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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5 01:06:14

沒錯,父仇不共戴天,她當然應該聽從家人的話,對那一子不像話的大男人進行恐怖的復仇行動,只是,現在已經二十世紀末了耶!

她總不能跟人家打打鬧鬧,砍砍殺殺,砰砰一尢,一尢,

弄得自己滿手鮮血淋漓吧!否則……咦〜〜那多丫心咩!

不過,為了不讓她那陰魂不散的家人們成為她的背后靈

有事沒事就在她的耳邊陰惻惻的吹氣,外加碎碎唸,

她只好用她最最聰明的小腦瓜子想出絕妙好計,

努力的使出渾身解數,針對仇人家人每個人個性上的特色,

進行各別擊破的恐怖大作戰,整得她們呼爹喊娘,

卻又抓不到她這個超可愛的罪魁禍首!嘿嘿嘿....

但她沒想到,在報仇的同時,她她她……竟然對仇人之子動了心

天哪!讓她死了吧!看來,她得去老爸的墳前說說好話,

看她能不能只整他的兄弟,而且,是整她們一輩子喔!

但對她的尢,就順便偷偷的放一咪咪的水啊…

楔子:烏龍復仇者

我要報仇!

丁純雅第N次為自己打氣,為了今天,她已經足足準備十四年整了。

當躺在病榻上的老父握著她的手,逼她發誓定要為丁家的淒慘落魄報仇時,才八歲的她,當然只有張口結舌、目瞪口呆的份。

那A按呢?她困惑地轉頭望著哥哥。

應該是他吧?連續劇不都是這麼演的嗎?父仇子報,兒子死光光了才輪到女兒出馬的嘛!

“阿龍是丁家的根,不能讓他去冒險,而你是女孩子,犧牲了也無所謂。”

就算真的是這樣,也不必說得那麼白嘛!純雅不滿地噘起了小嘴,教人家去“犧牲”,也不會先說點好聽的話!

“發誓!”

不妥!除非你先說點好聽的,譬如說我比哥哥可靠啦!或者我比哥哥能干啦……

“發誓!否則我死了也要回來找你!”

哇咧!那太恐怖了吧?謝謝啦!爸爸,我不需要守護神,你還是去跟在哥哥后面吧!

“發誓!”

覷著父親那雙陰森恐怖的死魚眼,純雅不禁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趕緊在父親咽下最后一口氣前發下了誓言。她可不希望往后一輩子都讓爸爸趴在她肩后對著她的脖子吹冷氣,順便陰惻惻、顫巍巍地吐出幾句,“報仇啊!為丁家報仇啊……”

於是,才八歲的純雅,就這樣硬被戴上了復仇的伽鎖,而后的兩年,她努力的為自己做好心理建設,然后就開始認真的用功……尋找復仇的方法!

好里加在,母親還不算太無知,沒有叫她包袱款款地到深山峻嶺去尋找名師學習高深的武藝,現代人還是要用現代方法比較穩當。

所以,她依然能順利完成高中學業,而且成績極好,好到不但輕輕松松地通過了大學推薦甄試申請,也得到了獎學金。

可就在她開始大學新生生涯的同一年,她的母親和哥哥也同時向她說“莎喲娜啦”了。

混了五年才國中畢業的哥哥,在完成國家規定的教育義務后,便直接給他混入黑道耍狠,結果惹得敵對的幫派殺到家里去七斬八砍,救兒心切的母親也順便給她嗚呼哀哉了!

工讀到很晚才回家,險險逃過一劫的純雅,只得到一小筆哥哥所屬幫派給的安家費,卻也憑著這點安家費,才讓她省吃儉用地熬到了大學畢業。

之后……她也找不到理由再拖下去啦!雖說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可她給老父拖了十四年,好像有點……太久了耶!

忍不住回頭望了望……

幸好,爸爸還沒來!純雅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想想,還是不要再拖下去了吧!反正早晚都是要上戰場的,若是等到爸爸來對著她的脖子吹冷氣,那就太遲啦!

所以,為了當年不得已而發下的誓言,純雅只好趕鴨子上架,硬卯上去啦!

現在,她掌握的唯一優勢是!爸爸並沒有規定她一定要怎麼報仇,譬如殺人放火什麼的,也就是說,她覺得怎麼樣就算是報了仇,便是怎麼地。

可這也是她最大的問題,她到底該怎麼報仇哩?

給對方全家死光光?

哇!這未免太狠了吧?那到時候對方也給她來個“脖子上猛吹氣”怎麼辦?

還一來就來好幾個哩!

那……讓罪魁禍首翹辮子就好了!

可是……他好像早就嗝屁了耶!

好吧!老爸可以叫她女報父仇,當然對方應該也是要父仇子償,否則這個仇怎麼報得下去啊?

那……問題又來了,她要找對方哪個兒子下手哩?

一、二、三、四……哇咧!真不公平,對方居然有四個兒子耶!

好,就憑這一點,她就要心肝給她放狠一點,四個統統跑不掉!

嘿嘿嘿……沒有要給他們死,可卻是要讓他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第一章】

報仇啟示錄第一篇!要報仇最好就是深入敵境,然后在他們身邊給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暗暗下毒手!

可是沒理沒由的,她怎麼窩到對方的家里頭去呢?

嘿嘿……沒問題,這點小小的困難還難不倒她這個T大畢業的高材生,她決定扮成女傭混進去,“敵人”絕對不會注意到她的“目的”的!

好,她得仔細想想,女傭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哩?

嗯!聳聳的?遣個她得打扮一下;要會講“台灣狗魚”,那也沒問題,她過世的阿母就講得一口“台灣狗魚”,從小聽到大,不會也會了;介紹信?那就自己掰一篇“報告”囉!

ok!包袱款好,她準備要出發上戰場啦!

哇瀓!她的運氣真的很好耶!他們家正在招請傭人,她可以……哇靠!怎麼那麼多人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在搶公家飯碗哩……哇操!還有外國人咧!這不是撈過界了嗎?

哼!管他那麼多ABC,反正她一定要給她混進去就對了啦!

你年輕?哈,偶比你更小!

你粉會煮菜?那算什麼,偶阿母傳授下來的廚藝才是一流的哩!

你粉刻苦?嗟,偶更耐勞,打工打了那麼多年,難不成都打假的嗎?

你會how do you do?noproblem,偶都大學……呃、不是,是……是……哦!對了,偶上一個雇主是阿兜阿,自然就給偶學會了咩!

而且,偶自認是最清秀可人的,可以順便給他們當裝飾品,看起來多賞心悅目啊!

最重要的是偶沒有男朋友,絕對不會給他們偷溜出去月下偷情,偶甚至沒有家人,不必“摸”點殘羹或舊衣服什麼的回家孝敬一下。

怎麼樣,就偶吧?

咦?真的中選啦?

耶?因為偶最聳,所以應該是最乖、最聽話的?

☆#$☆�$#*※@#$……唉!既然如此,她就只好給他繼續“聳”下去囉!

報仇啟示錄第二篇:要摸熟敵境,免得落跑時跑錯方向,更要搞清楚敵人的手下,哪個是蠢蛋可以善加利用、哪個是危險人物必須小心應付,只要這些都給她弄清楚、搞明白了,不但可以事半功倍,更可以趨吉避凶。

好,首先,裴園里一大片庭院是由園丁老方和老方的小兒子小球整理,至於他的大兒子大方則是裴毅豪的司機,而小方又剛娶了負責清理少爺們的房間和大書房的阿美,阿美的母親則是掌廚的福嬸。

還有負責打掃一樓空房間和一樓部分的小蘭、玉香和洗衣的月姊,她們三個都有共同的毛病,一是常常丟下工作,躲在傭人房里和男朋友用電話講悄悄話,二是常常請假和男明友出去happy,三是常常為了和男朋友的口角而茶飯不思。

整個裴園里,除了主人之外的頭一號人物,當然是在裴家待了四十年的老管家胖媽,聽說她是跟著裴家老夫人嫁過來的,從未結過婚,一直把裴家四兄弟當成自己兒子一般照顧,所以是個危險人物,因為,保護小雞的母雞最是凶惡了!

可這個危險人物待在裴園的時候卻不多,因為裴家兄弟體念她辛勞多年,所以沒事就送她和一些朋友們出國觀光旅遊,讓她享享清福。另外,她也有一個自小帶大的侄兒,已經在英國結婚定居,也非常孝順她,老是催她過去頤養天年。

這一回,聽說是她侄媳婦生了一對胖寶寶,又是頭胎,所以她特地過去幫忙,因此,幅嬸便成了代理管家啦!

而純雅的工作,則是哪邊缺人手,便到哪兒幫忙,譬如三餐用飯時,她必須到餐廳幫忙排餐具、送菜、添飯等等,之后就去協助阿美整理她負責的部分,再來就是一樓的清理了;等伺候少爺們用過晚餐后,若是沒有其他額外的事,她才能休息。

算起來,她是最辛苦的人了,可她卻暗自欣喜,因為若不是這樣,她哪那容易便能搞清楚敵境里的一切人、事、物?而且,如此一來,又何嘗不是給她更多的下手機會嗎?

報仇啟示錄第三篇: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要打勝仗就必須將敵人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

大學四年,除了念書、打工之外,剩余的時間,純雅都用來打探裴家四兄弟的資料,如今混進裴園了,就能更深入地了解那四兄弟的個性,以便找到最能令他們“痛苦”的事和最好的下手方法。

然后,兩個月過去,終於給她發現到一件很有趣的事,裴家四兄弟的個性,恰恰好跟他們的排行相吻合,連明明是極為相似的俊逸五官,看上去居然也是一人一個樣,酷、俊、斯文、帥氣。

老大裴毅豪,三十四歲,為人一絲不苟,呆板成性,整天板著一張臉到處晃,說話的語氣就像死神般冷冰冰的,還兼有“整齊癖”,對次序有幾近於變態的執著,意即多臟都沒關係,只要不亂就行了。

好吧!既然多髒都沒關係,那她就給他髒個夠本囉!

二十五歲的裴毅昂,是個名副其實的“老麼”,意即樂觀開朗兼頑皮搗蛋,時時刻刻都像個墨西哥跳豆般蹦蹦跳跳的。每天晨起、睡前,必定以惡作劇當作一天的開始和結束,捉弄的對象不定,可能是自家兄弟,也可能是倒楣的下人們。

嘿嘿!這個簡單,他愛整人,她也就教他嘗嘗被整的滋味。

三十二歲的老二裴毅杰則十足像他胯下的“老二”一般,是個日日少不了女人,成天只會用“老二”的花花公子!但他也是個標準的美食主義者,不好吃就寧願餓肚子也不多吃一口。另外,他還有個習慣,每天起床必先灌一壺咖啡才醒得過來,不過,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煮得出合他意的“美味”,所以,他只好自己動手煮了。

ok!這家夥愛吃,可吃太多也容易胖,花花公子太胖可就花不起來了喔!

所以,她不妨想辦法幫他“減肥”一下囉!

至於二十九歲的老三裴毅軒就比較難纏了,因為他是個好好先生兼差不多少爺,脾氣好得令人想海扁他一頓,再怎麼惡搞他,他也頂多只是給她一臉驚愕的表情,從不發脾氣;而且,除了公事一絲不苟外,對於其他任何事,都是差不多就可以了。

譬如他要一杯冰牛奶,你給他一杯滾燙的,他也會笑笑的跟你說:“沒關係,這個差不多有點冷了!”

或者他要炒飯,你給他煮面,他還是會無所謂地照吃不誤。“沒關係,這個差不多有點、呃……像了,至少它們都是熟的,不是嗎?”

天哪!像這種人,她要如何讓他感覺到“差不多”有點痛苦呢?

報仇啟示錄末篇——良心先扔去給狗啃,之后就可以開始動手啦!

晚上八點前五分,這時候,通常裴毅軒會叫人替他弄杯牛奶和爆米花,因為他總是喜歡像看電影似的一手飲料、一手爆米花的觀賞AXN的“海灘警騎隊”影集,而這項工作總是由新來的純雅負責,只因其他人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快活啦!

之后,因為裴毅豪再用過晚餐后,必會到一樓的大書房處理公文或看點書,直到十點左右才會回房睡覺,純雅便會乘機溜到他的房里弄點“小把戲”。

而裴毅昂則會在九點左右到健身房去健身,也是約十點左右回房洗澡睡覺,所以,她也是有一個鐘頭的“搞鬼”時間。

還是裴毅杰最阿沙力了,總是給了她最充裕的時間,因為他幾乎每晚都是不過十二點不回家的。

最麻煩的還是裴毅軒,他很少出房門,差不多都是在房里看書、看電視、看錄影帶等等。而且,以他這種濫好人個性,純雅實在不曉得該如何對他下手,明明是要報仇,可怎麼弄都好像是她在欺負他似的,所以,她想了好些天,才決定要怎麼“招待”他。

這日,她正在清潔餐廳,剛清理過書房的阿美從客廳一路尋到餐廳來。

“阿雅,小蘭和玉香呢?”

“小蘭好像在打電話,玉香說她出企一下下就回來。”純雅故意說著一口“台灣狗魚”。

“又是……這怎麼行啊?”阿美一聽,不禁大皺其眉。“從你來工作之后,她們就越來越會偷懶了,再這樣下去,我看只有領薪水那天她們才會出現了!”

純雅失笑道:“你說得太誇張了啦!阿美姊,她們不會這樣的啦!而且,這些工作偶都做得來,沒有關係的啦!”

“這不是你做不做得來的問題,而是她們不應該如此怠惰,裴家給的薪水特別高,大家應該要更努力才是,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扛起所有的工作呢?”阿美不以為然地說。

“沒有要緊的啦!”純雅大咧咧地笑道。“偶阿母說,吃虧就素占便宜啦!

多做一點事才不會給她胖起來啊!胖了就沒有男生給她要了啦!”

聽著雅純那口“純正”台灣狗魚,阿美實在是有點給她受不了。

“阿雅啊!拜托你好不好?國語講標準一點嘛!要是有客人來的話,誰聽得懂你在講什麼啊?”

純雅一臉困惑的問:“偶講得不標準嗎?阿母說偶講得粉好啊!”

“哦!天哪!”阿美揉揉鼻頭,“你這樣算標準,那我們講的就是外國話啦!”而后擡眼打量純雅片刻。

“真的很奇怪耶!你要是不說話,看起來真的是個長得很清靈可人、很有氣質的女孩,要是換套衣服,再把那兩條發瓣解開梳直,說你是大學生都沒有人會不相信哩!”

“大學生?”純雅粉三八地揮了一下手。“麥阿呢講啦!這樣人家會粉不好意素的耶!人家也只不過給他念到國中畢業而已,哪里會有什麼氣竹啊!”

“氣竹?我還氣泡咧!”阿美忍不住搖頭嘆息。“沒用啦!除非你是啞巳,否則你這嘴巴一張,就什麼底都漏光了!”

“啞巴?”純雅茫然地搔搔腦袋。“偶為什麼要做啞巴?”

阿美翻個白眼,不再搭理她,逕自向從廚房出來的福嬸報告。

“媽,小蘭和玉香又溜了,又只剩下阿雅一個人了。”

福嬸聞言,立即沈下臉。“這樣怎麼行呢?她們真是越來越囂張了!”

“我看是因為胖媽不在,她們才敢如此隨便。”阿美沒好氣的說。

福嬸哼了哼。“好,我就看她們能逍遙到什麼時候,等胖媽一回來,我就讓胖媽請她們回家去吃自己!”

吃?一個簡單的字驀地在純雅的腦袋中點起一盞靈光。

“啊……福嬸啊!偶差點給他忘了啦!”純雅忙喚住正要離去的福嬸。“那個,少爺有給偶吩咐,叫偶告訴福嬸一下,說以后早餐要照他的交代去做。”

“為什麼?”福嬸詫異地問:“以前三少爺從來不在意早餐吃什麼啊?”

“啊……這個嘛!偶也不素粉清楚啦……”純雅的腦筋急速地轉動著。“那個好像素說……那個……喔……那個大少爺、二少爺和素少爺都有固定的早餐給他出,所以,三少爺也想給他弄一個固定的來出。可是一俗珠間,也不珠到要給他出什麼,所以才想每天給他出一種,然后給他出到最喜歡的東西俗,就可以固定下來了。”

“是這樣子嗎?”福嬸狐疑地想了想。“那三少爺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

“這個喔!那個三少爺素在我昨天晚土給他送牛奶俗,跟偶講的啦!他說早上俗他來不及講,就想給他算了,然后下班回來后又給他忘了,每促都到要睡珠前才記得。就素因為這樣,他已經拖了粉久,所以才讓偶轉告的啦!”

“哦!”福嬸了解地點點頭。

“我明白了,那我以后在晚餐時就順便問他好了。”

“不行的啦!”純雅忙道:“正在出晚餐,怎麼可能想得到第二天早餐要出什麼哩?

當然是晚上睡前,肚子空一點俗,才會想到要出什麼嘛!”

“也對,那……”

“沒有關係的啦!以后偶替三少爺拿牛奶的俗候,會順便幫你問一下的啦!”

福嬸頷首。“那也好,以后記得早一點告訴我啊!”

“珠道了啦!”

望著福嬸和阿美離去的背影,純雅不禁樂得笑開了嘴。

耶!成功!

傭人為一向準時坐上餐桌的裴毅豪送上稀飯和小菜,臨走時,卻眼神怪異地瞄他一眼。接著是像股旋風般卷進餐廳來的裴毅昂,他的固定早餐是小籠包加叉燒包,再配一碗油豆腐細粉。

然后是一臉憤怒地沖進來,臉色蒼白的指著裴毅昂大吼的裴毅杰。

“你這個混蛋,是不是你在我的什麼食物里加料了?”

正要大口塞下小籠包的裴毅昂愕然的放下小籠包。“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少給我裝蒜了!”裴毅杰怒吼著。“媽的!我已經連續拉了好幾天的肚子了,不是你還會有誰?”

裴毅昂一聽,不由得失笑,然后繼續吃他的早餐。

“不是我,這兩天我光是找文件,就找昏頭了,哪有時間去整你們。”說著,他也嘆了一口氣。“真奇怪,我的文件好像都長了腳哩!老是到處爬爬走,一下子跑到衣櫥里,一會兒又飛到雜物櫃頂端,也可能在臟衣籃內,有一次我還是在床墊下找到的呢!”

裴毅杰聞言,雙眼立刻彎成漂亮的上弦月。

“真的?太好了,你這個專門整人的家夥,居然也有叫苦的一天?嘿嘿!我看是老天終於長眼了,肯定就是他給你的懲罰囉!”

“咦!你的態度很可疑喔!”裴毅昂濃眉一挑。“不會是你搞的鬼吧?”

“呿!”裴毅杰嗤之以鼻的瞪他一眼,順便拉開椅子在裴毅豪的右手邊坐了,傭人隨即送上吐司、荷包蛋、煎培根和純橙汁。

“像我這麼有氣質的人,才不會去做那種幼稚沒水準的事哩!”

“不是你?那會是誰?”裴毅昂喃喃道。“老三嗎?”

“算了吧!老三?”裴毅杰哼了哼。“整個家里就他脾氣最好了,他哪有可能去想點子整人?”

“難講喔!”裴毅昂舀了一口油豆腐。“惦惦呷三碗公,最不可能的反而是最有可能的喔!”

“好了,你們夠了沒有?”老大裴毅豪終於不耐煩的開了金口。“老二,你除了早餐之外,都是在外頭自己解決的,老四哪有機會去整你?我看是你自己在外面亂吃吃壞了,還想回家來誣賴別人!”

裴毅昂得意的神情剛露出一半,裴毅豪的箭頭又指向他了。

“還有你,早告訴你們公事要盡量在公司里處理,不要拿回家來,就算真的要拿回家做,也是要仔細放好,像我,每樣東西都有固定的位置,一切都清清楚楚的,絕對不會搞丟什麼,也不會找不到什麼,而既然是你自己懶散到處亂放,就不要怪別人,懂嗎?”

向來裴毅豪在說話的時候,是沒有人敢回嘴的,只見兄弟倆悶不吭聲地乖乖受教,低頭猛吃早餐。

而一向習慣早餐桌上吵吵鬧鬧的裴毅軒,頗奇怪地在裴毅豪左邊坐下,同時好奇的看看這個、瞧瞧那個。

“奇怪,今天早上怎麼這麼安靜?”

見沒有人回答他,他也就沒有再問,因為他已被自己面前剛放下的“早餐”給弄傻了。

他敢發誓,他已經連續吃了一個多月不同的早餐,雖然他一向沒有指定早餐形式,但像這樣從最辣的五更腸旺,到最甜的八寶粥,還有最苦的苦瓜盅和最酸的酸辣面……

好像也有點太誇張了吧?

不過……好吧!反正也差不多啦!只要能吃飽就行了,可是眼前這個……

香蕉船?!

“老三,你最近的口味越來越奇怪了喔!怎麼早餐吃起香蕉船來了?”

裴毅軒愣愣的瞥一眼端早餐給他的清秀小女傭,再看回自己的“早餐”,而后喃喃幾句,“算了,差不多啦!反正都是可以吃的東西嘛!”然后挖起香蕉船上的冰淇淋送進嘴里。

突然,身上隨時散發著濃烈古龍水香味的裴毅杰,臉色怪異地朝裴毅豪聳了聳鼻子。

“老大,你是不是好幾天沒洗澡了?怎麼你身上好像……臭臭的?”

裴毅豪臉一沈,正要開口罵人,另一邊的裴毅軒也跟著點頭道:“對,我一坐下來就聞到了,不過,我聞到的是酸味。”

坐在遠一些的裴毅昂則拿湯匙指著裴毅豪短袖襯衫的肩膀處。“我看是忘了換衣服吧!那件襯衫昨天被我滴到了紅酒,你們看,酒漬還在呢!”

裴毅豪剛轉頭去瞧自己的肩膀,裴毅杰又接著說了。

“連長褲都忘了換哩!前天下雨時,他褲腳上濺到的泥漿也還在喔!”

裴毅豪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褲腳,裴毅軒拈起餅乾做的“船帆”,邊吃邊上下打量裴毅豪。

“真奇怪,你大前天好像也是穿這套耶!還有大大前天……”

幾秒鐘后,裴毅豪擡起頭,恰好迎上三雙詭異的目光,意思是指——

你到底多久沒換衣服了?!

有鼻竇炎老毛病的裴毅豪嗅覺一向不太靈光,幾乎是要把大便黏上他鼻頭了,他才聞得到臭味,所以,他自然是聞不到“區區”的酸臭味囉!

而且,他的作息時間及習慣又是超級刻板的,連穿衣服的順序都死板的一律從左穿到右,也就是說,他從衣櫃里拿衣服時,永遠都是拿最左邊的那一件來穿,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就穿上去了。

此外,他也習慣在回家后立刻洗澡,所以,純雅只要利用他晚餐后待在書房的機會,悄悄地溜去他的房間把他剛換下來的臟衣物,再掛回衣櫃的最左邊,然后扔一套干凈衣物進臟衣籃里,便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裴毅豪再穿一天臟衣服了!

想想也真可惜,這一回若不是其他兄弟們雞婆,她肯定可以為裴毅豪創下一個星期穿同一套衣服的紀錄了!

不過,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她決定暫停幾天“臟衣作戰”法,因為,裴毅豪這兩天肯定會多注意一下自己穿的衣服,她最好是收斂一點,免得被逮個正著。

或者……她可以換個花樣整他……

“三少爺,您的牛奶和爆米花。”

“哦!謝謝。”裴毅軒忙扔下遙控器,伸出手接過來。“咦?怎麼是原味的?沒有cheese口味的嗎?”
純雅一愣。“氣屬?什麼氣屬?”

裴毅軒忍不住失笑道:“不是氣屬,是cheese?以煎福嬸都只買cheese口味的爆米花,這一回怎麼買原味的了?”

純雅仍是一臉的茫然。“偶不珠道三少爺在說什麼,可素福嬸說,原來的口味賣光光了,所以,她只好給他先買一些這種的來放著。”

“哦!這樣啊!”裴毅軒不疑有他的聳聳肩。“無所謂,都差不多啦!”

“那偶明天企跟福嬸說一下,讓她再企幫三少爺找找看有沒有那個氣屬的。”

純雅殷勤地建議。

裴毅軒先把熱燙的牛奶放在茶幾上。“沒關係,不用特意去買。”

純雅跟在他后面白告奮勇的說:“那偶企幫三少爺買好了。”

裴毅軒回過身看著她。“不用了,你還有工作要做,不是嗎?”

“沒有關係的啦!”純雅慷慨地說:“偶還素有粉多空閑俗間的啦!幫三少爺買爆米花也可以順便給他運動一下嘛!”

“你工作很認真喔!”只是有點糊塗,老是給他拿熱牛奶來。

“這素偶阿母說的啊!領人家薪水,就要給他粉努力的企工作,否則就素對不起老板啦!”純雅一本正經地說。

現在的女孩子似乎已很少有這種既單純又聽話的典型了。

裴毅軒不自覺的仔細端詳著眼前這個乖巧的小女傭……嗯!小小的個子,模樣也長得頂雅致清純的,就像她的名字“純雅”一般,特別是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是如此的靈活動人,每次一眨動,便像是在做無言的傾訴,如果她不出聲的話,還真可說是個相當出色的女孩哩!

只是,她的打扮似乎土了些,老是一件舊式襯衫、一件寬大的長褲,把她原本就小的個子“襯托”得更小了,看那個土樣,說不定還是她母親留下來的哩!

還有那兩條小女生的麻花辮,以及額前幾乎要碰到眼睛的劉海,差不多遮去她大半張臉,一看就知道她是個很鄉下的鄉下土包子!

裴毅軒微笑著。“如果你一直這麼認真,年底的紅包一定會多給你一點。”

小孩子最喜歡的大概就是在過年時可以領個大紅包了吧?

“不用的啦!”純雅扭捏地說。這素偶應該做的嘛!”

仿佛疼愛一個小妹妹般,裴毅軒笑笑的伸手摸摸她的腦袋。

“好了,我已經沒事了,你去休息吧!”

雅純的大眼睛眨了眨,很盡責的問:“真的沒素了?”

“沒事了,去休息吧!”他肯定的點點頭。

純雅隨即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那偶去洗澡睡覺囉!”

關上房門后,裴毅軒背靠在門上直嘆息。

天哪!她那口台灣國語,聽多了真的是會讓人生病哩,裴毅豪靜靜的喝著稀飯,裴毅昂一走進餐廳,他就很不高興地把一份卷宗扔到他的位置上。

“警告你多少次了,別把東西亂放,你都聽不懂嗎?居然還丟到我房里去!”

“耶?”裴毅昂訝然的大叫,“我還以為是我忘了帶回來呢!原來跑到你那邊去了,可是……”他蹙起眉,表情滿是不解。“怎麼會跑到你房里去呢?”

裴毅豪本想多嘮叨幾句,可一見到裴毅杰,他似乎更火大了,這樣一點也不有趣!”

他低聲怒叱著,同時把一包東西扔到裴毅杰的身上。

被罵得滿頭霧水的裴毅杰,傻傻的接過黃皮紙袋打開一看……

“咦?這不是我的……”他愕然的擡起頭。“老大,你什麼時候開始對這個有興趣了?居然到我的房間偷拿……”

“鬼扯!誰說我對那個有興趣了?!”裴毅豪怒罵道:“不是你把它放進找房間里的錄影機里的嗎?居然還給我定在半夜兩點打開,你實在是大無聊了,你喜歡看就自己躲著去看,為什麼要擾人安寧?”

“我……我沒有啊!我……”裴毅杰連忙英名其妙地喊冤,“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嘛!誰不知道你最討厭那種妖精打架的片子了,我哪會……”說到這里,他突然頓住,而后猛然轉向裴毅昂。

“該死!是你對不對?”

“又是我?”裴毅昂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裴毅豪這才恍然大悟。“啊!對喔!難怪你的文件會跑到我的房里去,原來凶手就是你!”

“哪……哪有這種事?”裴毅昂看看裴毅豪、又看看裴毅杰,不禁氣急敗壞地叫道:

“我……我真的沒有啊!早告訴你們了不是我,最近我自己都忙得焦頭爛額了,哪還有空去捉弄你們啊!”

裴毅豪和裴毅杰互視一眼,然后異口同聲的說:“藉口!”

裴毅昂急得站了起來。“我發誓,我真的沒有啊!”

裴毅豪和裴毅杰冷眼瞧他,還不信的冷哼一聲。

裴毅昂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嘴,隨即閉上,他來回瞪著他們片刻,他驀地大吼,“混蛋!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嘛!”

但是沒有人肯相信他,因為他的紀錄實在是太差了,所以,裴毅豪依然怒瞪著他,而裴毅杰更是信誓旦旦的說要報復回去。

至於裴毅軒呢?他在三兄弟吵得最不可開交的時候進入餐廳,才一坐下來,就緊盯著面前的“早餐”直發愣,根本沒有空去理會他們到底在吵些什麼。

蛇羹外加一杯蛇膽酒?!他是體虛,還是腎虧了?需要補得這麼“凶”嗎?

四兄弟發呆的發呆、吵架的吵架,整張餐桌上一團亂,唯有一旁伺候的純雅差點暗暗的笑破肚皮。

【第二章】

裴毅軒看了看表,嗯!“海灘警騎隊”快開始演了。

他本想叫傭人弄杯冰牛奶和爆米花過來,但在考慮了五秒鐘后,他決定還是自己來好了,因為雖然室內有空調,可在這種大熱天里喝熱牛奶,實在是很怪異哩!

裴毅軒輕快地來到廚房,恰好看見福嬸收拾好廚房要離開。

“咦!三少爺,您還要什麼嗎?”

裴毅軒笑笑,到櫃子里拿了一包爆米花向福嬸揚了揚,“爆米花。”然后扔進微波爐里按下三分鐘,接著又拿了一個杯子揚了揚,“牛奶。”說著,打開冰箱拿出冰牛奶倒滿一杯。

“這可以叫阿雅來弄就好了嘛!”福嬸不以為然地說。

“無所謂啦!”裴毅軒先灌下半杯,而后又倒滿。“誰弄都一樣嘛,瞧,我自己來還能多喝一點哩!”

“可以讓她整罐都拿上去給您啊!”福嬸好心的建議。

裴毅軒將牛奶放回冰箱里。“那多麻煩,喝不完還不是要再拿下來冰。”

“那就再叫她拿下來嘛!”福嬸理所當然的說。

“唉!福嬸,人家累了一整天,總不能等我睡了她才能睡吧?”

“要不她領薪水是干嘛的?”福嬸對他的話很不以為然。

裴毅軒無奈的搖搖頭,“別說這個了,福嬸,我倒有一件事想問一下。”為免福嬸再啰唆,他連忙轉開話題。

“什麼事?”

“你這樣每天替我變換早餐口味,不會太辛苦了嗎?”

福嬸一聽,便詫異地睜大了小眼睛。“耶?那不是三少爺吩咐的嗎?”

這個答案著實讓裴毅軒愣了一下。

“我吩咐的?有嗎?”

“有啊!您不是每天晚上都在阿雅幫你拿牛奶的時候,順便吩咐她來告訴我的嗎?”

聞言,裴毅軒又愣了片刻。

“是……阿雅?”

“是啊!”福嬸說著,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難道不是嗎?雖然剛開始我也覺得怪怪的,可是阿雅說,三少爺也想找個自己最喜歡的餐點當作固定的早餐,所以才要嘗試看看各種料理,我看三少爺一直沒反對我所做的東西,便就這麼做下去了……”她狐疑地注視著裴毅軒。

“真是她亂講的嗎?這樣不行喔!我得去……”

去干嘛?罵她?還是辭了她?事情好像沒這麼嚴重吧?不過是她自作主張的讓他在一個月內,嘗盡“酸甜苦辣”的滋味罷了!

也許是她年輕好玩,或是她“英英美代子”,所以雞婆了點兒;也可能真是她好心,看其他兄弟們都有各自喜愛的早餐,因此想讓他也找出一樣最喜歡吃的來……

但無論如何,濫好人的裴毅軒,當然無法忍受看到下人因為他而受責罰,甚至讓她回家吃自己,所以,他連忙把責任攬到自己的身上來。

“啊,對了,是我自己一時忘了啦!嘿嘿,一時忘了,這種天氣本來就是很容易讓人腦袋發暈,而且,我每次都是昏昏欲睡時才吩咐她的,有時候還會以為自己是在夢中說的呢!”

福嬸這才釋然地“哦!”了一聲。

“我就說嘛!像她這麼乖巧認真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會亂來呢?她來工作三個多月,平常不但搶著做事,也沒見她到處亂跑,或是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朋友來找她,挺規矩單純的哩!”

是嗎?裴毅軒暗忖,想想,他還是要搞清楚那個“乖巧認真、規矩單純”的小女傭為什麼會這麼做,因為,不管任何人,對於被蒙在鼓里的感受,都不會覺得很愉快的。

“沒錯,福嬸,她的確做得不錯。”裴毅軒盲目的附和道。“你知道她多大了嗎?

看起來好像滿小的哩!不是說只請滿十八歲的女孩子嗎?”

福嬸一聽便笑了。“大家都這麼覺得,她個子小小的,臉蛋兒也小小的,只有一雙眼睛特別大,又老是綁著兩根辮子,看起來的確像是十五、六歲的小女,但其實啊!她已經二十二歲了哩!”

“二十二?”裴毅軒吃驚地低呼。“那個小東西真的有二十二歲了?”

“當然是真的,我看過她的身分證。”福嬸突然指了指微波爐。“三少爺,爆米花。”

裴毅軒“啊!”的叫了一聲,連忙回過身拿出爆米花,幅嬸也遞過來一個大竹碗,讓他把爆米花倒進去。
裴毅軒邊忙碌著邊問:“她好像來工作沒多久喔?”

“是啊!剛來三個多月,負責到處幫忙的,所以,三少爺若是有事,盡管吩咐她就是了。”

裴毅軒丟了幾顆爆米花進嘴里。“你剛剛說她從來沒有去過,也沒有人來找她?”

“沒錯,聽她說她的家人都去世了,也沒有什麼親戚或男朋友之類的,所以,她放假時都待在自己的房里看書。”

沒有任何家人、親戚?哇!好里加在,要是他不小心害她被趕出去流浪街頭,那豈不是天大的罪過?

不過,他還是很好奇她到底為什麼要“假傳聖旨”?

她覺得這樣整他很有興趣嗎?

綜合壽司?!

裴毅軒忍不住瞄一眼純雅,她卻是垂著眼瞼看地上,仿佛地上有寶似的,讓她得專心的盯著,一等主人離開后,就可以趕快撿起來落跑似的。說好聽點是恭敬,但也可能是……防止心中的思緒從眼中泄漏出來……

“奇怪了,老三,你的早餐到底要變到哪一年啊?你不會是想把全世界的料理全吃透透吧?”裴毅杰好奇地問。

裴毅軒聳聳肩,沒做任何回答,逕自把一個漂漂亮亮的生魚壽司塞進嘴里,可他不過才嚼了幾下,便劇烈的嗆咳起來,差點沒把嘴里的東西全給噴出來,而且,他還越咳越劇烈,連眼淚鼻涕也跟著全體出來報到,再瞧他猛灌開水的樣子,不必想也知道是發生什麼事了。

裴毅杰未經思索便伸手越過桌面,用叉子叉起一片生魚……“哇!老三,你也太厲害了吧!這麼多的哇沙米你居然吞得下去?!都快比飯團還要多了耶!”

裴毅軒立刻灌下一整杯開水,勉強咽下嘴里的壽司后,他抓著餐巾擦拭眼淚鼻涕,同時偷覷純雅一眼,卻見她依然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雙眸低垂,看似毫無異象,可她顫動不已的唇角,卻泄漏了她的心思。

“你真的要吃這麼辛辣?”裴毅豪也覺得很懷疑。“還是幅嬸自己……”

“這樣才過癮嘛!”裴毅軒聲音沙啞地搶著說,眼角視線仍停留在純雅的臉上。是我特地吩咐福嬸加多一點的。”

裴毅軒看見純雅的眼瞼倏地揚起又垂下,在這一剎那間,他瞧見了她眸中的心虛和驚訝。

“真是受不了你!”裴毅昂不敢苟同地猛搖頭。“看你這種吃法,總有一天會吃出胃病來。”

裴毅軒瞪著盤子上剩下的八個壽司,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氣。

“阿雅,請你再幫我倒杯開水。”

“不會吧?”裴毅杰驚叫出聲。“你還要再吃?你不怕嗆死啊?”

“老三,弄掉一些哇沙米再吃吧!”裴毅豪也不甚贊同地建議。

裴毅昂卻是瞪大雙眼等著看好戲。

“既然是我自己吩咐的,我當然要把它們吃光啦!”裴毅軒說著,側過頭去望著純雅。

“阿雅,拿開水來啊?”裴毅軒提醒愣在一旁的純雅。

一向行動敏捷迅速的純雅,這時卻反常地遲鈍,她慢吞吞的擡眼注視著裴毅軒。

“阿雅,麻煩你,開水。”裴毅軒再度催促著。

純雅垂下眼瞼,咬了咬下唇,這才慢吞吞地拿著水瓶去替裴毅軒倒開水。

“謝謝。”

就在八道緊張目光的注視下,裴毅軒非常勇敢的把第二個壽司放進嘴里,可他雖然已有心理準備,卻依然吃得“很難看”,但他還是在又嗆又咳老半天后,再次吩咐純雅為他倒一杯水。

“阿雅,麻煩你再來一杯,謝謝。”

接著是第三杯、第四杯,裴毅豪看得直搖頭,裴毅杰和裴毅昂卻變態的興奮叫好,還直喊加油呢!然后,當裴毅軒要純雅替他倒第六杯開水時,純雅終於低聲地開口勸他。

“三少爺,不要再珠了啦!”

裴毅軒這才擡眼直視著她好半晌,“你真的覺得我吃夠了?”他非常認真的問。

純雅又垂下眼瞼,遮掩住眼中所有矛盾、不安、心虛、歉疚等等的復雜情緒。

“是的,三少爺,您吃這麼多,應該飽了。”

“不是飽,是脹!”裴毅軒喃喃道。“光是這五杯開水,就夠撐死我的了。”

純雅沈默不語的退開,裴毅豪則不耐煩地站起來。

“好了,戲看夠了,大家該去上班了吧?”

裴毅軒知道了!

純雅敢肯定,裴毅軒一定知道那些“千變萬化”的早餐是她搞的鬼了,但是……

他知道多少?他為什麼不揭發她?甚至勉強自己繼續接受她的虐待?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會以為她只是“年少無知”,看著他沒脾氣、好欺負,所以,故意整著他玩嗎?

可他又為什麼會忍耐她的惡作劇哩?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

呸!少臭美了!純雅暗暗的罵著自己。

高高在上的富家少爺,愛上低低在下的貧家小下女,然后來一段纏綿徘惻、哀怨動人的愛情大悲劇情節,是電視上或小說里才會有的,現實生活中,傭人早就不再是屬於卑賤一族的了。

就說她吧!堂堂T大畢業生,她可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哪點比人低下!

不過,以他這濫好人的習性,他應該不會跟她計較那麼多;既然不計較,也就不會想太多;既然不會想太多,大概也會只認為她是頑皮好玩,而選擇他來惡作劇一下,那麼,他當然是不會對她怎麼樣的啦!

至於他為什麼還要忍耐嘛……嘿嘿,就當他是犯賤囉!

不過,老實說……雖然她最近好像都沒說過什麼老實話,可至少她必須對自己承認,從開始“報仇”之后,每一回看到他們四兄弟又出模、又痛苦的模樣,實在覺得很爽。

當然,並非因為她有虐待狂,而是實在忍不住要欽佩自己,居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整到那班號稱商界四蛟龍的兄弟們!

對裴毅豪或許只是覺得挺好玩,堂堂一個大總裁,居然將近一個星期沒有換衣服,而且,他自己還完全不知情,真的是有夠可笑的!

可那個花花公子裴毅杰和專愛整人的調皮鬼裴毅昂,就真的是活該被捉弄了!她早就聽阿美她們說過這兩位少爺的“功績”,為了那些被裴毅杰玩弄的女性,和家里被裴毅昂捉弄的下人們,她可是整他們整得粉心安理得哩!

但是!對於那個濫好人裴毅軒,一開始她就不太知道該怎麼“處理”他才好,畢竟她的良心還沒有完全被狗啃光光,總覺得有些下不了手。

好不容易想到“早餐招式”,可每一次見他不是皺眉,就是苦臉地硬吞下那些“早餐”,而且半句怨言也沒有,她還真是有些不忍心。

可不忍心歸不忍心,仇還是得繼續報下去才行!

但是,心虛的她,猶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裴毅軒沒有揭穿她,甚至責怪她呢?在看他鼓起勇氣和那些生魚壽司拚老命,她不但覺得有些不忍心,甚至連愧疚感也給她跑出來“閑晃”了!

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她還會向他跪地磕頭道歉哩!

所以想想……還是算了,她就暫且放過他,專心對付其他的人吧!

扔開英文小說,裴毅軒伸伸懶腰,又轉了轉脖子,然后起身想到廚房去,可轉念一想,他又改變了主意。按下喚人鈴后,他拿起小說繼續看,不一會兒,輕巧的敲門聲就出現了。

“進來。”

純雅應聲進來,“請問三少爺有什麼吩咐嗎?”面前的她,與以往的天真活潑不同,她像在餐廳伺候時一般,乖乖的垂眼望著地下。

“幫我弄杯冰牛奶和爆米花來,好嗎?”

“是的,三少爺。”她恭敬的退了出去。

不到五分鐘,他所要的東西就送來了,而且,這回可是貨真價實的冰牛奶。

裴毅軒不自覺的露出饒富興味的微笑。

“三少爺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不過……”裴毅軒指了指書桌旁的另一張椅子。“坐下來陪我聊聊如何?”

純雅一聽,立即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這樣不好吧!三少爺,我只是一個下人,不適合跟三少爺一塊兒聊天。”

裴毅軒微微揚起雙眉,他發現她剛剛說話的時候,原本很重的台灣國語竟然不翼而飛了,看來,她之前的台灣國語也是裝出來的,只是因為擔心被他留下來“盤問”所以才不小心露了“餡”,頓峙,他心里所有的好奇心都被她挑起了。

“阿雅,你來這兒也有一段日子了,該知道我從來沒有把你們當下人看,你們也是領薪水做事的人,並沒有比誰低下啊!”

純雅戰戰兢兢的低頭斂眉。“是沒錯,三少爺,但是水準不同,我們說出來的話根本搭不上邊。”

是嗎?光聽這個回答,他們的水準似乎並沒有差多少哩!

“福嬸說你很喜歡看書?”

福嬸真是個大嘴巴!純雅在心中暗罵,嘴里卻仍是恭敬地回答道:“只是普通的小說而已。”

“羅曼史小說?”

見鬼,當然不是!但是,她也不可能跟他說實話。純雅將頭垂得更低,假裝他猜對了。“嗯!”

可裴毅軒還是在她臉上捕捉到一抹飛掠而過的不屑之色,於是改口問:“你的家人都過世了?”

“一個也不留。”她回答的很干脆,聲音里卻有隱藏不住的自嘲與無奈。

即使他們都還活著,對她來講,也等於沒有,因為,她對父母而言,不過是一個復仇的工具罷了!但無論如何,她還是寧願他們仍活著,至少她不會是一個人孤伶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或許,這才是她進行這場報復行動的真正原因吧!

因為“報仇”是她與父母之間唯一的牽扯,即使他們全都過世了,她還是希望能得到他們的認同與嘉許!

裴毅軒卻是為她神情中的那份苦澀而感到困惑且心悸,他原以為她只是個單純頑皮的小女孩,卻沒料到竟然會在她身上看見落寞、孤寂的痕跡。

“請問三少爺還有什麼吩咐嗎?若是沒有,我想回去繼續和我的愛情小說奮斗了。”純雅語帶嘲諷地說。

裴毅軒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凝視她半晌后,才開口,沒事了,你去休息吧!”

“謝謝三少爺。”純雅冷淡的說。

裴毅軒看到純雅大大的籲了一口氣,而且急急地轉身便走。可純雅剛離去不到十秒鐘,他忽然想到明天的早餐……唉!要他吃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再來哇沙米了!

只見他動作迅速的沖到門邊打開門,探出頭去正想叫住她時,卻又猛地將到口的話咽了回去,他震驚地看著純雅閃入裴毅豪的房里,他知道裴毅豪這時候應該都在樓下的書房中,而且,這會兒也不是整理房間的適當時刻,那麼……純雅私自進入裴毅豪的房間有何用意?

他絞盡腦汁怎麼想都想不明白,於是想直接去問個清楚,可腳才剛踏出房門一步,腦際驀地靈光一閃,他突然想到了!

難道這些日子以來,裴毅豪所碰上的那些模事也都是她做的?

還有裴毅杰和老麼裴毅昂……

只是……她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裴毅軒好奇地盯著面前的蝦肉餛飩細粉。

“阿雅。”他滿心好奇的叫喚她。

“三少爺,有什麼吩咐嗎?”

“這是我的早餐?”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問。

“素的,三少爺。”她用“台灣狗魚”回答。

“正常口味嗎?”

“素的,三少爺,只灑了一點胡椒而已。”

“以后我的早餐都會是這個嗎?”

“您最喜歡出這個,不素嗎?”

裴毅軒滿意的笑了。“是的,我的確是最喜歡吃這個。”

裴毅昂好奇的問:“你們的對話雖然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可是,為什麼我聽起來就是覺得有點怪怪的?好像其中有什麼特殊含義我沒聽懂似的?”

裴毅軒慢慢的舀起一顆餛飩。“因為你IQ低,所以聽不懂嘛!對不對,阿雅?”

純雅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但她連忙忍住。“呃……您說對就對,三少爺。”

裴毅杰和裴毅豪也納悶的互視一眼。

“那就是說……我們的IQ也不夠高囉?”裴毅杰悻悻然的開口說道。

一個星期后的某一天,下班前的一個鐘頭,裴毅軒突然沖進裴毅豪的辦公室里。

裴毅豪頭也不擡一下,只是淡淡的問:“什麼事?”並在各式的文件上簽下名字。

裴毅軒卻沒有立即回答,他先是走到裴毅豪身后,望著窗外片刻后,才回過身來到桌邊。“你聽過記昌嗎?”

裴毅豪猛然地擡起頭。“你說什麼?”

“記昌,你聽過嗎?”

裴毅豪放下筆,注視著裴毅軒良久后,才慢吞吞地問:“你為什麼會問這個?”

“因為我想知道。”裴毅軒說。“如果你知道的話,就告訴找。”

裴毅豪又凝視他半晌,這才往后靠向椅背,半閉上眼。

“我們都是一上大學,就得在沒課時來公司實習,而那是我大二那年的事,也是一件很棘手、很復雜的事,我還是簡略說明一下就好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那時,我們和記昌在搶一件關乎十五億美金的工程,當然,最后是我們贏了,可在那之后,我門才知道記昌為了和我們搶這件工程,竟然把一切都押下去了。

“最糟糕的是,記昌的老板丁超川用的是卑鄙手段,也就是賄賂,卻反而害到自己,因為,有大部分接受賄賂的人,對這件工程很本沒有干頂的能力,結果,他不但沒搶到工程,還搞得自己傾家蕩產。”

他輕嘆一口氣。“當時,爸爸還曾經表示願意協助他東山再起,但是,丁超川卻恨極了爸爸,他認為若不是爸爸和他搶這件工程,他也不至於搞得這麼淒慘!

“其實,嚴格說起來,記昌並沒有能力接這項工程,他只想在搶到之后,再轉給我們好賺一手而已,所以,在能力不足的情況下,他只好用賄賂來爭取勝算。”

頓了頓,裴毅豪突然緊鎖眉頭。

“我還記得那時候,是我和爸爸一起去他家的,他的太太和一兒一女都在,當時,他根本不讓爸爸有說話的機會,只是一逕的指著爸爸破口大罵,最后還說一定會找爸爸報仇,即使他無法親自報仇,他還有兒女會為他報仇,總之,他就是將爸爸當作令他失敗的大仇人!”

報仇?!

裴毅軒明白了,丁純雅到裴家來的目的,就是報仇!

但是……裴毅軒斜睨著裴毅豪襯衫后領上的紅唇印,不禁感到好笑。

她報仇的手段可真怪異啊!

除了走在前頭的裴毅軒,后面的三兄弟一直是吵吵鬧鬧的走進裴家大宅里。

“你們聽不懂嗎?我沒有蹺班,沒有蹺班!”

裴毅豪大吼著,裴毅昂則直接扯著裴毅豪的襯衫后領吼回去。

“沒有才怪!看你領子上這個唇印,不是你偷溜出去玩,難道是你的祕書留下來的嗎?”

裴毅豪百口莫辯,他無奈的道:“見鬼啦!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怎麼來的。”

裴毅杰曖昧地摟著裴毅豪的肩膀低語。

“我說老大啊!思春就思春嘛!講出來有什麼關係哩?所謂食色性也,這很正常的呀!不要以為你是老大,我們就會因此而看不起你,老大也是男人,也是要娶大嫂的嘛!”

裴毅豪正想反駁,裴毅昂又搶著說:“對嘛!老大,我們又不是不讓你去玩,只是不喜歡你明著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卻暗地里偷偷的干,這樣很不光明正大耶!尤其我們還是兄弟,你更不應該瞞我們啊!”

裴毅豪不再辯駁,只是氣極的咆哮一聲,“他媽的!”然后就沖上樓去了。

“咦?”裴毅昂怪叫著。“叫我們不準講臟話,他自己居然破戒了!”

裴毅軒對著正在偷笑不已的純雅擠了擠眼,也隨后上樓去了。

【第三章】

丁純雅,二十二歲,T大英文系畢業,八歲時,父親丁超川病逝,十八歲時,母親朱孝梅與兄長丁雅龍同時被殺,之后以半工半讀的方式完成學業,現今在裴園工作。

其父丁超川曾經營記昌營造工程公司,卻在與天心財團曆經一場工程競爭失敗后,宣布倒閉,並導致傾家蕩產……

裴毅軒放下丁純雅的調查報告書,皺起眉思索著。

她是來報仇的沒錯,可是,卻不知道她打算如何報仇?或報仇到何種地步?

若是以目前她做過的事來判斷,她似乎沒有打算使用凶殘的報復手段,只是想整整他們四個兄弟而已,但是……就只有這樣,還是這只是她報仇的開端?

最重要的是他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丁超川於十一月十七日病逝於……十一月十七日……嗯!再過半個月就到了,想來她應該會去……”他喃喃自語著。

“叩叩叩!”突然,敲門聲傳來。

裴毅軒連忙將報告書塞進書桌的抽屜里。“請進。”

純雅開門進入。“三少爺,出飯了。”

出飯?裴毅軒饒富興味的勾起唇角,她那口聽了會讓人“花轟”的台灣國語,到底是從哪里學來的?能說得如此自然流利,應該是長期訓練的,會是她母親嗎?

“阿雅,你母親是台灣人嗎?”

“素的,三少爺,我們都素嘉義鄉下人。”

胡扯!丁超川明明是江蘇人!

裴毅軒以手撐著下頷,微笑著又問:“聽說你才國中畢業而已?”

“素的,三少爺,鄉下人能給他念到國中畢業就很了不起了啦!”

瞎掰!她明明是以第一名從T大英文系畢業的高材生!

不過,如此一來,就很符合她的“外表”了,原先他還覺得很訝異,為何一個土里土氣的鄉下土包子,竟然會有如此出眾的外貌和氣質?

他敢肯定,如果她換回正常的打扮,絕對會是個相當出色亮眼的女孩,而事實上,他早已經越來越覺得她吸引人了,至少,非常非常的吸引他……也或許,他早已被她吸引住了……

“從來沒有人追過你嗎?”他好奇的問。

純雅刻意移開雙眸,小聲的回道:“沒有。”

又說謊!“你已經二十二歲了,怎麼會沒有人追過你呢?”

他是什麼意思?是在譏諷她沒有人要嗎?

純雅不自覺的猛擡起頭來,瞪圓眼睛,氣呼呼地盯著他。“三少爺,您別忘了,您自己也素已經二十九了,卻沒有女朋友喔!”

在那張寫滿了不悅的秀氣瓜子臉上,烏溜溜的大眼睛盈滿了生氣,雙頰上的淡淡紅彩,更添她撩人的風韻,微微噘起的紅唇,仿佛誘人的果實般,只待有緣人採摘……

裴毅軒不由得睜大眼,一臉仿佛是頭一次看見她似的表情,同時夢遊似的起身來到她身前,俯視著她那張娟秀清麗的小臉蛋。

他伸手撥開覆蓋在她眉上的劉海,露出她雪白飽滿的天庭,接著,手指又順勢滑到她的下巴上,輕輕勾起食指頂住。

“你知道你長得很美嗎?”他喃喃道。

純雅驀地漲紅了臉,一雙大眼睛似乎瞠得更大了。“三……三少爺,你……你……”

天哪!為什麼她的心會突然跳得這麼快、這麼猛?就好像賽龍船時急速、猛烈的擂鼓聲,她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每一聲咚咚的重擊,而每一下也都似乎要將她的心從胸口撞出來!

他那雙深情地凝注在她臉上的眼睛,更像是扼住了她的呼吸般,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驀地,她發現,原來四兄弟中,裴毅軒才是最俊逸出色的一位,可因為他的個性太隨和、內斂,所以掩蓋住他的鋒芒,但從他那雙溫和卻深沈幽邃的烏眸中,便可隱約地感覺到他豐富的內涵。

他的眼神迷蒙、她的目光晶亮;他的呼吸深沈、她的喘息急促……當他情不自禁的用大拇指輕輕刷過她嫣紅的櫻唇時,倏地引起她全身的一陣顫悸。

眼看著他的腦袋逐漸俯近,她卻一點兒也無法動彈,她知道自己該推開他的,但是,她卻動不了;她該責罵他的,但是,她就仿佛被催眠了般,只能雙眸越睜越大地期待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阿雅啊!快點叫三少爺下來吃飯哪!大少爺在催了啦!”阿美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了過來。

純雅好像被電電到似的立刻跳開來,但裴毅軒卻是鎮定如恆地凝視著她用雙手捂著胸口,結結巳巴地催促道:“三……三少爺,吃……吃飯了!”

裴毅軒又凝睇了她半晌后,才慢吞吞地往門口走去,但在經過她的身邊時,卻又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你到底多高啊?”如果不是她長得那麼矮的話,他早就吻到她了!

純雅生平唯一最恨的就是人家問她的身高了!剎那間,她竟忘了羞赧與驚慌,非常不滿地噘起小嘴回答。

“一五三公分,三少爺。”

“一五三?”裴毅軒故意的嘖嘖了兩聲。“你可真矮啊!阿雅,難怪人家都要當你是未成年的小女生了。”

跟在裴毅軒身后的純雅,狠狠地對著裴毅軒的后背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很好!舊恨未解,新仇又結……他等著瞧吧,嘿嘿嘿……

裴毅杰邊拖著腳,邊呻吟地進入餐廳。

“你又怎麼了?”裴毅豪蹙起眉不解的問。

我又拉了好幾天的肚子了啦!今天在辦公室里,我至少跑了十幾趟廁所,好像連腸子都要拉出來了。”裴毅杰小心翼翼地坐下,好似深怕坐重一點,腸子就真的會溜出來。

“喂、喂、喂!有沒有搞錯啊?”裴毅昂抗議道。“現在是晚餐時間,請不要說那種惡心的事,好不好?”

“是老大問我的嘛!”裴毅杰反駁道。

裴毅軒迅速瞥了一眼純雅,隨即又將眼光轉回裴毅杰的身上。“沒有去看醫生嗎?”

“有啊!所以才能停止拉肚子。”裴毅杰直嘆氣。“唉!拉了一整天,我也沒力氣去約會了。”

裴毅豪搖搖頭。“身體不舒服還想約會?”

“好像不這樣,你就不會回家吃晚餐喔!”裴毅軒也說。

“其實,拉肚子不舒服不重要,”裴毅昂正經八百的評斷。“重要的是不能約會,這事才夠嚴重,對吧?二哥。”

“對極了!”裴毅杰贊同的喃喃道。

始終偷覷著純雅的裴毅軒,看到她微微張口,無聲的說了兩個字!

“活該!”

裴毅軒想了想說:“老麼,你沒有再把文件拿回來了吧?”

“沒有了啦!老是飛來飛去的跟我玩躲貓貓,拿回來有個屁用啊!”裴毅昂苦著一張臉。“可是,現在卻變成我的鞋子會少了一只,或皮夾自動躲起來,每天還不是找得找昏天黑地的!”

裴毅軒又瞧見純雅在竊笑不已。

“不會是有人在搞鬼吧?”裴毅豪終於起了疑心。

純雅嬌小的身軀陡地一僵,裴毅軒幾乎是反射性地就脫口道:“不會的啦!要是真的有人在搞鬼,東西會消失不見,而不是只換了個地方而已。我想,應該是老麼自己糊塗,他向來就愛把東西到處亂丟,從來沒有一個固定地方。你們應該還記得吧?他曾經把天竺鼠藏在床底下藏得忘了,結果等天竺鼠死了、發臭了,才發現哩!”

聞言,裴毅豪這才鬆開眉頭,贊同的頷首。

“也沒錯,他還把playboy藏到我房里去哩!”

“拜托,那是我高中時候的事耶!”裴毅昂大聲抗議。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啊!”裴毅杰幸災樂禍地說:“你這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以前亂七八糟的,現在還是一樣亂七八糟!”

裴毅昂還想反駁,可嘴巴張了兩下,就又放棄了,“算了,反正不管我說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就是了。”他喃喃道。

“知道就好。”

裴毅軒笑著瞄向純雅,卻發現她正以疑惑的眼光凝視著他,他頑皮的朝她眨眨眼,令她愣了一下。

他故作無事狀的端起碗來吃飯,心里覺得有些喜孜孜的,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護著她,她是來裴家報仇的,不是嗎?

裴毅軒知道裴毅昂的事也是她搞的鬼了!

純雅用雙手托著下巴,獨自坐在魚池邊思忖著。

可是,他為什麼不揭發她,反而護著她呢?就算他真是個十成十的好好先生、百分百的濫好人,可她明明是來搗蛋的,他也不該如此容忍她吧?

而且,她聽說他在公事上也是一板一眼的,這表示,除了有關他私人的事外,他還是相當嚴肅正經的,而現在,她已經欺負到他兄弟的頭上了,他怎麼可能會放過她哩?

但是……他的確是放過她了,而且還護著她,不是嗎?

為什麼呢?是為了晚餐前那險些成真的一吻嗎?那他又為什麼要吻她?是為了好玩嗎?

不!她相信他絕對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人!

那……難道是他喜歡她?不會吧?她裝得這麼土氣,還滿口“台灣狗魚”,而且是個國中畢業生,他怎麼也不該會喜歡她啊?然而,他想吻她的事也的確是事實啊!這……

到底該怎麼解釋才合理呢?

唉!真是令人想不透啊!

而且……她差點就讓他的吻“得逞”了耶!

大學時代是有不少人追求她啦!但她沒時間,也沒感覺,所以,從來沒有和任何人交往過,就連牽手、摟抱、接吻這種事她都沒做過了,更別提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了。

她可能水遠也忘不了那一刻的悸動感覺,還有那一瞬間的眩惑與柔情……仿佛箭矢般,狠狠的刺入她的心中,即使箭身已然拔出,致命的箭頭卻依然留在她的心中,使得她總覺得胸口隱隱作痛,因為一種莫名的渴望與期盼、一種陌生的戀慕與情愫……

這是什麼?難道這就是愛情嗎?她真的對他動情了嗎?

她……可以嗎?

就在她沈浸在自我的思緒中時,一道頎長的人影悄悄的來到她身后不遠處,靜靜地凝望著她。

如果他願意承認,他就應該明白,在他第一次仔細認真的端詳她時,他就已經喜歡上她了!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她是個大學生,甚至以為她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哩!

想來,是她那份清靈、純真可人的模樣,在他不知不覺中悄悄地進駐了他的心靈,但是,當時他也不過是單純的喜歡她而已啊!

直到那一回,他在她身上發現了令人疼惜的苦澀、寂寥與無奈的種種情緒,感覺到她那小小的肩頭上,似乎也壓著無盡的重擔,在那原該是無憂無慮的瞳眸中,盛滿了淒楚之色,令她看起來是如此的惹人愛憐、令人心疼,他也才真正的為她動了心。

而后日復一日,只要用過晚餐后,他就會找她陪他聊天,而每當提到她的家人時,她總是亟欲回避,而且,眼中會再度流露出那種令人感傷、憐惜的酸楚與無奈,盡管他知道她是來報仇的,他的心仍控制不住的逐漸陷落。

她活潑俏皮的一面令他喜愛,她苦澀、淒楚的表情令他心疼,而她的勇敢更令他傾心。

最后,他忘情地亟欲一嘗她紅唇上的滋味,本能的為她護航,他終於明白,這就是他唯一想做的事。

至於她要報仇的事……只能再設法一步步慢慢的解決了……

十一月十七日,天氣晴朗。

這日一大早,早已請好假的純雅在晨霧中走出裴園,渾然不知身后有輛車子,正默默地跟隨她來到山仔后的麥當勞,在那兒的化妝室里,她換回正常裝扮——一條高高的馬尾,一件長袖T卹、背心和牛仔褲。

之后,她搭上客運,來到七星山上的某處公墓地,見她下了車,跟在后面的轎車也停了下來。

純雅往公墓里走去,最后在這片公墓的最角落,一座小型簡單的墓碑前停下。

“爸爸,我來看你了。”

她打著招呼,同時取下背包,從里頭拿出一些香燭紙錢等點燃,接著開始擦抹墓碑、清除野草,等一切都處理完畢后,她在墓碑前盤膝坐了下來。

“爸爸,我已經開始履行我的誓言了,但是,因為你並沒有規定我要如何報仇,所以,我就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了。”接下來,她開始報告進度。

“我把他們四個兄弟整得有夠慘的,你真該看看他們的樣子,實在很好玩哩!”她笑笑。“老大裴毅豪,平常都是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所以,出模起來最有趣了,尤其是那次我讓他幾乎一整個星期都穿同一套衣服時,那時候天氣熱得很,他不臭才怪,若是能再給我多一點的時間,或許連長蟲都有可能哩!”

“還有那個只會用老二的裴毅杰,我有努力的幫他減肥喔!一個星期至少讓他拉個兩、三次,我看他還有沒有力氣去玩女人!”她皺著鼻子哼了哼。“我最恨這種仗著自己好看,而去玩弄女人的男人了!”

“至於老麼裴毅昂,他最喜歡惡作劇整人,所以,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也嘗嘗被整的滋味,教他體會一下暈頭轉向的感覺。”

說到這里,她突然停了下來,拉著自己的馬尾玩了好一會兒后,她才似乎有點為難地繼續述說。

“爸爸,只有老三裴毅軒,他真的是個好人耶!甚至好到讓人想海K他一頓,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脾氣哩!我……我也有整過他啦!可是……”她躊躇著,不知該如何啟齒。“我覺得很不忍心耶!”

她又輕嘆一口氣。“每次看他忍耐著吃下那些奇奇怪怪的食物,如果他肯發點脾氣還好,可他卻連吭都不吭一聲,我……我真的是越看越心疼哩!”

頓了頓,她忽然垂下小腦袋。

“好啦、好啦!人家承認喜歡他就是了嘛!”

此言一出,躲在不遠處大樹旁的瘦削人影,驀地雙眸一亮,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啊!”純雅無奈地道。“可他就是那麼好,人家一不小心就喜歡上他了嘛!”

她用手指卷著馬尾上的發絲,羞赧地瞥一眼墓碑。“所以我想……我想問問爸爸,我可不可以喜歡他呢?”說著,就看見她從皮包中掏出兩個十元硬幣,放在掌心中,移到墓碑前。

“爸爸,我知道你不能說話,那你就用這兩個銅板回答我吧!若出現一正一反,就表示我可以喜歡他,如果是兩個同一面的話,就表示我不可以喜歡他,ok?”

躲在大樹后的人直皺眉的想道,這算什麼?

“鏘!鏘!”只見兩個硬幣在墓碑前捲動著,大樹后的人心焦如焚,純雅的雙眼也緊盯著滾個不停的銅板……終於,最后一個靜止了下來,在安靜了好半晌后,驀地聽到她的歡呼聲。

“耶!爸爸萬歲!謝謝爸爸,謝謝,真的好謝謝爸爸喔!真的謝謝你啦!”

純雅撿起硬幣猛親個不停,且再接再厲的再次向父親祈求。

“爸爸,既然你同意我可以喜歡他,那我是不是可以停止報仇了?”

但這一回……

“喂、喂!爸爸,有沒有搞錯啊?你都說找可以喜歡他了,干嘛還要我繼續整他們啊?”純雅哼了哼。“哪!爸爸,再給你一次機會,這次你要慎重的考慮好喔!”她伸出食指指著墓碑,慎重其事的叮嚀道。

可是……

“見鬼的啦!”她低聲詛咒著。“好吧!那……爸爸,至少可以饒過他吧?我說過他是個好人,真的很好很好的好人喔!而且,我又喜歡他,所以,你應該可以對他法外施恩了吧?”

然而……

“爸爸,你真的粉矛盾耶!你說我可以喜歡他,卻要我不能放過他?你到底要人家怎麼樣嘛?”純雅跳起來大聲叫罵,並在墓碑前來回踱步。

躲在大樹后面的人連忙往樹干后縮了縮,怕被她發現。

“不過,你本來就是個很矛盾的人,那件事原本就是你自己的錯嘛!人家都說要幫你忙了,你不但不要,還把人家當仇人看待!我真不懂,人家到底是惹到你什麼了?你可以去搶工程,人家就不可以嗎?這算什麼道理啊!”

她倏地定住腳,旋即猛然轉向墓碑。

“告訴你喔!爸爸,其實我根本沒有理由找他們報什麼仇,要不是你堅持,而我又曾對你發下了誓言,我才不甩你這一套呢!所以,我這樣整他們已經夠了,你不要太過分喔!”

她忿忿地瞪著墓碑,“現在,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我可不可以停止報仇行動了?”

說著,她又扔出硬幣。

十秒后,她仰天大罵一聲。“shit!”然后再一次瞪眼。“爸,至少我可以饒過自己喜歡的人吧?”

再一個十秒后,她又仰天怒吼。“哇靠!干!操!”

躲在大樹后的人,驚愕地睜大了眼,目瞪口呆的瞧著純雅在墓碑前來回不停的走著,嘴上還嘰哩咕嚕的咒罵個不停,好一會兒后,純雅終於發泄夠了。

“好,爸爸,我就繼續整他們,整到你爽為止,包括我喜歡的人,這樣可以了吧?”

頓了頓,她又警告似的指著墓碑。

“不過,要如何做,得由我自己決定,懂嗎?我可以整他們,但絕不做你希望我做的事,譬如搞垮天心這種骯臟勾當,明白嗎?我只會去整得他們雞飛狗跳,其他拉拉雜雜的事一概不管!”

語畢,她邊開始收拾地上的物品,邊嘮嘮叨叨的念個不停。

“媽的,也不體諒我一下,想辦法整人也是很累的耶!而且,人家裴毅軒早就知道是我在搞鬼了,是他好心,才沒有揭發我讓我被人給扔石頭,可早晚有一天,他會忍受不了,到時候,你就看著好了,我肯定會來這兒陪你睡大覺的啦!”

大樹后的人背倚著樹干,無聲地微笑著。

他想的沒錯,她根本無意真正的報復他們,只是在兌現當初不得已立下的誓言而已,看樣子,他能做的還是只有繼續護著她了,至於他的兄弟們嘛……只能委屈他們自求多福囉!

裴毅杰一進餐廳,就把一本閣樓雜志扔在裴毅昂的面前。

“這是你的吧?”

裴毅昂好奇的瞥了一眼,隨即搖頭否認。

“不是,這是最新的,我已經好久沒有看這個了。”

裴毅杰隨即拿回去,轉扔到裴毅豪的前面。

“那就是你的囉?”

裴毅豪才剛喝下一口稀飯,卻被他的話嚇得險些從鼻子里嗆出來,“才……才不是呢!”裴毅豪嗆咳著否認。“你憑什麼說是我的?”

裴毅杰涼涼地端起橙汁啜了一口。

“因為我和老麼都很久沒看這種東西了。”

裴毅豪立刻反手一指裴毅軒。“那就是他……”

“NO、NO、NO!”裴毅杰搖著食指。“阿美說,這是在你房間里找到的,她以為是我掉在那兒的,所以就把它拿來給我了。”

裴毅豪的嘴巴一張一合的,一副百口莫辯的樣子,而剛剛險些被賴上的裴毅軒,卻兀自瞪著自己的“早餐”發愣,良久后,他才可憐兮兮地喚了一聲。

“阿雅。”

“三少爺?”

“我本來的早餐呢?”他有些哀怨的問。

“三少爺,同樣的東西出太多,素會膩的。”

“是嗎?”裴毅軒忍不住朝兄弟們面前那些吃了好幾年的早餐瞄了瞄,再盯回自己的“早餐”上。

“可是阿雅,早餐吃……青蛙,好像不太適合吧?”看著那堆青蛙肉,他的臉忍不住為難的皺成一團。

“錯了,三少爺。”純雅非常正經地搖搖頭。“那個叫田雞,你可以把它當雞肉出,它也叫做素腳魚,所以,你也可以把它當魚出。”

“雞肉?魚肉?它實在不太像雞,也不太像魚耶!”裴毅軒苦著臉喃喃道,然后深吸了一口氣。“好吧!反正也差不多啦!吃了不會死人就是了。”

“不想吃就不要吃嘛!”裴毅豪蹙著眉建議。“可以叫福嬸另外弄啊!”

“不用了,”裴毅軒慢吞吞的拿起筷子。是我自己叫福嬸做這個的,當然要把它吃完囉!”

“你叫福嬸早餐做這個給你吃?”裴毅昂不敢相信地叫道:“你真的越來越奇怪了,三哥。”

裴毅軒覷一眼純雅,她正以同情的眼光瞅著他,他微微苦笑一下,認命地開始吃他的“雞肉”……呃、或是“魚肉”。

只要她不是讓他吃“米田共”就行了!

【第四章】

“三少爺,您的牛奶……”

話還沒說完,純雅手中的盤子已經被搶走,連帶的,她也被“搶”到了書桌邊,裴毅軒硬按著她坐下。

“來,陪我下棋。”

純雅瞥一眼桌上的西洋棋,她當然會下,可是她“不能會”啊!然而,她否決的話才到喉頭,裴毅軒又搶著說了。

“你不會沒關係,我可以教你。”

“可素……”

管他葷的還是素的,裴毅軒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開始對她授課。

“好,首先,西洋棋總共有……”

很不幸的,純雅是個標準的、無可救葯的棋迷,不管是象棋、圍棋、西洋棋,甚至跳棋等,統統都一樣,所以,剛開始時,她還能“假仙”一下,不是這個不會,就是那個走錯了,可隨著時間的過去,她的“狐狸尾巴”就逐漸露出來了。

“哇靠!你居然敢吃我的城堡?你死定了!”純雅冷笑著把教主挪了一個位子。“國王!”

裴毅軒挑挑眉,發覺她的西洋棋棋藝實在是很高明,他已經連輸四場了。

“好,我承認西洋棋不如你,可是象棋就不一樣了,我還沒有碰過能贏我的人喔!”

純雅立刻忘情地猛拍胸膛,大言不慚的說:“我絕對是頭一個!”

裴毅軒不禁竊笑地道:“那就明天來較量一下囉?”

“Noproblem!”

所以,翌日晚上……

“哇操!我不信,再來一盤!”

裴毅軒並沒有“臭彈”,他的象棋的確從未遭逢敵手,即使在面對純雅這種高手時,他依然能一心二用,一邊下棋,一邊偷偷地欣賞她各種俏皮可愛的表情與小動作。

譬如她在思考時,總是攢緊了眉頭,而且,老是將一根手指放在唇上點個不停;當她下了一步自認為很漂亮的棋步時,她會洋洋得意地嘿嘿直笑,同時還“你完了、你完了!”的念個不停。

若是他下了一步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棋步時,她更是張大了口、瞪圓了眼睛,然后就“我完了、我完了!”地連連咕噥個不停,接著會皺皺鼻子、捏捏下巴,進入思索階段。

她真的是個很可愛、很有趣的女孩;如果不是雙方的身分如此地尷尬的話,他早就光明正大的追求她了!可就因為她父視那可笑的“老鼠冤”,害他只能用這種“富家少爺拐騙無知小女傭”的手段接近她了。

不過,回頭一想,如果不是因為她父親報仇心切,她也就不會出現在裴園,那他們根本就不會認識了,不是嗎?

離開裴毅軒的房間時,巳是將近十一點了,純雅默默地走向右翼的傭人房,心中開始浮現不安。

大概有十來天了吧?

每夜,她都會端著牛奶和爆米花到裴毅軒的房里,然后就硬是被他留下來陪他下棋,剛開始還玩得挺樂的,可現在仔細一想,實在不太對勁哩!

她知道自己下棋時,即使天塌了,也不會注意到,更別提隱瞞真實棋藝和維持“台灣狗魚”的事了,可是,他卻始終一句話都沒多說,只是常常用一種很怪異的、會令人臉紅心跳的大膽眼神凝視著她。

雖然爸爸已經同意她可以喜歡裴毅軒,但是,只要報仇行動不能終止,她就根本不可能跟他有進一步的發展嘛!

再說,即使他真的喜歡她,可在一次次被她作弄之下,即使喜歡,也都被她給整沒了,他沒有一腳踢她上月球,她就覺得粉阿彌陀佛了,還喜歡個鬼啦!

而且,因為被他拉去下棋,她也沒有時間進行她的復仇大計,所以,她不禁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讓她沒心思、沒時間去搞鬼啊?

想到這里,她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沒錯,他並不是喜歡她,而是他太好心了,不想揭發她的“惡行”,卻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兄弟們受苦,所以就只好“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想盡辦法來絆住她囉!

可是這樣也不行啊!如果她不認真一點,搞不好下回去向爸爸要求“功成身退”時,爸爸仍覺得不夠爽,硬是認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要她繼續奮斗打拚,那她可就累啦!

所以,她不能再蒙混下去了,下一次,她得嚴正的拒絕裴毅軒的下棋邀約才行!可是……他一定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放過她,到那時,她又該找什麼藉口來擋他呢?

“阿雅!”

才剛走到自個兒的房門口,純雅就發現阿美坐在傭人專用的客廳里,而且像是等她等了好一會兒了。

純雅忙走過去。“阿美姊,你怎麼還沒睡?在等偶嗎?”

“我是在等你,來。”阿美拍拍身邊的位置。“先坐下再說。”

“哦!”純雅狐疑地坐下。“什麼素啊?阿美姊。”

“你剛剛從三少爺那兒回來嗎?”阿美不答反問。

“素啊!素三少爺找偶下棋啦!”

“這十幾天都是?”

“嘿咩!都素在下棋,三少爺好喜歡下棋的咧!”純雅加重語氣的頻頻點頭。

阿美凝睇著她片刻,仿佛在思索著她的心思。

“阿雅,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上三少爺了?”

聞言,純雅心中一凜,可表面上依然是一派的無辜表情,“當然喜歡啊!素位少爺我都喜歡啊!”純雅故作天真的說。

“你沒有特別喜歡三少爺嗎?”阿美仍然不放棄地試探著。

“特別喜歡?”純雅歪著頭,像是不了解她的話似的。“偶不懂你的意素耶?”

阿美唉的嘆了一聲。“拜托,你都二十二歲了耶!難道真的都不懂得男女之間的事?”

純雅眨了眨眼,而后恍然大悟地道:“啊!偶懂了啦!你素說男生喜歡女生、女生喜歡男生的那種喜歡啊?”

阿美重重的點了一下頭。“對,你對三少爺有沒有那種喜歡的感覺?”

純雅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可素偶又不珠道什麼感覺才素那種喜歡啊!”

阿美忍不住猛拍一下額頭。“天哪!我真的是被你給打敗了。”

“偶又沒有打你!”純雅抗議道。

阿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算了,算了”她揮了揮手。“不管你有沒有喜歡上三少爺,反正,有些事是一定要先跟你說清楚的。”

純雅立刻擺出一副聆聽指教的神情。“偶在聽啦!阿美姊。”

阿美注視她片刻,又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聽我說,阿雅,我們家四位少爺雖然人都很好,但是,我們要記住自己的身分,你明白嗎?他們是少爺,我們只是傭人,不要以為小說里那種少爺和小女傭的故事會發生在你身上。

“阿雅,那都只是小說,是電視電影里才有的,在現實生活中,除非你不再是女傭、除非你能有跟少爺們一樣的學歷、身分等,否則,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懂嗎?”

純雅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學歷不一樣,話就談不來,尤其是你,你講的話根本就很可笑……你不要生氣,這是實話,你想想,三少爺要是把你介紹給別人,而你卻用那口台灣國語跟人家打招呼,我想,三少爺的面子肯定會被你給丟光了。”

純雅似乎很不高興地噘起小嘴。“偶阿母說偶講的粉好啊!”

阿美無奈的搖搖頭。

“還有,三少爺是天心的執行副總裁,算起來是僅次於大少爺的人物,那是因為他比二少爺認真盡責,而二少爺也寧願作海外業務副總裁。所以,以三少爺的身分,你認為他可能會要一個學歷低、講話又難聽的女傭做女朋友嗎?”

純雅仍然是一副很不滿的表情。“偶素沒有企給他哮想當三少爺的女朋友啦!可素偶不認為做傭人的人,身分就會給他比較低下,他們素用頭腦賺錢,偶們素用勞力賺錢,他們賺得比較多,偶們賺得比較少,就只有這樣的不同嘛!”

“這樣就已經差很多了。”阿美說,“你沒有宵想做三少爺的女朋友是最好的啦!只要你記得我們跟他們不相配,就好了。”

她忽地又蹙起眉。“我是不太明白為什麼三少爺會找你去下棋,以前他都是和老爺下的,而老爺去世后,他就和電腦下,從來沒有找其他少爺下過,更別說是傭人了,這點可真的是令人想不透呢!”

純雅垂下腦袋暗暗偷笑,沒說話。

“就連卓小姐知道三少爺喜歡下棋后,為了討好三少爺,想陪三少爺下兩盤,三少爺都婉拒了呢!”

一聽到“卓小姐”那三個刺耳的字眼,純雅的雙耳立刻豎得又直又尖。

“卓小姐?那素誰啊?”

“她是四少爺念大學時的同學,有一回她跟著四少爺到家里來玩,一看到三少爺,就喜歡上他了,然后就一直在倒追三少爺,記得那時候三少爺也常常陪她出去玩,以乎滿喜歡她的。”

她想了想,又說:“我想,卓小姐應該可以算是三少爺的女朋友吧?”

裴毅軒的女朋友?!純雅危險的瞇起眼睛。

“后來,好像是卓小姐的父母堅持她必須去外國修博士學位,所以,卓小姐才會出國去的,不過,她還是常常會寫信來給三少爺,聽說前些日子,她還特地打電話回來告訴三少爺,說她正在趕論文,只要通過了,她就可以拿到博士學位回來了呢!”

是嗎?裴毅軒的女朋友就要回來了?

“所以,你最好和三少爺保持一點距離,免得到時候卓小姐誤會了,那就不太好喔!”

純雅努力的想壓下心中的嫉妒和酸意,但結果卻是醞釀出另一股莫名其妙的憤怒,從她半合的眼瞼下,透過長而密的睫毛縫中,熾熱的怒火熊熊的燃燒起來。

哼!你完了,裴毅軒,你完、蛋、了!這回,我絕對要“遵從父命”,好好的整死你!

我死定了!

裴毅軒連同他三位呆若木雞的兄弟,一起張口結舌的瞪著那一整杯鮮紅色的……血,好一會兒都沒人說得出話來。

終於……

“我覺得那個顏色……好像不是酒吧?”裴毅昂吶吶地道。

“這是整杯的純鱉血,四少爺,整整四只鱉喔!”純雅興高採烈地說。

“那個……你真的要喝嗎?老三。”裴毅杰也好心的提醒他。“我不能保證你是不是只會流‘一天’的鼻血喔!”

“至少要三、四天吧!偶猜。”純雅幸災樂禍地說。

裴毅豪終於把視線從那杯令人怵目驚心的血上移開,轉到面色鐵青的裴毅軒臉上。

“老三,你為什麼突然想要喝這個呢?”

“大少爺,大冷天的,這個粉補的啊!”純雅“粉”嚴肅地解釋。

大冷天的?老天,他還沒喝,就已經全身發燒啦!

裴毅軒吞了口唾沫,嘴巴張了張,卻還是說不出半個字來,只能以飽含哀求的雙眸望著純雅,卻見純雅不但毫無同情之色,甚至有著隱隱的怒意。

他不解地皺了皺眉,但心里明白,今天這杯鱉血,他是喝定了!

“三少爺,快趁熱喝吧!冷了可就不好喝囉!”純雅“好心”的催促著。

好喝?!哼!才怪!

躊躇了半天,終於,在八道目光的“緊迫盯人”下,裴毅軒用左手捏住鼻子,右手端起杯子,再遲疑了半晌之后……他就猛地仰頭將杯子里的恐怖東東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

純雅忙一臉驚恐的捂住嘴巴,以防自己先吐出來,而那三個兄弟則是嘴巴大張、雙目圓瞪,一副不敢置信,外加欽佩萬分的表情。

“砰!”裴毅軒猛地將空杯子放回桌上,他的臉色完全沒有“進補”之后的紅潤,反而是逐漸發青。

“我喝完了!”

他聲音沙啞地說,下一步,他便霍地跳起來沖出餐廳,不到十秒鐘,劇烈的嘔吐聲便傳至眾人的耳內。

三兄弟面面相覷,再看看自己面前的早餐,沒有人有胃口再吃下去了……

裴毅豪首先站起來。“我想,今天就讓老三休息一天好了。”

“我贊成。”裴毅杰附和道。“要是換成我,肯定要吐上個三天三夜了。”

“那不是很補嗎?”裴毅昂覺得有點困惑。“為什麼會抓兔子呢?”

裴毅杰輕笑道:“你喝過嗎?”

裴毅昂搖搖頭。“沒有。”

“那你去喝一口試試看就知道了。”裴毅杰說著,搭上他的肩膀往外走去。

“有些人敢喝,但大部分的人都會受不了那種腥味,我那次只是喝了一小口,就吐了一整天,也不曉得為什麼,那個味道總是會一直殘留在口中,怎麼樣也消不去,搞得我一直反胃,害我不但頻頻抓兔子,還三天都吃不下飯哩!”

似乎在證實裴毅杰所說的話,嘔吐聲依然不停的傳來,而且還更大聲了呢!

純雅端著一碗稀粥來到裴毅軒的房門外,她略略遲疑了一下,才擡起手輕敲了兩下門。

見沒有回應,於是,她又敲了一次……可還是沒有聲息,她考慮片刻后,便自己悄悄的打開門探頭進去。

只見裴毅軒整個人趴在床上,似乎還在熟睡當中,純雅咬了咬下唇,決定偷偷的進去看看他。

她回身關上門后,踮著腳尖來到床邊,先將碗擱在床頭櫃上,才側身凝視著裴毅軒的睡容,他的臉色依然很蒼白,幾絡發絲掉落在額前,看起來有些可憐兮兮。

她本能地為他撩起發絲,猶豫了下,才將她的手背放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地撫挲著。

“為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她倏地縮回手,並吃驚地瞪著他緩緩的睜開雙眼。

“為什麼?”他又問了一次。

“我……我不知道你在問什麼?”她囁嚅地道。

裴毅軒翻過身子躺正,雙眼直視著她。“為什麼要我喝那個?”

純雅心虛地回避著他的視線,言不由衷的說:“那個很補啊!”

他眼神莫測高深地凝視她半晌,而后慢慢的坐起來,背靠在床頭上。

“坐下陪我聊聊,好嗎?”

純雅反射性地搖頭反對。“不要!”

“為什麼?”

她氣呼呼的瞪著他,咬牙切齒的回答,“因為阿美姊警告過我,說二少爺的女朋友就要從美國回來了,所以,要我跟三少爺保持距離,免得讓人家誤會了。”

裴毅軒聞言,不由得一愣。“我的女朋友?我哪來的女朋友?”

純雅冷哼一聲。“不要跟我說人家才出國幾年,你就把人家給忘了,那叫無情、叫冷酷,你懂嗎?”

裴毅軒捺著性子嘆口氣,非常有耐心的解釋道:“我真的沒有女朋友啊!你可以去問問我大哥,我從來沒有交過任何女朋友!”

“去問大少爺?”純雅嗤之以鼻。“我算什麼東西啊?哪有資格去問大少爺什麼事。”

裴毅軒又嘆了一口氣。“好吧!那你告訴找,我的女朋友叫什麼名字?”

“我怎麼知道?她是你的女朋友,又不是我的。”純雅撇撇嘴道。

“阿雅,拜托,告訴我她是誰嘛!”裴毅軒哀求的說。

“我跟你說了我不知道嘛!”純雅不耐煩地說。“我只知道她姓卓,是四少爺的大學同學。”

裴毅軒這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純雅立刻把滿含怒意的眸子盯回裴毅軒的臉上。

“現在終於記起來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了吧?”她沒好氣的嘲諷著。

裴毅軒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必須“冬令進補”了!他有趣地瞧著滿臉妒意的純雅,心想,她根本是在“公報私仇”嘛!

“阿雅,你先坐下來,我保證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好嗎?”

“不要!”純雅仍是斷然的拒絕。

“阿雅,你……”裴毅軒嘆息道:“好吧!那就等你高興時再自己坐好。”

“我才不會在你的房間里坐呢!”純雅固執地說。

裴毅軒好笑地搖搖頭。

“其實,卓巧欣根本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在追我沒錯,可是,我從來沒有接受過她,更沒有承認過她是我的女朋友啊!”

“那你還跟她出去玩得那麼開心?而且,傭人們又怎麼會認為她是你的女朋友?”純雅氣勢洶洶地問。

裴毅軒輕嘆。“你知道我的個性的,我向來不忍心拒絕別人嘛!所以,她希望我陪她出去玩,每次又都有很好的理由,譬如她的生日啦!她舞會時缺男伴啦等等,我只好陪她去囉!既然陪人家出去,我也不好太掃人家的興,就算再不爽,表面上也得裝得開心一點嘛!”

純雅不以為然地哼了哼。

“因為我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又只有和卓巧欣出去過,大概就是這樣,傭人們才會誤認為她是我的女朋友,其實根本不是啊!”

純雅又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裴毅軒覷了她半晌,而后小心翼翼地說:“我發誓,阿雅,我絕對不會再和任何女孩子出去玩了,只要你……”

純雅狐疑地望著他,等著他說下去。

他微微一笑。“答應做我的女朋友。”

純雅倏地雙眼大睜,吃驚地瞪著他,還用手指著自己。“我?”

裴毅軒點點頭。

純雅又愣了好一會兒,才詫異地叫道:“你有沒有搞錯啊?我們根本不配啊!”

裴毅軒雙眉一挑。“誰說的?”

“阿美姊說的,而且,我也覺得她說的沒錯啊!”

“是嗎?”裴毅軒淡淡地道。“你又認為我們哪里不配了?”

“多得很哪!”純雅誇張地說。“譬如,我是個很土的女孩子……”

“那是打扮的問題。”裴毅軒反駁。“打扮是可以學習的。”

純雅愣了愣。“那……還有學歷咧?我們的學歷差太多了,講話不好溝通的。”

裴毅軒不予置評。“還有嗎?”

“還有,你是個堂堂大財團的副總裁,而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女傭。”

裴毅軒依然不置可否。“另外呢?”

“阿美姊還說,我會丟光你的臉,”純雅理直氣壯地說,“因為我說的是……”她陡然頓住,那副理直氣壯的表情也僵在臉上,最后變成一臉的尷尬神情。

裴毅軒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因為你說的是什麼,嗯?”

純雅非常用力地咳了咳,雙眼視線四周圍轉來轉去的,就是不去看他。

裴毅軒眸中的笑意越來越大。“因為你說的是台灣狗魚嗎?”

純雅沒有回答,只是非常不自然的又咳了老半天。

“其實偶也會說哩!”裴毅軒頑皮地朝她眨了眨眼。“只素偶不喜歡太過炫耀鵝已,如果真的要講,偶素不會比你差的喔!”

他還沒說完,純雅已經捧腹大笑起來了,裴毅軒也跟著失笑,同時趁她不注意時,悄悄的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床邊。他輕輕地揉捏著她柔嫩的小手,直到見她似乎笑夠了,他才又開口。

“還有什麼理由嗎?”

聞言,純雅眼中殘余的笑意立刻消失,愣愣地睇視著他。

當然有,而且是唯一的一個理由——她的報仇工作還沒有結束!

但是,這個理由她不能說出來,因為,她總不能跟他說:“抱歉,我是來報仇的,所以,你最好忍耐我對你們兄弟的惡作劇,而既然你要我做你的女朋友,最好也幫我遮掩一下,ok?”

而且,如果她真的成為他的女朋友,她哪好意思再繼續整他們兄弟,這結果也太過殘酷無情了一點吧?

可是,看他的樣子,似乎是不打算接受她的拒絕,她到底該怎麼做呢?

裴毅軒仔細地審視著她為難的神情,他當然知道她在猶豫什麼,原本他也有意把事情攤開來講。

但是再轉念一想,攤開來講對她的處境而言,並不一定比較好,說不定還會令她更尷尬,甚至……越想越不好意思,結果就溜之大吉了!畢竟,她自己也覺得這個復仇行動實在是師出無名,沒有道理得很!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他繼續裝傻、繼續為她護航,等仇報完了之后,大家就直接把這事拋到腦后去。

也許將來有一天,等他們的感情穩定之后,她會自動把這件事說出來,屆時,他會告訴她,他並不在乎,因為,如果沒有這樁可笑的復仇行動,他們也就不會認識了,而他絕對願意為了她忍受各種委屈和捉弄。
裴毅軒捏捏她的手,好拉回她的注意力。

“嗯?”純雅愣愣的應了一聲。

“我想這樣好不好?”裴毅軒溫柔的建議。“從現在開始,我就視你為我的女朋友,而你呢?隨便你,你高興什麼時候開始把我當成你的男朋友,就什麼時候開始,我不勉強你,也不會催你,我只會耐心的等你,ok?”

純雅微微一愣,隨即雙眼陡地一亮。

這樣當然是最好的了,雖然他好像滿吃虧的,可是,對她來講卻是再適合不過的了,但是,他為什麼願意這麼“犧牲”呢?

她心里想著,嘴上也同時問了出口。“為什麼?”

裴毅軒噙著一抹神祕的笑容,又捏捏她的手吃點嫩豆腐。

“其實,從那回我想吻你開始,你就該知道我喜歡上你了,所以,我願意為你忍受一切,也願意為你護航。或許有一天,你會告訴我,你為什麼做這些奇奇怪怪的事,即使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你會不會留在我身邊!這樣,你了解了嗎?”

純雅認真的凝視他半晌,然后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了解了,你真的願意等我?”她不確定的再問一次。

裴毅軒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親了一下。

“願意,等一輩子都願意!”他深情的許下承諾。

“一輩子?!”純雅又驚訝的瞪大了眼。“拜托喔!你不會等得不耐煩,我說不定會被你搞瘋了呢!”

【第五章】

卓巧欣是個優雅柔美,卻不失現代感的女子,與和她同來的文玲,則是既新潮又狂野,恰好與卓巧欣是不同的典型,可卻同樣的出色亮眼。

卓巧欣回台的第一天,就打電話向裴毅軒“請安”,第二天就邀他吃飯,但裴毅軒以公事太忙回絕了,第四天,她邀請他參加父母為她舉辦的派對,裴毅軒在不好拒絕的情況下,硬拉著裴毅昂去晃了一圈后,自己就先開溜了。

於是,在那個星期天,卓巧欣就和文玲親自到裴園拜訪了。

當純雅捧著果汁到客廳“孝敬”兩位美女時,一拍即合的裴毅杰和文玲,早已親熱的坐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說笑了。

她慢慢的放下果汁,兩眼同時在一動一靜的兩個美女間梭巡,疑惑著哪一位才是三少爺的女朋友?

當她正準備離開客廳時,裴毅杰開口說:“阿雅,去催一下三少爺。”他用下巴往靜坐在他對面的卓巧欣努了努。“就說卓小姐已經等很久了,叫他快點下來啊!就算已經是女朋友了,也沒道理讓人家等那麼久嘛!干嘛?難不成是想試探人家的耐性底線嗎?”

“哦!”純雅淡淡的應聲,且多望了卓巧欣一眼后才轉身離去。

純雅站在裴毅軒的房門口,輕輕的敲了兩下門,不等裴毅軒回應,她便大聲的嚷著,“三少爺,二少爺說您的女朋友來了,請快去見客囉!”

裴毅軒無聲的打開房門,一手扶在門上,一手搭在門框上,眼神無奈的俯視若純雅。

“我告訴過你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了,不是嗎?”

純雅聳聳肩,無辜地瞅著他。“不關我的事,是二少爺說的嘛!”

裴毅軒揚高雙眉。“好,那你先去把二哥給我叫上來!”

“哦!”純雅點點頭,轉身走回客廳。

“二少爺,三少爺請您先上企一下。”

裴毅杰愣愣的問:“我?什麼事?”

“不知道,三少爺只叫我請您上企一下,其他什麼也沒交代。”

“哦!”裴毅杰聳聳肩,繼而轉向卓巧欣和文玲說:“那你們先等一下,我馬上就把老三帶下來。”然后又吩咐純雅,“阿雅,去把四少爺找來,讓他先來陪陪兩位小姐。”

裴毅杰上了樓,只敲了一下門,便直接開門進去。

“老三,你不下去,叫我上來干嘛?卓巧欣已經等你很久了耶!”

端坐在書桌后的裴毅軒,兩手搭在下頷。“我想先請問一件事。”

裴毅杰閑閑的晃到書桌邊坐下,“什麼事?”

“你喜歡卓巧欣嗎?”裴毅軒很認真地問。“我是說那種想要她當女朋友的喜歡?”

裴毅杰皺起眉。“當然沒有,我只是覺得她的氣質還滿不錯的,可從沒有想過要追她,我想,她大概不太適合我吧!”

裴毅軒輕嘆一聲。“很好,既然你沒有想過要她當你的女朋友,那憑什麼我就必須要當她是我的女朋友?”

裴毅杰呆了呆。“你是說……你不要她當你的女朋友了?”

裴毅軒搖頭再嘆。“我是說,我從來沒有當她是我的女朋友過。”

“可是……”裴毅杰吶吶地開口,“你以前常常陪她出去玩啊?”

“那是因為我推辭不了,依我的意思,我根本就不想和她出去。”裴毅軒無奈地道。“你記得嗎?那時候你和老麼還拼命幫她勸我陪她出去呢!”

“怎麼……怎麼差那麼多?”裴毅杰不由得傻了。“我們……我們一直以為你是在等她呢!”

“等她?”裴毅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出國時,我還一直祈禱她最好是留在國外結婚,不要再回來了呢!”

裴毅杰又呆了半晌才說:“那……你最好盡快和她說清楚,免得拖越久,就越糾纏不清。”

“我的確是會和她說清楚,”裴毅軒嚴肅地說,“可是,請你們不要再雞婆多事,老是在一旁敲邊鼓。”

裴毅杰尷尬地嘿嘿兩聲。“其實,我們當時是覺得你們的氣質滿像的,所以,才想撮合你們,否則,要等到你自己主動去追女朋友,恐怕等到我們都子孫滿堂了,還等不到哩!”

那你們就想錯囉!裴毅軒搖搖頭。“氣質相似,並不一定就適合,也許你們不相信,但是,我喜歡的反而是那種活潑風趣的女孩。”譬如像純雅那種女孩,就可以讓他心動。

“真的?”裴毅杰頗為驚訝地睜大了眼。“活潑風趣?”

“嗯……”裴毅軒垂眸沈吟著。“或許再加一些俏皮可愛……還有樂觀開朗……最好是兩顆眼睛像貓眼一樣,又大又圓的……個子嬌小玲瓏,還喜歡搞點小惡作劇……”

裴毅杰越聽,雙眼就瞪得越大,不禁喃喃道:“難怪你不喜歡她,卓巧欣好像沒一點符合你說的標準哩!”

裴毅軒擡起眼看他。“我對卓巧欣無所謂喜不喜歡,而是根本沒感覺,這樣如何在一起呢?”

裴毅杰了解地連連頷首。“我明白了,若是沒有兩情相悅,勉強在一起是很痛苦的。我想,待會兒你就帶她到書房……呃、不行,大哥在那兒,那就到娛樂室好了,你們在那邊把話說清楚,好讓她死了心吧!”

裴毅軒滿意地笑笑。

“我早就打算如此做了,只要你們別再多事就行了。”

所謂的娛樂室,並不是只有一間,其中包括了視聽室、健身室、電動玩具室等等,但唯有視聽室是最舒適安靜的。

此刻,卓巧欣正坐姿優美地斜靠在沙發上,裴毅軒則坐在八角窗台上,兩人遙遙互望了許久,終於,裴毅軒先開口了。

“在美國應該有人追你吧?”

卓巧欣秀眉微蹙,哀怨地說:“就算有,我的心里還是只有你啊!”

從一開始,她就不曾隱瞞過自己對他的心意,雖然她也感覺得到裴毅軒始終在敷衍她,但至少裴毅軒“約會”的對象只有她一個,這是她唯一的安慰與希望。

裴毅軒輕嘆。“我在信上一直勸你試著接受別人的追求,不是嗎?”

“對不起,我做不到。”卓巧欣毅然決然地說。

裴毅軒又沈默了,良久之后,他終於硬起心腸直接告訴她,“可是,你這樣會帶給我很大的困擾。”

卓巧欣震驚的咬著下唇,輕聲說道:“我不懂。”

“你懂的。”裴毅軒站起身,慢慢來到她前面的矮桌上坐下。“我並不想說得這麼直,但是,我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你不應該再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了。”

聞言,卓巧欣的眼圈倏地泛紅,卻仍是輕聲的低語。

“我知道你沒有喜歡過我,但是,那是因為之前我們相處的機會並不多,現在我回來了,我們可以有更多的時間互相了解,我相信,你一定會逐漸明白,我們是很相配的一對。我們的個性、學識、背景都很相似,我們可以搭配得很好……”

“感情不是遊戲或運動,卓小姐!”裴毅軒打岔道。“不是能相互搭配得很好就可以的,那是一種feeling,跟學識背景完全沒有關添,沒有那種feeling,我們就是不適合,懂嗎?”

“但是,感情也是可以培養的,不是嗎?”卓巧欣卻固執地不願放棄。“我說了,以后我會有很多的時間,我們可以……”

“不可能了!”裴毅軒再一次打斷她的話。“我的感情早已給了別人,沒有多余的給你了。”

卓巧欣震驚地盯著裴毅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裴毅軒嚴肅地頷首。“是真的,我的心里已經有人了。”

沈默了片刻,就見卓巧欣的眼眶開始凝聚水滴,最后,淚水終於墜落。

“我很抱歉,但是,感情的事真的很難勉強的。”裴毅軒歉然的說,並將面紙盒挪到她的面前。

卓巧欣任由淚水如泉湧般落下,她始終無語地盯著裴毅軒,好一會兒后,她才哽咽地問:“是誰?是誰那麼幸運能擁有你的心?”

“對不起,因為某些因素,我暫時還不能透露她是誰。”

卓巧欣蹙了蹙眉,繼而疑惑地打量他,片刻后,她有所領悟“啊!”了一聲,淚水隨即停止。

“根本沒有那個人,對不對?你的心雷根本沒有任何女孩子,對不對?你只是想要讓我死心,才會這麼說,對不對?”

一連三個對不對,問得裴毅軒的屑頭越擠越緊。

“我沒有騙你,卓小姐,我真的已經愛上一個女孩子了。”

“那就告訴我她是誰!”

裴毅軒無奈的嘆口氣。“我真的還不能說。”

“那我就不相信!”卓巧欣斬釘截鐵地道,同時抽出紙巾拭去臉上狼藉的淚痕。

“可是,卓小姐……”

“不必再說了,時間是我的,我高興怎麼浪費就怎麼浪費,更何況,我根本不相信你已經愛上了其他人。”卓巧欣態度堅決地凝睇著裴毅軒。“即使你真的喜歡上別人,只要你還沒結婚,我就有權利追求你,不是嗎?”

“我不……”

“不要說不,每個女人都有權利去追求自己的最愛,你不能剝奪我的權利!”

卓巧欣又搶著說,根本不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我已經愛你愛了四年,我真的不能就這麼放棄,你明白嗎?”她說著,起身俯視他。

“所以,就從明天開始,我要重新追求你,這一次,我不會再被任何事所阻擾了。”

話落,在裴毅軒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裴毅軒的雙唇上重重地吻了下去。

就在這一瞬間,視聽室的隔音門突然被打開……

她真的、真的只是想來看看里面是否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了,或者大洪水即將來臨了,抑或必須幫著阻止某某人撞豆腐、吊面線……

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是女人被甩時常用的手段,不是嗎?

可純雅怎麼也沒料到,自己看到的卻是這副景象——只見卓巧欣熱情地親了裴毅軒一下,然后開開心心地說:“就這麼說定了,從明天開始,我就天天來找你囉!”然后,她就帶著滿臉惡心的笑容離去了。

裴毅軒一看見純雅,便一臉驚恐地哀求道:“阿雅,拜托你先聽我解釋,好嗎?”

純雅二話不說的,就將兩杯熱騰騰的紅茶,毫不留情的潑在裴毅軒的身上,甚至連盤子也被她砸到直跳腳的可憐蟲頭上!

戲,終於“圓滿”的落幕了……

翌日,裴毅軒的早餐非常“正常”,是他最愛吃的蝦肉餛飩細粉一碗,可是他還是吃得膽戰心驚,擔心純雅是否把整瓶潟葯都給倒進去了。

直到臨出門的前一刻,他才知道真正的恐怖尚未降臨。

“三少爺,請等一等。”

正要上車的裴毅軒聞聲回過頭,瞧見福嬸滿臉狐疑地追過來,后頭還跟著純雅,他頓時感覺到一陣強烈的不安;他躊躇了一下,隨即把公事包往車里一扔,轉身迎向福嬸。

三兄弟只見福嬸對裴毅軒說了幾句話,就看到裴毅軒的臉色瞬間大變,整個人似乎在剎那間便被驚恐與畏懼給籠罩住了。

福嬸催促似的又說了幾句,裴毅軒卻非常奇怪地望著垂頭不語的純雅,良久后,他才非常沈重地點了一下頭。

即使相隔有一段距離,三兄弟仍然看得出來他有多麼地不情願,而當裴毅軒轉身走回來時,臉上更是布滿了絕望。

裴毅昂好奇地出聲問:“怎麼了?”

裴毅軒神情慘澹地翹了翹唇角。“明天你們就知道了。”

隔日……

在瞧見裴毅軒挖起第一匙“早餐”時,三兄弟一起倒抽一口冷氣。

裴毅昂受不了的開口要求,“拜托,等我吃完了你再吃,好不好?”

“不,等我們出去了你再吃。”裴毅杰更正道。

“如果你真的要吃那個……”裴毅豪一臉的惡心樣。“你今天最好再休息一天。”

裴毅軒的確需要再休息一天,因為,他才剛吞下“第一顆早餐”,就忍不住沖到浴室去了,等他全部吃完后,他還在馬桶邊足足“看守”了一個多鐘頭,直到確定不會“有人來偷馬桶”了,他才放心的回到房里去“苟延殘喘”了。

真是有福不會享,聽說半雛蛋很補的耶!純雅壞心的“抱怨”著。

因為裴毅軒“插定”的早餐越來越怪異,所以,裴毅豪也不得不放他好幾天的“病假”,其唯一的好處是——每次卓巧欣來報到時,裴毅軒都有很好的“理由”推拒招呼她的責任。

一個多禮拜后,裴毅軒險些連膽汁都吐出來了,他的早餐才恢復正常,但是,純雅對他的態度依舊冰冷淡然,主仆的界線也分得清清楚楚的。

不久,小蘭、玉香和月姊都回家去過年了,之后的十天里,她們的工作都得由阿美和純雅分擔。

就在她們最忙碌時,卓巧欣竟每天一大早就來纏著裴毅軒,無論裴毅軒如何拒絕都沒用,到最后,他只能向兄弟們求救了。

可是,裴毅杰現在正和文玲打得火熱,有時候根本不回家,哪還有空管他的閑事啊!

裴毅昂也是天天往外跑,早出晚歸的,根本連他的人影都見不到,更別提向他開口求援的事了。

至於裴毅豪,他是天天待在家里沒錯,可他一向不管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所以,幾乎都待在書房里思考天心來年的新計劃,而且嚴禁任何人騷擾。

裴毅軒又不能真的把卓巧欣一個人扔在客廳里不管,所以,只能盡量陪她看看電視、聊聊天什麼的,但僅只是這樣,卓巧欣就已經很開心了,至少裴毅軒都一直陪著她。

而這一切看在純雅的眼里,自然更是火冒十丈,她暗暗發下毒誓,等過完年后,非得讓裴毅軒嘗嘗她更厲害的“非人”手段不可!

初七這天,令人訝異的是卓巧欣竟然沒有出現!中午過后不久,裴毅軒悄然來到正忙著清潔娛樂室的純雅身邊。

“阿雅,待會兒我先到山仔后的麥當勞等你,然后帶你出去逛逛。”他討好的說。

純雅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的說:“對不起,三少爺,偶們素下人,沒有資格和少爺們走在一起的。”

裴毅軒輕嘆一聲。“我們出去后,再好好的談談,好嗎?”

“對不起,偶還有很多工作要做,請三少爺不要來騷擾我。”純雅依然冷冰冰的。

裴毅軒凝睇她半晌,仍堅持的說:“無論如何,我都會在那邊等你,不見不散。”

那日晚餐過后,這幾天負責送餐給裴毅豪的福嬸,詫異地跑來問純雅。

“阿雅,三少爺是不是出去了?”

“下午就出企了啦!”

“哦!這樣啊!怎麼都不說一聲呢?”福嬸喃喃自語著。

純雅兀自看她的影集,根本不想管裴毅軒的閑事,反正等麥當勞關門后,他自然就會回來了。

然而,直到翌日淩晨五點多,純雅驀地從夢中驚醒,她心神不寧的睜開眼,望著天花板好一會兒,又不安地坐起來瞪著衣櫥半晌,然后擔心地下床踱了片刻方步,終於忍不住悄悄地溜到裴毅軒的房外,偷偷地開門進去瞧了瞧……

該死!他真的沒回來!純雅匆匆忙忙的換了衣裳就往外沖。

陽明山上的冬日清晨尤其冰冷,純雅就著才蒙蒙亮的天色,在濃濃的白霧中瞇眼前行,她心急如焚的來到麥當勞前一看!

咦!沒有人啊?她仔細地往廊下走去,左右一探,最后目光定在角落的一團黑影上,她再往前走兩三步,這才看清那是一個蜷縮成一團的人影,他似乎是在角落邊睡著了。

她大吃一驚,旋即沖上前去猛搖著裴毅軒。

“該死!毅軒,你怎麼可以在這邊睡覺?!”

裴毅軒神志不清的咕噥兩聲后,就將腦袋更往懷里縮去,純雅只好拽住他的衣服,用力的左搖右晃。

“醒醒,毅軒,醒醒,你不能在這里睡覺,你會得肺炎死翹翹的啦!”

他緊閉的雙眼終於微微的拉開一條縫,在看清眼前的人兒后,瞬間驚喜地大張。“阿雅,你來啦!”裴毅軒立即爬起來,並歡呼一聲,“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來你個頭啦!”純雅忍不住破口大罵。“誰教你等到現在的?誰教你睡在這邊的?誰教你……”

裴毅軒被罵得有點害怕,囁嚅道:“我說了不見不散的嘛!”

純雅擔憂的摸摸他的手、額頭和脖子,都是冰冰涼涼的,她真懷疑,他是不是全身上下都是冰冷的?

純雅心急的繼續大吼,“散!散!你的命都快散掉了,還不見不散哩!”

裴毅軒趕緊露出笑容,安慰道:“放心啦!我的身體好得很,從小到大,就是我最少生病了,以前我高中時,冬天還跑去晨泳呢!”

“屁啦!”純雅咆哮著,同時拉著他往回走。“好漢不提當年勇,你現在瘦巴巴得像根竹竿似的,還敢跟以前比啊!”

“我哪有瘦巴巴的?”裴毅軒瞧了瞧自己,然后拉住純雅。“等等,我的車在那里。”

純雅不敢相信地看看不遠處的車子,再瞧瞧裴毅軒。“你的車子在那里?”

“是啊!”裴毅軒瞥一眼自己的車子。“不會吧?你不知道那是我的車子嗎?我天天開著它上班耶!”

聞言,就見純雅眼底的怒意越來越重,甚至氣到幾乎要喘息起來了。

“你這個狗屎混蛋家夥!有車為什麼不待在車里等?”

“我怕待在車子里你會看不見我,然后就以為我走掉了啊!”裴毅軒理直氣壯地說。

這會兒,純雅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來了,裴毅軒看她臉色不對,趕緊拉著她走向自己的車子,拿鑰匙打開門,兩人坐了進去。

純雅隨即沒好氣的命令,“打開暖氣,你快結冰了!”

“哦!”裴毅軒趕忙發動車子開暖氣。“其實,我只有一點點冷而已嘛!”

“你給我閉嘴!”純雅氣呼呼的大吼。

裴毅軒縮了縮脖子,沒敢再出聲,默默地開車回去。

一回到家,純雅便直接拉著他沖進他的臥室內,先打開暖氣,再放熱水。

“你先去泡個熱水,我去幫你煮點熱的東西吃。”

“不必了,我不餓,你……”

“裴毅軒!”純雅惡狠狠地瞪著他。“你敢再多說一個字,我保證立刻將你大卸八塊,你信不信?”

裴毅軒連忙著把嘴巴閉得緊緊的,純雅這才滿意地走出去。

直到將近七點,純雅才把裴毅軒放在熱水里燙熟,又用熱熱的濃湯把他的肚子塞飽,再扔他上床,為他蓋好被子,最后下了一道命令!

“睡覺!”

裴毅軒不情不願地合上眼,不到三分鐘,他就沈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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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ejhp
男爵 | 2012-2-5 01:07:02

【第六章】

因為這日里有許多客人來訪,所以,純雅和阿美特別忙碌,忙到連福嬸嘮叨著,“三少爺怎麼還在睡?我敲門敲了半天都敲不醒他哩!”

純雅也沒空去探視一下,只認為他是前晚在麥當勞等得太累了的緣故。

可當他睡到晚餐時分依然叫不起來時,就有點不對勁了。

純雅拜托阿美替她招呼一下正在用餐的裴毅豪和客人,自己急急忙忙的跑到裴毅軒的房里,想瞧瞧他是不是真有什麼不對勁。

離床邊還有一段距離,純雅就聽到一陣陣劇烈的咳嗽和粗重喘息聲,再走近一看,只見裴毅軒滿臉通紅,就像只熟螃蟹似的。

純雅立刻不假思索的沖回餐廳,在裴毅豪耳邊低語,“大少爺,三少爺在發高燒,情形很不對勁,您是不是要去看一下比較好?”

裴毅豪想也沒想的馬上向客人告罪一聲,便隨著純雅來到裴毅軒的房里。

他也僅是看一眼,便打電話給裴家的家庭醫生,請他立即過來一趟,而后,他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裴毅軒的額頭,旋即皺起眉頭。

“該死,他燒得好厲害!”

純雅趕緊去擰了一條濕毛巾來,放在裴毅軒額頭上,又試著把水滴進他乾裂的嘴唇里。

忙了好一陣子,醫生終於來了,聽診、打針、開葯,走前還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並表示翌日一大早會再過來。

那天夜里,純雅和裴毅豪依照醫生的吩咐,不停地喂裴毅豪喝葡萄糖水,還用酒精替他擦拭全身散熱,怛是,直到醫生再次來到時,裴毅軒仍然沒有退燒的跡象,反而燒得更厲害了,甚至不斷的囈語著。

醫生更仔細地檢查了一次,然后很嚴肅的表示,如果到了晚上還不退燒,就必須將他轉送到醫院去。

那天,裴毅杰和裴毅昂都不敢出去,三兄弟輪流守在裴毅軒的床邊,耐心地喂他喝水和替他擦拭酒精。

終於,裴毅軒在傍晚時分開始退燒,三兄弟這才松了一口氣,醫生交代,夜里還是要注意,萬一熱度再上昇,就一定要立刻通知他。

所以,那天夜里,就由純雅和裴毅昂輪流守護著裴毅軒。

初十一早,裴毅軒的燒退到三十八度二,裴毅昂這才放心的去吃早餐,稍后則輪到裴毅杰來看護他。

純雅俯在裴毅軒的身上,拿著乾毛巾擦拭著他臉上的汗水,突然,他長長的睫毛輕輕地眨動兩下,而后緩緩的揚起。

“嗨!”他虛弱地笑笑打招呼。“你這個姿勢是打算對我做什麼呢?誘惑我嗎?”

見到他終於醒了,純雅不禁開心地笑了起來。“你終於醒了,睡美男。”

“終於?”裴毅軒困惑地蹙了蹙眉。“我睡了很久嗎?”可是,為什麼他還是覺得好累、好困,而且還頭暈目眩、全身無力?

“也不算太久啦!”純雅狀似沒什麼大不了地聳聳肩,繼續替他擦拭著脖子。“只不過兩天兩夜而已。”

“嗄?”裴毅軒不禁愕然的瞪大眼。“兩天兩夜?我睡了那麼久?都沒有醒來過嗎?哪有可能?”

純雅沒有說話,兀自拉下床單擦拭著他光裸的胸膛,裴毅軒這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一條內褲外,無其他衣物。

“是你……”他赧然地瞟她一眼。“你幫我脫掉睡衣的嗎?”他真的睡得這麼熟嗎?竟然連她替他脫衣服都毫無感覺。

“是大少爺。”她回答,同時推動他的身體,好替他擦拭背后。

“大哥?”裴毅軒又愣住了,怎麼連大哥都扯進來了?“大哥為什麼要替我脫掉睡衣?”

“因為要幫你擦酒精。”

“酒精?”裴毅軒仍是茫然不解。“為什麼?”

純雅直起身回答,“因為你老兄發高燒到四十一度,我們必須拼命的替你擦酒精,好幫你退燒。”

裴毅軒驀地張大了嘴。“四……四十一度?”

“是啊!老兄,四十一度。”純雅雙手叉腰,很不滿意地盯著裴毅軒。“就差那麼一點點,你老兄就有機會進醫院去泡漂亮的護士小姐啦!”

好半晌,裴毅軒才慢慢合上嘴,“抱歉,你們一定很著急吧?”他不好意思地說。

“才不急呢!”純雅不屑地擺擺手。“頂多就是二少爺、四少爺不敢出門,再加上我和大少爺四個人,日夜不斷的守在你的身邊,伺候你老兄吃葯、喝水、擦酒精而已嘛!”

裴毅軒只能嘿嘿傻笑,純雅還想再嘲諷他兩句,卻被一頭撞進來,一看見裴毅軒醒著,便驚喜地大叫著沖過來的裴毅杰搶去了說話的機會。

“哇!老三,你終於醒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你老兄得把握機會趕緊去買張彩券啊!”

跟在后頭的裴毅豪,則關心地探試著裴毅軒的額頭,“嗯!還有點發燒,不過,已經沒有那麼嚴重了。”他放下手,關心的問:“你覺得怎麼樣?”

裴毅軒沈默的感覺了一下才回答,“也沒什麼,只是有點冷、頭暈、喉嚨痛、虛弱、全身酸痛無力、惡心。”他停了停,不好意思地加了一句,“還很想睡覺。”

裴毅豪和裴毅杰互覷一眼。

“這還算沒什麼?”裴毅豪搖搖頭。“好了,反正你給我好好休養就是了,你這次病得不輕,醫生說你差點就轉成肺炎了,即使痊愈了,也要多休息幾天,公司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等你沒事后再去上班就行了。”

“好。”裴毅軒頷首應道,同時用眼角瞄一下純雅。“不過,大哥,我覺得很虛弱,能不能找個人來專門照顧我?”

純雅剛瞪起眼,就聽到裴毅豪說:“就阿雅吧!這兩天她都跟我們一起輪流看護你,是個很認真盡責的女孩,她也應該很清楚該怎麼照顧你了。”

裴毅軒一聽,便咧嘴開心地笑著。

純雅則馬上表示反對。“不行啊!大少爺,這樣一來,家里就剩下阿美姊一個人整理了,她一個人忙不過來呀!”

“最晚今天晚上小蘭、玉香和阿月就該回來了,不是嗎?更何況……”裴毅豪沈吟了一會兒。“福嬸跟我提過,說她們三個越來越懶散了,我想再多請一、兩個來幫忙,如果她們真的不行,說不定就要請她們走路了。”

“那以后阿雅就可以專門照顧我囉?”裴毅軒趕緊乘機要求。

“可以啊!”裴毅豪毫不猶豫的點頭應允。

一旁的純雅聽出裴毅軒的“語病”,“可是,大少爺……”

裴毅軒也不笨,他連忙裝出困倦疲憊的模樣,同時搶白道:“啊!大哥,我好困喔!能不能讓我再睡一下?”

“當然,醫生說你需要的就是休息。哪!老二,換你接手了,先讓老三吃過葯后,再讓他繼續睡吧!”裴毅豪說完,又轉向純雅。“阿雅,你昨晚都沒睡,先去吃個東西,然后也去睡一下吧!養足精神,晚上好來接手。”

就這樣,純雅被裴毅豪半推了出去,她還想上訴,誰知道,一出裴毅軒的房門,裴毅豪就逕自回房去了,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那A按呢?她就這樣成了裴毅軒的“專用女傭”嗎?

把最后一匙稀飯喂進裴毅軒的嘴里,純雅放下碗,正想起身去拿開水讓他吃葯時,裴毅軒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死皮賴臉的不放她走。

“阿雅,你先聽我說,好嗎?”

純雅用力的甩了甩手,卻怎麼也甩不開他的箝制。“放開我,你必須吃葯了。”

“不,先聽我說完再吃葯!”他的語氣很堅持。

純雅俏臉一板。“先吃葯再說。”

“先聽完再吃。”裴毅軒仍是非常拗。

純雅無奈的翻個白眼,再籲口長氣。“好,那你說吧!”

“那天,就是卓巧欣和我在視聽室談話的那天,”裴毅軒小心翼翼地觀視著純雅的反應。“我們之間的情況,其實是這樣的……”

他鉅細靡遺地把當時的情形詳細的敘述出來,純雅只是瞪大眼仔細聽著,令裴毅軒看不出來她心里的想法。

最后,裴毅軒滿臉無奈地直嘆氣。

“我真的很意外她會那麼做,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那麼大膽,所以……阿雅,我很抱歉讓她親到了,但是,我發誓,那絕對不是我自願的!”

純雅仍然不出聲,依舊瞪大眼在裴毅軒臉上端詳個不停。

裴毅軒不安地捏了捏她的手。“阿雅,你說句話啊!”

純雅歪了歪腦袋,又眨了眨眼,然后……

“她有沒有把舌頭伸進你的嘴里?”

“嗄?”裴毅軒呆了呆,隨即搖頭否認。“沒有,絕對沒有!”

“那她就只親了你的嘴唇而已囉?”裴毅軒愣愣的點頭。

見狀,純雅釋然的一笑。“那就好!”

語畢,她倏地起身俯到他的身上,裴毅軒在吃驚之余,本能地往后靠,純雅則順勢俯不頭,用力的在他的唇上親吻著,而且,還粗魯地把舌頭伸進他的嘴里繞了一圈,可她才一縮回去,裴毅軒的舌頭便自動自發的跟著溜進她的嘴里了。

純雅同樣的大吃一驚,她反射性地想擡起頭避開,可裴毅軒的手卻及時按住她的腦袋,不讓她離開,對於“自投羅網”的獵物,不去“吃”個痛快,那他可就太傻了!

好一會兒之后,裴毅軒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臉色緋紅的純雅,朝他吐了吐舌頭后,就一溜煙的逃去倒開水了。

其實,在裴毅軒為了等她而睡在麥當勞前的那一天起,她就不再為那件事氣他了。

或許,她早就明白其中一定有誤會,只是無法原諒他竟然會這麼的“不小心”,讓卓巧欣有機會吃他的豆腐!

現在,他已經為了她而病倒在床上,若是她還不能原諒他,那她就太冷酷無情了,所以,她也就乘機找台階下囉!

純雅一手端著開水,一手的掌心中放著葯丸,“哪,吃葯吧!”

“你不生氣了吧?”裴毅軒還是要問個清楚,他才安心。

純雅先是搖搖頭,繼而又板起臉。“可是,你如果不趕快好起來,我還是要生氣。”

裴毅軒這才趕緊接過葯丸吞下去,也把整杯開水都喝光了,才將杯子還給純雅。

“來下盤棋吧!”

“什麼棋”她頗有興致的問。

“象棋。”

“屁啦!西洋棋。”

幾天后,福嬸果真又找了一位阿珠來,她是一個十九歲,頗勤快的女孩,而小蘭、玉香、月姊,經過阿美的暗示警告后,也多少收斂了些,不敢再隨意怠惰工作了。

病后整整兩個星期,裴毅軒不但完全康復了,在沒有他人騷擾的情況下,他和純雅的感情也迅速的穩定發展,純推對他的信任度,也相對的提高了。

因此,在裴毅軒恢復上班的兩天后,卓巧欣的再度出現,並未引起純雅的反彈,她只是斜睨著裴毅軒,挪揄道:“真好,女朋友又出現了喔!三少爺。”

裴毅軒的反應則是猛翻白眼,“見鬼的,她為什麼不待在日本不要回來?”

他喃喃的嘀咕著。

“她不是發誓要追你嗎?她又跑到日本去干什麼?”純雅好奇地問。

“她是獨生女,因此,將來必須接下父親的公司,她從美國回來后,就開始在見習了,這回是她父親抓她到日本去談生意,順便認識一下日本那邊的廠商。”

“哦……”純雅又瞟了他兩眼。“你不覺得很可惜嗎?放棄了她,也就等於放棄了她父親的公司喔!”

裴毅軒覺得這個話題實在是無聊得緊,所以,他很自然地轉開話題。“來下盤棋吧?”

“就把她一個人扔在客廳里不管?”純雅挑起眉問。

“叫老麼去陪她囉!”

說到做到,裴毅軒拉著她到裴毅昂的門前敲了敲,也不等回應,就大吼著,“老麼,下面那位就交給你啦!”說完,他掉頭就走,純雅還被他拉著跑。

“就這樣?”她饒富興味的問。

“當然囉!”

但是,幾次下來,裴毅昂終於受不了的抗議了。

“三哥啊!你不能老是把她扔給我啊?”

“為什麼不能?”裴毅軒反問,“麻煩是你帶回來的,不扔給你,要扔給誰?”他哼了哼。“我沒有和你計較她帶給我的困擾就不錯了,你還不敢緊把她給解決掉?如果認真一點去追究的話,過年時我會病成那樣,罪魁禍首就是她,難道你要我再病一次,最好病到送進醫院里去?”

聽他這麼一說,裴毅昂也沒轍了,只好認命的另想辦法打發卓巧欣囉!

想來想去,自然是對女人最有“研究”的裴毅杰應該知道如何“處理”那個“麻煩”,所以,裴毅昂就找上裴毅杰!而裴毅杰也滿懶的,轉個眼,就又把包袱扔給文玲去頭大了。

不過,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當初教卓巧欣死纏爛打招數的就是文玲!

事實上,文玲在美國時,就常主動和個性與她南轅北轍的卓巧欣努力地攀關係,甚至跟著卓巧欣到台灣來,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另有目的的;而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很順利地利用卓巧欣達成了她的第一個目標。

現在,如果為了達成第二個目標,而必須犧牲掉卓巧欣,她也毫不猶豫的,反正卓巧欣對她而言,不過是個“用過即可丟”的消耗品罷了。

很奇怪的,自從她跟卓巧欣說過后,卓巧欣竟然真的不再天天緊迫盯人,而改為一個星期,甚至半個月才來煩裴毅軒一次!反而是文玲不但天天來,還跟裴毅杰同進同出,不但陪他上班,也陪他回家,更陪他上床。

最后,文玲甚至就這麼住進裴園,窩到裴毅杰的房間里了,所有的人,除了純雅和阿珠之外,全見怪不怪了。

“喂!他們在同居耶!”

“是啊!”裴毅軒隨口應道,注意力仍專注在棋盤上。

純雅瞪了他片刻。“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二少爺常常這麼做吧?”

“也不常啦!”裴毅軒說著,動了一顆棋子。“每一年半至兩年一次而已。”

純雅的雙眸陡地睜得更大。“然后呢?”

“最快一個月,最慢半年后,就會saybye-bye啦!”裴毅軒指指棋盤。

“喂!該你了。”

純雅沒有動,只是死瞪著裴毅軒。

那個風流的家夥!看樣子,她是休息太久,應該要“復工”了吧?

研究著她眸中的詭異光彩,裴毅軒不禁暗自為裴毅杰捏把冷汗,看來,純雅又想“開工”了,而頭一個遭殃的肯定就是裴毅杰!

請多保重啊!二哥。他在心里誠心的為裴毅杰暗自祈禱……

同樣精神委靡不振的裴毅杰和文玲,拖著腳步虛弱的來到餐廳坐下,裴毅昂淡淡的瞟他們一眼,開口道:“不用問,肯定是又拉肚子了?”

文玲瞄了瞄眼前油膩膩的培根,隨即厭惡地將盤子推開一些,而后擡眼朝站在裴毅軒身后的純雅命令道:“阿雅,去叫福嬸幫我弄個水煮蛋。”

騷女人!純雅在心中暗罵著,正想移動身子,便聽見裴毅軒淡然卻堅決地說:“阿雅,你不要動,阿珠,你去。”

文玲訝異地看著裴毅軒,裴毅軒卻頭也不擡地逕自吃著他的蝦肉餛飩。

“阿雅只伺候我,請各位不要亂指使她。”

這下子,連三兄弟都詫異地看了看滿臉無可奈何的純雅,然后又蹙眉緊盯著裴毅軒。

一向隨和,不與人計較的裴毅軒,何時變得這麼小氣了?而且,任何事都是差不多即可的他,竟然需要“專人伺候”?三兄弟暗自面面相覷,心中越想越不對勁。

雖然同處在一個屋檐下,但他們四兄弟一向各過各的生活,互不干涉,可仔細想想,從裴毅軒大病一場后,他和純雅似乎就太親密了些,仿佛他們之間有其他不為人知的“關係”。

文玲若有所思地看看純雅,再瞧瞧裴毅軒,然后垂下頭去,在腦海中迅速思考著某種可能性。

至於純雅,卻不滿的想一拳揍醒眼前昏了頭的裴毅軒,或許……明天該換樣早餐給他“亨受”一下了?

裴毅軒悠閑的踏進裴毅豪的辦公室,卻很意外地發現裴毅杰也在。

“你找找,大哥?”

裴毅豪頷首。“坐。”

裴毅軒慢吞吞地在辦公桌前坐下,瞄一眼半坐在辦公桌沿的裴毅杰。

“好像不太對勁喔!到底是什麼事?是陵雲的合約有問題嗎?還是美國那邊又出問題了?”

裴毅豪和裴毅杰互視一眼,在裴毅豪的示意下,裴毅杰直截了當的開口問:“你喜歡阿雅,是嗎?”

裴毅軒忍不住笑了起來,毫不避諱的回答。“原來是這麼回事。是啊!我是喜歡她,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麼樣?”裴毅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不會是想告訴我們,你還想和她結婚吧?”

裴毅軒輕松地往后一靠。“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裴毅杰朝裴毅豪望去。“他說不是現在?!”

裴毅豪一語不發的盯著裴毅軒,神情高深莫測,見他不說話,裴毅杰只好又轉同來面對裴毅軒。

“你有考慮到一切嗎?”

裴毅軒歪著腦袋斜睨他。“譬如?”

“譬如?”裴毅杰大驚小怪地嚷了起來。“老天,你都沒想過嗎?你是大學畢業生,而她才國中畢業,你們……你們之間會有‘代溝’耶!”

裴毅軒神祕地笑笑。“還有嗎?”

“拜托!你千萬不要告訴我,說你很喜歡她那口台灣國語。”裴毅杰很誇張地仰天翻了個白眼。“我偶爾聽幾次,就覺得快生病了哩!”

裴毅軒眨眨眼,“你素說這種台灣狗魚嗎?她講得不錯啊!至少比偶好多了,你說素不素?”說完,他自己則覺得有趣地大笑起來。

裴毅豪聽得直皺眉頭,裴毅杰則是目瞪口呆,見狀,裴毅軒這才慢慢的收起笑容,認真地看著兩位哥哥。

“感情這種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既然幸運的碰上了,我當然不會輕易放棄。阿雅她……”他輕輕的蹙起眉。“該怎麼說呢……這麼說吧!你們並未認識真正的她,或許有一天,當你們真正的了解她時,再來下評語,好嗎?”

裴毅豪還是不作聲,但他卻認真的在思考著,而裴毅杰在呆愣半晌后,隨即跳下桌子,來到裴毅軒的身邊蹲下。

“其實,我覺得卓巧欣很不錯啊!”他擠擠眼。“個性不錯、長得不錯、身材更是不錯,實在沒有什麼好挑剔的,你再試著跟她相處看看吧!”

裴毅軒好笑地瞟他兩眼。“既然她這麼好,你干嘛自己不去追她?”

裴毅杰一聽,立刻像見鬼了似的跳開來。

“開玩笑,那文玲非宰了我不可。”

裴毅軒聞言,不禁上下打量他片刻。“你很喜歡文玲?”

“沒錯,”裴毅杰坦承。“她是截至目前為止最合我意的女孩子。”

裴毅軒頷首。“我明白了,但是,你知道嗎?我對她的印象並不好,或者,該說是我一點也不喜歡她;可既然她是你所喜歡的人,我當然不會去干涉你,所以,相對的,也請你不要干涉我,行吧?”

裴毅杰啞口無言,只好朝裴毅豪投去一抹求救的眼神。

裴毅豪沈郁地注視著裴毅軒好半晌后,終於開口了。“至少你現在還沒有要和她結婚的打算吧?”

“沒錯,但是……”他頓了頓,然后嚴肅的說:“如果你計劃要找藉口辭退她,將她趕出裴園,那我會跟她一起離開!”

裴毅軒並沒有把裴毅豪找他談話的事告訴純雅,所以,純雅不明白,為何其他三位少爺看她的眼神會變得如此怪異,好似她偷了他們的老婆似的。

啊!不會是被他們發現,她就是搞得他們淒淒慘慘的原凶吧?

而裴毅軒仍是一副沒事人樣,依舊開開心心地與她膩在一起,只要一回家,他就死纏著她不放,下棋、聊天、看電視影集,不到十點,絕不放她回房休息。

他們之間的“特殊”情況,明顯得連所有的傭人們都感覺到了,所以,阿美再次找純雅談談,打算給她適當的“建言”。

“阿雅啊!大少爺要我提醒你,主仆之間的界線要分清楚哪!”

純雅兩手一攤,“沒辦法,素大少爺自己把偶配給三少爺的,要偶專門去四候他一個人,偶還能怎麼樣?三少爺叫偶干嘛,偶都只能聽他的囉!”她無奈地道。

她這麼回答,倒讓阿美無話可說了,只能再次告誡她。

“反正你自己謹慎一點就是了,要是惹得大少爺不高興,說不定會把你踢出裴園喔!”

純雅並不擔心這一點,但是,聽阿美這麼一說,也就表示裴家其他兄弟已經感覺到她和裴毅軒之間的異樣了,而且似乎並不贊同,這就令她相當頭大了。

如果裴毅豪他們真的想分開她和裴毅軒,只要找個藉口把她辭退就行了,如此一來,他們肯定會盯著她不放,想盡辦法找她的碴,那她的行動就不太自由了,而她的“工作”

又該如何進行下去哩?

接著,更令她驚訝的事也出現了!

在某個春雨綿綿的午后,文玲突然跑來找她,而且,和她在隔音效果極佳的視聽室里交談許久。

之后,文玲搭著她的肩頭,狀似親密地走出視聽室,並說:“我等你的好消息。”

而那天晚上,純雅連輸了六盤西洋棋,令裴毅軒關心地詢問道:“你不舒服嗎?生病了嗎?”說著,修長的手還往她的額頭上探去。

純雅一掌揮開他的手,惡狠狠地罵道:“你才發燒了呢!”接著就猛跳起來,“我要去睡了。”然后就頭也不回地走人了。

第二天,裴毅軒一出門上班,她就一個人溜出裴園,來到七星山公墓,直挺挺地站在父視的墳前好半晌。

“爸爸,我知道你很希望他們垮台,但是……”她咬了咬唇。“我不希望!所以,你考慮一下好嗎?我會用更狠毒的方法去整他們四兄弟,可是……不需要把他們毀了吧?

“想想,如果一下子就毀了他們,那痛苦可能就只有一剎那,但畢竟他們還年輕,而且,他們是真正有才干的人,即使垮了,還是可以卷土重來的。”

她低頭偷覷著墓碑。“你不覺得讓他們莫名其妙的被整,不是更好嗎?長期的生活不順,不曉得什麼時候又會出什麼模,這樣不是挺棒的嗎?所以,爸爸,請你慎重的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好嗎?”

默禱片刻后,她遲疑地掏出兩個硬幣,輕輕的拋出,十秒過后,她目瞪口呆地望著第二枚硬幣……正好直直地卡在石縫間,既不正,也不反!

呆愣半晌后,純雅驀地雙眸一亮,神情頗為欣喜。

啊!太好了,爸爸肯定是要她自己做決定的啦……

【第七章】

剛下班,裴毅軒就被純雅拖到自己的臥房去關著,甚至還落了鎖耶!

沒關係,反正有純雅陪他關在里頭!所以,裴毅軒也沒多問,只是靜待她主動招出令她這兩天失常的原因。

足足踱了將近半個鐘頭的步之后,看得裴毅軒差點睡著,純雅終於停下腳步,而且,非常非常慎重地在裴毅軒的前面坐下。

“這個……我要告訴你的事,可能會令你覺得很意外,但是,毅軒,我保證,我絕對不是騙你的,也沒有真正的惡意,我……”

還沒說完,裴毅軒便拉開抽屜,取出一份報告書遞給她。

“如果你要說的是這個,那就不必了,我早就知道了。”

純雅震驚地盯著報告書,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不,她是完全無法想!

“我知道你是來報仇的,但是,你的報仇方法實在……咳咳,抱歉,因為實在是太好笑了。”見純雅倏地擡起眼怒瞪他,裴毅軒連忙舉起雙手投降。“我說了很抱歉的嘛!”

純雅悶悶的坐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心中的怒氣漸漸消失。

裴毅軒忙坐到她身邊,伸手摟住她的肩頭。

“我了解你的不得已,也能接受你的……呃、報仇方式,我只是希望,你父親能早日滿足,解開你的束縛,這樣,我們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她垂眼凝視著手中的報告書片刻后,輕聲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你安排找吃那些千奇百怪的早餐,又看到你私自進出大哥的臥房時,我想,大哥出的那些模,大概也是你的杰作,所以,就請人去調查你了。”裴毅軒坦承道。“我沒什麼特殊用意,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那麼做而已。”

“你……不生氣?”純雅囁嚅地道。

“不,我一點也不生氣。”裴毅軒緊了緊摟著她的手,“相反的,我反倒開始注意你,而且喜歡上你,甚至還愛上你。”他笑笑。“也許這是上天注定好的吧!”

“我還以為是你人太好了,所以不忍心揭穿我,讓我被炒魷魚哩!”純雅喃喃的咕噥著。

裴毅軒又笑了。“其實,看你拼命的演好自己的角色,真的很有趣哩!我每次都想大笑,卻又不敢笑,忍得好可憐哩!”

純雅恨恨的白他一眼。“你還敢說?你分明是在耍我嘛!”

“哪有?”裴毅軒連忙喊冤。“我只是盡量在配合你嘛!”

“還說!”純雅火大地在他的大腿上用力的捏了一下,看他齜牙咧嘴地撫著痛處,她才滿意地翹起下巴。“看你以后還敢不敢亂說!”

“不敢了,小姐,不敢了!”他可憐兮兮的討饒。

純雅笑了,可笑著笑著,又突然沈下臉,偷覷他一眼。

“你真的……真的不在意?”

“我發誓!”裴毅軒舉手做發誓狀。“我還打算,你若是一輩子不說,我也會把它忘掉的。”

聞言,純雅不由得感動地偎向他的胸前,喟嘆道:“你真好,真的、真的好好喔!”

“還好啦!”裴毅軒伸手輕撫著她的腦袋,隨口又問:“怎麼現在突然想要告訴我實話了?”

聽到他的問話,她猛地跳起來,而且緊張的抓住他的手臂,緊得五指都陷入肉里了。

“事情大條了,毅軒,有人要整你們兄弟耶!”

裴毅軒揚了揚眉毛,同時雙目若有所指地盯住她。

純雅微微一愣,繼而又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該死,不是我啦!是除了我之外的某某人啦!而且,人家是真的要毀了你們喔!”

裴毅軒雙眉一挑,無言的望著她。

純雅連忙又坐下來,稍稍想了想后才問:“你們天心好像是在兩年前開始到美洲去開拓業務的喔?”

“三年前。”裴毅軒更正。“那又如何?”

純雅斜睨著他。“搞得如何?有聲有色吧?”

裴毅軒聳聳肩。“還滿順利的。”

純雅猛拍一下大腿……裴毅軒的大腿。

“那就對了,幾家歡樂幾家愁,你們順利,自然就有人不順利囉!”

裴毅軒哀怨的偷偷撫著大腿,終於有所領悟地攢起了眉頭。

“你是說……”

“你們在美國開展業務,自然會搶了別人的生意,對吧?”見裴毅軒頷首,純雅便繼續解釋,“而且,你們越順利,搶到的生意也就等於越多,最糟糕的是,你們搶去的生意,有七成都是屬於同一家公司的。”

裴毅軒驀地圓睜雙眸。“運虎!”

純雅猛一點頭。“對!也許你們不知道,運虎已經聯合所有被你們搶過生意的公司,想要一舉整垮你們了!”

裴毅軒不由得大皺其眉。“這……生意上的競爭,是必然的,他們的價錢不好,東西也不夠精致,怎麼能怪我們搶走了他們的生意呢?何況,為什麼一定要整垮我們?把我們踢出美國不就行了?”

純雅不自覺的仰頭瞪了一下天花板。“老天,就算你們被踢回來了,以后你們就不會想再去試試看嗎?”

“當然會啊!”裴毅軒脫口道。“失敗是很正常的,自然要一試再試,從失敗中求取教訓,才會有希望成功嘛!”

純雅皮笑肉不笑地瞟他兩眼。“干嘛?你這語氣倒像是在教訓你兒子喔?”

裴毅軒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露出白牙齒。“那個……嘿嘿、是我爸爸常常說的話啦!”

純雅翻了翻白眼,又搖搖頭。“總而言之,他們認為必須整垮你們,你們才不會再到美國去發展,他們的生意也才能穩穩當當地做下去。”

裴毅軒凝視她片刻。“我想,你大概知道他們打算用什麼方法吧?”

純雅倏地瞇起了雙眼。“內奸!”

裴毅軒一聽,也不禁瞇起雙眼。“誰?”

“文玲!”

“文玲?”裴毅軒驚訝地重復。“是她?為什麼?她是職業的商業間諜嗎?”

純雅冷冷一笑。“錯了!她是運虎董事長的女兒。”

“不可能的!”裴毅軒脫口道。“運虎董事長的資料里……”

純雅不耐煩地揮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她是運虎董事長的私生女,是情婦為他生的女兒。她父親答應她,只要她完成這項工作,就讓她正式加入家族里,成為董事會的一員。”

裴毅軒愣愣的沒有說話。

“所以,她才會特地親近卓巧欣,因為卓巧欣是‘裴家三少爺的女朋友’……”純雅嘲諷地道。“再藉由卓巧欣認識裴家的其他入,很‘幸運’的,裴家的二少爺和她一拍即合,所以……就這麼回事啦!”

“你怎麼知道?”未等純雅變臉,裴毅軒連忙又加了兩句。“不是懷疑你,只是純粹的好奇而已。”

純雅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就因為你嗎?”

這回答更令他驚愕不已,“我?怎麼會是我?”裴毅軒吶吶地道。

“文玲跟著咱們偉大的裴二少爺那麼久,我想,你們美國那邊應該開始出問題了吧?”純雅涼涼地說。

裴毅軒心頭一凜,預設了,見狀,純雅輕蔑地冷哼一聲。

“我剛剛說了,他們不光是要毀掉你們在美國的生意和據點而已,最重要的是天心本體,但是,二少爺只是負責海外業務的副總裁,天心的整體運作,他並沒有直接參與,所以,文玲必須在大少爺和你之中選擇一個,另外想辦法偷取機密,因為你們兩個才是掌控天心運作的主要人物。”

她停了停,繼續說下去。“接著,她發現我和你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於是,她就開始調查我,想找找看有沒有可以供她利用的地方。當然,她也就查到我們兩家之間的‘怨仇’……”

她嘲諷地笑了笑。“她認為,以我一個大學畢業生,會委身到這兒來做女傭,必然是為了報仇,所以,就直接找我跟她合作‘報仇’囉!”

說著,她還擺出妖嬈狐媚的樣子,朝裴毅軒偎了過去。

“她要我在枕邊多挖一點天心的資料給她,好讓她可以乘機毀了天心!”

裴毅軒挑了挑眉,隨即也配合著露出邪氣的笑容,賊兮兮地攬住她說悄悄話。

“沒問題,只要你伺候得本少爺舒舒服服的,你要什麼機密,本少爺絕對不會保留半分,ok?”

聽他這麼一說,純雅便握緊了小拳頭,驀地給了他一記爆栗。

“ok你的頭啦!”

“噢!會痛耶!”他慘叫一聲。

“活該!”嘴里罵著,肘子又順便給了他一拐。“你還不快想想該怎麼解決這個麻煩?一個弄不好,你們天心就要關門大吉啦!”

“咳咳……我得內傷了啦!”裴毅軒揉著胸口,見純雅雙眸一瞪,他就忙著求饒。“好嘛、好嘛!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告訴大哥,畢竟,他的個性最沈穩實在,經驗也最豐富,尤其是又牽涉到二哥的私情,這個……最好還是由大哥以兄長的身分去處理比較好。”

純雅聞言,不由得沈默了。

沒錯,這的確是最好,也最妥當的辦法,雅純也早就想到了,可是……

“要全部告訴他嗎?”她輕輕地問。

“最好是全部告訴他。”裴毅軒平靜地說,“你放心,無論他怎麼處理我們之間的事,我都會與你共進退的!若是他不能容忍你,那我們就一起離開吧!”

純雅那躊躇畏縮的神色,倏地變成溫馨感動,貓樣的大眼中溢滿了水樣的柔情。

“毅軒,”純雅呢喃低語。“我……”

他俯首輕啄她的紅唇,堵住她想說的話。

“什麼也不用說,只要相信我愛你,然后陪我去見大哥就好了。”

“可是,不能讓文玲知道我們和大哥談過喔!”純雅警告道。

“嗯……”裴毅軒沈吟片刻。“那我明天就找個藉口,瞞著文玲和二哥把大哥騙回來一趟。”

裴毅豪的反應,卻是出乎兩人的意料之外。

裴毅軒先告訴他純雅的真實身分和委身裴園做女傭的目的,而裴毅豪看著手上的報告書,聽著裴毅軒的述說,卻始終面無表情、沈默不語。

直到裴毅軒停止了好半晌后,他才緩緩的擡起頭來,依舊是神情高深莫測,可眼神卻隱約的閃爍著幽默的光彩。

“你是說……”他淡淡瞟一眼純雅,“是她搞得我渾身發臭,出糗連連,又讓老二老拉肚子,還教老麼的東西滿屋子亂亂飛,甚至那些讓你吐得半死的早餐……”他又瞟她一眼。“都是她做的?”

“都是我,大少爺,”裴毅軒還沒出聲,純雅已經很勇敢的全盤招認了。

“我是來報仇的,那些都是我的報仇行動。”

裴毅豪點點頭。“原來你不是真的滿口的台灣國語,你知道嗎?你說的實在有夠標準,多聽幾次,真的會讓人昏倒……嗯!也許那樣才是最好的報仇方法喔!”

純雅赧然地笑了笑。“我媽媽都是那樣講話的。”

裴毅豪再次頷首。“原來是令堂‘教導有方’啊!”

純雅當作沒聽到他那句話,很勇敢的挺起胸膛說:“如果大少爺不能容忍我,盡管把我辭退沒關係,反正,我還是會另外想辦法報仇的。”

裴毅豪突然笑了!

老實說這還是純雅第一次看見裴毅豪的笑容呢!她不禁看得有些發愣,怎麼他不生氣,反而笑起來了?是怒極反笑嗎?

“我想,我的肚量應該能夠容忍這種……”裴毅豪聳聳肩。“報仇方式,如果你硬要說它是報仇的話。”

純雅呆了呆。“大少爺是說……”

“你盡管報仇吧!”裴毅豪說著,又笑了,“老實說,裴家從來沒這麼有趣過,每一天,我們四兄弟之間,都不知道會輪到哪一個出點糗、鬧點笑話,即便是我……”

他似乎忍不住地再次揚起嘴角。“老天,我這麼嚴肅的人,居然也會制造出那麼多的笑柄來,實在是……很丟人哪!”

純雅不敢相信地瞪著裴毅豪和裴毅軒,見他們互覷一眼后,就哈哈大笑起來。

“拜托,你們正經一點好嗎?我是在報仇耶!我要整得你們慘兮兮的耶!這是很嚴肅……不,是很嚴重的事耶!請你們不要把它當作笑話來講好不好?”

“哦!好、好,對不起、對不起!”裴毅豪道著歉,唇邊卻仍是笑意盎然。

“呃……這個……呃,你很聰明,居然能針對我們的缺點來下手,讓我們哭笑不得,這個實在是很厲害的報仇方式……對,很厲害的報仇方式,我們好慘,真的好慘哪!”

純雅仍是狐疑地斜睨著他。

“是嗎?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是口是心非,講得有點言不由衷?尤其是他……”她反手一指正在捧腹大笑的裴毅軒。“很慘會笑成那樣嗎?”

“哦!那是……”裴毅豪想了想。

“呃……苦笑,他在苦笑,很嚴重的苦笑……”

一聽他說的,裴毅軒就“苦笑”的更嚴重了!

於是,純雅的雙眸極度不悅的瞇了起來,瞄一眼“苦笑”出眼淚來的裴毅軒,再瞧一眼極力憋住笑意的裴毅豪,她陰森森地嘿嘿冷笑兩聲。

“好,好,你們盡管笑吧!明天我就會讓你們再也笑不出來,然后,你們就會知道我丁純雅的報仇手段是絕對不可被嘲笑的!”

“是,是,是!”裴毅豪仍是心口不一地應道。“不過,我倒是很好奇,為什麼你會願意暴露出你的身分呢?看我們莫名其妙的出糗,不是更爽嗎?”

純雅瞥一眼正努力地收起笑容的裴毅軒。

“這最好讓他來解釋比較好。”

裴毅軒開始向裴毅豪解釋文玲的陰謀,這一回,裴毅豪的臉色就隨著裴毅軒的敘述越來越凝重、陰沈,聽完裴毅軒的解釋后,裴毅豪又沈思了半晌,而后擡起眼凝視著純雅。

“對你父親來說,這才是真正的報仇,不是嗎?就算你不想親自動手,你也可以袖手旁觀,靜待裴家落魄啊?”

純雅覷視裴毅軒一眼,繼而垂下腦袋,無言的盯著地上。

裴毅豪也瞧一眼裴毅軒,隨即笑了。

“看樣子,不但是老三對你的感情深到願意與你同進退,你也願意為他放棄真正的報仇方式。”

“我沒有放棄報仇!”純雅抗議道。“我已經答應我爸爸了,所以,我還是會繼續報仇的,只是……我有我的報仇方法嘛!”

裴毅豪微笑地頷首,“好,那你就繼續依照你的方法報仇吧!我們四兄弟絕不反抗。”語畢,他斂去笑容,轉向裴毅軒。“你認為呢?”

“不能告訴老二。”裴毅軒斷然的答道。“以他的個性,肯定在知道實情后,就會立刻爆發出來,這樣一來,我們就失去一個很好的反擊機會了。”

“我也是這麼想。”裴毅豪贊同地點頭。“特別是因為他的疏忽,而使得美國那邊出了那麼多差錯,在羞愧之余,說不定他還會想親手宰了文玲呢!”

“我想,最好也不要讓老麼知道,他還不夠穩定,一不小心就會露出馬腳。”裴毅軒建議。

“這個我也同意,不過,最好的反擊方式,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裴毅豪暗示性的眼神朝純雅瞥去。“她肯嗎?”

純雅狐疑地來回瞧著他們盯在她身上的詭異目光。

“干嘛?”

裴毅軒笑笑。“她會肯的。”

“你確定?”

裴毅軒沒有回答他,反而對純雅曖昧地擠擠眼。“阿雅……”

純雅小心翼翼地覷著他。“干嘛?”

裴毅軒倏地露齒一笑。“你愛我嗎?”

純雅一愣,旋即驚喘一聲,繼而怒罵一句“神經病!”,跟著就漲紅著臉轉身跑了出去。

裴毅軒笑瞇瞇地望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

“她會肯的!”

翌日清晨,純雅恭敬地佇立在裴毅軒的身后,瞧見裴毅豪喝下幾口稀飯后,她突然開口了。

“啊!大少爺,偶差點忘了告素你,那個偶覺得你老素出白稀飯沒什麼意素,所以,偶就很好心的幫你加了一點點料喔!”

裴毅豪夾小菜的動作忽地一僵,臉色突然變得有點難看,他慢慢的收回筷子,小心翼翼地朝純雅望去。

“我能不能請問一下,你……加了什麼料?”

純雅笑嘻嘻地伸出大拇指。“一級棒的配料ㄋˋ!”

裴毅豪咽了口口水,而后很不情願,又帶點畏懼地開始在碗里翻找她所說的“配料”。三兄弟和文玲都把好奇的視線集中在他的碗里,終於,筷子夾到某樣“配料”,他用力的夾了起來,隨著白色飯粒和粥湯的滴落,大家才逐漸看清那是什麼東東……

“砰!”的一聲,椅子翻倒在地,裴毅豪臉色發青地沖出餐廳,裴毅軒更是緊張兮兮地瞪著自己已經吃掉三分之一的蝦肉餛飩細粉。

“阿……阿雅,那我的……我的……有沒有……”

“當然有囉!”

接著又是“砰!”的一聲,裴毅軒也沖出了餐廳。

裴毅昂臉色蒼白地盯著自己的油豆腐細粉。“阿雅,那我……我……”

“呿!”純雅不屑地嗤了一聲。“你還不夠格加那種配料呢!”

裴毅昂頓時松了一大口氣,而裴毅杰則望著自己的早餐,直慶幸自己吃的不是那種湯湯水水的東西,但是,即使他們的早餐沒有“加料”,他們也吃不下去了,於是,推開面前的餐盤,兄弟倆和文玲都好奇地盯著純雅。

“阿雅,你敢整老三不奇怪,可是,連老大你竟然也敢……”裴毅杰搖搖頭。“你以為有老三護著你,你就沒事了嗎?告訴你實話吧!大哥並不贊同你們的事,你自己最好謹慎一點,免得后悔莫及喔!”

“安啦!三少爺不會讓人家欺負偶的啦!”純雅猶是老神在在地保持著她一貫的笑容。“而且,大少爺的肚量才沒有那麼小咧!對不對?大少爺?”

緩步走來的裴毅豪,停在離桌邊尚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遠遠地指著稀飯。

“拜托,阿雅,把它端走,快把它端走!”

純雅俏皮地歪了歪腦袋。“可素大少爺還沒有出完啊!”

聞言,裴毅豪的臉色又開始發青了,“拜托,我怎麼可能還吃得下?阿雅,快把它端走啊!”

望著隨后緩步走來的裴毅軒,“三少爺大概也出不下了吧?”純雅笑問。

裴毅軒聽見她的話,驀地停住腳,似乎又想回去抓兔子了。

“好吧!那我都端走好了。”純雅說著,就把稀飯和細粉都端起來交給阿珠,口里還咕噥著,“真是可惜,居然不懂得享受特別加料的東西。”

裴毅豪和裴毅軒這兩個難兄難弟坐回原位,相視苦笑,裴毅豪嘆了一口氣。

“我想,老三,你這幾天就留在家里陪她好了,免得她老是整人,至於你的工作……”他垂下眼眸。“我會叫人拿回來給你,你在家里處理就行了。你房里的電腦可以跟公司連線吧?”

裴毅豪和裴毅軒討論著公事,裴毅杰和裴毅昂則詫異地面面相觀,文玲望向純雅,見純雅輕輕的點頭。

嘿!一切進行“順利”!

【第八章】

裴毅豪站在玻璃帷幕前沈思良久,終於決定下一步該如何做了。他返身坐回辦公桌后,拿起電話撥通裴毅杰的分機。

“老二,你過來一下。”

不一會兒,裴毅杰就開門走了進來。

“大哥,你找我有事?”

“嗯!坐。”

裴毅杰應聲坐下。“什麼事?”

“南美那邊的資料都調查搜集齊全了,”裴毅豪說著,將一個卷宗遞給裴毅杰。“我決定將它交給你來規劃。”

“沒問題。”裴毅杰打開卷宗隨意審視著。“應該跟北美那邊差不多才對。”

裴毅豪頷首,往后靠向椅背。“是差不了多少,但還是得用點心思,我想,你可能在未來的兩、三個月里,都得加班才行了!”

“加班?”裴毅杰一聽,立刻嚷嚷了起來。“兩、三個月?”

“當然,難道你想拖上一整年嗎?”裴毅豪說。“別忘了,你還有原本的工作要做喔!”

“可是……”裴毅杰面有難色地看了看手上的卷宗。“文玲她會不高興我都沒有時間陪她的。”

“是樣啊……”裴毅豪故作思索狀。“那就把你原來的工作交給老三好了。”

“好啊、好啊!”裴毅杰頓時眉開眼笑。“這樣我就不必加班了吧?”

“嗯!那今天你就先把你的工作整理一下,明天找就交給老三處理,你也可以開始進行規劃了。”

“Noproblem!”

雖然是在家工作,裴毅軒卻比在公司里還忙,他忙著做假資料好交給純雅拿給文玲。

而純雅也很忙,她忙著在其他三兄弟的房間里搞鬼,裴毅軒自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隨她去囉!可其他三個兄弟就很慘了。

譬如,裴毅豪每回進自己的房間,都要很小心,天知道會有什麼東西灑在他身上,或爬到他腿上,而且,他也要重新培養自己的耐性,每天一次又一次把東西擺回原處,一回又一回的設法把秩序找回來。

而裴毅杰呢!他會發現咖啡豆居然變成毛豆,咖啡加進糖粉竟然會生泡泡,奶水里還養著蝌蚪,最可恨的是,他特別從法國買回來的七彩玲瓏珠保險套,竟然變成小醜的氣球!

至於裴毅昂,就比較簡單一點了,他只要天天到處找東西就行了。

於是,大家統統都明白,從以前到現在,四兄弟的糗事,都是哪一位“大師”的杰作了!裴毅杰和裴毅昂自然是對這事兒暴跳如雷,拼命找裴毅軒理論,裴毅軒則是一慨充耳不聞。

可奇怪的是,他們認為,最應該冒火的裴毅豪,卻反而一聲不吭,如果裴毅杰或裴毅昂去找他嘮叨抱怨,他也總是一句,“難道你們要逼走老三?”來頂回去。

既然拿純雅沒轍,他們也只好忍氣吞聲的繼續在女魔王的淫威下求生存,但私底下,他們仍想到了一招絕招來應付。

那是端午節前的一個禮拜,毫無預警地,福敦敦的胖媽終於回來了,驚喜萬分的裴毅軒,立刻拉著純雅沖出臥室到大廳去,笑瞇瞇的胖媽,一見到裴毅軒,便一把摟住瘦削的他,嘴里疼惜地嘟都嚷嚷個不停。

“哎呀!老三哪!你怎麼又瘦啦?這樣不行喔!要多吃、多運動啊!別老是窩在房間里頭看書、下棋的,他們三個我都不擔心,就擔心你一個,結果,你真的是沒人盯著不成哪!”

“胖媽,您就愛亂操心,我好得很哩!”裴毅軒辯駁道。“我會瘦,是因為過年時大病了一場嘛!好了啦!說這些沒有意思,來,我給您介紹一下,這是阿雅,她……”

“我知道!”胖媽搶白道,所有的慈祥和藹,在剎那間全都不翼而飛,她一臉輕蔑地上下打量著純雅。“我聽老二說過了,是一只妄想攀上枝頭做鳳凰的烏鴉嘛!”

老二?!

裴毅軒和純雅互覷一眼,原來是裴毅杰請胖媽回來控制大局的啊!

“胖媽,是二哥找您回來的嗎?”裴毅軒搖搖頭。“他到底是怎麼跟您說的?”

“該說的都說啦!”胖媽冷冷地斜睨著純雅。“我倒要見識一下,一個小女傭能作怪到什麼程度。”

裴毅軒皺起眉頭。“胖媽,您想怎麼樣?”

“怎麼樣?”胖媽雙臂抱胸,依然是冷眼的斜睨著純雅。“我要代替她父母好好的教導她一下,什麼叫做禮貌、什麼叫做尊敬、什麼叫做服從!”

純雅聳聳肩,裴毅軒則雙眉緊鎖。

“不行,胖媽,她是專門伺候我的,您不能使喚她。”

胖媽這才將眼神拉回來裴毅軒的臉上,若有所思的繞了一圈。

“我不能使喚她?老三哪!不要告訴我你真的迷上她了!一個小女傭?大戶人家的女孩兒你不要,你要個小女傭?”

裴毅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女傭又怎麼樣?女傭也是人吧?我喜歡她又怎麼樣?我一向都沒有隱瞞這個事實啊!如果你們不能接受,也是你們的事,畢竟要和她相處一輩子的人是我,不是你們。”他義正辭嚴的宣告。

胖媽雙眼微瞠。“你真的要娶她?”

“時候還沒到,不過……”裴毅軒轉頭望著純雅。“我一定會和她結婚的!”

“是嗎?”胖媽冷笑一下。“那我更得好好教教她什麼叫做大戶人家的規矩囉!”

裴毅軒嘴一張,隨又合上,放棄似的搖搖頭。

“算了,以后你們就會明白了。反正胖媽,阿雅是伺候我的,只有我可以使喚她就是了。”

“如果你真的那麼需要人伺候,我叫阿美去替換她。”

“不,胖媽,”裴毅軒立即否決,同時拉著純雅往回走。“是大哥把阿雅配給我的,您還是去找大哥說吧!”

“老大?”胖媽揚高雙眉。“好,我去跟他說,我就不信他也像你一樣昏了頭。”

可是,結果是……

“不行!”裴毅豪想也不想的回答。

“為什麼不行?”胖媽詫異地大叫,她不敢置信地瞪著他那張冷凝沈肅的臉。“難道你真的同意讓他們兩個在一起?”

“胖媽……”裴毅豪注視著從小疼愛他們四兄弟如親子的胖媽。“過一段時間再說好嗎?”

“再過一段時間,他們就更分不開啦!”胖媽立刻反對。

裴毅豪又注視她片刻后,慢吞吞地從書桌后站起身,走到窗前凝望著夜空。

“胖媽,阿雅她絕對不是像老二和老麼跟你講的那麼糟糕,她是個好女孩,可能有點頑皮,但是……”他回過身。“胖媽,相信我,她真的是個好女孩,現在你可能已對她有偏見,所以沒辦法感受到,但是,過一段時日后,我保證你會明白,她的確是個好女孩的!”

胖媽不可思議地瞪視著裴毅豪良久。

“老大,你堅持不肯辭退她……”

“胖媽,我都說了,她一走,老三也會跟著走的。”

“可你也不肯讓我調換她……”

“胖媽……”裴毅豪頓了頓。“再過一些時候再說吧!”

胖媽瞇起了雙眼。“而且,我也不能使喚她?”

裴毅豪遲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說:“胖媽,如果你嫌人手不夠,可以再多請幾個……”

“可就是不能使喚她就是了?”胖媽不客氣地打岔道。

“胖媽……”裴毅豪實在找不到什麼好理由了,只能說:“老三會不高興的。”

胖媽靜立片刻,而后非常緩慢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老二會那麼急著催我回來了。好,現在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她冷笑一聲。“老大,我先說好,該做的事,我一定會去做,如果你不滿意,就隨你處理吧!”說完,她掉頭就走。

裴毅豪直搖頭嘆氣。

該死的老二,除了桶樓子找麻煩外,你還會什麼呢?

“現在怎麼辦?胖媽一定會想辦法整死阿雅的。”裴毅軒擔心的說。

“該死的老二!”裴毅豪喃喃咒罵道。

裴毅軒在書桌前來回走了一趟。

“沒道理叫阿雅在幫了我們的大忙之后,還要教她忍受胖媽的虐待吧?”

裴毅豪皺眉思忖,一語不發。

“不能把實情告訴胖媽嗎?”

裴毅豪擡起眼,“你說呢?”他反問。

裴毅軒愣了愣,繼而嘆了一口氣。“不能,胖媽的個性跟老二一樣,心里藏不住話,無論什麼事,都會僻哩啪啦先爆出來再說,所以,要是讓她知道了實情,她肯定會先去抓老二來吼上個三天三夜,這樣一來,就什麼事都瞞不了啦!”

裴毅豪哼了哼。“那你還問。”

裴毅軒隨即又提議,“或者讓她先避開?”

“也不行,”裴毅豪立即否決。這樣一來,文玲會懷疑阿雅給她的資料到底是從哪里來的,絕不可能是你自動奉獻上去的吧?這件事要有個最完美、徹底的解決,就不能讓文玲有任何的懷疑。”

“那到底要怎麼辦嘛?真的要阿雅忍受嗎?我可舍不得。”裴毅軒一臉的不贊同。“搞不好阿雅還沒叫停,我就已經先起肖啦!”

聞言,裴毅豪忽地雙眸一亮。

“啊!就是這樣!如果情況真的太過分時,我們還有一個辦法……嗯!說不定這個辦法能讓所有的人得到該有的……”

胖媽將半輩子以上的時間都奉獻給了裴家,她篤定那四兄弟絕對不敢對她怎樣,而且,她早把裴家的一切當作畢生最重要的責任,為了裴家的未來,她沒什麼不敢做的。

一個囂張跋扈的小女傭,當然對裴家沒什麼好處囉!甚至還會毀了她一向最疼愛的裴毅軒哩!像純雅這種人,她絕對不允許她繼續存在在裴園里,進行任何破壞行為。

只是,她也不敢真的直接辭退純雅,要是裴毅軒真的跟她走了,就不妙了!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那個純雅了解,在大戶人家生存,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不要以為有少爺撐腰,懂得如何囂張,就能坐穩少奶奶的寶座了。

至少,有她胖媽在,誰也別想跋扈得起來!

然后,等那個小女傭吃夠苦頭,她再對她曉以大義,拿筆錢出來,讓那個小女傭自動離開裴毅軒,裴家就能恢復原有的平靜了!

而純雅呢!她則是對眼前的情況既好氣,又好笑。

她不是來報仇的嗎?怎麼反而幫起他們的忙來了?

她不是在幫他們的忙嗎?怎麼反而要受他們的欺淩?

她實在是氣瘋了,但是,每回看到裴毅軒就像個老母雞似的護衛著她,也像個復仇天使似的為她向裴毅杰、裴毅昂出氣報仇,她就忍不住要開心的大笑。

誰也沒料到好好先生、差不多少爺,居然會搖身一變而成為恐怖復仇者。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相對的,胖媽對她的敵意也就更重了,似乎決心不讓她成為裴家的少奶奶!

雖然自她回來后,並沒有看到純雅有什麼類似裴毅杰所說的行為,但是,從裴毅軒的“改變”上,她就覺得這個小女傭實在很厲害,居然懂得自己“退居幕后”,“唆使”裴毅軒為她做事。

這種女人絕對會毀了裴家的!

因此,在裴毅豪和裴毅軒暗地里的計劃之外,裴家的情勢,也因為胖媽的出現而日日倍增緊張氣氛了。

“阿雅,去廚房幫福嬸準備晚餐。”

“可素三少爺要偶幫他……”

“老三要什麼讓阿美去做,你給我進廚房就是了。”

“哦!”

可不到三分鐘,裴毅軒就找來了。

“阿雅,你到廚房來做什麼?”

“來幫忙啊!”純雅粉無辜的說。

“誰教你來這兒幫忙的?走,跟我回房,幫我整理資料去!”

然而,他們還沒走出兩步,胖媽碩大的身軀便塞滿了出入口,不允許任何人隨意進出。

“老三,我已經叫阿美去幫你了,你還要拉阿雅去哪里?”

“阿美有阿美的活兒要干,不需要耽誤她的時間,我只要有阿雅幫我就行了。”裴毅軒鎮定地說。

胖媽雙手叉腰,絲毫不肯退讓。“如果你真想讓阿雅留下來,她就得多學一點才行,包括廚房的事也一樣。”

裴毅軒知道此刻他多說無益,索性抓著純雅,轉身從廚房后門出去繞了一個大圈子,再從大門進屋,當然,胖媽還是搶先一步等在那兒,一臉的失望與傷心。

“老三,為什麼你現在都不聽我的話了?以前你不是這樣啊!”

“胖媽,”裴毅軒回以滿臉的無奈。“以前您也不會故意找我的麻煩啊!”

“老三哪!胖媽是為你好啊!胖媽不想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而毀了自己一輩子啊!”胖媽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喜歡她,好,就交給胖媽好好教她一點規矩,免得她丟咱們裴家的臉啊!”

“是該多教她一些規矩,而且要教很多很多。”

裴毅軒和純雅聞聲同時回頭,只見說話的裴毅杰,摟著文玲和裴毅昂一前一后的走進大門,裴毅豪則落后幾步。

“你先管好自己吧!少管別人的閑事。”裴毅軒不悅的罵道。

“我?我有什麼好管的?”裴毅杰不以為然地說,“我一切都控制得很好,公事ok,女朋友當然也是ok囉!”

說著,他還俯下頭親了文玲一下,然后推推她,要她先上樓去,文玲回親了他一下,便上樓去了。

裴毅杰隨即把不屑的眼神落到純雅的身上,“至於生活嘛……”他哼了哼。“只要沒她來搗蛋就ok了!”

裴毅軒正想反擊,卻被裴毅昂給搶了先。

“三哥啊!我真的不明白耶!她到底有什麼好的,居然能讓你迷成這樣?”裴毅昂也不解地打量著純雅。“長得是還不賴啦!但是超土的,而且,每次聽她說話,我就想拿針線把她的嘴給縫起來呢!”

裴毅軒瞥一眼直偷笑的純雅。

“你管我,我喜歡就好了!”

“可是有她在,我們日子不好過啊!”裴毅昂抱怨道。

裴毅軒聳聳肩。“她是有點頑皮,但是,現在已經收斂很多了嘛!”

“是喔!只是換你來幫她搗蛋囉!”裴毅杰斜倚在高腳花架邊咕噥著。

裴毅軒劍眉一挑。“那是你們活該,誰教你們要欺負她,我當然要幫她討點公道回來。”

裴毅昂和裴毅杰互覷一眼,裴毅杰使了個眼色,裴毅昂會意地轉過身來,先挺起胸膛,再揚起下巴,理直氣壯地開口道:“喂!三哥啊!講話要憑良心喔!我們哪有欺負她?她是傭人,我們使喚她很正常啊!所謂拿人錢財,與人做事嘛!”

“我早說過她是專門伺候我的,你們還拼命使喚她,讓她在整棟屋子里團團亂轉,這不叫欺負還叫什麼?”裴毅軒冷哼一聲。“還有,她又不是園丁,干嘛叫她去除草?她也不是廚子,干嘛半夜挖她起來幫你們做消夜?還要她幫你們洗車呢!以前不都是請專人洗的嗎?”

裴毅昂被說得一時啞口無言,裴毅軒斜睨著他又說:“而且,你最沒有資格說話了,就算你被整得再慘也一樣!”

裴毅昂不由得大大地一愣。“為什麼?”

“為什麼?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裴毅軒不敢相信地低呼。“喂!四少爺,你怎麼不想想,以前你在整人的時候,人家又是什麼感覺?你整別人,別人就該乖乖讓你整嗎?那別人整你時,你好意思哇啦哇啦的鬼叫?”

裴毅昂頓時羞慚地縮了回去,換裴毅杰擡頭挺胸的站出來。

“我可從沒有整過別人喔!”

“沒有嗎?”裴毅軒更加輕蔑地冷嗤一聲。“裴二少,難道那些被你玩過的女人,都是活該被玩的嗎?阿雅讓你拉肚子,唯一的目的,就是讓你不能再出去玩女人,你了不了解啊?她也是女人,她看不慣你老是玩弄女人的行為,這樣她有錯嗎?”

裴毅杰驚愕地張著大嘴望向純雅,無話可反駁,只見純雅朝他吐了吐舌頭,再無聲的說了一句,“活該!”

“但是,你大哥就沒有做錯什麼吧?他為人一向嚴肅正直,為什麼他也要被整?”胖媽不服氣地問。

裴毅杰聞言隨即失笑。“這個啊!那可是大哥自找的喔!你去問問大哥就知道了。”

胖媽果然朝裴毅豪望去,卻只見裴毅豪有點尷尬地咳了咳。

“呃,那個……是我自找的沒錯,事實上,還是我叫她……呃、叫她盡量動手不用客氣的。”

這下子,除了裴毅豪、裴毅軒和純雅之外,其他人全傻住了,花了好一會兒工夫,胖媽才找回自己的舌頭。

“即使如此,她還是忘了她下人的身分,”她不認輸地說。“不管老二、老四做錯什麼,也都輪不到她來管啊!她這就叫做諭矩,裴家不能……”

“胖媽啊!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啊?”裴毅軒受不了地大叫。“早已經不流行老爺、婢女那套了啦!現在是講究男女平等,職業不分貴賤的峙代,講那些實在是太可笑了啦!”

“胡說!”胖媽怒叱。“大戶人家的規矩還是要有的,否則,出去會給人笑話的!所以,你最好還是把阿雅交給我,我會好好的訓練她,讓她……”

“我認輸。”

裴毅軒突然說出投降之語,胖媽面色一喜,正想稱贊他幾句,沒想到,裴毅軒卻是拉了純雅就走,直接上樓去了。

“老三,你……”

“我認輸,所以,我會帶她回房好好的教她一點大戶人家的規矩。”

胖媽愣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於是,一場辯論到此宣告終結經驗豐富的胖媽,自然懂得雙管齊下的道理,所以,她又找了個人來加入“攪和大會”。

“三少爺,胖媽說,卓小姐在客廳等您,請您馬上下去。”阿美站在門外,恭敬的說。

“沒空!”裴毅軒很不給面子的回答。

所以,沒多久,就見胖媽親自的殺上來了,在門外大喊,“開門!”

裴毅軒親自打開了門。

“什麼事,胖媽?”

“什麼事?不是讓阿美來告訴你說,卓小姐來了嗎?你還不趕緊下去招呼?”

胖媽氣勢洶洶地命令道。

裴毅軒翻了翻白眼。“胖媽啊!我雖然在家里,但是,公事一樣要辦啊!你以為我整天閑閑沒事干,就等著招呼客人嗎?”

“公事?”胖媽懷疑地挑起眉。“真的嗎?”

“你自己看看囉!”

裴毅軒說著,退開一步,將房門大開,胖媽一眼望進去,就看見坐在地毯上邊整理資料、邊抄寫著什麼的純雅,往左邊望去,連床上也放滿了卷宗夾,再往右邊看,則是裴毅軒的大書桌,上面也是……亂七八糟的!

“信了吧?胖媽,我可忙得很哪!”

胖媽無話可說了,她知道裴毅軒雖然沒有裴毅豪那種“整齊”的癖好,可還算挺愛整潔的若真的亂成這樣一團,肯定是真的在忙了。

“所以,卓小姐還是您自己招呼吧!我已經趕不上進度了,沒時間再去跟她五四三的。”語畢,裴毅軒正想關上門,卻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重新打開門給她瞧瞧純雅工作的情形。

“哪!您也瞧見了,我是真的需要阿雅幫我的忙,所以,拜托您別再替我找麻煩了,行不行?我的工作進度會延遲,都是因為您老是把阿雅叫去,結果,她的工作常常敞了一半就不見人影,而我就得先替她做完,才能繼續找自己的工作。

“然后,大哥那邊就因為等不到我的結果,而氣得暴跳如雷。胖媽,您不會希望整個公司的營運,就因為您的無聊舉動而停頓下來吧?”

所以,從此以后,胖媽就再也不敢隨意調開純雅,也不敢自作主張的讓卓巧欣來“欣賞裴園景色”了。

不過,這樣胖媽就拿他們沒轍了嗎?

當然不!開玩笑,胖媽吃過的鹽巴,比裴毅軒吃過的米飯還要多,哪有可能就此宣布gameover!

晚餐時分,一向與四兄弟共同進餐的胖媽,就坐在裴毅豪的對面,她才吃了兩口,便朝裴毅軒后頭的純雅招招手。

“來,阿雅,幫我剝蝦子。”

純雅才想動,裴毅軒的聲援就出現了。

“阿珠,去幫胖媽剝蝦子;阿雅,你先去吃飯。”

純雅依然還未動,胖媽就出聲抗議了。

“為什麼不能讓阿雅幫我剝?”

“因為她要先吃飯,待會兒還要幫我工作呢!”

“我只要三只就好了。”胖媽固執地說。“那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吧?”

“我也要三只。”裴毅杰大聲的追加數量。

“我也要!”裴毅昂也湊上一腳。

裴毅軒環視出聲的人一眼。“為什麼不能叫阿珠幫你們大家剝?”

“那為什麼不能叫阿雅幫我們剝?”胖媽反駁道。“我養你們這麼大,連讓你喜歡的女孩子幫我剝只蝦子的資格都沒有嗎?”

眼看話好像越說越僵了,純雅忙出來打圓場。“沒關係的啦!三少爺,剝一下蝦子發不了多少俗間的啦!偶保證動作會給她粉快,不會耽誤你的工作啦!”

說著,她就將手伸向那盤鹽焗蝦。

裴毅軒突然伸出一臂擋住她,雙眼在滿臉得意之色的胖媽臉上逗留了片刻后,他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好,我明白了,您一定要她幫你們剝蝦子就是了。”

他朝裴毅豪瞥去一眼,裴毅豪若有似無地點了一下腦袋,他也若有似無地揚了一下嘴角,並放下手。

“阿雅,幫他們剝蝦子,整盤都剝給他們。”

就在胖媽和裴毅杰、裴毅昂詫異不安的目光下,裴毅軒和純雅一起動手剝蝦子,一整盤的大草蝦也不過近二十來只,兩個人很快就剝光了。

然后,他拿餐巾為純雅和自己擦干凈了手上道才起身頷首道:“對不起,我吃飽了!”事實上,他不過才吃了三口而已。

他將純雅轉了個身,推向傭人房。“去,把你的行李整理一下,然后到車庫等我。”

純雅一聲不吭的直接回房去了。

裴毅豪說過,這是最好的辦法,否則,計劃早晚會在胖媽的攪和下“貢龜”。而且,如此一來,純雅就更有藉口直接把大筆的假資料一下子全交給文玲,好盡快將這件事作個了結。

直到裴毅軒快走出餐廳了,胖媽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老三,你想做什麼?”

裴毅軒的腳步絲毫未停,“帶阿雅離開裴家。”說完,正好走出餐廳。

“離開裴家?!”胖媽失聲驚叫,“那怎麼可以!”她急忙轉向裴毅豪。“老大,你不能讓他走啊!”

裴毅昂也傻住了,怎麼才剝個蝦子,三哥就要走人了呢?沒那麼嚴重吧?

“是啊!大哥,我……我不吃蝦子了,讓他們自己吃吧!”

裴毅杰也吶吶地道:“太誇張了,他……他是在嚇我們的吧?”

裴毅豪卻始終老神在在地吃他的飯,甚至還伸長筷子去夾裴毅軒剝好的蝦子。“你們不吃,我吃。”

“老大!”

“大哥!”

胖媽和兩兄弟同時抗議地大叫,裴毅豪才懶懶地擡眼。

“這不就是你們要的嗎?你們不是一直希望阿雅離開裴家嗎?現在她要離開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可是老三……”

裴毅豪輕嘆一聲,放下碗筷。“我早就說過了,是你們不聽,才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我能有什麼辦法?”

“可是……”

“不用可是了,現在他正在氣頭上,誰去跟他說都沒用的。他的性子你們都清楚,平時溫溫吞吞的像攤爛泥,可是一火起來,那執拗的脾氣連我都沒轍。過些日子再說吧!也許,過些時候等他氣消了,我再去跟他談談,他應該就肯回來了。”

的確沒錯,裴毅軒平常是個沒脾氣的濫好人,但他一旦拗起來,也是相當恐怖的。

就拿他十二歲時被父親冤枉偷錢的事來說,他就足足有兩年的時間,都不跟父親說話,連理都不理他,誰勸都沒用,直到父親親自向他道歉之后,他才恢復原狀。

“不過,你們最好要有所覺悟,老三是真心喜歡阿雅的,瞧他一個沒脾氣的人居然會為了她而發脾氣,甚至動手報復,你們就該看得出來老三是絕對不會放棄阿雅的。

“所以,你們要記住,即使我把老三再找回來,阿雅也會跟著回來的,而且,如果你們還傻傻的再把老三逼走,屆時恐怕是怎麼也無法再讓他回來了!”

他看看三張焦急無奈的臉,再瞄一眼文玲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再次端起碗筷,狀似隨意的說道:“這陣子公事很忙,可能他心情也因此而差了點,等忙完之后,我就會去找他談談的,這樣可以吧?好了,吃飯,吃飯!”

吃飯?現在事情搞成這樣,誰還吃得下啊?

【第九章】

這是一棟坐落於公館的小洋房,小小的兩層樓,小小的院子,精巧細致,是裴毅軒母親的嫁妝。

二樓只有兩間房,一間是臥室、一間是書房,書房里的一張長沙發是裴毅軒的臨時床浦。此刻,純雅正在沙發上打盹,裴毅軒則在書桌前忙著更改資料,他改得越快,事情就會越快結束。

但資料也是不能亂改的,還是要依據實際狀況,去作適宜的變更,甚至還要夾雜著一些未經更改過的文件,否則,很容易就會被人看出破綻來的。

突然……

“ok!大功告成!”

大吼聲,加上猛然拍桌的聲音,嚇得純雅猝然從沙發上滾了下來,裴毅軒見狀,不由得失笑,忙趕到她身邊扶起還迷迷糊糊的睡美人。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爸爸又來催我報仇了嗎?”

“沒事,沒事,”裴毅軒忍著笑安慰道。“只是……資料全都準備好了,所以,你可以……”

“狗屎啦!”純雅臭罵著。“準備好就準備好了嘛!你一定要打雷閃電的昭告天下嗎?”

“對不起,對不起嘛!誰教我太興奮了,所以才……”裴毅軒兩手合掌朝她直拜。

“嘿嘿!晚上就可以輕松一下了,我們去看場電影,順便壓壓馬路吧!”

純雅撇了撇嘴。“去拿報紙吧!”

裴毅軒忙“乖巧”的下樓去拿報紙,純雅則抓起電話聯絡文玲。

“喂!文玲,是我,你現在方便說話嗎……可以啊!那好,你上次說的那份投標資料,我抄到了……十三份……耶?應該只有九份啊?”她搔搔腦袋。“我也不知道耶!反正你叫我找投標單,看到是投標單的,我就全都抄下來了嘛……看看啊?好吧!你等一下,我拿來念給你聽。”

剛放下電話,裴毅軒便抓著一份報紙進來了,純雅忙拉著他到書桌邊低語,“她說,應該只有九份,怎麼會變成十三份了?所以,要我念投標單的標的名稱給她聽。”

裴毅軒頷首,立刻把資料拿給她,同樣在她耳邊跟她“咬耳朵”,“你就跟她說,額外那四份,是我特別小心處理的,甚至不太願意讓你看到,所以,你才特別去偷出來抄的。”

純雅會意地點個頭,然后抓著資料回沙發上去向文玲“報告”了。

“哪!文玲,我跟你說喔!其實那多出來的四份是……”

十分鐘后,純雅放下電話,向靠在書桌邊的裴毅軒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她說叫我明天早上十點,到台大門口把東西拿給她,然后,再過兩天,她就要回美國去了。”她忽地蹙起眉。“奇怪,她怎麼突然就要回美國了?”

“沒什麼好奇怪的。”裴毅軒在她的身邊坐下。“這些標在月底和下個月就會分別開標了,只要一開標,天心‘應該’就垮定了,屆時追究起來,肯定會追到你的身上,下一步就會牽扯出她來了,所以,她得趕緊溜啊!”

純雅恍然大悟。“原來是要落跑了喔!”

“對,等她一回美國,事情就可以攤開來說清楚、講明白了。”

純雅蹙眉思索片刻。“這樣不太好吧?要是她神經搭錯線,又跑回來了呢?還是等事情真正告一個段落后再說吧!”

“也好。”裴毅軒應道,想了想又說:“索性我向大哥請個假,帶你到香港去玩玩吧!”

“香港?”純雅雙眸一亮。“日本吧!我們到日本去玩,好不好?”

“日本?”裴毅軒眨眨眼。“我看到夏威夷吧?這時候去夏威夷最棒了!”

“夏威夷?”純雅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嘿嘿嘿……干脆到蔚藍海岸去好了。”

“蔚藍海岸?”裴毅軒上下瞟她兩眼。“可以,不過……”

“不過什麼?”

“你要穿比基尼給我看喔!”

西洋的情人節是二月十四日,中國人的情人節是農曆七月七日,西洋情人節時的裴毅軒,是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所以,中國情人節時,他就得好好的過上一過囉!

而裴毅軒也確實精心的安排了一下,打算在這一天正式公開純雅的身分,讓大家都心甘情願地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反而牽扯出一拖拉庫的恩怨情仇來。

起初,純雅並不清楚裴毅軒是怎麼安徘的,她只是乖乖地跟著他,然后,跟呀跟的,她跟他回到了裴園,在那兒,裴毅豪早就將裴毅杰、裴毅昂和胖媽聚集在客廳里等他們了。

就在眾人驚喜的目光中,裴毅軒攬著純雅出現了。

喜的當然是因為裴毅軒又同到裴園了,而驚的卻是為了純雅的改變,以往土里土氣的鄉下土包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爽朗大方的俏女郎。

全數往后梳的馬尾,使純雅俏麗的臉蛋頭一次清清楚楚地呈現在眾人眼前,細致的五官、明媚的大眼、俏皮可人的笑容,再加上合身的T卹和短褲,將她嬌小,卻曲線玲瓏的嬌軀完美的呈現出來。

所有的人,包括裴毅豪,都驚訝的發現,原來純雅是這麼出色動人的女孩子啊,而更令人吃驚的還在后頭……

“嗨!二少爺,好久不見,最近沒有拉肚子,是不是又去泡了更多馬子了?”

裴毅杰頓時傻眼了。

“你……你說的是……”

純雅沒理他,旋即又轉向雙目圓睜的裴毅昂。

“哇咧!四少爺,我從來不知道你的眼睛有那麼大耶!你在跟我比是不是?”

裴毅昂一時說不出話來,所以,純雅也不理睬他,逕自朝胖媽露出一個頑皮可愛的笑臉。

“胖媽,這個……嘿嘿,我知道我給你的印象不好,但是,有很多事都是不得已的,所以,不能完全怪我啊!至少給我們一個解釋的機會嘛!”

胖媽究竟多活了許多歲,人情世故也經曆得較為透徹,她感覺到事情可能並非如她所想像中的那樣。

而且,只要稍稍回想一下,便可以發現,裴毅豪和裴毅軒有許多行為和他們的個性並不符合,只是,當時她被一股偏見蒙蔽住心眼,無法看清事實真相而已。

於是,這一次,她以客觀的態度,向純雅點了點頭。

“好,大家先坐下吧!我相信,你們這次回來,應該就是要把事情說清楚的吧?”

裴毅軒和純雅相偕坐下,但他們並沒有再說什麼,僅是把眼光移向裴毅豪。

裴毅豪也沒說什麼,只是從手提箱中取出兩張照片,把其中一張遞給裴毅杰。

“你認得那是誰吧?”

裴毅杰狐疑地望一眼。“美國運虎的董事長,我們在美國最大的對手,不過,聽說他最近搞得很慘,好像是因為投標失敗的關係。”

裴毅豪接著又將第二張照片交給他,而這一張裴毅杰一瞧,就不禁瞪大了眼。

“文玲?這……文玲怎麼……”

“那是運虎董事長和他的情婦,還有他情婦為他生的女兒的合照。”

裴毅杰一聽,震驚地瞪圓了眼。“他的……女兒?”

“是的,而她這次會來台灣,目的就是為了毀掉天心。”

裴毅豪說得平淡,效果卻有如在平地間響起巨雷,胖媽驚呼、裴毅昂愕然、裴毅杰更是驟然色變,而裴毅豪則是悠閑地雙手抱胸,靠向椅背。

“如果仔細回想一下,你應該可以發現,你和文玲交往不久,美國那邊就開始出問題了,那就是文玲搞的鬼。”

裴毅杰的臉色更顯陰郁。

“但是,她的目標是天心,因此,光從你那邊得到的資料並不夠,她需要的是我,或者是老三所能取得的資料,所以,她找上了阿雅……”

所有的人立刻把眼光投向純雅,純雅朝他們聳聳肩。

“而阿雅二話不說的,直接把事情告訴老三,老三再告訴我,然后,我們三個人就定下計劃,決定讓運虎自食惡果。所以,那一陣子,我們主要是讓文玲清清楚楚的看到阿雅和老三有多麼親密,親密到可以得到老三的任何資料;而阿雅就不斷地把老三做好的假資料交給文玲,直到最后那十三份投標單……”

裴毅杰和裴毅昂再次驚訝地看著純雅。

“你是說,他們會投標失敗、會搞得那麼慘,是……”

“是阿雅,全都是阿雅的功勞。”裴毅豪坦承。“如果她沒有告訴我們,我們絕不可熊這麼快就發現文玲的陰謀;又如果她沒有幫我們,我們也絕對沒有機會做這麼漂亮的反擊動作。事實上,如果沒有她,天心至少會毀掉一半。”

突然之間,投注在純雅身上的眼神完全不同了,有感激、有慚愧、有欣賞,發現他們原本一心想要給她ㄕˇㄕˇ好的人,居然搖身一變成為裴家的大恩人,心中那種像坐“雲霄飛車”的轉變,真是突兀得令人有些受不了,更別提該說些什麼了。

許久之后,裴毅昂才首先吶吶地開了口,而他說的話,卻頗為令人噴飯。

“呃、阿雅,我想……呃、以后你愛怎麼藏我的東西都沒關係,我……呃、我會自己去找,自己去找。”

裴毅杰就很直接了。“阿雅,對不起,也謝謝你!”

胖媽最誇張,她又圓又大的屁股,一下子就挪到了純雅的身邊,而且,親熱地抓著純雅的手直拍,“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啊?”

純雅剛一愣,裴毅軒已失笑道:“胖媽,您可真現實啊!”

胖媽眼一瞪,嗔道:“胡說,這叫識時務者為俊杰。”

此話一出,全體轟然大笑,在笑聲中,裴毅豪看了看裴毅軒,后者略微點了一下腦袋,裴毅豪便提高了聲音說道:“好了,好了,我還有些事要說,你們先安靜一下。”

等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后,他才又繼續說:“我想,你們都應該注意到了,阿雅她不是什麼鄉下人,事實上,她是T大英文系畢業的高材生。”

又是一串驚呼聲傳來。

“而且,她也不是為了好玩,才故意整我們四兄弟的……”他頓了頓。“我想說的是,她原本應該躲在一邊看我們裴家落魄才對,根本不需要警告我們,甚至幫助我們,因為……”他很戲劇化的停下來,環視所有人一圈,然后鄭重的宣布——

“她是來裴家報仇的!”

他的話像一顆原子彈般,轟得所有不知情的人目瞪口呆。

哇靠!這真是……太刺激了!討厭的小女傭,突然變成大恩人,可在一剎那間,又成了復仇者,這轉變真的非常……他媽的莫名其妙!!!

沒有人出聲,或者,該說是沒有人出得了聲,抑或者,該說是沒有人知道該出什麼聲!

裴毅豪被他們的表情逗笑了。

“那是十四年前的事了,她父親因為和裴家有些嫌隙,臨死前,留下遺言要阿雅替他報仇,所以,阿雅才會委身到裴家做個小女傭,好伺機報仇,最后她決定用整我們四兄弟來作為報仇手段。”

他又笑了笑,繼續說:“所以,以她來裴家的目的而言,她實在應該袖手旁觀,眼睜睜的看著裴家被運虎搞垮才對,但是她沒有,她不但及時警告我們,甚至還幫助我們,我想……”他瞄一眼裴毅軒。“大家都明白是為了什麼。”

“我抗議!”

純雅突然舉起手大叫,所有的人都將視線轉向她。她抗議什麼?裴毅豪有說什麼值得她抗議的事嗎?

“我不是幫你們,我是……是不想讓他們的行動,破壞了我報仇的機會!”

“呿!”所有的人又轉開頭去,不甩她那可笑的辯解。

“那……是……是我先來報仇的,他們要排隊啊!當然得等我報完仇之后,才能行動嘛!”

還是沒人理她。

“好嘛!那就是我看文玲不爽,所以,故意破壞她!”

裴毅豪搖頭長嘆。

“阿雅,簡單的說,就是你是來報仇的,所以,不可能會幫我們,如果真的幫到我們了,那也是不小心的,對不對?”

純雅猛一點頭。“對!”

裴毅豪看看其他人,見他們全都是滿臉的笑意,他聳聳肩,再看回她。

“ok,我們都了解了,這樣總行了吧?”

在所有人的竊笑下,純雅滿意地笑了。“行!”

裴毅豪無奈地搖搖頭。

越來越喜歡純雅的胖媽,則又慈愛地拍拍純雅的手,同時好奇地問:“裴家到底做了什麼事,竟然讓你父親誓言要報仇?我記得老爺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人的事啊?就算是生意上的手段,也都是光明正大的,從未不擇手段的去害過人。”

“對啊!爸爸那人最死板正經了,就跟大哥一樣,路永遠只有一條可以走,他絕不走岔路、歪路或捷徑。”裴毅杰贊同地道。“他不太可能會讓你爸爸恨成那樣吧?”

“其實……”純雅不好意思地看看所有盯著她的人,又垂下眼去。“是我爸爸自己太小氣了啦!他拚不過人家,就說人家不應該跟他拚,這實在是……很可笑的仇怨,可是,既然我發過誓,我只好盡力去幫他報仇囉!”

“哦!我明白了。”裴毅昂了解地頷首。“是你爸爸做生意輸給我爸爸,所以,他就恨我爸爸。”

純雅忸怩地點了一下腦袋。

“如此說來,我爸爸恨本沒有對不起你爸爸嘛!那你說要報仇,不是很奇怪嗎?”

“我也是這麼覺得啊!”純雅無奈地道。“可是,我爸爸堅持要我報仇嘛!我還記得他臨終前的那一刻,蘊藏在他雙眼中的仇恨,非常的濃烈呢!我實在不懂,可是又沒有辦法,只好隨便整整你們,算是替他報仇了。”

裴毅昂還想說些什麼,胖媽忙瞪他一眼,他只好把話吞回去了。

“遵照父親的遺言去做,這叫孝順,懂不懂?”胖媽教訓道。“而且,如果不是她來……呃、報仇,又怎麼會幫上我們的忙呢?再說,她也不是真的對你們做出什麼凶殘的報復手段,不過就是整整你們嘛!”

“被整得很慘哩!”裴毅杰嘟嚷道。

胖媽又瞪了他一眼,這才轉過來對純雅露出撫慰的笑容,親切地說:“別管他們,他們就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吃一點苦就哀哀叫。不過,你……還打算繼續下去嗎?”

“恐怕……”純雅囁嚅著。“還是必須繼續下去哩!”

胖媽“哦!”了長長的一聲,四兄弟的臉也同時垮了下去。

“十四年前……”胖媽蹙眉回憶著。“十四年前是哪一件……”

“胖媽,不就記昌那件嘛!”裴毅豪提醒道。“我記得很清楚,爸爸好像為了那件事,也煩惱了很久哩!”

胖媽怔了怔,旋即雙目暴睜,並失聲大叫,“記昌”隨即又抓緊純雅的手,緊張萬分地問:“阿雅,你爸爸叫什麼名字?”

純雅狐疑地回答道:“丁超川。有什麼不對嗎?”

胖媽沒有回答,她僅是“啊!”了一聲,然后就失魂落魄地傻在那兒了。

眾人面面相覷,繼而輪流的呼喚著她像是被嚇飛的魂。

“胖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胖媽,你怎麼了?”

“胖媽,你沒事吧?”

但是,不管他們怎麼叫、怎麼問,胖媽似乎都沒有聽到,她只是呆呆的望著前方。

純雅也忍不住擔心地搖搖她。

“胖媽,你到底怎麼了?我爸爸是丁超川有什麼不對嗎?胖媽,你告訴我啊?”

四兄弟都湊了過來,大家一起搖著她,好一會兒,胖媽才慢慢的回過神來。

她緩緩的轉頭盯著純雅,又過了片刻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問:“阿雅,你……你就只打算整整他們當作報仇的手段嗎?”

純雅困惑地瞧瞧四兄弟,再回眸看著胖媽。“是啊!我只想過要整他們,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就是了。”

“你發誓?”

“呃?”純雅呆了呆。“哦!我……我發誓。”

胖媽這才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阿雅,你盡管去整他們吧!胖媽絕對不會怪你的。”

嗄?四兄弟相互覷一眼,胖媽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胖媽。”裴毅豪問。

胖媽輕嘆。“因為這是她的權利。”

裴毅杰和裴毅昂相視良久,他們好想去睡覺喔!也許睡醒以后,一切就不會這麼滿頭霧水、亂七八糟、莫名其妙了!

裴毅豪也和裴毅軒互看一眼,索性盤膝坐在胖媽面前的地毯上,像他這麼正經的人,自長大成年以來,這還是僅有的一次咧!

“胖媽,能說嗎?”

胖媽遲疑地望向純雅。

純雅當然也很好奇,忙鼓勵道:“胖媽,說嘛!我也沒什麼用意啦!反正我爸爸、媽媽都不是被裴家人害死的,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怨仇,可是,我實在很想知道,我爸爸到底為什麼堅持一定要報仇?你就告訴我們嘛!”

胖媽還在猶豫,裴毅杰也湊過來坐在地上問:“胖媽,不會真的是爸爸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吧?”裴毅昂也跟了過來。

胖媽擡眼掃視四兄弟片刻,終於長嘆一聲。

“不,是……是你們的爸爸和媽媽,一起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

全體不禁嘩然,怎麼連媽媽也被扯進來了?!

胖媽又沈默了一會兒,才開始敘述。

“這事……快四十年了吧?當年,純雅她爸爸丁超川和太大是青梅竹馬,丁超川非常愛大太,但是,太太並不愛他,因為,丁超川行事為人非常偏激,有時候,甚至是相當恐怖的。

“可后來,因為丁超川在一次意外中,救了太太的父親,甚至導致自身的殘廢,太太才和他結婚了。”

“結……結婚了?!”純雅震驚兼不可思議地直眨著大眼睛。

“婚后不久,丁超川就帶著新婚太太北上,而且,把妻子托付給他最好的至交好友,也就是老爺,因為他要到日本去看看是否能在日本開辟一個新的生意契機的。”

“而老爺,你們的爸爸……”胖媽看著四兄弟。“第一眼就和太太一見鐘情了,他們在丁超川不在的半年內,不但熱戀,甚至……還有了孩子,那就是你,老大。”

四兄弟頓時瞠目結舌。狗屎啦!原來老大是……私生子?!

“當然,純雅她爸爸回來后,就氣昏了,直嚷嚷著要殺了那對奸夫淫婦,可是……”

胖媽輕嘆。“他實在太愛太太了,甚至在太太的跪求下,笞應和她離婚,好讓孩子有個真正的爸爸,但是,他還是把一切的罪過都歸咎在老爺身上……”

胖媽沒有再說下去了,也毋需再多說什麼,因為,重點都出現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在窒悶的靜默中,裴毅豪沈重地開口,“是爸爸背叛了好友。”

“媽媽竟然也……”裴毅杰喃喃道。“背叛了丈夫。”

“可是……他們有權利追求所愛嘛!”裴毅昂辯駁道。

裴毅軒搖搖頭。“至少也要光明正大的來吧?爸爸是乘虛而入啊!是男人,就要等待純雅她爸爸回來后,把人家的老婆好好的交還給人家,再坦坦蕩蕩的去爭取吧?雖然,追求人家的老婆本就是不對,但是,至少得……得……”

得什麼他也說不下去了,因為,基本上,覬覦人家的老婆就是不對,更何況是朋友妻!

“奪了人家的妻子,爸爸至少也要在生意上讓步一下啊!”裴毅豪對父親的完美形象已經產生了裂痕。“爸爸難道真的那麼……自私貪婪?”

“老大,不是這樣的,”忠心的胖媽自然要為已經無法辯解的老爺說話。“老爺和太太結婚之后,丁超川就針對老爺,與他在生意上不斷的競爭,剛開始,老爺也是步步相讓,記昌才能發展到那種地步,可是,老爺也不能一直讓下去啊!難道真要讓到天心關門嗎?”

裴毅豪無語了,但是,他的神情已經明顯的寫滿了羞愧,為他父親的所作所為而感到羞愧!

裴毅軒覷一眼兀自發呆的純雅,不自覺的嘆息道:“可是,爸爸最后還讓人家傾家蕩產。”

胖媽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卻只能吐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老爺也沒有想到會那樣啊!事后,他也很后侮嘛!記得當時太太還為此事哭得好傷心,她一直說是自己害了丁超川,她對不起人家。可是,丁超川始終拒絕老爺的幫助,老爺也很無奈呀!”

沒有人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於是,沈郁的靜默氣氛再次降臨,大家只是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互相嘆息不已。

而裴毅軒則是擔憂地伸臂環住純雅,純雅卻始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呆怔著。

“阿雅,你在想什麼?”

純雅慢慢地轉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怪異地盯向裴毅杰。

“你……沒有玩過人家的老婆吧?”

“我……”裴毅杰只說了一個字,就立刻卡住了,他無助地環視所有瞪著他的人。

“我……”他可以說謊的,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說謊,可他也說不出老實話來啊!以往,他覺得能夠勾引到人家的老婆,似乎是一種極光彩的事,但此刻,他卻深深的覺得,那是一種最卑劣的遊戲。

純雅冷哼一聲。“原來這種事也會遺傳啊!”

裴毅軒更顯憂慮了。“阿雅,你不……”

“我累了。”純雅驟然打斷他的話,同時猛然掙脫他的手臂站起來。“我可以去休息了嗎?各位少爺們。”

胖媽忙起身挽住她的手臂。

“當然,是該先休息一下,有什麼事晚點再談,來,我帶你去客房。”

純雅並沒有拒絕,她現在亟需一個能夠讓她單獨思考的時間與空間,她真的要好好想想,想想……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七星山公墓,角落邊邊的寒酸墳墓前,純雅依然盤膝坐在半尺見方的小小水泥地上,她雙手托腮,靜坐已經將近一個鐘頭了。

裴毅軒也是盤膝坐在鄰墓前的水泥地上,耐心地陪伴著她。

“爸爸應該早點告訴我的,”純雅突然出聲道。“這麼復雜的問題,應該給我十四年的時間去思考,但他卻至死都不肯透露半句,我一直知道他好面子,可不知道他是如此的‘死要面子’哩!”她語帶嘲諷地說。

她放下托腮的手,緩緩直起身來。

“其實,這種事是相當常見的,而如果我以旁觀者的身分去評論,我會說,爸爸應該要有成人之美,畢竟,你媽媽並不愛他;如果爸爸真的愛你媽媽,他應該希望你媽媽幸福,而不是一味的想要占有你媽媽,這才是真正的愛,不是嗎?”

她輕嘆。“但是,一旦這種情況真正降臨到與我有切身關係的人身上,我不禁會設身處地的想,如果是我的丈夫背叛了我,我會怎麼樣?”

她伸長手撫挲著墓碑。

“結論是,如果他不愛我,根本就不應該和我結婚,無論有什麼特殊原因都一樣;而如果他和我結婚了,就不應該背叛我,夫妻之間,若是可以這樣說變就變,那還結婚干什麼呢?不如同居就好了,麻煩還沒有那麼多呢!”

細嫩的手往粗糙的字紋上輕輕觸摸著。“我想,婚姻不該只是愛的結合吧?還有承諾與責任、容忍與相互配合,如果只是以沒有愛來當作藉口,那就是絕對的自私!

“就拿找爸媽來說吧!他們之間完全沒有愛,但是,我爸爸是個好丈夫,他對我媽媽相當體貼,也從不蔑視我媽媽的出身,更沒有做出對不起我媽媽的事;而我媽媽也是個百分之百的好妻子,她是個舊式女人,丈夫就是她所有的一切。”

她縮回手。

“也許你不愛聽,但是,我還是要說,你爸爸、媽媽真的好自私,你媽媽不愛我爸爸,就不要嫁給他嘛!這樣我爸爸所受到的傷害,也就不會那麼大呀!可既然嫁給了他,就該盡好她做妻子的責任。

“然而,她也沒有,一碰到自己喜歡的人,就只考慮到自己,她要愛、她要快樂,眼一眨就把自己的丈夫撇到一邊去了。在古時候這叫什麼你知道嗎?叫蕩婦!”

裴毅軒張口便想辯駁,可是,他能用什麼話來辯駁呢?

“而你爸爸最混蛋了,居然偷人家的老婆,虧他還是爸爸的好朋友呢!他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嘛!”

裴毅軒只能嘆氣。

“但是我最最怨嘆的,是我忍不住要想,當初如果你爸爸沒有勾引你媽媽,而你媽媽也沒有背叛我爸爸,我的生命就不會是這麼寂寞苦澀了!”

她倏然垂下頭,眼圈中浮現出一層模糊的水霧。

“我想如果我爸爸不是想生個兒子傳宗接代,他根本不會再結婚了。所以他的眼里只有哥哥,我呢,就什麼也不是了!而一向奉夫為天的媽媽自然也隨從爸爸的意思,把我當垃圾一般扔一邊不理不睬。所以,我從小就是沒人要的!”

“如果……”水滴猝然墜落。“如果我是你媽媽的女兒,我一定會很像她,然后爸爸就會很疼我,因為他很愛你媽媽,愛屋及烏嘛!大家都這麼說的不是嗎?”

裴毅軒悄悄跪行過來將她攬在懷里,讓她靠在他胸前啜泣。

“如果不是恨你爸爸偷了他的妻子,他也不會搞得自己傾家蕩產,他也不會那麼早死,我哥哥也不會因為沒人管教而淪入黑道,更不會因此惹來殺身之禍,連我媽媽也給殺了,於是,我真的變成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你可以說我爸爸不該強求不愛他的女人,或者說他太過執著偏激,可是我呢?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一直以來,我都是孤獨一人活過來的,可那時我都歸咎於自己不幸有個重男輕女的爸爸而已。

“而后突然之間,我發現原來我不一定要過得那麼淒慘,只要……只要你爸爸不去勾引你媽媽,你媽媽也沒有背叛我爸爸,我就可以像一般小孩一樣在快樂之中成長了!”

她突然握緊拳頭猛捶了裴毅軒的胸膛一下。

“真不公平!你爸爸媽媽才是做錯事的人,可他們卻依然活得幸福又美滿,你們也是在富裕快樂中成長,而我……”

“你現在有我了,阿雅,”裴毅軒溫柔誠摯地低喃。“過去的事我無法改變,但是未來我可以盡我所能來補償你,千萬不要沈浸於已逝去的曆史來折磨自己,如果你同你父親一樣執著於仇恨之中,結果你也親眼看到了,你父親活得比誰都痛苦。當然,你如果真想報復,我也可以建議你最簡便的方法,你只要離開我就行了。”

他攬住她的腦袋在她頭頂上親了一下。

“我保證,我會痛苦到極點,我會不知道該如何繼續生活下去,然后全家人也會受我影響,大家都會很痛苦。可是,阿雅,你也愛我,所以你也會痛苦不是嗎?為了報復而讓自己生活在痛苦之中未免太愚蠢了吧?

“所以阿雅,不要讓自己陷入跟你父親一樣的痛苦境界,那樣毫無意義啊!

你原就是個開朗樂觀的女孩子,不要讓過去的怨恨改變了你,未來才是值得你去追求的不是嗎?阿雅,讓我用快樂來填滿你寂寞哀傷的心,讓裴家兄弟一起來補償你,我保證你不會后悔的!”

純雅靜默片刻,“那我爸爸怎麼辦?我可以釋懷,因為我還活著,我可以改變我的生命,我還有未來可以期待。”她沙啞著聲音說。“但是爸爸呢?即使他確實是太偏執了,但錯的始終還是你爸爸媽媽啊!他的怨恨直至死前那一刻都還是那麼深刻,我怎麼也忘不了他眼中的瘋狂,我知道如果當時我不發下誓言答應為他報仇,他肯定會死不瞑目的!”

“你爸爸?”裴毅軒受不了地叫了出來。怎麼講了半天,她還是忘不了她爸爸的仇怨哪!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往后拉,以便看清楚她的神色。她是在開玩笑的吧?

“可是你不是說可以……”

圓圓的大眼睛無辜地眨了眨,把裴毅軒要說的話全給眨了回去,他張著嘴盯著她好半天,終於放棄地輕嘆一聲。“算了,你就再問問他吧!”

【第十章】

裴毅軒和純雅相偕走入客廳時,所有的人,包括胖媽和三兄弟,全都緊張的跳起來,每個人的眼睛都偷偷地覷著神情淡然的純雅,卻怎麼也瞧不出來,在她平靜的表情下,心情究竟是high or low?

“如何?她……還是不高興嗎?”

裴毅軒俯首和純雅對看一眼,純雅聳聳肩,裴毅軒只好苦笑一下。

“阿雅是沒事了,但是,她的父親還是不肯放過我們,所以……”他長嘆一聲。“大家最好有點心理準備,阿雅說,既然裴家真的有錯,以后她就不會客氣了。”

三兄弟聞言色變,且連連驚呼哀嚎,胖媽則無奈的搖頭嘆息。

良久,裴毅昂囁嚅地道:“有……有假日嗎?”

裴毅杰雙眸猛睜,還拼命點頭。“對、對,假日、假日,就隨公家機關休假吧!”

就連裴毅豪也都吶吶地道:“別……別忘了還有大小週末喔!”

純雅依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好一會兒后,她猛然向后轉,撂下一句,“我要去休息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愣愣地看著她鎮定沈穩的走上樓梯,接著轉個彎兒,人影瞧不見了,可是……

“哇哈哈哈……爸爸,你真該瞧瞧他們的臉色啊……哈哈哈……真是……真是有夠瞧的!他們……他們看起來好……好可憐啊!爸爸呀!我就說我的報仇方法比你的高竿吧……”

四兄弟相視苦笑,而樓上傳來的狂笑聲依然不斷。

日子終於又恢復“正常”了!

裴毅豪戰戰兢兢地在自己的臥房里“討生活”,裴毅杰一覺醒來,差點被身旁滿身是血的人偶給嚇出神經病來,裴毅昂則沒事到處去跟兄弟們借錢、借鞋子、借內褲、借文件……

“狗屎!文件能用借的嗎?你還不該死的快去給我找回來?那可是今天開會要用的耶!若是找不到的話,你就給我死在那邊吧!”

而裴毅軒呢!因為他真的是“越補越瘦”,所以,純雅只好改變戰略,讓他這個外表斯斯文文的人,在外面出點糗!所以……他很有可能在辦公室里,往自己的副總裁寶座上坐下去時,會突然聽到從自己的屁股底下傳來一聲清清楚楚的裂帛聲。

不過,想想,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只是讓西裝褲變成開襠褲而巳啊!

也或許,在舉棒指著幻燈片下方的資料報告時,順便讓那些高級干部們瞧瞧他腋下的毛毛有多長、多黑囉!

與其他兄弟正好相反的是,他在家中反而是最“安全”的,也許是純雅的私心作祟吧!和她在一起時,他當然是要快快樂樂的啦!

純雅皺眉苦思了老半天,終於下定決心,讓“車”殺到對方的地盤上去,“該你了。”

裴毅軒只是隨便看了一眼,就把“炮”移到兩卒之間,打算來個“老帥抽車”。

“shit!”

純雅咒罵一聲,皺著眉頭狠狠的盯著棋盤。她下錯棋會罵人、走輸了更是火冒三丈,但是,她絕對遵從“起手無回大丈夫”的名言。

裴毅軒手托著下巴凝視她良久。

“阿雅,你什麼時候才要嫁給我?”

“拜托,我現在還在報仇耶!”她頭也不擡地叫道。

“那又怎麼樣?你報你的仇,我娶我的老婆,又沒有什麼沖突。”

純雅匆匆的白他一眼,旋即又瞪回她的棋子,仿佛她多瞪一會兒,棋局就會自動從輸面轉為贏面似的。

“怎麼沒有沖突?我現在還在報仇,就表示爸爸還不爽,爸爸既然不爽,又怎麼會答應我嫁給你呢?”

裴毅軒猛然翻個白眼。“小姐,我就不信你爸爸要是還在世,你就會乖乖的聽從他的命令!”

純雅聞言,不由得歪頭想了想。

“也對喔!”

“廢話!”裴毅軒嘆了一口氣。“好,那你到底什麼時候要嫁給我?”

純雅不屑地瞥他一眼。“你叫我嫁我就嫁,那我多沒面子啊!”

裴毅軒頹然的垂下腦袋。“天哪!”

“喂!該你了。”

裴毅軒無精打採地擡眼……

“咦?我的炮呢?”

裴毅軒抓著純雅,直往自己的房間跑去。

“干嘛啦!要吃飯了耶!今天我們的裴二少爺,會有很精彩的表演喔!你不看嗎?”

純雅興致勃勃地說,想把裴毅軒往回拉,但是,女人的力氣終究還是沒有男人大,即使他看起來是個相當文弱的男人,所以,純雅還是不情不願地被拉到了裴毅軒的房間門口。

在門口前,裴毅軒突然停了下來,轉頭對純雅神祕地笑笑。

“阿雅,把眼睛閉起來。”

純雅的雙眸立刻小心謹慎地瞇了起來。“干嘛?”他該不會是想“反擊”吧?

一看她的神情,裴毅軒就猜到她在想什麼了。“拜托,把眼睛閉起來嘛!我保證不是惡作劇,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而已啦!”

純雅依然狐疑地斜眼打量他。“是嗎?”

“真的,我發誓!”裴毅軒舉手作發誓狀。

純雅又審視他半晌,似乎是在評估他的話有幾分真實性。

“好吧!閉就閉,”說著,她就把眼睛給閉了起來。“不過,我警告你喔!你要是敢整我的話,我可是會讓你后悔莫及的喔!”

“放心,放心,絕對不會的啦!”裴毅軒邊安慰她,邊檢查她有沒有“打開透視眼”。“不能偷看喔!”他叮嚀著。

“管你那麼多!反正我數到十,你要是還沒準備好,我就自己睜開眼了。”

警告完畢,純雅就開始不耐煩地數數。“一、二、三……”

裴毅軒忙打開門,小心翼翼地帶著純雅來到“驚喜”的前面。

“好了,可以睜開眼了。”

他洋洋得意地看著純雅睜開眼,繼而越睜越大,他老神在在地等待她的驚喜歡呼,甚至給他來個“愛的鼓勵”!

可是……

“喂!真沒想到你看起來還滿有氣質的嘛!”她的神情輕蔑,語氣更是不屑。“居然會做出這麼俗氣的事來哩!”

俗……俗氣?!

裴毅軒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不、大家精心所布置出來的,最羅曼蒂克的場景……

鮮花、燭光晚餐,再回頭瞧著純雅。

“俗氣?”他不敢置信地喃喃道。“這叫俗氣?”

“拜托,電影上都這麼演啊!電視上也有這種場景,連小說上也看得到,到處都有,就叫做通俗,哪!聽到沒有?通俗,俗就是俗氣,了解了吧?”

哦!通俗就是俗氣……

見鬼啦!為什麼電影、電視、小說上都可以有,就是他還沒喊開麥拉,便已經先被喊卡了呢?

【終曲】

“三嫂,拜托啦!我那個文件今天一定要用到,否則大哥肯定會親手宰了我的,求求你,先給我用一下,下班回來,我一定會拿回來還給你,好不好?”

“自己找!”純雅閑閑的說。

“哦!天哪!救命啊!我真的好想ㄕˇㄕˇ去喔!”裴毅昂哀嚎著。

“阿雅,我親愛的好弟妹,要我跪下來求你都可以,而且,哪一天都可以,就是不要今天,我有很重要的約……”裴毅杰一臉怕怕的瞪著手中的“東東”。

“沒關係,你可以抱他一起去約會啊!”純雅露出一臉邪惡的笑容。

“啊噗!啊噗!”他手中的“東東”興奮的發出“怪聲”。

“天哪!他在吐血耶!”

“什麼吐血!他是在長牙啦!口水當然會多一點嘛!”她沒好氣的白了裴毅杰一眼。

“哪!奶瓶、尿布,都給你了,祝你約會順利啊!”

“阿雅,我能不能借問一下?”裴毅豪“虛心求教”的問。

“請問。”

“我的公事包里黏在卷宗上那一團黑呼呼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啊!真不好意思,是寶寶的‘黃金’。”

嘿嘿嘿,老爸,我這招夠狠吧?一輩子窩在他們身邊,下一輩子的毒手,讓他們受一輩子的罪……

可是,老爸,看在我這麼努力孝順的份上,我可以少找一個人的麻煩吧?你知道,報仇也粉累的耶!

所以……就放過我老公,你的女婿啦!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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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k5897
準男爵 | 2012-3-19 04:55:50

由衷感謝樓主辛苦無私的分享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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