罵:「都是你這來歷不明的妖女!你行!靠你這張嘴來收買奶奶和媽媽,虧我還把你當朋友,原來你只是想利用我們,故意在奶奶和媽媽面前虛情假意地諷刺我。從小我就沒我哥受重視,現在你來了,又剝奪屬於我的關心重視。你還偷翻我哥的房間,真是不要臉;我討厭你!小偷!」招弟一口氣把話飆完,便衝回自己的房間,走到房門口還回過頭瞪了展顏一眼,「你騙得了奶奶和媽媽,但騙不了我!滾出我家吧!」

  展顏錯愕地定在原位,接受招弟的每一項指控。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讓招弟生了這麼大的氣?

  「原來我的重男輕女竟讓招弟承受了這麼多冷落,而我還一直以為她不在意,我真不是一個好母親。」沈薏藍難過地自責著,追上去招弟的房間懺悔。

  「我不該不在意招弟的感受,跟她開這種玩笑……。我真不是一個好小媽!」朱宛忻捶胸頓足,也追了上去。

  「展顏吶,你……我……她……,哎呀,我先上去看招弟。」唐娃娃也上去了。

  空蕩淩亂的飯廳只剩她垂靠在椅背上。

  展顏從來沒有這麼無力徬徨過。十七年來,與她相處的只有花萐女神,女神教給她許多事情,雖然她常把花草壓死,取錯精油,調皮搗蛋,惹得花萐女神氣呼呼;但花萐再生氣,也不會對她大吼大叫,像今天的袁禔焉和招弟一般。她不知道該如何與人相處,但她除了偷翻袁禔焉的抽屜,也沒做過什麼錯事,還幫袁家作飯、做家事——雖然那全是靠法力完成,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惹得袁家兄妹如此生氣。她真的不知道。

  她擡起頭,才發現袁禔焉不知何時出現,沈默地倚在門邊;長及衣領的髮絲有些淩亂,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打量著她,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向他走過去,微仰著頭凝視高出她許多的袁禔焉。

  他似笑非笑地揚了揚嘴角說:「我很佩服你,能在一天之內把我們兩兄妹都惹毛,閣下果然有過『人』之處。」

  展顏委屈極了,她眨了眨長睫毛,忍住眼眶裡忽來的潮濕,「猿人類,我做了什麼錯事?為什麼你和招弟這麼討厭我?」

  袁禔焉冷笑,那神情澆熄了她僅存的一線希望。「我的想法跟招弟一樣,就是你消失在我們家,而且永遠都不要出現。」

  她咬住唇,不敢相信他竟對她說出這麼殘忍的話。「猿人類……」

  他毫不留情地拉開門,不再作任何表示。

  展顏明白了。她這一趟是白來了,她原先滿懷浪漫希望的憧憬全讓袁禔焉給粉碎了;她的落難王子不但忘記了她,甚至討厭她,她留下來還有什麼意義呢?

  「幫我向招弟說對不起。」雖然她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唉!花之精靈與落難王子的重逢篇,就這樣落幕了。

  ***

  袁禔焉很難去相信自己現在的感覺——他竟然對被他趕出門的展顏有些擔心和不忍。

  袁禔焉!你怎麼可以有這種可恥的感覺?要是傳出去你怎麼混大哥?你絕對不可以同情展顏!

  他罵了自己上百次,就是要杜絕他對展顏的惻隱之心。反正她有法術,替她擔心是多餘的,他這樣說服自己。

  但是,為什麼他會對她有一種似曾相見的朦朧感覺?好遙遠,遙遠到他抓不著,甚至連影子都看不到,卻又存在。那種莫名的情愫,從她出現在他眼前時就存在,他刻意忽略,因為他的心是屬於小表妹雪羔的,從小就是。

  儘管他身邊圍繞著形形色色的女人;儘管他對每個女生都好;但他從未交過女朋友,因為這個頭銜他一直保留著,為一個名叫朱雪羔的女孩。

  由筱馥對他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但他是一個「專情」的人——專門濫情。外表濫情,其實心裡是非常專注感情的他從小就認定朱雪羔是他將來的新娘。

  但由筱馥今天卻提出一個他不接受但也無法拒絕的要求:她要袁禔焉假扮她的男友。蘇黎世近日對由筱馥總是東挑西嫌、惡聲惡語,敏感的由筱馥懷疑他會變心,想藉袁禔焉來刺探蘇黎世。

  由筱馥的纖細柔弱是少有人能拒絕的,他想了又想,腦海中突然出現一盞菲利浦;他可以利用這機會來氣氣展顏,免得她一天到晚黏著他。

  女人哪!就是敏感、愛胡思亂想,男人講話大聲了點,女人就懷疑他要變心,還是像展顏這樣少一根筋好……慢著!他想到哪裡去了?

  他想得太入神,以致忘了周圍的變化,起身一看,才發現外面下著滂沱大雨,而且已經下了很久……展顏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不知道她在哪裡?……等等!他怎麼又想到這裡來了?

  她是精靈,她會法術,她不會有事的!他總是這樣告訴自己。

  悶了半個小時,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在地上踱來踱去,忽地,「哈啾!」他打了個噴涕,下一秒,他已經衝出了大門,在路燈下看到一隻可憐蟲,蜷縮著濕冷的身體,猛打著哆嗦。

  「你在這裡幹什麼?精靈都很愛淋雨是不是?還是你以為這樣很好玩?」他蹲在她面前破口大罵,一時忘記自己的舉動很莫名其妙。

  「一下雨我的法力就會降低,我回不去花萐園堡,你和招弟都在生氣,我也不能進去惹你們更生氣,我也不認識路,會迷路,又不能到處亂跑,不然你們氣消了以後來找我會很麻煩,哈啾!」想得還真周到!

  他生著連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怒氣,毫不溫柔的拉起她。她慘叫一聲,腿麻了,不能走路;他不情不願地把她撈進懷裡,往裡面走去。

  她得意的擠出一抹笑容,不管自己的聲音已經微弱地幾乎聽不見,「我就知道我這樣做是對的……」

  「閉嘴!」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0 23:26:14

第4章(1)

  展顏很滿意她的房間如此熱鬧,雖然代價有點慘痛。

  凡間的空遠比花萐園堡來得汙濁,汙染程度也是花萐園堡所望塵莫及的,因此在她淋了幾個小時的雨後,得了一種叫「發燒」的病。

  發燒很幸福,但閒人勿試,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這樣幸福。

  「展顏,這是聖經,你看一看身體就會舒服多了。」沈薏藍笑咪咪地拿給她一本聖經。

  「謝謝媽。」展顏嘴上笑著收下,儘管她八輩子都不會去翻一下。

  「展顏,這是我去求的符水,你喝了以後病就好了。」朱宛忻熱切地端給她一碗符水。

  「謝謝小媽。」她仍然笑得很感激,儘管她死也不會喝這碗符水。

  「展顏,這是我的畫像,你看著它病保證好得快!」唐娃娃笑得很燦爛。

  展顏實在不願意當眾吐槽一個左腳踩在棺材裡的老人。她強忍住爆笑出的衝動,「謝謝奶奶。」

  比較起來,招弟就實在多了。「展顏,真是對不起,我一時情緒的氣話竟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還害你發燒;我無顏以對江東父老,只有送你一盒我最喜歡的冰淇淋。」招弟誠心誠意地想彌補自己的錯。

  展顏那張蒼白的臉忽而眉開眼笑,「你不生我的氣了?太好了!發燒吃冰淇淋剛好降溫。」

  始終靠牆站立,不發一言的袁禔焉無聲地歎了口氣,感歎上天無情的作弄。

  「喂,救我……」一隻細嫩的手伸向他,用氣若遊絲的聲音求救。

  袁禔焉回過神,才發現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倆。他看著展顏那蒼白卻直冒冷汗的憔悴面容,伸手往她額上一放,不禁驚叫:「天啊!你的燒竟然還沒退!你想燒成白癡嗎?」

  她垂下一雙已不復往日神采的無神眼眸,「只有唐松草才能讓我退燒。」

  他這才想起她不是人,……不對,這樣的說法太殘忍,不適用於病患。「精靈也會發燒?」

  「不可以啊?不高興你咬我啊!」展顏朝他細聲吼著。瞧他那副嘴臉,始作俑者是他耶!

  他又回復那種冷漠的神態,「你是想用這招來軟化招弟的心,博取她們的同情吧!」

  「我要是有力氣一定會扁你!」她氣得牙齒打架。這傢夥未免太反覆無常,脾氣一下好一下壞。

  他歎了口氣,有點氣自己無法拋下發燒的她。口氣有些不好的說:「走吧!我帶你去買唐松草。」

  她那雙大眼隨即亮了起來,「哇!你好善良哦!我要是沒燒成白癡一定請你吃冰淇淋。」

  從她的房間到花店的途中,她的小嘴一刻也沒停過,一直在他耳旁吱吱喳喳。

  「你發燒了十幾個小時,應該虛軟得幾乎斷氣才對。」下車時他忍不住嚴肅地提醒她。她的生龍活虎讓他有受騙的感覺。

  「啊!」見事跡敗露的她連忙見風轉舵,面容槁木死灰地癱軟在座椅上。「我就要跟這個美麗的世界說再見了,既然你有幸成為我嗝屁前最後看到的人,就麻煩你幫我打造一座水晶棺材,順便找七個小矮人幫我擡棺,葬儀費去向我的後母要。對!我還要那面魔鏡當陪葬。」

  他對她的胡言亂語只是搖頭歎氣,逕自往花店裡面走去;獨角戲唱得很無聊的展顏也跳下車拖著「垂死」的身子跟進去。

  「給我唐松草,其餘免談!」她一進門就大聲嚷嚷。這是一家全台中最大的花店,花草種類繁多,但跟花萐園堡比起來它頓時小了很多。

  袁禔焉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天!我忘了跟筱馥有約。」

  展顏的發燒立刻被他的話消退了一半。

  他買了一大束百合,丟給展顏一張鈔票,「牙刷顏,我看你是無病申吟的成分居多,我要去找筱馥,你自己回去。」

  又來了!他再一次把她丟在陌生的地方,而兩次都是因為由筱馥。她愣愣地握著鈔票,看著他快速離去;剛才他碰觸到她的手,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她知道他趕著去與由筱馥吃飯。

  與由筱馥吃一頓飯,遠比她的發燒來得重要?她無言地想著。

  雖然發燒很辛苦,但她以為自己因禍得福,因為袁禔焉出來找她,招弟也不生氣了,她可以繼續住在袁家。但是,她這麼辛苦的發燒,還是比不止由筱馥。

  她喪氣地垮下了雙肩。幾分鐘之後,她才發現一個袁禔焉足以被她踹上一百次的事:「她會迷路啦!」

  ***

  青天高高,白雲飄飄,太陽當空在微笑。展顏躺在床上悠閒愜意地唱著歌——但用「無病申吟」來形容可能更貼切。

  此刻,才正是她裝可憐博取同情的開始。她的高燒在吃了唐松草之後就退了,但她故意整天賴在床上,沒有人時就高聲歌唱,有人來就哭爹喊娘。

  那天被袁禔焉拋棄在花店,她只好打電話求救,「我在肯德基路啦!」袁家的四個女人討論商談了許久,才理解出她真正的意思:她所在的位置附近有家肯德基。還好她不是說在「麥當勞路」上,不然袁家的女人保證找到發白;想想,光是台中的麥當勞就有十幾家了呀!

  眼看猿人類就要與由筱馥「雙宿雙飛」,她當然得加強自己的氣勢,而裝可憐是她第一個想到的妙法,因為袁家的女人皆為同情心嚴重氾濫之輩。

  隨著敲門聲的響起,展顏馬上斂起一派輕鬆舒適,換上一張楚楚可憐的病容,口中原本唱的歌也馬上轉換成痛苦低歎;速度之快,令人自歎弗如。

  「牙刷顏!」袁禔焉用眼神警告她別裝得太過火。「筱馥來看你。」

  由筱馥偎在他身旁,向她展露微笑。

  他們二人好登對……等等!這似乎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展顏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謝謝筱馥姊姊關心,我只是頭痛得快要裂開,身體虛軟得像殘廢,喉嚨痛得像火燒,除此之外並沒什麼大礙,」她聳肩淡笑,「死不了的啦!」

  善良的由筱馥馬上掉入展顏的騙局,她替展顏感到惋惜,年紀小小又長得如此漂亮卻得接受病魔無情的摧殘。

  袁禔焉不費吹灰之力就看出展顏的把戲,他冷冷地站在一旁,欣賞著她精湛的演技。

  展顏歎了口氣,低下頭絞扭著自己的手指頭,「醫生說我只剩下三天的時間……」

  「啊?」由筱馥錯愕得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這麼美麗的生命,竟如此短暫……」

  「什麼啊?」展顏故作莫名其妙地瞧著由筱馥。「我是說我只剩下三天生病的時間,三天後我的病就會好了。筱馥姊姊,沒想你生得溫柔婉約,心卻毒如蛇蠍,還詛咒我……」

  「我……」由筱馥有些慌亂,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牙刷顏!」袁禔焉再度出聲警告她。

  「你!」展顏指著他,「去泡兩杯咖啡來,我要和筱馥姊姊喝咖啡、說是非。」

  袁禔焉一時反應不過來,只得乖乖地照著她的命令去做。

  待他走出門,展顏便迫不及待地問:「說吧!你是花萐對不對?別以為你染了頭髮我就認不出你。」

  由筱馥一頭霧水。「我不知道誰是花萐,也沒有染過頭髮。」

  展顏仔細認真地瞧著她,「雖然長得真的好像,但氣質不太一樣……算了,暫時饒了你。」

  她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你為什麼沒跟蘇黎世那痞子在一起?你這叫背叛耶!你怎麼可以對不起他?這是不道德的!」她義正辭嚴地糾正、指導由筱馥。

  「牙刷顏!」覺悟到自己受騙上當而回來的袁禔焉深沈地瞪著展顏,拉著一臉灰黯的由筱馥離開。「你皮給我繃緊一點!竟敢在筱馥面前胡說八道。」

  「筱馥姊姊,」展顏無辜地攀著床尾的欄杆。「我說的全部都是實話,你一定要放在心上哦!」

  「砰!」門被袁禔焉關上了。

  展顏悶在床上賊笑了許久,才注意到外面的聲音。她半開著門,聽著樓下的動靜;免不了,由筱馥的知書達禮和溫柔婉約贏得了一片稱讚,唐娃娃和大小老婆樂得合不攏嘴。

  「奶奶,媽,筱馥是我的女友,也是雪羔的表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比牙刷顏那沒氣質的小女生優太多了。」

  她沒聽錯吧!?展顏猛掏著耳朵,想確定那些話是不是真的出自猿人類的臭嘴。

  「所以,展顏留在我們家已經沒有意義了,讓她走吧!」

  展顏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瞬間瞪得老大,有沒有搞錯?那只沒血沒淚的猿人類竟想趕走她?她感覺到體內有一股逆行的氣流,讓她很不舒服。

  「怎麼會沒有意義?她可以繼續留下來當煮飯女傭呀!」唐娃娃「好心」地為展顏辯護。

  「也可以當候補,不然做小老婆也行。」朱宛忻尋找自己的同類。

  「別提那些沒營養的建議。」袁禔焉臭著一張臉,拒絕接受好意。「我還要陪筱馥去買衣服。」

  一聽到這裡,展顏連忙三步並兩步地跳下樓,趴在樓梯口做垂死狀。「小焉焉,我的頭痛得快裂開了,你陪我去『買醫生看藥』。」

  袁禔焉從頭到腳徹徹底底地打了個哆嗦。「沒空!」口氣很硬。

  「哎喲!」展顏抱著頭,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我的頭好像有千百隻蟲在鑽動,痛死人了啦!」這個死傢夥,寧願陪由筱馥去買衣服也不顧她的死活!不行!她要自立自強、處變不驚。

  袁禔焉拋給她一記冷笑,「痛死算了!省得我整天想著該用什麼方法趕走你。」偕著錯愕不安的由筱馥,袁禔焉漠不關心地離去。

  展顏細緻無雙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兩排貝齒咬得咯咯作響,那模樣活像一隻沙皮狗。

  不行!她絕對不能放棄!她等了十七年才有下凡的機會,怎可無功而返?雖然袁禔焉失去了關於她的那段記憶,但他好歹留有她送的水晶丹桂,這就表示她還有希望。

  對!絕對不能放棄!

  ***

  天將降愛情於精靈也,必先苦其筋骨,勞其心志,「咬」其體膚。這便是展顏此刻最佳的寫照。

  她窩藏在袁禔焉的藍色小跑車裡一整天,忍受不能自由伸展的筋骨酸痛,和蚊子的叮咬,還要費盡心思變把戲。真是累啊!

  終於!袁禔焉發現了她,在他隔天要出門的時候。

  「赫!」袁禔焉被他車子裡那身上有多處蚊子叮咬紅點的紫毛妖怪嚇了好一大跳。「你躲在我車上幹什麼?」

  「當跟屁蟲。」她理所當然地回答。唯有埋伏在他車上,才不會錯過袁禔焉出門的時間。

  袁禔焉馬上掉頭,「我走路出門。」

  「小心哦,」展顏趴在車窗,「會被綁架哦!」

  「我搭計程車。」他背對著她,隱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更慘吶,會被棄屍。」她無奈地歎了口氣,「你還是自己開車吧!至少我能保護你。」

  袁禔焉故作嚴肅地坐進駕駛座,「我警告你,不準搗亂!」

  她興奮地亂叫亂吼,「我什麼時候搗亂過了?」

  「你……」他想了想,放棄與她爭辯。

  「你要去哪裡?」她就是靜不下來。

  「今天是筱馥的生日,我們約好了吃飯。」他一邊打方向燈一邊告訴她。

  筱馥!筱馥!又是筱馥!展顏在心裡不悅地咕噥著。

  「你不想去嗎?」那最好,他省得麻煩。

  她馬上接口:「想!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可以錯過?」她笑得很詭異。

  他抓到她的語病。「什麼機會?」

  「沒——有!」她大大地揮手,「今天天氣真好!」

  袁禔焉不由得捏了把冷汗。通常展顏有這樣的舉動,就表示接下來一定是多災多難的一天!

  在這家浪漫優雅的高級西餐廳,因展顏的出現而氣氛緊張——當然,這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席上的其他四人各懷心事,根本忘了她的存在。

  袁禔焉的左邊是她,右邊是筱馥,對面是蘇黎世和他的妹妹蘇格蘭。有袁禔焉的地方,就有哺乳類動物——除去展顏。

  展顏暫時忽略那四人之間的波濤洶湧,認真思索著蘇氏兄妹的名字,哥哥叫蘇黎世,妹妹叫蘇格蘭;都是在地圖上找得到的名字。聽說他們的父親原本被取名為蘇軾,因為戶政事務所不讓其登記,才退而求其次地叫「蘇拭」,至於蘇拭的父親,也聽說是叫「蘇西坡」來著。總之,他們蘇家的名字都很怪異。

  想著想著,展顏悶悶地笑了起來。另外四人把視線投注到她身上,她眨了眨晶瑩明眸,漾出一抹純真動人的笑;「你們在看我嗎?我也很喜歡看我自己。算你們有眼光,懂得欣賞我的美麗。」

  展顏一直對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而且向來不會臉紅。但在這個時刻講這種話,好像有搶壽星風采的嫌疑。

  「你是誰?我以前沒見過你。」蘇格蘭假笑地問,眼中飽含敵意,因為展顏的嬌嫣慧黠對她造成很大的威脅。

  「我叫罔市,是招弟的分身。」展顏笑得很純真燦爛,那笑容竟教在座的四人有些失神。

  「展顏!別亂講話。」袁禔焉用長輩的口氣低斥她。

  展顏向蘇格蘭伸出手,蘇格蘭也不由自主地伸手與她交握,「蘇姊姊人長得真漂亮。」

  蘇格蘭馬上驕傲地笑了。

  「但是我比你更漂亮。」展顏話一說出口,手馬上被蘇格蘭放開。

  「原來如此……」展顏喃喃自語。蘇格蘭暗戀袁禔焉,甚至向袁禔焉暗示了好幾次,但袁禔焉一概裝傻。現在袁禔焉又跟由筱馥在一起,自然讓蘇氏兄妹如坐針氈。

  瞧!蘇黎世看袁禔焉像是恨不得殺了他,蘇格蘭看由筱馥的眼神也是充滿了毒刺。

  既然蘇格蘭也是她的情敵之一,她就先來消滅她吧!展顏在心裡奸笑了幾回,開始了行動。

第4章(2)

  「哎呀,這牛肉怎麼這麼難切?真是沒人性!」展顏揮舞著刀叉,模樣像極了屠夫。「呀!」一聲驚叫,一塊好不容易切下來的牛肉不偏不倚地打中蘇格蘭的額頭。

  趁蘇格蘭發火及袁禔焉扁人之前,展顏換上一副驚慌失措的嘴臉,「對不起,蘇姊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你不要生氣。」

  展顏那副眼眶含淚、害怕無措的小媳婦模樣任何人看了都會心軟。

  「沒關係。」蘇格蘭也不好跟一個未成年小孩發脾氣,尤其還是在袁禔焉面前。

  展顏雙眼一亮,「真的?蘇姊姊不生氣?好吧!」又一塊牛肉往蘇格蘭的臉上砸去。「是你說沒有關係的。」

  蘇格蘭僵硬著一張臉,死瞪著展顏卻又無計可施。

  一旁的蘇黎世罔顧兄妹情義,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

  袁禔焉以皺眉撇嘴來掩飾笑意,「展顏,向格蘭道歉。」

  展顏站起來乖乖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蘇姊姊,對不起,請你原諒我的年幼無知,怪只能怪你沒事幹嘛暗戀我們家禔焉哥哥。」展顏擡起頭,忽然看向失去思考能力的四個大人,沒事一般地說:「我要吃冰淇淋。」

  袁禔焉把冰淇淋遞給她,在她耳邊低聲警告:「別玩得太過火,否則你就等著讓我扁。」

  「好!」展顏異常的乖巧,拿起湯匙吃冰淇淋。

  袁禔焉稍稍放心,但這是因為他不夠瞭解展顏才會有這種想法。

  「呀!」展顏驚呼一聲,「我的冰淇淋怎麼跑到你胸部去了?」她無視蘇格蘭的尷尬及氣憤,逕自咬著湯匙佯裝疑惑。哼!她早就看蘇格蘭那對大波不順眼了,愈看愈刺目,現在把冰淇淋彈到那上面,正好!

  「喂!你這小孩怎麼這麼沒教養?」蘇格蘭終於按捺不住的發火。

  「對不起啊!蘇姊姊,我來幫你把冰淇淋洗掉好了。」

  蘇格蘭還來不及拒絕閃躲時,展顏已經把一杯咖啡倒在蘇格蘭白色的上衣上,「哇,還是洗不掉地,加點洗衣粉好了。」說著,又抓起黑胡椒粉灑了上去,「再加點冷洗精。」奶油也淋了上去。

  「展顏!」袁禔焉怒吼,與笑得前俯後仰的蘇黎世形成強烈對比。

  「哼!你給我記著!」狼狽的蘇格蘭氣惱羞愧地拋下狠話,落荒而逃。

  袁禔焉一把抓住展顏纖細的手腕,「你太過分了。」

  展顏得意的笑容戛然停止,直覺告訴她,她又把袁禔焉惹火了。

  「蘇黎世,筱馥還給你。」袁禔焉抓著展顏就走。

  「筱馥姊姊,生日快樂!」儘管被抓上了斷頭台,展顏仍不忘向筱馥聊表祝福。

  「你瞧,蘇格蘭那副模樣是不是很開胃?哇!我好偉大,讓筱馥姊姊過了一個難忘的生日。」一路上,展顏無視袁禔焉緊繃僵硬的臉,逕自演說逗唱;但袁禔焉連話也不吭一句。

  回到袁宅,袁禔焉二話不說地把她拖進屋去,把她按趴在自己的大腿上,「說!為什麼要這樣戲弄格蘭?」

  「好玩。」她死也不承認是因為要消滅情敵。

  「好玩?」袁禔焉氣得用力的在她臀部揮了一掌。

  「哎喲!」展顏馬上痛得哀哀叫。

  「你也知道喊痛?你怎麼就不想想你那樣做會讓格蘭在大庭廣眾之下難堪?」他繼續怒吼。

  「她活該!」她死命咬牙齒嘴硬地說。

  他又揮了一掌,害她痛得差點掉下眼淚。

  「你這種女孩怎麼會有人喜歡?又任性又虛偽,不是裝可憐騙人就是搞把戲耍人,簡直無法無天透了。」他教訓完,手又打了她幾掌。

  她終於滾下眼淚來,心裡的痛遠遠超過rou體上的痛。她這樣任性又虛偽的女孩令他很討厭?她難過得快死了。

  「她哥哥都沒生氣了,你幹嘛氣成這副德行?」她不服輸地頂嘴,但聲音中已有濃重的鼻音。

  「我生氣是因為你不對。」他停止打她,但口氣依然兇惡得嚇人。「你既然住在我家我就得管你。」

  「我又不是你的誰你幹嘛管我?」她委屈地撇了撇嘴,「反正你不喜歡我!」

  「你又怎麼知道我不……」他頓住口中的話沒有再說下去。

  「救命啊……」展顏又哭又喊,「暴力男正在摧殘花之精靈……誰來救我?天理何在?」

  沒用的,袁家四姝相偕去吃喜酒,一時半刻是不會回來拯救她的。

  他放開哭得淚眼汪汪的她,口氣不再兇惡,但很嚴肅。「你自己好好想想犯了什麼錯!」他拒絕看她,怕自己又淪陷在她的迷情裡;不論是真心或虛偽,他都已經沒有漠視的能力。他陷入了。

  「別走嘛!」她可憐兮兮地拉著他衣袖,仍然止不住的哭泣。「打夠了就畏罪潛逃,真是不負責任的暴力男。」反正她就是不讓他走。

  他無可奈何地在她身旁坐下,「別指望我哄你,這是你自找的。」他醜話說在前頭。

  「我哪有錯?明明是那蘇什麼蘭的自己……」她又忘了情敵的名字。

  「你當眾讓她難堪就是不對!我還以為你知道自己錯了,原來你還是這麼任性。」他脾氣又來了。

  她討厭他數落她。「本來就沒錯!她不該喜歡你,誰會給自己的情敵好臉色看?我當然要給她點顏色瞧瞧!」

  他沒有聽錯她說的任何一個字。情敵!?

  「展顏……」他不確定他聽到了什麼,但他肯定自己想問清楚。

  展顏垂下臉,揩了揩眼淚,低聲地說:「雖然你討厭我,但我還是喜歡你,真沒志氣……呀!」她忽然驚呼,發現自己被他摟進了懷裡。

  太不可思議了!二十四年來有太多的女孩向他告白、暗示,但從來沒有人像展顏,他的感覺從不曾如此強烈。他攬她在懷裡,感覺如此真實,就好像……她曾經出現在他那段失落的記憶裡;但……那不是小表妹雪羔嗎?好亂……但——

  亂就亂吧!

  「猿人類?」她鑽出半顆頭,俏臉與他的距離不到五公分。

  「嗯?」

  「原來,你並不是討厭我的,你甚至還是喜歡我的。」她得意洋洋地宣佈。

  「你怎麼知道?」他不否認,但很奇怪她為什麼會知道?他明明沒說呀!

  「我只要碰觸到你的心或你的手,就可以知道你心裡的想法。」她誠實地回答。

  他如遭電殛地推開她,與她保持安全距離。「真可怕!難怪你會知道我的事。」

  「對呀!我還知道你……」她猛地住口。差點將她與花萐的約定忘記,把他墜機後的事告訴他。

  「知道什麼?」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我又不是哺乳類動物。」

  「什麼是哺乳類動物?」他莫名其妙的問。

  「那是你的嗜好呀!喜歡大胸脯的女人!」她傷感地瞄了瞄自己的牙刷身材。

  他似笑非笑,要哭不哭,「誰說的?」

  「當然是根據展顏我的觀察。上至唐娃娃,中至姨姑媽,下至由筱馥和今天那個蘇什麼蘭的,每個胸脯都很巨霸,只有我和招弟最扁平,你又最不喜歡我們兩個。」她愈說愈委屈。

  他搖頭苦笑,撥了撥她的紫紅鬈發。「沒有這回事。」

  「但是你喜歡筱馥並跟她交往總是事實吧!?」瞧那語氣,酸不溜丟的。

  他思忖了一下子,才說:「是,我帶你去看筱馥。」

  「不要!」她立刻退得遠遠的,嘴也噘得高高的,那模樣煞是可愛。「喜歡我又喜歡筱馥姊姊,猿人類是口蹄疫;我詛咒你出門被車咬到、被狗撞到。」

  他寵溺地笑著搖頭,接受她的詛咒,試著用另一種方式騙她去筱馥家。

  「展顏,想不想偷溜進別人家裡偷聽?」這傢夥真賊,誘拐未成年少女。

  展顏老早忘了上次袁禔焉生氣的模樣,經他這麼一問,意志力有些動搖。

  「想不想當蝙蝠俠?」

  「在哪裡?」她忍不住問。

  「要不要玩吸壁人的遊戲?」

  她雀躍地跳了起來,「快走啦!」

  ***

  真蹩腳!沒想到還是讓袁禔焉給騙了來!展顏和袁禔焉黏在九十度的牆角上當「壁人」,偷窺著下面的另一對璧人,而這對璧人因為太專注於彼此而忽視了彼對「壁人」。

  展顏開始後悔自己沒問清楚就誤上了賊船。這一點也不好玩,只有蘇黎世和由筱馥在那裡大眼瞪小眼;早知道她該帶些爆米花和可樂來填補她空虛的生命。

  在她無聊的快垂上眼皮時,好不容易,璧人有了動靜——

  「你說!袁禔焉那傢夥會比我好嗎?」蘇黎世不平地問。

  「你說!袁禔焉那傢夥會比你差嗎?」由筱馥也學著他的口氣。

  「那你說!我哪裡比他差?我比他矮了嗎?我少了什麼嗎?我哪裡不能用了嗎?還是長度不夠?」他抓著她纖弱的肩,「每樣都很棒!你試過的不是嗎?」

  由筱馥的臉霎時佈滿紅潮,活像一顆蕃茄。

  袁禔焉則是雙手摀住自己欲狂笑的嘴;只有展顏一頭霧水,問袁禔焉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哼!你不告訴我,我就自己去找蘇黎世試。」

  她這招果然夠狠!弄得袁禔焉把她拉得緊緊的,深怕她真的去找蘇黎世「試」!

  「是你先另結新歡的。」由筱馥低聲地控訴。

  蘇黎世又驚訝又詫異,「天地良心!」

  「你都不理我,又對我好凶,我以為你不要我了。」由筱馥眼眶含淚欲滴。

  「什麼?」蘇黎世臉上的表情更誇張了。「你淩晨三點找我叫做我不理你?你生病不吃藥叫做我凶你?」由筱馥未免太反應過度!淩晨三點正常的人都在睡覺,蘇黎世沒回電話也算是情有可原,有問題的反而是由筱馥自己。

  袁禔焉和展顏搖頭歎氣,這下突然有點同情起蘇黎世來了。

  過了許久,由筱馥才吶吶的開口:「對不起,我和禔焉學長是假的,我只是想氣一氣你……」終於講出了重點。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0 23:27:47

第5章(1)

  路旁的路燈微弱,街道上有兩條黑影,某種沈默的凝窒在空氣中蔓延。

  袁禔焉雙手插在黑色長褲裡,烏黑濃密的木村拓哉頭微微搖晃。

  展顏從剛才由筱馥家出來到現在,都沒講過一句話——太反常了!

  蘇黎世與由筱馥最後以歡笑擁抱收場,誤會冰釋,原來只是由筱馥神經敏感了過頭,現在兩人又相偕去「試」蘇黎世到底好不好,柔情蜜意濃得化不開。

  由筱馥的問題解決了,展顏的問題才正開始;男人真命苦啊!

  「當蝙蝠俠過癮嗎?」他試著誘她開口。

  她不理他。

  「你拉鏈沒拉。」他窮極無聊地用這種方式讓她有反應。

  她還是不理他。

  他該不會真的把她激怒了吧?陪由筱馥演了一齣戲,展顏卻一點也不知情,她一定認為自己被耍了!不行,他按捺不住了。

  「展顏!」他停下來,扳過她的肩膀。

  她終於擡起頭來注視他,一雙晶瑩得出水的亮眸看得他心神蕩漾。

  她輕啟朱唇,「我想親你。」他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將柔軟嫣紅的小嘴湊了上去,踮了踮腳尖,剛好對上他的唇。

  四片熾熱的唇相接觸後,她便逃不開了。他立即攫獲她的,輾轉吸吮。分開後,她望著他的眼眸多了些迷濛,「雖然很噁心,但很奇妙。」她似懂非懂地說。「但是不是每次親嘴都會這樣呢?或許我應該多找幾個人來試試……」她話還沒說完,嘴便又被他封住了。

  她無法形容內心的快樂。原來他跟由筱馥不是真的,由筱馥愛蘇黎世,蘇黎世愛由筱馥,一切都沒問題,跟他沒關係。

  她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美人魚。她的王子雖然還沒想起她,卻喜歡上了她。想著想著,她咯咯地笑了起來;雙手躍上袁禔焉寬闊溫暖的背,往上抱住他的脖子,「回家吧!」

  尚揚大學最有名的留級學長袁禔焉,在街上背著一個美麗惹眼的女孩一路嘻笑,第二天一定成為尚揚學園最High的八卦話題。

  ***

  袁家四姝——唐娃娃、沈薏藍、朱宛忻、袁招弟,全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睜著疑惑難解的眼,張著不敢置信的嘴,左手拿碗,右手拿筷,齊盯看旁若無人的袁禔焉和展顏。

  一個幾天前還嚷著要把「人家」趕出去的人,現在竟滿臉幸福地吃著那個「人家」做的菜。小倆口你儂我儂,無視於盯著他們看的幾隻眼睛。

  唐娃娃不愧是長輩,吃的糖比別人吃的漢堡多,最早恢復正常意識,「你們兩個現在是什麼關係?」

  展顏馬上接了下去,「我們發生了關係。」

  袁禔焉馬上被肉噎到!「別譭謗我的清白,傳出去的話我怎麼混大哥?」

  「你也只能勉強混當我的大哥。」招弟瞥他一眼。

  「那筱馥呢?」朱宛忻心向著自己的遠房親戚。筱馥的媽和雪羔的媽是姐妹,所以算來袁禔焉也是筱馥的「遠遠房親戚」。

  「她是蘇黎世的女朋友。那天的話是我亂講的,不具任何實質意義。」他忙著闢謠。

  「噢!」眾人齊發出聲音,表示懂了。

  「這樣也好,筱馥太瘦弱了,風吹就倒,展顏比較正常。」朱宛忻此言差矣,難不成筱馥不正常?

  「筱馥漂亮是漂亮,但跟展顏比起來就差多了。」沈薏藍果然承襲了袁家女人見風轉舵的優良傳統。

  「這樣展顏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留下來當煮飯女傭了。」唐娃娃樂得眉開眼笑。她最中意展顏——尤以展顏報給她許多六合彩號碼的因素最多,只要在袁禔焉二十五歲以前結婚就好,因為袁家有個「傳統」……噓,不可說。

  展顏對眾人的美意報以純真迷人的笑容。太美妙了,王子與公主終於可以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她天真地這樣以為,但她忘了那是童話,童話總歸是童話,容易破碎於現實——儘管現在撥進來的這通電話就足以粉碎她美麗的希望。

  招弟接完電話回來後,表情有些複雜地掃了眾人一眼,不高不低、不偏不倚、不卑不亢、不急不緩地說:「在美國讀書的雪羔表姐回來了,現在已經到了機場,她要哥去接她。」

  一顆威力超強的炸彈在袁家炸了開來!每個人都將視線調往袁禔焉和展顏。

  久久,袁禔焉籲出一口氣,「我去接她。」

  「我也去!」展顏馬上站出來,怕他拒絕,她又凶巴巴地補上一句:「你不讓我去我就咬你!」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吧!」

  「雪羔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在路上她問著她已經知道的答案。

  「她是小媽的侄女,我的表妹。她今年二十歲,我十三歲的時候眾人起哄,要她當我的未婚妻,我們還交換了信物。」他沒有隱瞞地說出。

  她縮在椅背上,臉上沒了光彩。「你會娶她嗎?」

  他只是笑著揉了揉她洋娃娃似的長鬈發,並不作答。

  鬧烘烘的機場裡,各色各樣的人都有。但當一個身材高眺,有著俏麗短髮,穿著一身蘋果綠,遮得了前面擋不了後面的年輕女孩穿過人群走過來時,展顏推了推身旁四下張望的袁禔焉,「就是她!」

  果然,那年輕女孩朝他走了過來,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禔焉?」

  展顏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那聲音甜而不膩,但她聽了就是渾身不對勁。

  「你……雪羔!?」袁禔焉的語氣裡有太多的驚喜。

  朱雪羔上前圍住了他的脖子,整個身體全貼了上去,而最讓展顏所不能容忍的是朱雪羔還踏到她的腳。

  展顏抽離了自己的腳,狠狠地朝朱雪羔那雙同為蘋果綠顏色的昂貴高跟涼鞋上踩了下去。

  「OH!SHIT!」朱雪羔脫口而出,但馬上又發覺自己的失言。她暫時放開袁禔焉,但手仍沒離開他的頸子,「誰?」

  展顏手指了指登機處的方向,好心的提醒她,「肇事者已經畏罪潛逃了。」

  誰都知道她是在說謊!朱雪羔這才發現她的存在,伸手摸了摸她粉嫩的臉頰,「喲!SO  CUTE!好可愛的小女生!啊!你就是招弟吧!?」朱雪羔不待展顏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十二年沒看到你了,都記不住你的樣子了!沒想到你倒是出落得人模人樣呢!雖然記不住你的樣子,但是你那『俗擱有力』的名字我想忘也忘不掉!」

  「我不是招弟。」展顏慢吞吞地開口否認。「我是罔市!」

  袁禔焉忍住笑,「展顏,別亂講話!」他轉向朱雪羔介紹:「她叫展顏,舒展笑顏的展顏。」

  朱雪羔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從行李中拿出一盒巧克力。「小妹妹,巧克力請你吃。」

  展顏愣了一秒,隨即接下巧克力,漾出一抹甜蜜蜜的笑容,很有禮貌地說:「謝謝沒錢買衣服穿的阿姨。」她看了眼朱雪羔因身體向前傾而露出的乳溝。如她所預料,朱雪羔的胸部又大又豐,屬於恐龍級的哺乳類動物。

  朱雪羔尷尬地笑了笑,「我今年才二十歲,你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袁禔焉知道再耗下去展顏這鬼靈精怪的小惹禍精一定又會搞出許多叫人招架不住的古怪名堂。「雪羔,我先送你回去吧!你要回……」

  「你家。我要住在你家,反正我們遲早會結婚,我先住進你家熟悉環境不是挺好的。」朱雪羔自信又不失溫柔地笑著。

  展顏一聽馬上沈下了臉,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袁禔焉看到了她的落寞,但在剛回國的朱雪羔面前又不好說什麼,而且朱雪羔說得也沒錯。於是他強顏歡笑,幫朱雪羔提著行李,「那就走吧!」

  展顏馬上蹦到袁禔焉的右邊,拉住他沒拖行李的手臂。但朱雪羔卻走了過來,極有技巧地隔開袁禔焉和展顏,左手握著袁禔焉的手,右手拉著展顏不情願的手。

  「瞧!」朱雪羔偏著頭問袁禔焉:「我們這樣像不像是一幅和樂的全家福,還有罔市這麼……」

  「我叫展顏!」展顏出聲糾正這愚蠢的錯誤。

  「哦!還有展顏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兒……」

  展顏馬上掙脫朱雪羔的手,往袁禔焉停車的地方跑去。

  「展顏,你怎麼了?」袁禔焉有些擔心地問。

  「我懷孕啦!」

  仔細推敲,會發現展顏的意思是朱雪羔的話很噁心,讓她很想吐。

  展顏一直守著駕駛座旁的車門,怕又被朱雪羔捷足先登。

  「展顏,你坐後面。」朱雪羔以女主人的口氣命令她。

  「不行耶!」她的表情百分之百的無辜。「我會認椅耶!非坐這個位置不可。」

  朱雪羔也學她做出那種無辜的表情望著袁禔焉。

  他輕歎了口氣,「展顏,到後面去。」

  展顏噘著一張小嘴,不甘願地坐到後座,心裡詛咒過朱雪羔一千次,詛咒她被車咬到,被狗撞到。

  車子剛行駛沒多久,朱雪羔便開始有動作。她先是在袁禔焉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禔焉,十年沒見面了,你想我嗎?」

  「當然想。」他一面回答,一面由後照鏡裡觀察展顏的反應。

  「那你為什麼都不來看我?」她嬌嗔道,頭靠在他右肩上。

  「忙。雪羔,展顏在後面,你坐好。」他提醒她。

  「她只是個小孩子嘛!別理她。」朱雪羔壓根沒把展顏放在眼裡,又將一張塗得嫣紅的嘴在袁禔焉臉上亂親,「禔焉,來嘛!」

  袁禔焉用一隻手擋著,「我在開車,這樣很危險。」

  但朱雪羔仍不肯罷休。「你一定要給我一吻,這樣才能證明你是真的歡迎我回來。」

  臭三八!根本就沒人歡迎你回來!展顏暗罵著,怒氣在心中逐漸聚集,朱雪羔怎麼可以親她的猿人類?那是屬於她的耶!眼看朱雪羔那張血盆大口就要往袁禔焉的「櫻桃小口」黏去,「啪!」

  被甩了一巴掌的朱雪羔怒氣騰騰地死瞪著展顏。

  「呀!」展顏又擺出她最無辜無邪的表情,「剛才一隻好大的蒼蠅停在阿姨的臉上。」

  「死了嗎?」朱雪羔恨恨地問。

  「沒打到,它又飛走了。」展顏煞有其事地說著。「下次我一定會打到。」

  朱雪羔皮笑肉不笑地說:「那我就精神上支持你,希望下次你一掌把它打死!」

  ***

  打哈欠,翻身;再打一個哈欠,再翻身;打最後一個哈欠,翻最後一個身;起床!

  展顏迷迷糊糊地拉了拉長鬈發,套上衣服下床。為什麼今天特別累?啊,一定是因為昨晚「打蒼蠅」的關係。她閉著眼模糊的笑著。

  清醒!現在幾點了?她瞟了眼鬧鐘,不禁慘叫:「糟!來不及『變』早餐了。」

  她蹦蹦跳跳地下樓,才發現包括那塊什麼豬雪羔的,全家人都在餐桌上有說有笑地吃著早餐,而且更過分的是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賭氣地站在那裡不講話,一直到袁禔焉發現了她。「展顏,來呀!」他招呼她。

  她走近才發現有人篡了她的位,蓋朱雪羔也。

  「怎麼不坐下?」袁禔焉奇怪地問。

  「她坐了我的位置。」展顏嘟著嘴指控入侵者。

  「哦?」朱雪羔故作驚訝狀。「你可明白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的道理?」

  「展顏,招弟去上課了,你來坐她的位置吧!」唐娃娃笑瞇瞇地指著身旁的位置。

  「我只知道鳩佔雀巢是不道德的。」展顏一邊坐下,一邊回瞪朱雪羔。

  展顏看著食物滿滿的餐桌:有中式、西式、日式早餐,依她瞭解程度,袁家的任何一位女性都不會做這麼多樣式豐富的食物,那……

  「嘗嘗我烤的塔可派。」朱雪羔笑裡藏刀地夾給她一塊塔可派。

  「是呀,雪羔真是賢慧,光是早餐就做得這麼豐盛。」朱宛忻沒有不誇讚自己侄女的理由。

  「看不出來你在國外住了十年,卻會做這麼多不同的料理。」沈薏藍沒有不褒揚自己未來媳婦的理由。

  「爸爸希望我日後會是禔焉的好妻子,所以在美國這段期間,爸爸聘請了名師來教導我。」朱雪羔驕傲地說。

  展顏擠眉弄眼地說:「我又懷孕了。」

  「日榮真是有心!袁氏企業交給他管理已經讓他很忙了,他還把雪羔教得這麼好!」唐娃娃對朱日榮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因為自從獨子袁天磊在空難中喪生後,朱宛忻的哥哥便一肩扛下龐大的袁氏企業,省去了袁氏企業敗在沈薏藍或朱宛忻手中的危機。

  「我這次來這裡住,就是因為爸爸實在太忙了,我不想再讓他分心來陪我。」朱雪羔好體貼。

  「才不是這樣!」展顏用刀叉叉著塔可派,低聲喃喃。此刻,她終於嘗到被冷落的痛苦;來袁家的這段期間,她第一次被當成隱形人,心裡頗不是滋味。

第5章(2)

  「啊!」朱雪羔像想起什麼似地叫了一聲,「我帶了禮物要送給各位呢!」

  「賄賂!」展顏又低聲罵了一句,用刀叉在塔可派上挖出兩個大圈圈,代表朱雪羔的哺乳工具,狠狠地沾了一圈芥茉,再吃下去;但,得意的笑聲還沒出口,自己便被嗆得半死。

  袁禔焉不解地皺著眉幫她捏住鼻子,「塔可派不是這樣吃的。」笨!

  「知道啦!我又不是白癡。」她不悅地凶了他一句,凶得袁禔焉更加莫名其妙,乾脆不甩她。

  「呀!多巧啊!」朱雪羔笑得很像灰姑娘的後母角色。「這禮物送給罔市最適合了!」

  不拿白不拿!展顏接過她手中一個精緻的盒子,低聲糾正:「我不是罔市,我叫展顏!」

  「這本來是要送給招弟的,但我想你更適合。」朱雪羔這下又笑得像白雪公主的後母。

  「這是什麼?」展顏打開來瞧了又瞧,還拿在袁禔焉身上比畫。「好怪異的泳裝。」

  「這是美國現在最流行,最炫的衣服。」朱雪羔拉了展顏的耳朵說:「穿了會馬上變大哦!」瞧她笑得多曖昧。

  展顏馬上會意過來,「哦——」她拉開了嗓門,「原來你的這裡就是穿這個才變大的,我還以為你是裝水球咧!」她還故意戳了戳朱雪羔的哺乳工具。

  朱雪羔的笑容馬上僵住,窘迫的糗樣可想而知。

  袁禔焉低著頭猛憋笑,為避免內傷太嚴重,他選擇逃離現場,找一個不會被打的地方好好笑個夠。「我去上課了,各位再見。」

  朱雪羔還來不及向他索討一個吻,他就飛也似地衝了出去。

  「呀!我要去美容院燙頭髮,我這個春麗頭愈看愈不順眼,我要去換個髮型。」唐娃娃抓著她頭上那兩顆圓球狀的頭發出去了。

  「啊!宛忻,我們去懷寧街那一家新開的茶坊喝早茶。」一說到喝茶,沈薏藍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朱宛忻也是同一副德行。「對呀,我們好久沒去了。」也才兩天而已。

  於是,大小老婆也出門了。

  展顏怕再看朱雪羔會長針眼,轉身就想離開,「我回房間打蒼蠅好了。」

  「站住!」朱雪羔繃著一張臉喝令。

  「阿姨,有什麼事嗎?」展顏回頭笑嘻嘻地問。

  「你少裝傻。」朱雪羔的笑容很像虎克船長,「你叫展顏,今年十七歲,來歷不明。」

  展顏馬上反駁:「什麼來歷不明?我是猿人類的女朋友,很偉大的那種。」她說得很順口,一點也不會臉紅。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朱雪羔塗著銀色寇丹的修長手指晃來晃去。「我是禔焉的內定新娘,從小就訂了親的。你看!」她拿出一塊精緻的玉石,上面果然刻著:禔焉V.S.雪糕。那「羔」字還寫錯了。

  展顏的自信心一下大減。朱雪羔對袁禔焉是很重要的,不然他不會留著朱雪羔小時候的塗鴉,也不會讓房間給朱雪羔佈置,還維持了那麼久。

  由筱馥是她的情敵,蘇格蘭是她的情敵,但現在出現的朱雪羔才是她最大的情敵。

  「你呀,小孩子一個,還是等你發育成功後再說吧!」朱雪羔嘲弄地笑著,還以牙還牙地戳了戳展顏小小的胸部。

  「別碰我!」展顏生氣地揮開朱雪羔的淫手。

  她這一揮,也揮起了朱雪羔的怒氣,「Die  Bitch!」她狠狠地推了展顏一把,展顏即向後靠去,推倒了餐桌上的餐具,碗盤掉在地上,發出幾聲破裂的聲響。

  展顏撫了撫撞疼的手肘,「豬!你幹嘛推我?」除了上次那個喪心病狂的猿人類打她的小屁屁,還沒有人敢欺負她。

  「只是要你認清自己的身份,禔焉是我的,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我也不會讓你這個乳臭未乾的紫毛丫頭來搶走他。你死心吧!」朱雪羔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高傲的姿態。

  展顏向來最討厭別人未經她的同意就欺負她,尤其是朱雪羔這只恐龍級的哺乳類動物!

  「你別惹我,我不想理你這個臭三八!」雖然很想揮手扁朱雪羔,但她如果真的這樣做,一定會讓袁禔焉生氣。

  「你敢罵我?」朱雪羔怒不可遏地指著展顏的鼻子,伸出手又想推她。

  第一次被推是運氣不好,如果第二次還被推就很可恥!展顏秉持著這個信念,手腳靈敏地閃開了。

  沒想到剛才害得展顏差點嗆死的芥茉現在卻替她報了仇。朱雪羔踩到了地上的芥茉,腳一滑,身子一傾,手被破碗劃了一道傷口,鮮血流了出來。

  朱雪羔驚訝顫抖地看著自己手背上那道不小的傷口,看著血沿著傷口流下來;她緩緩地站起來,用著像有一把上了膛的槍正指著她腦袋的恐怖語氣說:「我……流血了。」那語氣好像幾輩子都沒流過血般的驚訝害怕。

  「死不了。」展顏沒啥同情心地回答,反正又不是她害的。

  「你……你這個殺人兇手!」朱雪羔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指著她。

  「除非你死了,否則你沒資格這樣說我。」展顏依然是那種冷冷的語調。

  朱雪羔氣得發抖,眼淚也流了下來,「怎麼辦?我就要死了。上帝,請你再給我十分鐘,讓我寫一封遺書,讓後人知道我是讓展顏為謀財爭權所害死的,讓後人唾棄她,歌頌我……」這就是一個在美國喝了十二年洋墨水,受著外國教育的女孩所講的話。

  朱雪羔當然沒有那麼白癡。她故意不止血,還讓血跡從廚房一路滴到客廳,再自己拿出醫藥箱包紮。一道破碗劃割的傷口,包紮得像斷掉整條手臂,這種事也只有她朱雪羔才做得出來。

  展顏搖搖頭歎氣,不想理她,轉身就想去整理廚房的殘局和地上的血跡。

  「STOP!」朱雪羔拖著一隻木乃伊手臂,惡狠狠地瞪著展顏,「你要毀滅證據,好讓我不能告訴禔焉你的罪行對不對?好狠毒的小孩!」

  「你!」展顏也惡狠狠地瞪著她,「你再開口講話我就讓你的另一隻手也變成那種德行。」

  果然一句見效!朱雪羔乖乖地坐回沙發賊笑,那賊笑的樣子,就是灰姑娘的後母加白雪公主的後母再加上虎克船長。

  暴風雨前的寧靜,也不過這個樣子吧!

  ***

  袁禔焉一進門,展顏就知道自己死定了。

  沒想到朱雪羔這麼狠,從沈薏藍和朱宛忻回來就開始掉眼淚,唐娃娃回來後哭得更是勤快,偶爾附加抽搐、擤鼻水,可憐兮兮地望了望自己包紮的手臂,一句話也不講,只是搖頭掉淚,就這樣耗到袁禔焉下課回來。

  「雪羔,你怎麼了?」袁禔焉緊張擔心地問,她的手臂活像遭砂石車輾過,包紮得極誇張。

  朱雪羔瞟了一旁坐在單人沙發上,啃著手指頭的展顏,然後搖頭。

  袁禔焉望向展顏,「牙刷顏,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展顏聳聳肩,「局外人不便插嘴,請把我當成隱形人。」

  袁禔焉望向其他的局外人,每個人也都是搖頭聳肩,一問三不知。

  袁禔焉順著地上的血跡走到廚房,發現了廚房一片滿目瘡痍,不禁感歎為什麼袁家的廚房餐桌總是多災多難?

  「你割到手?」他問垂淚不止的朱雪羔,見她點了點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朱雪羔看了看展顏後還是搖頭,「我答應過展顏不說的!」

  展顏張大了眼睛,「我……」她什麼時候讓朱雪羔答應的。

  「我不會說的,你不要生氣,我只剩下一隻手了。」朱雪羔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懾於展顏的淫威之下。

  「雪羔,你別怕,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一頭霧水的袁禔焉為弱勢者伸張正義。

  「不行!」朱雪羔拚命地搖頭,「我答應過展顏絕對不能供出我的手受傷是她造成的,我絕對不會說那是早上你們出門後,她怪我坐了她的位置而罵我;我絕對不會說她推我跌倒,還害我的手去割到破碗,流了好多血;我絕對不會說她看我流血還故意諷刺我死不了,還威脅我不能告訴你們,不然她就要讓我的另外一隻手也一樣受傷,她還叫我趕快把血跡擦掉,把廚房收拾好,湮滅證據,但是我手好痛,根本就不能動,她就罵我是臭三八,為什麼要回來台灣,為什麼不乾脆在搭飛機時發生空難被炸死,像姑丈一樣被炸死……」

  朱雪羔故意停頓下來,看著袁禔焉的臉陰沈成死灰色。

  袁禔焉最痛恨別人對他提起空難的事,那是一段他已遺忘的深痛記憶。

  「我……」展顏還來不及為自己辯白,就被一臉殺氣的袁禔焉一手抓了起來,拖到樓上。

  「喂!暴力男,我先警告你,不準再打我!」她雙手擋在胸前自衛道。

  袁禔焉關上門,開始發火,「你是什麼意思?從一開始你就對雪羔懷著敵意,今天你竟然趁我們不在對她做出這種事?」他在她頭上怒吼。

  「你怎麼不問我就開罵?她說什麼你都相信,這對我不是很不公平嗎?」她委屈又埋怨地看著袁禔焉。

  「我相信是因為我看到她手上的傷,而且雪羔不會騙我,她也沒理由去劃傷自己來誣賴你。」

  「難道我就會騙你?」她反問。

  「我認識雪羔這麼久了,而且我們又是表兄妹,她不會騙我。展顏,不是我不願意相信你,但我們認識不到一個月……」

  誰說的?我四歲的時候就認識你了!展顏在心裡吶喊。

  「那些碗是她推我時打破的,她的傷是她自己滑倒割到的。」她平靜地說。

  「這是推卸責任嗎?」

  「我說的是真的!」她的口氣很堅定。

  他搖頭,「你要我如何相信?早上出門前雪羔還送你一件衣服,你不但沒有接受還反諷她;而且這種事情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上次在餐廳你是故意整蘇格蘭的對吧?」

  她點頭承認。「可是……」

  「我以為上次你已經得到了教訓,不會再犯這種幼稚的錯誤,沒想到事情才過沒多久,你就又惹事,甚至變本加厲。」

  他的責罵句句鞭入她的心裡。「我說的都是真的,她的傷是她自己割到的。」她為了不想惹他生氣而按捺住自己不跟朱雪羔起衝突,沒想到還是惹了一身腥。

  「自己割到的?是你用法術害她的吧!不管你多不喜歡雪羔,她還是我的表妹,以後甚至可能是我的妻子;你既然住在這裡,就別跟她起衝突,讓我難做人。」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這次真的是她……」她講了這麼多,為什麼他還是不相信?難道只因為她有法術,就可以把所有的罪過推給她?

  「我不想再聽你的解釋,但我也不敢相信你會說出那麼傷人的話,你自己好好反省。」

  等他走出去並關上門,她才流下眼淚。

  她的努力還是白費,終究抵不過朱雪羔的一張嘴。她是精靈,她有法術,所以她就活該受罪?她多希望自己只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女孩。

  樓下的朱雪羔正在享受袁禔焉和眾人的呵護與關懷,樓上的她還在承受袁禔焉的責罵和朱雪羔的譏諷。做賊的喊抓賊,她平白受了這麼多委屈,卻只能躲在這裡哭泣,真是無奈啊!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0 23:28:59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1-10 23:30 編輯

第6章(1)

  第二天早上,展顏起了個大早,學昨天的朱雪羔,在餐桌上變出了一桌各式各樣的早餐。

  好吧!既然袁禔焉不相信她的話,那她就用行動來證明她的清白。這樣想,展顏便釋懷了許多。

  展顏總是精神奕奕的,即使有挫折,也會很快忘記;這樣的個性雖然積極,卻容易變成「一頭熱」的局面。

  「吃早餐了,猿人類。」她笑咪咪地向袁禔焉打招呼,但仍改不掉「猿人類」這樣的稱呼。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算是回答。

  「我做的早餐很不錯吧!」她期待地問。比起朱雪羔,她做得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做這麼多吃不完,浪費。」

  她挑了挑眉,「你昨天不是這樣對那個阿姨說的。」那個阿姨就是朱雪羔。

  他總算擡起頭來看她,「雪羔是用自己的雙手做出來的,而你只是動動手指頭,就能把生的變成熟的,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的法術就那麼廉價。」她低聲咕噥。誰說「全不費工夫」?使用法術也會消耗她的體力耶!

  「禔焉,早。」朱雪羔拖著她的木乃伊手臂,舉步艱難地下樓。「罔市,早。」

  「我扶你。」袁禔焉馬上放下碗筷過去扶朱雪羔,朱雪羔順勢把手搭在他肩上,臉頰也靠得他好近,活像一隻無尾熊。

  「我叫展顏,不是什麼罔市。」展顏再一次糾正她。

  袁禔焉扶著半黏在他身上的朱雪羔到餐桌旁。

  展顏趴在她原本的座位上,「感謝阿姨昨天的諄諄教導,現在展顏茅塞頓開,明白了『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的道理。」

  朱雪羔皮笑肉不笑的到招弟的位置坐下。「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體會『鳩佔雀巢』是如何的不道德了。」

  袁禔焉想起了昨天早上她們的對話,才明白兩人暗地裡的唇槍舌戰。

  「阿姨,你也嘗嘗我的塔可派。」展顏也拿了一塊裡面塞滿了芥茉的塔可派給朱雪羔。

  「這要沾芥茉嗎?」朱雪羔不知道自己已經中了圈套,還很爽快地嘲笑展顏。

  「不用。因為……」展顏停下來,看朱雪羔大口地把塔可派咬下去後,才說:「已經加了。哈……」她說著便忍不住捧著肚子哈哈大笑,看著朱雪羔滿臉通紅,又嗆又咳,她就有復仇的快感。

  今天換袁禔焉幫朱雪羔捏鼻子。「展顏,你真是惡性不改。」他生氣地大罵。他還以為展顏反省了一夜會想通,沒想到仍是如此令人生氣。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嗆夠了的朱雪羔也氣得罵她。

  展顏皮皮地笑著,「朽木也可以種香菇。」

  朱雪羔氣結,轉向袁禔焉,「禔焉,你看她!」

  袁禔焉看了展顏許久,那眼神就像醫生對癌症末期病人般的絕望與灰心,這種眼神教展顏害怕。

  袁禔焉把視線轉回朱雪羔,眼神馬上變得溫柔,卻讓展顏難過。「你沒事了就好,我去上課了。」

  沒有人理展顏,朱雪羔笑著送袁禔焉出門,那景象就像妻子送老公出門;展顏不想看這種會令她想哭的畫面,所以低著頭撥著食物,卻不知自己錯過了袁禔焉對她的注視,而那短暫的注視裡,有太多的溫柔與心疼。

  袁禔焉出門後,朱雪羔馬上回來責備她,「禔焉被你趕走了,你開心了?」

  「看到猿人類對你那麼溫柔,我倒寧願受傷的是我自己。」展顏懶得擡頭看她,用接近喃喃自語的聲調說著。

  朱雪羔什麼不好聽,偏偏聽到這句。「你也想用這招?」她拿了一個盤子摔到地上。「要我推你還是你自己摔倒?」

  展顏緩緩地看了地上的破盤子一眼,「你幹嘛?」

  「你不是想受傷嗎?我成全你呀!」朱雪羔倒有「君子有成人之美」的道德觀念。

  「我不想理你。」展顏起身離座。她不能再惹事了,不然猿人類會討厭她的。

  「要不是為了禔焉,我也懶得理你。」朱雪羔冷冷地回她。

  「你為什麼要在禔焉面前亂說話?我昨天根本就沒推你,是你自己跌倒的。」展顏一想起昨晚被訓得狗血淋頭就很不平。

  「你還不能記取教訓嗎?禔焉是我的,你最好要有這個認知,以免自取其辱。」朱雪羔不可一世的態度任誰看了都會很想把她海扁一頓。

  「真是個討厭的老阿姨。」展顏握著自己的拳頭,以防自己終於忍不住揮在朱雪羔那張艷麗的臉上。

  朱雪羔最討厭展顏總是叫她阿姨,尤其是「老阿姨」。她拉住正欲離開的展顏,就想把她摔在地上。

  「早——安!」一聲絕對宏亮,絕對有精神的聲音突然介入。

  作賊心虛的朱雪羔嚇得停住了動作;但下一秒,馬上讓自己跌倒,並拿另外一隻手去讓盤子的缺口咬,割出了一道血痕。

  來人便是唐娃娃。她昨天說要去燙頭髮改變髮型,原來也只是在兩顆春麗包包上染了顏色,還是跟展顏相仿的紫紅色。此刻的唐娃娃除了一頭紫紅色的頭髮,仍是一身鮮紅色的行頭,臉頰上的爆擦妝塗得過度的結果,使她看起來像靈幻小子裡殭屍妹。

  唐娃娃沒說出她已經躲在樓梯口很久,反而裝作剛剛下樓的樣子,企圖蒙騙眾生。

  「呀!雪羔,你坐在地上做什麼?」

  朱雪羔的眼淚馬上滾了下來,「奶奶,她推我。」

  「哎呀!」唐娃娃張著一張驚訝的嘴,「怎麼流血了?真是捨不得喲!」

  朱雪羔一尋到靠山,哭得更勤快了,「奶奶,好痛哦!我就說嘛,我不能招供實話,她昨天就曾警告過我,要讓我兩隻手都變成木乃伊,現在你看吧!」

  展顏不想再聽朱雪羔用她那張臭嘴巴譭謗她,便留下一唱一搭的一老一少跑到庭院搞破壞,在沙地上畫了一個朱雪羔的臉,再畫了一百多隻箭射她,還在旁邊寫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

  「展顏……」唐娃娃出現在她身後。

  展顏馬上出聲制止,「是朋友的話就別訓我,否則我連你一起畫進去。」這威脅夠狠!

  唐娃娃蹲在她身旁,拉了拉展顏的頭髮又拉了拉自己的。

  「別碰!我的頭髮顏色雖然失敗,但是很寶貴,掉一根我拔你十根。」

  「其實啊,娃娃奶奶很早就起床了,你們兩個說的話我全聽見了。」唐娃娃故作不經意地講出重要線索。

  「真的?」展顏那雙漂亮的眼睛霎時亮了起來,笑顏逐開。

  「展顏寶貝,放心,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幫你跟禔焉解釋。」唐娃娃朝她眨了眨眼。

  「哇!娃娃奶奶我愛你,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難忘,你死後我也一定早晚三柱香。」

  真現實!前後態度竟然差這麼多!

  站在窗口偷窺這一切的朱雪羔不禁冷笑,嘲笑那一對「姊妹」的愚蠢。她拿起電話撥號,按了九個號碼之後——

  「爸,今晚來袁家一趟。」

  ***

  等待雪恥沈冤原來是這樣一件刺激愉快的事!

  一整天,展顏的心情一直處在亢奮狀態,在花園裡種下許多玫瑰花,甚至有罕見的藍色和銀色玫瑰花。

  她一小時擡頭看時鐘看了好幾次,就是希望猿人類趕快放學回來,好還她清白。只可惜她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能違反世界秩序的調快時間;不過她倒是很想到學校去把袁禔焉揪回來。

  只要一想到當她和唐娃娃一同揭開朱雪羔謊言,朱雪羔那羞愧的模樣,和袁禔焉又生氣又抱歉的樣子,她就很爽。

  她太專心種著玫瑰及沈浸於幻覺,以致沒注意到朱雪羔在十分鐘前出了門——提著兩隻木乃伊手臂。

  當袁禔焉那輛藍色小跑車開進大門時,展顏原本洋溢著的笑容馬上僵住,「朱雪羔怎麼在你車上?」

  袁禔焉滿臉怒氣地下車。他在巷口遇到拖著兩隻木乃伊手臂的朱雪羔,她可憐兮兮地說她兩隻手都受傷了,沒辦法做菜,要去買外食回來給大家當晚餐。好感人肺腑的說詞啊!

  「你為什麼又欺負雪羔?讓她兩隻手都不能行動?」他劈頭就問。

  展顏馬上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她瞟向一旁暗笑的朱雪羔,「信不信我讓你兩隻腳都無法行動?」

  袁禔焉馬上為朱雪羔出氣。「我沒見過像你這麼頑劣的女孩,在我面前你也敢欺負雪羔。」

  「是她自找的!」展顏甩過頭去不理他。

  「禔焉,算了……」朱雪羔瞥到剛走出來的唐娃娃,聲音怯怯的。

  「不行!她實在太過分了。」袁禔焉非常震怒。「竟然聯合奶奶一起欺負你。」

  「誰在叫我?」唐娃娃蹦了出來。「喲,乖孫子你回來啦!來,奶奶親親……」

  「奶奶!」袁禔焉的怒氣也發到唐娃娃身上。「你都六十一高齡了,怎麼還不會分辨是非,還和展顏一起欺負雪羔?」

  「我哪有……」

  唐娃娃的話被袁禔焉截斷,「是雪羔自己跌倒的對不對?」

  「對!」唐娃娃點頭,事實是這樣沒錯呀!

  「你是不是還想說昨天也是雪羔自己跌倒,故意陷害展顏?」

  「對!」唐娃娃愈答愈起勁,心想孫子總算看清了真偽。

  他看了朱雪羔一眼,朱雪羔哀怨地丟給他一個「你看我說得沒錯吧!」的表情。

  「我先進去了。」朱雪羔低著頭進屋去了。

  「奶奶,你老了,記憶退化了,我不怪你,但是你別插嘴!」他轉向展顏,「展顏,你不能仗著奶奶和媽媽疼你,就為所欲為;你今天實在太不應該了,竟然串通奶奶一起讓雪羔跌倒。」唐娃娃把盤子摔破,展顏把朱雪羔推倒。朱雪羔是這樣告訴他的。

  「你相信她說的,還是相信我說的?」她質問。為什麼他們一定要一直為這件事起衝突呢?她多懷念朱雪羔還沒回來之前,她與猿人類的美好時光。

  「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袁禔焉認為自己不是在袒護誰。

  「那是不是我也要把全身摔傷,在碎玻璃裡滾一圈,才能證明我的清白?」她的聲音有強忍的顫抖和淚意,但他仍捕捉到了。

  他的口氣不自覺地軟了下來。「展顏,別讓我為難,我不是故意要對你這麼凶;但是,你這樣欺負雪羔是不對的。」他試著跟她講理。

  閉了好久嘴巴的唐娃娃終於忍不住了。「禔焉,奶奶……」

  「停!」袁禔焉伸出手擋住她欲說話的動作,「要不是你的睜一隻眼,暗地裡放縱展顏,她也不會這麼無法無天。」

  呀!矛頭怎麼瞄向她頭上來了?

  「雪羔說是你慫恿展顏讓她兩隻手都受傷的。」袁禔焉不小心說溜嘴供出了朱雪羔說的話。

  「啊!」唐娃娃一雙清亮的眼睛瞪到了最大極限,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屋內的雪羔,「她這樣告訴你的?」她推了推沒有反應的展顏,「喂,你神經死了嗎?怎麼沒感覺?至少要像我這樣瞪眼、張嘴,做出詫異的表情!」

  「我已經麻痺了!這種不平之冤已經累積到比我的身高還高了。」展顏的語氣要死不活的。「娃娃奶奶,對不起,把你拖下水,害你跟猿人類祖孫鬩牆。」

  「沒關係,反正這個沒良心的猴死囝仔整天盡想著如何把我氣死,以得到我的遺產。」唐娃娃似乎看透了人性、看開了世界。

  「奶奶!」袁禔焉還是不明白他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才會有這種奶奶。

  展顏揮揮手,有氣無力地拖著身子進屋,那蹣跚孱弱的背影,還真像在碎玻璃堆裡滾了一圈的人,教人看了打從心裡於心不忍。

  「眾人皆醉我獨醒。」她安慰自己,上樓想回自己的房間垂淚自憐。經過袁禔焉的臥房時,剛好碰上自他臥房裡出來的朱雪羔;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手上拿的那一朵水晶丹桂。

  「呀!」展顏驚叫。「那是猿人類的寶貝,你怎麼可以亂碰?」看見朱雪羔拿著她送給猿人類的東西令她很不舒服。

  「為什麼不可以?這是我送給他的水晶丹桂,我們的定情之物!」朱雪羔回答得理所當然。

  「你胡說!那明明就是我……」展顏突然住口。她有什麼證據證明水晶丹桂的確是她的?她要如何解釋它的來歷?

  「你什麼?你該不會是要說這也是你的吧?你以為你是誰?哪配擁有這麼高貴的東西?」

  「你從哪裡弄來的?」她不相信在凡間能找到跟這朵水晶丹桂一模一樣的複製品。

  「要你管!」

  「什麼事?」袁禔焉一上樓就看到水火不容的豬血糕和牙刷顏在那裡大眼瞪大眼,真是辜負了她們漂亮的眼睛。

  「這朵水晶丹桂是她的?」展顏不想再看那個虛偽的豬血糕,那會令她懷孕!

  「對呀!」袁禔焉只是點頭答是,一點也沒有生氣,上次她不過拿起來看,他就氣得把她趕出去,差太多了吧!生氣也要看主人,水晶丹桂明明是花萐園堡的產物,是她送給袁禔焉的定情之物,怎麼會變成朱雪羔的?

  「怎麼可能?」她不相信朱雪羔會擁有屬於仙界的東西。

  「禔焉,她誣賴我,說這朵水晶丹桂是我去偷來的,物主應該是她!」朱雪羔趁機告狀。

第6章(2)

  「怎麼可能?」這次換袁禔焉懷疑。「這朵水晶丹桂是十三年前雪羔送給我的定情之物,每個人都在場,都可以證明。」

  十三年前,她四歲;她與袁禔焉相遇也是在這一年……

  「不對!這朵水晶丹桂是我的!」展顏脫口而出。

  霎時,袁禔焉怔住,腦海中閃過一幕——一個稚齡甜美的女童遞給他一朵水晶丹桂,那笑容好美,她還跟他說了一些話。那女童,長得好像幼年朱雪羔,好像。

  但,如果女童真是雪羔,他又為何會浮起那一幕景象?

  「不可能!」朱雪羔一口咬定,口氣再篤定不過。「你有什麼證據?」

  展顏咬了咬牙,貝齒咯咯作響,那股勁教朱雪羔幾乎要以為展顏就要把牙齒咬碎。

  正在這種非常關鍵,叭叭!一串刺耳的喇叭聲響起,朱日榮來了。

  意識還沒完全回復過來的袁禔焉這才清醒,一手拖住一個麻煩下樓去。

  「爹地!」朱雪羔馬上拖著兩隻木乃伊手臂跑過去摟住她的巨無霸靠山。

  朱日榮摟著她又親又吻,寵愛之情溢於形色。長得極為俊俏的朱日榮沒有一般正常四十五歲中年男人該有的模樣:禿頭、油光滿面、老奸巨滑、啤酒肚、大象腿;朱日榮有一股成熟穩重的氣質,強壯健美的體魄,還有那威挺的鷹勾鼻和似笑非笑的薄唇。這世上有一種職業最適合朱日榮:極具魅力的老牛郎!他完全符合新壞男人的標準。

  「突然跑回來台灣,也不告訴老爸一聲。」朱日榮捏了捏朱雪羔的鼻子。看得出來朱日榮對唯一的掌上明珠極為疼愛。

  這對父女無視其他在場的六個人,包括唐娃娃、沈薏藍、朱宛忻和袁招弟,逕自在那邊聊天敘舊,不時就穿插一句:「I  Miss  You!」、「I  Love  You!」。

  「活像一對失散多年的姦夫淫婦……」十幾分鐘後展顏終於忍不住插了一句,但嘴馬上被袁禔焉摀住。

  朱氏父女暫時停止對談,朱雪羔一臉無辜地望向眾人,「我做錯了什麼?」

  「沒事!沒事!」眾人齊搖手,沒人敢在朱日榮面前造次。朱日榮天生有一種懾人的王者氣勢,沈薏藍和朱宛忻怕他一個不高興,就把袁氏扔回給她們,叫她們自己管理,終止了她們的太平日子。

  「好漂亮的女娃!你叫什麼名字?」朱日榮驚為天人。

  「我是展昭的妹妹,展顏!」展顏從來就沒有正經地向別人介紹過自己的名字,這次也不例外。末了,又補上一句:「別名罔市;但是別這樣叫我,否則你會在化糞池裡找到你被打落的牙齒!」展顏冷冷地警告他。

  「展顏,別亂講話。」每次她介紹自己的名字時,袁禔焉總要在旁邊補上這一句。

  「叫朱伯伯。」唐娃娃推了推展顏。

  「不行!」展顏一口回絕,義正辭嚴地說:「最近口蹄疫氾濫成災,我們怎麼可以再姑息養奸?我們要消滅口蹄疫,反攻大陸。」

  這次不只是袁禔焉,袁家四姝也全都動手摀住她闖禍的嘴。

  「哎喲!雪羔,你的手怎麼這樣子?」朱日榮驚訝心疼地捧著獨生愛女的木乃伊手臂。

  原來朱雪羔的後知後覺是遺傳自父親,進來這麼久竟然到現在才發現女兒的手受了傷。

  朱雪羔馬上變了個臉色,哭哭啼啼的向親愛的爹地控訴展顏是如何地摧殘她、蹂躪她;頓時,展顏升級為割下美人魚舌頭的老巫婆。

  「禔焉,咱們雪羔好歹也是你的未婚妻,你怎麼可以讓她受這麼大的委屈?」朱日榮心疼她撫著朱雪羔那兩隻木乃伊手臂,彷彿那兩隻手臂被千百隻蜜蜂啃蝕過後,又被淋上硫酸,再被拿去浸豬籠沾料入味,最後油炸。

  「對不起,是我大意。我已經教訓過展顏了。」袁禔焉低頭道歉,用眼角餘光瞪著低著頭把他兩隻球鞋的鞋帶互相打結的展顏。

  「說到這件事……雪羔今年已經二十歲了,禔焉什麼時候要把雪羔娶過門?」朱日榮問了一句比當年長崎炸彈更具威力的爆炸性問題。

  眾人齊轉向夾在兩個女孩之間的袁禔焉。但袁禔焉只顧著解開被展顏打成死結的鞋,根本不知道頭上發生什麼事,說了什麼話。「對!」他亂回應一聲。

  但他一句沒經過大腦的回答便引起了兩極化的反應。朱雪羔樂得想裸奔,卻又故意裝出一副羞澀的模樣,「爹地,人家不好意思啦!」那嗲勁足以凍結一座山。

  袁禔焉這才發現有異,擡頭只見袁家女人皆用「你落選了!」的同情眼光看著展顏,而她則是一臉寒霜,那威力比朱雪羔更猛,足以凍「省」!

  袁禔焉自心底升起一股涼意,朱雪羔臉上的濃烈笑意與如喪考妣的展顏形成強烈的對比。

  「禔焉,婚期訂在什麼時候?」朱雪羔甜蜜蜜地問。

  他馬上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他頭大了!

  展顏把冷得令人發顫的眼神射向朱雪羔,「蕩婦淫娃、曠嫂怨女、茶花女、茶店查某、青蚵仔嫂、藝妓、賣身女、酒矸娘!」

  「砰!」朱日榮震怒地拍了下桌子,「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女兒?」

  「爹地,你看到了吧?我沒有說謊。」朱雪羔馬上趴在朱日榮肩上痛哭流涕。

  「禔焉,你就是這樣眼睜睜地放任這個沒教養的女孩罵我的女兒?我對你失望透了。」朱日榮怒不可遏。

  「對不起。」袁禔焉馬上道歉,但依然不能平息朱日榮的怒氣。

  袁家四姝也慌了,朱日榮一向溫文有禮,極少動怒。

  「一句對不起就夠了?我女兒的氣白受了?」朱日榮不肯罷休。

  袁禔焉無奈地低歎了口氣,命令著展顏,「展顏,向雪羔道歉!」

  「不要!」展顏冷漠地別過頭,要她向朱雪羔那個哺乳類動物道歉,倒不如叫她去死。

  「展顏!」袁家四姝也加入勸解的行列。

  「休想!」展顏仍然不肯妥協,雖然她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但她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稱朱氏父女的心,再看朱雪羔那副勝利的嘴臉。

  「展顏!你非道歉不可!」袁禔焉的怒氣升到與朱日榮一樣高。為什麼她總是要在「必要時刻」闖禍,留一大堆爛攤子給他收拾?他忽然覺得自己已經厭惡做這種善後工作。

  「你一定要我道歉?」她盯著他問,語氣及表情都很怪。

  「展顏……」他可以看著她罵朱雪羔,卻沒有辦法坐視她這種被孤立的無助而不理,他不忍。

  「好!不過你別後悔。」她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便轉過頭去。

  他怔住了,他看著她的眼神,看穿了她眼中的決裂和強壓抑住的淚。他知道她一向不愛在別人面前落淚,不願自己在別人面前處於弱勢;她總是把自己的弱點掩飾得很好,拚命用不驚人死不休的言語和動作來防衛自己。

  「朱雪羔,對不起。」她說出了這句原本打死她都不肯講的話。

  袁禔焉詫異極了,同時也覺悟到,是自己逼她說的。

  展顏回頭瞥了他一眼,便奪門而出。

  他又怔住了,他竟看到了展顏眼中的淚水。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展顏終於忍不住在眾人面前掉淚了,可見他傷她傷得多深,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她刻意地掩飾,是因為自己的孤獨。她隻身來到這個紛擾的凡間,靠著自己來適應這個環境,適應這裡的每個人,沒有人幫她,她其實是最孤獨的,所以只有不斷地吸引別人的注意,成為眾人焦點,她才能證明自己的存在。

  天!他多傻,竟然忽略了她的感受,只是一味地依著眾人的意思指責她,不斷地傷害她,逼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她年紀小,但並不代表她沒感覺、不懂事,她的心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白癡!去追她啦!」袁招弟克服對朱日榮的敬畏,往袁禔焉的頭上捶了一記。

  袁禔焉驚跳起來,站起來後差點絆倒,才發現展顏剛才在他鞋上打的結還沒解開,便又急急地蹲下去解開。

  「禔焉,我不準你去追。」朱日榮沈穩有力地命令他。

  袁禔焉停下動作,為難的看著朱日榮。

  招弟又捶了他一拳,「你不去追就別混做我的大哥!」招弟無視於一旁氣得牙癢癢的朱雪羔。

  「對!傳出去我怎麼混大哥?」袁禔焉抓過剪刀剪斷亂成一團的鞋帶,拋下震怒的朱日榮,追了出去。

  ***

  是誰發明「Lucky  Seven」這句話的?他想捶死這個原創者。

  淩晨兩點,袁禔焉抱著枕頭無法入眠。展顏失蹤七天了!七天!

  他知道她一定是回花萐園堡去了,因為他找過唐娃娃和招弟的臥房,並不見展顏的蹤影;而除了這兩個地方,也可以肯定她不會有其他去處。

  朱日榮那天被他和招弟的行為氣得拂袖而去,但袁禔焉無暇去擔心這件事,他最擔心的是不見七日的展顏。

  展顏,你回來吧!不管雪羔的傷是不是你弄的,不管你是不是故意挑釁舅舅,我不怪你,只要你回來!

  這七日來,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有展顏的日子,他真的好想念她,想念她的笑,想念她身上特有的淡淡花香,想念她的搗蛋闖禍,想念她在半夜偷鑽上他的大床與他搶被子,想念她把塞滿芥茉的食物拿給不知情的雪羔吃時的賊樣,他甚至有點期待看她把雪羔的兩隻腳也變成木乃伊……慢著!這種想法似乎有悖倫理,展顏已經夠皮了,他怎麼可以再助紂為虐?這是不道德的。

  「咿……呀!」一個細微的聲音從窗外傳進來。

  他認得這個聲音。他憋住笑,看一團黑黑小小的影子從外面翻窗爬進來,還笨手笨腳的在爬進來時摔到屁股。

  「哇咧……」

  展顏一爬上床,便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圈住纖腰,另一隻大掌則摀住她來不及驚呼的小嘴,警告著說:「別動!動了會爆炸。」

  「噗……」還是爆炸了。

  「你……」他放開手改摀住自己的口鼻,以防毒氣侵入,「你竟然放屁。」又臭又響!

  她咯咯地笑個不停。這樣的屁放得一點也不文雅,但她樂得很。

  等毒氣散去,他抱著她又親又摟,也學起朱日榮父女「I  Miss  You!」、「I  Love  You!」說個不停。

  「哼!我只是想回來還娃娃奶奶上次借我的紅色胸罩,結果很倒黴的走錯房間上錯床放錯屁。我絕對不會承認我是故意走錯房間,不會承認我很想你。絕不!」瞧她那副壯士斷腕的氣魄,改良版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笑著窩在她肩窩裡,由著她去。「你回花萐園堡了?」

  「對!你就不知道,花萐那千年老妖夠狠的!竟把我的法力收了回去,說什麼我不務正業,亂用法術,真他媽的!」她愈罵愈起勁。「那我以後就不能為非做歹了。」好可惜!

  「那最好!」這樣她闖的禍應該會減少,他也可以少擔一點心,這是個值得舉國歡騰、普天同慶的好消息。

  「好你個屁!」她捶他。「我的未來一片黑暗,失去法力,我就只剩被欺負的份。」

  「我疼你。」他拍拍她,親吻她的臉頰。

  「什麼是蓋棉被純聊天?」她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就像我們現在這樣。」他解釋。

  「那相反呢?」她又問,一臉不解。

  他壞壞地笑了笑,翻身壓住她,「就像這樣……」

  黏在門外偷聽的唐娃娃曖昧地笑著離開,一邊用過來人的語氣喃喃道:「關於這個問題,用言語是解釋不清的,需要用行動來證明……」

  是誰發明「Lucky  Seven」這句話的?猿人類想給他一個吻!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0 23:31:33

第7章(1)

  展顏蹲在花園裡整理她種的藍、銀玫瑰花。她少有耐心做好一件事情,但她對玫瑰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她又自幼接觸各種花卉草木,所以在她悉心地照顧下,藍玫瑰已經長出了花苞,銀玫瑰也發了芽。

  今天她睡到下午才起床,因為昨晚跟袁禔焉做了太多「劇烈」運動,累得她只剩半條命。她起床後,大家都嚇了一跳,只有唐娃娃投給她曖昧的一笑;於是她知道,昨晚唐娃娃一定發現了他們的事。

  她那天氣急了跑回花萐園堡,趴在花萐腿上大哭一場,把眼淚鼻涕擦在花萐的衣裙上。

  哭完後,她質問花萐為什麼要讓袁禔焉喪失墜機後的記憶?袁禔焉不記得她,害她談戀愛談得好辛苦。

  「我這是救他的命!」花萐淡淡的說。

  「耶,他的命明明是我救的。」展顏反駁。是誰改寫了歷史?

  「以後你就會明白了。」花萐的笑容又神秘又高雅,但令展顏發嘔。

  「我要怎麼讓他恢復記憶?」

  「用你的愛。」花萐說出了這個無形的解藥。

  「黑珍珠就快出現了,展顏,你一定要完成這項使命,比波頓更早得到這顆黑珍珠。」花萐知道展顏一定忘了這項重要的使命,多虧她小道消息靈通,知道黑珍珠就要出現的消息。

  「它長什麼樣子?」展顏有氣無力地問,一提到黑珍珠她就心情沈重。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又是這種答案!

  然後,展顏重返凡間。因為她必須得到袁禔焉的愛才能修練成花之愛神,但她會回來是因為她真的想念猿人類,儘管他把她氣得要死。真沒志氣!

  然後,袁禔焉讓她明白了何謂「非蓋棉被純聊天」——在床上做著愛做的事。

  「啊!想禔焉禔焉到!」瞧,袁禔焉不是回來了嗎?

  「我又被留級了!」他愣愣地說完,便使力搖晃著展顏的肩,開始大吼大叫:「我今天竟然睡過頭,錯過了最重要的畢業考。那什麼爛學校、爛教授,我只遲到了五分鐘,他竟說什麼也不讓我考,害我求了一天,我要再讀一次四年級,第四次的四年級!天啊!我竟然跟筱馥變成同學。」他想跳台中港一百次,沒想到他努力了一年,還是毀於一旦!搞什麼,讀這種私立大學要畢業竟然比當選總統還難!

  「台灣還能住人嗎?」他學著電視報導上很流行的一句話,終於能體會那種痛不欲生的苦楚。

  展顏忍受快要被他搖斷的手臂,安慰地拍拍他的背,「只要當招弟從尚揚大學畢業時,你不要變成她的同學就不算可恥。」

  「你這同情還是諷刺?」他冷冷地斜睨著她,這實在不是一個十幾個小時前才與對方做過「劇烈運動」所該有的口氣態度,但他無法承受變成由筱馥的同學這個可恥的打擊。「你要是別問我那個『問題』,我就不會睡過頭而錯過考試,但只要奶奶再捐幾筆『建校基金』過去,一個月後我就可以順利畢業。」這是他按自然定律推測的夢想,與現實有南北極的差距,因為,尚揚大學的幕後老闆不肯放走這位「好學生」。

  「搞清楚!淩晨兩點不睡覺的人是你,所以不管我有沒有問你問題,你都注定要遲到!」展顏指著他的額頭糾正他。

  「我的爸呀!」

  一聲尖銳的驚叫打斷兩人的爭辯。兩人相望對視,異口同聲地說:「奶奶!」

  ***

  「奶奶,我早就告訴你別穿那種高得嚇死人的高跟鞋。」袁禔焉挑著眉盯著唐娃娃木乃伊似的雙腳。「現在扭到了吧!」

  「哎喲!」唐娃娃痛不欲生的表情在那些沒心肝的後生晚輩眼中看來只覺得好笑。

  「媽,你千萬不能死,你的遺囑還沒立呢!」沈薏藍和朱宛忻異口同聲道。

  「早就立好了,在我……」唐娃娃喝了一聲,「猴死囝仔!」

  「奶奶……」袁禔焉再也憋不住地笑了出來,而且一笑不可收拾,甚至傳染給其他人。「我原本以為雙腳會變成木乃伊的是雪羔,沒想到會是你……哈哈……太好笑了。」真是不肖子孫!

  「娃娃奶奶,我不做六合彩組頭已經很久了,以後也不會再幫你報明牌了,你犯不著用這種方式來娛樂我……」展顏笑得比袁禔焉更沒人性。

  「有人在我的高跟鞋上動手腳,把鞋跟踞斷後再黏起來,害我在走樓梯時摔下來。」唐娃娃信誓旦旦地說,表情像極了○○七。

  「誰?」眾人屏氣凝神,等待兇手的名字出現。

  「朱、雪、羔!」

  「怎麼可能!」沈薏藍和朱宛忻說什麼也不相信懂事美麗的雪羔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依常理判斷,這種事只有展顏才做得出來。

  「奶奶,我知道您跟展顏是好姊妹,但也不能跟她一個鼻孔出氣,把錯推給雪羔。」袁禔焉懷疑這又是這對「姊妹」搞出來的把戲,瞧那展顏笑得多爆,一點也不擔心受傷的唐娃娃。而且展顏昨天回來,唐娃娃今天就受傷。

  「我還同一個娘胎生你咧!」好髒的話!「哇拷!我的腿還真是他媽的痛!」更髒的話!

  「大家都在呀!」朱雪羔出現在門口,身旁還站了她的表姐由筱馥,顯然朱雪羔現在才回來。「對不起,筱馥要來這裡住一陣子。現在治安這麼壞,她長得這麼『破壞地球』,一個人住外面我實在不放心。」那語氣好像她是袁家的主人,有權決定一切。

  「哇!我家變成客棧咧!」跟在後頭進來的招弟朝她生母瞟一眼,「我們可以來演一出『藍姨和她的房客』。」

  「猴死囝仔!」沈薏藍笑罵著,手還是忍不住撥了撥頭髮,「你看我這藍姨會不會太老了?」沒人理她!

  「筱馥姊姊……」當展顏和悅地向由筱馥靠過去時,筱馥卻驚嚇地往後縮。展顏想她大概是在意自己和袁禔焉的關係,但筱馥不是愛著蘇黎世嗎?算了,反正袁禔焉是她的,她也不想浪費生命在自尋煩惱上。

  但,只有筱馥自己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動作;當然,那與朱雪羔有著極大的關聯。

  ***

  「雪羔!雪羔!」袁禔焉衝下樓,遇見剛從外面回來的朱雪羔,「在我那裡的水晶丹桂是不是你拿去了?」

  朱雪羔的表情百分百的坦誠,「沒有呀!我上次看完後不是還給你了嗎?」

  「對!昨天還在,但今天就不見了。」近日他每天總會捧著水晶丹桂,端詳許久;一股奇異的感覺一直浮上他的心頭,在彷彿間,他偶爾會看到那個絕色女童的身影,洋溢著好甜的笑容,好熟悉,又好陌生。

  他心裡有一個感覺,水晶丹桂和送他這朵精緻水晶雕飾的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現在,展顏在他心中的地位卻要比雪羔重要。

  剛走過的筱馥低垂螓首,仍是那股恬靜高雅的氣質。

  「筱馥,禔焉的水晶丹桂不見了。」朱雪羔言語隱含深意地看著筱馥,「你有沒有看到什麼?」

  筱馥接觸到雪羔的眼神跟禔焉說:「今天早上你出去後,展顏曾經進去你的房間。」

  不知情的展顏蹦蹦跳跳地跑出來,「禔焉,藍玫瑰開花了,你快來看!筱馥姊姊也一起來,至於朱雪羔,就去掃廁所吧!」說完拉著袁禔焉就往外跑。

  袁禔焉拉住她的手,望進她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深吸了口氣後,「你今天早上都在做什麼?」

  「我都在小花園裡種花呀!我今天種了一株丹桂……」她興致勃勃地說著。

  「都沒離開過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呀!筱馥姊姊可以證明,她也在小花園看我種花,我還種了一株粉紅色的茉莉給筱馥姊姊。」展顏沒心機地訴說著早上在小花園裡的事,那笑容與剛才的朱雪羔一樣坦然。

  「筱馥……」沒找到水晶丹桂他無法心安。

  筱馥的眼神瞟向朱雪羔,「我不知道有這回事,早上我一直待在房間裡看書,連一樓都沒下來,當然也沒去小花園。」

  展顏說謊!他強壓抑下心裡的難過,試探性的說:「展顏,我的水晶丹桂不見了。」

  「什麼?」展顏驚訝的表情極為逼真。水晶丹桂不見了?那是她送給他的定情之物耶!

  「筱馥看見你進去過我的房間。」他緩緩地說出。

  「我?」展顏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望向筱馥。

  「對,我看到你進去學長的房間。」筱馥看著光潔的地板說。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展顏想起早上在小花園,筱馥那種欲言又止的神情,又看了看朱雪羔,忽然明白了。「是朱雪羔要你陷害我的?」

  「別把雪羔扯進來!」袁禔焉忽然怒吼。他不知道展顏討厭朱雪羔討厭到這種地步,什麼壞事都要把朱雪羔扯進來。

  「展顏上次也辯稱水晶丹桂是她的,但因為有我爸的證明,所以她得不到,沒想到她改用偷的……」朱雪羔用嫌惡的眼神看著展顏。

  「展顏,你想要得到什麼東西我可以買給你,但你為什麼要偷我的東西呢?」袁禔焉痛心極了。

  「筱馥姊姊……」展顏望向一旁沈默的由筱馥。

  但由筱馥只嚷了句:「我不知道。」便頭也不回地跑開。

  「展顏,把水晶丹桂還給我,我就不生你的氣。」有了上次的經驗,他不想逼她,也不想對她發脾氣。

  「我、沒、拿!」他不生氣但她倒是氣得冒煙,氣朱雪羔的不擇手段、氣筱馥的陷害忠良、氣他的不信任。她始終不明白他為何總是相信別人的話勝於相信她,她的話就如糞土,不足為信嗎?

  她想他不會明瞭,她心裡的痛並不亞於他。

  朱雪羔犀利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她不著痕跡地摸了摸皮包,裡面有那朵足以讓袁禔焉和展顏關係破裂的水晶丹桂。她早上出去便將這朵水晶丹桂拿去給專家評監,結果連那位國內數一數二的評監專家也驚為天物,直說這朵水晶丹桂是由世界上少有的水晶鑽鑴刻而成,而且純度高達百分之百,換句話說,這朵巴掌大小的水晶丹桂,最少值五百萬美金!

  天!這是多驚人的消息!朱雪羔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捧著它;儘管她多麼想把它佔為己有,但為顧全大局,還是得忍痛割捨。

  「禔焉,像這種小偷養在家裡根本就是浪費糧食,哪天又有什麼寶貝被偷了多不劃算!你被她迷昏頭了,趕快把她趕走……啊,不行!送警察局。」朱雪羔繼續煽風點火、加油添醋。

  展顏猛然擡頭看她,眼中充滿憤恨,「朱雪羔!你別欺人太甚。」這是她所受過最大的恥辱,如果朱雪羔還不收斂,她就……

  她發現自己不能對那可惡的豬雪羔怎樣,沒有了法力,她根本就無法奈她何,猿人類說過會疼她,但也只是說說,真是「法術到用時方恨無」啊!早知道會有今天,她當初就算是以死抗爭也不肯讓花萐把她的法術收回去,搞得她現在孤立無援、束手無策!

  「猿人類,你怎麼說?」展顏面無表情地問他,口氣裡有無比的堅決。她等著他的答案,如果他還是不相信她,她保證八輩子也不跟他做「運動」。

  「你要我怎麼說?」他反問,不想相信她真的偷走了水晶丹桂,但又不得不相信。原來齊人之福並不如他父親說的那般美好,而且袁天磊極有可能是無福消受,所以在最強壯威武的三十歲就嗝屁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相信我?」她瞇著眼問。

第7章(2)

  警告訊號響起,袁禔焉知道事情大條了,展顏姑娘火大了,瞧她那氣得微紅的臉頰,他就知道又慘了。

  「我不想跟你講話!等你自己哪天覺悟了再來小花園找我,不過不要太久,否則你就只有在小花園裡找到一棵『展顏樹』,那就是我變的了,不過你最好別在樹上刻上『猿人類到此一遊』的字樣,不然我咬你。」她撂下狠話,便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很難令人理解這就是她氣到極點時的反應,不哭不鬧,不打不罵,異常鎮定地撂下一句看似輕鬆卻足以嚇掉半條人命的話。

  她跑到小花園,就看到筱馥把有異味的液體倒在展顏辛苦培植的花草上,那些罕見的花草一淋到液體馬上枯萎死亡,包括那株剛開出花的藍色玫瑰。

  「哇咧!」展顏心疼焦急的怪叫把筱馥嚇到,她手中的瓶子也應聲掉落。「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對你這麼好,不因為你是朱雪羔的表姊就唾棄你,也不因為你暗戀過猿人類而討厭你,我把你當好人,你卻……」展顏快昏倒了,「我還能相信誰?」

  「你……」筱馥像是掙扎了許久,努力克服心裡的不安,奈何她天生溫柔善良,不善撒謊。

  展顏伸出手想握住她,才又想起自己的法力已經被收回,無法得知筱馥心裡的想法。但她看得出筱馥的為難,「筱馥姊姊,是朱雪羔要你這樣對我的是不是?我知道你這麼善良,是不可能會故意陷害我的。」她滿懷希望地問。

  「不是!我這麼做是因為我討厭你!因為你的出現,搶走了學長,又欺負雪羔,我看不過去。」筱馥一鼓作氣地說完,聲音裡卻有太多的顫抖。

  「筱馥姊姊……」

  「我真的很討厭、很討厭!」筱馥吼著,眼淚卻流了下來。

  「你不是真的討厭我吧?」展顏從筱馥的表情中看出了些端倪。

  「我……」筱馥無語了。「我討厭我自己!展顏,我不是故意要陷害你,是雪羔叫我這麼做的。」她終於放下屠刀,說出了實話。

  「別哭!筱馥姊姊,你勇敢地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沒事我負責,有事找猿人類。」展顏說了一句無濟於事的話安慰她。

  「我的親生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是由雪羔的爸爸撫養長大的。直到兩年前,我才搬去我母親生前留給我的房子自己生活,但費用仍是姨丈幫我支付的。前幾天雪羔來找我,用朱家對我的養育之恩來逼迫我,要我聽她的話來這裡搞破壞。我並不願這樣做,但我欠朱家的實在太多了,我又無從還起,所以,我只好答應幫雪羔。那朵水晶丹桂是雪羔拿走的,她要我撒謊,我沒辦法,但又良心不安。對不起,展顏。你要小心,雪羔雖然小我一歲,但心機深沈,沒有得到學長,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筱馥雖然勇敢地說了出來,但心裡仍非常害怕不安。她竟然背叛了待她恩重如山的朱家,天吶,她一定會被雷公打死的。

  「隔牆有耳」這句話發明得果然是有用的,至少有個人聽到展顏和筱馥的談話。

  ***

  朱雪羔沒想到自己會走這種好運!

  她愛不釋手地捧著水晶丹桂,懊悔當初自己怎麼就沒注意到它是如此的精緻美麗。

  十三年前,袁禔焉與袁天磊墜機後,禔焉竟毫髮無傷地出現在袁家門口。當年才七歲的她正好在袁家看喪子喪夫喪孫的唐娃娃和大小老婆痛哭流淚,袁禔焉的死而復生,眾人皆破涕為笑,忙著請醫生兼謝上帝拜佛祖;而她,似懂非懂地在旁邊晃來晃去,卻在袁禔焉被換下的衣服口袋裡摸到一朵漂亮的「假花」,反正沒有人注意到她,她自個兒也喜歡這朵「假花」喜歡得緊,乾脆佔為己有。

  後來朱日榮要她陪袁禔焉一起講話、玩樂。說也奇怪,當初喪失記憶的袁禔焉有如驚弓之鳥,誰也不肯親近,卻獨獨喜歡雪羔。一年後,袁禔焉才漸漸恢復意識,眾人以為這全是雪羔的功勞,瞧小倆口又相處融洽,便讓兩人非正式的訂婚;幾天後,雪羔便飛往美國當小留學生去了。

  朱日榮也不知道女兒為什麼會擁有水晶丹桂,但見它精緻,便當成定情之物給了袁禔焉。

  這一晃就是十二年,朱雪羔到今日才知道水晶丹桂價值非凡,卻又只能在那邊「哈」而不能納為己有。只怪當初年少不懂事啊!

  「等我和禔焉結婚後,它就是我的了。」朱雪羔暗自竊喜,把水晶丹桂放進展顏的衣櫥裡栽贓。

  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但她這次撞了鬼!

  「原來是你!」袁禔焉詫異至極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禔焉……」朱雪羔的大腦很快地運轉,準備化險為夷,「你看!我在展顏的衣櫥裡找到了水晶丹桂,她真的是小偷。」

  「你別裝了,我站在這裡已經很久了,而且剛才我聽到了筱馥講的話。展顏根本就沒偷水晶丹桂,是你自己搞的鬼。」袁禔焉的心又痛又疼,痛的是他最信任的表妹竟然欺騙他,把他耍得團團轉;疼的是最無辜的展顏被他誤會得一塌糊塗。

  朱雪羔大驚失色,怯怯地問:「你都知道了?」

  「奶奶的高跟鞋是你動的手腳對吧?」他不答反問。

  她不否認,只是低著頭。

  他一步一步戳破她的謊言,「你手中的傷自己跌的,展顏和奶奶並沒有說謊,沒錯吧?」

  「對。」她承認。

  袁禔焉反而寧願她否認,這樣他對展顏的虧欠也許會少一點。他太過信任雪羔,以致天殺的認為全是展顏的錯,全是展顏的調皮搗蛋故意陷害;但事實上,這場戲全是朱雪羔的自導自演,展顏只是倒黴被扯入的無辜路人甲,他則是被操控在朱雪羔手中的傀儡。噢!多諷刺的一出鬧劇!難怪他老是被留級,原來他這麼愚蠢!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知不知道這會對展顏造成多大的傷害?展顏那麼純真善良,你卻一再地陷害她,讓她受了我這麼多的責罵,你難道一點也不覺得愧疚?奶奶年紀大了,你怎麼能狠下心讓她從樓梯上摔下來?你讓我失望透了。」袁禔焉又難過又生氣。

  要怪只能怪那老風騷跟展顏一個鼻孔出氣,礙她的眼!

  「你好壞!」袁禔焉就算氣到極點,也只能這麼罵她,因為他有「不對女生罵髒話」的原則在。

  「對!我壞!」朱雪羔猛然擡起頭,一臉的淚水,「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這麼壞?我千里迢迢從美國回來,發現我的位置已經被展顏替代。十二年的漫長等待,你叫我情何以堪?我從小就學著如何與你相處,我所受的教育也是為了日後成為你的妻子,但展顏的出現,使我的努力白費。我只有用盡各種方法來引起你對我的注意,我不是要陷害展顏,我只是想吸引你的目光。」

  朱雪羔掉下眼淚,令袁禔焉深受感動。她忽然上前抱住他,「禔焉,我愛你。」

  這麼精彩的戲碼如果沒有觀眾欣賞就太可惜了,而展顏則恰巧是唯一的觀眾。

  展顏剛上來,就看到這一幕,原先她是上來晃一晃,提醒袁禔焉趕快覺悟,別讓她在花園等太久,不然天色晚了蚊子多;但照眼前這幅景象看來,袁禔焉看似乎早就遺忘了她。

  「漢奸走狗!」展顏齜牙咧嘴地迸出這句話,嚇得袁禔焉趕快推開黏在他身上的朱雪羔,以維護自己的清白;奈何朱雪羔活像一隻發福的水蛭,緊吸著袁禔焉不放。

  「展顏!」奇怪,她不是窩在花園裡等他去向她懺悔嗎?怎麼自動跑上來?他完了!

  「你們……」展顏臉色發白地指著兩人,「竟然在我的房間裡……在我的房間裡……你們果然什麼都要,就是不要臉!哇咧……」展顏氣得直發抖,指著那一對姦夫淫婦。

  「水蛭……雪羔,放開我,不能讓展顏誤會。」袁禔焉急急地說。此刻他忽然頓悟,他絕對不可能像他老爸那般好運氣,娶一對肯和睦相處的大小老婆,展顏和雪羔這兩隻母老虎是不可能相安無事地在這座猿人山上和睦相處。現在姑且如此,以後必拚個你死我活,而他這猿人山無疑是最大的受害者。

  「什麼誤會?她才是介入我們之間的第三者。」朱雪羔不以為然地說。

  「你這恐龍級的哺乳類!」展顏指著朱雪羔的鼻子罵完又指向袁禔焉,「你這愛好哺乳動物的猿人類!」她深覺自己被嚴重的背叛。「哼!」隨即跑了出去,觀看姦夫淫婦會長針眼。

  「朱雪羔,你放開我啦!」袁禔焉急了,解開朱雪羔纏在他身上的八爪掌,追了上去。

  他實在慶幸展顏失去了法術,不然他跑遍整個地球也找不到她。他在小花園裡找到正奮力掘土的展顏。

  「別過來!否則我連你一起埋進去!」她出聲警告。

  他蹲了下來,從她背後圈住她,把臉埋進她散發出幽香的髮絲裡。

  「小心,你的手就要被分解了。」她不反抗,但用小鏟子的柄敲他的手背。「無賴!」她罵他,真的把他的手拉去埋在土裡。

  他由著她去,「筱馥剛才跟你說的話我全聽見了,雪羔也承認是她自己搞的鬼。對不起,我錯怪你了。」

  她哼了聲便不再理他。如果一句道歉,就可以撫平她所受的委屈和怒氣,那她就不叫展顏!

  「你別理雪羔,雖然我和她從小訂了親,但我不會娶她,我只愛你一個,不管你是不是精靈,不管你會不會法術,只要你是展顏。」他埋在她的紫紅鬈發裡,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臉像紅過頭的蕃茄。

  「你咧發春!給我滾遠點!」她兇惡地嚷著。

  「我知道你氣我老是不相信你,氣我對別人比你好。也知道你氣我很多,但你也應該知道我愛你很多,扯平了吧!」他附在她耳邊小小聲地說:「可憐可憐我吧,全世界只有你肯陪我『做運動』。」

  她口齒不清地罵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之後說:「你不會去找豬雪羔?」雖然如此說,但語氣已經軟化許多。

  「最近口蹄疫犯濫,我還是小心點的好。」他神秘兮兮地說。

  她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猴死囝仔!」展顏吃軟不吃硬,袁禔焉深諳她的個性,所以能輕易地讓小美人「展顏」。

  「喂,以後我說的話你都相信?」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當然!」古有明訓:聽某嘴,大富貴!

  「既然如此……」她故作為難狀,「不原諒你好像對不起國家社會,而且展顏我向來胸大無『惱』……」見他悶笑,她狠狠地敲了他一記。「笑什麼?我是說我胸懷大志,沒有煩惱,慈悲為懷,善良為本。好吧!我就赦免了你的滔天大罪,但是——」

  他一聽到這兩個字,便知道大事不妙!果然——

  「我一個月不陪你做、運、動!」

  說完,她大搖大擺地揮手離去,留下手被埋在土裡,一臉古怪的袁禔焉。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0 23:32:48

第8章(1)

  陰晦的天氣,空寂的室內,死沈的氣息,只有牆上的精緻古鐘敲了十二下。

  「喂,你們全被毒啞啦?幹嘛不講話?裝酷呀?」會說出這種喪盡天良的話也只有展顏這沒良心的傢夥。

  袁家四姝全到齊,清一色地穿著黑色衣服,連愛紅成癡的唐娃娃也不例外,這倒教人意外,整個氣氛莊重嚴肅得有如喪慟。

  瞧那唐娃娃,這六十一年來就只有今天最正經——如果不去計較她塗成黑色的爆擦妝和鳥窩頭的紫紅頭髮。

  她拿出一本精緻講究的書,這本書唯一的敗筆就是封面上那歪七扭八的四個字——袁拭足蹼,而那字一看就知道是唐娃娃寫的。

  唐娃娃面色凝重地說:「你看吧!」把它交給了展顏。

  看在唐娃娃正正經經的份上,展顏也不好去計較唐娃娃的錯字,儘管把「袁氏族譜」寫成「袁拭足蹼」真的是一件很令人爆笑的事。

  展顏翻開第一頁,「哇!袁又扁,一百歲,真超呀!」第二頁,「袁順利,九十五歲,真超呀!」正當展顏不斷往下翻,讚歎袁家祖先個個長壽老不死之時,她才發現愈往下翻年齡愈少,而且每位遞減五歲。

  「哇!袁天磊,三十歲。真敗呀!」她由讚歎轉為惋惜。

  「袁天磊就是禔焉的爸爸。看到這裡,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唐娃娃一臉的冀望。

  「當然有!」展顏毫不遲疑地,「袁家的人愈來愈會取名字了。」

  展顏的答案果然換得袁家四姝的海扁。

  袁家自有記錄以來,每代單傳,用盡各種方法,就是生不出第二個兒子;袁家每一代的男人,從第一位活到一百歲,以後每代遞減五歲,到禔焉的爺爺時只活了三十五歲,禔焉的父親也只活了三十歲。一到了祖襲下來的死亡年齡,就算身體康泰,也會遭橫禍意外死亡,從來沒有一個例外,能活過祖襲的死亡年齡。

  對於這項恐怖的怪傳,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提出合理適當的解釋,就如當年袁禔焉墜機後又平安復返一樣,因為袁家的無解之謎。

  「如果這個承襲到現在仍會應驗,那禔焉的死亡年齡便是今年——二十五歲。」唐娃娃沈痛的語氣好像是袁禔焉已經死在她面前。

  沈薏藍和朱宛忻也相擁而泣,看到這幅景象,展顏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她乾笑,「不會吧!?你們袁家……真是怪……」最後她也笑不出來了。

  這件事袁家的每個人,包括姨姑媽,姨姑婆、表姐妹,都知道,唯一不知道的,只有袁禔焉。

  「誰在外面?」招弟隨手將滑板推向門,門外的人是朱雪羔。

  話說這朱雪羔臉皮絕對不是普通的厚,還繼續住在袁家,倒是筱馥,早就羞愧地落跑了。

  門外站的不是袁禔焉,眾人皆鬆了一口氣,齊聲警告:「不準告訴禔焉!」

  朱雪羔嫵媚地一笑,「我以我的人格保證,我絕對不會告訴禔焉。」但她有一件比告訴袁禔焉這件事更重要的計劃要進行。

  ***

  展顏很高興自己被膽小的筱馥拖來朱家,偷偷摸摸的行徑滿足了她大大的追求刺激慾望。

  筱馥回來朱家拿未帶走的衣物,怕遇上朱雪羔而找了展顏一起來,反正展顏也是閒閒沒事。

  一人一精靈輕手輕腳地上樓去,一路上展顏不斷地發出驚呼。朱日榮真不是普通的有錢,從進來到現在,她所看到的每一樣物品,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正點貨,「不知道這個朱日榮有沒有金馬桶,我想去坐一坐。」展顏興匆匆地嚷,冒險刺激的因子燃燒到了極點。

  「啊!糟了!姨丈和雪羔回來了。」筱馥低聲喊叫,拉著展顏躲進房間裡。

  朱日榮父女走進朱日榮收藏寶貝的珍藏室,「這顆珍珠真是奇特美麗。」朱日榮笑得很開心,顯然又購得了一項難得希罕的寶貝。

  「爹地,你得催一催袁家,讓禔焉早些娶我過門。昨天我聽到那群愚蠢的女人們講的話,禔焉活不過今年。」朱雪羔果然是適合去演白雪公主後母的,那副驕傲美麗卻心如蛇蠍的樣子根本就擺明了「捨我其誰」!

  「真的?」朱日榮詫異極了,但隨之而來的是歡喜。「他倒是早死早超生的好,這樣我們就可以直接併吞袁氏企業。十三年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雪羔,以後你就能呼風喚雨了。」

  「嫁給禔焉或不嫁給禔焉,袁氏企業都會落在我們手上,既然如此,我倒寧願嫁給禔焉,畢竟一個年輕的寡婦比心機深沈的惡毒表妹要值得同情。」朱雪羔精打細算,小心翼翼地配合父親設計這神不知鬼不覺的計劃。

  朱雪羔從小就讓朱日榮灌輸了「當上袁夫人,得到袁氏企業」的觀念。她所學的每一項事物都是為了日後成為袁禔焉的妻子,繼而獲得袁氏企業的所有股份。她從未愛過袁禔焉,但她愛極了袁禔焉背後的財勢。

  朱日榮在袁天磊生前就已經進入袁氏工作,而袁天磊會墜機死亡是因為他得知了朱日榮想控制整個袁氏的野心,朱日榮等到了袁天磊父子一起出國的機會,設法想炸死父子倆,以絕後患,但袁禔焉命大,奇跡似的活了下來。

  朱日榮在沈薏藍和朱宛忻的拜託要求下代理接管袁氏企業,而在他接管第二天回來的袁禔焉阻礙了他原來的計劃,所以他要自己的女兒去接近袁禔焉,繼而訂親。

  而袁禔焉的壽命既然只到今年,那他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反正過去這十三年來,他替一竅不通的沈薏藍和朱宛忻管理袁氏,每個月也固定撥三分之一的營利給袁家,對袁家來說已經算是仁至義盡;要不是他,袁氏企業早在十三年前就已毀在沈薏藍和朱宛忻手中,所以他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在朱日榮溫文爾雅的俊俏外表下,隱藏的其實是一顆再陰險深沈不過的心,他不惜以這種幾近違逆倫理的方式教育朱雪羔,教她在荳蔻年華的青春年紀心態就如此世故複雜;甚而,他也賭上了親生妹妹朱宛忻的幸福。

  他不斷製造年輕美麗的朱宛忻與袁天磊見面相處的機會,用朱宛忻的單純天真來打動袁天磊,讓朱宛忻在十幾歲那年嫁給袁天磊當二老婆,二十六歲就守寡,只為了幫助他進入袁氏企業,並得到高職位。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袁天磊與朱宛忻相愛,沈薏藍也願意接納朱宛忻;袁天磊去世後,朱宛忻也一直留在袁家,大半青春,就這樣耗掉了。

  這麼多年來,朱日榮一直掩飾得很好,沒有讓任何人看穿他真正的心思,他處心積慮,其實也只是為了得到袁氏龐大的產業,為了證明他的存在與能力。

  朱日榮的野心,何其大呀!

  ***

  「信我者得永生!」展顏堅持著自己的理念,勤奮不懈地重複她下午在朱家聽到的話。但——

  「是永世不得超生啦!」唐娃娃毫不留情地用冰水幫她「灌頂」。

  沈薏藍有一句沒一句地嗯了幾聲,顯然沒把展顏的話聽進去,瞧她修指甲都修得比回答起勁。

  朱宛忻壓根不相信自己的大哥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傷天害理的事。

  招弟專心地幫她的電子雞清大便,連搭理也不搭理一下。

  袁禔焉雙腳高高蹺在椅背上,一雙穿NIKE的腳在那裡晃,一副藍色的墨鏡掩住了他的眼神。

  換句話來給它說,沒人理展顏的口沫橫飛、煞有其事的一番說辭,只有唐娃娃偶爾潑她一盆冷水,讓她感覺到還是有人在注意她講話的。可是,有個屁用呀!

  「好!既然你們都不肯相信我,那我只好以死明志。」展顏攀上窗口,準備縱身跳下。

  「千萬不要!」招弟從大便堆裡擡起頭,在千鈞一髮之際出聲喊住她。

  展顏立刻笑嘻嘻地爬下來。但招弟又埋首專注她的電子雞,頭也不擡地說:「這裡是一樓,麻煩你爬到四樓,這樣比較有人看。」真是好一句金玉良言呀!

  展顏瞪眼張嘴癡呆地立在那裡五秒鐘之後才回復正常意識,接著發飆吼出:「你們這是什麼態度?你們眼中還有我嗎?」

  「別鬧了。」袁禔焉慢條斯理地開口,任何有一點智商的人都知道自己最好閉嘴,他老大沒時間瞎耗。

  展顏又口齒不清地咒罵了幾句話才說:「這關係到你們的生死耶!竟然沒人甩我,太沒天理了!」

  被展顏拖來的筱馥柔弱地坐在角落,始終不發一言,只是低頭絞扭著手指頭。

  「媽,朱日榮幫你管理公司只是為了有朝一日併吞掉整家公司。」展顏開始說服沈薏藍相信她的話。

  「不可能!要併吞早在十三年前我們孤立無援的時候就併吞了。」沈薏藍繼續修著指甲。

  「小媽,你大哥故意設計你嫁進袁家,這樣他才好在袁氏謀職。」展顏轉向小老婆朱宛忻。

  「不可能!大哥自小疼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我和天磊是相愛才結合的,跟我大哥沒關係。」朱宛忻壓根兒不相信。

  「娃娃奶奶,朱日榮是為了袁家的財勢才答應幫你們接管袁氏,他的野心大到你無法想像的地步。」她遊說著她的「姐妹」。

  「當初是薏藍和宛忻千拜託萬請求,日榮才肯答應管理袁氏,所以,不可能的啦!」唐娃搖搖手,幫不了她的姐妹。

  「招弟……」

  招弟連忙跳起來,「我未滿十八歲,不便表示意見。小孩子『有嘴無舌,有屁股不放屁』。」

  展顏將最後的希望轉向袁禔焉,還沒開口,袁禔焉就冷冷地丟下一句:「上去睡覺!醒來就清醒多了。」他這句話多少夾雜了些個人因素,誰教展顏一個月不陪他「做運動」?

  睡覺?他當她神智不清呀!?「你會肥死的!你明明說過以後會相信我說的話。」她搬出他曾經許下的承諾。

  「我是說我死了以後。」袁禔焉不怕死地反駁。

  展顏馬上推了他一把,「你去死吧!」她話一說出口,袁家四姝便拿制止的眼神看她。

  「什麼事?」他警覺有異。

  「朱日榮要併吞袁氏企業,朱雪羔想嫁給你以得到財產。」展顏馬上接口。

  「展顏,我知道雪羔的行為很令人生氣,你會這麼氣憤也是正常的,但你實在沒有必要編這麼一個大謊言,」他望了眼縮在椅子上的筱馥,「還把筱馥扯進來。」他揉著她柔軟的髮絲,希望她迷途知返,別再惹事。要是朱日榮一氣之下真的把袁氏企業交還給他的兩位母親大人管理,那才真正是他悲慘日子的開始。

  展顏氣呼呼地,坐在他大腿上叉著腰問:「我會做這麼幼稚的事嗎?」

  他繼續玩弄著她的髮絲,「你年紀小,我不怪你。」

  「哇咧*◎×☆……」她罵了一串沒人聽得懂的髒話,「我講得『音道』發炎都沒人肯相信一句,要怎麼你們才肯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難道真的要等到公司被朱榮父女搶走,你們才會覺悟?」她的語氣像極了拯救世人的耶穌。

  「不是覺不覺悟,而是舅舅和雪羔根本就不會做這種事。」袁禔焉不耐煩地回她一句,粉碎了她的信心。

  「朱日榮明明……」展顏的話還沒講完,朱日榮和朱雪羔便如鬼魅似地出現在袁家。

  「好像有人在談論我們。」朱日榮笑著走進來,他走到展顏面前,「漂亮的小妹妹,你好嗎?」

  「呼吸還順暢。」她沒好氣地回答,爬下袁禔焉的大腿,乖乖地到一旁坐好。

  朱日榮溫和地笑了笑,「下個月公司有個酒會,希望各位都能來參加,也讓大家知道禔焉才是未來的繼承人。」

  展顏關不住自己該死的嘴巴,脫口而出:「虛偽的黃鼠狼!能騙人的皮相下儘是些穿腸蝕肚的大蛆。」

  「展顏!回房睡覺!」袁禔焉出聲喝令。

  沒想到這句話又給了她機會,「我又不是『豬』。」

  「展顏,你要是再不閉嘴,我馬上讓你愁眉苦臉。」袁禔焉皮笑肉不笑的。

  展顏恨只恨自己沒法術,不然她一定第一個叫猿人類閉嘴!

  「我偏要把事實講出來!朱日榮,你別再假惺惺了,你明明就是想併吞袁氏企業,你跟朱雪羔都計劃好了,你們這對父女真是齷齪。」她忍無可忍地罵了出來。

  「哦?」朱日榮氣定神閒,「你有什麼證據?」

  「當然有!下午我陪筱馥去你家拿東西,聽到朱雪羔跟你講的話。」展顏脫口而出。

  「是嗎?」朱雪羔漾出一抹迷離的笑容,轉向角落的筱馥,「你們聽到了?」

  筱馥心裡一緊,無法直視朱雪羔灼人的注視。「沒有,我沒聽到。」

  「喂!你耳背啊?」展顏不高興地罵了筱馥一句,氣筱馥如此膽小,老是屈服在朱雪羔的淫威之下。

  「我真的什麼也沒聽到。」筱馥急急地否認。不是她膽小怯弱,朱日榮再怎麼說也是把她養育長大的姨丈,她怎麼可以背叛他?而且又是這麼一件事關重大的事。

  「胡說!你明明和我躲在同一個地方,沒道理我有聽見你沒聽見!」

  「展顏,你別再說了!根本就沒有那回事!」筱馥擡起頭來,咬了咬牙。

  朱日榮哈哈大笑,在這陣尷尬中顯得格外突兀。「小展顏,你真愛開玩笑。」

  朱日榮一笑,眾人也跟著笑,完全把展顏隔絕在外。

  「來來,我讓大家看一件我今天剛買到的寶貝。」朱日榮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神秘地拿出一顆由中心泛出紅光的黑珍珠。

  「哇!好漂亮……」眾人皆發出驚歎的呼叫。

  「黑珍珠……」展顏自然而然地說出,眼神直盯在朱日榮手中的黑珍珠,怎麼也移不開。

  她無法解釋心裡那股異樣的感覺,只是看到這顆珠子,她便直覺地認定它就是花萐交代給她的使命,她要尋找的黑珍珠!

  在看到這顆黑珍珠之前,她曾有一次以為自己找到了——黑珍珠蓮霧。在她吃了將近一百顆的黑珍珠蓮霧之後,她才覺悟「此黑珍珠非彼黑珍珠」的道理,還感歎造化弄人。一百顆的蓮霧,害她拉了好幾天的肚子。

  「很奇妙吧!?」朱日榮得意洋洋地炫耀著這顆奇特的黑珍珠。一顆天然的黑色大珍珠,卻能從中心透出血紅色光芒,既詭異又奇特。

  展顏馬上變了一副諂媚至極的嘴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速度倒也很令人驚歎。

  「朱叔叔,你好有眼光哦,買到了這顆天下無雙的黑珍珠。」當然天下無雙,那是屬於魔界的東西。

  見朱日榮的馬屁已經拍起來了,她打鐵趁熱,「不知朱叔叔是在何處購得此物,又是否願意割愛呢?」她笑得好虛假,心裡不斷詛咒花萐,好死不死地在這種非常時刻收回她的法術,害她得為了黑珍珠折腰陪笑。

  「嘿嘿嘿……」朱日榮笑得也很虛假,「割愛免談!」

  展顏的笑容立刻僵住,她瞇著眼睨著朱日榮,「你這老傢夥……」

  ***

第8章(2)

  擾人清夢是不道德的!

  夜半三更,展顏被一道強烈的不安感覺驚醒。她從被窩裡爬出來,在月光下看到了一道黑影子。

  「危險!絕非善類!」她暗叫,但還是下去查看。

  「嘎——」她驚呼一聲,用雙手摀住嘴巴,以防止自己失聲尖叫吵醒其他人。

  來者乃波頓魔王也!一臉暴戾凶殘,附帶齜牙咧齒,鮮紅色的披風在漆黑的深夜裡晃動。

  「呀!偉大的波頓魔王大駕光臨,原諒我有失遠迎,請入內奉茶。」展顏又開始「陪笑」。

  波頓大喝一聲,聲如雷吼,嚇得展顏躲到樹幹後。

  「黑珍珠已經出現,你最好乖乖的把它放到我手上,否則你難逃一死。」波頓酷就酷在這裡,講完馬上如一陣旋風般地消失。

  展顏腿軟地癱在原地,「哇咧衰到家!花萐要我把黑珍珠交給她,波頓也要我把黑珍珠交給他,但是黑珍珠根本就不在我這裡呀!衰呀!」她苦叫連連。

  隨即,她坐進袁禔焉的藍色小跑車,學著袁禔焉開車的樣子依樣畫葫蘆,再依著上次的記憶,直驅朱家。一個小時後,她毫髮無傷地到達朱家,至於迷路四十分鐘的事就省略了吧!

  「開門!開門!那一對豬公豬女,快開門!」她猛按門鈴狂喊,管它現在是不是淩晨時分。

  朱家父女穿著睡衣,睡眼惺忪地出來應門。

  「噢!是你呀,我才離開袁家一天,你就這麼想念我?」朱雪羔戲謔地說。她昨天突然決定搬回自己家裡去住,不再賴在人家家裡當米蟲。

  展顏噓她,「我是為了黑珍珠來的!」

  「說過了,我不可能把它割讓給你的!」朱日榮的態度很堅決。

  「黑珍珠對我很重要,拜託你們無論如何都要把它讓給我。」為了不讓波頓利用黑珍珠練成火魔掌,危害原有的和平,摧毀花萐園堡,她也只有忍氣吞聲地求朱家父女答應。

  朱雪羔雙手叉在胸前,穿著睡衣的樣子極為嫵媚,但口氣很高傲,「你憑什麼?」

  「憑我的胸部比你小,需要黑珍珠來運神。」她咬牙切齒地低聲咕噥。「拜託你,你要任何代價我都肯答應。」

  「是嗎?」朱雪羔笑得很曖昧。

  「雪羔,那是我的寶貝,不可以隨便給這個小孩子!」朱日榮根本就是不屑展顏。

  朱雪羔不理會父親,「如果我把黑珍珠給你,你肯永遠的消失嗎?」

  「啊!」展顏呆愣在原地。朱雪羔未免太過狠毒,竟然講出這個慘無人道的交換條件。朱雪羔要她永遠消失,那她不就再也看不到猿人類?但如果不得到黑珍珠,她又怎麼對得起創造她的花萐?內心真是掙扎呀!

  「怎麼樣?」朱雪羔挑著眉問。

  展顏乾笑,「嘿嘿,這太高智商了,我們換一個如何?例如:我請你吃肯德基啦,送你一張我的簽名照啦……」

  「少跟我胡扯!」朱雪羔瞪她一眼,沒有商量的餘地,「做不到你就滾!」她作勢真的要甩上門,展顏連忙身手矯捷地鑽了進去。

  「別這樣嘛!有事好商量,何必撕破臉?但是你不覺得,你這個條件,稍稍……稍稍困難了些嗎?」

  朱雪羔冷哼一聲,「見人見智。」

  「對!」展顏突然大叫出聲,「賤人賤志!」哈,好爽,她總算扳回了一點面子。

  「喂,你小心點,別來我家搗亂,否則我叫警察抓你。」朱雪羔下最後通牒。「肯不肯答應?」

  真是痛苦的煎熬!一邊是創造出她的花萐,一邊是很寵她的猿人類,兩個都很重要時,她卻只能選擇一個。為求公平起見,她乾脆丟銅板決定好了!

  花萐園堡的樣子突然出現在她腦海裡,那裡有她成長的記錄,有她與花萐相處的記憶,有她與猿人類第一次相遇的記號。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座美麗繽紛的園堡被摧毀,她也不忍。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答應朱雪羔的要求,因為花萐園堡的存活比她與袁禔焉的兒女私情重要。而且,她只要先答應了朱雪羔,就可以得到黑珍珠,以後她要再重返凡間,朱雪羔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好吧!豁出去了!

  「好!我答應你!」

  ***

  擾人清夢是不道德的!這是袁禔焉在睜開眼睛前的想法。

  他睜開眼睛,便在黑暗中看見展顏絕美的面容。她趴在他身上,親吻著他。

  「小東西,還沒到一個月呢!」袁禔焉尊重她所設的期限,但她主動來找他倒教他訝異。

  「我知道。」她把半邊臉埋進他胸前,垂下又長又翹的長睫毛,遮了一雙如子夜般的黑眸。

  「那你還敢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他捏了捏她吹指可破的臉頰,笑問著。

  「猿人類,」她擡起頭來注視他,表情認真而嚴肅,「我有急事必須回花萐園堡一趟。」

  他擰緊了眉頭,「什麼事?」展顏的表情很怪異,他突然有個強烈不安的預感,好像……

  「你看。」展顏拿出黑珍珠,即使是在黑暗中,它仍釋放著血紅色的光芒,看來益加詭異。「這顆黑珍珠如果落入波頓魔王的手中,花萐園堡就會被摧毀,我必須在波頓來之前把它交給天神。」

  「這顆黑珍珠不是舅舅的嗎?」

  「他把它讓給了我。」她雲淡風輕地,不想說出她與朱家父女的交換條件。

  「展顏……」那種奇異的感覺愈來愈明顯,但他又無法解釋。

  她看著他,眼淚卻從眼眶裡滑出,滴入他的眼中。

  那種奇異的感覺在他身上蔓延開來,強烈得使他害怕,他緩緩的閉上雙眼。

  他痛苦的樣子嚇著了她。「猿人類,你中邪啦?我的眼淚不至於讓你雙目失明吧?」

  一陣子之後,他睜開眼睛,眼裡泛著光彩。剛才短短的幾秒內,一幕幕他所遺忘的熟悉影像躍入他的腦海;這次,他終於看清楚了,他看見他與父親坐在飛機上,看見了一座好大好漂亮的花園,看見了一個好可愛好可愛的小女童……是展顏!

  「展顏……」他喃喃呼出,深埋在他記憶裡的那個小女童竟是展顏,他一直誤以為是雪羔的女童竟是展顏!

  「你幹嘛?」她奇怪的問,一隻纖手在他眼前晃呀晃的。

  他抓住她的手,「展顏,我記起你了!我十一歲那年,在花萐園堡與你相遇,你救了我。」

  「哇!你真的想起來了?」她興奮的想跳起來大聲歡呼。「那你也一定記得你『失身』於我的事。」

  他尷尬地推了推她的額頭,「當然記得。」什麼不好記,偏偏就記得這件事,真蹩腳!

  「還有什麼?」她催著他說。

  「還有你從我身上拿去的奶嘴,還有你送我的水晶丹桂,那是我們的定情之物。」

  「對呀!對呀!」她直點頭。好開心他終於記了起來,也證明水晶丹桂真的是她送給他的。「還好你想起來了,不然我就要昭告天下說出你十一歲還吃奶嘴的秘密!」

  「還有……」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深沈,「那次的墜機事件,是舅舅唆使別人動的手腳。」

  十三年前的那班飛機上,一個神情怪異的男子坐到他和袁天磊旁邊的空位,和袁天磊交談起來;原先袁禔焉也不大注意,直到兩人的聲音愈來愈大,爭執了起來,他轉過頭去,聽到袁天磊問那男子:「日榮為什麼要這麼做?」那男子回答:「怪你倒黴,發現了他想背叛袁氏的計晝,所以你非死不可!」

  日榮!袁天磊口中的「日榮」,就是朱日榮!

  沒多久,飛機就爆炸墜毀了,除了他沒有任何生還者。

  「現在你總算相信我所說的了吧!」展顏拍拍他的手臂。證明自己果然非常偉大。

  「花萐女神在帶我回凡間的途中,曾經拿了一株草給我吃,我吃了以後,就睡著了。醒來以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展顏想了一下,瞭解的點了點頭,「我現在知道為什麼女神會這麼做了。因為你喪失了這段記憶,才不會揭露出朱日榮是主使者的秘密,也才能活到現在。要是你重返凡間後,揭開朱日榮的陰謀,想必你早就夭折了。」真是聰明呀,能悟出這番大道理。

  「舅舅和雪羔,原來都在騙我們……」他仍不敢置信地搖著頭,「他們只是想得到我家的財產。」

  「那老傢夥很賊,他女兒也一樣!典型的上樑不正下樑歪!」展顏盡情地唾罵著。「他們兩個最好被車咬到、被狗撞到。」

  「展顏,」他發現自己愈來愈依賴她,「你知道我失憶的事,為什麼到現在才讓我恢復記憶?如果我早知道是你,就不會讓你受這麼多委屈。」他歉疚地摟著她細白的頸子。

  「我下凡之前就答應過花萐不能講,要讓你在不知道我曾救過你的命的情況下愛上我。」她停頓了一下,「但,你真的愛上我了嗎?」

  「你還不明白嗎?」他笑著又把她摟緊了些,「我十一歲那年第一眼遇見你就愛著你,後來即使喪失了記憶,腦海裡仍有你的影子,但我已記不起來。後來雪羔每天陪著我,幼年的她與你倒是有幾分神似,所以我自然而然地把她當成了你,也才會同意跟她訂親。」難怪在與展顏重逢後他對她總隱約有一種遙遠的熟悉,原來她對他如此重要。

  她不悅地嘟起嘴,「真倒黴,那個朱雪羔竟然長得像我,侵犯了我的肖像權。」

  展顏話剛落下,窗外便灑進來一道白光,直接往遙遠的天際。

  「呀,花萐女神來接我回去了。」展顏走向那道白光之中,仍頻頻回首。「你千萬要小心,朱日榮那老傢夥很難應付。」

  「我知道,你一定要回來。」這才是他最擔心的問題。

  她笑了,但連她自己也不確定,她是不是能再回來?

  「我一定會再回來的!」她承諾,眼底又泛起了淚光。

  「展顏!我會等你!一直等下去!」他喊著,像是要把自己堅定的意志傳入她心裡,傳入天上。

  「展顏!」白光隱隱上升,終於褪到他看不見。黎明到來,日光緩緩升起,他的展顏在哪裡?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0 23:34:51

第9章(1)

  袁禔焉終於知道自己被留級三年的真相!

  「尚揚大學」的掛名董事長是陳來福,真正的幕後老闆卻是朱日榮——全校除了掛名董事長和校長、主任,沒有人知道這項令人驚爆的大內幕。

  袁禔焉會知道這項令人吐血的消息純粹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跛狗踢到笨骨頭!為免朱日榮死在氣憤暴戾的袁家四姝手下,他到袁氏企業找上朱日榮,卻遇到陳來福。

  袁禔焉走出電梯,就看見朱日榮和陳來福在走廊上交談。陳來福人如其名,一副哈巴狗樣,嗓門又出奇的大。

  「朱董,您放心,今年袁禔焉缺考,又被留級了。」陳來福忙著向朱日榮邀功。

  朱日榮瞟見一臉寒氣的袁禔焉出現在電梯口,伸手制止陳來福再說下去,並揮手支開他。

  陳來福連忙掩口,還故意咳了兩聲,做出校長該有的德性,不慌不亂地經過袁禔焉,還用一種節哀順變的口氣,「別灰心!這一年好好努力,明年你一定能順利畢業。」

  是誰說大學生活就是「任你玩四年」?袁禔焉即將「玩」第七年!

  「不過,」來福哈巴狗又有話要發表了,「能把大學當成醫學院來讀,也是值得歌頌的。明年我頒個特別獎給你。」來福哈巴狗總算走了。

  「進來吧!我想你有話要跟我說。」朱日榮微微牽動了嘴角,走進了辦公室。

  「尚揚大學的主控人是你,是你讓我畢不了業的?」袁禔焉開門見山地問。他憤怒地發現自己是一顆任著朱日榮擺佈的棋子,愚蠢而無知,他懷疑朱日榮還做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事。

  「禔焉,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朱日榮面不改色地否認。

  「你不讓我順利畢業,因為爸爸生前立的遺囑上註明他如果意外死亡,便將袁家的產業交給我媽和小媽管理,我大學畢業後才接管公司;你不讓我畢業,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留在袁氏。」袁禔焉針針見血。

  「你……」朱日榮瞇著眼,危險地看著他。「是誰告訴你的?」

  「我自己。」他一一撕開朱日榮偽裝的面具,「我恢復了記憶,想起了飛機墜毀,想起了炸飛機的人,想起了那是你指使的。你想害死我和我父親,以得到袁氏企業,但我命大沒死,活下來成了你的障礙。」

  朱日榮臉上一點也沒有驚慌之色,仍然一派優雅。「你既然知道自己是我的障礙,就該自動消失在我面前。」

  「我們家每個人都那麼信任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小媽是你的親妹妹,你這樣做教她以後如何在我們家立足?」袁禔焉氣憤地指責他。

  朱日榮搖搖頭,「你太讓我失望了,竟然對你未來的嶽父說出這樣的話。」

  「你以為在我知道你的真面目以後,還會對你和雪羔一如往昔嗎?」袁禔焉突然覺得朱日榮的智商實在低得可憐。

  「無所謂!」朱日榮聳了聳肩。事不關己似的,「你呢?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你為了自己的利益,一下害死了兩百多條人命,卻能逍遙至今,就算找不到證據定你的罪,我也不會讓你繼續留在袁氏。如果不是殺人太麻煩,我還真想立刻殺了你!」袁禔焉握緊了拳頭,重重地捶了下屬於他父親的桌子。「你坐在我父親曾經用過的桌子上,賺我們袁家的錢,難道你心裡一點感覺也沒有?」

  「當然有感覺!那就是——我、很、爽!」朱日榮大笑,那樣子像得了狂犬病的人渣。

  「變態!」袁禔焉掉了滿地的雞皮疙瘩,朱日榮那副嘴臉令人不寒而憟。

  「禔焉,你叫了十幾年沒血緣關係的舅舅竟是殺害你父親和你的兇手,請問你又有什麼感覺?」朱日榮斜著頭問。

  「可恥!」袁禔焉咒罵了一句,但即使罵遍了全宇宙的髒話,也不足以描繪出朱日榮的惡行所令人唾棄的程度。

  「禔焉,不管如何,我是一定會得到袁氏企業的。我本來還想讓你繼續平安的過日子,但照現在這種情形看來,似乎是不可能的了。」朱日榮若有所思的沈吟著。

  「你想怎麼樣?」袁禔焉感覺到自己已成了刀俎上待切割剮剁的肉。

  朱日榮故作惋惜地歎了口氣,「快回家去看看你的家人吧!遲了你就見不到了。」

  袁禔焉一陣驚惶,「你把她們怎麼了?」

  朱日榮擺擺手,「沒怎樣。」

  「鬼才相信你!」袁禔焉火燒屁股的速度沖離袁氏企業。

  朱日榮笑了笑,「等你做了鬼之後就會相信我所說的話了。」他按下電話,「可以開始行動了。」

  ***

  朱日榮沒說謊,他真的沒對袁禔焉的任何一位家人做出任何傷害,他所針對的只是袁禔焉。

  袁家四姝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袁禔焉出了車禍,整部車撞得稀爛,現場血肉模糊一片,袁禔焉性命垂危。

  沈薏藍哭得呼天搶地。四十年來先是遭遇喪夫之痛,現在獨生子又性命垂危,她悲慟得幾乎昏厥。

  朱宛忻頻頻拭淚。她疼袁禔焉就像疼自己的親生兒子,她不斷地數著佛珠,只希望袁禔焉平安無事,她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的親哥哥會做出這種天理難容的事,袁天磊已經被他害死,袁禔焉現在又出了車禍,她難過得快死掉了。

  唐娃娃仍然滿身紅,「紅色是幸運,我穿紅色,禔焉就會沒事。」可是她為什麼滿臉淚痕?唐娃娃隱忍住悲傷,因為她比誰都害怕,害怕袁禔焉躲不過袁家祖襲的死亡年齡;但是她不能將心裡的悲傷傾瀉出來,不然會使得原本就軟弱的沈薏藍和朱宛忻更加徬徨無助。

  「沒事的!沒事的!」唐娃娃不斷地喃喃道,但說得愈多,她臉上的淚也愈多。

  她們誰也沒有辦法鎮定下來,因為車禍現場一片淩亂,觸目驚心,那輛袁禔焉極寶貝的藍色跑車已經被撞得面目全非,車頭全毀。

  「啊!撞成這樣那個人一定死定了啦!」路人甲說。

  「夭壽哦,我看伊腸啊肚的一定都撞爛去啊啦!」路人乙說。

  在這個冷漠的社會裡,還有人肯發表這種充滿惋惜的言論,袁禔焉或許該覺得雖死猶榮。

  與袁禔焉正面撞擊的車也跟袁禔焉有同樣的下場,車主現在也在這家醫院裡急救。現場目擊者眾說紛雲,有人說袁禔焉的車速快得驚人,有人說另一輛車是故意衝上來撞袁禔焉的,還有人說兩輛車就像拍特技電影,以不要命的速度對撞。

  「出來了!」始終保持沈默的招弟觸電般地跳起來,那副無助失措的模樣令人心疼。才十七歲,教她如何承受這接二連三的巨變?

  「小寶,」唐娃娃拉住四十多歲的醫生,面上帶著微笑,「看在我們家天磊生前跟你是好友,你跟老婆吵架我家也借你住的份上,別告訴我壞消息。」

  每個人都屏息以待——

  「腦死!」

  ***

  「拜託你,拜託你讓我下去看他,我求求你好不好?」展顏淚流滿臉地懇求著花萐。

  花萐自顧自地采著薰衣草,故意忽略展顏的心急痛苦。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實在是她所始料未及的,她只是想讓展顏去獲得袁禔焉的愛,來幫助她修成花之愛神。但,展顏得到了袁禔焉的愛,卻也把自己的心遺落在他身上。

  「女神,我求求你,讓我去看看他,我答應過他我會再回去,現在他這個樣子,我不能視若無睹。」展顏苦苦哀求,心裡陣陣刺痛。

  「他已經被宣判腦死,生命已經結束了,你再去也沒有用。」花萐狠下心來拒絕。

  「生命結束?」展顏感覺靈魂被抽離了身體,只能重複花萐的話。

  「展顏,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你是花之精靈,去凡間對你來說只是一個過程,你不可能永遠留在那裡。袁禔焉的生命就只有二十五年,這是袁家的一項特殊祖襲,他終究逃不過。」花萐望著失神的展顏,心裡泛起一絲不忍。

  「你早就知道他活不過今年,卻仍要我下凡去找他,在我們不能沒有彼此的時候,再將我們分開?」展顏傷痛的喊著。如果結局注定是如此,她倒寧願不與猿人類重逢,得到後又失去的痛苦太殘忍,更何況是要她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這教她情何以堪?

  「展顏,我要你得到他的愛,但我並不要你也愛上他。」花萐開始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大錯。

  「這不公平!」展顏反駁。她跌坐在薰衣草上,掩面流淚,「你沒有愛過人,你不能體會這種幸福和痛苦,你不會懂的……」

  花萐蹲下來,摸了摸展顏的長髮,「我不能體會,也無法體會,所以我創造了你,要你去體驗愛情,成為花之愛神。展顏,這樣做對你才是最好的,袁禔焉只是一個受你利用的工具……」

  「不可能的!」展顏拚命地搖頭,拒絕接受花萐的說辭。「女神,你一定有辦法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吧!」

  「展顏……」她好為難吶。

  「我幫你找到了黑珍珠,救了你和花萐園堡,而你這老傢夥就這麼忘恩負義,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她氣憤地嚷著。

  用這份人情欺壓她!花萐咬牙切齒地瞪著展顏。沒錯,波頓已經被天神關進了天牢,他對花萐園堡已經不具威脅,這全是展顏的功勞,但是,……「方法有是有啦,不過我絕對不會答應!」花萐又說了一句廢話。

  「是什麼?」先探聽到解答再說。

  花萐注視著她,「你身上那顆水晶。」

  哎呀!原來能救活袁禔焉的便是自個兒身上那顆本命水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先她還擔心太難拐到解藥咧!

  花萐馬上看穿了她的心思,「展顏,我說過,不準你用水晶救他!」她重複地警告,企圖阻止展顏的蠢蠢欲動。

  「我又沒說要用!」口是心非!展顏之心,花萐又豈會不知?

  「一旦失去水晶,你就等於失去了生命,就只能化成一灘泡沫……」所以花萐說什麼也不讓展顏救袁禔焉。

  展顏真的傻住了!這真的是一個痛苦的抉擇,比朱雪羔要她做的選擇更令她痛苦!一旦化成泡沫,她就真的再也不能與猿人類見面了,但不救猿人類,她又何忍看著他死去?

  美人魚的命運總是多舛啊!她原先還慶幸落難王子猿人類終於想起了救他命的美人魚公主,她以為自己是最幸福的美人魚,因為她得到了王子的愛,但誰會想到,她最後仍得與她的王子分開,仍得和童話中的美人魚一樣,化成泡沫……

  「展顏?」花萐被展顏那種絕望無奈的神情嚇到。十七年來,她所創造的展顏一直是人如其名,快樂活潑的;而展顏的美麗,也一直是她這個創造者所驕傲的——除了那一頭失敗的紫紅鬈發。她開始懷疑,讓展顏下凡真的是一項錯誤。

  展顏一臉的堅決,「女神,求你讓我下凡去。」

  「展顏!」花萐嚇得撫著胸口,她心裡明白無論她答應與否,展顏都會想盡方法下凡。她知道自己再動阻都沒有用了,展顏執拗起來的那股勁,誰都擋不住,包括她這個高高在上的花萐女神。

  花萐閉了閉眼,「你去吧!」

  ***

  「展顏!」袁家四姝一看到心急如焚的展顏出現在病房外,先是一陣詫異,接著——

  「你還來幹什麼?禔焉已經被宣佈腦死,我就不信他會因為你的出現而復活!」朱宛忻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要不是你的出現,我們就不會發現朱日榮原來是這麼陰沈可怕的人,禔焉就不會去找他,就不會在路上發生車禍。」沈薏藍也未免太會推卸責任,怪罪展顏。

  「我哥最愛的人是你,但他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招弟也氣憤地嚷著。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她默默地承受每個人的指責怪罪,生平第一次在袁禔焉和花萐之外的人面前流下眼淚。她不想解釋,更不想為自己辯白,她只想看到她的猿人類。

  「請讓我進去看他。」她低著頭請求。

  「你休想,禔焉就是讓你剋死的!」沈薏藍像一頭受傷的母獅,防衛著每個人,包括朱宛忻。她一概認定朱宛忻是幫兇,讓朱宛忻百口莫辯。

  「媽,拜託……」展顏懇求她。

  「你住嘴!你這兇手,離我遠一點!」沈薏藍自從知道愛子被宣判腦死,就一直是這副神經兮兮的樣子。

  唐娃娃拉起展顏的手,滿懷希望地看著她,「禔焉身上的管子再不久就要被拔掉,到時他的生命就真的結束了;禔焉最在乎你,你一定會救他的。」唐娃娃替她開了門,讓她進去。

  她站在袁禔焉的病床前,平常活蹦亂跳的袁禔焉現在毫無生氣、毫無反應地躺在病床上,鼻子和手上插著的管子針筒是他仍有些微生命跡象的唯一證明。

  她把臉貼在他的臉頰上,手指撫摸著她熟悉的輪廓。花萐的話和唐娃娃的話一直交錯地浮在她的腦子裡,還有剛才招弟的指責,每一句都像一道帶刺的長鞭,鞭痛了她的心,一道比一道深痛,而她無力閃躲。

  禔焉最在乎你,你一定會救他的!

  失去水晶,你將會化成一灘泡沫!

  她一直在唐娃娃和花萐的話之間掙扎徘徊。

  「我只有一個選擇,但不論這個選擇是什麼,我們都注定要分開,不會再相見。媽媽已經把我當成了壞人,如果我不救你,她一定會非常恨我,招弟和娃娃奶奶也不會再理我;如果我救了你,每個人都會很高興,說不定媽媽就不恨我了。你死了,每個人都會好難過,我也會難過得快要死去,那時候即便成為花之愛神也不會快樂;如果你活了,我就算化為泡沫也會好快樂,我的靈魂也會伴在你身邊。你應該會難過……不對!你一定會很難過。但時間久了你就會記我,然後你會再愛上別人,遺忘了美人魚,與鄰國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那個時候我一定隨著海浪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她一句一句,溫柔地說著,快樂與痛苦交雜著,但她已經找到了答案。

第9章(2)

  她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取出了本命水晶,再將它放進袁禔焉的口中。水晶泛出一陣陣彩色的光芒,緩緩地將他圈住。

  她俯身親吻他的臉頰,輕聲說:「三天之內,你會醒過來,而我會化成泡沫。只希望,你以後看著水晶丹桂時,會想到我,會想到那是一個叫展顏的美麗精靈送給你的。」

  彩色光芒緩緩隱去,水晶已經在他體內。

  「你愛我一定要比我愛你多一些,因為我用我的生命換回了你的生命,這樣你才對得起我。」她一邊笑,一邊流淚,只想用這最後僅存的生命與時間,跟他說話,不管他聽得見聽不見。

  「雖然我們再也不能在一起,但你永遠是我的猿人類,我永遠是你的牙刷顏,這樣就夠了。」

  在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情況下,展顏返回花萐園堡,等著三天後,化成泡沫——

  ***

  朱雪羔趁著深夜,偷偷潛入病房,她站在袁禔焉的床前,然後動手拔掉他維持生命的管子。

  「雖然你現在這樣子根本就不可能再活過來,但我等不及了;你多留一天,我和爸爸就多擔心一天,沒親眼看見你斷氣,我是不會放心的。」

  朱雪羔冷血無情地看著袁禔焉,忽然,她想起了她七歲那年,陪墜機後生還的袁禔焉的情景。那時的她天真稚氣,或許是多了些嬌氣和霸氣,所以她的玩伴不多,直到朱日榮要她親近袁禔焉。

  後來她去了美國,朱日榮教給她的就是大人的複雜世界,教她開始懂得人情世故,爾虞我詐,漸漸的,袁禔焉在她的心目中就變成了她取得龐大財富的工具。

  她幾乎忘了八歲以前的她是如何的天真可愛,她只知道她回國後,筱馥變得怕她,不敢與她接近。朱日榮不準她有任何私人感情,不論是誰,到了朱日榮的口裡皆變成虛偽陰沈,包括她生病去世的母親,也被朱日榮批評成人盡可夫的妓女。

  朱雪羔從小信賴、崇拜朱日榮,相信他每一句話。在他的調教之下,她自然而然地防衛起身旁的每一個人,忘了自己也是有血有淚的感情動物。

  而此刻,袁禔焉將在她面前死去,那種感覺……

  「啊!」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寂靜。

  沈薏藍驚慌失措地衝到病床前,「朱雪羔!你在幹什麼?」

  朱雪羔被突然出現的沈薏藍和她臉上的表情嚇掉了三魂七魄。

  沈薏藍搖晃著她的肩,哭喊道:「禔焉已經被宣佈腦死了,你還不罷休!你的心腸為什麼這麼狠毒?」

  朱宛忻和唐娃娃也衝了進來,後面還跟了醫生和護士。

  朱宛忻走上前去,看了朱雪羔許久,擡起手狠狠的甩給她一巴掌。「醒醒吧!你還要造多少孽?」

  朱雪羔撫著疼痛的臉頰,不敢相信一向疼愛她的姑姑會出手打她。

  「醫生,救他,求求你救他!」沈薏藍哀求著醫生,那語氣讓人聞之鼻酸。

  醫生搖頭,「袁太太,除非有奇跡,不然他是不可能再醒過來的,既然如此,你何不讓他早日入土為安?」

  「不可能!」沈薏藍瘋狂叫喊,一個母親對兒子的真情一覽無遺。

  「小寶,你就再看看他吧!」唐娃娃雖然如此說,但私下卻已經請小寶幫她接洽葬儀社。

  小寶醫生只得又為袁禔焉做無謂的診斷。但,左摸摸右瞧瞧之後——

  「天啊!聖母瑪莉亞!」四十多歲的小寶大叫。

  「她已經棄我而去了。」沈薏藍悲傷地歎出聲。

  「他的生命跡象非但沒有減退,反而有增加的情形。」小寶擦了擦眼鏡,還一時情急誤把肛溫計放入嘴巴,以確定自己沒眼花也沒發燒。

  「噢!我就知道上帝還是愛我的!」沈薏藍又哭又笑又跳又叫。

  朱宛忻拿起佛珠親了又親,把說得出名稱的眾神佛從頭到腳拍了一遍馬屁。

  小寶醫生與年輕護士大開了眼界,不敢相信這眼前的奇跡。只有一旁的唐娃娃知道,那一定是展顏!

  下午展顏進去看袁禔焉之後就沒有再出來,等到大家覺得有異開門察看,才發現早沒了展顏的蹤影。袁禔焉在展顏來過之後便奇跡似的恢復生命跡象,除非是展顏,否則絕不可能會有這種奇跡;但,展顏為什麼要在救了袁禔焉之後又悄然離去?唐娃娃的心裡泛起了一絲不祥的感覺……

  「展顏,你一定要再回來……」

  ***

  「展顏!展顏!你在哪裡?」袁禔焉雙手在空氣中揮舞,但馬上就被一雙冰冷的小手握住。

  「猿人類,我在這裡。」

  他睜開眼睛,果然就看見展顏在他面前,他抱住展顏,把她圈在臂彎裡。

  「你別走!我夢到你要走。」他喊著,像一個小孩子依賴母親般地不讓展顏離開。

  「噢!原來我行情這麼超,這麼快就有人想念我。」她嘻嘻哈哈的笑著,跟之前沒兩樣,但聲音卻無力而虛軟。

  他仔細端詳著她,才發現她臉色蒼白,身體也更加瘦弱,「展顏,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事!」才怪!她靠進他懷裡,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樣子而擔心。「我太想念你,想念得茶不思、飯不想、為情傷風、為愛感冒!」她胡謅一堆,聞著他身上令她熟悉的氣味。

  已經過了兩天半了,袁禔焉的身體已恢復正常,他就快要痊癒,身上一切病痛也將消失;而她,只剩下幾個小時的生命。

  「猿人類,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啦!」她故意裝作不在乎,以免袁禔焉起疑心。「有一天我離開你了,沒在你身邊調皮搗蛋,沒在你身邊陪你做運動,你會想念我嗎?」

  「不會!」他斬釘截鐵地否定。

  讓可憐的小展顏心碎成片片,天知道她只要他一句好話,她就會覺得不枉此生。

  「如果你離開我身邊,我就會詛咒你被車咬到、被狗撞到、走路掉進下水道、吃飯被湯嗆到飽!」

  她搖頭歎氣,「暴力男就是暴力男!」

  「展顏,你答應過我會回來,而你真的回來了,沒想到你信用度還滿高的,以前錯看你了,小牙刷。」

  我雖然回來了,但我馬上就要走了,而且還是永遠的消失。她在心裡低歎,怎麼也沒勇氣將它說出口。

  「別叫我小牙刷,總有一天我會發育給你看!你這只歧視非哺乳動物的笨蛆!」她罵著他,眼淚卻不爭氣地滾了下來。

  感覺到她的淚濕了他的衣裳,他急急地問:「你怎麼哭了?你以前明明就不在意我取笑你的身材,而且我那男人婆的妹妹比你還牙刷。」真不知道女生為什麼那麼在意胸部的大小,又不是說那個太小就不可以「做運動」。

  「我難過!我傷心!我悲哀!我淒愴!」真慘,一發不可收拾,哭得像死了兒子的寡婦。

  「展顏,」他臉色沈重了起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果真的沒事,你也不可能哭得這麼傷心。」他敏銳地嗅出異樣。

  展顏咬了咬牙,考慮著到底要不要說出真相。說出了怕他難過,不說只怕他會更難過。

  「展顏,你要是不肯說,我就永遠不理你,也不跟你『做運動』。」真夠狠的!把展顏曾經拿來威脅他,搞得他痛不欲生的話,又如法炮製地丟給她。

  「我們恐怕永遠都不會再有一起『做運動』的機會了。」她難過的當然不是不能「做運動」的問題,而是兩人已不能再相見。

  「為什麼?」他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我那個又沒壞。」拜託,千萬不要說出他無法接受的話。

  「朱日榮找人害你,讓你發生車禍腦死,我用我的本命水晶救活了你,但是不用多久,我就會化成一堆泡沫,被太陽蒸發……」

  「不!」他緊緊地抱住她,深怕她從他懷中消失,他不願相信她所說的,卻又不得不信。「你不可以,你真傻,為什麼要救我?」

  「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你死去,沒有了你,再美的日子也變得黑暗。你是袁家的命根子,如果你死了,那些姨姑媽,表姐妹,還有娃娃奶奶和媽媽,一定會很難過,你怎麼忍心讓那麼多人為你難過掉淚?」好一個犧牲小我,完成大我!

  「那你又怎麼忍心看我為你難過?」他反問,眉頭擰得緊緊的。

  「看你為我難過總比我看著你死去好吧!?」她牽強地漾開笑容,那笑容仍是美麗得令人著迷,但他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展顏!」他生氣了,氣她把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看得如此輕微,她難道不明白她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嗎?

  「十三年前你救過我一次,十三年後你又救了我一次,展顏,我要如何還你這份情?」此時他反倒寧願自己在十三年前那次墜機中喪命身亡,也不要展顏救了他,讓他從十一歲就開始愛著她,卻又在他終於想起她就是他心中那道鮮明又模糊的影子時與她分離。他寧願當年就跟著袁天磊一起死亡,這樣袁家四姝就可以在同一天為他們父子倆作忌辰,他就不必發現朱日榮和朱雪羔那醜陋的面目。

  「猿人類,我要走了,你要記得幫我照顧小花園裡的花。」她叮嚀著,不願在這個時候說出太多傷感的話。

  「你敢走我就讓它枯死!」他威脅著,企盼她會與他一樣出現奇跡。

  「你這死傢夥!」她離開他的身上,走到窗邊,打開一扇窗。風吹動她紫紅色的長髮和雪白的霓裳,這是她在他心中最後的記憶。

  她不願在他面前幻化成泡沫,她不允許自己在他心中最後的記憶只是一堆肥皂粉似的泡沫。她要以最美的姿態離開,一如她以最美的姿態出現——雖然重逢時她的姿態並不怎麼優雅,但她總是美麗的。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邊處。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0 23:36:53

第10章(1)

  從袁禔焉發生車禍宣判腦死,到他奇跡似的復活生還,僅僅隔了三天的時間。

  每個人都感到不可思議,袁禔焉此生中竟已經歷了兩次大難不死的奇妙經驗。小寶醫生為袁禔焉做過徹底的檢查後不只嘖嘖稱奇,甚至希望袁禔焉能在醫院停留一段時間,讓他們做醫學討論。但袁禔焉死也不肯答應,他的命是展顏救的,除了展顏,誰也不能要求他做些什麼。

  「真是菩薩顯靈,祖宗庇廕!」朱宛忻拜天謝地。

  「是我敬愛的上帝耶穌和聖母瑪莉亞不忍將我遺忘。」袁禔焉死而復生,沈薏藍的神經質也不藥而癒,又回復那種迷糊健忘的本性,對上帝也更加崇拜。

  「一定是我的友愛感動天帝。想不到我袁招弟才小小十七歲,便做出了如此的豐功偉業!善哉!善哉!」招弟覺得自己已經升天成仙女,不會散花,只會打籃球的那種。

  「大概是我穿紅衣裳緣故。」唐娃娃也自鳴得意。

  「哼!那天不知道是誰在跟那個小寶醫生討論葬儀社。」招弟毫不客氣地吐唐娃娃的槽。

  「猴死囝仔!」唐娃娃笑罵著,接著想起,「禔焉人呢?」袁家四姝談論了半天,才發現主角並不在現場。

  袁家四姝後來才在小花園找到滿臉專注的袁禔焉。他蹲在地上,雙手沾滿了泥土,旁邊是一堆種花的工具;聽見有來人,他連頭也不擡一下,只是悉心地照料著手中已枯萎的花草。

  「禔焉,你已經在小花園待了好幾天了,但那株花已經死了,你就……」唐娃娃心疼極了。

  「沒有!展顏沒有死!」他擡起頭來驚慌地喊叫,把每個人都嚇了一跳。

  唐娃娃為了怕刺激到袁禔焉,連忙改口澄清,「不不不!NO、NO、NO!我是說『花』,你懂嗎?ㄏㄨㄚ花。」她煞費耐心地解釋。

  「不可能!展顏不可能就這樣死去,她死了誰陪我做運動?」他像個孩子似的跌坐在泥土上,控訴著展顏對他的不公平。

  除了唐娃娃,沒有人聽得懂袁禔焉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展顏那麼棒,又長得那麼美,怎麼可能會死?十七歲是不能死的啦,你瞧咱們家的招弟不就是活得健康快樂又幸福美滿?」唐娃娃最擅於天花亂墜地哄騙小孩子。「你沒聽人家偉人說什麼紅顏薄命……啊!不對,是天妒美人……也不對,是禍害遺千年……對啦!展顏這麼愛搗蛋,肯定是個禍害,不會早死的啦!」唐娃娃阿莎力地揮揮手,說服袁禔焉相信她的狗屁言論。

  大小老婆和招弟都為唐娃娃捏了把冷汗。唐娃娃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功力已經到達出神入化的地步,普通人還只有望塵莫及的份!

  但唐娃娃講得這麼認真,袁禔焉好像連她話的逗號都沒聽進去。

  「我每天澆水、灑肥料,為什麼它還是死了?」他悲傷地喃喃自語。這句話聽來更像是「為什麼我這麼愛展顏,她還是死了?」。

  「既然死了,就丟了吧!」難不成留著泡花茶?

  「不行!」他把枯萎的花抱在懷中,「它一定會再復活!一定會的!」

  袁禔焉那種堅定的模樣,倒教每個人看了都難過,也才明白,不管如何,展顏對袁禔焉而言都是最重要的。

  「我那天不該對展顏說出那麼殘忍的話。」沈薏藍深深自責。

  「她是如此的善良可愛美麗活潑。」朱宛忻也懷念起那個美麗慧黠的小東西。

  「她不在我每期六合彩都摃龜。」這是一個忘年之交的好姐妹該說的話嗎?為什麼唐娃娃老是搞不清楚?

  招弟看了禔焉一眼,少年不識愁滋味地學大人歎了一口氣,「哥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

  在哪裡?誰會知道,誰又看得到呢?她已經化成泡沫了呀!

  ***

  袁禔焉站在袁氏企業大樓的董事長辦公室裡,環視著應該是屬於他的一切。

  上百名的員工早就離開了這座曾經在商業界佔有一席之地的袁氏企業,全都轉往朱日榮那邊,整棟大樓只剩下一具軀殼,和他這位尚未來得及繼承龐大家業的袁氏總裁。

  面對這座空蕩寂靜的城堡,他突然覺得空虛無依;而這種感覺,和失去展顏相同。

  朱日榮以偷天換日的手法將所有的資產和股份移到他自己名下,現在他正打算帶著這筆龐大可觀的財產遠渡國外。

  「袁家什麼都沒了。」該說這句話的人是他,他卻被背後悄然出現的朱雪羔剝奪了他的台詞。朱雪羔也真狠,整座袁氏企業都已經被他們父女搶走了,現在她竟連受害人唯一的台詞也要搶。

  「拜你和你父親所賜。」他冷冷地回她。

  「我們等一下就要搭飛機離開了,帶著屬於你們袁家的一切。」她刻意提醒他,但他似乎一點怒氣也沒有。

  「你擁有了錢財又如何?你從來就不懂什麼是情,你沒有感情地過日子,你不覺得你的人生很乏味嗎?」他對於她的遭遇十分同情。

  「你愛展顏又如何?你們還是分開了。」她不以為然地回他。

  「但我愛她,她永遠都活在我心裡。她用自己的性命來換我的性命,在無形中,我們已經結為一體,這種感動與擁有,我想你永遠無法體會。」

  「何必呢?在我看來,那是最愚蠢的話。」朱日榮隨後冷冷的譏諷。他走過來,「雪羔,你先去機場,爸爸還有事,明天才會到。」

  朱雪羔似乎有點猶豫。

  朱日榮又說:「雪羔,聽話!」

  朱雪羔終究還是聽父親的話離開了,走到外面時她回頭看了袁禔焉一眼,剎那間,袁禔焉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天真霸氣,與展顏有六分神似的小雪羔,只是當時已惘然。

  「你還有什麼事?」袁禔焉認為奸人得到了財產,都會想趕快遠走高飛,而不是留下來與受害人大眼瞪小眼。

  「這棟大樓明天就要被拆除了,我想留下來看這精彩難得的畫面,讓我覺得不枉此生。」

  「你……」袁禔焉的怒氣直線上升,朱日榮竟想連袁氏最後的財產也毀去。「你太過分了!」

  朱日榮笑著,一般人很難看出他笑容裡隱含的毒刺,但袁禔焉知道,因為他曾被這種毒刺扎得傷痕纍纍。

  「你知道將來這棟新大樓的主人是誰嗎?是你的混帳校長陳來福!」朱日榮用風水輪流轉的眼光看他。

  「你這十惡不赦的人渣,你會得到報應的。」袁禔焉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是嗎?如果真有報應,那你就詛咒我明天搭飛機時墜機身亡如何?哈哈哈……」朱日榮毫不在意地詛咒著自己,哈哈大笑。

  「那你就等死吧!」袁禔焉恨恨地迸出一句,轉身離去。

  「傻小子,如果一句話就能教我死,那我不就白活了這四十五年?」

  ***

  「好消息!好消息!」唐娃娃扯著她那高八度的嗓門大聲尖叫。

  「是不是那個店員終於肯把那一套紅色比基尼泳裝賣給你了?」袁禔焉一進門就瞧見袁家四姝那副樂樣,現下還會出現什麼好消息?他實在不忍心將袁氏企業即將被拆除的事告訴她們。

  「拷!說到這個我就一肚子火!」唐娃娃一想到那她哈得要死的鮮紅色性感比基尼她就又忘了正題。「那家店說什麼那是高檔貨,不肯賣給我這個老太婆,說會太可恥,對不起設計者,哇咧……」

  「警方今天打電話來了。」沈薏藍摀住唐娃娃的櫻桃小口搶著發言。

  「說與你對撞的人已經度過危險期,稍稍清醒。」朱宛忻接了下去,這兩人都命大,車爛成這樣還能活命,太不可思議了。

  「他供稱是朱日榮花了一大筆錢買通他與你對撞,取你性命。」唐娃娃搶著爆出重點。

  「現在總算有證據把朱日榮交由法律制裁。」真令人歡欣!

  十四年前的那次墜機,只知道是有人放置炸彈並引爆,但並不知道兇手是誰。而袁禔焉在十四年後才恢復那段遺失的記憶,但因沒有任何證據而不能將朱日榮起訴,只得讓他繼續逍遙法外。

  雖然兇手已經承認是朱日榮雇錢要他取袁禔焉的性命,又能如何?朱日榮明日就要搭飛機離開台灣了呀!

  更何況,朱日榮在得知兇手未死後,並沒有派人追殺滅口,這表示朱日榮有絕對的把握,根本就不怕警方會找上他。

  「不要動!」袁禔焉大叫一聲,嚇傻了正熱烈討論的袁家四姝。

  他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撚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根紫紅色鬈絲。「展顏……」他的展顏現在何處?難道真的幻化成了泡沫,最後蒸發在陽光下?

  「哎喲!」正當他陷入迷思,腦海裡佔滿展顏的身影時,唐娃娃突然極煞風景地叫了一聲,並拿走袁禔焉手上的髮絲,「這不是展顏的,這是我的咧!」

  袁禔焉這才想起唐娃娃也染了一頭跟展顏一樣的紫紅頭髮。真是睹物思情吶!

  沈薏藍看到袁禔焉這副模樣,心裡更加愧疚,「禔焉吶,她不是住在什麼花萐園堡的住宅區嗎?我陪你去找她,向她道歉好不好?」

  袁禔焉只是苦笑不語,到哪裡去找展顏呢?就算他真的找到了花萐園堡,也看不到展顏了呀!

  ***

  真的比喪考妣還難過!

  袁家四姝抱在一起失聲痛哭。今天,她們親眼目睹了袁氏企業大樓被拆除的殘忍畫面,也才意識到袁家除了現在住的那棟房子,已經一無所有了。

  朱日榮並沒有如他昨天所言出現在現場,警方也找不到他,後來查他的出境資料,才知道他搭乘昨晚深夜的班機出境了。

  「我們以後要如何生活?我們手無縛雞之力,要怎麼謀生?」沈薏藍和朱宛忻開始為沒米下鍋煩惱。

  「沒想到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才開始要為生活操勞,真是命苦啊!」唐娃娃也老淚縱橫,其實她比較在意的是以後不能上美容院去變發,不能買那一套她哈得要死的紅色比基尼,也不能再化爆擦妝。

  袁禔焉沈默地站在角落,思索著以後的生活,他是袁家的獨子,理所當然要負起全家人的生活重擔,只是他一向養尊處優慣了,也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所以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禔焉!」唐娃娃大叫,「水晶丹桂!」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袁家四姝齊把充滿希望光芒的眼睛望向袁禔焉。

  袁禔焉頓覺得毛骨悚然,斷然拒絕道:「不行!我寧願去做苦工來養活你們,也絕不可能把水晶丹桂賣掉。」開什麼玩笑?那可是展顏給他的定情之物,雖然很值錢,但他是不可能把它變賣掉的。

  「拜託哦,你這猴死囝仔是要阿母捨不得嗎?我怎麼可能讓你去做苦工?」沈薏藍心疼地拉著他的手說。

  「那你去做苦工來養我好了。」袁禔焉不愧是不肖子孫!

  「猴死囝仔!」

  朱宛忻也加入洗腦的行列,「禔焉,為了我們一家五口的溫飽,你還是把水晶丹桂拿出來吧!說不定我們可以用這筆錢做點小生意什麼的……」

  不等她說完,袁禔焉馬上截斷,「免了!身無分文已經夠可憐了,我不想再負債纍纍。」

  「猴死囝仔!」

  「禔焉,如果你不肯把水晶丹桂拿出來救這五條人命,那我來當六合彩組頭如何?」唐娃娃賊兮兮地說出她的餿主意。

  「您少給我惹麻煩!」袁禔焉對自己這不長進的奶奶實在失望透了。

  「猴死囝仔!」這句話出自招弟之口,倒叫每個人都很訝異,尤其是袁禔焉,他這個大哥竟被小他七歲的妹妹訓罵!真可恥!

  同時擔任袁禔焉的男人婆妹妹和娘娘腔弟弟的招弟指著袁禔焉的鼻子怒喝道:

  「你這樣子怎麼混我大哥?讓媽去做苦工、小媽去做生意、奶奶去做組頭,難不成還要我去當什麼檳榔西施咧?展顏要是在這裡她一定也會希望把水晶丹桂拿出來拯救我們家,就只有你這個智商跟身高成反比的笨傢夥在那裡○○××,你怎麼混我大哥?」

  每個人都傻眼了!招弟那氣魄簡直比英雄還要英雄。

  袁禔焉被罵得一愣一愣的。招弟說得沒錯,但水晶丹桂是展顏唯一留下來的東西;他已經失去了展顏,如果連她最後留下的東西也失去,他……

  「天啊!」唐娃娃指著電視大叫。

  「OH!MY  GOD!」沈薏藍也捂著嘴驚呼。

  「老天爺!」朱宛忻紅了眼眶。

  電視新聞上一則震撼人心的報導,昨夜飛往雅加達的班機在山區墜毀,機上大多是外國旅客,只有少數幾名台灣籍旅客,而其中一名罹難者,便是朱日榮!

  「朱日榮」這三個字印在電視螢幕上時,袁禔焉感覺到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氣。

  昨天朱日榮用來詛咒自己的話真的應驗了。原來冥冥之中自有報應,朱日榮便是一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朱宛忻掩面痛哭,「報應!報應!」

  沒有人知道朱日榮為什麼要臨時更改班次,但他卻因為更改了班次而墜機死亡;或者該說,不論朱日榮搭哪班飛機,他都逃不過報應。

  「哈哈,我跟小寶上次討論的葬儀社現在剛好可以派上用場。」唐娃娃樂不可支,只顧著高興朱日榮墜機死亡,忘了自己已變成窮苦老人的悲哀。

  原本應屬於袁家的財產全隨著朱日榮的墜機,化成灰燼。

  逃過一劫的朱雪羔雖然平安到達了國外,但她與袁家的所有人一樣一無所有。失去父親,失去錢財的朱雪羔,一個人要如何在國外生活?

  「求上帝吧!」沈薏藍說。

  「拜佛祖吧!」朱宛忻說。

  「做苦工吧!」唐娃娃說。

  天知道?

  ***

第10章(2)

  美人魚會出現奇跡嗎?

  「展顏?展顏?你醒醒!」花萐輕拍著展顏的臉頰,見她沒有任何反應,索性用蓮花指捏著展顏白嫩的肌膚左右扭轉,還一副咬牙切齒的晚娘面孔,狀似辣手摧花。

  但,展顏的容貌依然是那麼美麗絕倫,卻沒有任何反應。

  「天吶!你醒醒吧!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就把你丟到牢裡去餵波頓。」花萐邪惡地笑著,雙手搖晃著展顏的手臂。

  展顏之所以未幻化成泡沫,是因為花萐用靈幻水晶將展顏保住軀體的完整,但展顏的靈魂已死去。花萐趕往天殿,請求天神能看在展顏找回黑珍珠的份上,網開一面。

  天神撇著長鬍子,說什麼也不肯答應,因為,「天界自有天界的規定,誰也無法改變。」天神很酷的說。

  「拜託啦!」花萐用她那嬌嬌柔柔的聲音和美美甜甜的容貌開始迷惑天神的意志。

  耗了老半天,天神最後還是招架不住花萐的撒嬌招式,答應還給展顏生命,但已失去了成為神的資格。所以現在的展顏,其實跟凡人是沒兩樣的。

  「難不成天神誆我?」花萐皺著兩道弧度優美的嬌眉,納悶著展顏為何不醒來。她拿著一根羽毛似的草搔著展顏的鼻子。

  「哇咧!」啊!終於有反應了。展顏終於無法忍受搔癢而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姑娘我正好眠,識相的滾遠點!」好大的的口氣!

  花萐氣得牙癢癢的,祭出怪招,「啊,猿人類怎麼有時間來寒舍泡茶呀?」

  「呀!」這一招果然立即奏效,展顏馬上跳了起來。

  花萐大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連精靈也變得重色忘義;也不想想是誰救了她的,竟然只有在聽到袁禔焉時才肯醒來,真是白養她了。

  「鬼啊!」展顏睜開眼看見花萐那怪異的表情立刻驚叫了一聲。

  「看清楚!我是偉大美麗花萐女神!」花萐不悅地糾正展顏這嚴重的錯誤。

  「那你在這裡做什麼?」迷迷糊糊的展顏還沒搞清楚這到底是誰的地盤。但她馬上恢復正常意識,雙手往自己臉上摸去,哀叫出聲,「天啊!我竟然變成了泡沫!天神於心何忍,讓一個如此慧黠絕塵的精靈變成泡沫。」

  花萐無奈地用手指戳了戳兀自沈浸於悲傷中無法自拔的展顏,「你還活得好好的,一塊肉也沒少!」

  展顏又摸了摸自己,彷彿自己變成了ET。「我不是應該變成泡沫嗎?這不符合常理呀,我竟然好端端的活著。」

  「現在想改也不遲,要讓你變成泡沫總比要你繼續當精靈容易。」花萐冷冷地諷刺,展顏這傢夥不感謝她也就算了,還怪她違背了常理,真是……

  「女神,為什麼我還活著?」不會是猿人類又把性命還給她了吧?她可不想跟他演「羅密歐與茱麗葉」,光一個美人魚已經快把她整垮了。

  「那是因為我與天神交情匪淺,他看在我的面子上破例讓你生還;但是,你已經失去了修成愛神的資格與能力。」真可惜,歷盡千辛萬苦,還是前功盡棄。

  「那……猿人類呢?他呼吸還順暢吧?」想不到花之精靈劫後復生,問的竟是這種他人的死活問題。

  「當然,他又沒氣喘。」花萐沒好氣地回答。「展顏,你跟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仍得繼續留在花萐園堡,即使你現在毫無法力,我也會幫你。」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花萐要將展顏當成阿斗來扶。

  展顏雙眼一亮,只聽到花萐的中段話。「你是說我現在等於凡人?」

  「可以這樣說。」

  「那……」她滿臉諂媚的笑容,滿懷希望地望著花萐。

  「我不可能讓你再度下凡。」花萐的語氣比她更強硬。

  「嘿嘿……」展顏的笑容又賊又假,「女神今天好漂亮噢!」

  花萐吃了秤陀鐵了心,打定主意不理展顏的花言巧語。「你是我費煞苦心所創造出來的精靈,儘管你淘氣又不長進,但我絕對不會答應讓你就此變成凡人;你是如此的清靈耀眼,我不能讓你老化死去。」

  「我不希罕長生不老,我寧願陪著猿人類一起老化死去。女神,你不會明白,就算我真的長生不老,沒有猿人類,也不會快樂。」

  花萐沈默了。她何嘗不希望展顏能夠快樂?但她更希望展顏能夠長生不死呀!

  「展顏,你真的甘願有朝一日華顏老去,只為了你的猿人類?」

  展顏眼底泛起了淚光,楚楚可憐地說:「拜託你。」

  花萐還能說什麼呢?展顏的心已不在這裡,她留住了展顏的軀體又如何?展顏並不快樂呀!

  「展顏,你必須明白,你這一走,便再也與天界沒有牽繫了,你和我也將永遠的分離,日後你病痛殘疾,也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的生死亦與我無關,你懂了嗎?」

  「我明白!我明白!」展顏高興得滴下眼淚,「女神,你的恩情就算我沒了牙齒也不會忘記,初一、十五我會記得擺些三牲四果,還會早晚三柱香。」

  花萐也笑開了,但眼底也泛起跟展顏一樣的淚光,她原先就是因為寂寞才創造出展顏,但展顏這一走,她怕是又得寂寞了。或許哪天,她會創造出第二個展顏,但無論如何她再也不會讓精靈下凡去。

  花萐揉了揉展顏的長鬈發,「你這頭紫紅髮絲是我唯一驕傲的地方。」

  「那是我唯一可恥的地方。」展顏接得倒挺順口。「再見了,女神。」

  「我們再也見不到了。」花萐望著已飄到園口的展顏。

  展顏只是一個勁的笑,她實在懷疑筱馥到底是不是花萐在二十一年前的某個暴風雨夜晚所犯下的錯誤?不然為何如此相像?

  「記得想我咧!」

  「展顏,等一下!」花萐喊住即將消失的展顏,手一晃,撚出一張粉紅色的卡片,「這是你在凡間所使用的身份證。」

  展顏連連驚呼,不敢相信自己終於有了這張夢寐以求的身份證。「太美妙了!既然如此,你就順便給我一張無限額的金卡好了!哎喲!」真可憐,臨走還被花萐敲了一記,敲得她昏天暗地。

  「哇咧……」

  ***

  袁禔焉把臉埋在枕頭裡,打算一輩子這樣,因為他沒臉面對這個世界。

  他竟然把水晶丹桂賣了!

  水晶丹桂果然賣得了一個很好的錢——五百萬美金!這數字讓袁家四姝的嘴足足張了有一個小時之久。

  這還不是最糟的,更慘的是唐娃娃竟用這筆錢買下了尚揚大學。朱日榮已身亡,陳來福又因貪汙被起訴,其他校董、主任也一併被送去吃牢飯。於是,唐娃娃趁這個機會大肆地作威作福,宣佈自己是尚揚大學的新任校長,沈薏藍和朱宛忻則是主任,聽說還預留了一個工友的位置給招弟;而董事長的位置,唐娃娃等人一致通過由袁禔焉擔任,只不過當事人死也不肯接受就是。

  哪有人同時擔任學校的董事長和超留級學生?袁禔焉不想搞這種可恥又複雜的關係,同時他也為尚揚大學未來的存亡感到憂心。

  砰!一陣輕微的聲響傳來。

  袁禔焉馬上從枕頭裡跳起來,一雙明眸在黑暗中顯得銳利,「展顏!」

  他不肯面對展顏已幻化成泡沫的事實,所以無時無刻都在等待,等待著展顏的出現。

  他衝到廚房,只看到一隻蟑螂在地上爬行。他趴下來和顏悅色的說:「你是展顏嗎?是的話就說是,不是的話就閉嘴。」

  蟑螂不講話,一隻拖鞋飛過來,啪!阿彌陀佛!

  他喪氣地回到房間繼續把臉埋在枕頭裡。展顏,拜託你顯靈,讓我看看你。他在心裡祈禱。

  砰!又一陣輕微的聲傳來。

  又一隻蟑螂在地上爬行。「你是展顏嗎?是的話就說是,不是的話就閉嘴。」

  「白癡!蟑螂怎麼會講話?」一個清脆的嘲弄聲傳進他耳膜。

  「赫!」他倒退一步,「沒想到蟑螂真的會講話。」

  「咯咯……」一串輕笑又傳來。

  袁禔焉開始感到毛骨悚然,他緩緩地望向聲音的發源處……

  「展顏!」他衝上去摟住坐在餐桌上的展顏。

  「幾日不見,你還是一樣不長進,盡做這些沒智商的事。」她像無尾熊似的攀住他脖子,感受他對她的想念。

  「老天!你真的回來了!」他又驚又喜,深怕這只是他的幻覺。

  她推開他,面色凝重,「女神去求天神還我生命,所以我活了過來,但我已經變成了凡人。」她怕他因此而不理她。

  「很好,我們一起變老。」他親吻著她。

  「還有,我沒有法術,不會燒衣、洗飯。」真是「閒會」!

  「沒關係!」他還真怕她會燒衣、洗飯咧!

  她還是不放心,「即使我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個凡人,你還是一樣愛我?」

  他捧著她的臉,「不管你變成什麼,我都一樣愛你,這是不容置疑的。」

  她漾出一抹笑,總算放心。湊上自己的唇,與他輾轉交纏,等他完全陷入她的魅惑裡,正準備抱她上樓,她突然驚叫。

  袁禔焉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一臉興奮。「我有東西給你看!」

  袁禔焉耐心地等她掏出她的寶貝。「噢!身份證!」太好了,他終於不用為她沒有身份證而煩惱了。

  「這是我喲,我叫展顏。」雖然她早就熟悉自己的名字,但在身份證讓她有一種全世界都認同她的感覺。

  他寵溺地笑著,「那麼誰是你的父母?」他真正想說的是「誰那麼倒黴當了你的父母?」。

  展顏看到父母欄。「我母親是花萐,父親是……」她瞪大眼睛,「展昭!」

  袁禔焉終於忍俊不住地大笑特笑。

  「展昭是我哥啦!我才不要他當我爸!」展顏急急的嚷叫。

  袁禔焉笑得更放肆了!

  展顏像個被搶了糖果的小孩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不可以啦!展昭是我的哥哥,花萐怎麼可以亂倫嘛?」

  他一邊安撫她,一邊還是忍不住的笑。「別哭!只要展昭不是你兒子就好了!」

  但展顏只是一逕的大哭,「哇!不要啦!我要把它改過來啦!」

  看來,展顏會有一段時間,會耿耿於懷於展昭從她的哥哥變成爸爸的「虛幻事實」。

尾聲

  一年後

  「快點!快點!來不及了啦!」袁禔焉拖著睡眼惺忪的展顏進入尚揚大學的畢業禮堂。

  又是鳳凰花開的季節,袁禔焉今年終於能夠順利畢業,太美妙了!

  身為校長的唐娃娃站在頒獎台上,仍是一身火紅,喜孜孜地頒發畢業證書給應屆畢業生。今天早上,她本來要穿好不容易才買到的紅色比基尼來學校,但袁禔焉以死相逼,才勸退她這個荒謬可笑的念頭。

  「展顏!我好開心!我讀了七年,終於可以畢業了!」袁禔焉興奮地拉著展顏的手嚷道,但展顏毫不給面子地靠在他肩上呼呼大睡。

  「你這個傢夥……」他咬牙切齒地嚷叫。

  唐娃娃當著一千多名畢業生的面,透過麥克風大聲呼喚:「那個讀了七年還沒畢業的猴死囝仔袁禔焉!喲呼,就是你!上台領證書啦!」

  幾千隻的眼睛同時射過來,袁禔焉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麼想殺人過。

  他走上頒獎台,眼神迸出厲光射向唐娃娃。由唐娃娃手中接過「證書」後,他才猛然驚叫:「這是什麼?留級證書?」

  「是呀!你有消費,就有回饋;你在這學校已經讀了七年,所以我們開會一致通過——再送你免費讀四年。」唐娃娃興高采烈地宣佈她的德政。

  展顏和招弟也跑上來,展顏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沒關係啦!反正我和招弟今年也要進入這所學校讀書,四年後大家一起畢業。」講得倒輕鬆!

  袁禔焉不知該大哭還是大笑,他竟然還得再讀四年,原以為唐娃娃當了校長,沒理由讓他畢不了業,結果……更慘!

  展顏倒是快樂得吱吱喳喳,「我們同校耶!真是太幸福美滿了,以後我們就可以一起上課,一起考試,一起作弊……」

  袁禔焉一臉古怪地瞅著展顏瞧。她毫不費力地通過了高中學歷監定考後,便一直興奮可以上尚揚大學唸書;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得陪她一起讀。

  嘎!為什麼他的命運如此乖舛?如此的崎嶇難行?為什麼他會遇上這美麗慧黠的磨人精靈?

  她救了他兩次命,他用一輩子的愛來償還她。兩人的情緣牽繫在一起,生生世世,永永遠遠!

  I  LOVE  YOU!


  —本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