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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18 21:49:28

臥龍之章 第十章——新一章的挑戰



下課後,章智勳走到徐星齡和秦語茗身邊笑道:「妳們等會有電腦課對吧?快去上課吧,不要再打瞌睡了。」

「呵呵,不會啦,她都已經被嚇醒了。」秦語茗打趣著說道。

「還不都是因為要打報告和看書,真的會累死耶。」徐星齡趕緊為自己辯解道。

「辛苦你們了,中午的午餐會報在麗莎庭園,到時候見囉。」章智勳說完便走到講台前和老師寒喧聊天起來了。

「總經理以前一定是個優秀的學生。」徐星齡一邊收書一邊說道。

「噢,妳又知道啦?」秦語茗帶著揶揄的笑容問道。

「連不是本科系的老師都認識他,這還不厲害嗎?」徐星齡下巴微擡,為自己的論點找支持證據。

不過,她大概不知道,孫子兵法的老師這學期之後也會牢牢記住徐星齡這個名字的。而記住名字的原因沒有其他,只因為她每一堂課都在打瞌睡。

秦語茗下意識的望向李月影所坐的位置,不過,李月影早已經離開教室了。

秦語茗心中有點擔憂,擔憂什麼,她自己也很難說明白,是擔心李月影會因為章智勳的出現而心中不快嗎?

徐星齡並沒有發現秦語茗的心理變化,收拾完畢後便拉著秦語茗走出教室,因為下一堂是電腦課,必須早點去才能搶到好電腦。



電腦課一向過得很快,老師在十一點半就已經交代完今天的課程,放大家自由操作電腦,徐星齡一邊在BBS上和同學丟水球聊天,一邊和秦語茗小聲的說話:「等下要幾點走?」

「下課啊!」

「我們十一點五十就離開好了,這樣子才不用這麼趕。」徐星齡說出自己的想法,因為中午他們四人和章智勳有個午餐會議,地點是在離清大有點距離的經國路上,徐星齡和同學借的機車又在校門口的車棚,所以如果十二點下課才離開,估計要到十二點半以後才可能趕到午餐會議的餐廳。

秦語茗想了一下,在腦袋中搜尋是否見過有同學十一點五十分就自動下課,確定有這個「前例」後,才放心的回道:「嗯,這樣啊,我沒有意見。」



不久,十一點五十分到了,兩人背起早已收拾好的背包,快步走出電腦教室,往校門口的車棚走去。不過,到了車棚之後,徐星齡才發覺自己的努力全是白費,因為跟同學借的機車根本發不動,即使架起腳架拼命踩,還是發不動。

「怎麼會這樣啊?」徐星齡懊惱的說道。

「這下怎麼辦?會遲到的!」秦語茗看了看手腕上的錶,已經十二點五分了。

「還有誰可以借車?還是打電話要學長來接我們?」

「不可能的,孟衡學長早上去竹北找設計公司,聲達學長則是到台中自營店談結束營業的事情,他們都很趕,怎麼可能還繞路回來載我們?」秦語茗搖頭,滿臉著急之色。

「那……還有誰可以借車的?」兩人一邊說一邊走出車棚,想在路上攔一個倒楣鬼,跟他借車。

很幸運的,他們一走出車棚就見到了認識的人,這個倒楣鬼的名字叫做李月影。

「月影學長耶,太好了,我們去問問他有沒有車。」秦語茗拉著不情願的徐星齡從後面追趕上李月影。

「學長……學長……」秦語茗大喊道。

李月影愕然回頭,只見秦語茗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過來,一隻手還拖著一座屎面的雕像,整個就是有趣。

「有什麼事情嗎?」李月影好奇的問道。

秦語茗快速說明了一下狀況後問道:「學長,你有機車可以借我們嗎?」

李月影莞爾道:「如果我有機車可以借妳們,那我這台腳踏車是騎假的嗎?這台腳踏車時速有二十公里,妳們要借去我也是很樂意的。」

秦語茗看了一下李月影騎著的自行車,不禁尷尬的笑道:「不……不用了。」

「那現在怎麼辦,沒有機車我們鐵定遲到的。」徐星齡著急的向秦語茗說道,她特別將臉對準秦語茗,以免去正面和李月影交鋒的尷尬。

「沒有機車跟遲到有什麼關係?」李月影好奇的問道。

徐星齡心情正不好,聽李月影問了這個白目問題,不由得怒從中來,嗆聲道:「沒有機車要怎麼去啊?」

「星齡……」秦語茗大力甩了一下握著徐星齡的手,制止徐星齡的無禮。

「妳看到那邊有什麼嗎?」李月影指著紅綠燈對面問道。

「有什麼?信用合作社啊?」秦語茗疑惑不已,卻仍然回答道。

「信用合作社前面呢?」

秦語茗和徐星齡的臉同時漲紅,秦語茗道:「有計程車。」

「身上有兩百塊吧?沒有我可以借妳們。」

「有。」秦語茗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那真是恭喜妳們,妳們看來是不會遲到的。」李月影說完,綠燈也亮了起來,他不說再見便施施然的騎著腳踏車過馬路去了。

秦語茗拉著還在石化的徐星齡跑過馬路,敲了敲停在那邊的計程車車窗,問道:「可以載我們到經國路嗎?」



§ § § § § §



徐星齡和秦語茗到達午餐會議的餐廳時剛好是十二點半,推門進去,清新空氣撲面而來,讓兩人緊張的情緒頓時舒緩下來。

「呵呵,這家餐廳真的來不膩呢。」徐星齡看著眼前的木質地板和寬敞明亮的空間嘖嘖讚嘆,牆壁上黃色燈光大部分從透明玻璃桌面輕輕的透射而過,照在木質地板上,另一小部分則是經過反射進入人的眼睛,讓人更可以感到桌面的光澤。

章智勳、吳孟衡和葉聲達早已經在座位上了,而在章智勳身旁坐著一位沒在徐秦意料中的人,那是章智勳的女友,陽雪懷。

「總經理好,學長……嗯,學姊好。」徐星齡和秦語茗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陽雪懷,總不能稱總經理夫人吧?如果直接叫名字更是奇怪,好險兩人記起陽雪懷也讀過清大,便以學姊稱呼。

陽雪懷微笑點頭,其實她並不樂意見到這兩個學妹,因為,徐秦兩人都是美女。從以前和李月影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是如此,年輕的李月影甚至連和同班比較漂亮的女同學打招呼都會被責怪。只是,隨著年紀的成長,她也學會了把這種不成熟的情緒隱藏起來,再加上自己對李月影的背叛,所以在表面上只好更加放寬自己對男友的管束。

但是,內心的不悅仍然如影隨形。好險的是,章智勳對她還不錯,都會盡量做到讓她不會擔心和不悅。



午餐還沒送上來,葉聲達就開始了這次的午餐會議,首先是他向章智勳報告去台中結束台中自營店的事項,接著是吳孟衡說起這幾天去找裝潢設計公司的結果。

基本上,自營店的結束除了盤點物料和結清帳目之外,並沒有太大的問題,唯一比較麻煩的是員工的資遣問題,葉聲達向章智勳建議道:「台中自營店的常師傅甜點手藝十分獨特,是三家自營店中最好的,我想應該要留下他。」

「常師傅,噢……嗯,好啊,可是新竹這邊的師傅怎麼辦?」章智勳其實不知道這個常師傅的手藝是不是最好,可是這時候表現出不知道未免太遜,也就只好淡淡的回答,並且丟出問題,轉移焦點。

「嗯,我想把台北台中兩地的服務人員、會計全部資遣,至於廚師部分,我希望可以留下台中店的常師傅、劉師傅和台北店的季師傅。」葉聲達說道。

「嗯,說說多留這些人的理由,還有台北店的吳師傅為何不留?」章智勳好奇的問道。

「連鎖店最要緊的是完整複製,開店的程序和裝潢以及服務品質都比較好複製,可是手藝卻不見得。我們店的性質不像麥當勞那樣,任何不會廚藝的人進來訓練一陣子都可以輕易上手,所以我認為即使只有一家自營店,廚師人手需求量不大,但是留下這些廚師以為將來做準備是必要的。」葉聲達侃侃而談,章智勳則是在他說完之後,點了點頭,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秦語茗聽葉聲達說得頭頭是道,心中暗暗欽佩,她感覺葉聲達的腦袋跟自己比起來,似乎就像是最先進的電腦和電子計算機之間的差距,如果說葉聲達是三國演義裡面的諸葛亮,自己就好像張飛那樣。

秦語茗一邊佩服著葉聲達,一邊卻也將葉聲達拿來和李月影做比較。

如果李月影和葉聲達成為商場上的競爭對手,誰會贏呢?

秦語茗心中跳躍在兩人間猜測著,無法做出判斷,這幾個月的相處下來,秦語茗很清楚的知道葉聲達有認真的態度和過人的智慧,不但會想出可行的辦法還有確實的執行力。但是,不知道怎地,秦語茗總感覺李月影勝出一籌。

她無法說出為什麼,但就是這樣覺得。

在秦語茗思考之際,葉聲達仍然繼續著他的報告:「至於不留吳師傅的原因是,我認為他的工作態度不夠積極,而且他無法放下在台北的家人,暫時南下新竹,所以就不勉強他了。」

「嗯,好,那就照你所說去做,接下來是裝潢設計的事情。」今天章智勳的口氣始終有點冷淡,這一點徐星齡和秦語茗都察覺到了,心中暗暗奇怪,明明早上見到之時還很和善,怎麼現在卻變成這麼嚴肅?

吳孟衡也感覺到了氣氛有點詭異,因此報告的時候,語調變得格外小心:「我和小茗去找過大約十家的室內裝潢,但是每一家的報價都超過一百萬。」

「實際報價是多少,估價單給我。」章智勳語調冷硬。

「嗯,是……」吳孟衡急急忙忙的將自己和秦語茗收集的估價單帶來。

「不是說跑了大約十家,怎麼才六張估價單?」章智勳皺眉問道,他臉上的不悅讓秦徐兩人和吳孟衡都心跳飆升。

「有兩家的估價單還沒有拿到,另外有一家超過預算太多,所以就不用了。」吳孟衡看到章智勳臉上那冰冷的表情,整個心緊張得燒了起來,胃也似乎在隱隱抽痛著。

「嗯,那以後就說拿到六家估價單,實事求是一點。」章智勳雖然沒有罵,但是嚴肅的口氣說出這句教訓,讓和吳孟衡一起跑這事的秦語茗也感到臉上發熱,背脊發涼。

葉聲達沒有開口說任何話,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吳孟衡面紅耳赤的答應道:「是。」

「大部分才超過二三十萬,這點你自己看著辦吧,下次會議希望就有個好結果。」章智勳大略瀏覽了一下估價單之後就將估價單交還給吳孟衡。

「是,我知道了。」吳孟衡乖乖的點頭。

這時候,大家的餐點也上來了,秦語茗點的是海鮮烤飯,她低著頭專心吃飯,想要藉此來消去心中的尷尬和不安。

「總經理,關於菜單的事情,我有點建議想向您報告。」葉聲達等餐點都上完後便又開口,秦語茗等人都擡頭看著葉聲達。

「說吧。」

「我認為我們主餐點需要做刪減。」葉聲達說道。

「那就說個理由出來吧。」

「我們現在的菜單上總共有二十二樣餐點,太多太雜了,我希望可以刪減到只剩下一半。」葉聲達語調仍然十分平穩,一點都沒有因為氣氛的肅殺而被影響。

「太多太雜不構成理由,更何況這二十二樣餐點是我和雪懷以及幾個對美食很有研究的朋友精心挑選出來,原本的選項有一百多種,我們花了好幾個晚上才挑選出這二十二種,如果要以太多太雜為理由來刪減菜單,我不能認同。」章智勳語調嚴肅的反駁著。

「嗯,我只是希望以集中火力的方式打響餐點知名度。」葉聲達回答道。

「這想法你以為我沒有考慮過嗎?你說太多太雜,可是換個說法便是樣式豐富選擇多,你說精簡集中火力可以打響這幾道菜的知名度,但是也可能會因為選項太過單調,使得顧客不願意再來第二次。」

「嗯……」葉聲達並不接話,只是在沈思著。

「與其去斤斤計較於這些小地方,不如趕緊將正事辦好吧,菜單部分如果沒有更好的理由讓我覺得必須縮減,那就維持原狀吧。」章智勳說道。

「這個嘛!……」

「孟衡,小茗,星齡,你們三個怎麼看,也認為要刪減嗎?」章智勳打斷了葉聲達的問話,反問其他三人。

「這個……我是沒意見啦。」徐星齡和秦語茗早被嚴肅的氣氛嚇得腦袋空白,哪敢提出相反的意見?

「嗯……這事我沒有想過……暫時沒有意見。」吳孟衡也像是老鷹見到小雞那樣,小心的回應著。

「聲達,有時候改變不見得都是好的,這道理你自己回去想想,除非你可以有具體證據告訴我菜單必須更改,不然還是先放下這事,趕緊處理自營店結束和新店開張的事情吧。」

「嗯,好,我知道了。」葉聲達知道自己的組員在這事情上已經不可能表達出支持自己的意見,而章智勳又是如此強勢,只好暫時作罷。



§ § § § § §



下午,秦語茗又和吳孟衡跑了一家室內裝潢公司,這家是在竹北縣政二路上,叫做BeHere,經過一番冗長的商談以及估價後,走出BeHere時已經是傍晚了。

「看來這家也會超過一百萬,我們該怎麼辦?降低一點設計要求?」秦語茗無奈的問道。

「唉!我也這麼想,比價也比過了,最少的一家都要一百二十二萬,如果上限是一百萬,我們只好降低一點設計要求了……只是……如此一來整體感覺就會差很多,美感這種東西,不是一種線性函數,必須要越過某個門檻之後才會給人美觀舒適的感覺。」吳孟衡嘆了口氣道。

「那……我們請學長把經費上限拉高,怎麼樣?」

「我不敢開口……」

「那我來開口。」秦語茗微笑道。

「妳開口或者我開口還不都一樣,我怕的不是學長責備,我怕的是等裝潢好以後才發覺真有更便宜的,那麼我們就在找尋的努力上輸了一次。這是場和許多精英賭上自己所有努力的比賽。聲達學長其實已經很和善了,我有個朋友天天被組長和執行副總釘得滿頭包。」吳孟衡長噓一口氣,而秦語茗也終於了解吳孟衡的意思,她感到有點慚愧,她想的只是不要被罵和跟學長交差,卻沒有一種把事務全都擔起的責任感。

「學長……跟你和聲達學長在一起參加比賽,我真的感覺學到很多也很幸福喔。」秦語茗忽然有感而發的說道。

吳孟衡聽秦語茗這麼說,臉上不禁露出不好意思卻又十分高興的神采,訕訕的說道:「我其實沒有什麼可以教妳的,光是租店面的事情妳就表現比我優秀很多。」

秦語茗吐了吐舌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不敢說那是李月影的指點,只好微笑帶過。

吳孟衡將安全帽遞給秦語茗後,笑道:「上車吧。」

機車發動後,直往清大而去,吳孟衡現在也有很幸福的感覺,因為這比賽而來的挫折和壓力,似乎就因為秦語茗剛剛的一句話而消失殆盡。



兩人在路上吃完晚餐回到住處後,秦語茗趕緊將後天要交的作業拿出來寫。

她的桌子是個L型的辦公桌,電腦擺在右手邊的副桌上,大學生的電腦幾乎都是二十四小時開機,電腦中播放著萬芳的歌,秦語茗喜歡將音樂調到一個聽得到卻不會太吵的音量,然後讓旋律陪伴自己讀書和做事情。

寫作業寫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李月影,她很想找機會把自己這段時間的努力和李月影分享,也很希望從李月影那邊獲得解決的辦法。

其實她有想過,自己是不是把李月影當做一個解決問題的工具,但經過幾次反覆對自己的詢問,她可以肯定,她更想看到的是李月影解決問題時散發出來的風采。



§ § § § § §



連續兩天,秦語茗都特地起了個大早,想要像上次那樣「巧遇」李月影。

很幸運的是,昨天和今天都遇到了,可是她發現自己面對李月影時竟是無法說出任何話,昨天是這樣,今天還是這樣,剛剛她就拿著杯好立克站在客廳,看著李月影從眼前經過,然後出門。

她放下好立克悄悄跟在李月影身後出門,希望自己有勇氣追上去,開口邀請他吃個飯,聊聊天。

「咦,妳怎麼穿這樣就跑出來了?」一個聲音打醒了正與自己內心交戰的秦語茗。

「月影學長!」秦語茗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服裝,登時滿臉通紅,雖然穿著並不暴露,但是睡衣睡褲居家拖鞋加上蓬亂頭髮,跟穿得很少只是不同的尷尬罷了。秦語茗甚至連鑰匙都忘記帶出門來,而現在她所處之地不是公寓的樓梯間,而是大樓外的中庭。

「嗯,妳真的太隨性了,我想,妳也沒帶鑰匙吧?」李月影說著便從口袋拿出鑰匙開啟一樓的大鐵門。

「呃,學長你怎麼什麼都知道?」秦語茗不好意思的笑道。

「這還需要神機妙算嗎?妳這睡衣睡褲哪裡有口袋可以帶鑰匙呢?」李月影笑著開啟鐵門,秦語茗低頭跟著進去。

電梯前,李月影按下向上鈕,等待著電梯下來,秦語茗跼促不安的將雙手緊握,按在肚子前面。

「怎麼忽然想要穿睡衣逛大街呢?若不是我忘記拿東西轉回來,妳要怎麼回去?」李月影笑問。

「沒有……」秦語茗搖頭,答得不知所云。

坐電梯上樓的當中,秦語茗內心仍然在交戰著,她一邊盯著跳動的樓層指示燈一邊痛罵自己的膽小。

很快的,十四樓到了,李月影指著沒關上的門道:「妳出來怎麼不關門?這樣很危險的。」

「是……」秦語茗點點頭,更加尷尬了。

李月影沒有理會秦語茗臉上奇異的表情,自顧自的回房間拿東西,秦語茗就這樣坐在沙發上,繼續和自己交戰。

好一會,李月影從房間內走出來,正要踏出門時,秦語茗忽然開口道:「學長,一起吃早餐好嗎?」

李月影愕然,將頭探進落地玻璃門內問道:「什麼?」

「嗯,我看今天天氣很好,剛好我又早起,所以想說一起去吃早餐……」秦語茗試圖將一切都說得十分「巧合」,其實她覺得這理由真是令人暈倒。

「沒辦法陪妳吃早餐耶,真是抱歉,我趕時間。」李月影微笑說道。

「沒關係……我只是說說啦,只是難得早起嘛!」的確,現在是會令人變成傻蛋的六點五分。

「嗯,了解。」李月影點點頭,轉身出門,秦語茗則是懊喪的跌坐回沙發上,她有種想撞牆自殺的衝動。

「我今天白天都很忙,晚上一起吃飯補償妳的邀請,可以嗎?」李月影不知道何時已經來到了秦語茗身邊笑問。

「嗯,好啊。」秦語茗雖然被李月影的忽然回來又嚇了一大跳,但卻也充滿了如釋重負的喜悅。

「在上次那家麥當勞好了,可以嗎?」李月影問道。

「可以。」秦語茗點頭。

「六點半,可以嗎?」

「可以。」

「那就這樣決定啦,我會在二樓等妳。」李月影笑道。



§ § § § § §



晚上,秦語茗準時到達麥當勞,她直接上到二樓,只見李月影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看雜誌。

「學長。」秦語茗上前打了個招呼。

「嗯,來啦,那一起去點餐吧。」李月影放下手邊雜誌,微笑說道。

秦語茗點點頭,和李月影一前一後下樓去了。

由於現在正是用餐時間,櫃檯前三條人龍都拉得老長,秦語茗和李月影排在人龍中等著點餐。

「最近還好嗎?」李月影首先開口問道。

「嗯,比賽加上功課,忙得很可怕。尤其最近在找裝潢設計公司,每次一談就是一個下午或是一個晚上,回來累得半死卻還得硬撐著寫功課和工作日誌。」

「嗯,真是辛苦,不過應該也獲得不少吧。」

話題既然已經起了頭,繼續下去就不是什麼難事,秦語茗滔滔不絕的說著,將最近自己遇到看到的事情一股腦都告訴了李月影,而只要有話題聊,時間就會感覺如飛而逝。

等秦語茗說到昨天午餐會議的事情時,兩人已經將點到的餐點吃完了。

李月影大部分都只是微笑,並不太加入自己的意見,但也不會讓秦語茗感到冷漠不想聽。總之,秦語茗感覺,李月影是個很好的聆聽者。

「妳找我是想我幫妳出主意嗎?」李月影聽完後問道。

「嗯……嗯,也不是啦,只是想跟你說說,就算你不出主意也不要緊。」秦語茗聽李月影這麼說趕緊解釋道。

李月影點點頭,笑問道:「了解,其實我比較想知道,妳怎麼看昨天在午餐會議發生的事情。」

「我怎麼看?」秦語茗睜大眼睛不明所以。

「是啊,妳既然會想跟我說這些,表示妳很在意,對很在意的事情理當有自己的看法,不是嗎?」

「嗯……」秦語茗聽李月影這麼說,沈吟了好半天。

「學長,你可以給我一點提示嗎?你想聽什麼?」秦語茗有點尷尬的問道。

「妳手過來……」李月影右手伸出,手掌向上。

秦語茗不知道李月影突然要自己的手做什麼,但還是乖乖將手伸出去,李月影反手握住,接著用食指指甲重重一戳,秦語茗唉唷一聲,痛得連眼淚都掉了下來。

「告訴我妳在想什麼?」李月影戳完後,趕緊用柔軟的掌心輕輕撫摸,以減輕秦語茗的疼痛。

「當然是好痛啊!」這下子,好脾氣的秦語茗也難免嬌嗔。

「嗯,這就是妳的看法,了解嗎?」

「噢。」秦語茗呆呆的看著李月影。

「那妳現在可以告訴我,對昨天中午的事情有什麼看法嗎?」

「昨天……整個用餐過程都感到很緊張。」秦語茗想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為什麼緊張?」

秦語茗低頭思考了好一會,才道:「因為總經理不同意聲達學長刪改菜單。」

「嗯,一點意見不同,為何會讓你們這麼緊張?難道之前的會議都沒發生過意見不同的情形嗎?」

秦語茗又低頭思考了一段時間,終於稍微釐清頭緒,道:「嗯,其實昨天從一開始氣氛就很凝重,總經理還因為孟衡學長的一點言語疏失就嚴肅的出言糾正,等到聲達學長提出刪改菜單,總經理不同意之後,緊張就達到最高點。」

「嗯,很好,手還疼嗎?」李月影放開秦語茗的手問道。

「不會了。」秦語茗將手收回來,心卻難以收回的亂跳著。

「繼續告訴我妳對昨天發生的事情的想法。」

秦語茗看到李月影一臉正經,並沒有別的想法,心中略感失落,但被引出的思緒很快就讓這種失落消散,她點點頭,繼續道:「我感覺總經理一開始的嚴肅就是為了確保菜單不被更改。」

「嗯,其實妳很聰明嘛!」李月影露出了讚賞的神色。

秦語茗聽李月影這麼稱讚自己,暗自歡喜,開玩笑道:「腦袋如果再不動,又要被你打了。」

「呵呵……是,這我應該道歉,真是對不起,現在還會痛嗎?」李月影笑道。

「不會了。」秦語茗甜甜一笑道。

「那麼,妳認為聲達學弟和章智勳的意見,哪一個比較正確?」李月影問道。

「這個嘛……我真的不知道。」秦語茗思考了好一會後,老實的回答道。

「人對一件事情往往有理性和感性兩種看法,理性的看法上,因為妳現在對商業活動歷練還淺,無法下判斷是很正常,那麼純就感性面來說呢?」

「我感覺總經理這樣的做法很不妥,以下馬威的方式來駁斥聲達學長的提議,我有點不懂他為何要這麼做,但是他這樣子做讓我更想贊同聲達學長的意見。」

「嗯,我懂,章智勳處理這件事情的做法看似精明,其實是大錯特錯,不過這並不重要,你們應該專注在盡力贏得比賽。」

「學長,那你認為聲達學長的建議和總經理的堅持,哪一個比較好?」秦語茗問道。

「都很好啊,至少就目前為止看不出來非要堅持哪一種比較好。」李月影回答道。

「啊!」秦語茗訝異的看著李月影,照她所想,李月影應該會支持葉聲達的看法,大力陳述章智勳的缺點才是。

「有的店以單賣粥或是單賣香腸聞名,有的店卻以菜色豐富知名,以Classic的性質,不管是多樣化還是集中火力都很好,主要還是看經營者如何針對這兩種選擇做適當的配套。」李月影道。

「嗯,聽起來挺有道理的。」秦語茗點點頭,露出嘉獎的笑容,經過今晚的談話,她似乎較敢在李月影面前露出頑皮的一面。

「所以這不需要太擔心。」

「可是,我感覺聲達學長似乎比較想走集中火力這一個選擇,而照昨天的情況來看,總經理在這事情上是一點都不會讓步的,這該怎麼辦?」秦語茗想起昨天那劍拔弩張的情勢,現在還心有餘悸。

「嗯,要同時讓這兩個人的堅持都達成其實很簡單。」李月影微笑道。

「喔,真的嗎?」秦語茗聽李月影這麼說眼睛都亮了起來。

「二十二種主餐選擇可以是二十二種選擇也可以不是,這就像大部分的人午餐都不會吃燒餅油條是一樣的道理。」

秦語茗若有所悟,擊掌笑道:「啊!學長的意思我懂了,這真是好辦法,將有些餐點擺在中餐,有些餐點擺在晚餐時間,這樣一來……」

「你們沒有早餐和宵夜啊?真是可惜。」李月影搖頭,一臉可惜的模樣。

「噢,我懂了,還可以把我們最不看好的餐點開闢一個冷門時段,將那些餐點明留暗棄,這樣既可以兼顧到總經理的面子,又可以達到聲達學長的計畫。」

「呵呵,是啊,妳真的很聰明,不過我剛剛是問真的,妳們沒有提供早餐或是宵夜嗎?」李月影問道。

「嗯,是啊,以前的開店時間是早上十一點到晚上九點,學長認為要更長一點嗎?」秦語茗疑惑的看著李月影,因為這是一般餐廳開店的正常時間,把時間延長,並不見得會對餐廳有利。

「我只是隨便說說,不要放在心上。」李月影笑著揮揮手,要秦語茗不用在意。



§ § § § § §



一如以往的,李月影在麥當勞前面和秦語茗說再見,這次,他沒有叮囑秦語茗什麼話,但是秦語茗知道,這次的見面照例是個秘密,她不在意,因為她喜歡這樣 � 把李月影當作自己不為他人所知的秘密,小心珍藏。

回到住處,秦語茗匆匆的洗了個澡,便將Classic之前的菜單拿出來看。其實這份菜單做得很好,二十五頁的厚度,每一道主餐點不但有詳細介紹,還附上精美實體圖,讓秦語茗光看菜單就會不自主的流口水。

秦語茗將二十二道主餐點一一看過之後,終於知道葉聲達為何要精簡菜單,這二十二道餐點,每一道無疑都是強打,不過真的太雜了,有中式口味、歐式口味還有看起來應該是印度口味的餐點。

而且,這是二十二道主餐點,不是二十二道菜,每一份餐點,都有自己的主菜,副菜和飯後點心,甚至連飲料和開胃前菜的搭配都各自不同。從這邊可以看出章智勳和他的那群朋友對美食的確有很深的認識,不過這樣複雜的餐點會讓餐廳進貨成本大幅增加,跟連鎖系統藉量制價的優勢似乎背道而馳,也難怪葉聲達會想刪減菜單了。

秦語茗靠在床上,反覆思量著等會該怎麼提出自己的建議,她的思路似乎被李月影的那一擊給打活了起來,很多以前沒辦法想到的事情,現在就像是涓涓細流將乾涸的河道慢慢連結起來般,從內心深處一一浮現。

其實,人知道很多事情,只是自己常常不知道自己「知道」,資料在有的人眼中可以自然化成資訊,但在有的人眼中,卻是無法變化的文字和聲音罷了。這中間的關鍵在於思考,今天李月影幫秦語茗上了一課,教懂她如何執行「思考」這個似乎人人都會但卻是人人不會的動作。



很快就到十點了,吳孟衡從外面趕回來,手上帶著買給大家的宵夜,秦語茗和徐星齡幫忙拿碗筷和將宵夜的袋子打開。

葉聲達首先發聲道:「關於菜單的事情,你們有什麼看法?」

徐星齡一邊張羅一邊道:「總經理很堅持,應該沒有商量的餘地吧?」

吳孟衡也跟著點頭,道:「昨天那氣氛真可怕。」

葉聲達暗自嘆了口氣,他其實知道真的不刪減菜單,也不一定會出問題,但是想到二十二道不同的主餐點帶來的採買成本增高和利潤下降,心中就感到可惜,在很多方面,他可以不計較,但是在很多時候,他卻是錙銖必較,可惜,學弟妹似乎都不能了解。

當你認為很重要,大家卻都無所謂時,是最令人氣餒的。

「學長,我也認為應該調整菜單。」秦語茗深吸一口氣,輕輕說出自己的意見。

「喔?」其他三人相當有志一同的看著秦語茗,臉上都露出訝異的神情。

「為什麼?」葉聲達問得雖然簡單,語氣中卻有著小小的激動。

秦語茗慢慢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葉聲達則是邊聽邊點頭,而一旁的吳孟衡也驚訝的停下了動作,看著秦語茗,只有徐星齡還在努力將宵夜分配平均,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

秦語茗看到兩個學長一臉驚訝的盯著自己,越說越小聲,到最後乾脆草草結尾,接過徐星齡遞給自己的雞排吃了起來。

「妳說的很好,跟我的想法一模一樣,很好……」葉聲達又嘆了口氣,但是這口氣卻是滿心喜悅。

吳孟衡不自覺的多看了秦語茗兩眼,她感覺面帶羞澀的秦語茗真是可愛到了極點。

「既然是這樣,就跟總經理說要改囉。」徐星齡聽完之後下了個簡單的結論,但是,從這個結論可以反推得知,徐星齡現在的腦袋全在雞排和奶茶上面。

「唉,學妹,妳難道看不出來昨天總經理從會議一開始就很嚴肅的原因嗎?」吳孟衡嘆道。

「啊?」徐星齡果然不知道,也真是難為她了,因為她就像白紙那樣的白,而這「白」跟白癡的白很不巧是同一個字。

「總經理昨天先是挑孟衡的小錯,又從頭嚴肅到尾,就是要告訴我們他的堅持和權威。」葉聲達嘆了口氣道。

「嗯,的確……那該怎麼辦?」徐星齡這時也明白了。

「再想辦法溝通吧,頂多是再被罵幾次吧。」葉聲達無奈的說道,刪改菜單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向章智勳提起,章智勳都是用等聚在一起再討論做藉口不加深談,他沒想到正式討論時章智勳會是這樣的表現。

的確,章智勳很聰明的利用了人性和自己所在的權位,不經過討論就否定了刪改菜單的建議,但是,卻也讓葉聲達知道,原來章智勳很在意自己表現在外的風度和形象,他昨天那樣先發制人的背後,其實是害怕在討論之後會因為無法維護自己的堅持而被看扁。

被否定個幾次,對葉聲達來說根本不算大事,但想到自己是在這樣的人手底下工作,他就難免對這次的比賽感到悲觀。

「我有個提議,不知道可行不可行。」秦語茗小聲的說道。

「噢,妳說說看。」吳孟衡的眼神透出光彩看著秦語茗。

「我想,二十二道主餐點,不一定都要在午餐或是晚餐供應,客人多的午餐和晚餐,不妨就安排經過刪改後的菜單,而其他的餐點雖然保留但卻移到客人很少的時段……」

「客人很少的時段?下午茶?」葉聲達疑惑的看著秦語茗。

「早餐……或是宵夜。」秦語茗說著心又虛了起來。

「我們的營業時間有包括宵夜或是早餐嗎?」吳孟衡問道,他這問話的用意是提醒秦語茗而非真正的問句。

葉聲達聽秦語茗這麼說不禁恍然大悟,笑道:「這就是所謂的明升暗降吧,哈哈,這個提議雖缺失不少但很有趣,我會好好想想的。」

吳孟衡和徐星齡都不能了解葉聲達的話中之意,對望了一眼,都露出迷惘之色。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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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19 18:19:43

臥龍之章 第十一章 火焰之心

隔天吃完早餐後李世民就領著李月影三人到處閒晃,向他們介紹李府和太原。

曹操和項羽都不是第一次來到太原這個地方,但是經過了數百年以上的變遷,整個太原的風貌早已經與以前大不相同,這讓項羽和曹操都興起人事全非的感慨。

至於第一次來的李月影並沒有太多想法,只是在李世民介的紹下靜靜看著。

逛完附近街道,剛踏進李府,就見到李香凝笑臉迎來,她一走進前,劈頭就道:「我們到處在找你們呢」

「妳們找我們?有什麼事情嗎?」李世民用疑問的眼神看著李香凝。

「去練武場就知道了,快走吧。」李香凝又推又拉,將李世民一行人帶到練武場。

項羽對李月影低聲道:「看來這位大小姐想要報你上次一招奪劍之恥。」

曹操冷笑道:「憑她?」

曹操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問李月影道:「對了,如果等下有人要跟你較量射箭怎麼辦?」

「嗯,有神箭技術的又不是我,我怕什麼?」李月影尷尬笑道,暗想自己似乎該趕緊向曹操學習一下射箭,否則真是太難看了。

才剛踏進練武場,竇衍就迎了上來,滿臉堆歡的向四人作了個揖,李世民看來對竇衍並沒有芥蒂,和善的拍了拍竇衍肩膀,笑問:「香凝說你們找我來,這「你們」包括你吧?」

竇衍哈哈大笑道:「我們都想見識一下月影兄和他兩位朋友的神技。」

李月影掃視了一下練武場,居然來了不少人,每個都是身著勁裝,他心中暗暗好笑,看來自己和項曹三人都變成了動物園的海豚或是企鵝了。

除了李香凝和竇衍外,還有李玄霸、長孫無忌、長孫念玫、李建成和兩個面貌粗豪的男子,那兩個男子都是李世民心腹,李月影只知道一個叫做劉弘基一個叫做殷開山,其他便無所悉。

李建成首先上來溫言問道:「帶他們去逛逛太原了嗎?」

李世民點點頭道:「是,剛回來就被香凝抓來這了。」

「大家都很想再次見識一下月影兄和項曹兩位的武藝,所以特地讓香凝去找你們。」李建成微笑道。

李月影看到李建成與章智勳極為相似的臉龐身形,心中就不禁翻起熊熊烈火,只是經過百死折磨的他早已經學會將火焰包覆在極冰之下,表情和態度上連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沒有。

這時候,李月影才忽然發覺到兩件事情,一是,他對章智勳的厭惡似乎沒有對李建成的重。這真是太奇怪了,明明李建成只是長得和章智勳相像,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厭惡已經是很委屈了,沒想到還比正主章智勳更被自己厭惡,這怎麼一個冤字了得?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何對李香凝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了,李香凝跟徐星齡在眉宇之間頗為相像,不過這次只是相像,而且相似度比起前面三個差了不少,再加上古今服裝頭飾大異其趣,所以李月影過了這麼久才看出來。

就連上帝出現太多次,也會讓人麻木,現在李月影對這樣的跨時代人物相像可以說習慣到懶得去想背後的意義了。

「曹兄和項兄在和歷山飛交戰之時展現出過人的武技讓小弟回味無窮,今日不知可否指點我們一二。」李建成轉頭對項羽和曹操道。

「李月影,上次和你比武,你卻使詐,這次我們堂堂正正的來比劃一下。」李香凝說著將手中長劍遞給李月影。

「呵呵,我可以不比嗎?」

「你知道身有武藝卻拒絕別人的比武邀約是很不禮貌的嗎?」李香凝說完,眼睛盯著李月影,嘴巴微微上揚,她的表情雖然帶著笑意,但卻是一種富有挑戰性的笑容。

李月影將手中長劍放開,銳利長劍嗤的一聲插入土中,他拱手道:「我的武功是用來殺人的,實在不適合比試,請小姐見諒。」

「你這樣未免太不給香凝面子了,雖說你救了世民和無忌,但怎麼能如此無禮呢?」竇衍在一旁插口道。

李世民眉頭微皺,看了一下竇衍和李建成,想要說什麼卻猶豫著。

「我說的是事實,跟禮貌是無關的。」李月影再次拱手作揖道歉。

「項兄和曹兄的神技很多人都見識過,月影兄的神技難道真這麼珍貴,不可以給大家開開眼界嗎?」竇衍繼續擠著李月影,李月影微笑不語,昨天筵席前那隱約感到的敵意果然是真的。

長孫念玫和李玄霸本來在一角對練劍術,這時也已經放下練習,走了過來,而長孫無忌則是在一旁打圓場道:「月影兄的武藝我和念玫都見識過,並沒有藏私。」

「李月影,你要不要打?」

「香凝,既然月影兄這麼說,想必有他的道理,妳就不必強人所難了。」李世民終於發話道。

「二哥,你怎麼為他說話?我們只是切磋一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定是因為上次一招就把我的劍奪下,以為我武藝低微,不屑跟我比試。」李香凝大發雷霆道。

「香凝……」長孫念玫低聲叫道,想要跟著勸阻,可是看場面有點僵硬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跟我比武的人都要有死的準備,妳有嗎?」李月影微笑道。

李香凝以為李月影只是想說些話嚇退自己並且擡高身價,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有,來吧。」

「那就來吧,全部退開。」李月影沈聲說道。

眾人見他的表情從微笑轉為冷淡,心中都不禁一跳,全部趕緊退開好一段距離,讓李月影和李香凝兩人有空間可以比試。

「把劍拿起來吧。」李香凝見終於有機會可以洗刷長劍一招被奪的恥辱,心下大喜,長劍出鞘,一個起手式,將劍尖對準李月影胸前。

「不,妳先攻過來,不然妳會死。」李月影冷冷的說道,他心中那股被極冰包覆的火焰已然脫出,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用理智告訴李香凝不要死的方法。

李香凝聽到李月影這麼輕視自己,不禁氣炸,大喝一聲,舉劍飛身上前,一瞬間就到了李月影身前。

就在長劍要刺出的瞬間,李香凝只感覺到一陣徹骨的寒冷襲上前胸和背脊,那是死亡降臨的感覺,她下意識的抽身後退,卻已經來不及,胸口一痛,鮮血迸出,她先是感覺到痛,才意識到李月影的長劍已經掃中了自己,而她也終於知道,李月影為何要等她先出招才拔起地上的長劍。

若不是這樣,現在的自己就已經被當場劈成兩半。

但是,李香凝根本來不及高興,因為,殺氣並沒有停下來。李月影的劍很快就從頭上劈了下來,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只能用力舉劍擋架,雙劍交碰,一股撕心裂肺的力道襲來,李香凝只覺喉頭一甜,一大口鮮血噴出,接著便暈過去了。

旁觀眾人本來就預計這場比試會很精采,沒想到不但精采,還精采過了頭。在李香凝胸口中劍之時,眾人就已經齊聲驚呼,待見李月影並無停留之意,站在最近的李世民、竇衍和劉弘基同時搶上,三人在李香凝昏倒之時剛好搶到,竇衍怒喝:「還不快停手,要出人命嗎?」

「我早就說過了,要我出手,就要有死的準備。」李月影的聲音並不大,但語調中卻蘊含著令人戰慄的殘酷,他手中長劍依然沒有停留,快而猛的對準三人便攻過去。

李世民手中沒有兵器,只能趕緊抱著妹妹後退,而竇劉兩人同時舉劍擋去,但是卻擋了個空,接著兩人小腹同時一痛,原來李月影竟在瞬間中變招,長劍橫拖過兩人小腹,若不是以二對一,需要照顧到自身,兩人早已經被開腸剖肚了。

竇衍按住傷口慘叫後退,劉弘基卻強忍下來,一招夜戰八方,將前路封得密不透風。果然,竇衍的右手和小腿又中一劍,整個人摔倒在地,而劉弘基則是感到手上傳來幾下劇震,虎口迸裂。

「大家一起上啊,這個人是奸細,要殺了我們全部。」竇衍殺豬似的大叫。

「武聖的弟子是這麼膿包嗎?」一個聲音冷冷的說道,正是項羽。他知道如果竇衍不急著後退,而是跟劉弘基一起挺下李月影的攻勢,他不但不會受傷,劉弘基也不會因為單獨應對李月影而虎口迸裂。

此時,一旁的殷開山、長孫無忌、長孫念玫、李建成、李玄霸和李世民等都已經拿起武器和李月影交上手。

這場六對一的戰鬥相當慘烈,鮮血不斷飛濺而出,眾人都感覺李月影的攻勢如萬丈而下的巨大瀑布,力道驚人且攻勢綿密,看起來像發瘋似的亂砍,但卻後著不斷,招招致命,就連當中武藝最高的李玄霸都只能勉強擋下李月影砍來的長劍而無法做還擊。

本來是六人包圍李月影,數十招過去就已經變成了李月影不讓六人脫離自己的劍勢,鐵器相碰之聲不絕於耳,六人感覺自己就像大海中的一葉孤舟,幾乎就快要沒頂而亡。

不過,這一來也讓眾人的武藝修為無法隱藏的顯現出來。六人中,李玄霸的武功最高,雖然在李月影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下還是進退有據,而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身手則是在伯仲之間。令人意外的是,殷開山的武功竟也頗為了得,僅稍遜李世民一籌,至於長孫氏兄妹就不用多說了,兩人都在三招之內就掛了彩。

這時候,李月影忽然沈聲喝道:「項羽,你快點出手吧。」

李世民心中一驚,暗道:「難道我真是引狼入室嗎?」

高手對招,豈能分心,他一個疏神,李月影的長劍已經破入他的防守圈內,眼見李世民就要被劈成兩半,卻聽見「鏘」的一聲巨響,眾人身周的壓力轉眼間全部消散無蹤。

眾人回神過來,只見兩個身影僵持在那,一刀一劍,正是李月影和項羽。

「很好,這時代的武聖我沒見識過,我先來見識一下你的長劍吧。」項羽哈哈大笑。

話音才落,兩人已經鬥在一起,李世民掙扎著爬起身,只感覺全身酸軟,雙手再無半分力氣,他疑惑的看著打在一起的項羽和李月影,問曹操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不是說過,要他出手,就要有死的準備,他是很可怕的人啊!」曹操微笑道。

「那……我搞不懂。」

「火的特性你知道嗎?無形而難有,但是星星之火卻可以燒光整座森林。」曹操說道。

項羽和李月影這一戰打了將近半個時辰,兩人身上都見紅了好幾處,而李淵也據報趕來,指揮手下將受傷較重的李香凝、竇衍和劉弘基送去救治,其他人則是在家僕的幫助下包紮完畢。

「這是怎麼回事?他看來就像發瘋似的不願意停下來。」李淵訝異的問道。

「或許……他心中有團自己都無法克制的火焰吧。」曹操嘆了口氣道。



§ § § § § §



李月影和項羽兩人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足足打了一個多時辰,最後以兩人同時昏厥做為收場。

眾人見到這結局不禁愕然。

「真是不可思議啊!」曹操跟著眾人將李月影和項羽送回房休養,他拿著項羽的刀,心中也不禁感到一絲的恐懼。這一戰,看來是平手,但是項羽手中的這把可是鼎鼎有名的離火刀,而李月影手中的,只是一把上等的凡兵利劍罷了。



李淵和李世民對立在李月影房外,曹操則是坐在床邊看著李月影,現在的李月影沈沈睡去,表情安詳,一點都沒有剛剛的可怕。他雖然已經在雀鼠谷內見識過李月影狠辣不留情的刀法,但是從沒想過李月影會真的無法克制自己的殺意。他一開始聽李月影問李香凝是否有死的準備之時也沒有當真,如今他才知道,原來李月影早已經知道自己的狀況。

「他的武藝之高,簡直是……到了可怕的地步。」李淵望著躺在床上的李月影道。

「是啊,幾乎跟師父不相上下。」李世民仍然未從驚訝中恢復。

「是嗎?你師父打得過剛剛的李月影嗎?」李淵苦笑道,他可不認為武聖可以跟剛剛的李月影相提並論。

「嗯……剛開始一定可以維持平手,可是師父他老人家恐怕沒這麼長力。」李世民道。

「這世上大概只有一個人可以勝過他吧。」李淵呆呆的望著李月影嘆道。

「是誰這麼厲害?」李世民吃驚道,難道還有人可以勝過那如鬼神般可怕的武藝。

「就是藥王孫思邈。」李淵說著,臉上露出了崇仰的表情。

「也或許,你嶽父和師父在全盛時期都可以和他打成平手,不過長孫兄去世多年而你師父已近暮年,所以李月影現在幾乎是天下無敵了。」

「若不是項兄,我早已經被劈成兩半。」李世民點頭,心有餘悸的說道。

「這人真是太危險了……我想還是……」

李世民打斷李淵道:「我認為月影兄應該是有走火入魔,才會如此無法自制,而且他似乎很明白自己的問題,才會推卻香凝的挑戰,還要項宇在旁邊制衡自己。」

李淵略感訝異,道:「噢,是這樣嗎?那倒是讓我想起了你嶽父……你嶽父年輕時也曾經如此。」

「真的嗎?那就好辦了,如果能治好月影兄這個怪病,我們可說是如虎添翼啊!」

「可是我不知道長孫兄是怎麼治好的,看來無忌和念玫也都不知道。」李淵搖頭道。

李世民皺眉,問道:「怎麼會不知道?」

「嗯,江湖上的六大高手,一王二聖三神兵你早就知道了吧?長孫晟便是三神兵中的太陽神弓。他從小繼承家傳絕學,才二十出頭就已經武藝過人,可是因為練武過度,本來溫和的個性卻會在真氣流動超過一個界線之時變成另外一個人,到後來還離家出走,周遊天下,四處找人比試。他在江湖上的名號就是在那時候闖蕩出來的,雖說他是三神兵之一,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其實是三神兵之首,太陰魔刀和無極神劍都曾敗在他的手下。」

「長孫伯父竟如此厲害!」李世民還是第一次聽到長孫晟是三神兵之首。

「本來他還打算去找二聖挑戰,可是不知道為何卻沒有下文,就這樣在江湖間憑空消失了將近一年,當他再度出現,已經恢復正常,返回家中。」李淵邊說邊發著愣,看來正在努力搜尋著許久之前的記憶。

「爹你當時沒有問長孫伯父他是怎麼好的嗎?」李世民問道。

「我有問……但……他沒有說,不過我認為他的痊癒跟心眼開弓術有很大的關係。」李淵斬釘截鐵的說道。

「心眼開弓術?……那不是長孫家家傳的祕術?」

「心眼開弓術絕對不是長孫家的祕傳。至少我認識的長孫氏高手中,除了長孫晟之外,沒有一個人會……」說到這,李淵忽然微笑起來。

李世民不知道李淵為何忽然停頓微笑,於是問道:「怎麼了?」

「呵呵,如果這是長孫氏家傳密術,那長孫熾沒有理由不會,如果長孫熾也會心眼開弓術,當年你外祖父舉辦的雀屏選婿我可就輸定了。」李淵呵呵笑道。

李世民也微微一笑,他知道當年外祖父竇毅為了幫寶貝女兒挑選文武兼資的郎君,特別舉辦了招親大會,在屏風畫上兩隻斑斕艷麗的孔雀,規定射中孔雀眼睛最多者便可成為自己的乘龍快婿。

兩隻孔雀雖有四隻眼睛,但與整個屏風比較起來真是滄海一粟。更何況,孔雀和背景的花俏讓孔雀眼睛完全隱沒其中,所以來排隊求親的眾人中只有李淵和長孫晟的大哥長孫熾射中,但長孫熾只射中一隻眼睛,李淵卻射中了兩隻,因此自然是李淵娶得美嬌娘而歸,也才有現在的李世民。

長孫熾自幼便喜歡竇氏,之後雖求親失敗,卻還是念念不忘的想和竇氏做親家,只是長孫熾的兒女年齡和竇氏生的兒女年齡總是兜不起來,因此他只好將這個願望轉向自己弟弟的兒女身上,也因此李世民才會和長孫念玫在強褓中就訂下婚約。

李淵繼續說道:「而且在長孫晟出去闖蕩江湖之前,我也沒聽過他跟我說起心眼開弓術。」

「噢,那麼……這意思是說……如果月影兄也領悟心眼開弓術,這個會無法克制自己的怪病便會不藥而癒?」李世民問道。

「或許是……或許不是,不過我是不大贊成李月影在還沒好之前留在太原,這太危險了。」李淵小聲說道。

「嗯,我會考慮看看。」

就在這時,劉文靜走了過來道:「大人,有詔命到。」

「好,世民走吧,跟我一起去看看。」李淵說完,當先離去。

「好,我等下就來。」李世民說完後快步進房,來到曹操身邊道:「曹兄,我已經吩咐侍女準備了食物,如果月影兄醒來想要吃些東西,儘管吩咐侍女們便可。」

「我知道了。」曹操點頭,李世民作揖後便跟著李淵離去了。



§ § § § § §

過了三個時辰,李月影終於清醒過來,他撐起身苦笑道:「項羽還好嗎?」

「沒什麼大礙,剛剛已經醒來,可以下床走動和進食了,你呢?」

李月影起身下床,活動一下周邊身筋骨,笑道:「沒什麼問題,其他人呢?」

「他們全給你嚇破膽了,你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嗎?」曹操問道。

「知道……」

「是因為走火入魔嗎?」

「當然不是……這是心魔……」李月影苦笑,接著他便將來到這個時代後,不斷碰到與自己情緣糾纏者相貌一模一樣的人,而讓自己的心情暗自起伏的情況告訴曹操。

「噢,這……李建成長得像是搶你未婚妻子的人,長孫念玫又很像你喜歡的某個女孩……李香凝很像在另外一個時代中對你有深厚敵意的女孩,李世民很像你。然後,今天很意外的四人同時在場,且又有一個不知死活的竇衍因為你救了長孫念玫而不斷向你挑釁,所以你才無法克制?」曹操邊想邊問道。

「哈,或許是也或許不是。其實走過的傷痛不會消失,不是嗎?我在死前那幾年累積下來的痛苦讓我知道了很多事情,但是那些痛苦也讓我的心留下了對人世的不平,今天的失控只是我心中那壓抑不平和怒火的冰層出現裂縫罷了。」李月影對自己的狀況其實很了解,他從不否認,對於過去他並沒看開,只是隱藏到一個連自己都無法發現的地方。

也因為藏得太深,深到自己的意識都無法知道,所以才會出現失控。

「但是以後你如果要待在太原,你還是會天天見到李世民、李建成、長孫念玫和李香凝,你總不能天天都發怒吧?」曹操摸了摸鬍子問道。

「沒這麼誇張啦,偶爾的失控難免,但也不致於會天天發瘋。只是我必須找到可以化解心魔的方法,不然總有一天會再出事。」李月影起身坐到桌前,曹操則是吩咐在外等候的侍女端上飯菜。

這時,住在隔壁房的項羽也走了過來,三人一邊吃晚飯一邊討論今天的事情。

項羽為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後,問道:「你是怎麼學到這身武藝的?」

「這個以後再告訴你們,現在的我似乎不得不去了解心眼開弓術是什麼東西了。」李月影微笑說道。

「什麼意思?」項羽不解問道。

曹操將李淵和李世民二人對話告訴項羽,項羽聽了嘖嘖稱奇,道:「只可惜長孫晟死得太早了。」

「嗯,我等會想去問一下李淵和長孫無忌關於心眼開弓術的事情,雖然他們都不知道,但是許多人片段的資訊拼湊起來,或許就會找到答案。」李月影道。

曹操點了點頭道:「的確應該想辦法找出答案,不過,我看早上練武場一戰之後,李淵對你起了很大的戒心……」

「先別說李淵……竇衍和李香凝那些人恐怕連跟你同行都不敢了吧,哈哈。」項羽大笑道。

「嗯,其實早上我本來可以選擇拒絕到底……只要不動手我就可以克制自己,但是我體內的血液卻像沸騰般不斷的鼓動我接受挑戰。」李月影語調緩慢的說道。

「這的確不好克制……我可以理解……」項羽也是熱血好戰之人,聽李月影那麼說,立刻感同身受的附和。

「不是的,其實我可以克制下來,最後我會決定放棄克制的原因是……因為有你在一旁,所以我想要知道當我選擇動手卻停不下來之時,會是怎麼樣的狀況。」李月影說著,眼神中露出了深遂。

項羽愕然,問道:「什麼意思?」

「我現在的心就像有股火焰被包覆在極冷的冰中,只要那冰被敲破一角,火焰就會竄出,不可收拾……自從重生之後,我一直都可以感受到內心有冰火交拼,互相不容的矛盾。」

「嗯……這就好像堤防抵擋著猛烈的水流,雖然表面上看來安然無事,但實際上兩邊正暗中交鋒著,而且破壞的力道是源源不絕,只等守衛的力道出現縫隙,就會正式爆發而無法抵擋,是吧?」曹操向李月影確認自己的看法。

「沒錯,我今天就是想知道,堤防崩潰後的水勢到底會有多大。」

「的確是銳不可擋,甚至連自己都會被淹沒。」項羽苦笑道。

「上次在雀鼠谷之時,我已經感覺到自己的異樣,但是那次殺的都是敵人,而且殲敵後,我也勉強克制了下來,但是這次證明……問題的確存在,我必須找到辦法解決。」

項羽霍地戰起,道:「那還等什麼呢?現在就去找李世民吧。」



§ § § § § §





三人向家丁問起李世民的行蹤,才知道李世民正在和李淵等人商討事情,似乎是朝廷來了詔書。

等了許久,李世民才從大廳退下來。他見到李月影已經可以行走如常,不禁大吃一驚,道:「月影兄的武藝和神力簡直是神鬼難及,只可惜有走火入魔之兆……」

李月影不欲李世民知道自己會失常的真相,只是順著李世民和李淵的猜測,將一切都歸罪在走火入魔上,並且向李世民問起心眼開弓術的事情。

李世民道:「其實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心眼開弓術不是長孫家的家傳絕技,既然你想知道關於心眼開弓術的事情,就找無忌一起到我爹的房間去吧。大家一起參詳參詳,如何?」

「那就麻煩世民兄了。」李月影拱手微笑道。



§ § § § § §



李世民向父親報告之後便邀了長孫無忌和長孫念玫一同來到李淵房中。

在眾人各自陳述所知之後並沒有太大的收穫,僅僅知道長孫晟在三十多歲之時曾經離家出外,在江湖上闖蕩了兩三年,這也是他以一介朝廷重臣卻可以名列江湖六大高手的原因。

而且,長孫無忌對心眼開弓術的所知和父親年輕時候曾經有過的遭遇比起李淵更加不清楚,只知道父親在出外遊蕩的兩三年間打敗過許多武林高手,甚至一度想向二聖挑戰,他和妹妹也是今天聽李淵說了才知道父親在三十多歲時離家的原因。

「原來是走火入魔,那不如去找藥王孫思邈,說不定我父親也是因為在江湖中遇到名醫將他的走火入魔治好,跟心眼開弓術一點關係也沒有。」長孫無忌說道。

李世民擊掌道:「這也是……說不定我們把事情都想偏了。」

「嗯……不過藥王在哪裡我們卻不知道,他素來行蹤無定,根本沒人能找得著他。」李淵皺眉道。

「其實也不急,眼下我自己還可以控制得住,以後應該是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了。」李月影心知自己的問題不是醫生能解決,就算真的找到那個名垂青史的孫思邈也不會有用。

既然毫無頭緒,李月影也就不想多講這回事,他可以感覺到李淵和長孫無忌兄妹都對自己頗有戒心,因此便推身體仍然沒有恢復,便告退出來了。不過,李月影也沒有因此對李淵等人印象打折扣,畢竟,早上的自己真是太恐怖了,好險是發生在這個重武的時代,如果換成在二十一世紀,自己恐怕已經被當成精神病患或是恐部分子抓去關了。

李世民倒是很夠義氣,陪著他回到房間。

李月影拱手道:「夜深了,世民兄也回房休息吧。」

「就讓我再叨擾一會吧,我有事情跟月影兄商量。」李世民笑道。

「嗯,請坐吧。」李月影將李世民請入房內,為他倒了杯茶。

「以你的觀察力,想必已經發現父親和其他人對你的觀感。」李世民也不扭捏,開門見山的點破道。

李月影點頭卻不言語,只是靜靜望著李世民等他接下去說。

李世民繼續道:「跟我一起去馬邑如何?今天父親接到詔書,聖上命令父親和馬邑太守王仁恭一起擊退在邊境騷擾的突厥軍,父親命我率領兩千兵馬到馬邑與王仁恭會合,你和項曹二人就跟著我出征吧。」李世民道。

李月影點頭道:「嗯,也好,不然待在太原裡面等到你們起義也悶……」

李世民聽李月影這麼說,微微苦笑,將指頭放在嘴邊,道:「此事在太原城中只可入你我之心,不可出你我之口。」

「嗯,是,我倒忘記了。」李月影點頭,他知道隋煬帝派了高君雅和王威兩人為李淵的副手,名雖是副,實際上卻是就近監視,想來李府也有高王二人派來打探消息的探子,所以李世民雖然早跟李月影表明「反志」,每次講起之時,還是會小心翼翼。

「其實我邀你與我一同出征還有另外一個用意,在馬邑有個人或許會知道長孫伯父的走火入魔為何會好。」李世民壓低聲音道。

「噢,是誰?」

「他叫做李靖,三原人,現在是馬邑郡丞。」

「李靖怎麼會知道這事?」李月影好奇的問道。

「你也知道李靖?」李世民聽李月影的口氣似乎知道李靖這人,不禁大奇。

李月影登時語塞,因為他只知道李靖以後很有名氣卻不知道李靖在這時候到底有沒有名氣,如果這時候的李靖沒啥名氣,自己卻知道,這就難免會讓李世民有諸多聯想了。

「只是聽說過這號人物,為何這李靖會知道長孫大人的過往呢?」李月影連消帶打的敷衍過去。

好險,李靖這時候雖然沒有太出色的名氣,但也非無名之輩,李月影回答聽說過,李世民並沒起疑心,回答道:「嗯,因為李靖和長孫伯父是知交。」

「嗯,知交?那李靖多大年紀,怎麼會跟長孫大人是知交?」李月影好奇的問道,照他想來李靖就算今年二十五歲,長孫晟死時,他才十八歲,一個將死之人和一個小孩子怎麼可能成為知交,又怎麼可能知道長孫晟年輕之時發生的事情。

「李靖……現在應該四十多歲吧,他只比父親大人小了五六歲吧。」李世民語氣不太確定的說道。

「四十多歲!」李月影心中出現了強烈的驚嘆號,其實,他也不知道歷史上李靖是生卒於何年,只是演藝和小說中都把李靖寫得似乎跟李世民差不多大小。沒想到李靖居然是李世民的父執輩,真是太意外了。

李世民看出李月影臉上神情變換,甚感到迷惑,問道:「怎麼了?」

李月影不敢說自己從電視和小說上誤會了李靖的年紀,只得轉移話題道:「沒什麼,只是講到了年紀就有些聯想罷了,江湖上排名第一的孫思邈,我聽說他生於開皇二年,至今不過三十三四歲,又怎麼能夠在許多年前就成為江湖上公認的第一高手?」

「你聽誰說孫藥王生於開皇二年?」

「聽……朋友說的……」李月影心中尷尬,但卻面不改色,他總不能說是從歷史書看來的吧。

「那你的朋友消息不正確,據我所知,孫天醫在前朝周武帝時便已經出生了。」

「噢!」李月影露出不信的神色,照理來說,孫思邈不是稗官野史中才會出現的人物,史家考證其生年不應該會有錯誤才是,自己「昨天」在二十一世紀才上google查詢過。

「呵呵,我之所以會如此確定是因為父親告訴我的。我們李家輔佐北周代魏有功,被封為八柱國家,甚為前朝皇帝所信任,不管行軍出巡,常隨侍在側。當年曾祖李虎跟隨周武帝出巡,偶遊至孫府,見其幼兒孱弱欲斃,周武帝為寬解其父,特命隨行通曉陰陽占卜者為此小孩看相。相者告知其父,此兒不但壽比松喬,更會救人無數。

周武帝後來得知,因為孫思邈自幼體弱,鄉間習俗,以不取正名為上,今既相者說不妨,他便特為此幼兒命名為思邈。」李世民見李月影臉有不信之色,便侃侃說出自己所知的資訊。

李月影這下真的是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2-19 18:20:24

本帖最後由 d19900806449 於 2012-2-21 09:24 編輯

臥龍之章 第十二章——馬邑之行

【之一】



下午,秦語茗坐在學校附近的向日葵披薩店中慢慢啜飲著冰紅茶。

她腦袋一片空白的發著呆,雖然時序已經進入了秋天,新竹市區的溫度依然在二十八九度打轉著,今天早上她又和吳孟衡去跑了一間室內設計公司,想來結果也不會差太多,如果要堅持水準,那不管換多少家都起碼要一百二三十萬。

在每次和設計公司的談判中,她感覺到自己和吳孟衡的確有不少成長,從完全不懂說話技巧和察言觀色到略有心得,從不知道估價單長什麼樣也不知道什麼東西價格多少到可以指出估價單內高報的部分,這一切的一切令她感覺到參加這個比賽的確不虛此行。

可是,離拍板定案的日期越來越近,怎麼找都不可能達成目標,這讓秦語茗感到很氣餒。

還有另外一件令她擔憂的事情便是吳孟衡的態度,她感覺吳孟衡對自己似乎跟以前有點不一樣,雖然兩人走路的距離和說話的頻率以及態度都與以往沒有分別,但女孩子的第六感告訴她,吳孟衡對自己的情感似乎產生了一點變化。

今天跑完設計公司後,吳孟衡提議要來這邊吃午飯,在吃飯之間,秦語茗發現吳孟衡似乎沒有太在意今天早上跑完的結果,只是不斷的找話題,直到下午上課時間到了,吳孟衡才和秦語茗道別,急急忙忙跑去上課。

秦語茗心中彆扭,但卻不敢多想,只希望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她望了一下四週,下午的「向日葵披薩」並沒有因為過了午餐時間而變得人煙稀少,大概是因為這邊的餐點和氣氛都相當舒適,讓很多學生都喜歡來這邊一邊讀書一邊喝下午茶吧。

她是坐在最邊角的位置,左前方看來是一對情侶,女孩子面對著自己,雖然理著男生頭,卻難掩俏麗模樣,男生看不到相貌,但從背後看來應該是個體格不錯的人。

右前方一個面色黝黑的學生,看來也是清大的,再過去一個位置,則是一個白髮蒼蒼,一臉就是教授模樣的老年人。

這幅畫面在秦語茗看來很平淡悠閒也讓她很喜歡,這或許便是她常來這邊的原因之一吧。

她剛從背包中拿出隨身攜帶的成本會計,還沒開始翻閱,就聽到門口風鈴聲再度響起。自動門打開,一個身影閃進她的眼裡,然後快速反應的電流不但觸動了大腦還震動了她的心。

進來的人正是李月影,他後面還跟著一個女子。

忽然間,秦語茗胸口感到一陣窒悶,心臟湧上一股難以說清楚的複雜感覺。

但是,不到五秒鐘的時間,這感覺就又很忽然的消失了。因為,她看清楚那跟在李月影身後的是個中年婦女,而那個中年婦女還是自己認識的。就是上次在麥當勞前面被自己撞掉晚餐的那位女士。

秦語茗高興的小步上前,點頭為禮,道:「您好,我們又見面了。」

李月影和那中年婦女正在找位子,那中年婦女見到秦語茗也高興的打招呼道:「咦,妳就是上次那個可愛又厲害的小女生嘛!怎麼這麼巧呢?」

「呵呵……我剛剛在這邊吃完午餐,妳們在找座位嗎?我那邊是四人座,一起坐吧。」秦語茗指了指自己的座位道。

「好啊,一起坐吧。」那中年婦女一派大方,率先走了過去。

服務生遞上菜單離開後,秦語茗便抽空自我介紹了一下,那中年婦女也遞上自己的名片,原來她是北部地區一間頗有規模的室內設計公司的總經理,名字叫做袁書塵。

袁書塵經營的室內裝潢公司叫做「心家居」,這間公司的總部在竹北,秦語茗和吳孟衡早就去訪價過了,她還記得「心家居」開出來的總價是一百五十萬元整,不是最貴的,但也已經離一百萬遠到不需要再談判的地步了。

李月影和袁書塵點好餐後,三人便開始聊了起來。

原來今天李月影是帶袁書塵去見一個物理系教授。袁書塵的兒子稟賦優異,雖然才讀國中,物理就已經自學到大一的程度。

袁書塵望子成龍,想讓兒子在自己感興趣的方面得到名師指點,但她只是一介生意人,並不熟悉特殊教育的事情,而李月影正好頗有研究,因此便從中牽線,介紹她和教授認識。談了一個早上後,教授也對袁書塵的兒子很感興趣,允諾在自己能力所及範圍內盡量給予教學和升學上的協助。

李月影幫這個忙雖然只是動個口,輕而易舉。但是天下父母心,袁書塵卻感覺非要好好答謝不可,堅持要請李月影吃一頓大餐。幾番推託不得下,李月影未免袁書塵花大錢,只好說自己很喜歡「向日葵餐廳」的餐點,便一起來這邊吃午餐了。

「秦小姐,妳說妳跑了很多家裝潢設計公司,怎麼沒有到我這邊來看看呢?」袁書塵今天心情特好,說起話來都是笑臉迎人。

「嗯……其實……我們有去過了。」秦語茗小聲回答道。

「噢,那我們設計師開給妳的估價單有帶在身邊嗎?」袁書塵問道。

「有,不過要找一下。」秦語茗從背包中拿出卷宗夾翻找了一會,找到了「心家居」給自己的估價單。

袁書塵接過秦語茗遞過來的估價單詳細了看了好一會,道:「嗯,這只是粗步估價,對吧?」

秦語茗點頭道:「是,因為設計師說只要出詳細的圖便要開始算錢,我們只好算了。」

「我看了一下你們的要求,依照我過去的經驗,由這個設計團隊去做絕對會超過一百五十萬,就算我幫妳壓下價錢,把材料費和設計費都壓在最低,最起碼也要一百二十萬左右。喂,月影啊,你把裝潢上限訂在一百萬,會不會太吝嗇了點?」袁書塵開玩笑道。

「嗯,月影學長沒有和我一起參加比賽,這個限制是我們組長訂的。」秦語茗趕緊解釋道。

「啊!我還以為你也有參加這個比賽。」袁書塵愕然。

「呵呵,我都幾歲了,哪有精神跟這些年輕人拼呢?」李月影笑道。

袁書塵聽李月影這麼說,微微一笑,轉頭問秦語茗道:「你們價格上限真的無法提高嗎?」

「聲達學長說一不二,我想是沒辦法了,畢竟這是場很激烈的比賽。」秦語茗無奈的說道。

「真是可惜,看來是沒機會合作了,你們這個要求在我看來是無法只用一百萬就完成的,我剛剛說的一百二十萬,已經是賠錢在做了。」袁書塵搖頭,一臉惋惜的表情。

「這我知道,我們已經跑了超過十家以上的設計公司,最便宜的也超過一百萬不少,只是孟衡學長還不死心……」

「他被上次租店面的事情打擊到了,是嗎?」李月影插口問道。

「似乎是,因為在租店面的時候他在價格談判上沒有準備而被打得很慘,這次他做足了功夫,希望可以扳回一城。」秦語茗點頭道。

「他既然做足功夫又跑了這麼多家,應該知道他的要求絕對不可能在一百萬以內達成,這樣跑下去也只是白費工夫啊!」袁書塵笑道,她不太了解秦語茗口中的學長到底在想什麼。

「學長是怕等到真的完工後才又發現自己可以找到同樣品質卻更便宜的公司。」秦語茗苦笑道。

「嗯,那妳今天可以回去跟他說,這是不可能的,讓他死心吧,我以人格保證,一百二十萬的那間公司不是打算偷工減料,就是做好後,你們會大失所望。」袁書塵自信滿滿的說道。

秦語茗點頭道:「嗯,我會再跟學長商量看看。」



§ § § § § §



袁書塵下午還要回辦公室上班,所以吃完午餐便和兩人道別了。

秦語茗仍然沒有走的意思,她問李月影道:「學長似乎跟袁小姐很熟?」

「並沒有很熟,只是可以幫的我都會盡量幫忙。」李月影吸著已經快要見底的冰紅茶說道。

「我可以相信她的話嗎?」秦語茗問道,剛剛聽袁書塵說的那麼篤定,她的心都快沈入海底了。

「理論上可以。」

「那實際上呢?」

「哈,理論上只是習慣用語啦,就是可以相信的意思,我看過你們對裝潢設計的要求,也認為要一百萬以內做好是有點誇張了。」李月影笑道。

「這也是……連孟衡學長和我都是這麼想。」秦語茗低聲道。

「那不就好了嗎?要不就更改上限,要不就更改要求,明知道不可能卻還堅持,這是不理智的,浪費時間也是一種浪費,不是嗎?」李月影看著秦語茗說道。

「可是……」秦語茗還待再說,卻被李月影打斷。

李月影道:「有時候,說服上司跟說服廠商客戶是同等的重要,經營生意不是在挖錢給自己,而是在建立一個可以持續獲利模式,對一個家庭主婦來說,請人打掃煮飯是件浪費的事,但是對比爾。蓋茲來說,自己打掃和煮飯才叫做浪費,不是嗎?」

「上次是練習跟外人談判,這次妳應該練習跟自己人談判了,經營事業要做的不是手心向內也不是胳臂向外的決定,而是要做正確的決定。」

「好……」秦語茗沈重的回答道。

李月影看秦語茗心情沈重,拍了一下秦語茗的手,道:「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

「打賭?」

「我們來打賭妳可不可以說服聲達學弟將裝潢設計的上限調整到一百五十萬,如何?」李月影臉上露出了頑皮的笑容看著秦語茗。

「那你要賭什麼?賭我能說服還是不能說服?還有,賭注是什麼?」秦語茗聽到李月影這麼說,心也活絡了起來,雖然賭不是件好事,但往往可以沒來由的振奮人心。

「我賭妳說服不了,如果妳說服得了,算我輸。」李月影笑道。

「好,那輸了你要賠什麼?」秦語茗露出接受挑戰的笑容,迎面而來卻莫名其妙的挑戰讓她內心熱了起來。

「我輸了,就幫妳找到只用一百萬就可以達到你們要求的設計公司。」李月影拿起那一疊估價單晃一晃笑道。

「啊!學長你既然有可以將價格壓低的辦法為什麼不告訴我,還要我去說服聲達學長將上限擡高?」秦語茗不能理解李月影的邏輯。

「我沒有辦法啊,所以我篤定妳不能說服聲達學弟,記得喔,是把上限調整到一百五十萬,而不是只有把上限調高喔。」李月影笑道。

「噢,對喔,五十萬耶!」調高五十萬等於增加原來預算的一半,這實在是難度很高的事情。

「那我輸了呢?要輸給你什麼?」

「就請我一頓晚餐吧。」

「賭注差這麼遠,你不是很吃虧?」秦語茗愕然。

「不會,因為達成條件太難,我的免費晚餐是吃定了。」李月影笑道。

「好,我接受,我會讓學長吃不到晚餐還會倒賠五十萬的。」秦語茗的心中充滿了火焰,那不是憤怒,而是一種快樂且興奮的火焰,李月影總是可以讓她感到這個比賽十分有趣。



§ § § § § §



秦語茗晚上回到住處時,電視上播著亂七八糟的新聞,而吳孟衡正在客廳裡面吃便當看電視,秦語茗問道:「聲達學長呢?」

「還沒回來,早上說今天要跟星齡去台北一趟,大概還是在忙結束自營店的事情吧。」吳孟衡在聽到秦語茗的開門聲時,下意識趕緊調整懶散的坐姿,也因為這樣,便當裡面的湯汁灑了一點出來,他現在是一邊回答秦語茗問題一邊用衛生紙擦桌椅上的湯汁。

「學長,我有話想跟你說。」秦語茗決定鼓起勇氣跟吳孟衡說,打算說服葉聲達調整裝潢費用上限的事情。

吳孟衡見秦語茗一臉鄭重,知道有重要的事情,一時之間,居然感到忐忑不安,他問道:「什麼事情?」

秦語茗坐下來,盡量讓自己的臉部線條看來可愛一點,低聲道:「我想要說服聲達學長調高裝潢費用的上限。」

「噢,這……」原來秦語茗說的是公事,這讓吳孟衡心下一鬆卻又一緊,雖然本來就不認為秦語茗會半路跑來跟自己告白,但確定是公事後,還是有點點洩氣,更何況秦語茗提的公事讓吳孟衡感到有點緊張。

「這不太好吧。」吳孟衡道,他其實也很想跟葉聲達說要調整裝潢費用,但卻沒有勇氣。

「學長,我們跑了這麼多家,沒有一家是勉強到一百萬的,一百二十萬能否達到我們的標準都還是一個問題,這不是談判技巧的問題,而是現實。」秦語茗其實從下午和李月影分開後,便不斷的在思考和練習該怎麼說服吳孟衡和葉聲達,現在這段話可是她在學校湖畔反覆練習下的產物呢。

「嗯,可是,沒有全找過就不能說是盡力了。」葉聲達說要盡力的話語始終在吳孟衡耳邊繚繞著。

「明知道不可能卻還堅持是不理智的,浪費時間也是一種浪費,不是嗎?」秦語茗說道。

「妳……這話……」吳孟衡有種被秦語茗教訓的感覺,整個臉登時漲紅了起來。

秦語茗猶然未覺,繼續道:「有時候,說服同僚跟說服外人同等重要,經營事業不是在挖錢給自己,而是在建立一個可以持續獲利模式。對一個家庭主婦來說,請人打掃煮飯是件浪費的事,但是對比爾。蓋茲來說,自己打掃和煮飯才叫做浪費,不是嗎?」

秦語茗竟在不知不覺中把李月影今天下午對她說的話搬出來,吳孟衡則是聽得臉青一陣紅一陣,不禁反口回應道:「妳跟我可都不是比爾。蓋茲啊!」

秦語茗這時候才發覺自己的態度有點過分,她急道:「學長……我不是這個意思……」

「算了……妳連我都不能說服,拿什麼去說服聲達學長?」吳孟衡心中有點怒意,但卻不願對秦語茗發脾氣,只是冷淡的回答道。

看到吳孟衡的臉色發青,秦語茗才知道自己剛剛說話的態度錯了。她在模擬對話之時完全沒想到不可以拿李月影對自己的態度來對待兩位學長。

雖然說人人平等,但是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模式」還是有長幼上下之分。上對下,長對幼,先知對其跟隨者,都可以用李月影對秦語茗說話的態度,那樣的自信就算不會帶來更多的信任但也不至於遭受到反彈。

可是,秦語茗對吳孟衡和葉聲達來說是跟隨者,吐出強大的自信只會遭到沒來由的反彈,即使所說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學長……我……」秦語茗想到自己下午和李月影打勾勾的豪氣,再比對剛剛自己一開口就犯下的錯誤,忽然感覺自己很蠢,想到這邊,秦語茗的眼眶居然在瞬間就充滿眼淚,迅速滑落臉頰。

「學妹……妳怎麼了?別哭啦!我沒有怪妳!」這下輪到吳孟衡手足無措,他以為是自己的臉色和語氣嚇到了秦語茗,趕緊出言安慰。

如果秦語茗真是因為吳孟衡的態度而哭那倒好解決,可是,秦語茗是因為想到自己的愚蠢和自信,以及和李月影的打賭無法實現而哭,所以吳孟衡的安慰對她根本沒有幫助,她雖然勉強抑制了自己哭泣的強度,但卻無法停止眼淚奪眶而出。

就在這時候,更尷尬的事情發生了。

外面的大門咖登一聲被打開,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進來:「厚,好累喔,學長,你是打算累死我才甘心嗎?」

接著客廳的落地門被打開,徐星齡走了進來。

徐星齡看到臉色著急又尷尬的吳孟衡和滿臉淚痕的秦語茗,不禁一呆,後面跟著而來的葉聲達沒料到她會突然停住,直接踩到徐星齡的腳後跟,讓她痛得抱著腳踝亂跳。

「怎麼了?」葉聲達跟著徐星齡後面看到客廳內的狀況也不禁滿腔疑惑。

吳孟衡不知道該怎麼說,勉強開口解釋了半天,葉聲達和徐星齡還是聽得霧煞煞。

好半天,搞清楚之後,葉聲達拍拍秦語茗的肩膀微笑道:「妳說的那些也不是沒有道理,但還不足以說服我就是了。每個人都可以表達自己的意見,只是妳說剛剛那番話的時機和語氣沒那麼恰當吧。」

秦語茗心中難受,但她也不好說出真正傷心的理由,好險,這本來就不是死爸死媽的大事,所以過沒多久她也就收淚微笑了。

「真是對不起,我大概是因為最近跑得太累才會這樣……學妹,妳就別放在心上吧。」吳孟衡再度道歉。

秦語茗搖頭微笑道:「沒事的,我是自己氣自己,跟學長沒有相關。嗯,我先進去洗個澡,休息一會,應該就好多了。」

吳孟衡聽到秦語茗這麼說,心中雖然稍微鬆了口氣,但也不禁感到失落,這失落連他自己都感到不能理解。

秦語茗回到房間後,心中若有所失,沒有洗澡就躺在床上休息了。想到自己下午跟李月影打賭的豪氣,她臉上就不禁一陣燒燙,心道:「等下月影學長回來如果知道這事怎麼辦?」

其實,李月影是很難會知道剛剛發生的事情,因為四人中只有秦語茗跟李月影熟悉,其他人連碰到面的機會都很少。只是,即使有一絲的可能,秦語茗都會擔心。她忽然發現,自己很怕給李月影不好的印象。

因為一天的奔波加上剛剛的哭泣,秦語茗竟然就這樣進入了夢鄉。夢中,她看到一個人帶著嘲諷式的微笑看著自己,雖然夢中看不清相貌,但秦語茗卻很清楚知道,這笑容的主人是李月影。

她急著想解釋,可是卻開不了口,也想不出要解釋什麼。夢中的李月影似乎是知道她的困擾,雖然笑容依舊,但卻慢慢走到了秦語茗身邊,輕輕將她抱在懷中,撫摸著她的背意示安慰。

秦語茗心中又驚又喜,也悄悄伸出雙手還抱,沒想到,眼前的李月影忽然不見,她抱了個空,登時醒了過來。

「唔,現在是幾點啊?」秦語茗揉了揉眼睛,順便遮擋日光燈射入的刺眼光亮。

鬧鐘上的時間是三點半,秦語茗起身上完廁所後,思考著是否該繼續睡覺。就在這時候,她看到房內門縫下有一張便條紙,秦語茗好奇的拿起便條紙,只見紙上寫著:「說服的過程本來就是一連串的挫折,不因為挫折而退卻才顯得可愛。現在,我給妳跨過高山的勇氣,然後在山頂等妳贏到自己的賭注。」

便條紙上沒有署名,但一看便知道是李月影寫的,秦語茗心中一陣溫暖,這張便條紙就好像夢中李月影的懷抱一般,讓秦語茗勇氣百倍。



【之二】



李世民拜別李淵之後便率著劉弘基和李月影三人領著兩千兵馬往馬邑而去。

從第一天來太原的筵席到今天離開,李月影一直冷眼觀察著這些將名留青史的未來皇族,將眾人的言行一一記在心中當作分析他們性格的參考資料。

就目前能看出的部分來說,李淵是個沈穩而溫和之人,武藝和謀略雖難知高低,但絕對不是庸懦之輩。李建成年紀大約在二十七八左右,表面上看來也是個溫和的人,從日前練武場一戰得知,他的武藝跟李世民不相伯仲。至於為何在形容李建成的時候用了「表面上」三個字,這當然是出自於李月影對他的不信任,而這個不信任是來自於歷史記載和他對章智勳的厭惡。

再來是李玄霸,他的武功超群,性格平淡,不過卻不像他的父親和兩位哥哥那樣溫和,或者說,不像他們那樣心有城府。

在歷史上,李玄霸死得很早,根據新唐書所說:玄霸字大德。幼辯惠。隋大業十年薨,年十六,無子。

這真是標準的「死因不明」,而在野史中都說他是死於戰爭中。不過,李月影現在的感想是,其實別太在意史書這玩意。起碼,在眼前的狀況下,並不用太在意。

因為,現在已經大業十二年都快過了,這意味著,李月影現在還能看到李玄霸等於是看到鬼。更好笑的是,新唐書上,大業十一年隋煬帝雁門被圍,李世民趕赴救援之時也才十六歲。

那……這樣算來,身為老弟的李玄霸比老哥李世民年紀還大了一歲,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不管如何,李月影本來以為自己可以藉著對歷史的「先知」在這隋末的動亂中掌握點優勢,沒想到,仔細去研讀歷史之後才發現,就算不計較歷史上本該死去的人為何現在還可以在自己面前活蹦亂跳這件尷尬事,也該對弟弟年紀不應該比哥哥大的簡單邏輯提出點抗議吧!

因此,他昨天已經在回家睡覺前,把從圖書館興高采烈借回來研讀的新唐書和資治通鑑全都丟進圖書館的夜間還書箱去了。

不過,令他苦笑的是,李玄霸的武功高出李世民和李建成甚多倒是毫無疑問,這樣的真真假假,讓李月影知道,自己如果想要依靠歷史記載的「先知」,絕對會死無葬生之地,也因此,他決定放棄大多數的先知,以自己的本領去迎戰這個時代。

至於令自己心中極冰差點出現縫隙的長孫念玫,李月影可以感覺得出來她是個外溫內熱的女孩,這跟自己以前喜歡的小玫略有不同,而她的哥哥長孫無忌,看來並無特殊之處,就是一個有受過嚴格訓練的世家子弟,才華高過一般人,但也僅只如此而已,個性上帶著世家子弟的自信和傲氣,不過這份傲氣還不會惹人厭。



§ § § § § §



馬邑和太原相距不遠,一個在山西中部,一個在山西北部,兩者之間相距不過數百里的路程。因此,李世民率領的部隊沒幾天就到達了馬邑,馬邑太守王仁恭早已經得到訊息,親自率領屬下將士出城迎接。

安頓好部隊後,王仁恭便在自家府第設宴款待李世民和手下將領,李月影和項曹三人是以李世民親衛隊長的身份隨行,自然也在筵席名單之列。

筵席上,李世民等人坐在右首,王仁恭手下將領坐在另一邊,王仁恭則是坐在主席殷勤勸酒。

「這個王仁恭體態臃腫,雙眼無神,面有災色,這種人能當邊地要塞的太守?」項羽低聲道。

「嗯,你挺厲害的嘛,還會看相?」李月影開玩笑道,他從史書上知道這個王仁恭沒多久後就會被一個叫做劉武周的校尉殺掉,而且劉武周還是先送了頂綠帽子給王仁恭之後再把他殺掉,所以,他對王仁恭興趣不大,倒是比較想知道對面哪一個傢夥叫做劉武周。

「賢侄,突厥這一個月來屢次寇邊犯境,造成馬邑居民不小的困擾,前些日子更把我們準備運送到京的戰馬都給搶走,聖上下詔要太原和馬邑合力擊滅寇邊的突厥,不知賢侄有何良策?」王仁恭憂心忡忡的問道,看來他心中並沒有任何「良策」。

李世民沈吟了一會,問道:「寇邊的突厥兵馬有多少太守大人可知道?」

王仁恭想了許久,轉頭向對席上一個面色黝黑,身材高壯,年紀大約在三四十左右的軍官說道:「嗯……武周你向李賢侄說明一下與突厥交手的經過。」

李月影心中暗道:「原來這傢夥就是劉武周。」

劉武周起身道:「最近來犯的突厥兵馬應該不多,只不過他們大多採用遊擊方式攻打商團和城外村落,劫掠物資,打了就跑,我們得到消息要追趕的時候,他們往往就已經不見蹤影了。」

李世民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知道突厥人一向擅長騎射,不好對付。但是讓敵人來自己地盤上踩踏好幾次卻沒有任何辦法反擊,這未免太過誇張。但是王仁恭畢竟是馬邑太守,他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建議道:「我想出城巡視一下那些被突厥兵侵略的村落,看看可否找出他們出沒的路徑。」

「嗯,甚好,那何時出發?需要的支援儘管說,我會派劉校尉全力支援的。」王仁恭大喜道,他最近真是被突厥煩得一個頭兩個大,再加上隋煬帝的詔書,他已經好幾天都睡不安穩了,雖然他不知道李世民是否可以幫自己解決難題,但起碼朝廷再有責怪,便可以往這小傢夥身上一推。

李月影等人都是善於察言觀色的明白人,王仁恭的心思又怎麼能夠逃得過他們的眼睛?對這樣無能又喜歡推責任的傢夥,雙方除了些虛偽的打哈哈外,實在沒什麼可說的,李世民用完餐之後便藉口要趕緊出城巡視向王仁恭告別,而王仁恭囑咐劉武周陪同李世民巡視後便回進府邸了。



§ § § § § §

出了城後,李世民等人騎馬飛馳,準備先勘查附近地形和村落。馬邑自古即為邊塞要地,北對內蒙,南控雁門,塞外部族如果想要南下侵略中原多先取馬邑再下雁門,之後便可以直取晉陽。

城外村落其實不多,大部分的百姓因為懼怕突厥的侵襲,都紛紛遷入馬邑城內。

劉武周跟在一旁向李世民說明商團被襲擊的地點和帶著眾人巡視被侵略過的村落,李月影看著劉武周,總是有種怪怪的感覺,他故意落後,和項曹二人並轡而行道:「我感覺這個劉武周怪怪的。」

「豈止怪異,我看這一兩個月突厥可以如入無人之地最大的問題便是他。」項羽冷哼一聲道。

「噢,怎麼說?」李月影訝然,他心中雖然有點模糊的念頭,但初來乍到的,並無法得到什麼有力的證據,沒想到項羽居然一口咬定,難道是發現了什麼自己沒有觀察到的細節?

「猜的……不行嗎?」項羽的語調依然冷酷,李月影差點摔下馬來。

曹操微笑道:「在上一個村子巡視的時候我們問了他一些問題,他看來對突厥的動態很熟悉。」

「嗯,是,聽說他也負責馬邑和突厥之間的馬匹買賣,算是個突厥通。」李月影點頭道。

「他不只是普通的突厥通,我剛剛在與他閒聊之時套話,發覺他對突厥部族之間的勢力分布和突厥人的習性有非常深入的了解,這樣的人說沒有辦法掌握突厥遊擊士兵的動態和藏匿地點,你會相信嗎?」曹操冷冷的笑道。

「噢……」李月影聽完之後往劉武周看去,這時候的劉武周正在李世民身邊和李世民交頭接耳的說話,應該是在向李世民說明附近的地勢狀況。

「他心懷不軌是已經可以肯定的,只是這個人並沒有太深的城府,要看穿並不難。」曹操繼續說道,他臉上洋溢著微笑,顯然對這樣的狀況是司空見慣。

聽完曹操的話,李月影心中已有計策,笑道:「嗯,這樣啊,呵呵,那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 § § § § §



回到馬邑城後,四人便向劉武周告辭回到軍隊駐紮處。

四人進軍帳坐定,李世民又將劉弘基找入軍帳,這才開始商討對策。

李世民首先說道:「突厥人一向驍勇善戰,來去神速,難以抵擋。這次來的部隊不多,是唯一可慶幸之處,但是我們如果無法正確掌握突厥軍出沒的時地,要擊退他們是不可能的。」

「請給末將一支軍隊,讓末將出城打探敵人的行蹤。」劉弘基說道。

「不忙……我總感覺怪怪的。」李世民搖手道

「怪怪的?」劉弘基疑惑的看著李世民。

「嗯,我也有同感。」李月影點頭,接著便將曹操下午在巡視城外情勢之時說的話告訴李世民,李世民聽得眉頭緊鎖,

「喔,一個小小的鷹揚校尉敢這麼大膽?」劉弘基搖頭,難以置信。

「只要暗地跟蹤一陣子,應該便可發現端倪。」李月影說道。

「嗯,也好,我等等跟劉武周說為了應付突厥來襲,要一邊加強城外的巡邏一邊積極操演騎射之術,絕對會在一個月內找出突厥遊擊部隊藏匿的地點。」李世民微笑道。

「這樣子……豈非打草驚蛇?」

「如果曹兄觀察是真的,那就得打草驚蛇一下了,因為打草驚蛇之後才能有人引路啊!月影兄和項兄武功高強,我想請你們從今晚開始跟蹤劉武周。」李世民露出頗有深意的笑容,軍帳內,只有劉弘基一人兀自滿臉迷惑,不知道李世民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藥。



§ § § § § §



深夜的馬邑城內,四下靜悄寂寥,李月影身著夜行衣和項羽一同來到街道邊等候著,李世民剛剛去了趟王仁恭住處,向王仁恭報告「對策」和話家常,也從王仁恭口中套出劉武周的日常行蹤。

據王仁恭說,劉武周從小就跟隨父親住在馬邑,不但會說突厥話還善於騎射,武藝過人,跟馬邑城中許多土豪和富商都有往來,是王仁恭頗為倚重的人才,唯一的缺點就是貪利好色,王仁恭為此責備過他好幾次。

不過,責備歸責備,劉武周的好色還是無法改變,因此,馬邑城內的妓院或者酒樓是他每晚必去之所。

李世民在「順便」中探問到劉武周今天的行蹤,知道他今晚會跟一個經常來往於邊地的商人吃飯,因此,李月影和項羽兩人便等在酒樓附近街角的隱密處,準備跟監。

現在已經是亥時,馬邑街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李月影靜靜的縮成一團,盡量減小自己被發現的可能性。

「你做什麼?縮得跟肉丸子一樣?」項羽大奇問道。

「減小被發現的可能性。」李月影坦白的回答道。

「哈,傻子。」項羽大笑一聲後下了個犀利的結論。

「……」李月影在心中默念髒話。

「出來了。」項羽伏低身體道。

遠處酒樓前,劉武周和一個中年人並肩而出,兩人談笑風生,顯然十分愉快,雖然出了酒樓準備道別,卻又聊了好一會才真正作別各自離開酒樓。

李月影和項羽兩人躡影追風,瞬間就來到劉武周身後遠處。半夜的街上,劉武周竟然一個從人也沒帶的快步走著,看來他的目標絕對不是回家。

劉武周轉過幾個街道,進入一個小巷子,停在一間舊房舍前面。李月影從隱蔽處偷眼看去,只見劉武周在舊房舍前面打轉了幾圈,顯是怕被人發現自己來到這邊。等確定四下無人之後他便以極快的速度閃身進屋。

「有蹊蹺。」李月影低聲道。

「廢話。」項羽簡短的回答道。

「……」李月影回頭看著項羽。

項羽擡頭問道:「怎麼了?」

李月影臉上露出笑容,誠懇的說道:「沒什麼,你真機車。」

「機車?」項羽重複了一次,不解其意。

「不要太在意,是我那個時代的一個形容詞而已。」李月影拍拍項羽的肩膀繼續維持誠懇的語調說道。

項羽點點頭,道:「噢,那趕緊過去那屋子看一下吧,從後面繞過去。」

李月影點頭道:「好。」

兩人繞到那屋子後面,伏低身體靠近,側耳傾聽。

只聽劉武周在裡面冷冷的說道:「只要把秘訣交出來,我就把妳放了。」

「哼。」這冷哼是個女子的聲音,從這聲音李月影可以感覺出這是個性格強悍的女子。

「妳父親最近為了妳已經五次侵擾城外的村落,妳知道再這樣下去會有什麼後果嗎?」劉武周問道,他的聲音聽來洋洋得意。

「小人。」那女子簡短冷淡的罵道。

「真是可惜啊……長得天姿國色,身材佼好,嘿嘿,要不是師父囑咐我不能動妳,嘿嘿……」

「呸!」那女孩真是十分性格。

「妳父親為了妳率領族人多次騷擾邊境,等於是向我大隋起釁,如果我們派人去跟始畢可汗興師問罪,可汗絕對不會包庇妳們,到時候妳們整族數百人都難逃一死。」劉武周繼續說道,李月影可以想像他現在臉上必然掛著奸計得售的笑容。

那女孩子並不答話,李月影也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不知道她是不是被劉武周的話給打動了。

「果然是練武之人,雖然住在風沙滿天的塞外,皮膚卻還是光滑細嫩……阿唷!」劉武周本來淫賤的語調忽然急轉直下,看來是被咬了還是怎樣,接著啪的一聲,應該是那個女孩被賞了一個耳光。

「小人。」那女孩的語調依然帶著強大的鄙視。

「哼,給妳最後三天的時間考慮,如果三天之後還不交出秘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劉武周狠狠的說完後便轉身出屋去了。

過了好一會,兩人確定劉武周遠去之後,李月影才敢開聲問道:「繞到前面去?還是破窗而入?」

「破窗吧。」項羽起身,雙手靠在窗框邊,提氣低喝,窗上木條立刻應聲折斷。

兩人從不大的窗戶中跳進屋內,只見一個女孩子雙手反綁,坐在角落稻草堆上,驚疑不定的看著忽然跳進來的二人。

藉著月光,李月影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那女孩的相貌。那女孩年紀絕對不到二十歲,相貌也果真如劉武周所說,是天姿國色,加上身著勁裝和雙手被反綁,更讓佼好的身材呼之欲出。

「給我這個做啥?」李月影接過項羽遞過來的手巾不解的問道。

「給你等下擦口水用。」項羽冷冷的說道。

「媽的,這麼幼稚,難怪會被劉邦打敗,靠,敢踹我!」如果李世民看到這兩人的蠢樣,本來可以比擬少林十八銅人的勇健身體應該也會氣到吐血吧。

而那女孩只是睜著大眼睛注視兩人奇怪的舉動,不知道這忽然而來的兩個白癡是要做些什麼。

「小姐,我就長話短說吧,我是太原留守李淵的二兒子李世民的手下,我們這次來馬邑是為了擊退這些日子履犯邊境的突厥兵。現在看來,那些來犯的突厥兵似乎是因妳而來,所以我想要了解一下狀況,以做對策。」

「所以呢?」那女孩依然冷淡。

「為什麼劉武周要將妳擄來?」

「我怎麼知道?」那女孩的戒心相當重,頭歪到另一邊,連看都不看李月影一眼。

「唉,我是真心來解決問題的,如果把妳送回去可以解決突厥犯邊的問題,我們會立刻稟報李二公子將妳送回去的。」

「我不會相信你們的,除非你們能將李靖找來見我,我只相信他。」那女孩說道。

「嗯,那妳總得告訴我妳的姓名來歷吧?我們跟李靖素不相識,就算找到李靖,他也不會如此不明不白的跟著我們來。」

「我叫做居紫,我父親便是無極神劍居季恆。」那女孩說道。

「噢,來歷不凡耶!那我知道了,事不宜遲,走吧。」李月影嘖嘖稱奇的說道。

兩人躍出窗外後,項羽見李月影動也不動,好奇道:「你在想什麼?難道那個小姑娘又跟你喜歡過的誰很像?」

「不是,我只是想,如果劉武周在我們找到李靖之前忽然返回此地,他一看到這窗子被擊破過,一定會知道事跡敗露,輕則將居紫姑娘藏到一個更隱密的地方,重則殺人滅口,這該如何是好?」李月影憂心忡忡的說道。

「哼,這還不簡單,把窗上木條原樣釘回去不就好了?」項羽冷哼一聲,似在嘲笑李月影的無計可施。

「怎麼釘回去?你記得那些木條原來的樣子嗎?」李月影皺眉道。

「廢話,這只是小事一樁。」

「嗯,既然這樣,那就麻煩你了,你留在這邊釘木條,我回去向李世民說明狀況。」李月影微笑道。

「你……」項羽知道自己落入李月影的詭計,不禁怒目圓睜。

「你自己說是小事一樁,該不會只是吹牛吧?」李月影堅持以睥睨的眼光看著比自己還高半個頭的項羽。

「有你的,我釘。」項羽罵聲不絕的撿起一旁的木條,李月影卻已經消失在巷口轉角處。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2-19 18:2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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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龍之章 第十三章——夜會李靖

【之一】



李月影回到太原軍駐紮的軍營向李世民稟報所見所聞,李世民聽完後,說道:「這劉武周果然包藏禍心。那麼,事不宜遲,月影兄你立刻和我一起往見李靖大人,反正我們來馬邑本也有打算找他。」

「好。」李月影點頭。

李世民今天去見王仁恭之時早已經見過李靖,當然知道他的住處,他也換上夜行衣和李月影展開輕功往李靖居處奔去。

在奔行當中,李世民囑咐道:「在不能完全掌握內情的狀況下,我們行動要盡量保持秘密,所以等會越牆入內要小心點,不要驚動了李靖府上的任何人。我看劉武周這人並不那麼簡單,我怕他在李靖府上也有安排眼線,現在我暗敵明的優勢不可失去。」

李月影點頭答應,暗夜街道上,兩人迅速的奔跑著,強勁的風聲在耳邊獵獵作響,沒有半個時辰,兩人就已經到了李靖家門前。他們也不敲門,繞到後院外,提氣翻過將近兩人高的石圍牆,輕輕落在庭院當中。

李世民在庭院中四下張望了一會,瞥見東邊廂房有光傳來,顯然還有人醒著,他輕手輕腳的來到廂房外,透過窗戶往裡面看去,果然是李靖還在秉燭而讀。

就在他正要敲門的同時,李靖也已經發現了兩人的行蹤,霍地站起,喝道:「是誰?」

「先生,我是太原李世民,有急事相商。」李世民低聲道。

李靖聽到是李世民,雖感到有點驚訝,但還是立刻開門讓二人進房。

「李二公子寅夜造訪,不知有何要事?」李靖請二人入座,他並沒有追問李月影的身分,因為他下意識的認為李月影是李世民的隨身衛士。

李月影在燈光下打量這個唐初第一名將。應該是因為居家閱讀的關係,李靖穿得很沒「大將之風」,一派文士打扮。嘴邊雖留著短鬚,身材也很魁偉,但卻沒有任何粗豪之態,若從現在看以前,可以知道李靖年輕之時定是個美男子。

李世民將李月影今天晚上跟蹤劉武周之時探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向李靖說出,最後問道:「這劉武周到底有什麼意圖,李先生可否猜到一二?我們現在要立刻去救出居季恆的女兒嗎?」

李靖嘆了口氣道:「這個我略知一二,但說來話長。」

李世民拱手道:「這件事情關係到馬邑居民的安危,還請先生賜教。」

李靖點了點頭,請李世民入座,李世民轉身對李月影道:「你也坐吧。」

李靖感到奇怪,這才意識到李世民和李月影似乎不是主僕關係,不禁好奇的問道:「這位是?」

「他是與我同宗的朋友,叫做李月影,武功高強,救過我和長孫伯父的兩位子女。」李世民簡單的介紹道。

李靖點點頭,也跟著請李月影坐下,開始說道:「劉武周是太陰魔刀柳葉書的徒弟。」

「啊!」李世民和李月影都感到有點驚訝。

「我想,劉武周口中的秘訣可能就是慧心訣吧。」李靖道。

「慧心訣?那是什麼?」李世民問道。

「聽聞長孫晟的女兒是你的未婚妻,那你應該知道長孫晟的絕技心眼開弓術吧?」李靖笑問。

「是,難道……那慧心訣便是心眼開弓術?」李世民轉頭看了李月影一眼,兩人都頗感意外。

「應該說心眼開弓術只是慧心訣的應用而已。」

「那……居季恆知道慧心訣?」李世民訝然道。

「嗯,這個嘛……要從很多年以前談起。話說長孫大哥因為家學淵源,所以未及弱冠就已經武藝過人,可是他也因為練武過勤,走火入魔,只要運用真氣過劇便會無法自制,而個性也因此越益乖戾難測。」

「是……這我聽我父親提過,聽說長孫伯父還因此離家數年,在江湖上四處找尋高手挑戰。」

「沒錯,長孫大哥的走火入魔非常特別,他一旦運用真氣超過一個界線,便會失去理智,停不下手,偏偏他的真氣又不會散亂,反而會越益強橫,令人難以招架。」

李世民聽李靖這麼說,不禁回頭和李月影互視一眼,兩人都沒想到,想來馬邑的第二件事情,兩人還沒打算去張羅便自個找上門來。

李靖並不知道二人的心思,繼續說道:「長孫大哥後來有跟我說過,他走火入魔的那幾年,雖然身體上並不會有特別的不適,但總感到體內有股難以澆熄的火焰,不斷的燃燒著,看人視物都有許多的不滿,因此他離家之後的生活就是到處找人挑戰比武。」

「聽說他也因此成為三神兵之一?」

「是啊,他在朝廷之時,位列要職,到了江湖上也成為江湖六大高手之一,真可說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而且,雖然說是三神兵之一,其實是三神兵之首,他挑戰當時已經成名的太陰魔刀和無極神劍都大獲全勝,將兩人打得重傷,幾乎死於非命。」

「我父親還跟我說過,聽說他還要去挑戰二聖,只是不知道為何沒有去成。」

「他去了,和道聖交手兩次,一和一勝。」

李世民和李月影都驚訝的問道:「那為何江湖上卻沒有任何風聲?」

李靖輕啜一口熱茶,陷入了回憶中:「當年我才十六歲。有天我和大哥騎馬在長安城郊打獵,忽然聽見樹林裡面傳來打鬥之聲,我和大哥將馬綁好後,潛入樹林察看。也算是我們有眼福吧,居然給我們看到了長孫晟和居季恆的那一戰。

那一戰,居季恆只有挨打的份,長孫大哥招快力沈,攻勢淩厲,發招之時揚起的風壓連我們躲在遠處的人都感到心驚膽跳。居季恆從頭防守到尾,他一方面是無力反擊,一方面也可能認為長孫大哥如此急攻必然無法持久,等長孫大哥呈現疲態之時,他便可以順利脫身。

沒想到,長孫大哥的真氣似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先累的居然是一直採取守勢的居季恆。

長孫大哥趁著居季恆動手稍緩的片刻,旋身來到他身後,一個手刀,結結實實的打在居季恆背後,居季恆一口鮮血噴出來,登時跪倒在地,再也無力躲避和反擊。

不過,說長孫大哥沒有理智也不盡然,他本來只要再補上一劍便可取了居季恆性命,但是他居然丟下長劍,只用手刀攻擊,但即使如此,居季恆也只有任他打的份。

長孫大哥那時候就像發瘋似的,拼命的出拳掌打在居季恆身上,直到居季恆整個人軟癱在地上為止。當時我和大哥都驚訝於這人的瘋狂,後來才知道,他是藉著攻擊來宣洩體內過盛的陽氣。」

「那……居季恆是怎麼活下來的?」李月影大奇問道。

「當時我和大哥都還年輕,武藝低微,根本不敢透一口大氣。長孫大哥看到居季恆癱在地上,可能是以為他死了,便長嘯離開,離去之時還用全力奔跑,繼續發洩還沒用完的體力。

後來我們偷偷從藏身處出來,上前察看居季恆的狀況,才發現居季恆還沒死。我們兄弟也略懂醫藥,便以針刺入他的人中,讓居季恆清醒過來。居季恆要我二人帶他去找孫思邈救命,我們慨然答允,最後也終於找到孫思邈,救活了居季恆。」

「噢,這個孫思邈醫道真的如此之高?」李世民聽得雙眼發亮,他心中想到的是:如果可以網羅到這樣的醫術高手,對以後統一天下肯定會有莫大的幫助。

李靖點頭道:「是啊,醫治居季恆告一個段落後,孫思邈便要我和他一起下山,尋找長孫大哥。他告訴我,長孫大哥這個病如果不快點治療好,有一天會真氣耗竭而死。根據孫藥王所說,長孫大哥是練武過度,導致體內陰陽失衡,體內陰氣無法完全掌控住陽氣,因此一旦真氣流動超過一個限度便會失去理智,無法停手。

雖然現在看來,他體內真氣似乎取之不盡,但這只不過是因為練功走火,陰不攝陽的結果。常人在劇烈打鬥一陣子之後,因為體表陽氣耗盡便會產生疲累。但是長孫大哥因為體內之陰沒有足夠力道可以抓住藏在體內的陽氣,所以一但體表陽氣耗盡,體內的陽氣就會盲目的往外竄去補充體表陽氣。他那些看來用不完的真氣其實是先天真火,那本是用來維持生命,跟平常用來打鬥的陽氣並不相同。所以,如果不快點治療好,讓他繼續如此過度耗損,等藏於五臟內的先天之氣全都被逼出來,他的大限也就到了。」

「所以長孫伯父的走火入魔是孫藥王傳授慧心訣治好的?」李世民問道。

「沒錯。當我們找到長孫大哥之時,他正在和道聖打鬥,道聖也跟居季恆一樣被他打得滿地亂爬,只是我們趕到的早,所以傷勢還不算嚴重。」

「孫藥王可以制服處於走火入魔的長孫伯父?他花了多久制服?」李世民問道,他很想知道這點,因為據說道聖張靜武功之高與自己師父韓天旗不相伯仲,如果張靜不敵長孫晟,那韓天旗自然也是。

「藥王沒有和長孫晟實際交過手,他只是用沒有箭鏃的箭射在長孫大哥的崑崙、委中和環跳穴上,便將他制服了。」李靖略帶興奮的回答道,顯然他對孫思邈的神技相當欽服。

「真想見見孫藥王。」李世民喃喃的說道。

李靖點頭,他能夠了解李世民的嚮慕,微笑道。「呵呵,以前比較容易找到他,他的醫廬就在長安北邊的香山,現在的他則是雲遊天下,居無定所,我也已經好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所以,孫思邈傳給長孫大人慧心訣,而長孫大人更由此而創出心眼開弓術,是嗎?」李月影推測性的問道。

李靖搖頭道:「可以這麼說,不過所謂心眼開弓術並不能說是被創出來的,長孫大哥的弓術本就天下無雙,又學會了慧心訣,自然可以達到你們所說心眼開弓的境界。」

「嗯,那為何劉武周會綁了居季恆的女兒要慧心訣呢?」李月影不解的問道。

照這個邏輯來看,劉武周該綁的應該是長孫家的後裔才是。

「因為,孫藥王也把慧心訣傳給了居季恆,只是居季恆並沒有領悟要訣。慧心訣是一個可以讓人自身武藝大幅增加的祕法,太陰魔刀柳葉書當然會想知道。劉武周肯定是從他師父那邊知道慧心訣的厲害,因此才會綁架居紫姑娘,想要逼迫她說出慧心訣。」李靖推測道。

「看來是這樣,聽劉武周的口氣,柳葉書也知道劉武周綁架了居紫姑娘,只是他為何不直接向居季恆做要脅?」李月影實在不能明白,劉武周的作為並不能說是一個合格的綁架犯。

大家都知道,綁架了小明之後要做的,不是從小明身上掏錢,而是要打電話跟小明的爸媽要錢,現在劉武周綁架了小明又不打電話給小明的爸媽,這不就是綁來自爽的嗎?

「其實,劉武周對居紫的恐嚇不過是半真半假。真的是,居季恆如果再這樣為了搜尋女兒,不斷侵擾馬邑,肯定會受到突厥大汗的責罰,至於假的部分是,劉武周本來就沒想過居紫姑娘會知道慧心訣。」李靖說道。

「那他的意圖是什麼?」李世民問道。

李靖回答道:「根據我的猜測,這是一石二鳥之計,這麼做可以用居季恆心急女兒來挑起我們和突厥間的戰爭。兩方發生大摩擦,最先倒楣的就是王仁恭和居季恆。而等到居季恆失去在突厥的地足之地後,他才會正式用居紫要脅居季恆,讓居季恆交出慧心訣。」

「這倒是,如果讓王仁恭知道劉武周為了一個武功秘訣,居然讓自己身陷困境,肯定會讓劉武周死得很難看,也難怪劉武周這麼小心隱密。」經過李靖的這番解說,李月影心中終於有個稍微清晰的圖畫了。

「劉武周這傢夥真是膽大妄為,居然敢因為一己之私,起釁邊地烽火!只是,我們必須要謀定而後動,否則逼得狗急跳牆,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更過分的事情。」

「更過分的事情?」李世民看著李靖等待他回答,他不能理解,還有什麼比這樣子亂搞更過分。

「現在馬邑的太守雖然是王仁恭,但其實整個馬邑城內外勢力都是向劉武周靠攏的……」

「難道他敢造反?」李世民低聲卻訝異的叫了出來。

李月影早從史書上知道劉武周這傢夥遲早要造反,而且造反之後還會去抱突厥可汗的大腿,只是他在一旁看到李世民的反應不覺好笑,這真是標準的「只準我家起義,不準汝輩作反」的好例子。

「我不能確定,但是有這個跡象。他這兩三年來利用公務之便從和胡人的馬匹交易中獲取暴利,又用這些金錢廣結馬邑附近的能人豪傑,若不是要造反,何必如此?」李靖說道。

這分析不是沒有道理,但難免有點主觀,看來他對劉武周的印象的確不好。

「那我們得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解決這事。」李世民點頭道。

李月影笑道:「這辦法其實很簡單,我們現在就去見居紫姑娘,取個信物後去找居季恆,告知他女兒的所在,然後叫他入城向王仁恭要人。只要讓劉武周措手不及,那他想不放人都不能。只是,這一切得做得不漏風聲,不然劉武周將居紫姑娘移到他處藏匿或是殺了滅口,那就弄巧成拙了。」

「嗯,好,讓居季恆直接在自己女兒被囚的屋子前向王仁恭要人,順便讓王仁恭這個老糊塗知道劉武周的真面目,不然這個老糊塗之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李世民點頭附和道。

李靖輕拍一下桌子,起身道:「好,那我換個衣服,立刻去見居紫姑娘。」



§ § § § § §



居紫被囚禁的屋子後方,李月影微笑看著咬牙切齒的項羽道:「剛釘好啊!」

「是啊!」項羽現在有種火燒腦的錯覺,或許不能說是錯覺,而是一種支持他開幹的信號。

「現在我們要進去見居紫姑娘,麻煩您把這封死的木條震斷吧。」李月影笑嘻嘻的看著項羽,他還特地用了個「您」,這讓項羽感覺自己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迸裂」。

「麻煩你了。」李靖和李世民不知道項羽好不容易才原樣釘好木條,所以說得相當自然。

「哼!」因此,項羽只好硬生生震斷自己精心修補過的木條。

李靖和李世民越窗而入後,只見兩個人影在黑暗的窗外,安靜無聲的扭打成一團。



窗內的世界是如此美好,居紫見到李靖不禁驚喜交集。她本來以為李月影和項羽只是劉武周派來使詭計欺騙自己的傢夥,沒想到真的為自己帶來了救星。她略帶委屈的笑容,讓一向自認對女色很有節制的李世民也不禁砰然心動。

「小紫,這位是太原太守李淵大人的二公子李世民,妳給他一樣隨身信物,讓他可以取信於妳爹,讓妳爹趕來馬邑救妳。」李靖低聲道。

「為什麼不直接讓我走就好?」居紫不太能了解李靖的提議。

「現在馬邑為了戒備突厥入侵,所以城防很嚴,城防軍隊又都是劉武周的手下,妳如果這樣出去,一定會在半路上就被逮回來。而我們現在不能跟劉武周撕破臉,不好明著幫妳,只好暗中通知妳父親來馬邑跟太守要人。因此,我和世民不會出面,但是世民會派信得過的手下去通知妳父親。」李靖解釋道。

居紫點頭道:「嗯,好吧,那先幫我把手上的繩索解開,我才能拿隨身信物。」



§ § § § § §



取得信物之後,李世民和李靖迅速的離開屋子,來到窗外。

「你流鼻血……?」李世民愕然看著李月影。

「哪裡有啊,現在黑矇矇的,這都是幻覺。呵呵,對了,項羽,等下把窗上木條弄回原樣,以免被劉武周發現,壞了大事。」

「哼!看在你讓我三拳的份上,我就勉強再補一次,不過只有這次,下次誰來還走這窗戶,我就砍了誰。」項羽冷冷的對李月影說道。

「嗯,等下回去後我會畫一個簡單的地圖,就請二公子找一個可以信任的手下將信物和口訊送到居季恆手上,要他一邊入城找太守理論,一邊讓手下包圍那屋子,以免劉武周得到消息之後就將居紫姑娘藏匿他處。」李靖說道。

「好,那就快走吧。」李世民說完,便和李靖當先往李靖府上奔去。



【之二】



晚上,徐星齡的房間中,秦語茗抱著愛慕徐星齡的癡男送的大熊玩偶在床上滾來滾去。徐星齡則是在電腦前面一面苦哈哈的打著報告一面碎碎唸:「聲達學長如果生在古代一定是個暴君。」

「怎麼說?」秦語茗心不在焉的回答著,她的心中正在思考著自己的事情。

徐星齡並沒有發現,就算發現也不會在意,因為她們常常都是這樣相處的,抱怨的人盡量抱怨,聽抱怨的人只要負責接收垃圾便可。

「我們去結束自營店的時候,除了要留下的廚師外,其他人都被他資遣了。」徐星齡說道。

「然後呢?」秦語茗從大熊玩偶毛茸茸的肚子上擡起頭問道,她不知道這有什麼不對。

「有個店長自願留下當服務生,但是卻被學長回了個軟釘子,妳不能想像那場面有多尷尬,可是學長真的一點都不為所動耶。」徐星齡嘖嘖有聲的說道,雖然讚嘆,但是這讚嘆中大多是無法茍同的心情。

「有問學長為什麼不留嗎?照理說,面對留下意願這麼強的人,學長應該會接受啊!」秦語茗問道。

「回程路上我有問,學長的回答超可怕的。」

「是說不夠優秀嗎?」秦語茗猜測性的問道。

「妳怎麼知道!」徐星齡訝異的回頭看著秦語茗。

「學長就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呀!」秦語茗說著笑了出來,徐星齡也跟著點頭微笑。

「不過,我不能理解學長的邏輯,為何有個服務生要來他就肯,那店長自願過來幫忙,他居然拒絕,難道原本能當店長的人會比一個只當服務生的人差嗎?」徐星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過她也只是對著空氣問問,問完就繼續去打孫子兵法的報告了。

「那妳有問為什麼嗎?」秦語茗聽徐星齡這麼說也升起了好奇心。

「當然有,不過妳得幫我打報告,我才告訴妳。」徐星齡轉過頭賊忒兮兮的笑道。

「少來,妳一定不知道為什麼,我才不幫妳打報告,我自己的都還沒打完呢。」秦語茗做了個鬼臉。

「呵呵,妳最近似乎變聰明了耶,是吃錯藥了嗎?」徐星齡打趣說道。

「妳真的感覺我最近變聰明了嗎?」秦語茗有點高興的問道。

「耶,才剛稱讚妳,妳又恢復原狀啦,居然會相信我的稱讚,真笨。」徐星齡說完大笑。

「有沒有感覺我變得比較不一樣啦!」秦語茗有點在意的對徐星齡撒嬌。

「呵呵,我真的只是隨便說說的。」徐星齡莞爾道。

「噢……」秦語茗有點失望的繼續趴回大熊寶貝的毛茸茸中。

過了好一會,從報告中覺醒的徐星齡才意識到了秦語茗的安靜,轉頭有點擔心的問道:「我沒說妳變聰明妳傷心了呀?不會真的這麼白癡吧?」

顯然,如果秦語茗真是在意變聰明與否,那麼,徐星齡的慰問會遭天譴的。

「不是啦,我在想事情……」

徐星齡放下心來,笑問:「在想什麼?」

「我在想要怎麼說服聲達學長,讓他同意調高裝潢款的上限。」秦語茗抱著棉被滾一圈,登時將自己滾成粽子。

「別傻了,妳還想再哭一次嗎?」徐星齡笑道。

「但是,我問妳,我剛剛跟妳說的看法妳認同嗎?」秦語茗問道。

「什麼看法?」這次換徐星齡心不在焉了,她還切換了一下視窗,看看有誰在MSN上。

「吃晚餐的時候我不是跟妳說過我為何要說服聲達學長?我就知道妳有聽沒有到。」秦語茗嘟起嘴巴表示不滿。

「嗯……老實說,我也很認同妳的看法,只是又感覺聲達學長他們的堅持很有道理,我分不出來哪一個才是最好的。」徐星齡轉過頭,臉色有點為難的看著秦語茗。

「支持我,好不好。」秦語茗忽然整個人坐起,一臉堅定的問道。

徐星齡給秦語茗這突然奮起的動作嚇了一跳,道:「支持什麼?怎麼支持?」

「支持我說服聲達學長這事,至於要怎麼支持喔,學長問妳的時候,妳只要說認同我就可以了。」秦語茗微笑道。

「嗯,這樣啊,也可以啦,但是我不會說出任何意見喔。」徐星齡想到葉聲達那皺眉的「凶樣」,心中就砰砰的打退堂鼓。

「當然,說服由我來做,妳的工作是當我後面的支柱,在我說服學長的時候要配合我。」秦語茗笑道。

「聽起來我好像很偉大,還可以當妳的精神支柱。」徐星齡笑道,其實她誤解了秦語茗的意思,秦語茗所謂的支柱,不是精神支柱,只是單純數人頭的人頭支柱。

秦語茗的精神支柱是一個徐星齡意料不到的人。



§ § § § § §



「學長,你曾經說過,希望新店開張之後的每日營業額是五萬,對吧?」

晚上,秦語茗趁著吳孟衡還沒回來時,將葉聲達找到客廳,開始自己的論述,她思考了一個下午之後,決定用開門見山的方式說服葉聲達。因為,她認為以葉聲達的智慧絕對可以看破自己任何旁敲側擊的心思,與其扭扭捏捏,造成誤會,不如正面交鋒,做一次決戰。

葉聲達知道秦語茗的心意之後也大方的接受,微笑看著秦語茗,想知道她會用什麼方法來說服自己。

「妳是想說,不調高上限,會讓找設計公司變得困難,進而讓裝潢完工日期延遲,慢一天開張,營業額就少五萬,那慢十天開張,就補足了一百萬和一百五十萬間的差距是嗎?」

「當然不是。」秦語茗微笑道。

「噢?」葉聲達頗感意外,他沒料到自己會猜錯。

「我要說的是,按照學長所估計,開店以後每日營業額是五萬,那就表示一個月的營業額會有一百五十萬,以毛利率五成,淨利三成來算,一個月會有四十五萬的淨收益,對吧?」

葉聲達點點頭,他發覺他完全猜不透秦語茗想說些什麼,而這樣的狀況讓他有點緊張。

不過,這邊廂的秦語茗也好不到哪裡去,面對在學弟妹面前一直很有威嚴感的葉聲達,要說出以下的話,光是在模擬的時候,秦語茗就背脊冒冷汗好幾次。但是,她只要一想到李月影紙條上寫的「我給妳跨過高山的勇氣,然後在山頂等妳贏到自己的賭注」她就會感到充滿全力一搏的力量。

秦語茗用力鎮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慢慢的說道:「營業目標雖是這樣訂,但……其實學長沒有把握可以達成這個目標,所以才會下意識的能省就省,對吧?」

徐星齡聽秦語茗這麼說,不禁大吃一驚,顫聲道:「小茗……」

她本來想說:「小茗,妳怎麼可以這麼說?」但是,她想到自己對秦語茗的承諾,趕緊煞車住嘴,然後悄悄用眼角飄了一下旁邊的葉聲達。

葉聲達的臉上首次出現錯愕的震驚。

「我知道學長堅持不肯調高上限為一百五十萬的原因。」秦語茗雖然語氣並沒有發抖,但是她自己可以感覺,整身的表皮肌肉都因為緊張而劇烈顫動著。

「噢?」葉聲達因為秦語茗的話語再度陷入迷惑。

「而且,學長認為新竹的樣板店成功後,在兩年內還要把台中和台北的自營店都恢復營業,所以,如果現在裝潢費用調高五十萬,那等於是多花了一百五十萬。學長,我有沒有說對?」秦語茗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而徐星齡和葉聲達則都帶著驚訝的表情看著她。

「嗯,的確是……」葉聲達喟然嘆道。

「學長,我其實沒有什麼可以說服你的新理念,我只是想跟你老實說我的想法。首先,我有把握,一百萬做不了像樣的裝潢,而Classic要能打出好名聲,一定要有像樣的裝潢;再來,不要擔心達不到每天五萬的營業額,我們都會盡量幫學長達成目標的。」秦語茗說著,眼睛都濕了,雖然,她現在不難過,但是眼睛真的濕了,她自己也搞不懂是因為怎麼樣的情緒。

或許,是緊張得連淚腺都暫時失去平衡吧!

一時之間,客廳內充滿了寂靜,每個人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外,幾乎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你們怎麼了?」一個溫和卻迷惘的聲音打破了寂靜,眾人才發現,自己居然沒聽到吳孟衡進門的聲音。

「學長……其實要堅持或是要調高上限,我們現在是無法判定對錯的,但是,我可以肯定,一百萬以下的價格,除非有奇蹟,不然不會有人心甘情願幫我們完成理想中的裝潢。因為未來的不確定而決定現在確定的事情,這不見得對我們比賽有利。」秦語茗說完之後,深深的呼吸,以舒緩週邊的壓迫感。

「什麼……學妹……這……」吳孟衡這才知道秦語茗是在說服葉聲達,他驚訝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嗯……」葉聲達沈吟了好一會,不知道該說什麼。

秦語茗忽然站起,葉聲達擡頭問道:「怎麼了?」

「學長,我跟你說這些話後真的太緊張了,我要回房間哭一下發洩情緒,不然一定會心跳過快而死。」秦語茗真的太緊張了,說完之後,她就匆匆跑進房了。

三人都因為秦語茗的坦白哭笑不得。

葉聲達也跟著站起來道:「我去頂樓天台吹吹風。」

吳孟衡和徐星齡對望,同聲問道:「那我們該做什麼?」



§ § § § § §



房間內,秦語茗將臉貼在軟軟的棉被上,臉頰和棉被間夾著李月影寫的那張紙條,她好不容易和葉聲達講完自己的想法,可是要在一向懼怕的葉聲達面前表達一個與他相牴觸的意見,而且還是用有點拔劍相向的方法,實在讓秦語茗感到快要崩潰。

最主要的為難是,她不能在陳述之時讓葉聲達感到自己的心虛和害怕,更精確的說,即使葉聲達知道她會害怕,但是更要讓葉聲達知道她對自己觀點是很有信心的,讓葉聲達清楚了解到,她的害怕不是來自於對自己觀點的心虛,而是因為葉聲達的積威。

秦語茗躺在床上,心臟還在砰砰跳著,雖然已經比剛剛好多了,但是沒有得到葉聲達的反應前,她實在很難定下心來。

這時候,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將李月影給她的紙條緊緊貼在臉頰上,讓紙條上的文字化成安定的勇氣,流入自己心中。



§ § § § § §



頂樓的天台上,葉聲達站在高到自己胸口的女兒牆邊望著十五樓下的中庭。黑夜中,廣大中庭的路燈雖昏黃如豆,但圍在中庭四周的九棟大樓內,每戶都各自與中庭分享著自家的光亮。因此,即使在高高的十五樓天台,葉聲達還是可以看得很清楚一樓中庭中的人們在做些什麼。

一個小孩子正在中庭的花圃草地上玩著,站不穩而搖擺的姿態令他發出會心一笑。不知道為何,他忽然想起四人剛參加比賽的時候。

那時候的秦語茗看來笨拙而溫順,葉聲達其實有點不滿意這種特質,這也是為何他在分工過程中一直把徐星齡帶在身邊的緣故。

因為,他認為活潑朝氣是成長的條件也是開疆闢土應該有的特質,而秦語茗的溫順內斂只適合做一些比較次等的工作,也因此,他帶著徐星齡作規劃報告,做預算編列報告,讓她跟在自己身邊學習如何與人應對。

沒想到,今天的秦語茗給他上了一堂震撼教育。他震驚的不是秦語茗說的那番話,而是秦語茗的成長。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秦語茗的進步忽然跳躍得好快,快到連自己這個小組長都來不及應對。

反觀自己以前比較看好的徐星齡,幾乎是牛步化前進,讓他頗感氣餒:「難道,我的眼光並不準確?」

這時,吳孟衡也上來了,他走到葉聲達身邊,好一會,才提起勇氣問道:「學長,你還好嗎?」

「還好,只是有點被嚇到。」葉聲達苦笑道。

「被嚇到?學長還會有被嚇到的時候?小茗到底是說了什麼狠話?」吳孟衡問道,雖然他剛剛已經問過徐星齡前因後果,但是也被震撼到的徐星齡腦袋中只有斷簡殘篇,問不出個所以然。

「她不是說狠話,而是幫我上了一課。」葉聲達微笑道。

「上什麼課?」吳孟衡迷惑的看著葉聲達。

「下去吧。」葉聲達微笑,轉身下樓。



§ § § § § §

客廳中,葉聲達找三人一起開個臨時小會議。

秦語茗雙手互握,緊張的擺在大腿上,這時候的她又像以前一般,給人害羞溫順的感覺。

葉聲達問道:「剛剛妳跟我說的話都是妳自己的想法嗎?」

「是啊……是我自己想出來的。」秦語茗點頭,她說得很坦然,因為那些話的確都是她模擬了好多次之後才想出來的精華。

秦語茗見自己回答之後葉聲達沒有接話,心中不禁忐忑,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妳今天幫我上了一堂很好的課。」葉聲達微笑道。

秦語茗不了解葉聲達的話中之意,大眼睛中流露出不安的疑惑看著葉聲達。

「就按照妳的想法,把裝潢上限調高吧。」葉聲達微笑道。

「真的嗎?」其他三人同時驚呼,而當中最感到驚喜的就是秦語茗了,不過她高興的不是葉聲達被自己說服,而是自己真的做到了向李月影許下的豪語,剛剛還在快速跳動的心似乎因為這樣的喜悅而漸趨緩慢,回到了正常速率。

「還有要跟你們說抱歉的是,我沒想到自己如此失敗,讓你們想跟我表達意見都必須帶著莫大的壓力,真是對不起。」葉聲達深深的鞠躬。

「聲達學長……不要這麼說啦,是我自己膽小。」秦語茗趕緊解釋,希望葉聲達可以好過點。

「放心吧,說抱歉又不表示以後我不會盯你們,只是我會調整自己的態度。這個比賽雖然說最好能夠贏得前三名,但更重要的是,我們都要找出自己在工作以及與他人合作上的缺陷,然後戰勝,知道嗎?」葉聲達溫言微笑道。

「知道了。」秦語茗點頭,心中流過一陣高興和溫暖,眼眶又有點濕潤了。

「雖然以後我還是會很嚴格,但是你們要記住,我們是夥伴,不是上司和下屬,今天小茗做得很好,如果能夠面對我不緊張,那就更好,也讓我感覺更舒服,你們對身為組長的我不敢表達意見,其實是我的失敗,知道嗎?」

「真的可以表達意見嗎?」徐星齡笑問,她的眼睛已經露出狡獪的味道。

「我不用想就知道妳一定是想表達吃宵夜的意願,對吧?」吳孟衡在旁邊挖苦的笑道。

「學長說可以表達意見的,我當然要盡量表達囉。」徐星齡對吳孟衡做了個鬼臉笑道。

「好啊,一起去吃宵夜吧。」葉聲達從善如流的笑道。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2-19 22:39:31

本帖最後由 d19900806449 於 2012-2-21 09:33 編輯

臥龍之章 第十四章——慧心之術

【之一】



隔天,李世民告知劉武周既然找不到突厥遊擊部隊的藏匿地點,那就只好加強巡邏,因此,他命李月影、曹操和劉弘基三人率領五十名士兵出城巡邏。不過,這個動作當然只是做給劉武周看的。

李月影身上暗藏李靖寫給居季恆的短箋和居紫的隨身信物,準備在中途脫隊偷溜去找居季恆。

根據居紫所說,居季恆和族人大都在馬邑往北百里的寶峰山腳下附近築寨而居,他們是胡漢之間的邊緣民族,本在關內居住,但是因為隋政暴虐,因此便遷徙到關外,依附在突厥的羽翼下。

李世民自己負責絆住劉武周,讓他陪同自己操演軍隊,而項羽則是負責在暗中保護居紫,以免在居季恆趕來的期間發生意外。

李月影出城之後沒多久就自行脫隊,按照李靖給他的地圖往北策馬而去,他知道這事拖久則生變,因此不敢怠慢的策馬疾奔,但他腦袋中也不時浮起啼笑皆非的想法:「我幹嘛在這邊拼命騎馬狂奔啊?我是在為誰忙呢?」

的確,以他現在的武功,就算沒有「失控」時也不見得會比道聖這樣的高手遜色,到哪裡應該都吃得開。就算是隨便去搶個守財奴,也可以消遙過一生。他這樣為了救一個小姑娘而策馬狂奔簡直是不合邏輯。

在李世民的角度下,救居紫是為了化解馬邑的危機,而化解馬邑的危機就是解決李家自身的問題,所以,他這麼積極是合理的,那李月影呢?他有什麼理由表現得這麼熱絡?

在飛奔的速度中,李月影腦袋中也在尋找著理由。

他勉強能找到的理由有三個,第一,自己曾經答允當李世民的影子,所以李世民的事情也就是自己的事情;第二,不策馬狂奔的自己現在也是無所事事,所以只好勉為其難的繼續狂奔;第三,就是為了那個還太平於天下的狗屁考驗。

老實說,李月影現在可沒那麼大的慈悲去拯救蒼生,還太平於天下。以前的他,雖然不常被發好人卡,但絕對是好人一個,但是,在經歷了死亡前那一大段時間的殘酷人生後,他不認為「做好人」是一個值得提倡的目標。

如果可以,他願意在很小的時候就學會做一個以利益為出發點的人,起碼,這樣的自己不必經歷過許多悲傷,也不會讓父母遭遇到苦痛。

這匹馬很快,但還是沒有停在家裡面的那台三陽125快,而且馬和機車之間的避震器效果實在有天壤之別,癲得李月影屁股隱隱作痛,這時他的腦袋又轉到另外一個問題:「如果那些武將們痔瘡發作怎麼辦?」

這問題真是太無聊了,可是能怎麼辦?現在他真的很無聊啊,現在忙碌的是正在狂奔的這匹寶馬,自己可是閒得發慌。

原來,在電視上看到那些策馬狂奔去救人的熱血鏡頭背後,只有無聊兩個字。



§ § § § § §



李月影午時出城,現在看天色應該已經快過申時了,但眼前還是沒有出現任何聚落,他心中嘀咕:「難道是走錯方向了?」

不過,才剛嘀咕完,他就看到遠方草原上出現一個個的突起物,看來那便是居紫一族人居住的寨柵了。

還沒奔到寨前,就已經有兩個身材高大,拿著大刀的大漢快步迎上喝問道:「你是誰?」

李月影停住馬,施禮答道:「在下李月影,知道居紫小姐的下落,特來求見居季恆大人。」

「噢!」那兩人對望一眼,顯然十分訝異,其中一個轉身奔回寨柵裡去,另一個則是持刀警戒著李月影。

李月影為了表示禮貌,躍下馬來等待。

果然,沒多久,一個大約五六十歲的中年人跟著那守衛兵快步而出,這男人濃眉大眼,相貌端正,下巴微蓄的鬍鬚,讓他看來頗有威嚴。他一見李月影便問道:「你是誰?為何會知道小紫的下落?」

李月影拱手道:「在下李月影,是太原留守李淵二公子李世民派我來的,居紫小姐是被馬邑太守手下的一個校尉綁走的,這邊有居紫小姐的信物和李靖李大人的短信,還請大人過目。」

說著,他便將李靖的書信和居紫的信物遞給了居季恆。

居季恆看完信之後,臉色變得和氣許多,顯然已經從李靖的書信中得知李月影是友非敵。

他客氣的將李月影請入寨柵之內,這個寨柵的範圍其實不大,勉強在山腳附近的平地形成一個小聚落,裡面大多是帳棚,只有一兩間是木石搭蓋的房屋,顯見生活環境的粗陋。

兩人進屋坐定後,居季恆問起詳細狀況,李月影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居季恆聽到劉武周是太陰魔刀的徒弟後點頭道:「長孫晟已死,孫藥王他又惹不起,打我的主意也是很正常,但我根本不會慧心訣,他是白費心機了。」

「可是聽說孫藥王當初也有將慧心訣傳給你?」李月影頗感不解。

「慧心訣是一種領悟,沒有領悟的人就永遠不會。慧心訣,沒口訣,沒文字,只靠師徒相傳,傳授慧心訣的過程要由已經領悟的師父帶領,經由師父研判之後,以各種適當的方法帶領弟子領悟。」

「嗯,適當的方法?」李月影不能理解什麼叫做適當的方法。

「例如,孫藥王傳授給長孫晟慧心訣的時候,只要他做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以心眼開弓射靶。」

「心眼開弓術原來是這樣來的啊?」

「呵呵,在香山藥王廬附近有個長孫晟當年用來練習射箭的靶場,孫藥王讓長孫晟整天都矇著眼睛過生活,這樣過了三個月,長孫晟就領悟了慧心訣。」居季恆笑道。

「那孫藥王用了什麼方法教導你?」李月影好奇問道。

「他要我挑水和觀察水。」

「耶,這個嘛,還真的都不一樣耶!那你有領悟到什麼嗎?」

「沒有……我在孫藥王身邊待了整整兩年,最後終於放棄離開。」居季恆苦笑道。

「那……果然是一種很特別的秘訣,根本不用擔心被盜取。」李月影聳肩而笑道。

「所以柳葉書綁架我女兒根本沒用,只是他應該不會相信沒有現成的文字口訣這種事。如果不是我親眼見到長孫晟從不懂到領悟,我可能也會懷疑孫藥王是藏私而不傳吧。」

「嗯,這算是另外一種啞巴吃黃蓮的苦。」李月影開玩笑道。

「這形容頗恰當,其實只要有人問起我慧心訣的事,我都會據實以告,但是相信的人少懷疑的人多,這也是我避居塞外的原因之一啊。」居季恆嘆了口氣道。

李月影默然,因為這是無解的問題,他也不想說些敷衍的安慰。

「走吧,也該去馬邑了。李大人既然說要保持隱密,不能讓劉武周知道是你們向我洩漏這消息,那我們就分別上路吧。我現在整理一下隊伍,你就先回去代我向李大人和李二公子道謝吧。明天天一亮,我就會到達馬邑城內,要王仁恭交出我女兒來。」

「也好,你女兒被囚的處所,我剛剛已經說得很詳細,我們也就不出面了。」李月影說完,起身向居季恆道別。

居季恆一直將他送離寨柵後才返身回去。



§ § § § § §


李月影回程路上仍然是一路無話,因為也沒人可以跟他說話。

因黑夜趕路的關係,行進速度極為緩慢,中間還停下來小憩了一會,返回馬邑之時天已經微微發亮了。

他並沒有立刻進城,而是在馬邑城外的一個村落等待著昨天出城巡邏的隊伍歸來。果然,卯時剛過,他便看到曹操和劉弘基率領著那五十人的小隊緩行而來。

李月影拍馬迎上,與劉曹二人並轡而行,曹操問道:「怎麼樣了?」

「已經見到居季恆,順利完成任務了。」

「很好,那我們回城吧。」劉弘基高興的說道。



回到軍營之後,李月影向李世民做了簡單的報告,也跟他說起關於慧心訣的真相。李世民聽了嘖嘖稱奇,笑道:「聽說孫藥王份屬道家,怎麼做起禪宗的事?」

「嗯,或許佛道的本質並無二致吧。」李月影微笑道。

李世民點頭,哈哈一笑道:「有道理,去街上吃早餐等著看好戲吧。」

李月影和曹項二人點頭微笑,他們都可以想見等一會劉武周的臉色會有多難看了。

不過,正所謂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尤其在這個滔滔亂世,三人連軍營都還沒踏出,這短得有點離譜的好花好景就謝了。

三匹馬急速奔馳而來,停在左腳正要踏出軍營大門的李月影身前。李月影只好默默縮回自己要踏出的那三十公分,安靜的等待著,他可以從來者臉上看到一個訊息,那就是,大事不妙了。

來者第一人正是長孫無忌,他當先下馬,急道:「世民,大事不妙了。」

李月影點點頭,為自己的神準在心中鼓掌。

跟在長孫無忌後面下馬的,一個是長孫念玫,一個是竇衍。這顯然是個奇妙且強硬的組合。

李月影已經可以想像這三人出來的過程。

某人要長孫無忌出來向李世民通風報信,然後長孫念玫因為想出來透氣或是想看未來老公,於是死拉著老哥衣角也要出來,而非常明顯暗戀長孫念玫的竇衍見到長孫念玫要出來,自然也有一套藉口,就算拉著兩人的馬腳被拖行也要跟著一起出來。

然後,三人的組合就來到了李月影和李世民面前。

「嗯,怎麼了?」李世民見長孫無忌緊張的臉色,眉頭也跟著揪了起來。

「劉文靜被大人關進牢裡了。」長孫無忌說道。

李世民大吃一驚,忙問道:「什麼?這是怎麼一回事?」

「文靜勸大人起義反隋,惹惱了大人,因此被大人下令關進獄中。」長孫無忌說道。

「咦,是這樣嗎?」李月影大奇,因為他記得唐書上不是這樣寫的,劉文靜這次的坐牢明明就是因為一個遠房姻親叫做李密的在造反,難道歷史又搞錯了?

「這怎麼可能?大人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就將文靜關進牢裡的,定然還有別情,你慢慢說,不要急。」李世民雖然叫長孫無忌別急,但是他自己的語氣也透出了不安。

這當中,只有李月影和項曹這三個死人穩如泰山,因為劉文靜的死活跟他們一點相關都沒有。

「昨天大人召我們一起喝酒閒聊時,文靜一直想說服大人起義反隋,但大人都不置可否。到了最後,大人似乎不耐煩起來,便質問文靜是否因為表妹嫁給李密,也就跟著滿腦子反叛思想。接著,便不由分說的叫人將文靜押入大牢,並且嚴辭告誡我們,以後絕對不可以效仿他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行。」

「唉,文靜這傢夥真是,他就是跟楊修一樣,太過聰明卻不夠有智慧,這事情還沒到時候,大人是絕對不可能露出一絲一毫同意的,他難道不知道李府家僕有王威和高君雅的眼線嗎?」李世民跺腳嘆氣道。

「文靜一下獄,玄霸和建成就要我快馬趕來向你報訊,大人素來寵愛你,也只有你可以保得住文靜了。」長孫無忌道。

「嗯,可是此刻我回去似乎不大妥當,會落人口實的。」

「建成哥說大人很有可能會殺了文靜以安高君雅和王威兩人的心,這時候救人要緊,也顧不了其他的了。」長孫念玫說道。

「嗯,也對,但是這邊的事務未完,我只能秘密潛回太原。無忌和竇衍你們隨我回太原,念玫,妳就代替我留下來暫時執掌軍務,我去去就回。」李世民吩咐道。

「等等,讓念玫一人留下未免太過危險了吧。」竇衍愕然抗議道。

「嗯,等路上在做解釋,月影,你幫我照顧好念玫,我最遲三日之後就會回來。」

「好。」李月影點頭答應。

他猜想李世民是認為馬邑這邊已經等於沒事,才留下長孫念玫在形式上暫代自己的位置,其實只要不開戰,持續維持著巡邏和訓練的狀態,那麼劉弘基這個行軍副總管已經夠了。

隋唐之間承襲了胡人驍勇以及不那麼重視禮數的風氣,女將領兵並不是一件很誇張的事情,只要有勇有謀且有一定的地位,手下兵將並不會因為性別而有所歧視,像李世民的姐姐平陽公主還有李靖的老婆都是曾經統帥軍隊而名留歷史的例子

不過,李世民也是有點私心,他要竇衍跟自己一起回去,大部分是因為不願意讓竇衍和長孫念玫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但這也正常,誰願意放個追求者在自己未婚妻身邊呢?

「二公子請安心的回去吧,我們會相機行事的。」

李世民將李月影帶到一旁,道:「如果有什麼意外,我會命無忌或是玄霸趕來通知你,而你這邊有發生任何意外就讓項宇或是曹蠻來太原向我稟報。記住,除了無忌和玄霸,其他人來你都要有所戒心,而我這邊也是,只要來人不是項曹或是你自己,我都不會即時採信的。

另外,我之所以會留下念玫是有原因的。如果真有意外你必須成為我的影子時,只可讓念玫知道。這件事情極為隱密,念玫與我是天意註定要站在同一陣線到老死的人,所以給她知道比較不用擔心會有問題,了解嗎?」

李月影恍然,自己剛剛倒是沒有想到這回事,他凜然受命道:「我了解了。」

李世民向李月影交代完後又向長孫念玫走去,長孫念玫也上前到李世民面前,李世民微笑道:「要辛苦妳了。」

「不會,我整天待在府邸中也悶,你快去快回吧。」李月影感覺長孫念玫連聲音都很像自己難以忘懷的徐筱玫。

李世民微笑的撥了一下長孫念玫因為趕路而被風吹亂的鬢髮,這個動作在冬日清晨下構成了一幅唯美的畫面,也讓李月影心中百感交集。

眼前這是現實、夢境還是戲劇?

恍惚中,李月影似乎不經過夢境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飄蕩的意識在前面看到了應該是屬於自己的浪漫。男孩叫做李月影,女孩叫做徐筱玫,男孩的手輕輕顫抖,雖是幫女孩整理鬢髮,卻是在整理著自己的心情。渴望從女孩手中得到的甜蜜,居然在剎那間完成,這怎麼不是夢呢?

曹操輕輕的頂了李月影一下,咳了一聲,把他從迷惘的記憶中喚醒。

李月影回頭報以苦澀的微笑。

李世民並沒有難分難解的小家子氣息,他稍微向長孫念玫交代了一下之後便上馬匆匆離去,長孫無忌也跟著策馬掉頭,他見竇衍還在依依不捨,皺了一下眉頭,大聲道:「竇兄,快走吧,事不宜遲。」

竇衍策馬來到長孫念玫身邊柔聲道:「念玫,你自己要多保重,一有不對勁便趕緊找劉弘基商量,離李月影遠一點,以免他又因為走火入魔而傷了妳。」

長孫念玫聽竇衍那麼說,心中頗為不悅,一是如此言語並不厚道,二是竇衍雖然說得輕聲細語,但以李月影的武功,怎麼可能沒聽到,這豈不是給自己更添麻煩?不過,她也不好出言責備,只是微笑道:「快去吧,世民和大哥還在等你呢。」

竇衍微笑點頭,轉身策馬準備追上李世民。

沒想到,還沒奔出幾步,那馬忽然一個踉蹌,登時讓沒有防備的竇衍摔下馬來。

竇衍面紅耳赤,沒料到這馬會讓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出了個大糗,但是總不能對著畜生發脾氣,只好飛身上馬,迅速的離去了。

長孫念玫看到竇衍摔下馬,偷偷笑了出來,雖然她知道這樣不太好,但是本來還很深情英偉卻在下一瞬間跌個狗吃屎,這樣的落差很難不觸動人的笑神經。

忍住笑,整理了一下心情之後,長孫念玫轉身向李月影和劉弘基等人走去。她知道李月影肯定聽到了竇衍剛剛說的話,所以心下正思量著該怎麼向李月影解釋,以化解那言語帶來的隔閡。

走到鄰近,還不待開口,李月影卻已經先搖手笑道:「妳不用為了別人的話來跟我道歉。」

長孫念玫啊的一聲,臉頰因為心意被看穿而迅速緋紅。

李月影接著說道:「更何況,我剛剛已經教訓過他了。」

長孫念玫還沒反應過來,李月影已經轉身走到項曹二人身邊,項羽笑道:「你真是標準的小心眼。」

李月影並不反駁項羽的指控,只是笑問:「走吧,本來不是要去街上吃早餐的嗎?」



【之二】



自從前天葉聲達答應調高裝潢費用上限後,秦語茗就在期待著和李月影相遇。

一方面,她想讓李月影知道自己辦到了,另一方面,她很想知道李月影怎麼達成和自己的約定。

很奇怪的是,秦語茗並沒有想過李月影跟他的約定只是一種激勵她的手段,她下意識裡面認為,李月影說得出就做得到。

不過這兩天都沒有碰到李月影,大概是因為自己都太晚起了吧。葉聲達同意調高裝潢費用上限之後,本來用拖死狗的速度去碰運氣的吳秦兩人又忙碌了起來。

昨天晚上她們兩個研究了一個晚上,終於挑出三家價格符合,風格又可以搭配的設計公司,準備今天繼續第二輪的深談。

今天下午下課後,吳孟衡載著秦語茗去跟約好的設計公司談事,這一談又是一整個下午,等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吳孟衡紳士的讓秦語茗先進屋,正脫鞋子間卻聽到秦語茗高興的說道:「小蕾,妳怎麼來啦?」

「剛剛在樓下買便當的時候遇到。」徐星齡一邊扒飯一邊回答道。

「妳們剛剛在說什麼啊?」秦語茗問道,她剛剛進來的時候,徐星齡正在高談闊論著。

「還不是上次說的事情。」徐星齡笑道。

「算了啦,先別說了。」于靜蕾小聲的制止徐星齡,徐星齡才意識到現在多了一個孟衡學長。

吳孟衡知道這三個女孩有私密話要說,但是他才剛回家,總不好轉身又出門去,只好若無其事的說道:「我先回房洗澡了。」

其實,他的心中還真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呢,人就是這樣,對越神秘的事情越是好奇。

秦語茗等三人有默契的點點頭,目送吳孟衡回房,與其說目送,不如說用眼神催促。秦語茗自己也趁這空檔趕緊回房間放好背包,換上比較輕便的衣服。

「怎麼樣,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秦語茗換好衣服後便快步回到客廳,才剛坐定,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嗯,等會再說吧。」于靜蕾回望了一下通往房間的走廊,顯然還是不放心。

「趕緊吃完,等會出去透個氣吧。」徐星齡笑道。



§ § § § § §



光復路旁的赤土埼公園非常大,只可惜光復路真的非常吵雜,徐星齡三人只好挑了一個遠離馬路的安靜角落坐著聊天。

于靜蕾一坐下來就問道:「我該怎麼辦,該相信誰呢?」

「嗯,這個嘛……我想……應該是相信你們董事長吧!那些證據有可能是假造的呀!」

「怎麼了?」秦語茗問道。

「昨天我們在開小組例行會議的時候,那個爛學長D突然丟出一疊影印資料,那資料裡面都是董事長吩咐她最信任的會計小姐把錢從公司帳戶匯入私人帳戶的證明。」于靜蕾幽幽的說道。

「啊!怎麼會這樣?對了,說不定另有別情。」秦語茗有點吃驚,但是馬上作出了另外的猜測。

「我也是這樣說,可是那個學長還捧了一堆公司帳冊的影本,叫我自己去翻一下公司的帳目就知道,他說董事長這半年已經從公司匯了將近一千萬進入自己的戶頭,而且就是很單純的匯入,並沒有什麼交易,公司的帳冊裡面也沒記載借貸關係。」于靜蕾的語調十分洩氣。

「或許是偽造的吧,其實我們根本沒能力分辨是否是偽造的,不是嗎?」秦語茗繼續解釋道,不過講完之後,她忽然感到有點奇怪,為何自己會替一個不認識的人做辯解?

秦語茗心中不能理解自己的作為,也感覺自己的辯解其實很沒意義,因此便停了下來。

「今天我跟特助和另外一個同學一起去跑廠商,跑完之後,那同學要趕回學校上課,我則是留下來跟特助一起吃午飯,我在吃飯的時候好幾次都想直接把這事情跟他說,順便問個清楚,但始終沒有勇氣。」

「妳可以用暗示的啊!」秦語茗感到可惜的說道。

「呵呵,我剛剛就是在教她暗示的技巧,不過教到一半妳們就回來了。」徐星齡儼然智者的模樣說道。

「其實我也有暗示一點點,只是特助似乎都沒聽懂我的意思。」于靜蕾苦笑道。

秦語茗問道:「嗯,妳怎麼暗示的?」

「我就說我最近在看一些企業家的傳記,發覺公司經營中,最可怕的失敗其實就是內部鬥爭。」

「噢,那……他怎麼回應啊?」秦語茗感覺這個暗示的開頭還不錯,但如果這特助根本沒懷疑那個業務經理要整垮他們家族,那就是對牛彈琴了。

「特助只是點頭,然後等我繼續說下去。」于靜蕾搖頭道。

「後來呢?」徐星齡追問道。

「就沒有後來啊,我以為我這樣說他一定會接話,沒想到他只是點點頭,睜著眼睛看著我。我因為根本沒有準備接下去的話,所以我們就這樣對看了一兩分鐘,真是尷尬死了。」于靜蕾邊說邊露出難為情的愁容。

「唉,妳這樣說根本不行的,他如果一點點感覺都沒有,只會當妳在說閱讀心得。」徐星齡搖頭嘆氣道,其實,暗示本來就是這麼一回事,如果要保證對方一定聽得懂,最好是明講。

就在徐星齡在一旁指導于靜蕾如何暗示的同時,秦語茗忽然想到了李月影。

「如果月影學長是那個特助,他一定會聽得懂小蕾的暗示,嗯,不是,他根本不用等到別人暗示,就已經把壞人掃地出門了。」

秦語茗感覺,李月影在自己心中的份量似乎越來越重了,這樣的變化讓她有點高興也有點害怕。雖然,這不是什麼師生或兄妹的不倫戀,但是她總感覺自己不應該愛上李月影。

徐星齡沒講多久,這話題就結束了,因為徐星齡也沒見過多大的世面,怎麼可能想到可以一定聽得懂的暗示?三人說了半天還是個無解,這個八卦的趣味也就低了,于靜蕾想要回自己的住處休息,便和徐星齡以及秦語茗道別了。

秦語茗並沒有跟著徐星齡走回住處,而是自己一個人坐在公園裡的長椅上愣愣想著心事。

「為什麼我們會不相信證據而去相信一個從沒有見過的人呢?」秦語茗在心中自言自語,她感到奇怪,照理說都有證據顯示那董事長將公司的錢轉入自己帳戶,為何自己和徐星齡還要相信那個董事長和特助的清白呢?

上個問題還沒有答案,她的腦袋又躍入另外一個深淵:「我……愛……喜歡上月影學長了嗎?」

「我只是佩服他而已啊!」秦語茗喃喃自語,不過她又同時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為什麼我會感覺自己不能愛上他?」秦語茗低聲問著自己。

「嗨,妳怎麼在這邊啊?」一個聲音打斷了秦語茗的思考,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李月影站在秦語茗面前,臉上帶著有點疑惑的神情。

「學長……」秦語茗的臉色微紅,欲言又止。

「怎麼樣,妳說服他們了嗎?」李月影問道。

秦語茗想到這事,心情立刻雀躍了起來,高興的說道:「學長,你這下可糟糕了,我已經說服了聲達學長將裝潢上限調高到一百五十萬。」

「噢,真的嗎?太厲害了,那應該要請妳吃一次宵夜。」李月影高興的說道。

「學長,可別忘記答應我的諾言喔,你的諾言可不只是吃一頓宵夜可以了事的。」秦語茗笑咪咪的說著,臉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李月影笑著瞪了她一眼,道:「呵呵,知道了,我早就準備在那邊等著很久了。」

「啊!真的嗎?」秦語茗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心中雖然沒懷疑過李月影的能力,但卻沒想到李月影早已經達成承諾在等著自己。

「走吧,先請妳去吃個豆花吧。」李月影笑道,秦語茗開心的點點頭後和李月影並肩往宵夜街走去。



§ § § § § §



李月影和秦語茗坐在宵夜街上一家既賣小籠包又賣豆花的店中吃著宵夜。

「學長,你到哪裡找到可以用一百萬就完成我們要求的裝潢設計公司啊?」秦語茗一邊吃小籠包一邊問道。

這問題本來該在剛剛就問的,不過一路上秦語茗都在向李月影說明自己為何會在公園,也順便講起了于靜蕾公司的事情,只是李月影一如以往的微笑傾聽,並沒有對那些話題發表太多意見。

「明天同樣的時間在老地方吃晚餐,到時候妳就會知道了。」李月影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說道。

「不能先說嗎?我很想知道耶。」秦語茗撒嬌著。

「這是秘密。」李月影輕聲神秘的笑道。

「噢,真是的。」秦語茗假裝有點生氣。

李月影笑笑,顯然知道秦語茗只是假裝生氣,他輕輕拍了拍秦語茗的肩膀,道:「乖,明天就知道了呀,快吃吧。」

秦語茗感覺,李月影似乎不是在拍她的肩膀而是在拍她的心,李月影手上的律動就像是船槳般,輕輕撥動秦語茗的心湖。



§ § § § § §



吃完宵夜後,兩人還是照例分別回到住處,秦語茗現在的心情自然是好上了天,洗完澡之後,她一邊盤著腿坐在椅子上吹頭髮一邊上網。

她想著剛剛李月影和自己說話的神情語態,反覆咀嚼回味,然後不自覺的露出微笑。

這時候,MSN傳來好友登入的訊息,是于靜蕾。

秦語茗想起剛剛她跟李月影說了關於于靜蕾公司的事情後,李月影只是淡淡的回應:「騎士如果怕死就不可能從魔王手中救出公主,所以妳朋友是庸人自擾。很多事情做了選擇就要承受結果,可能好可能壞,如果不想承受結果,就不要做選擇。」

秦語茗感覺說這些話時候的李月影跟平常時候不太一樣,感覺冷冷的,就像是黑暗中靜靜看著人們的死神。

「不過,不選擇也有不選擇必須承擔的結果,這就是人生。想明白就不會煩惱了。」李月影的話語聽來真的很機車,但是想起來卻又千真萬確。

「小蕾的董事長一家人可不可以安然度過這個難關呢?」現在的秦語茗也因為于靜蕾的分享而開始關心起這個問題。

或許是因為于靜蕾對那位董事長以及特助的好感加上對那位學長D和業務經理的惡感影響了秦語茗,以致於雖然有所謂的「證據」,秦語茗心中那關於是非黑白的天平不自主的就偏向了「實際上」看來是黑的那邊。

人世間,黑與白,對與錯之間的判斷本來就是一種諷刺。



§ § § § § §

隔天早上十一點,李月影坐在竹北一間叫做自然風的餐廳內等著,這個餐聽座落在一個狹窄的街道內,老闆娘是一位三十多歲氣質婦女,這家餐廳的內裝很特別,入口左手邊是櫃檯,前方倒像是便利商店的擺設,擺了三排放滿各類素食食品的置物架,右手邊則是那種透明玻璃的冷藏櫃。

走過了這區,到達餐廳後進,才是用餐處。

這是一家專賣素食簡餐的餐廳,有供應早中晚三個時段的餐點,價格雖然不便宜,但是因為生機飲食和素食是近來的趨勢,因此來用餐的客人還不在少數。

不過,李月影來這邊不是貪圖健康或者是氣氛,而是因為來這邊不用花錢。

他今天是來這邊等袁書塵的,等袁書塵的理由自然是為了實現和秦語茗的諾言。

李月影專心看著「錯誤更正碼」的講義和筆記,一邊看一邊在廢紙上計算著,讀到一個段落便會點點頭,露出微笑。在別人看來,他已經完全沈沒在眼前的書本堆中。

很快的,牆上的時鐘走到了十二點半,袁書塵肩頭背著一個精緻的女用皮包走了進來,她今天一早便接到李月影的電話,兩人約在自然風吃中餐,準備討論裝潢的事情。

袁書塵站在李月影面前等了一兩分鐘,看著李月影如此專心,竟讓她有點不好意思打擾。雖然,今天是李月影主動邀約的。

李月影從數學計算式子中恢復了意識,擡頭見到袁書塵站在身前,微笑看著自己,忙招呼道:「快坐吧。」

「要考試了啊?」袁書塵問道。

「沒有啊。」李月影搖頭。

「那為何這麼認真?」袁書塵指了指李月影正在收拾的書問。

「嗯,這只是讀自己要讀的書,談不上認真啦。」李月影笑道。

袁書塵點頭,表示了解。李月影說的是事實,只是現在大部分的人都不是這樣子罷了。台灣的很多學生是為了考試而讀書,為了無奈而讀書,為了將來而讀書。不管原因是什麼,很少是為了要「知道」一門學問而讀書。

「那位小妹妹已經說服她的頑固學長了嗎?」袁書塵笑問,既然李月影會找自己出來,自然是有了變化。

「是啊,在妳我約定的時間之前,所以,妳就按照當初說好的,用他們的案子去參加在新加坡舉辦的裝潢設計比賽吧。」李月影道。

「不過,那樣的風格要求和空間大小不可能只用一百萬,我們的設計團隊傾盡全力的估算結果,總價是一百一十二萬。」袁書塵拿出了一個卷宗夾遞給李月影道。

李月影點點頭,打開卷宗夾讀了起來,他一邊閱讀一邊稱讚道:「袁小姐,妳們團隊比我想像的更加優秀,居然真的用一百一十二萬就打造出本來需要一百五六十萬才可以完成的設計。」

「如果不是為了比賽,應該也不會這麼便宜吧,這叫做表面便宜實際上貴。」袁書塵大笑。

李月影點頭,這時候老闆娘也送上了果汁和Menu。

比賽通常都是這樣,會以某種導向做為評斷的標準。這次在新加坡舉辦的室內設計比賽,主打的導向是消費者觀點,評審心中最好的作品當然不是錢砸最多的作品,而是在有限資源下可以打造出令人驚歎創意的作品。

這次的室內裝潢設計大賽,雖然不是什麼萬眾矚目的頂級比賽,但對袁書塵的設計公司來說卻是十分重要,袁書塵和設計團隊都希望盡全力贏取比賽,以拓展設計團隊的國際知名度。

也因此,袁書塵手下的設計團隊使出渾身解數,不管是在設計的創意還是各項經費的運用上都別出心裁。所以,雖然在報表上看來價格會很便宜,但是整個公司實際上付出的人力和物力卻是不可計算的。

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如此,為了推廣環保節約的領袖,往往浪費著比常人多數十倍的資源。

袁書塵和李月影約定,如果秦語茗可以說服得了葉聲達,那她就以秦語茗他們的新店面為參賽作品全力衝刺。

「你怎麼會料到她一定可以做到?」袁書塵好奇的問道,這次的打賭她輸給了李月影。不過他們打賭的內容不是秦語茗是否可以說服葉聲達,而是可以在多少天之內說服葉聲達。

按照袁書塵的想法,秦語茗無法說服葉聲達,但是葉聲達會自己改變心意。不過李月影卻篤定,秦語茗會在一個星期以內說服葉聲達。

「嗯,沒有特別的原因,熟悉度加上直覺而已。就好像妳知道哪一支股票會漲一樣。」李月影的語氣就像在說吃飯睡覺那樣的平常。

袁書塵苦笑道:「那你的直覺真是可怕。」

「呵呵,這間Classic是華心集團旗下的子公司,用這個案子去參賽,不管得獎與否,都是一舉多得,不是嗎?」李月影說著,捧起杯子,吸著杯子裡面鮮紅帶紫的蔓越莓汁。

袁書塵點頭,她當然不可能這樣意氣用事,光憑跟李月影的打賭輸贏就把關係到公司發展的機會輕易用掉。李月影很早之前就跟她分析過,如果袁書塵的公司用Classic樣板店做為這次室內設計比賽的參賽作品,會有一魚多吃的好處。

如果能得獎,這對袁書塵和Classic當然是超級利多。

就Classic來說,店內的裝潢設計是經過比賽認證,在招攬生意上多了一個噱頭,還可能可以得到新聞媒體的報導,免去了大量廣告費。

至於對袁書塵的設計團隊來說,得獎就是一種肯定,自不需多言。而如果這個獎可以幫助到Classic的生意,那是再好不過,因為當葉聲達的團隊成功贏取世界工業銀行主辦的『台灣青年學生創業經營大賽』後,自己的設計團隊也將跟著沾光,更容易攫取顧客的信任,這是標準的良性互利。

就算沒有得獎也不要緊,因為Classic是走時尚品味風格的連鎖店,裝潢設計不是隨便的木工師傅便可以完成。只要Classic經營得有聲有色,就表示以後會有「連鎖」的訂單可以拿。更重要的是,袁書塵可以利用這次是參加比賽為由,拒絕一百萬的低價,恢復成正常價格。

這次的人情賣到了,又不會造成以後接單時價格爭議的困擾,這對袁書塵來說是何樂而不為呢?

「我很好奇……」袁書塵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了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嗯,好奇什麼?」

「就我所知,Classic的實際經營者叫做章智勳,他與你頗有過節,而你自己的公司也有參加這次的台灣青年學生創業經營大賽,所以我很好奇,你為何要這麼大力的幫忙他們?」袁書塵目光烱然的看著李月影,這些問題,她很想知道答案。

「那妳認為我是為了什麼?」李月影笑著反問。

「如果是別人,我會猜因為喜歡秦語茗,所以要在她面前表現得無所不能,讓她愛上自己,但是對於你,我無法做這樣子幼稚的猜測。」袁書塵搖頭表示無法猜測得到。

「袁小姐,妳讓我有受寵若驚的感覺。」李月影聽袁書塵這麼「擡舉」自己不覺莞爾。

「我只能知道你想幫秦語茗快速的成長,可是我不能理解這中間的矛盾。你看來不像是愛上她,而你看來也不像是個會去幫忙敵人的慈善家。」袁書塵說完,嘴邊露出微笑,她感覺跟李月影這傢夥在一起很好玩,跟男女情愛無關,而是一種充滿挑戰的新鮮感。

「我不只希望秦語茗成長,也希望她的團隊跟著成長,最好是能夠在比賽中獲得前三名。」

「噢,這很奇妙,我不相信你看開了對章智勳的痛恨,更何況,就算已經不在乎過往,也不需要特別去栽培一組敵人啊。」袁書塵真的很不能理解李月影的做法,但是她相信等會李月影會給自己一個非常好的答案。

「我並沒有去栽培敵人,我只怕他們不夠強,只要夠強就不會是我的敵人。」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會就此離開章智勳為你所用?」

「妳說對了,就好像程知節和秦瓊不能心服於王世充而陣前反叛,良禽擇木而棲,只要他們夠強,自然不會屈居於章智勳手下。」李月影點頭。

「看來你很鄙視章智勳,小心陰溝裡面翻船喔。」袁書塵故意和李月影鬥嘴,她看著李月影那平和卻隱透霸氣的神情就很想挑戰。這不是敵意,而是她知道每一次挑戰,李月影都會給她一些「收穫」。

「我並沒有鄙視章智勳,只是對他做了正確的判斷,商場或是戰場都如此,不能輕敵也不能畏敵,只能做最正確的判斷。章智勳的能力現在已經不足以駕馭葉聲達,但是他們這組除了葉聲達之外並無強手,我幫忙秦語茗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讓秦語茗快速成長,一個團體強弱比,一比三和二比二是差很多的。」

「你就這麼有信心,他們在經營Classic有成之後會捨得離開那來到你身邊為你所用?」袁書塵聽李月影的說明心中不禁暗暗點頭,但是也對李月影這種做法略感不以為然,她再這麼想都感覺太托大,經過了兩年的共同奮鬥而有顯著成績之後,誰會捨得離開,或是說,誰會甘願離開?

「只要他們夠強,就不得不離開,那時候他們會到我身邊來幫我的。如果這點信心和能耐都沒有,有什麼辦法跟這世界上其他的強敵交鋒?我的對手不是章智勳,這點認知很重要。」李月影談笑之間透露的自信十分強大,但袁書塵卻無法否認這樣的自信,因為她知道李月影並非空口說白話。

光是看李月影讓一個連撞丟別人晚餐都無法好好處理的小女孩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成長為有能力說服她自己心中十分懼怕的強者的人,袁書塵就無法懷疑李月影的話。

更何況,從那次因為湊巧相遇到現在成為朋友,進而說服自己以一百萬的低價幫助秦語茗完成裝潢設計,如果只論結果,看來一切都是平順的達到,但是當袁書塵換個角度去想的時候卻又感到很不可思議。

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年輕人非常成功的運用各種公開資訊,自然且無壓迫感的達成了他的目標,他沒有利用幫忙自己時所累積的人情,而是把這件事情經由思考變成對兩方都有利的交易。

很多人累積人脈,到最後都會無可避免的用到人情壓力達成自己要的目標。這當然無可厚非,但卻不甚高明,因為這會減損自己的人脈資產。

這次,袁書塵雖然接受李月影的要求,準備用不可思議的一百萬低價幫忙秦語茗她們完成店面裝潢。但是,她無法感覺李月影因為這件事情虧欠自己。

若有人現在問她對李月影有什麼感覺,袁書塵只有兩個字 � 神奇。

to be continued∼



後記



一、登場歷史人物略說:



【長孫晟】



長孫晟並沒有在我的小說中正式出場,但他卻是殤夢這小說中一個很重要的靈魂人物(真的是成為「靈魂」的人物),他是女主角之一,長孫皇后的父親,在殤夢中還是江湖六大傳奇人物之一。

正史上,長孫晟生於西元五五二年,卒於西元六○九,得年五十八歲。長孫一族從北周以前的西魏開始就是國家重臣,長孫晟本人更是在年少之時就鋒芒畢露,據說北周貴族子弟們一起比試武藝的時候,他總是拿第一,到最後還出國比賽,宣揚國威(這也是一箭雙鵰這成語的由來)。

嗯,說到這,我們大唐開國之君李淵其實也很擅長射箭,他和長孫晟各留下了一句跟箭術有關的成語(李淵是雀屏中選,長孫晟是一箭雙鵰),而且李淵也是貴族子弟,這兩位比賽射箭,不知道會是誰比較厲害?

不過,這比賽是不可能了,因為李淵小了長孫晟十三歲,當李淵可以拿得動弓箭之時,長孫晟已經開始他經營邊疆的生活,而他一生最大的功業也就在對付突厥。

讀過歷史的學生都知道,強大的突厥在隋朝之時一分為二,成為東突厥和西突厥,也因此才讓之後的唐朝可以各個擊破,將突厥這個邊患徹底消除。

而讓突厥一分為二的始作俑者正是長孫晟。

他向隋文帝提出了「離強和弱,遠交近攻」的策略,製造突厥內部諸可汗之間的心結,並進而利用這些心結分化突厥諸可汗。而這策略果然很快就讓突厥分裂,也大幅減低了突厥對隋王朝的負面影響。

其實,這邊比較值得一提的是,長孫晟本身雖然勇武過人,但卻是個標準的智將。他在尚武的北周有相當的武名,到了以騎射起家的突厥也因弓馬武術而受當時大可汗所賞識,但他所建立的功業大多是靠著策略謀畫而來。

若以我喜歡玩的電動三國志來說,他的統率、武力肯定都是超過九十五以上的高分。至於他智力方面有多高,且來看隋書裡面的一段記載吧:

仁壽元年,晟表奏曰:「臣夜登城樓,望見磧北有赤氣,長百餘里,皆如雨足,下垂被地。謹驗兵書,此名灑血,其下之國必且破亡。欲滅匈奴,宜在今日。」

這意思簡單的說就是,長孫晟在某天夜晚登上城樓北望,發現北邊有紅氣如雨足,便知道要攻破突厥,正是時候。

很酷吧?

有諸葛亮或是李淳風夜觀星象而知天下興亡的味道,不給長孫晟智力滿分實在對不起隋書的作者,魏徵。

至於魅力部份,依照三國志遊戲的標準來說,魅力高的得人喜歡,看長孫晟到處都受歡迎,甚至連性好猜忌的隋煬帝都對他讚譽有加,魅力指數給個九十九分,應該不為過啦!

當然,長孫晟有如此美傳,也多虧他死得早,不然隋煬帝遲早會對他動手動腳,不是貶就是殺,再不然就只好跟著親家李淵造反。而在暴君之下,要維持身家性命於不墜,又難免要做點虧心事,所以有時候人活得短命點不見得是壞事,更何況以當時人的壽命來說,五十八歲歸天也不算是短命了。

當然,他被隋書如此歌頌的另外一個原因,我們絕對不可以假裝不知道。

那就是,隋書是太宗朝時期的魏徵等人所著。

誰敢不幫皇帝的嶽父大人多美言幾句呢?



【長孫皇后】



長孫皇后,史書上並沒有提到過她的名字,因此我在書中便將她隨我意取了個想取的名字,長孫念玫。

她的生卒年大概是從西元六○一年到西元六三六年。

資治通鑑記載她死於貞觀十年夏末,卻沒有說死時幾歲,而新唐書記載她死時年三十六,卻沒有說死在哪時。

因此,我是以此兩書綜合推斷出她的生卒年。

其實,在寫小說閱讀資料的時候,我常會有種很不爽的感覺:為何寫歷史的都不記載得詳細點,還要我東翻西找的去推敲?

當然,以上只是個人的碎碎念,大家聽過就好,我們還是趕緊進入正題吧。

長孫皇后的家世十分顯赫,她父親便是前面所說的長孫晟。

雖然她在父親死後因為不見容於異母兄長,只能跟著母親一起回到舅舅高士廉家中寄居,過了一段比較辛酸的日子。但是在那時代,即使是落難貴族也還是貴族,更何況她的舅舅高士廉有當官,且對這個外甥女疼愛有加,所以理論上,應該還是過著衣食育樂無缺的生活。

不過儘管衣食無虞,但我相信母親因為不是元配而被趕出父族的家門,轉而寄居在舅舅家的童年(長孫晟死掉的時候,長孫皇后才不到十歲)一定給了長孫皇后在人格上非常重大的影響,而這樣的人格明顯表現在她往後的行事上。

從史書上的記載可以知道,長孫皇后的性格是內斂且抑己的,她在武德年間,李世民和兄弟明爭暗鬥得不亦樂乎之時,扮演著「孝事高祖,謹承諸妃,消釋嫌猜」的艱困角色。

這短短十二個字,做起來可不簡單啊,能當得起這樣的工作,小時候的遭遇想必起了一定的作用。

當時李淵後宮中的妃嬪們偏向建成的多,因此長孫的處境光是想像就知道很艱難。不用多,只要妳一言我一語,口水都可以淹沒來跟李淵請安的長孫皇后,而且她不只是要忍耐那些三姑六婆的冷言冷語,更要為丈夫消除閒言和猜忌,讓高祖李淵感覺自己這兒子還是個乖兒子。(當然已經不乖了)

其實我一直有個想法:長孫皇后會這麼短命,或許跟她從少年開始到丈夫即位都處在極大的壓力下有關係。

我們來想想,就算舅舅再這麼疼,那畢竟不是自己家,就像我們去親戚家住,絕對會比在家中收斂得多是同樣的道理。只是長孫皇后可能沒想到,嫁給李世民,有了「自己」的家後,仍然要小心翼翼,一刻都不能放鬆,甚至比小時候更加緊繃。

武德初,李世民領兵出征,長孫皇后要面對的是隨時會守活寡的壓力,等到天下大定之後,卻又馬上要面對皇位的鬥爭,讓她一刻都不得清閒。

所以,在表面上,長孫皇后不但擁有顯赫家世、優秀丈夫甚至到日後貴極天下,但是我想她的內心應該是長期處於不安或者壓抑的狀態吧。

這有好有壞,對她來說,可能她沒辦法像很多千金小姐那樣,頤指氣使、任性驕縱,但也因為如此,才造就了她為後世稱道的性格。

長孫皇后最著名的事蹟當然是用幽默來化解唐太宗對魏徵怒氣的那件事情。

這事情很簡單,相信大家都知道。

就是某天魏徵又惹唐太宗生氣,唐太宗氣得罷朝回到後宮,碎碎念說要殺了魏徵這個鄉巴佬。

這時,長孫皇后並沒有大義凜然的進諫,而是穿起極為正式的禮服向唐太宗恭喜。

正當唐太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時,長孫皇后才說出原因:「妾聞主明臣直;今魏徵直,由陛下之明故也,妾敢不賀?」

長孫皇后藉由魏徵的「直」來反證唐太宗的「明」,這一道證明題解得高明,讓唐太宗不「龍心大悅」,都很困難了!

其實歷史記載的當然是比較生硬,在我想來,長孫皇后當時絕對不可能是如此嚴肅,一板一眼。要實行這富有幽默意味的橋段,自然是用嫵媚俏皮的態度比較好,更何況唐太宗和長孫皇后自少結髮,共歷如此多的患難,哪會如歷史記載般的生分?

歷史上關於長孫皇后的記載,幾乎都是正面的,更有許多是可以呈現出長孫皇后過人的智慧和氣度,讓她名列千古皇后榜第一名實不為過。

除了上面那個眾所周知的故事外,資治通鑑上記載甚多。

在長孫皇后的女兒長樂公主要出嫁時,唐太宗因為喜愛這個女兒,所以準備的嫁妝比自己的姐姐永嘉公主出嫁時多了一倍。這時,一個愛管閒事的老頭(還有誰,當然是魏徵囉)出來進諫,以為不可厚此薄彼,讓女兒的嫁妝多於姊姊。

唐太宗將這事情告訴長孫皇后,長孫皇后不但沒有不悅,反而深以為然,認為魏徵乃是「真社稷臣」,並且派遣從人送了布帛錢財給魏徵,希望他再接再厲。

如果只有一兩件事情,那有可能是沽名釣譽或是偶然,但是從這麼多記載中看來,長孫皇后的中心觀念非常一以貫之:以大局為重和抑己從人。

更可貴的是,她並非因為迂腐才有如此的觀念,在這樣中心思考背後的其實是過人的智慧和慈悲的心腸,也難怪有人傳言,長孫皇后的小名叫做觀音婢,更有人說觀音形象傳入中國後會轉成女性,跟長孫皇后有很大的關係。

她在臨終之前跟唐太宗說,希望不要讓自己的宗族(長孫氏)位列權要,因為「既非以德舉,易致顛危」,這個說法可說是極有智慧,她想必對歷史非常有研究,知道漢朝以降外戚攬權導致國破家亡的慘禍。

在描寫這樣一個文德兼備的女孩子,其實是有點傷腦筋的,我希望在小說中呈現出來的不只是她外在的「德性」,而是內在的智慧和溫柔,還有在歷史上遺漏的,她對唐太宗的一往情深。

【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大家應該都很熟悉,唐初的官方歷史上是絕對不可能缺少這號人物的。

長孫無忌是長孫皇后的哥哥,而且還是同父同母,關係自然與其他同父異母的兄弟不同,也因此這個正牌的大舅子很得唐太宗的信任。

長孫無忌本人其實沒留下什麼特別出色的事蹟,最出色的莫過於反對高宗立武后,最後被逼得自殺。

其實他的角色大概是跟房玄齡和杜如晦差不多,戰爭的時候當文書參謀,等戰爭結束之後就是負責制定制度,執行內政。

不過他比房杜兩人更加韜光養晦,一來是他沒事去制定了一部貞觀律,耗掉他很多心血和時間,二來他是外戚,身分特殊,所以妹妹長孫皇后和養大他兩兄妹的舅舅高士廉都不贊成他居於高位,擁有大權。

說到這邊,不免有點感慨,其實不管是民主或是帝制,居上位者的心態真的會決定這國家的強盛與否。外戚干政一向是政治混亂的原因,而長孫皇后和高士廉能以前朝為殷鑑,戰戰兢兢,不但不培植長孫家的實力,還拼命壓抑長孫無忌的權位,這實在是大智慧啊!

其實,在唐太宗的心中,長孫無忌不管是在輔佐自己平定天下時或是在幫助自己登上帝位這件事上,都是功不可沒。甚至唐太宗曾對長孫無忌說:「齊桓得管仲,為五伯長,朕得公,遂定天下。」

長孫無忌位列要職其實是當之無愧的。

不過,儘管長孫皇后和長孫無忌都如此謹慎小心,長孫無忌還是因為受太宗托孤輔政而與新君唐高宗起衝突,最後落得不得善終的下場。

最後,史書上沒有明確記載長孫無忌幾年出生,但確定是死於西元六五九年。我試著推算,如果從長孫無晟死時,長孫無忌還無法自立養活母親妹妹這點來看,長孫無忌和長孫皇后的歲數應該不會相差太多。

殤夢裡面的長孫無忌被設定成一個中規中矩的世家子弟,或許有很多人都對「世家子弟」這詞帶有負面印象,但我必須說,其實世家子弟這個詞,可正可負,尤其是在過去教育文化不普及的年代,不過這個就以後再論了。



【李靖】

李靖是唐初第一名將,不過他能流芳百世還真多虧了他活得夠久,因為他在隋朝的時候其實不太得志。隋煬帝大業末年,他已經四十多歲了,卻還只幹到副縣長那類的官。

然後他的上司就是之後會介紹的王仁恭。

當時的李淵雖是太原的留守,但其實是擁有調動太原、雁門、馬邑、樓煩、西河等五郡兵馬的權力,所以總的來說,李淵是李靖的頂頭官。

不知道什麼原因,李靖居然知道了李淵要造反,於是他就急急忙忙的要跑去朝廷那邊告狀。

說到這邊,我不禁感到疑惑,因為新唐書上面是這樣說的:大業末,為馬邑丞。高祖擊突厥,靖察有非常志,自囚上急變,傳送江都,至長安,道梗。高祖已定京師,將斬之。

如果按照地理位置來說,上段話中提到的三個地名,由西到東分別是長安、馬邑和江都,李靖身在中間的馬邑,要往東南邊的江都去告狀,為何要先走反方向到西南邊的長安去呢?

更何況,他自囚做啥?自囚是等於現在的現時掛號,比較快和準嗎?

資治通鑑中提到這段是這麼說的:馬邑郡丞三原李靖,素與淵有隙,淵入城,將斬之。靖大呼:「公興義兵,欲平暴亂,乃以私怨殺壯士乎?」

所以,我寧可相信,李靖離開馬邑是因為劉武周之亂(劉武周比李淵早一步起兵),不是因為要去告狀。而李淵要砍掉李靖,純粹是過去的私人恩怨,也跟告狀無關。

本來啊,有人說歷史是個任人塗抹脂粉的小姑娘,他們隨便寫,我也就隨便說囉。

李靖在武德年間幾乎都是跟著李孝恭在南方平亂。李孝恭是唐朝建國之初,除了李世民之外最重要的一個宗室大將,李世民在北方掃平群雄,李孝恭則是在南方收拾反王。

不過李孝恭還是比李世民略遜一籌,因為李世民不需要李靖在一旁協助。跟著李世民的將領大多只是乖乖聽命,然後確實執行李世民的指令,但是李孝恭如果沒有李靖,恐怕很難取得如此大的功績。

李靖活到貞觀二十三年,以七十九歲高齡過世。而綜觀他的一生,如果扣除掉他四十六歲之後的人生(也就是大業十三年之後的人生),簡直是黯淡無光到了極點。

我看隋書上有幾則關於他年輕時幾個隋朝重臣對他的評價。一是他舅舅韓擒虎曾說,只有李靖才可以和自己談孫吳兵法,一個是當時的吏部尚書牛弘,稱許李靖為王佐才,最後是位高權重的楊素曾經預言李靖最終會坐上等同自己的位置。

似乎很多人早有「預知」李靖將來的成就,但我得說,若李靖真的在長安就被唐高祖砍了,那這些「評價」就絕對不會出現在隋書當中,甚至連李靖這個名字都不一定會出現在歷史上,因此,歷史和世界始終是勝者的畫像。

虧得李靖稟賦優異,本該是漸漸邁入衰邁的年紀卻莫名其妙的老當益壯,但是再看看李靖的弟弟,李客師,也是活到了九十歲,也善騎射,這或許是家族遺傳了。

從李靖的身上我真的可以很深刻的學到一件事情:命運的確不由人。

想必四十六歲之前的李靖是很鬱鬱不得志的,明明就有王佐之材,卻只能在邊地做個小副官。

但若李靖就只是這樣打混摸魚,沒有將體能和腦力維持在尖端,就算讓他在四十六歲後遇到了李世民這個伯樂,他也成為一匹跑不動的千里馬了。

關於李靖有太多可說,這裡若介紹完畢,書也爆表了,暫時停住,往下一個人物去吧。



【劉武周】

沒想到第一個介紹的反王居然是劉武周。

隋末農民起義號稱有一百多路煙塵,但是真正夠得上影響時局比較大的反王也就那幾個。

首先是李淵,再來是李密、竇建德、王世充、杜伏威、蕭銑等等。是的,你沒看錯,李淵也是反王之一,只是後來這個反王幸運的成了皇帝,因此就不被列入反王當中了。

如果以甲乙丙丁這樣的等級來區分反王們的影響和實力,李密、李淵、竇建德、王世充、蕭銑算是甲級反王,而劉武周勉強算得上是乙級反王,如果扣除掉他依附突厥而來的實力,那他就要從乙級被降等到丙級了。

不過,借來的實力還是實力,所以就暫且讓他留在乙級反王當中吧。

劉武周本來應該算是流氓角頭之流的人物,他擅長騎馬射箭,喜歡結交豪傑(所謂豪傑當然不是那種乖乖牌的老實人),他哥哥還曾經罵他,要他謹慎結交朋友,以免為家中帶來滅族之禍。

劉武周比較令人值得一書的是,他曾經把李淵的起家之地太原給打了下來。不過當時守著太原的是李唐家族最遜的一個傢夥,李元吉,所以也沒什麼好炫耀的。

劉武周在軍事上的勝利相當短暫,他的囂張只到李世民收拾了關隴地區的另外兩個小反王,薛仁杲和李軌之時。在那之後,劉武周便是一連串的慘敗和逃亡,他和他手下的大將宋金剛一起逃往突厥,最後死在突厥。

其實,我對劉武周的興趣不大,但是對被他殺掉的馬邑太守王仁恭興趣卻很大。

來看一段隋書關於王仁恭的記載吧:王仁恭少剛毅修謹,工騎射。

不可思議吧!

除非你先看後記,不然看完了第二集後再看到王仁恭的記載,一定會傻眼。

而且,這還是開端,王仁恭哪裡只是個擅長騎馬射箭的有為青年而已?他還是個勝率極高的勇將呢!

隋書上記載他參加過的幾次戰役,跟隨楊素擊破突厥、討破山獠作亂、跟隨楊素討平漢王楊諒之亂、以三千兵馬擊退來犯的數萬突厥兵等等。總之,實在太多的戰績了,而且他可不是仗著人多壓死你的戰術打勝仗,有幾次都是漂亮的以少勝多。

如果只是這樣,那就算了,因為會打仗的人不見得是個懂得愛民和治理郡縣的官吏,也不見得是個有政治能力的人,但很不幸的,他是,或者說他曾經是。

舉例來說,他擔任汲郡太守的時候,評價是,有能名。而當他要從汲郡被調往信都當太守的時候,汲郡的官吏和民眾居然牽住他的馬,不想讓他走,百姓在道路兩旁哭泣攔阻,以至於他走了好幾天都走不出汲郡。

這樣一個人居然會在沒多久之後變成「頗改舊節,受納貨賄,又不敢輒開倉廩,賑恤百姓」,真是耐人尋味。

而且他死得還真冤枉,死因居然是被自己侍婢的姦夫教唆民眾殺害,真是枉費他英明一世。

當然,那個姦夫就是劉武周。

我對王仁恭的頗改舊節和變糊塗感到非常好奇,因為其實在楊玄感之亂後,也就是大業九年後,他還是一名非常活躍的將領,怎麼會在四年後,讓自己手下一個小小的鷹揚校尉給幹掉,死得不明不白?

關於劉武周這方面,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事情要說,那就是,原來鼎鼎大名的尉遲敬德居然曾經是劉武周的手下,這也難怪李唐王朝派二級將領來的時候無法打過劉武周了。

說到手下,其實王仁恭擔任馬邑太守時的左右手就是將來出將入相的李靖,而李靖居然沒有幫到王仁恭任何忙,這也是挺神奇的。



【竇衍】



竇衍是竇抗的兒子,新唐書上提到竇抗有三個兒子,竇衍、竇靜和竇誕,只有竇衍無文字傳而只有名字而已,所以我就拿他當做一個倒楣的公子哥。

其實這麼安排也不是沒道理的,因為竇家、李家和長孫家都是北周到隋朝的大族,不但家世顯赫且人才輩出,從北史到新唐書,每個姓竇的幾乎都有點親戚關係(像竇抗就是李淵夫人竇氏的堂兄),而竇衍的兩個兄弟也都有起碼的文字傳記,怎麼獨他沒有?而且他是承襲父親竇抗爵位的那一個呢!

所以,喜歡亂想的我,就只好把他設定成一個不太討喜的公子哥了。



【劉弘基】



一些演義中喜歡把劉弘基和殷開山寫做李唐集團中的無能老將,這就好像大家都認為程咬金只會三道板斧的道理是一樣的,那就是,沒道理。

劉弘基可以被唐太宗列在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中,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他雖然沒有李靖那百戰百勝的智略,也沒有尉遲恭那萬夫莫敵的驍勇,但卻是個中規中矩的將軍,不過也因為這樣,所以他大部分都是在李淵和李世民的指揮下領軍作戰。

其實,一個軍隊中本來就要有各式各樣素質的將領,就像一個籃球隊中如果都是麥可。喬丹,誰來當傳球的那個?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一個團體中,一定要有主輔之別,當輔佐的那個不見得是庸懦之才,但是表面上看來卻是光芒不顯。

在命理學的紫微斗數中亦是如此,命宮中即使有紫微星,但如果在三方四正中沒有會合三台、八座等輔佐星曜,那紫微星就成為孤君,其人之命也不會美好到哪裡去。

劉弘基和之後要介紹的殷開山都是稱職的輔佐人物。



【殷開山】



殷開山死得很早。在武德年間,跟隨唐太宗征討劉黑闥時在路上病死,不過因為沒有記載生年,所以並不知道他死時到底是幾歲。雖然殷開山死得很早,卻也被列入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內,可見得唐太宗對殷開山在從太原起義到死前這五年跟隨自己的時間是有很正面的評價。

他不是二十四功臣中功勞最大的,但卻是最早死的,只是這種第一好像不爭也罷。



【劉文靜】



劉文靜是一個蠻悲情的人物,但絕對不值得同情。

他是少數跟著李唐家族從太原起義卻不得善終的人(其實好像只有他不得善終),追究其原因,就是一個個性問題罷了。

自恃甚高和心胸狹窄是一般史家對他的評價。

然而,如果只是這樣,我怎麼會說他可悲呢?

他的可悲處在於,他的遭遇讓他這樣的性格變得致命。

劉文靜的死對頭便是唐高祖的寵臣,裴寂。而劉文靜會死,絕對跟裴寂有密切的關係。

但其實在太原的時候,劉文靜和裴寂是「相善」的。裴寂在太原時曾經感嘆的對劉文靜說:「貧賤如此,復逢離亂,將何以自存?」,而劉文靜回答說:「時事可知,吾二人相得,何憂貧賤?」

以上那段應該不用翻成白話吧?

劉文靜和裴寂兩個人在太原之時的來往是很不錯的,但是在唐朝開國之後劉文靜卻和裴寂槓上了,主因當然是論功行賞不能讓劉文靜滿意。

照理說,劉文靜在太原起義之功是比裴寂大,而且是大很多,但因為裴寂和唐高祖比較好,因此唐高祖在論功上比較偏重裴寂。

這中間誰對誰錯,其實很難說得準。

要說唐高祖錯,其實唐高祖對劉文靜也是很好了,當唐高祖攻陷長安,討論太原起義的功績時,把裴寂、李世民和劉文靜三人的功勞視作第一等,而如劉弘基等人則列為第二等。

其實,如果沒有裴寂在劉文靜之上,這樣的排名絕對可以讓劉文靜滿意,但偏偏裴寂就是在劉文靜之上,而真要討死的還是劉文靜自己。

因為不滿意唐高祖的論功行賞,所以劉文靜在之後的朝議就每每與裴寂作對。表面看來他是針對裴寂,但俗話有說,打狗還要看主人,今天是唐高祖給裴寂這麼大的賞賜和寵幸,你劉文靜卻去對裴寂發飆,甚至嚴重到在家拿刀砍柱子,誓言一定要砍死裴寂。

這樣的態度等於是不給唐高祖面子,而且小心眼到有點誇張的地步了。

然而,說起裴寂,我想許多唐初功臣都會對他不以為然吧,沒有策劃之智也無臨敵之勇,他的功實在不知道在哪裡。純粹靠著和唐高祖的友情登上唐初第一功臣(唐高祖心中的),誰看了都不是滋味。

但是其他人跟裴寂沒有太多的交情,因此不會有那麼大的憤慨。

這種事情是很弔詭的,我也看過類似的事情。

處在同個競爭環境下,有個無能的路人踩在你頭上比起有個無能的熟人踩在你頭上來得讓人好過,這或許是因為對路人並沒有這麼透徹的了解,所以心中會存有,可能這傢夥還有別的長才這種自我寬解的空間。

再加上本來交情甚好才會在一起聊東聊西,而聊天是最容易出事(不管是聊出感情或是聊出摩擦)的,因此劉文靜的悲哀只能說是天時、地利和人和三者皆具備吧。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2-20 15:02:08

本帖最後由 d19900806449 於 2012-2-21 09:34 編輯

臥龍之章 第十五章——奇怪的夜晚



【之一】



現在已過冬至,馬邑城內的清晨因為人煙寥落更顯得淒冷,項羽擡頭看了看天色,道:「看來這兩天會下雪。」

「嗯……」李月影點頭,回頭看著孤身跟著三人出來的長孫念玫。

本來,長孫念玫是代替李世民的位置,所以跟三人一起出來吃早點相當合理,因為提出吃早點的就是李世民。但長孫念玫跟李月影三人一點都不熟悉,又是男女有別,因此她只好以十步之遙跟在三人身後。

「你說這女的跟你以前很喜歡的女孩長得一模一樣?」曹操小聲的問道,這時候他們已經在路邊一個攤位坐下來叫了肉包和豆漿,而長孫念玫不敢過去和三人同坐,只好自己坐在另外一桌。

她疾速趕路,整夜無眠,因此並沒有什麼胃口,只是點了一碗熱豆漿,將就著喝。

「嗯,是。」李月影說著不禁又瞥了長孫念玫一眼,她與小玫不只相貌相似,連聲音和身材都讓李月影難以分別出差異。小玫的身高,李月影記得是「號稱」一百六十公分,差不多是並肩而站,頭很容易靠在李月影肩膀上的高度。

而長孫念玫看來也是如此。

項羽也瞥了長孫念玫一眼,道:「她真的有愛李世民嗎?」

「不知道……」李月影搖頭,但是他希望長孫念玫不愛李世民。不過,長孫念玫不愛李世民又怎麼樣呢?自己能夠追她嗎?

李月影苦笑,他不知道阿育王安排自己來隋朝末年做什麼,這邊已經有一個真命天子可以掃平天下,自己能有什麼功用?就好像長孫念玫已經有了真的李世民,自己這個影子又有什麼資格去追她呢?

月影,月影,地球上的人看得到月亮的影子嗎?

三人還在吃早餐的當兒,忽然幾騎快馬奔過街道,當先一名五六十歲的男子,氣宇軒昂,神采奕奕,正是居季恆。

「好戲來了,那人便是居季恆。」李月影微笑低聲道。

「我們等會混在人群中瞧熱鬧就好,不可過度張揚,知道嗎?」李月影低聲對項曹二人再度吩咐道。

項曹二人並不回話,只是點頭表示知道。

長孫念玫認得居季恆,見他快馬飛奔過馬邑街市,再看李月影對著項曹二人低聲咬耳朵,知道必然有大事發生。她走到李月影三人面前,告訴自己這沒什麼,自己既然是代替李世民留在這,自是他們的上司,可以對他們發號施令。

「發…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儘管是做足了心裡建設,長孫念玫的語氣之間還是難掩緊張。

李月影正想幫長孫念玫做個簡短的解釋,卻見街角幾個軍士快步奔過,看方向正是往囚禁居紫的屋子而去。

李月影心中略感吃驚,丟下銅錢,對項曹二人道:「你們快去看看,以免有變。記住,不要曝露形跡!」

接著他又轉頭對長孫念玫道:「我們先去看一下狀況,路上慢慢解釋」

項曹二人點點頭,放下剛吃到一半的早點,施展輕功便往囚禁居紫的小屋奔去。李月影則是和長孫念玫兩人在後面快步走去。

一路上,李月影簡單向長孫念玫解釋目前的狀況,長孫念玫聰明早慧,很快就了解了大概,等解釋完畢,囚禁居紫的那間小屋也已經在不遠處了。

還沒轉進巷子,已經看到一堆人圍在巷口議論紛紛,李月影和長孫念玫兩人擠進人群中,只見囚禁居紫的屋前兩方人馬十分緊張的對峙著。

兩方人馬中,一邊是馬邑的士兵,一邊則是居季恆帶來的戰士。

雙方大眼瞪著小眼,互不相讓,不過馬邑的士兵們顯然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而來,因此在凶狠之中難免帶著點疑惑,站在後面一點的士兵還會交頭接耳的互相詢問。

「這些士兵看來是劉武周的手下。」長孫念玫輕聲在李月影耳邊說道。

李月影點點頭,又擠出人群,往剛剛來處看去,想來王仁恭正在趕往此間的路上。

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理這次的風波。



§ § § § § §



令李月影意外的是,王仁恭居然一個時辰之後才到,好險李月影等人早吩咐過居季恆要派人先圍住囚禁居紫的小屋,不然劉武周的人可能早把居紫換到別處去了。

不知道是王仁恭刻意包庇劉武周而拖拉,還是王仁恭真這麼昏昧不明,總之,這感覺非常糟糕,也難怪之後他會被劉武周給殺掉。

這時候,劉武周和李靖都跟在王仁恭身邊,居季恆冷冷走到互相對峙的人群中,毫無懼色。

「王大人,你看好了。」居季恆用力一踹,那屋子的門應聲破碎,站在屋外的兵士和王仁恭等人都看到屋子裡面一個少女席地而坐,雙手被反綁於身後。王仁恭臉色鐵青的看著居季恆將女兒身上繩索割斷,轉身問劉武周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劉武周到了這地步除了推託也無法再說什麼,他低頭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將防守馬邑的責任交給你,居大俠的女兒被困在我們馬邑,你卻告訴我你不知道?」王仁恭大喝道,劉武周繼續低著頭,不敢作聲。

居季恆將女兒帶出來後,對王仁恭一拱手道:「太守大人,近日因為女兒在馬邑附近被人劫持失蹤,因此我帶領族人在馬邑城四周探察女兒下落,如果有打擾之處還請包涵。」

王仁恭回禮道:「哪裡,哪裡,為人父母心急兒女,乃是人之常情,這事情我定當嚴加追查,給居大俠一個清楚的交代。今天就讓我做個東,請居大俠在我府上喝杯酒,順便給令嬡壓壓驚,當做我禦下不嚴的賠禮,如何?」

「多謝大人,不過我擔心女兒被囚禁多日,身體無法負荷,我想帶女兒先回去休息,改日定當登門謝過今日唐突之罪。」居季恆恭敬回禮道。

「嗯,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我立刻派人護送兩位出城。」王仁恭點頭道。

「多謝大人,在下告辭了。」居季恆看來是心疼女兒,所以歸心似箭,而圍觀眾人在得知眼前這位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無極神劍之後都議論紛紛。當居季恆率領族人離去之時,圍觀民眾還跟了好長一段距離才散去。

「走吧,回軍營去。」李月影低聲對長孫念玫道,長孫念玫點頭,跟著李月影往軍營而去。



§ § § § § §

軍營中,項羽和曹操兩人也剛回來。

項羽向李月影道:「剛剛李靖要我傳口訊給你,讓你和李世民今晚到他府上見他。」

「喔,他有透露是什麼事情嗎?」

「沒有。」項羽搖頭。

「可是世民兄不在,如果是必須他出面的事情該怎麼辦呢?」李月影有點擔心。

「我跟你去。」一旁的長孫念玫突然自告奮勇道。

「勇氣可嘉。」李月影驚訝的看著長孫念玫。

「我來這本就是要暫代世民之位,而且李靖與我父親頗有交情,我去是順理成章之事。」

「這個嘛……」李月影沈吟不語。

「怎麼,你不同意?」

「不是不同意,可是上次我和世民兄是翻牆進去,這次想來也是,妳可以嗎?」

「……沒事幹嘛翻牆?」長孫念玫問道,這個問題倒也實在。

「……就是有事才翻牆啊!」李月影莞爾答道,不過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回答。

李月影接著笑問:「看來是不行,對吧?」

「當然可以。」長孫念玫傲然道,不過李月影可以看出她硬挺底下的心虛。



§ § § § § §



夜晚的巷弄內,李靖府後圍牆外,長孫念玫氣喘噓噓的靠在牆上,用她那纖纖柔夷擦拭鬢角的汗珠。

「你……你……」長孫念玫喘著氣說不出話來,為了跟上李月影的急速奔跑,她真是累壞了。

李月影看著長孫念玫,心中的冰冷融化了下來。雖然他知道,這個女孩不是曾經讓他魂縈夢牽的徐筱玫,但是,人畢竟是人,面對這絕對相似的音容姿態,怎麼可能不心動?

「可以跳得過去嗎?」

「可以。」長孫念玫點頭。

「可以?不可以發出聲響喔?」

「哪有這麼嚴格?你根本是故意為難。」長孫念玫不悅的說道。

李月影搖頭笑道:「小姐,如果可以發出聲響,那就直接從這個後門進去就好啦,劉武周暗懷異志,因此在李大人府上也有安排眼線,這樣了解嗎?」

「噢,那怎麼辦?」

「早叫妳不要來……」

「來都已經來了……」長孫念玫小聲反駁道。

「好……那妳在我後面跳下,我接著妳,化解下躍之勢。」李月影說完便縱身越過圍牆,輕輕的落在牆內。

長孫念玫的資質雖然不低,但是她年紀尚輕,父親又死得早,大部分的武功都是由哥哥長孫無忌指導,因此武功實在有點糟糕。

她無法一次就越過圍牆,而是先跳上圍牆再往下躍。

其實這樣的高度,就算不會輕功摔下去也不會受傷,但是會發出多大的聲音,她可就無法預期了,因此也只好乖乖聽從李月影的建議,等李月影無聲落地之後,再讓李月影接著自己。

「看什麼看,快跳吧。」李月影回頭看了一下,確定無人,趕緊招手道。

長孫念玫心中有點猶豫,但她也知道事不宜遲,一咬牙,便往下跳。

李月影伸出兩手,接住躍下途中的長孫念玫,為了化解直墜的慣性,他以單足為圓心,圓弧般的打了兩轉。橫抱著長孫念玫讓李月影在月光下砰然心動。他的眼神在剎那間變得溫和,不再冰冷,長孫念玫則是低著頭,雙手摟在李月影脖子上,不敢與他對望。

時間在很短的瞬間似乎因為尷尬而凝結。

「嗯,可以下來了。」沒多久李月影就恢復了正常,將長孫念玫輕放在地上。

長孫念玫點頭,本就因為奔跑而紅潤的雙頰現在已經如熟透的蘋果般透出令人垂涎的色彩,大大的眼睛閃動著尷尬和害羞。

這樣的眼神,李月影曾經看過,那是自己第一次和徐筱玫相遇時,在朦朧間令人措手不及的接吻後。

李月影從那一天起就把徐筱玫收藏在自己心中的一個角落,即使他從來沒光明正大的牽過她的手,從來沒有得到過她的承諾,甚至兩人分別有了各自的男女朋友。但是,有些事情就是如此詭異,你可以因為一個人悸動很久,久到一輩子。

李月影苦笑,勉強丟開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回憶,帶著長孫念玫來到李靖的房外。

李靖早已經在房內等候多時,聽到李月影輕叩門窗的聲音,立刻將兩人迎入房內。不過,當他看到和李月影一起來的是長孫念玫而不是李世民之時不禁愕然。

「世民怎麼沒來?」在李靖心中,李世民是正主,李月影是作陪,如今正主換人,自然得追問清楚。

李月影回道:「太原有急事,二公子今早趕回去了,長孫小姐是來暫代二公子職務,大人有要事見招,我們便一起來了。」

其實,這也是李月影今晚會答允長孫念玫跟自己一道前來的原因,他知道在李靖的心中,自己根本只是無名小卒,若真要商議大事,只有李月影單獨來到,是不會讓李靖放心的。

這很諷刺,長孫念玫本身的能力並不比李月影更值得信任,但是現實上,她可以為正,李月影只能為副,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家世和名望。

雖然一個小小十六歲女孩的名望應該只跟狗屁差不多,但很不幸的是,這個小女孩的父親叫做長孫晟。長孫晟是江湖六大傳奇人物之一,也是隋皇朝右驍衛大將軍,定計將強大善戰的突厥一分為二的智將,死後餘蔭足以讓長孫念玫的頭頂金光閃閃,把李月影當場比下。

「嗯,這樣啊,也好。」李靖點頭道。

「居大俠在臨行前希望我通知你們,他們出城之後會緩緩而行,要世民和月影兄從後趕上,他有要事相告。他還特別警告我要小心行事,否則可能有生命之憂,並且囑咐我最好能儘快收拾家當離開馬邑。不過當時耳目眾多,不適宜深談,所以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問題。」

「這樣啊,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走。」李月影起身說道。

「不過現在城門盤查變得很嚴格,你們出城肯定會被劉武周懷疑,所以不要走正門,從城西出去,那邊沒有守衛。」李靖道。

李月影臨出門際,對李靖道:「好,那李大人你自己小心點,我也認為你不適宜再留在馬邑,大人才高志遠,定會名標青史,這小小的馬邑郡丞不當也罷。」

李靖點點頭,輕嘆了一口氣。



§ § § § § §



李月影和長孫念玫潛到城西李靖所指點的密林,果然有路可直接出城。兩人出城之後,疾奔向北,希望能儘快追上。不過,長孫念玫功力尚淺,輕功也不甚好,沒多久就跑不動靠在路邊的樹旁喘氣了。

「唉……就跟妳說不要跟來嘛!」李月影無奈的說道。

長孫念玫還想逞強反駁些什麼,可是力不從心,只能夠用眼神向李月影表達無言的抗議。

豈料這個動作正好擊中李月影的弱點,因為徐筱玫最令他著迷的便是那雙不語卻可以傳情的靈活眼睛。他登時心軟了下來,道:「前面有個村落,我去偷兩匹馬,這樣總可以了吧?」

長孫念玫本想這樣不好,但是還沒出聲,李月影便已經遠去,消失在黑暗之中。而當李月影離去之後,長孫念玫才赫然發現,原來孤身一人處在黑夜的荒郊是一件多麼令人害怕的事情。

她暗暗後悔自己非要跟著李月影出來。

一開始,她只是不甘心自己以李世民代理人的身分卻不被李月影和項曹等三人重視,後來看事情演變如此神秘,讓還是少年心性的她忍不住想要最先知道後續發展。但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她也終於了解李月影並非輕視自己,而是自己太過托大,不知道天高地厚。

「嗚……怎麼去那麼久?」長孫念玫蹲坐在樹下,縮成一團,她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度日如年了,等待的時間,一秒都嫌太長啊!

其實李月影去沒有很久,因為他們歇腳處前方沒多遠便是一個村落,只是馬邑城外的村落並不如李月影所想像的每戶都有養馬。

他不敢耽擱太多時間且偷盜講究速戰速決,因此悄悄的找了半柱香的時間後,就在沒得選擇的情況下帶走一匹看來沒怎麼發育成熟的青年才「駿」。

不過盜亦有道,他怕自己這一偷就斷了這家人的命根,因此他在那匹馬原來站的地方留下了銀兩。

然而吃米的都不知道米價,身為盜馬賊的他當然不知道馬應該用多少錢來買,所以他只好留下了二兩銀子,便拉著那匹馬悄悄走人。

本來他是想要拿根繩子之類的索狀物綁住這匹馬的嘴巴,以免他嘶叫出聲,擾人清夢,沒想到這匹馬天生就是準備好跟人私奔的賤骨頭,居然一聲都沒叫,還很高興的和李月影拔足便奔。



一人一馬在須臾間便回到了長孫念玫休憩的樹下。

長孫念玫正自害怕,看到李月影真的牽了一匹馬回來,就像小孩在人海中迷路忽然見到老爸帶著棒棒糖出現般喜悅。

她笑起來,清甜可人,如春花初綻,讓人心醉。

李月影微笑問道:「只有這一匹了,妳要自己騎還是跟我一起騎?」

「這……」長孫念玫為難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自己畢竟已經跟李世民有婚約,但是自己騎馬卻讓李月影跟在後面跑,聽起來也很不像話。

「哈,妳騎馬吧,說不定還是我比較快到呢。」李月影大笑道,但是笑聲中卻難掩落寞,不管是在哪個時代,不管是徐筱玫還是長孫念玫,他都是有緣無份的遲來者。



§ § § § § §



居季恆暫時落腳搭起的帳棚前,李月影靠著這匹和自己一起私奔的馬大口喘氣,長孫念玫則是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站在他的身邊。

馬比人快果然是個鐵律,而這匹看來年紀尚輕的馬將來絕對前途無量,把李月影輕鬆甩在後面。

不過想想也對,一般賽馬的時速大約是六十公里,這表示馬跑百米只要六秒整,而人類短跑的百米世界紀錄才不過勉強掉進九秒的範圍內。李月影能夠在剛開始和這匹馬並駕齊驅就已經是嚇死人的事情了,怎能再多要求些什麼呢?

「你的輕功真的很厲害,或許比韓師父還厲害,不過你這次怎麼沒有真氣失控呢?」長孫念玫問道,她自然知道自己父親的往事,因此相當好奇。

其實,李月影的狀況並不像長孫晟那樣是練功過度的走火入魔,他的失控起源於內心極度的傷痛卻被自己強力壓制,這就像是極冰包覆著的烈焰般,冰未破則冷似霜雪,一旦這極冰出現裂縫,裡面的烈焰就會伸出火舌,一口氣將周邊的事物吞毀。

「我跟你父親的狀況其實不同,我並不會因為催鼓真氣而失控。」李月影微笑道。

「那你上次……」長孫念玫睜著大眼,滿是不解。

「上次那是意外,偶爾才會出現……而且……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讓我好好休息一會,等下還有得說呢。」李月影說完笑著搖手,說話最會亂氣,他制止話題繼續,努力調勻呼吸。

他可是用接近能夠追上賽馬的速度奔馳了一個時辰。以超越百米的速度衝刺兩個小時,換做正常人大概已經心臟衰竭而死了吧。

這時,居季恆負責守夜的手下也已經看到了李月影和長孫念玫,通報之後,居季恆帶著居紫快步而出,他見李世民沒來並不訝異,倒是看到長孫念玫有點愕然,轉頭問道:「李少俠,這位是?」

「她叫做長孫念玫,便是太陽神弓長孫晟的女兒。」李月影幫長孫念玫做了簡單的介紹。

居季恆和居紫都露出了訝異之色,居季恆接著問道:「李二公子有事嗎?」

「是,他今早已經趕回太原,長孫小姐就是來代替二公子職務的。」李月影道。

「那快請進吧。」居季恆說著便將兩人引進帳內。



坐定之後,李月影首先開口問道:「不知道居大俠可否告訴我們,要我們跟上來的原因。」

「我建議你們趕緊從馬邑撤兵吧,馬邑不久之後肯定有大變故。」

「什麼意思?」李月影當然知道馬邑不久之後會有大變故,那個大變故就是劉武周會殺了王仁恭,然後叛隋自立,不過那是明年二月的事情,還不忙急著繞跑。

「我早上去見王仁恭,王仁恭一開始是迷迷糊糊,好不容易才弄懂我的來意,但回後堂換上官服與我一起去囚禁小紫的屋子時卻像換了個人般,氣勢完全不同。雖然刻意壓抑,但我可以確定那是高手散發出來的氣勢。」

「是太陰魔刀?」李月影驚疑不定的說道。

「沒錯,是太陰魔刀柳葉書。」

李月影心思電轉,問道:「王仁恭便是太陰魔刀?還是太陰魔刀假扮成王仁恭,而真正的王仁恭已經遭到毒手?」

「我想王仁恭是遭到控制,我今天早上第一次見到的是真的王仁恭,柳葉書知道是我來之後就假扮成王仁恭出來和我周旋。」

「難怪你早上堅持不肯留下接受王仁恭的招待。」長孫念玫恍然大悟道。

「這是為什麼?柳葉書心中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居季恆搖頭苦笑道:「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我之所以遠走邊地就是為了要躲避中原紛爭,只是我怕你們再待在那邊會遭到柳葉書和劉武周的暗算,柳葉書十年不見,武功突飛猛進,似乎已經在我之上了。」

「他當年不是也被我爹打成重傷,而且又沒有孫藥王的幫助,怎麼反而會超越居大俠?」李月影真是為長孫念玫捏把冷汗,居然用了個「也」,這分明是提醒居季恆被長孫晟打傷的痛苦回憶嘛!

「若不是你爹,我爹和我們族人又怎麼需要遠走邊地……」在一旁的居紫始終對長孫念玫相當敵視,聽到長孫念玫自己提起當年之事,忍不住出言譏諷。

「小紫,不得無禮。」居季恆喝道,他聲音嚴厲,居紫看來很聽父親的話,雖然心中不滿,卻也不敢多說。

長孫念玫知道理屈在己,只好默然不語。

「回歸正題吧,那我們該怎麼做?立刻撤兵回太原?」李月影皺眉思考著,他們才剛來馬邑沒多久,雖然說之前幾次的突厥入侵其實是居季恆為了援救女兒才會發生的事情,而今,居紫已經被脫困,理論上是不會再有來犯者才是。

但是,這個論調在王仁恭審問明白前,太原軍這邊可不能先做表態,否則就是對劉武周不打自招,承認了自己知道內情,如此一來,自己這邊的處境就化暗為明。

更何況,現在王仁恭似乎被柳葉書控制著,如果讓柳葉書知道是李世民這邊去向居季恆通風報信,讓自己逼問慧心訣的好事落空,不知道他會採取什麼樣的手段來對付太原軍。

「其實,以你的武功來說是不需要害怕柳葉書,但是現在柳葉書似乎不只有高強的武功而已,這才是可慮的,所以得盡可能保持在暗地的優勢。」居季恆道。

「他的武功?」居紫訝然,而李月影也感到驚訝,不知道居季恆是從哪裡看出自己的武功不在柳葉書之下。

「呵呵,人外有人,這又有什麼希奇的?」居季恆用人外有人回答了居紫的問題。

「怎麼可能,我不相信。」居紫搖頭像是搖波浪鼓那般。

「李大哥的武功很強,甚至比韓天旗老師還略勝一籌呢。」長孫念玫在旁邊說道,心中隱隱有點高興,李月影則是暗中偷笑,不知道長孫念玫在高興什麼。

「噢,真的嗎?」居季恆略感訝異,他只感覺出李月影的武功在自己之上,沒料到連武聖都不是他的對手。

「正常的時候是不見得啦。」李月影其實根本不知道武聖生成啥款,連交手都沒交過,哪裡可能知道彼此之間的高低?所謂比武聖武功還高,只是李府那些人看到自己失控樣子所下的判斷。

其實,自己正常時的武功應該不到失控時的八成吧。

「正常的時候?」居季恆對李月影這個說法頗感興趣。

李月影乾脆和盤托出,反正自己這次來馬邑也是為了探聽慧心訣的下落,看看慧心訣是否能夠幫助自己解除內心隱伏的大患。

居季恆聽李月影詳細說明之後點點頭,道:「看來你的狀況跟長孫晟並不相同,不過,我想孫藥王應該還是可以幫你的忙。就我所知,孫藥王每年都會回香山藥廬住一段時間,只要有心,要找到孫藥王倒非難事。」

「你真的有那麼厲害嗎?」居紫一點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大鬍子武功竟會如此高強。

「真正厲害的不是我,而是那個在我不正常時都可以和我戰成平手的人,那人小姐也是見過的。」李月影微笑道。

「喔?難道是那天留下來補窗的傢夥?」居紫詫異極了,她的好奇心已經快要翻倒出來,怎麼每個貌不驚人的傢夥都這麼「驚人」?

「正是。」李月影大笑。

「李少俠,可否冒昧請教你師承何人?」居季恆對李月影看來很感興趣。

「其實我沒有師父。」李月影苦笑道,每次人家問起師承問題他就很頭大。

「怎麼可能?你這一身功夫難道都是天生的?」居紫並不相信,認為李月影是不願意透露。

「嗯,這說來複雜,就當做秘密好了,如果我有師父,那我的師父也已經不在人間了。」李月影勉強說出一個比較符合人情義理的答案。

「李少俠可否賜教,老夫對李少俠的身手很感興趣。」居季恆的臉上隱隱透出興奮的神采,看來好武的心雖然落寞卻還是難以全數收拾。

「你可以嗎?現在項宇不在耶,你如果不小心失控把這邊的人都殺了怎麼辦?」長孫念玫十分擔心,低聲在李月影耳邊問道。

李月影感覺到長孫念玫說話時的吐氣,心中微微一蕩,他笑道:「沒那麼誇張,妳在旁邊看著就好。」



李月影跟著居季恆出帳,夜空下,眾人得知族長要與人比試,都紛紛聚攏,圍在帳棚四周,屏息觀看著。

居季恆拔出長劍,劍尖朝下,道:「拔劍吧。」

李月影點頭拔劍,道:「居大俠,請指教。」

居季恆大喝一聲,全身猶如強力旋風,瞬間來到了李月影面前,手中長劍藉著強力扭轉之勢劈砍而下。

李月影不慌不忙的後退一步,讓劍尖從自己身前輕掠而過,旁觀眾人都大聲驚呼,因為李月影這一劍如果閃得再慢一點,已經從額頭到腹部被劈成兩半,但也就是快了這一步,李月影連衣裳都沒被劃破分毫。

居季恆並不停留,一招「仰望星斗」順勢撩上,直取李月影胸口。

李月影心中暗暗叫好,無極神劍果然名不虛傳,看來這一戰是除了和項羽交手以外最難應付的一戰。

他看準來勢,舉劍封架,兩劍相撞之下,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居季恆這一招後勢不絕,劍尖顫動,分刺李月影左右,李月影劍身掃過胸前,盪開居季恆長劍,接著手腕輕轉一百八十度,帶動長劍,攻向居季恆。

居季恆感到李月影劍上傳來的勁力,暗暗吃驚,沒料到這個年輕人的勁力超過了自己的預期。

雖然李月影裝著大鬍子,但是從皮膚和臉色還是讓人一望便知不到三十,這點倒是古代化妝術無法改變之處。

居紫看著父親和李月影的對招,每一招都又險又狠,一顆心不禁懸在半空當中,連嘴巴都忘記閉攏。

居季恆和李月影你來我往的拆了五六十招,兀自不分高下。李月影勝在速度快而勁力強,而居季恆則是對敵經驗豐富,在好幾次被李月影攻得手忙腳亂之時都突出險招,拉平戰局。

只是,這樣的戰局隨著時間的拉長,居季恆終於不免以敗戰收場。

果然,沒多久,這場比試就以李月影的長劍輕輕指在來不及迴劍的居季恆胸前順利落幕。

居季恆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苦笑道:「你的武功比我想像中的還高,我想,以你現在的武功,如果柳葉書想跟你挑戰應該是自討苦吃吧。」

李月影搖頭不語,因為他知道,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以武功文才定勝負。



【之二】

老時間和老地方代表著什麼意思?

代表的是兩個人的曾經?

李月影從竹北回來的路上想起自己順口跟秦語茗說的那句話:「明天同樣的時間在老地方吃晚餐。」

所以,自己和秦語茗之間竟然也有共同的回憶了嗎?

李月影單肘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頭景物發呆,從竹北到新竹市區,這一路上,有著太多自己和陽雪懷的回憶,車子經過了署立新竹醫院前的麗莎庭園,開車的計程車司機忽然問道:「想起以前嗎?」

「嗯,是啊。」李月影點頭。

「記得嗎?這是你和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司機看來相當年輕,最多只有三十出頭,他笑著說。

車子正經過一家麥當勞。

李月影點點頭,稍微仰起了頭看著窗外的麥當勞二樓。窗邊,似乎有個年輕的身影正等待著,就像當年的自己在那等待著陽雪懷家教下課般。

現在已經五點了,正值下班時間的開端,車子在市區雖然不至於因塞車而動彈不得,但也無法開得太快。

緩緩往後飛逝的景物讓李月影彷彿進入時光隧道,從竹北往新竹市區走,經國路算是主幹道,在民生路口左轉後再一個右轉便到了北大路的開端。

這條路的盡頭是李月影的傷心地。因為,陽雪懷住在那邊。

「你的身體重生了,心卻還停在從前,何不拋棄過去而看未來?」那司機淡淡的說道,這個司機相貌粗獷,談吐卻不俗。

「人其實是沒有未來的。」李月影露出頗有深意的笑容。

那司機默然,他當然知道李月影說這話的意思。

每個人其實只有「當下」和「過去」。

過去的經歷及回憶建構成一個人,他的外在和內在所有並不包含「未來」這樣東西。

每一個當下在瞬間會成為過去,而人永遠沒辦法「跨過」當下的障礙提前經歷「未來」,一個人即使口口聲聲說要看未來,為了未來,但就連這樣的思考也全部是「疊積」過去而來。

芸芸眾生其實都像李月影一般,用被束縛於過去的自己經歷當下,然後反覆不斷這樣的過程。而每一個為了未來而做的選擇都很悲哀的無法脫離過去的陰影。不管人們承不承認。

「光樣啊,不要只會勸我,多關照自己點,你……也該回去了吧,柏克萊大學的高材生……」李月影看著那司機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再等等吧。」那司機說完之後,車內陷入了冗長的沈默。



§ § § § § §



麥當勞裡面,秦語茗不可置信的看著李月影,那驚喜交集的神色讓李月影想笑。

「妳現在是在用表情拍我馬屁嗎?」李月影笑道。

「聽到這樣子的消息,如果不是這個表情才奇怪吧。」秦語茗笑得闔不攏嘴。

「不過,妳明天得自己先去跟袁總經理談談,不可以直接就跟吳孟衡一起去。」李月影正色吩咐道。

「為什麼?」

「因為要套招啊,傻瓜。」李月影笑道。

「套招?」

「難道當葉聲達問妳怎麼爭取到一百萬的低價時,妳要將我拱出去?」李月影問道。

秦語茗點點頭,表示明瞭,接著,她遲疑了好一會,終於鼓起勇氣問道:「嗯,學長,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

「為什麼要當隱形人?」

「有很多原因,其中之一是因為我不想有太多的麻煩。」李月影回答道。

「不想有太多的麻煩?」秦語茗無法想像到會有什麼麻煩。

「首先,我個性孤僻,不喜歡太多我不願意的人際互動。再來,我對妳們而言畢竟是外人,妳信任我,所以可以遵循我的指導獲得好結果,但是其他三人不見得會信服我,我提的意見他們難免會產生種種質疑和顧慮,我不想花時間去說服他們。」李月影說道。

「嗯……我懂了。」秦語茗點頭,這比賽跟李月影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他提意見卻還要遭受質疑,那實在是件氣悶的事。

「開新店的前置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來便是要怎麼樣打響名聲,使得顧客源源不絕,要加油囉,不然前面這些努力都只是白費工夫而已。」李月影微笑鼓勵道。

連正式開店都還沒就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不知道真正開始戰鬥後會是怎麼樣的慘況,秦語茗想到這就已經先累了,她以哀怨的口氣對李月影道:「這段路真的好長,我好怕會撐不到最後。」

「妳撐得到的。」李月影笑道。

「你連這個都知道?」秦語茗搖頭笑道。

「我相信妳可以撐得過。」李月影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真的嗎?」秦語茗聽到李月影的認同心中暗暗高興著。

李月影點點頭,臉上露出了肯定的微笑。



§ § § § § §

秦語茗吃完飯之後又是自己撘著公車回到住處,才剛進客廳,就看到葉聲達和吳孟衡拿著一堆資料在討論著。

秦語茗笑問:「這麼認真在討論些什麼啊?」

「呵呵,我們在決定要選哪一家裝潢公司啊,現在淘汰到剩下兩家,晚上經過表決之後,明天早上就要去簽約了。」吳孟衡搶著回答道。

葉聲達看了吳孟衡一眼又看了秦語茗一眼,他感覺吳孟衡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在乎秦語茗了。不過,這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因此也就沒說什麼,只是繼續比較著手頭的資料。

秦語茗聽到吳孟衡這麼說心中暗暗吃了一驚,如果明天早上學長就跟別家公司簽下合約,自己還需跟袁書塵談些什麼?

可是,她現在又不好先說,因為只要透露出袁書塵那邊的訊息,學長絕對會要跟自己一起去,還沒套好招的情況下,說不定就在學長面前洩漏了李月影幫忙的事實。

秦語茗愣在那邊思考著該怎麼辦,吳孟衡奇道:「妳怎麼了?臉上不大好看?」

「啊,沒有,我先進房間去休息一會。」秦語茗決定先回房間再做打算。

吳孟衡點頭後,低頭看著資料,可是眼睛餘光卻不自主的隨著秦語茗身影往後而去。

「怎麼?你似乎喜歡上了學妹?」葉聲達單刀直入的問道。

吳孟衡大吃一驚,趕緊笑道:「學長,你想太多了。」

葉聲達聽吳孟衡反駁也只是笑笑,又將注意力轉回資料上,吳孟衡則是有種「好險,差點被看穿」的感覺。

雖然,他剛剛那樣其實已經被葉聲達看穿了。



秦語茗在房間中來回踱步,她剛剛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打電話和袁書塵約了明天早上,現在半路殺出意外,讓她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再打電話給袁小姐吧?可是……」秦語茗看著牆上的時鐘,心中猶疑著,八點半,這是標準的下班時間,該不該打呢?

聽著客廳中葉聲達和吳孟衡細碎不清的討論聲,秦語茗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出袁書塵的電話。

電話接通,袁書塵知道是秦語茗之後,熱絡的開玩笑道:「怎麼了呢?不是約好明天見面,有這麼想我這個歐巴桑啊?」

秦語茗在電話這頭苦笑著將自己的難處告訴袁書塵後,接著問道:「如果把明天要告訴我的細節用電話說可以嗎?」

「嗯,可能沒有辦法喔,有些細節還是要看著合約和圖面說妳才可以完全了解,聽說妳們的組長很厲害,如果妳沒有完全了解就跟他一起來,他肯定會起疑心的。」袁書塵道。

「嗯,那……我現在過去找袁小姐可以嗎?改成現在就說,會打擾到您嗎?」秦語茗大膽提出自己的想法。

「可以啊,妳願意這樣當然是最好的,我在家等妳。」袁書塵笑道。



秦語茗掛下電話後看了看時間,八點三十七分,離開會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不到。袁書塵的家是在鐵道路附近,就算搭計程車不停留的來回,總共也需要四十分鐘,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她抓起衣服和背包就往外走,走到客廳,吳孟衡好奇的問道:「怎麼才回來就要出去呢?」

「我要去一個地方,等會就回來。」秦語茗語音才落,外面的門就已經砰一聲被關上,留下滿臉疑惑的吳孟衡和葉聲達。



§ § § § § §



坐上計程車,秦語茗才稍微喘了口氣。

她剛走出社區來到光復路上就看到有台計程車停在那兒,自然是二話不說的就跳上車。

計程車司機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外表看來粗獷,但眼神卻透出文質彬彬的溫和氣息。秦語茗瞄了一下名牌,原來司機的名字叫做李光樣。

「匆匆忙忙的要去做什麼呢?」司機笑問。

「呵呵,要去聽人上課吧。」秦語茗側頭想了一會笑道。

「妳看來充滿活力。」司機笑道。

「呵呵,是啊,不過那是現在的我。」秦語茗感覺很開心,雖然現在狀況很趕,但她卻莫名其妙的心情好。

「現在的妳?」

「是啊,如果我早兩個月搭你的車,你就不會這麼感覺了。」

「因為戀愛了嗎?」司機開玩笑道。

「不是……也是。」秦語茗的臉蛋撲上一層淡紅。她想,她知道現在為何心情好了,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真的變積極和大膽了,這是以前羞澀內斂的她一直渴望擁有的特質。

她說不是,是因為這不是戀愛才造成的改變,但是,接著想到李月影,她心中就有一種難以掩飾的喜悅。反正,這個司機只會是路人和過客,就跟他分享一點點自己再也無法忍耐的心動吧。

那司機微笑,眼神卻有著與笑容相反的憂鬱。



§ § § § § §



袁書塵家是棟五樓的透天別墅,雖不能說有多豪華,但可以由此看出袁書塵現在過得還算不錯。

袁書塵的老公是個好好先生,袁書塵在客廳幫秦語茗講解這個設計案的想法和參加比賽的詳細事項時,他就在廚房切水果倒飲料,招待秦語茗。

秦語茗到達袁書塵家的時候已經九點了,想當然爾的,這麼一堆講解要在十點前說完根本不可能,最後秦語茗還是只好在九點半時打電話向葉聲達請求將開會時間延後一個小時。

理由是,她或許可以找到便宜又大碗的設計公司。

葉聲達雖然聽來語氣不是很高興,但還是答應了。

袁書塵今天主要是要讓秦語茗先了解兩個部分,一個部分是設計團隊為Classic打造的裝潢構想和初步藍圖,另外一個部分則是參賽的規則和實際狀況。

以免秦語茗回去報告時,一問三不知,變成好像是袁書塵自己費盡心思來迎合秦語茗,幫她想出這麼個一魚多吃的方法。

其實,秦語茗今天與其說是來談個好價錢的設計案,不如說是來聽袁書塵教導自己如何圓謊。

她專注的聽講,抓住問題就問,因為她知道從這邊回去之後便馬上要接受葉聲達等人的考試,葉聲達眼光如此犀利,沒有三兩三,肯定會從梁山上摔下來。

袁書塵講解完之後又順便考了幾個問題,確定秦語茗真的有聽懂,才放心下來,她笑道:「月影跟我保證妳是個值得被栽培的人,我想他又再度說對了,而妳能夠遇到像他這樣的學長可一定要好好學習喔。」

「是,我一定會努力的,不過,妳們這麼幫我,我實在是有點惶恐和心虛。」秦語茗小聲的說道。

「呵呵,妳還小,潛力很大,既然有這樣的機會和資源就不要錯過才是。」

「嗯,可是我總感覺這些都不是自己做自己想的,連帶而來的功勞實在不應該由我拿。」秦語茗微微皺眉,眼神中透出一絲徬徨。

「只要妳心中分得清楚哪些是妳自己努力而來的,哪些是需要學習的,這就夠了。有一天,妳也必須在沒有月影和其他人的幫忙下獨當一面,現在就當做是月影在帶妳成長就好。千萬不要沈迷於別人的稱讚或是妒忌中而辜負了月影的一片好意。」袁書塵對秦語茗諄諄告誡著,秦語茗則是頻頻點頭。

袁書塵送秦語茗出門的時候,又對秦語茗道:「要完成別人無法完成的任務不只是需要盲目的努力,想必妳從這件事情中已經得到了深刻的體認。在某個角度上來說,月影他並沒有像那個與妳一起到處東奔西跑的學長般,努力的詢價和談判,但是他卻完成了妳和妳學長無法辦到的事情,這是為什麼呢?」

秦語茗搖搖頭後又快速的點點頭,道:「是做事方法和看事情的角度。」

「是啊,彎弓後卻不向上,即使射出再多的箭,永遠不可能射中在天空裡翺翔的老鷹。」袁書塵微笑著,幫秦語茗輕掠被風吹亂的瀏海。

秦語茗點頭,表示自己能夠了解。

回程路上,秦語茗咀嚼著袁書塵的話,反覆思索。

的確,吳孟衡看來很努力,但只不過是不斷重複著沒有希望的步驟,而不是真的花腦袋去思考該怎麼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所以,看來很忙,但其實這種忙碌,最多做三次便足夠了。

跑再多家設計公司,也不可能要別人賠錢去做高品質的裝潢。吳孟衡就是沒看到這一點,才會帶著誠意能感動天的愚蠢東奔西跑。

其實這只是看事情角度的問題。吳孟衡的命題是,找到一家又便宜又好的設計公司。李月影的命題則是,該怎麼讓一個好的設計公司在賠錢的狀況下還願意接這個Case。

問問題的角度不同,努力的方向就出現差異,最後的結果自然大有不同。

想到這點,秦語茗不覺得露出會心的微笑。



「在笑什麼?」一旁開車的司機打斷了秦語茗的思路。



剛剛,秦語茗走出袁書塵家來到經國路上準備叫車時,赫然發現載自己來的計程車居然就停在對面路邊的檳榔攤前,司機正在和檳榔攤的老闆娘聊天打屁,她暗自偷笑司機看來氣質實際卻很好色之餘,當然還是撘這台計程車準備返回住處。

她在路上不斷反芻著袁書塵的話,正想到吳孟衡和李月影之間的差別時,就被司機打斷了思考。

「沒什麼,只是感覺這世界很有趣。」

「很有趣?」

「是啊,有人說性格決定命運,真的是一點都沒有錯。」秦語茗開心的說,她之所以會說這話,自然是想到李月影和吳孟衡的比較了。

「可是……其實很多人的性格都是由他們的命運決定的。」那司機淡淡的回道。

「啊!」秦語茗微微一怔,沒料到一個開計程車的司機會說出如此深奧的話語。

「什麼……意思?」秦語茗脫口問道。

「妳知道李月影的過去嗎?什麼樣的過去才造成現在的他呢?是性格決定了他的命運,還是命運造就了他如今的性格呢?」那司機的問話依然平淡,但這話聽在秦語茗耳裡卻有如巨雷爆開般,讓她整個人傻在那邊,不知道東西南北。

「你……你認識月影學長?」

「是的,不然……為什麼我會在路口等著載妳?」那司機嘴角露出了微笑,秦語茗卻感覺背脊冷汗直流。

「今天晚上……是月影學長要你來載我的?」秦語茗感覺這很驚悚,難道李月影是神,居然可以預料到自己的行蹤?

「不是的,就算是神也沒那麼準吧?在光復路上是巧遇,後來才是故意等妳的。」那司機哈哈大笑,似乎感到秦語茗的表情很滑稽。

「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們是什麼神秘宗教組織或是黑暗世界的秘密組織呢。」秦語茗噓出一口長氣,拍拍胸口。

「月影有跟我提過妳,以後妳有事情需要坐車時就可以找我。」那司機遞出自己的名片。

秦語茗看了一下名片,將名片收進自己的皮夾裡面。

她早就從牌子上得知這司機叫做李光祥,卻沒想到這司機認識李月影,那種感覺就像知道同班同學是自己的表哥般驚奇。

放心下來的秦語茗偷瞄了司機一眼,悄聲問道:「月影學長真的有跟你提起過我啊?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很擔心在幫忙妳的過程中反而會害了妳。」司機手搭在方向盤上眼睛直視著前方的車況。

「害了我?」

「失敗很難是成功的基石,但是成功卻常為失敗鋪路。」

「成功?我又還沒成功,放心啦,我不會把月影學長幫我的忙拿來當作自己的成功。」秦語茗笑著對那司機大哥說道。

「嗯,不是指那個,自己的成長也是一種成功,想來妳也感覺到自己最近的成長了吧?」

「嗯,是啊,連這個你也知道?這也是月影學長跟你說的?」秦語茗不可思議的搖頭,她感覺這場景有點混亂,怎麼一個陌生的計程車司機會對自己的心情瞭若指掌?

「不是,是從跟妳談話中得知的。妳坐我車去聽課時自己說的,不是嗎?」

秦語茗這才想起自己的確曾稍微透露出這樣的訊息。

「成長帶來自信,但是自信往往會讓人失去謙虛和警惕,這是一種難以避免的trade-off,我想,月影擔心妳的是這個吧。」那司機侃侃而談,讓秦語茗有種不知置身何處的感覺,秦語茗想都沒想過自己會在一台計程車上聽到如暮鼓晨鐘般的老僧禪語!

這就像是猴子忽然開口說人話一樣令她不敢置信。

也因為這樣的不敢置信,計程車內的空氣竟然凍結了起來,耳邊除了車上本來就在播放的音樂之外,再也沒有任何聲音繼續出現,包括秦語茗和那司機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司機輕輕踩了個煞車,笑道:「到了,一百五十元,謝謝。」

秦語茗乖乖的付了錢,臨下車前她喃喃自語似的問道:「你真的是計程車司機嗎?」

「計程車司機不可以說英文嗎?」那叫李光祥的司機答非所問的說道。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2-20 21:54:20

本帖最後由 d19900806449 於 2012-2-21 09:34 編輯

臥龍之章 第十六章——天命傳承

長孫念玫和李月影告別居季恆之後便騎著各自的馬趕回馬邑,有了居季恆的友情贊助,李月影終於不用這麼辛苦的追著馬跑。

因為夜色昏暗,前路難見,他和長孫念玫只能並肩緩緩而行,好險這邊一路到馬邑都是平地,不用擔心走到半途會掉下山崖或是陷入深坑。

「妳看來臉色不大好?」李月影感覺長孫念玫似乎快要摔下馬了。

「好睏,我已經連續兩個晚上都在趕路奔波,真的受不了了。」長孫念玫彎身抱著馬脖子,她真想立刻倒在柔軟的床上,什麼都不想的睡去。

「停下來休息一陣吧。」李月影說道。

「咦,你也懂得溫柔嗎?」長孫念玫揶揄著,她看來完全忘記了李月影發飆的狠樣,這麼健忘實在是有點危險。

「呵呵,我本來很溫柔,妳相信嗎?」李月影笑著,眼睛順著黑暗的前路一直看去,停在那不知名的夜裡。

「噢,真的嗎?」長孫念玫可以感覺到剛剛那一剎那的李月影跟以往很不同,她可以感覺到,李月影的問話是認真的。

「嗯……」李月影在星光微弱的黑夜中苦笑,他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跟長孫念玫說這些。

「本來很溫柔,可是現在卻給人感覺很冷酷,甚至有點殘忍呢。」長孫念玫露出假意嘲諷的俏皮神色。

李月影的眼神焦距沒有縮短,還是停留在深深的黑暗中,溫柔是天生,冷酷卻是天賦,上天賦予的命運讓他學會冷酷,然後忘記天生的溫柔。

長孫念玫見李月影沒有反應,問道:「怎麼不說話?」

「我才想問妳,不是說很累,怎麼還一直喋喋不休?」李月影搖頭。

「我哪有喋喋不休,只是藉著說話振奮精神。」長孫念玫抗辯道,不過她說的倒也是事實,體力不佳的時候開車也常必須藉著和人說話或是唱歌提振精神,以免出車禍。

「停下來休息吧。」李月影微笑勒住馬韁,指了指前方的小樹林。

§ § § § § §



李月影看了一下月亮的位置,現在應該剛過淩晨三點吧,本來也有點疲累的他靠在樹上竟然睡不著覺。

看著一旁沈睡的長孫念玫,他心中就是一陣酸疼。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又或者要說很久很久以後,自己也曾經這樣看著那令自己心動不已的女孩,沈沈的睡在自己身邊。

李月影知道,自己並非情聖,他沒有堅守著對小玫的暗戀直到可以光明正大牽起她手的那天,也沒有完成給瓊玲那一生只愛她一個人的承諾,如果真的說起對戀愛的無愧,大概只有應在陽雪懷身上吧。

但是,陽雪懷給他的卻是無情的背棄。

面對戀愛,回首前塵,李月影心中只有浮現四個字,人生如夢。



李月影有時候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發瘋了,不然怎麼會處在如今這樣詭異的狀況?

藉著睡夢穿梭古今已經是一件比扯鈴還扯的事情,在這兩個相隔千年以上的時代居然還撞見了一堆相貌如此雷同的人。自己和李世民,章智勳和李建成,長孫念玫和徐筱玫,之後還會遇到跟瓊玲和雪懷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

他接著又想到了徐星齡和李香凝的相似,心中不免疑惑,前面三個都是難以分辨的雷同,為何徐星齡與李香凝只是頗為相似呢?這中間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還是,真的沒有特別意義,純粹是自己已經發瘋?

據說很多精神病患眼中看到的世界都跟一般人並不相同,又或者,每個人不過都只是活在一個由意識創造出來的世界裡面,死了,不過是意識自主變換場景罷了?

李月影苦笑,其實是活在真實世界還是活在虛幻世界似乎並沒有什麼分別,只要自己的七情六慾尚在,真實與虛幻只有字詞上的分別罷了。



他握了握拳,力量湧現,對從小就擁有過人運動天賦,幾乎任何運動用眼睛看過就會的他,命運現在可說是幫他補足了唯一的缺陷,那就是力量。

不論任何運動,甚至是拳法劍法,李月影都是看過就會,十六七歲時的他還曾自誇自己的身體裡面住著一個武神。

對「武」的過目不忘,可說是上天賦予的神力。可是他這種特殊的天賦卻被封印在永遠都難以彌補的體力之下,直到現在。

命運為他打開了這個封印,讓他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力量。不過,打開封印的代價卻是,讓他成為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李月影心中除了苦笑無法有其他情緒。

過去和回憶,不是老人的專利也不是老化的象徵,而是建構一個人心靈的重要元素。失去回憶,沒有過去的人是無法對「當下」和「自己」產生真實感的。

李月影並沒有失去回憶,只是,他的確失去了過去。

重生之後的李月影跳躍在隋末和二十一世紀之間。在隋末的李月影自然沒有「過去」,因此,他無法跟其他人說起自己的過去。而在二十一世紀的李月影雖然擁有二十多年的過去,但卻詭異的失去了那些過往歲月。

重病期間他離開了生活六七年的學校,回到本該是熟悉卻變得陌生的家中,然後失去自己正在努力的一切。

學位、人脈甚至正在交往的女友。

李月影感覺在暴病的那一剎那開始,構成自己的所有過去就像斷層般忽然從身上消失。

即使藉著重生回到了自己原本的時代,但是,許多過去卻都也再難挽回。

在不屬於自己的隋朝末年,他沒有過去,在自己的年代,李月影失去了與過去的聯繫。

一個人的人生有許多階段,階段之間難免會有環境與朋友的變動,但大部分的人都是以緩坡的方式下降或是上升,而李月影的人生階段卻是被命運強力的一刀砍成兩半。

在他重病的期間,許多朋友都從學校畢業,當完兵,甚至結婚生了小孩。

他在因為死亡而重生之後,並非找不到當年熟悉的朋友,而是即使找到了人,也找不到當年熟悉的交情。另外,自己這輩子念茲在茲的三個女孩,陽雪懷已經情斷義絕,徐筱玫和顏瓊玲則是音訊杳然。

當然,這泰半也是因為,重生後的李月影再也不是以前的李月影了。以前的他,溫和天真,現在的他,充滿了連他自己也難以掌握的心緒。

他閉上眼睛,意識逐漸朦朧。

「你以前真的很溫柔嗎?」一個聲音打斷了李月影的睡意,原來長孫念玫已經醒了。

「啊!」李月影揉揉眼睛,只見長孫念玫笑嘻嘻的看著自己,稍微補過眠的她,眼睛神采湛然。

「妳今年十六歲?」李月影不答反問。

「嗯,怎麼了?」長孫念玫點點頭,抱膝而坐。

「沒什麼。」李月影記得,自己和小玫相遇的時候,剛過十六歲。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長孫念玫倒是相當堅持。

「不知道,或許是我自以為是,自以為很溫柔但卻總是給人傷害。」李月影微笑道。

「假裝多愁善感的傢夥。」長孫念玫開玩笑說。

「呵呵,說說妳的過去吧……」李月影想起以前自己和小玫的相處,不覺的便想要知道眼前這個女孩的過去。其實每個人相遇,要成為知交,「分享彼此過去」這件事情是很重要的。

「我的過去?」長孫念玫疑惑的看著李月影,不知道他為何忽然要自己說過去的事情。

「我聽說你爹在妳九歲的時候就死了,之後呢?妳怎麼過生活的?妳除了無忌兄還有其他兄弟姊妹嗎?」李月影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

長孫念玫聽到李月影的問題,臉色黯了下來,道:「我娘不是元配,所以我有好幾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那些哥哥在爹死後沒多久便將我和無忌哥趕出去了……後來,娘就帶著我和無忌哥回娘家投靠舅舅。」

「嗯,原來如此,看來妳小時候也不太幸福。」李月影點點頭,關於長孫念玫的身世,他沒有很仔細的去查,只知道她在父親死後便跟著母親一起回到娘家,寄居在舅舅家中。

「其實之前和之後的生活並沒有差太多,爹在世的時候常因為公務不在家,爹死後,娘帶著我和哥哥寄居在舅舅家,也沒有受到虐待,甚至比起在自家舒服多了。」長孫念玫話雖這麼說,卻在眼神中透露出些許複雜的情緒,想來幼年失怙又被同父異母的兄長排擠,以致於必須寄人籬下的境遇,已經在她的內心烙下些不可磨滅的心痛。

「妳舅舅對妳們好嗎?」其實這個問題李月影心中已經有答案,因為根據歷史上記載,長孫念玫的舅舅高士廉很疼愛長孫念玫,也有確實遵守長孫晟與李家訂下的婚約,在李世民十六七歲的時候就提議讓兩人完婚。

「嗯,我不知道。」長孫念玫搖頭道,她的答案讓李月影大吃一驚,暗忖難道歷史記載又再度「造假」?

「不知道?難道並不好?」李月影頭略低看著長孫念玫,長孫念玫正低頭撥弄著腳邊的野草。

「不是不好……唉……你不懂的。」長孫念玫又是搖頭。

李月影微笑,他知道長孫念玫是對自己有所防備才會欲言又止。這其實也算正常,畢竟才認識沒有多久,而自己又是來路不明,身分詭異。

既是如此,李月影也不願意多所探究,他收起那一點點好奇心,淡淡的說道:「不是說了我不懂,而是妳對我心有顧忌,不願意把心事告訴我。」

「我……」長孫念玫沒料到李月影會如此直接點破自己的藉口,她從沒遇過這種狀況,一時之間竟傻了,開口想解釋卻不知道怎麼自圓其說,因此,只說了個我字便啞口無言了。

「不要想太多,是我自己太過僭越,不知輕重。」李月影微笑起身,看著從遠處群山中升起的太陽,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 § § § § §



回到馬邑之後,李月影和長孫念玫將項羽、曹操和劉弘基三人一起找入帳中商討,告知他們從居季恆那邊得到的訊息。

劉弘基聽到太陰魔刀柳葉書已然掌控了馬邑,心中惶懼,建議道:「我們不如就此撤兵回太原吧?太陰魔刀柳葉書陰險狡詐,殺人如麻,可不是好惹的,不管是他假扮王仁恭還是控制住王仁恭,再加上他的徒弟劉武周,整個馬邑已經在他的掌控下,他若要對我們動什麼手腳,可是防不勝防啊。」

「不可以現在就走,撤兵之事可緩不可急,如果一急,柳葉書和劉武周便會有所警惕,他們現在不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事情真相,不會對我們動什麼手腳的。」曹操沈著的說道。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劉弘基頻搓雙手,看來他還蠻怕柳葉書的。

「劉將軍,放心吧,如果不急就不會有萬一,柳葉書現在還得要想辦法為劉武周開脫無故綁架居紫姑娘的罪,暫時間不會把腦袋轉到我們身上的。倒是我們可以趁這機會好好探查出柳葉書的葫蘆裡面到底賣的是什麼藥。」李月影呵呵笑道。

「這……長孫小姐,妳的意思呢?」劉弘基怎麼想就怎麼不妥當,只得將眼光轉向長孫念玫,希望可以得到不同的答案。

「嗯,我也認同月影大哥的看法,劉將軍不用擔心,有他們三位任何一位在此,就算是柳葉書親至又如何呢?」長孫念玫微笑道,李月影暗暗點頭,果然是將門虎女。

「嗯,這我知道……」劉弘基聽長孫念玫這麼說,心下稍安,其實,他並非膽小之人,實在是因為太陰魔刀惡名素著,殺人不眨眼,既知馬邑全在他掌控之下,留下來難保不發生意外。

「項羽,你現在就動身回太原向二公子說明狀況,請他處理完太原的事情後立刻趕過來。到時,我們再視狀況撤兵。」李月影對項羽說道。

項羽應聲,拿起隨身寶刀便出帳去了。

「劉將軍,我們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專心在軍營一邊操練士卒一邊靜待二公子的訊息,我們這邊不動作,柳葉書那邊絕對不敢造次的。」李月影說道。

劉弘基看李月影鎮定如恆的樣子,又想起他之前在太原練武場上那以一敵百的可怕身手,心中的不安也漸漸消失。



§ § § § § §



經過一個上午的休息後,李月影和長孫念玫都已經恢復了體力。劉弘基少年起便在軍隊之中過生活,雖然至今未有顯赫戰功,但在練習陣法和教導士兵基礎武藝上可說是經驗老到。

長孫念玫走出休息的營帳,看看天色,太陽餘暉已經泛紅。這邊,夥兵正在忙碌著,另一邊的劉弘基則是在操練步兵,她四下張望了一會,沒看到李月影和曹操,心下奇怪,慢慢走到劉弘基身邊,問道:「李月影和曹蠻呢?」

「他們說出去一會,太陽下山前就回來,我看他們帶著弓箭出去,可能會打些野味回來替小姐加菜吧。」劉弘基微笑道。

「喔,這時候去打獵啊!」長孫念玫嘴巴微微噘起,有種被李月影丟下的不樂,這時候去打獵似乎不太合適,但是,既然李月影有去,怎麼可以不帶自己一起去呢?

「我不確定是不是去打獵,只是看到他們帶著弓箭出去,才有此推測罷了。」劉弘基說罷又繼續大聲發號施令,操練士兵。

長孫念玫點頭,正要轉身走入營帳中時,李月影和曹操已經騎著馬回到軍營前。

兩人輕輕縱躍下馬,緩行步入軍營中,長孫念玫快步迎上,語帶責怪的問道:「你們去哪也不說一聲?」

「嗯,我向曹兄請教弓馬之術,曹兄便帶著我到附近做練習。」李月影誠實的回答道。若論到武力,他最弱的一環便是弓術,就算是平地射箭,都常常會出現射主帥卻中親衛的窘況,更不用說在快速策馬行進之間拉弓了。

長孫念玫點頭,心中暗自慚愧,責怪自己好玩的心情,她見李月影和曹操政要走回自己的營帳,忙出言叫道:「月影大哥……」

「怎麼?」

「明天練習的時候帶我一起去好嗎?我也想請曹大叔指點弓術。」長孫念玫請求道。

「嗯,怎麼樣?」李月影轉頭向曹操詢問道。

「可以啊。」曹操微笑點頭。



§ § § § § §



之後的幾天,李月影和長孫念玫都跟著曹操一起練習騎射之術。

長孫念玫不過十六歲,又只是女孩子,拉不開太強的弓,但是經過曹操這個名師的指點,準度卻大幅的提升。

李月影自然更是突飛猛進,一箭射出,既快又準,除了行進間開弓還有準度上的問題外,定點射箭已經是百發百中了。

這天練習完後,照例是夕陽將要落山,三人策馬緩緩而行,返回軍營。

曹操忽然問長孫念玫道:「長孫小姐,在妳心中覺得……我的箭術和令尊相較如何?」

「這……應該不相上下吧。」長孫念玫心中下意識覺得父親的箭術比較高,但一來父親死時自己年紀尚幼,記憶模糊,再者她也不好在曹操面前說出這想法。

「長孫姑娘,妳對我和我的兄弟可以有話直說,不需要顧忌太多。」李月影微笑道。

他知道長孫念玫的心中認為父親比曹操厲害,會說不相上下其實是一種禮貌。但有時這樣的禮貌換來的只是隔閡和距離。

「我……」長孫念玫滿臉通紅,心中有點委屈,她感覺在李月影面前,自己平日行事的那套似乎都不合用。

「呵呵,沒關係,長孫姑娘的心思我了解,但對我不需要顧忌,儘管說,無妨的。」曹操微笑。

或許是長孫念玫尚小,所以曹操對她沒有顯示出平時的淩厲之感。

「真是抱歉,其實父親過世時我才九歲,大部分對父親武藝的印象都是從大哥口中得到,父親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傳說和神話,所以……我感覺父親的弓術是天下無敵的。」

「唉……」曹操嘆了口氣,不再接話。

之後,三人一路無話,只是隨著馬匹緩緩的律動前行。

就在快到馬邑城之時,忽聽得遠處傳來大隊人馬行進的聲音,三人好奇之下,策馬等在大道旁邊,要看來者是誰。

「是項羽和李玄霸,他們後面還跟著這麼多兵馬?」曹操頗感意外,李月影也感到不解,難道太原的事情未完?就算太原的事情未完也不需要帶這多兵馬來馬邑吧,難道項羽沒有精準的傳達訊息嗎?

「三哥,我們在這。」長孫念玫控馬上前,止住項羽和李玄霸。

「咦,念玫,妳怎麼在這?」

「我請曹大叔指點弓術,在城南樹林練習了一整天,現在正要返回軍營呢。」

李月影和曹操兩人這時也已經來到李玄霸的馬前,三人頷首行禮後,李月影問道:「二公子怎麼沒來?難道太原那邊的事情有阻礙嗎?」

「要營救文靜出獄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再者,有些大事也必須大哥二哥留在太原勾當,因此二哥就要我和項羽一起過來了。」李玄霸道。

「好吧,一路走一路談吧。」李月影策馬來到項羽身邊,五人放馬緩緩而行,互道別後之情。

太原方面的狀況現在極為詭異。一方面,李淵為了取信隋煬帝派來監視自己的高君雅和王威,所以遲遲不肯將劉文靜放出獄來,並且極力要表現出對隋室忠心耿耿,並無反意的模樣,但另一方面,李淵起義反隋已是勢在必行,所以私下的佈置必須加緊腳步,也因此,李世民便想出了一個一食多鳥的良計。

他要李淵以突厥犯邊頻繁,必須從太原再多派兵馬到馬邑馳援為理由,命李玄霸和項羽率騎兵五百和步兵一千,總共一千五百員兵力來到馬邑。這一方面可以在馬邑進行光明正大的軍事訓練,另外一方面,因為太原軍遠道而來協助抵禦犯境的突厥,軍士的食宿自然應該由馬邑方面提供。

如此一來,不但可以正大光明的加緊太原軍的訓練,又可以免去一部份的軍糧耗損,更何況在李淵的判斷下,劉武周遲早會反隋自立,這時候以上詔做藉口,耗損他的兵糧來訓練自己的兵士是何樂而不為?

「嗯,這個計策雖然不錯,但是要冒的風險也不小,二公子有說過這三千多兵馬何時返回太原嗎?」李月影暗暗佩服李世民和李淵的心計,這計策不只可以規避高君雅和王威這兩個皇帝監軍的目光,正大光明的做各種各樣的軍事訓練外,更重要的是可以鬆懈高王二人的警惕心。

不過,這是有風險的,太原的兵力本來就不多,又將三千五百名士兵外移馬邑,太原城內軍力必然不足,而且現在馬邑的情勢渾沌不明,不知道劉武周和柳葉書會使什麼詭計,一旦出了意外,這三千五百名士兵全數戰死馬邑,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李玄霸早在遇到李月影等人之前就已經馳書馬邑告知王仁恭太原增兵馬邑之事,王仁恭也再度出迎,歡迎李玄霸的到來,不過這次出迎隊伍中少了劉武周,想來柳葉書還在傷腦筋,要用什麼藉口放了劉武周吧。

李月影心中暗笑,眼下的王仁恭就算是柳葉書所假扮,也絕對看不出其中關竅,因為他一天不公佈前些日子來犯的敵人其實是因為劉武周以私害公招致的禍患,李月影就可以裝作全力戒備突厥會大舉進犯的模樣,在這邊駐軍和操兵。

這可以說是作繭自縛吧。



§ § § § § §



軍帳中,六人分別坐定。李世民不在,李玄霸是李家軍的當然首領,自是坐於正中,他首先鄭重的說道:「二哥吩咐我要開誠佈公的向各位說明幾件事情,也希望你們入於耳,不出於口,絕對守密,小心行事,否則大禍將不日而至。」

眾人一齊點頭稱是。

「劉將軍,由你負責加緊訓練兵馬,我帶來的這一千五百名士兵是從上次與歷山飛交戰後收降的農民兵中挑選出來的精銳,素質佳卻沒有接受過正規的戰陣訓練,二哥希望你加緊腳步,將這些士兵都訓練成軍紀嚴明,習於戰陣的勁旅。」李玄霸看著劉弘基吩咐道。

「是,末將必當在最短時間內達成使命。」劉弘基起身應命,一派軍人本色。

李玄霸向劉弘基點了點頭後,轉向李月影道:「嗯,另外,二哥想請月影兄和項曹二位密切監視著劉武周的動態,最好還能找出柳葉書的下落,弄清楚他想使什麼詭計。」

「嗯,我是怕一旦打草驚蛇,會連帶影響到太原軍的安危。」李月影皺眉道。

「的確,但是二哥認為如果能探知柳葉書和劉武周的陰謀,對我們將來起義會有不小的幫助,也因為這事情甚為艱難,才會委託三位。三位的智計和武藝我和二哥都很佩服,由你們出手,就算不能完成任務,也可以全身而退,減低損失。當然,二哥也有吩咐過,凡事小心,如果真的沒有機會,這件任務可以作罷。」

「嗯,也好,不過要籌劃一下如何進行就是了。」李月影點頭答允。

「那麼,我們何時返回太原呢?」劉弘基問道。

「不一定。最遲明年二月,大哥或是二哥會親自前來馬邑率領軍隊返回太原。」李玄霸搖頭表示不確定。

過了一會,李玄霸又開口道:「其實……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希望月影兄也能夠鼎力相助。」

「喔,什麼事情?」

「現今隋政暴虐,天下大亂,群雄紛紛起義反抗。不過,你我心中都很清楚,這不過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各路人馬雖然打著反抗暴政的名號,實際上都只是想要代隋而興,成為下一個天下共主。」

李月影聽李玄霸竟如此坦白的說起這個敏感話題,不由得一怔。不過想來也對,按照歷史記載,李淵起義是在西元六一七年五月,也就是明年的五月,現在已是年底,離正式起義不過五個多月,現在自然要讓可以出力的心腹預做準備。

他同時瞟了一眼曹操和項羽,這兩個人也都是曾經轉戰天下的一代霸主,不知道他們坐在這兒,聽李玄霸談起這話題做何感想?

李玄霸停下來,眾人也都不發一語,沒有接話。李玄霸喝了口茶,繼續道:「我李家代代相傳著一樣神物,名為太武弓,是先祖李暠於馬牙雪山得神靈所賜,先祖便是靠著弓馬神術建立西涼。後來西涼被滅,李氏一族四下分散,擁有神物的一支才算得上是武昭王的正統後裔,而這太武弓便一直由我們這一支所擁有著,直到了先祖李虎之時才因故遺落。我們李家以嫡長相傳著的一個秘密,擁有太武弓或是長樂璽者能一面稱王,如果同時擁有太武弓和長樂璽便可以號令天下。」

「嗯,現在知道太武弓的下落嗎?」李月影問道,要在蒼茫大地找一個小不啦嘰的弓,恐怕比直接率兵打個幾場硬仗奪取天下還要困難吧。

「其實這弓的下落我們一直都知道,只是無力取回罷了。曾祖父李虎是西魏八柱國之一,長期鎮守邊關,名播塞外,有他在之時,塞外部族皆不敢動彈。

後來他生重病必須返京治療,為了避免自己一去邊患又生,因此便留下這太武弓於軍中。一來表示速去速回之意,二來是以此弓做為見證,讓邊境諸部知道自己隨時會回來,不可輕舉妄動。

沒想到,英雄終究難逃疾病折磨,曾祖父那一場病竟沒有好起來,而曾祖父死後,中原政局也幾經變動,直到先帝才復歸一統,這弓自然也就流落到邊疆部族的手中,至今無法取回。」

「噢,原來是這樣,那麼,現在這弓在哪裡?」

「在突厥的始畢可汗手中,這太武弓弓強弦緊,普通人根本難以拉開,在突厥也被當作神物來對待,上一任可汗還特地建造聖殿將這弓供奉起來。」李玄霸說道。

「所以……我們要去突厥的聖殿搶這弓?」李月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苦笑問。

「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偷盜出來。」李玄霸也知道這個「任務」真的難過頭了,因此笑得有點尷尬。

接著,他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道:「最好是可以請人做一把假的太武弓,我們用偷天換日的手法將兩弓互換,否則突厥知道太武弓被我們偷走,必然不肯善罷。如此一來,我們起義要面對的就不只有隋朝軍隊,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嗯,我總感覺太武弓的傳說恐怕是迷信成分居多吧。」李月影露出了不信的笑容。

「不,這是真的。」曹操插口道。

「噢,真的嗎?」李月影驚訝的看著曹操,沒想到他會去認同這個說法。

「三國時代的曹操也曾經接受神靈所賜,擁有了太武弓,可惜的是,他始終無法得到長樂璽,所以曹操雖然天縱神武,知人善任,且手下悍將如雲,卻只能與蜀漢以及孫吳鼎足而三。」曹操一邊說一邊感嘆不已。

聽到曹操那一番「發人深省」的分析後,項羽和李月影兩人剛吞進口中的茶不由得倒噴而出,灑得對面的長孫念玫和劉弘基滿身都是。

在經過一番清掃之後,大家重新坐定,李月影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道:「所以要去搶回太武弓已經是必然的事實,那麼,長樂璽呢?長樂璽在哪裡?如果沒有長樂璽而只有太武弓,那也只能一面稱王啊。」

「據說……長樂璽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孫權手中,之後便下落不明。也因此,從漢朝末年結束之後至今的四百年間,始終沒有出現一個統一安定的王朝。先皇雖欺侮孤兒寡婦而得到天下,卻所託非人。以如今觀之,楊氏江山五年之內必然敗亡,這或許便是因為沒有得到神器之故吧。」李玄霸說道。

曹操點頭同意道:「要掌握天下者,必須承接天命,這是自古以來顛撲不破的道理,雖然稱王天下者必有大才,但若無天意支持,終究難以克竟大業。漢朝江山四百年,中間又有多少有德之君,有才之主?漢亡之後的四百年難道竟無一人之才可以超越漢高祖或是漢光武嗎?」

李玄霸聽了頻頻點頭,笑道:「曹兄真是不愧乃祖,的確是文武雙全之士。」

曹操微笑不語,他對這樣的稱讚一點都沒有得意之感,因為,他自己便是曹操嘛!



§ § § § § §



之後每日裡,早上時間李玄霸會和劉弘基一起操練士卒,而李月影和項曹二人則是到處打探消息,下午時間劉弘基繼續操兵,其他五人則是互相切磋武藝和弓術。

李玄霸的武功傳自武聖,師父是明師,徒弟的實力自然不凡,如果不以李月影等人的標準來說,李玄霸的武功可說是出類拔萃了。

這天下午練完弓術之後,李月影坐在一旁歇息,長孫念玫也已經累得香汗淋漓,在旁邊用手巾拼命拭汗。

李玄霸仍然在和項羽對練,他知道項羽這樣的高手難求,雖然項羽並沒有正式的教導自己武藝,但只要能和這樣的高手過招,也會獲益匪淺。

李月影這幾天和李玄霸相處下來,發覺他不但武藝過人之外,更有另外一個好處,那就是他上面有兩個雄才大略的哥哥,承襲爵位或是一些出頭的事情根本輪不到他,所以他並不會像李世民那樣「素有大志」,個性上讓人感覺比較忠純。

跟這種人相處的好處是,需要猜心的機會不多,非常自在。

長孫念玫見李月影眼睛直視前方,似乎在發呆,好奇的問道:「在想什麼?」

「玄霸的資質十分優秀。」李月影道。

「是啊,別人要學三天的功夫,他只要一天便可以學會,以武藝來說,他是李家幾個兄弟當中天份最高的一個。」

「妳們家呢?上次妳說妳有很多個哥哥,哪一個的武藝最強呢?」李月影問道。

「若跟世民和玄霸比來,我那幾個哥哥的武藝幾乎都不值一道。我聽說大哥長孫行布的武藝最高,性情也與爹最為相像,可惜已經戰死邊疆。二哥長孫恆安資質普通,三哥長孫安業是個無賴,文才武功都是不值一提。再下來的其他哥哥我並不清楚,而無忌哥則是文重於武,所以……唉,爹的武藝我們幾個小孩半分都沒學到,可說是標準的不肖子孫了。」長孫念玫說著嘆了口氣。

「呵呵,天份本來就不是代代相傳的,就像我……爹……」李月影說到這邊忽然口吃,這還是他來到隋朝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說到自己的家人,習慣說我爸或是我媽怎麼樣的現代人忽然哭爹喊娘起來,也難怪會口吃了。

「你爹怎麼了?」長孫念玫好追問道。

「嗯,沒什麼,我父親是個好人,我卻不是,哈哈。」李月影大笑,他還是不習慣用爹這樣彆扭的名詞,只好折衷用父親來代替。

「第一次聽人說自己不是好人。」長孫念玫莞爾。

「好人……要看從哪個角度來說,有時候好人還真令人痛恨。」李月影淡淡的笑道。

「所以你恨你爹?」長孫念玫吃了一驚道。

「妳想到哪裡去啦,我只是說好人不一定好。」李月影微笑搖頭。

「好人不好,那就不能叫好人啦。」長孫念玫給李月影的話語搞糊塗了。

就在這時候,曹操來到了李月影面前,道:「月影,今天晚上的事準備好了,酉時一過我們就出發。」

「要去夜探太守府?」長孫念玫問道。

「是,我等下會和曹蠻一起去,妳就乖乖待在軍營當中,別又撒嬌著要跟來呀,這次跟上次去李靖府不同,不是逞強就可以的囉。」李月影調侃長孫念玫道。

「我第一次感覺你這個人誠實的無以復加。」長孫念玫恨恨的說道。

「怎麼?」李月影不解。

「你真的不是一個好人。」長孫念玫假怒卻笑了出來。



§ § § § § §

夜晚,王仁恭府邸,曹操和李月影兩人悄悄的越牆而入。

這個太守府其實還不難潛入,李月影感到有點奇怪,但是,他也沒得選擇,在遠處就算空想一百條計謀都不如親自走一遭。

太守府不小,但是這些日子他們已經光明正大的來過幾次,王仁恭的臥房和書房在哪他們也都大概知道,所以沒多久他們就來到了王仁恭的寢室外。

裡面傳來均勻的打鼾聲,顯然王仁恭已經入睡,這點倒是讓李月影感到有點意外。他和曹操交換了個眼神,曹操點了點頭,單獨離去,準備到府邸四處探聽動靜。

李月影就在王仁恭的臥室外面秉氣凝神的等待著。

王仁恭的打鼾聲相當正常,打一會,停一會,有時候停好一陣子,有時候打好一陣子,看來沒有什麼古怪。

李月影小心戒備著四周,深怕有家丁或是守衛巡邏經過。

過不久,曹操悄悄的回到了李月影身邊,搖搖頭,表示並無所獲。

李月影心下納悶,難道居季恆的感覺有錯,王仁恭並沒有被柳葉書所操控?

曹操打了個出去的手勢,李月影點點頭,便跟著曹操一起越牆出府去了,才剛落地,曹操就道:「去劉武周家看看。」

李月影恍然,隨即跟上曹操的腳步在暗夜中往劉武周住處奔去。



兩人到了劉武周家也撲了個空,顯然劉武周和柳葉書有事情要辦,去了某處,李月影問道:「現在該怎麼辦?」

「沒想到第一天就有收穫,現在看是要在這等還是要回守備府吧。」曹操兩手一攤說道。

李月影搔搔頭,思考了一會,道:「嗯,真麻煩,應該在這等比較好吧。」

兩人一前一後的等在劉府附近的陰暗角落,凝神注意著劉武周家的動靜。

就在亥時剛過之時,曹操從後門潛回李月影身邊,道:「劉武周回來了,不過只有他一個人,那……要進去打探一下嗎?」

李月影搖頭道:「你一個人的時候會講話嗎?」

「說不定他會跟妻妾說些什麼。」曹操道。

「你說的狀況,如果是擺在李靖或李世民身上那還有點可能,像劉武周這種把女人當做洩欲工具的人是不可能把重大機密告訴自己的女人的。」李月影搖頭否定了這可能。

「那現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曹操攤手笑道。

李月影點了點頭,道:「明天再接再厲吧,這事也非一天兩天就可以有端倪的,還有,明天起我們要挑選一些忠誠度夠又機智的士兵,派他們到市集和酒樓茶館中打探消息,快要過年了,大街上肯定會比以往更熱鬧,或許會有些收穫」



§ § § § § §



沒過兩天就是新年,馬邑雖地處邊境,但是過年節的氣氛還是很濃。這些年,朝政大亂,人民流離失所的多,安居樂業的少,能好好休息吃一頓安心飯的日子沒有多少,因此新年可說是令人格外珍惜。

今天是除夕,昨天王仁恭特地設筵席款待李月影等人,還替太原軍新年加菜,看來這個太守雖然沒有太盡責,但也不是太糟糕。

李月影和項羽等人至今在與王仁恭相處時都還沒有感到任何異常,李月影心中疑惑,真的很想知道居季恆的感覺是否正確,也很想早一點看到太陰魔刀的廬山真面目。

只可惜打探消息這種事情一點都急不得,這幾天放出去的士兵們能夠回報的其實不多,只是知道在馬邑,很多人對劉武周有兩極化的觀感,有些人很欽佩他,有些人卻是對他敢怒不敢言。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劉武周在馬邑的勢力真的不小。而這當中一部分的確是因為他武藝有過人之處,但有一大部份卻是因為王仁恭的重用,而王仁恭為何對他重用,也沒有人可以說出個所以然。

因此,按照這些消息的總合,王仁恭給柳葉書控制住應該是真實性很高的一件事,只是除了第一晚有點異常外,他們每晚的潛伏跟蹤,最多只有看到劉武周和一些豪客商賈在酒樓吃飯嫖妓,其餘並無所獲,不要說柳葉書的蹤跡,連柳葉書的聲音都沒有聽過。



雖然今天是除夕,但是軍營中的操練並沒有停止,幾千人的呼喝聲時起時落,李月影則是和長孫念玫、李玄霸以及項曹兩人站在一旁商議著。

「這樣乾耗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我今天就啟程到突厥查訪太武弓的下落吧。」李月影道。

「嗯,是啊,要擬定盜弓計畫前還是要先找到突厥為供奉太武弓而建造的神殿和熟悉一下周邊環境。」李玄霸點頭道。

「就我和項羽兩人先去探路吧。」李月影道。

「嗯,這個嘛!」李玄霸躊躇著,他認為自己應該跟著去,畢竟這是家傳神物,要親眼見到才放心,但是如果探路都要跟著去,不知道李月影會不會認為自己不信任他。

「我也要去。」長孫念玫說道,她特意用了十分堅定的口氣希望能增加自己同行的機率。

「這個……似乎不太好,太危險了。」李月影為難的說道,他說的是事實,這一趟去雖只是探路,但他們這邊沒有人去過突厥,人生地不熟,又加上適逢寒冬,氣侯嚴酷,長孫念玫一個單薄的弱女子要去怎麼不讓人擔心?

「這是去探路又不是真的要去盜弓,我跟著去又有什麼危險呢?更何況我在軍營中除了練武根本無事可做。說到練兵,一切都由劉將軍和三哥負責,現在也成效卓著,而你和項宇曹蠻兩位大哥每晚都輪流監視著劉武周和王仁恭。就只有我什麼都沒做,像個多出來的人一般。」長孫念玫滿是委屈的說道。

「我想……月影兄也是一番好意,妳一個女孩家涉險總是不好,更何況妳是我未來的二嫂,真的發生意外,我怎麼跟二哥交代呢?」李玄霸在旁邊幫腔解釋著。

「說到底你們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認為我在旁邊只是累贅。」長孫念玫說著哽咽了起來。

李月影看到長孫念玫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心中跟著酸疼起來。從很早以前,他就無法拒絕那個女孩子的眼淚和傷心,只是沒料到從地獄回來後,面對著與她有著相同相貌的長孫念玫依然如此。

他能夠理解長孫念玫現在的心情,那種到處被當作花瓶供著的窘況誰都會不舒服,對一個世家出身的子弟來說更是一種屈辱。

雖然隋文帝在位期間打破了南北朝以來的九品中正選才之法,但是隋立國至今也不過三十多年,世家觀念還無法全數拔除,而世家子弟難免有自身血統不同於常人的優越感,更何況,長孫念玫的父親長孫晟的確是出類拔萃。

長孫念玫會來到這邊當然不是抱著狎遊玩樂的心態,結果來到之後卻發現,連一個夥夫都比自己還要忙碌。這樣的窘況她已經忍耐了很多天,也都盡量找事情裝忙。可是不但李玄霸和劉弘基操練士兵沒有她的份,連打探消息和跟蹤也都不能參一腳。除了下午練武之時過得比較充實之外,其他時間她都感覺自己很窩囊。

李玄霸年紀尚小,無法理解長孫念玫心中的彆扭,但是老練如李月影者,又怎麼會不知道呢?不過,現在的李月影畢竟跟以前不同,而且不讓長孫念玫跟著去真的是為了她好,因此他還是很堅持的搖頭拒絕。

長孫念玫知道自己這樣更加丟臉,但是能怎麼辦?情緒不是單靠意念就可以控制的,她就是感到委屈和想哭,雖然她也知道週遭這些人都是為自己好,但是她真的很想要有點「貢獻」,不想要像個擺在那兒只能給人指點的花瓶。

「嗯,我去準備一下,等會出發吧。」李月影心一陣陣的酸痛,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心軟,因為,他曾經經歷的心絞痛,不管是肉體上或是靈魂上的都比現在勝過萬倍。現在包裹著他心臟的是由人間滄桑鍛鍊而成的萬年寒冰。

那豈是長孫念玫的哽咽可以融化?



§ § § § § §



李月影在自己休息的軍帳中整理好包袱又招來劉弘基,向他詢問突厥的始末。

劉弘基曾經隨軍征討高句麗,但是走到半途就繞跑了,在逃跑期間,為了避免被政府軍隊追上,因此繞道漠北,在東突厥的領地範圍生活了好一段時間。

劉弘基道:「突厥本是柔然的鍛奴,有良好的冶鐵技術,又是遊牧民族,因此他們的武器精強,弓馬嫻熟,一個普通突厥人的騎射可能比我朝訓練有素的士兵還要厲害,不過,他們的建築和文化都十分落後,雖然打敗了柔然建立起自己的國家,但是部族林立,很多部族都還是過著逐水草而居的日子。」

「逐水草而居啊,那太武弓會固定放置在一個地方嗎?」李月影問道。

「這我不清楚,不過雖說是逐水草而居,但還是有部落聚集的居城,先皇帝成功分化突厥內部,並為臣服我朝的啟民可汗建立了大利城,月影兄或許可以去那兒看看,對了,這裡是我當年行經漠北之時大略畫的地圖,希望對你有所幫助。」劉弘基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地圖遞給李月影。

「嗯,多謝,這地圖對我們肯定很有幫助。最起碼……不會迷路。」李月影笑道。

「呵呵,對了,月影兄,我有些話想對你,還希望你不要見怪。」劉弘基笑了笑,似乎是在做個暖場。

「無妨,請說。」李月影點點頭,臉上笑意不減,他猜想是為了長孫念玫的事情吧。

果然,劉弘基小聲道:「我對月影兄很佩服,而二公子對你的重用也是無庸置疑,但長孫小姐畢竟是二公子未來的妻子,我們身為下屬或是朋友的,還是要和善一點……唉!……我是個武人,不懂怎麼說,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吧?」

劉弘基說完已經滿臉通紅,不知道是因為感覺這話不好開口,又或者是他不擅言詞,總之看來有點辛苦,而且更重要的是,李月影認為如果今天劉弘基說的對象不是長孫念玫而是其他人,如李香凝,自己應該會感覺很不悅吧。

如果在處理事務之時還要考慮到「能力不足」之人那脆弱的自尊心,其實是很累的。更坦白的說,如果長孫念玫不是李世民的未婚妻,劉弘基還會在乎她受傷不受傷嗎?

不過,李月影也知道,自己若不是因為對象是長孫念玫,也不會表現得如此冷淡,甚至帶著隱隱的敵意。不過,這是不得已的,李月影心中知道,這刻意的冷淡和敵意是為了要強力捍衛自己對「她」的脆弱。

長孫念玫不管是身型相貌或者是內在氣質上都與徐筱玫有著不可思議的雷同,每一次的面對面,李月影心中的過往情愫都會因為如此的相像,使得包覆在他心火外的萬年玄冰漸次出現裂痕。

「嗯,我知道了。」李月影淡淡的回答道,劉弘基不敢再說什麼,告辭退了出去。

李月影坐在床沿,輕敲木板自嘲著。

有時候,外表的堅強是因為內心的脆弱,外表的冷淡是因為內心的在乎。

重生之後,他不斷的告訴自己,要珍惜這樣的機會不讓遺憾發生,也因此,他一改以往溫和且凡事隨遇而安的性格,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強者,然後彌補過去失去的一切。

「怎麼,發什麼呆?」一個聲音打斷了李月影的思考,來者是曹操。

「我是個沒有過去的人,現在卻被過去所困擾,這應該很可笑吧。」李月影苦笑。

曹操微笑坐下,看著李月影緩慢的說道:「帶長孫姑娘一起去吧。」

「你的過去讓你成為現在這樣的人,甚至還莫名其妙的成為轉輪聖王,但是你的過去也將會成為你的內傷,像惡夢般困擾著你,甚至阻礙你稱王天下。」

李月影知道曹操說的是事實,他也只好點頭。

「如果你面對的不是長孫念玫,而是李香凝這種八竿子打不著你內心的女孩,我想你會很技巧的答應她跟著你去到突厥。」曹操呵呵笑著。

李月影訝然,心中思忖著曹操的話,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曹操見李月影的表情便知道他現在腦袋混亂,無法做出進一步的思考,於是接著說道:「一個人不經歷艱難怎麼可能成長,就算是老鷹也有剛學飛而跌跌撞撞的時候,不是嗎?你既然要成為李世民的影子,幫李氏一族掌握天下,那麼就不能放棄培育小老鷹長大的機會啊,這次探路雖然危險,但卻是一個難易適中的機會讓長孫念玫成長,不是嗎?」

李月影終於恍然大悟,在二十一世紀的自己,不就是這麼對待秦語茗而讓她成長的嗎?

他點頭微笑,表示了解,起身拍拍曹操的肩膀道:「我知道了。」

「你的內在是個重情之人,所以你的過去會成為你的傷,希望不要再有下次的失誤了。」曹操肅容道。

李月影點頭,笑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這就去邀請我們的長孫大小姐一起出塞吧。」

曹操見李月影欲轉身出帳,起身跟上,道:「等等,還有一句話沒說完。」

「還有什麼話?」李月影露出了好奇的微笑。

「你真的打算只做影子嗎?」曹操簡短的問話卻讓李月影的微笑登時結凍。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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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1 22:17:38

臥龍之章 第十七章——遠赴塞外

【之一】

回到了盤龍社區之後,秦語茗先在社區底下中庭待了好一會,才慢慢坐電梯上樓,她在腦袋中思考著該怎麼對學長和徐星齡解釋這件事情。雖然能談到低價的裝潢是好事,但由於太過突兀,難免讓人生疑,如果這事情解釋得不清楚,不但李月影的好意落空,自己也會被其他三個組員排斥在外。

但是,兵臨城下,她依然無計,只是用右手指輕輕戳著左手掌,等待電梯緩緩爬升。

秦語茗剛踏進住處大門,打開落地窗,就見到葉聲達三人坐在客廳裡面等著自己,葉聲達臉上的不悅和徐吳二人眼中的疑問交織成山雨欲來的壓力,也讓秦語茗淚腺慣性的發酸。

就在這瞬間,她腦中忽然靈光閃現。

葉聲達三人早已等得心中疑惑重重,見秦語茗終於回來,自然都想立刻追問清楚,但沒想到他們還沒動作,秦語茗眼淚已經滴了下來。

徐星齡等人見狀嚇了一大跳,吳孟衡想趨前安慰但又不敢,屁股離開了椅子三公分,懸在半空中,徐星齡則是跑到秦語茗身邊緊張的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怎麼一回來就哭呢?」

葉聲達皺眉道:「妳剛剛打電話回來,要我們遲點開會,說可能談到比較低廉又品質好的設計公司,那結果怎麼樣了?而且妳怎麼沒有事先告訴大家就自做主張呢?」

「學長,你就不要責怪小茗了,她應該也是沒把握卻又希望可以談成才會這麼做的。」吳孟衡趕緊打圓場道。

「對呀,學長,你之前才說要改,現在又凶巴巴的。」徐星齡將秦語茗的頭摟在自己肩頭,輕輕撫摸她的頭髮。

「呃,也是……」葉聲達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我先進去一會。」秦語茗邊擦眼淚邊走進寢室,吳孟衡滿臉擔憂的目送她而去,竟是忘了回神。

「學長,回回神吧。」徐星齡敲了敲吳孟衡的腦袋大聲道。

「噢,唉,這真是,小茗這樣子我們要怎麼開會呢?」吳孟衡驚覺自己的失態,趕緊裝成擔心公事的樣子道。

葉聲達和徐星齡都相顧莞爾,但也不好戳破,徐星齡道:「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小茗啊?我看她因為這個比賽把自己逼得好緊。」

「對啊,去看看她吧。」吳孟衡附和道。

「等一會吧,現在我們越問,她越難以鎮定。」葉聲達道。



走進房的秦語茗收起眼淚,偷偷吐了吐舌頭,露出心虛的表情。

她緊緊把房門鎖起來,以免學長們進來安慰自己時穿了梆。她剛剛思前想後,實在找不到什麼好方法能讓葉聲達完全釋疑,在臨進家門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孫子兵法上面所說的一段話:「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實而備之,強而避之……」

其實不只是用兵,人際往來常也是如此。正所謂,攻其無備,出其不意,與其正面以言詞來說服學長相信自己,不如用詭。

所以,秦語茗藉著自己緊張便淚腺發酸的「優點」,讓眼淚順其自然的流出,然後讓徐星齡等人自己發揮想像,也藉此避開眾人等待多時產生的強烈疑竇。

秦語茗認為,與其自己解釋一堆,不如讓他們自行解釋。人都是這樣,十句別人口中出來的理由,不如自己一個的想像。

而事實證明,她的決定很正確。

本來剛剛葉聲達的質問是必須且合理的,但就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示弱,讓葉聲達也措手不及,跟著認同了由徐星齡和吳孟衡「假想」出來的說辭。

秦語茗在房間裡面獨坐,整理說辭,她刻意把大燈關掉,只留下黃色的桌燈,她感覺昏黃的燈光可以增加憂鬱感,至於這種「感覺」怎麼來的,大概只有天知道吧。

沒多久,敲門聲果然響起,秦語茗將門開起之後又回到床沿坐著。

「小茗,怎麼了?還好嗎?」徐星齡小心翼翼的問道。

「還好,是我自己的問題還害妳們擔心,真是對不起。」秦語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後暗自慶幸自己緊張到一個程度淚腺就會特別發達。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徐星齡問道。

秦語茗斷斷續續的說著:「我最近正在跟一個室內設計公司談合約價格,很有希望可以用一百萬就達成我們需要的裝潢……」

「這樣很好啊,那妳哭什麼?」徐星齡不能理解道。

「因為學長說明天就要簽約,我心中著急,剛剛就趕著去那公司的總經理家登門拜訪,希望能在今晚就說服她……」

「結果沒成功?」

「對,因為準備得太匆忙且時間太短……」

「妳等等,我跟學長說去。」徐星齡一躍而起,跑出去向葉聲達和吳孟衡報告自己探聽到的消息。

葉聲達和吳孟衡聽到徐星齡這麼說都相當驚奇,葉聲達首先走進秦語茗房間道:「這是怎麼回事呢?」

秦語茗這時才娓娓道來,將整個情況大致說明了一下。

葉聲達皺眉道:「那最後被拒絕了?」

他聽到用一百萬便可以完成一百五十萬的裝潢自然是十分心動,秦語茗搖頭道:「沒被拒絕,不過袁小姐也沒答應,只是說還要再談談。」

「妳怎麼會跟她認識啊?」葉聲達問道。

「有次在麥當勞不小心撞翻她點的晚餐,我為了補償她,自己掏腰包幫她排隊重買,也因此她對我印象還不錯。」

「那真可惜,妳應該事先跟我們商量的,怎麼不事先商量呢?」葉聲達皺眉道。

「我只是有這樣的想法,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很多資料都還雜亂無章,本以為還有幾天可以整理,然後再跟大家商量。沒想到今天一回來就聽學長說明天要簽約,那當下我心中馬上慌了,人也亂了,只想趕緊去說服袁小姐,因此……」秦語茗說到這邊眼淚又溢了出來。

吳孟衡早已經站在兩人身邊,他看到秦語茗眼眶泛紅,馬上轉身抽面紙遞給秦語茗,接著對葉聲達道:「這個構想的確有創意,但未免妙想天開,更何況資料都還沒整理完備,也難怪她今天聽到我們說明天要簽約會這麼著急。」

「以後處事要沈著一點,知道嗎?有創新的思考很好,但妳的膽子太小了。」葉聲達拍拍秦語茗的肩膀安慰著。

「那現在怎麼辦?」

「等下小茗恢復情緒後我們立刻開會,務必要找出最好的說帖說服那位袁小姐。」葉聲達說道。

吳孟衡點頭道:「好,一人計短,我們四個人等會好好想想,把小茗的構想整理得完美無缺,然後去說服袁小姐。」

葉聲達兩人又安慰了秦語茗一下後便回到客廳,徐星齡則是半帶責怪的笑道:「妳就是太膽小才會這麼慌張,好好的跟大家商量,一定可以找到說服袁小姐的方法的。」

秦語茗低頭不語,徐星齡拍拍她的肩膀後也轉身走出房門。

秦語茗將房門鎖好後,大力的喘了口氣,拍拍胸口,她成功的利用「暴露缺點」來轉移葉聲達的疑惑,雖然沒有刀光劍影,但也是驚險非常。

秦語茗知道,如果今天她以談判成功的勝利者姿態回來,肯定會引起葉聲達的嚴重懷疑。

之前自己因為無法找到好辦法才轉而說服葉聲達提高裝潢金額的上限,怎麼可能沒多久,不但想出新點子、把資料收集完整還說服了「心家居」這家規模不小的室內設計公司?

所以她打算今晚以失敗者身分登場以免去不必要的質疑,而且,與其光榮歸來,向大家說明這個自己還沒有完全理解的計畫,倒不如以一個摸索者的姿態,從旁悄悄引導大家,讓四人一起完成計畫模型和說帖。

「能而示之不能」和「強而避之」,這短短兩句話,順利化解了今晚的危機。

只是葉聲達應該沒料想到,自己當初堅持要秦語茗去上的孫子兵法會有這成效 � 自己就這麼成了秦語茗第一個練習的對象。





反正,只要跟袁書塵說明現在的狀況,她肯定會配合自己演出的。秦語茗躺在床上暫時歇息幾分鐘後便偷偷撥電話給袁書塵向她報告「最新進展」,袁書塵笑著糗秦語茗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妳喔,都快被月影這個心計鬼給帶壞了。」

秦語茗微笑道:「這沒辦法啊,月影學長要當隱形人,我只好犧牲自己的誠實了。」

「那妳們商量好,決定要來之前記得再打個電話通知我啊,否則換成我穿梆那就糗了。」袁書塵吩咐道。

「一定的,晚安囉。」秦語茗笑著切掉手機後走出自己的寢室。





經過一個晚上的討論後,葉聲達等人果然漸漸完成了李月影訂下的「說辭」,秦語茗回到寢室後鬆了一大口氣,她看了看時間,早上四點半,現在上床,實在是「太早」了。

「希望後天去談的時候不要露出馬腳才好。要是月影學長可以光明正大的加入我們團隊那該有多好啊?」秦語茗躺在床上幻想著,如果是李月影帶自己,就算在大太陽下到處奔波,想必也是很快樂的。

接著,她又想起吳孟衡最近的態度。身為女孩子,怎麼可能感覺不到吳孟衡態度上的細微變化?更何況吳孟衡本來就是不善遮掩的老實人,但是秦語茗不喜歡這樣的變化,這讓她感到很有壓力。

可是又能如何呢?

就像自己喜歡跟李月影在一起,但李月影似乎只把自己當成小孩子看待。

感情的事情一點都勉強不來。

想著想著,竟就這樣沈沈睡去。



§ § § § § §



一覺醒來已經十一點了,秦語茗烤了幾片土司又泡了杯咖啡便回到房間,一邊上網一邊吃早餐。她連上了青創大賽的網路討論區,看看有沒有新文章。

秦語茗已經有三四天沒來這討論區了,最近忙得什麼似的,不但到處奔波還得按時繳交學校作業,每天還沒忙完就已經過去,哪裡來的時間來閒逛?

青創大賽的討論區有很多分類,有法律相關討論版,有財經相關討論版還有就是難以分辨話題的綜合討論版,她最常看的就是綜合討論版,因為這個版比較多心情分享和閒聊,可以讓秦語茗藉著別人的分享心情和討論八卦來鬆弛緊繃的精神。

她一篇一篇文章點下去閱讀,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就在要收拾吃早餐造成的淩亂前,秦語茗點進一篇標題是「CEO,什麼最重要?」的文章。

「耶,這個……?」秦語茗看到那標題本以為是轉錄的文章,但是仔細看內容後,卻發現這文章似乎意有所指,而且這個指向很明顯是在針對于靜蕾公司的狀況。

文章中舉的例子便是于靜蕾向秦語茗她們說起的公司狀況,只是角度不同,這個發文者是以敵視于靜蕾公司董事長的語氣來發文,文章中拐歪抹腳的諷刺讓秦語茗看了心中很不舒服。

「這肯定是那個學長D。」秦語茗心中暗自惱怒,這時候,她的門被人敲了兩下,徐星齡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起床了嗎?」

秦語茗起身開門,徐星齡一進房劈頭就問:「妳有看到討論區裡的那篇文章嗎?」

「正在看。」兩人竟是異常的有默契,不必指名道姓,就知道對方在說些什麼。

「一定是那個學長D發的文,他根本是指桑罵槐的在損小蕾。」徐星齡看來很憤怒,不過秦語茗可以理解,她也很痛恨這種小人手段。

藉著一篇不知情者看來是評論分析的文章來痛罵與自己立場不一樣的人,這是最令人火大的態度,一是沒修養,二是虛偽,到了現在這地步,秦語茗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那個學長D舉出的證據是真的。

徐星齡也是氣得在那邊又酸又罵,兩人都不知道在氣憤些什麼。

「要不要回帖啊?回文章去酸他?」徐星齡問道。

「嗯,還是不要吧,我們應該先約小蕾出來吃個飯,妳看怎樣?」秦語茗建議道。

「沒錯,現在她一定又悶又氣,我打個電話約她中午出來吃飯。」徐星齡說著便跑回自己房間去打電話了。



§ § § § § §



中午,秦語茗等三人在清大附近的「向日葵披薩」內用餐,才剛坐定,徐星齡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妳打算怎麼處理這事情啊?那個學長在文章中指桑罵槐,狠狠的調侃妳,說妳赫爾蒙分泌過盛,下半身影響上半身,這已經是侮辱了耶!」

「他又沒指名道姓,更何況寫得這麼模糊,如果不是我們,誰看得出來呢?」秦語茗嘆了口氣道。

「這賤人……」徐星齡恨恨的說道。

「其實這件事情倒還好……」于靜蕾嘆了口氣說道。

「還好?這是什麼意思啊?」徐星齡完全不能理解這件事情「還好」在哪裡。

「有更慘的?」秦語茗有點擔憂的看著于靜蕾問道。

「我昨天跟特助講了。」于靜蕾幽幽的說道。

「喔!」秦語茗和徐星齡都吃了一驚。

「他怎麼說?」徐星齡問道。

「特助只是對我說,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于靜蕾說著眼睛充滿了委屈的淚水,秦語茗和徐星齡也都十分驚訝,一時間竟是不知該怎麼開口安慰于靜蕾。

「他……都不會去查証一下嗎?」徐星齡問道,這樣的落差實在讓她心中五味雜陳,那特助在她的印象中一向是個英明果斷的白馬王子,怎麼會對于靜蕾說出這樣的話呢?

于靜蕾搖頭,眼淚滑了下來,她滿腹的委屈忍了一天都沒有發作,今天在兩個好友面前終於掉下淚來。

「這個糊塗鬼,妳冒著危險告訴他,他居然是這種樣子對待妳。」徐星齡氣得手腳的動作都大了起來,好幾次手去敲到木頭做的桌緣,讓她痛得直甩手。

「我看妳只好放棄,置身事外了,連明白跟他說他都不以為然,那還能有什麼辦法呢?」秦語茗坐在于靜蕾身旁,輕輕撫摸著于靜蕾的背。

「或許也不能怪特助吧。我後來才知道,那個業務經理是總經理多年的老友,等於是特助的叔伯輩,總經理和他有二十多年的交情啊!」于靜蕾嘆道。

「好友怎麼會這樣?」秦語茗的腦袋也糊塗了,難道這世界人心真是如此難以捉摸嗎?二十多年相交,卻換來可能是抄家滅族的對待。



【之二】



「小姐,我可以進來嗎?」李月影站在長孫念玫的帳外叫道。

好一會,長孫念玫終於應道:「進來吧。」

李月影入帳之後,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說什麼,他聽從了曹操的建議,決定帶長孫念玫一起去突厥察探太武弓的下落,不過因為剛剛拒絕得太有魄力,現在再改變決定實在有點難以開口。

長孫念玫臉上淚痕隱隱,顯然才剛將眼淚抹去。李月影感到既心疼又好笑,自己的確是一番好意,但是人間的事情就是如此,並非好意或是無意就不會傷到他人,相反的,有時候好意和無意,反而傷人最重。

「小姐,我們一起去突厥吧。」

「不用了。」長孫念玫聽李月影這麼說,心知定是李玄霸或是誰去勸李月影,李月影才改變決定,想到自己竟然需要靠「說情」才可以跟著去,長孫念玫委屈得又紅了眼眶。

李月影自然知道長孫念玫的心思,但現在就算天神來,結果也是一樣,說出去的話和潑出去的水都是收不回來的,之前的態度已經深深傷害長孫念玫的自尊心,現在怎麼做怎麼錯。

不過,就算不能逆轉還是得逆轉,李月影沈思了好一會,終於開口道:「小姐,我可以坐下嗎?」

「可以。」長孫念玫始終都是側面對著李月影,眼神不願意和他正面交會。

「長孫小姐……妳還記得我曾經問過妳,妳相不相信我本來很溫柔,對吧?」李月影柔聲問道。

長孫念玫沒料到李月影會忽然說起這事,好奇的轉過頭望著李月影道:「是啊,怎麼了?」

「妳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答我的嗎?」李月影笑問。

「唔……我……想想。」長孫念玫其實記得,她當時是說:「本來很溫柔,可是現在卻給人感覺很冷酷,甚至有點殘忍呢。」

不過,在現在這種尷尬的場面下,之前那番話有點不好意思再說一次。

「本來很溫柔,可是現在卻給人感覺很冷酷,甚至有點殘忍,妳是這麼說的,對吧?」李月影微笑道。

「嗯……」

「我曾經經歷過的人生,充滿了遺憾,我不願意妳去,是希望不要讓遺憾發生。」李月影眼神變得很溫柔,他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十八歲,剛剛認識徐筱玫的時候。

「不要讓遺憾發生?」

「我不希望妳遭遇危險。」李月影淡淡的說著,他口氣很平靜,但是內心的情感還是無法壓抑的從眼神中流瀉而出。

李月影說得很真誠,眼神也很溫柔,長孫念玫在那一瞬間似乎可以從這樣的眼神中感受到一顆真為自己跳動的心,像父母?像情人?她不知道,但是她卻無法再對李月影產生不滿。

「我知道了……」長孫念玫的心意平順了許多,因為她可以感覺到在李月影冷酷阻止自己去的外表下,不是看不起,而是擔心。

「不過,我現在希望妳可以跟我一起去。」

「為什麼改變得這麼突然?」

「因為妳是李氏一族的一份子。」李月影簡潔的回答道。

頓了一頓後,他又接著說道:「如果妳不是妳,我一開始就會答應讓妳去,因為妳將來必須為李家爭霸天下盡一份心力,所以……收拾一下,準備出發吧。」李月影拍拍手,起身準備出帳。

他本來是想輕拍長孫念玫的肩膀,但他懼怕任何與她的接觸,因此便以拍自己的手代換。

「等等……」長孫念玫叫住了李月影。

李月影已經走到帳門口,聽長孫念玫的叫喚,又回頭,問道:「怎麼了?」

「什麼叫做,如果我不是我?」長孫念玫問道。

「嗯……唉……」李月影本來想說,因為妳很像我一段曾經錯過的緣分。但是,就如同以往對小玫的時候那樣,他無法坦白,因為坦白會給彼此帶來傷害。

轉身出帳時,李月影想起曹操對自己提出的疑問:「你真的打算只做影子嗎?」

影子無聲也無心,只隨著主人而走,所以李月影在太陽下不能撕下易容,也不能在長孫念玫面前坦白自己的內心。



§ § § § § §



突厥是遊牧民族,在北齊北周對峙之時,迅速強大,但隋文帝篡北周後採用了長孫晟離強合弱的政策分化突厥,使得突厥一分為二,內部彼此爭鬥不休,到了突利可汗之時,因為突利兵弱,所以無法抵擋都藍可汗和達頭可汗的合攻,兵敗後隨著長孫晟南下尋求隋朝的幫助。

隋文帝允諾派兵協助,又加上都藍可汗被叛眾所殺,因此突利可汗便順利登上東突厥帝國的大可汗之位。

隋朝為了加強對東突厥的控制,特地在今內蒙與山西交界附近修築了金河以及定襄兩城,讓突利可汗將牙帳設置於此,並遷突厥部眾於河套一帶。

突利可汗因為有了隋朝的支援,得以迅速統一東突厥內部許多不服的部族,並在取得統一後安心發展畜牧產業,讓本來因為離間政策而陷於混亂的東突厥漸漸穩定。

突利可汗於大業五年去世,其子始畢可汗繼位,而此時隋政因為煬帝的好戰以及豪奢陷入了混亂,再加上裴矩的分化政策被始畢看穿,因此與隋朝撕破臉,在大業十一年趁煬帝巡視北塞之時,率兵突襲,將煬帝圍於雁門,差點讓煬帝這個超級大昏君早死了三年。

根據歷史記載,當時還只有十六歲的李世民用了疑兵之計,多建旌旗以示援軍壯盛而嚇退了始畢可汗,不過根據李月影來到這時代之後的了解,李世民那次只是很單純的率軍應援,最主要還是突厥內各部族的矛盾使得始畢可汗不得不退兵。

在一番商議後,李月影決定帶著曹操以及長孫念玫一起上路,前往大利城(原定襄城),項羽則是留下來以防備太陰魔刀的突襲。

馬邑其實離大利城沒有多遠,頂多是太原到馬邑路程的兩倍多一點,因此三人途中雖沒有特意趕路,才不到十日就已經到達了大利城。

大利城雖說是城,但與中原的城鎮相差甚遠,光是從居住之所都是氈帳便可得知,雖有城之名,但居民生活型態還是維持遊牧民族的習慣。

「突厥真的會為太武弓造一座聖殿嗎?」李月影有點不敢相信,他怕的是,如果所謂的「聖殿」不過就是一個超級大的氈帳穹廬,那要怎麼神鬼不知的潛入,然後將太武弓掉包?

「我們去四處打聽一下吧,如果真有聖殿,並定會有人知道。」曹操說道。

「也好,先從與突厥從事買賣的漢人處打聽,以免惹人懷疑。」李月影道。

「好,那我們三個分頭去打聽,傍晚之時在此地碰面。」曹操道。

「嗯……這個嘛!」李月影躊躇著,他有點擔心長孫念玫,不過理智告訴他不應該想太多。

「怎麼?」曹操問道。

「沒事,那就分頭行動吧。」李月影說完便當先朝北離去。



§ § § § § §



花了一個下午,李月影並沒有打聽到什麼,市集中的漢人商販沒有他想像得多,好不容易才找到兩個,兩個卻都不知道什麼是太武弓,那就更別提會知道太武弓的下落了。

眼見傍晚已近,他慢慢踱回約定之處,心中想著晚上的住宿問題。突厥所在之處比起馬邑更北,因此現在雖然已經進入春天,大利城內還是一片蕭瑟寒冷,這一路趕來,若非三人皆為習武之人,早已經在寒冷的草原上生病凍死。

眼下這城內,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哪裡可以住宿,實在是傷腦筋。

如果只有他和曹操,李月影是不會擔這個心的,只是現在他身邊還有個長孫念玫,她的內力不強,如果長期在沒有遮風避雨處過夜,身子骨肯定會受不了。

可是,這問題對李月影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初來者實在難解,難道要去搶人家的氈帳?

走到約定處時,長孫念玫已經等在那邊了,她東張西望,臉色有點徬徨,顯是想快點看到認識的人。李月影見到她這樣,玩心頓起,悄悄繞遠路,來到長孫念玫身後,輕手輕腳走近,準備嚇她一大跳。

「嚇!」李月影手正伸出一半,一聲巨響在耳邊饗起,讓他嚇了一大跳,長孫念玫也是略為吃驚,轉過身去,卻見李月影一手舉起,臉色發青的轉頭回望。

李月影身後,一個蒼髯中年人笑嘻嘻著看著李月影,那人正是曹操。

「沒事嚇人很無聊耶。」李月影摸摸心口,瞪了曹操一眼,他似乎忘記了剛剛自己想做的正是這無聊之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曹操微笑道。

「你也會被嚇到啊?我以為你不是人呢!」長孫念玫臉上露出揶揄的笑容。

「……廢話少說,你們打探得如何了?」李月影要不是專注在嚇長孫念玫,必定可以察覺曹操來到自己身後,只是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乾脆轉移話題。

「我沒有打聽到消息。」長孫念玫搖頭。

「嗯,一時間要打聽到消息不容易,所以我一個下午都是在找可以讓我們暫住的居所,現在已經找到了。」曹操笑道。

李月影點頭,曹操果然不愧是處事有方之人,也難怪能夠在複雜多變的三國時代北面稱王。

「那就麻煩你帶路,這幾日的奔波也真夠累了,先到那兒休息和準備晚餐吧。」李月影道。

曹操點點頭便領著李月影和長孫念玫往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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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人既是以畜牧為事,自然須逐水草而居,因此突厥人是住在仿自天幕的氈帳之中,李月影不知道這種人文景觀下是否存在著「旅館」之類,供人暫時居住之所,但起碼曹操現在找到了一個可以暫時讓三人遮風避雨之處,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有一個?」長孫念玫有點小聲的問道。

「難道妳要一人住一個?」曹操笑問,長孫念玫面紅過耳,不知怎麼回答。

李月影微微一笑,他知道長孫念玫雖然具有鮮卑血統,算得上是胡人,但是經過了北朝至隋的漢化,鮮卑族早已經被中原思想徹底同化,長孫念玫除了追溯血統之外,外表和內在根本與普通漢人沒什麼分別,在這時代對男女之防雖然不若宋明之後嚴格,但是要孤身跟兩個大男人住在一起,會有顧慮也是正常的。

但是,李月影也沒有辦法,難不成真為了她再去找一個氈帳?

「是妳搶著要來的,這其中的不便和艱苦自然得自己忍受。」曹操冷冷的說道。

「嗯,好。」長孫念玫被曹操冷言訓斥了一頓,心中委屈,但也知道這是實話,只得安靜的跟著入帳。

這個氈帳其實不小,真不知道曹操到哪裡找來的,李月影好奇的問道:「你會突厥話?」

「廢話,我文武全才,智勇過人,若不是如此……嗚……」說到一半,曹操已經被李月影摀著嘴拖出去了。

「你們去哪裡?」長孫念玫追著出去。

「去準備晚餐。」晚餐二字才剛落下,李月影和曹操兩人早已經消失在遠處,難以追及,長孫念玫又急又氣,跺腳怒道:「壞蛋李月影,每次都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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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落山,夜幕低垂,李月影和長孫念玫在氈帳外升起火烤著從城內買到的黃羊肉。李月影是不太清楚這黃羊肉為何叫「黃」羊肉,因為他們買到手之時,這隻羊的毛早已經不翼而飛,所以李月影很難證明這隻羊的名稱與它毛色間的關聯性。

「你們剛剛吭也不吭就走掉,實在太過分了。」長孫念玫一邊翻著烤羊肉的架子一邊抱怨道。

曹操坐在遠處的石堆上喝著剛買來的馬乳酒,李月影對這種味道微酸又帶奶味的「飲料」一點都無法接受,他感覺若要選擇,當然還是台灣啤酒或是青島啤酒比較合自己口味。

「呵呵,下次盡量吧。」李月影知道長孫念玫的心情,這就好像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國突然被媽媽放鴿子那般,的確會讓人感到惶懼不安。

不過,李月影是故意的,有些心情必須經歷,人才會知道,也才會成長。雖然長孫念玫比起很多二十一世紀的小孩要堅強許多,但那還不夠,因為二十一世紀的小孩不用提起刀劍,在戰陣中決生死。

更何況,李月影知道,日後長孫念玫還得幫助四面楚歌的李世民應付宮廷內鬥。就唐書上來看,長孫念玫在李世民與兄弟的鬥爭中,一直扮演著「孝事高祖,謹承諸妃,消釋嫌猜」的艱難工作,這樣的日子肯定要有很大的耐力和智慧,而現在她顯然還不夠。

李月影看著身旁的長孫念玫,心中暗暗憐惜,這個世家出身的女孩,雖然擁有很多,但也必須面對很多。

從史書上,李月影無法得知長孫念玫在李世民領兵鑒戰群雄的那幾年是如何度過的,但丈夫不在身邊加上宮廷鬥爭險惡,想必是一段需要極度忍耐力的艱苦歲月。

「為什麼她要長得跟小玫如此相像?」李月影心中陣陣刺痛著,看到長孫念玫,他心中就興起了想要保護的念頭,但是,他也知道,在大時代裡面,不保護便是最大的保護。

其實他心中另外有個念頭,那就是想辦法追到長孫念玫,然後帶著她隱居山林。可是,自己有辦法把長孫念玫從李世民身邊帶走嗎?而且,這樣的意義在哪裡?他想帶走的是徐筱玫而不是長孫念玫,即使這兩人給李月影的感覺漸漸重合。

話說回來,按照使命統一天下的意義又在哪裡?

是啊,二十一世紀對李月影是個真實的存在,所以他要努力去完成夢想,彌補遺憾。可是西元七世紀這個戰亂時代對李月影來說一點都不真實,更何況,這世上已經有一個李世民又何須自己呢?

李月影曾經以試探的口氣問曹操:「如果在這啥都不做會怎麼樣?」

「不知道,或許最後的答案就是讓你什麼都不做,誰知道呢?」曹操也不知道愛捉弄人的天會要什麼樣的答案。

火光下,長孫念玫臉上流露出開心的神情,大概是因為這是最近一段時間中最舒服的一天吧。

「在開心什麼?」李月影還是忍不住問道。

「看起來很好吃啊。」長孫念玫轉頭微笑,那笑容中的單純讓李月影心動。

李月影問道:「這幾天很累吧?」

「是啊。」長孫念玫點頭。

「有後悔跟我們來嗎?」

「沒有,起碼我現在知道,聽起來簡單的事情原來是這麼辛苦。」長孫念玫用小佩刀割了一小塊羊肉試吃著。

「嗯……」李月影點頭,這千古一后果然有與人不同之處。

長孫念玫眼神凝視著柴堆上的火焰低聲道:「這幾天下來,我更可以了解……」

不過,她只說到了解便沒有下文了。李月影好奇的問道:「了解什麼?」

長孫念玫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其實……你對我蠻好的。」

李月影鼻頭忽然有種酸澀感,這句話,很多年前的夜晚,小玫也曾經這麼對自己說,那時候的李月影心中如翻江倒海,夢想著小玫會知道自己的好而愛上自己。不過,在李月影還有小玫的消息時,小玫都還是繼續留在老是抱怨著的男友身邊。

長孫念玫見李月影只是呆望著火堆沒有反應,也就繼續小聲的說道:「只是……我感覺你似乎有許多……痛苦和不想跟人分享的過去。」

李月影沒有回答長孫念玫,只是高聲叫曹操道:「喂,肉好了,再不來吃可就被我們吃光了。」

曹操轉身從石堆上走來,笑道:「這肉真香啊!」

長孫念玫知道李月影不願意透露過往,只得跟著轉移情境,不再提起,拿起佩刀割肉分食。



§ § § § § §



往後的幾天,三人都是分頭行動,打探消息,每到傍晚就回到暫居的氈帳集合,報告自己今天打探到的訊息。

李月影在一些老商販間打聽得知,突厥諸部裡面流傳著一個故事:

騎著金角白鹿的月亮女神愛上突厥的先祖,因此盜取了天神弓作為定情物,並且立下誓約,能拉開弓者便可以統一整個大漠。但是,到今天為止,沒有一個突厥可汗曾經將弓順利拉開,也因此突厥諸部始終紛爭不休,甚至還分裂成東西兩邊。

看來,這個神弓便是太武弓了,只是不知怎地,明明就是李虎留下的一張弓卻變成了這麼淒美浪漫的傳說,好好的隴西郡公變成了月亮女神,還把部族因為鉤心鬥角而分裂牽拖到沒人可以拉開神弓,真是讓人有啼笑皆非的感覺。

不過,除了這個消息之外,幾乎沒有更多了,更沒有人知道是不是真有供奉神弓的聖殿。

這天午後,李月影在市集上隨便買點東西果腹後又晃到了城東。老實說,大利城雖稱是城,但規模真的太差勁,這幾天三人分頭行動總會不時的碰在一塊,昨天下午李月影和曹操就乾脆一起「逛街」,而前天李月影則是和長孫念玫一塊行動。

就實體的勘察來說,大利城已經算是被看光光了,但是三人都知道,打探消息不是考古,就算把這城的石頭長什麼樣都查得一清二楚也不見得有用,只能在不斷的與居民互動之下,才可能等待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剛踱過人群比較多的商販集散處,轉進城東偏僻處,眼見前頭便是突厥的軍營,看來又是轉回頭的時候了。

剛要轉身,卻聽見一個女孩的嬌叱,這聲音極為熟悉,正是長孫念玫。從聲音中知道她遇上了大麻煩,李月影忙朝著聲音傳來處出奔去,沒多久,便看到一群人圍在前方,似在看熱鬧。

李月影擠進人群,只見長孫念玫手持長劍正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突厥男子鬥得難分難解,旁觀眾人嘰嘰喳喳的,大部分都是用突厥話交談,因此他無法得知長孫念玫為何會和這男子打起來。

這男子的刀法與長孫念玫的劍術不相上下,但是力氣比長孫念玫大上許多,且身手矯捷,移位迅速,看來沒有多久長孫念玫便會敗在他的刀下。

李月影正想出去阻止,卻被一股力道從後面制止住。他愕然回望,只見一個大約四十出頭的大漢按住自己的肩膀,低聲道:「別急著出去救人,你可知道那男子是誰?」

李月影問道:「是誰?」

「他是突厥的王子,叫做咄苾,也是塞北刀王的三弟子。」

「噢,多謝這位大哥告知,還沒請教高姓大名。」

「在下姓竇,草字建德。」那大漢抱拳行禮道。

「喔!」李月影心中驚訝,沒料到眼前這位質樸無華的大漢便是與李唐互爭天下的竇建德。不過他驚訝沒有很久,因為眼前這人是誰跟出手幫助長孫念玫並沒有太大的關係,李月影微微拱手便又往場內而去。

「先等等,讓我來吧。」竇建德說著便大踏步擠進人群,走到咄苾附近拱手道:「王子,在下河北竇建德,來此有要事相商,還請王子與這位姑娘罷手停鬥,聽我一言。」

咄苾正要取勝,半路卻忽然殺出個程咬金。他本不想停手,但竇建德武藝過人、威名素著,尤其在去年底河北兩大起義軍首領高士達和張金稱先後為隋朝太僕卿楊義臣討滅後,竇建德幾乎成為河北反隋勢力的共主,甚至在今年初登壇祭天,自封為長樂王。因此,他兩相權衡之下,只得緩下攻勢,躍出戰團。

長孫念玫本就已經無招架之力,對手肯停下來當然是求之不得,她半跪在地下喘著氣,右手長劍如柺杖般撐在地上,握劍的手因為力氣用盡而不自主的抖動著。

李月影也跟著走進人群,來到長孫念玫身邊,問道:「妳還好嗎?怎麼會跟突厥王子打起來呢?」

長孫念玫喘不過氣,自然回不了話,這時圍觀人群見沒有熱鬧好看也都紛紛散去,李月影輕輕撫摸著長孫念玫的肩背,以內力幫她順氣,過了好一會,長孫念玫的呼吸才恢復穩定。

這時,竇建德和他的兩個手下已經和咄苾王子漸漸走遠,李月影不知道他是真有要事還是找藉口幫助自己,總之很承他的情就是了。李月影從觀察面相中得知,這個咄苾王子性情輕挑且自大,如果自己為了救長孫念玫而當眾挫敗他,恐怕會有煩不完的後患,那想在這邊安靜打探太武弓的下落就會變得更加困難了。

「這個突厥王子根本是個淫賊。」長孫念玫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大罵。

「怎麼了?」

「剛剛我晃到這邊來的時候,就坐在那塊大石上休息。沒想到這王子從軍營中走出來,說我私窺軍營,要將我逮捕搜身。我本以為自己真是不小心觸犯到他們的禁區,但看到那渾蛋王子雙眼朝著我……那……總之,他的眼睛很過分,所以我只好趕緊逃跑,但他的輕功比我厲害許多,逃不掉只好打了。」長孫念玫說得又氣又委屈,看來她很想把那個王子抓來閹割掉。

李月影點點頭,拍拍長孫念玫的肩膀安慰道:「一個女孩在江湖行走本來就很危險,不過能跟突厥王子對上這麼多招,可見妳的武藝已經有相當的進展。下次有機會我會幫你好好教訓這個輕挑無行的傢夥的。」

「這是你說的喔,不能食言。」長孫念玫聽李月影這麼說,心下大喜,她知道以李月影的功夫,就算十個咄苾一起上也不是對手。對交手落敗,長孫念玫並不在意,但是想到咄苾在自己身上無禮搜尋的賊眼,就感到噁心,直想把他抓來狠狠打一頓。

「打勾勾。」李月影將右手伸到長孫念玫面前道。

「這是什麼意思?」長孫念玫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點都不能理解。

「妳的小指勾在我的小指,然後彼此大拇指對印,大拇指就是心的玉璽,這表示我對妳許下的諾言一定會實現。」李月影微笑道。

「好,打勾勾。」長孫念玫高興的將右小指勾在李月影的小指上,然後拇指用力的「蓋」在李月影大拇指上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2-22 12:13:57

臥龍之章 第十八章——蓋世豪傑

李月影和長孫念玫漫步回到氈帳前時曹操已經開始生火烤肉,兩人坐下後,李月影和曹操說起剛剛遇到的事情,曹操點頭道:「竇建德我聽說過,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邊。」

「是啊,現在各地烽火不息,刻刻都是危機,他親身來到突厥必有重大圖謀。」李月影沈吟著,如果歷史記載沒錯,竇建德才剛在樂壽登壇稱王沒幾天,怎麼會在這麼緊張的時刻親自來到突厥,實在令人猜想不透。

「八成是來向突厥示好,爭取軍事上的支援。」長孫念玫猜測道。


「不會的,以竇建德現在的聲勢和河北一帶的局勢,他不可能親自來向突厥示好,肯定別有目的。」李月影搖頭道。

「沒錯,如果只為了得到軍事支援和同盟關係,派特使者來便可,親身來訪,會降低自己的身分和威望。」曹操點頭同意李月影的看法。

「不如……我們明天順便去打探一下竇建德來突厥的原因。」長孫念玫建議道。

「嗯,也好。」

「對了,明天我不要自己行動了……」長孫念玫拉了拉李月影的衣袖道。

「嗯,好,明天妳就跟著我吧。」其實李月影下午看到長孫念玫被咄苾逼得手忙腳亂之時,心中就有點後悔讓她獨自行動,就算長孫念玫剛剛不說,他明天也不會再讓長孫念玫孤身一人行動。

「話說回來,這一段時間曹操對妳的指導似乎有很大的成效,要是在一個月前妳遇到咄苾,肯定走不到二十招便會落敗。等會吃過飯,我再針對妳下午和咄苾過招時犯的錯誤指正一下,或許再過一陣子,妳便可以贏過咄苾。」李月影說著露出了鼓勵的微笑,長孫念玫也笑著點頭。

晚餐休息過後,長孫念玫在李月影和曹操的指點下修正了出招時的一些錯誤,長孫念玫於長孫家的家傳武學其實已經學了八成,但都只得形而失其神。從她演練出來的招式得知,長孫一族的家傳武學的確不同凡響,難怪長孫晟在朝在野都是威震天下。

長孫念玫和長孫無忌還真可說是不肖子孫的代表啊!

「她很有潛質吧?」李月影看到長孫念玫經過自己指點後,在出招之時又多了幾分淩厲,心中也頗感欣慰。

「是啊……」曹操臉上也帶著笑容,但卻同時長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勁嗎?」李月影狐疑的看著曹操。

「你真的只想做個影子嗎?」曹操問道,這是曹操第二次問這個問題,李月影仍然無語,因為這問題太難了。

在客觀的角度下,誰都不會願意只做影子,可是在現實裡面,李月影似乎沒有選擇,不做李世民的影子就得離開,沒有第三條路。

問題出在他跟李世民長得一模一樣。

這狀況如果是在普通世道,而自己和李世民只是普通百姓,那問題不大,但將來的李世民可是獨霸天下,威行萬里。古代帝王連名字都不可以讓人跟自己相同,更何況是長相?

「你曾說,長孫念玫和你曾深深喜歡的那女孩子很像,而李建成長得與奪你所愛的渾蛋如一個模子刻印出來,這其中或許真有深意吧。」曹操說出自己這段時間以來一直藏在心中的推測。

「是阿育王刻意的安排?那這安排用意何在?」李月影問道。

「在這個時代,你沒有過去,也自然沒有情感包袱,但是放了許多與你在另外一個時代中有嚴重情感糾葛者如同胞雙生之人在你身邊,你的心真有辦法不激起一絲漣漪嗎?」曹操微笑道。

「嗯……」李月影點頭,他可以認同曹操的猜測,自己心中的壓抑的確就曾因為長孫念玫和李建成等人而出現裂縫。而今,他與長孫念玫相處時日越多,心中的愛念也越重,即使知道她和徐筱玫並非同一個人,但幾乎百分之百的相似,讓李月影難以掌控自己。

「所以……你認為我應該殺掉李世民,以他的身分掌握一切,甚至掃平天下?」李月影問道。

「我認為這麼做很不錯,而且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我發覺,長孫念玫對你的好感還勝過李世民,因此只要除掉李玄霸和劉文靜,你取代李世民的事情就可以神不知而鬼不覺。」曹操心中的想法讓李月影驚訝不已。

殺掉李世民取而代之,李月影幾乎沒想過,而且也不想做。

若以他自己的角度看,他重生之後最想要的是彌補自己心中的遺憾。在二十一世紀,他要想盡辦法讓父母晚年過得榮耀舒適,也讓無情寡義的陽雪懷和奪己所愛的章智勳得到應得的教訓。至於在這個西元七世紀,若說有什麼要彌補,頂多是將長孫念玫追到手,然後帶著她遠早高飛,以完成過去沒追到徐筱玫的遺憾。

殺掉李世民,他既沒有那個心思也沒有那個膽量。雖說他經過了地獄般的痛苦,得到許多平常人不會有的處世智慧,再加上重生後獲得的力量,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比一般人強很多。但是要代替李世民平定天下,然後治理天下,創造貞觀盛世,這實在是太艱困了。

說實話,李月影也不相信現階段的李世民會有信心可以創造將要來到的輝煌盛世。

「現在先別說這話題吧,如果傳說是真的,那至少等我們順利取得太武弓和長樂璽再做打算吧。」李月影回道。

「呵呵,你心中越是想閃避,抉擇到的時間就越快。」

「你這傢夥,真是這麼想我幹掉李世民嗎?」

「我沒有想要你殺掉李世民,而是你遲早必須這麼做,只是你當局者迷罷了。你跟長孫念玫的緣分最終會成為你和李世民之間不可避免的衝突,如果長孫念玫真的愛上你,那你和李世民就絕對不能再是人和影的關係了。」曹操冷冷的拋下這句話後便回入氈帳中了。

李月影看著長孫念玫在勁風中轉動的身形,那窈窕娉婷之姿,就像是魔火般,悄悄透入李月影被冰封的內心。



§ § § § § §



隔天,曹操獨自往城東打聽消息,而李月影和長孫念玫則是相偕往另外一邊而去,城東軍營便是長孫念玫昨天遇到咄苾之處。他最主要是想打聽到竇建德的落腳處和暗中窺探突厥軍營的概況。至於李月影和長孫念玫則是照舊混跡在市集中打探太武弓的下落。

才剛到城南的市集,李月影便看到了竇建德的其中一個從人,這個從人身材壯碩,看來頗為勇武,昨天跟在竇建德身邊和李月影打過一個照面,他似乎也在和商販打聽些什麼。

李月影等那人離去後,上前向被攀談過的一個商販打探消息。

「大哥,你今天生意不錯吧?」李月影逛了這幾天,也認識了好幾個商販。

「哪裡不錯啊!」那商販搖手道。

「客人前腳剛走,哪裡會生意不好呢?」李月影笑道。

「他哪裡是來買東西的,去。」那商販沒好氣的答道。

「噢,不是來買東西那來做啥?」

「打聽什麼太武弓,耶,這人跟你同一路的啊?」那商販忽然想起李月影也曾經跟自己打聽過太武弓,好奇的問道。

「呵呵,太武弓我也是聽人說說,才好奇問一下,至於那人……我不認識他。對了,不說這些,跟你買樣飾品吧。」李月影指了指眼前的飾品道。

「嘿,是給這位姑娘的嗎?」那商販看了一眼長孫念玫,嘿嘿笑道。

「呵呵,是啊,所以你還不快把壓箱寶拿出來,這位姑娘可是有關中第一美女之稱喔。」李月影隨口胡謅道,長孫念玫聽他這麼說,厚氈帽裡的耳朵登時燒了起來。

那商販從身後的箱子拿出一堆精緻飾品放在兩人眼前,笑嘻嘻的說:「這可都是我的壓箱寶,絕對配得上小姐關中第一美女的稱號。」

長孫念玫看著李月影,不知道他說要買飾品給自己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李月影笑著拿起一個紅玉戒指邊看邊說道:「妳挑吧,我的藝術眼光一向很差。」

「對呀,姑娘,妳就挑吧,這小子早想買給妳了,上回來我這挑了老半天,最後說自己眼光一向不好,怕買了妳會不喜歡,改天一定帶妳過來自己挑呢。」那商販笑道,這下換成李月影尷尬了,他其實對「每一個」商販都是這麼說,以便打探消息,沒想到今天這樣兩下一湊合,倒像是自己早有意思想買飾品給長孫念玫。

長孫念玫聽商販這麼說,既感到開心又有點錯愕,但她也因此放心的開始挑選自己喜歡的飾品。

古代女孩子挑飾品和現代女孩子逛街根本是同樣的事情,這一挑就挑了半個時辰,原來逛街挑東西,是女孩子的天性,古今中外皆然。

「我要這個可以嗎?」長孫念玫挑了許久,最後拿起剛剛李月影看過的那枚紅玉戒指問道。

「可以啊,不過妳真的喜歡嗎?」李月影確認道。

「嗯,我一看就喜歡了。」長孫念玫將戒指套進無名指,然後將手稍微舉高,在陽光下觀賞著戒指紅潤的光澤。

「兩位不但心有靈犀而且眼光好得沒話說,這是用火瑪瑙做成的戒指,可不是隨便就買得到的。」那商販大力讚賞道,不過李月影才沒把他的話當真,只要長孫念玫喜歡就好,商人嘛!誰付了錢誰的眼光就是好得沒話說。

「好,那就決定買這戒指了。」李月影掏出錢來付賬,那商販一邊算錢還一邊大力讚賞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講得長孫念玫尷尬不已,眼睛完全不敢望向李月影。

李月影付完錢後便拉著長孫念玫離開那商販處,繼續往城南逛去。

「多謝你啦。」長孫念玫小聲的道謝。

「呵呵……」李月影只是微笑,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現在我們要去哪裡?」長孫念玫問道。

「隨便走,今天打探到竇建德來突厥的目的已經很夠了。」李月影微笑道。

「嗯,看來竇建德也知道得到太武弓和長樂璽便可以稱霸天下的傳說,這對我們搶弓來說又多了一層障礙。」長孫念玫略感憂心的說道。

「這也不見得,說不定他們還可以當我們的嚮導呢,總之得先打探出竇建德的實力和動向才好下判斷。」李月影微笑道。

兩人就這樣在城中到處亂晃著,想看看可不可以隨機再碰上竇建德或者是他的手下。

不過,通常有意想去接觸的人都很難見到,而當下不想見到的人卻往往會狹路相逢。

李月影和長孫念玫晃到大利城南門時又看到了那個輕挑跋扈的突厥王子,咄苾。

兩人本想轉身離去,沒想到身後來往人群中卻忽然閃出七八個大漢,連同咄苾身邊的七八個衛士,將兩人包了起來。

「姑娘,真沒想到會在這碰上妳呢,這大概就是你們中原人所說的,有緣千里來相會吧。」咄苾其實算得上是相貌堂堂,身材魁梧,可是那雙眼睛怎麼看就怎麼令人反胃,這噁心或許是源於他對長孫念玫垂涎三尺的色心吧。

長孫念玫往李月影身後微微一躲,大聲回道:「我們素不相識,你為何三番兩次找我麻煩?」

李月影皺了一下眉頭,心中大感無奈,因為他回到二十一世紀之時特地去查了一下這個咄苾王子的資料,原來此人便是東突厥最後一個可汗,頡利可汗。史書上對突厥君主的個人性情記載不多,大多是著墨於兩國彼此之間的戰爭和外交往來,因此很難得知這些外邦「名人」的個性,但以現在看來,咄苾果然是標準的亡國之君。

咄苾的漢語出乎李月影意外的好,他拱了拱手對長孫念玫道:「姑娘想必是來遊歷玩賞,不知可否賞光,讓在下略盡地主之誼,我必可帶姑娘盡覽我北國風采,滿載而歸。」

「這傢夥的漢語真是靠背的好。」李月影心中暗暗咒罵,他正在思考該怎麼可以不發生衝突又不洩漏身分的化解這個意外。

「我自己會逛,不需要你帶,大哥,我們走吧。」長孫念玫扯動李月影的衣角,示意他趕緊帶自己離開。

「姑娘,有我這個嚮導妳逛起來也不會無聊啊!」咄苾踏上幾步,賊賊的笑道。

「哼,我們走。」長孫念玫眼見李月影並不動作,心中焦急,只好自己拉著李月影轉身而去,這時,合圍的人各踏上幾步,將長孫念玫和李月影圍得更密了。

「走吧,對了,咄苾王子,麻煩你幫我問候俟利弗設王子。」李月影雙手輕推,震開擋架在面前的三個突厥大漢,眾人聽到李月影忽然提起最得現任大可汗信任的王子俟利弗設之名,都感到不知所措,包括咄苾在內竟都沒有出手攔阻。

「大哥,那是誰啊?」長孫念玫不知怎地,竟很自然的稱李月影為大哥。

「我猜是始畢可汗之外目前突厥最有勢力的人吧。」

「你認識?」

「暫時只認識名字就夠了。」李月影微笑道。



§ § § § § §



兩人擺脫咄苾,東繞西繞,確定沒被跟蹤後才回到暫居的氈帳。

因為躲避追蹤花去太多時間,回到氈帳之時天色已經不早,兩人忙升起柴火,開始準備晚餐。

曹操等到兩人晚餐都吃完了才回來,李月影問道:「有打探到什麼消息嗎?怎麼這麼晚?」

「我已經打探出竇建德落腳的地方了。」曹操笑道。

「嗯,太好了,晚點我們去竇建德帳外窺探,或許能得到太武弓的下落。」李月影說著割了一大塊牛肉丟給曹操。

「他們也是為太武弓而來!」曹操起初有點驚訝,但立刻出現恍然的神情。

「知道竇建德隨行有多少人嗎?」李月影問道。

「連竇建德在內大約五六人。」

「武藝如何?」

「確實情況不得而知,不過從步履眼神看來應該都身手不凡。」

「嗯……現在有個難處,我們國色天香的長孫姑娘被突厥王子看上了,他今天還特地派人混在人群中跟蹤,準備霸王硬上弓,我擔心單獨放著她在氈帳這會出事。」李月影指了指長孫念玫,露出無奈的笑容。

「我今天也打聽過咄苾王子的事情,聽說這傢夥性格輕挑好色,但武藝十分厲害,在諸王子中僅次於號稱勇武第一的俟利弗設,他的師父大漠刀王更是可以和武聖齊名的高手。」

「他號稱勇武第二?實在很難想像耶。」李月影搖頭,從昨天和長孫念玫對戰看來,這咄苾武功確實不錯,但比起李玄霸還稍遜一籌,這樣也可以排名第二,那突厥這一代的王子們程度之差可想而知。

曹操點頭道:「嗯,街議巷聞也不見得為真,不過既然他已經盯上了長孫姑娘,那還是不要掉以輕心。」

「是啊,那只好大家一起偷摸去竇建德那兒了。」李月影嘆了口氣道。

「帶我去很不願意嗎?」長孫念玫嘟嘴負氣道。

「竇建德武功很高,妳輕功不夠火候,很容易洩漏行蹤的。」李月影解釋道。

「噢,你怎麼知道他武功很高?」長孫念玫好奇的問道,難道李月影就從昨天這樣一個照面便可以看出竇建德武功的高低?

李月影解釋道:「武術高手的步履和氣勢有經驗的人一看便知,雖然我不能確定他到底有多厲害,但照我的直覺推測,應該是跟居季恆同樣等級的高手。」

「這麼厲害!」長孫念玫這時也有點後悔自己硬要跟著李月影來到突厥,原本因為出身世家的優越感現在只剩下許多的慚愧。

李月影見長孫念玫垂簾低首,臉帶愧疚,立刻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上前拍了拍長孫念玫的肩頭笑道:「帶妳來就是為了讓妳的心可以在更廣大的天地飛翔,所以不要太在意了。萬夫莫敵的勇者也有待成長的童年,不是嗎?」

「嗯,我知道了。」長孫念玫並非鑽牛角尖之人,聽李月影這麼說便點頭釋懷了。

過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曹操便吃完了牛肉,他抹一抹嘴道:「好了,時候不早,我們走吧。」

曹操說完便當先離去,兩人點頭,將帳前柴火堆迅速撲滅後,拿起隨身長劍跟著曹操身後而去。



§ § § § § §



竇建德所居氈帳離李月影三人住所約莫有三四里之遙,三人在星光下奔行了半個時辰左右才來到竇建德的氈帳外頭,三人在尚有五六百公尺之處便已經放輕腳步,低身潛行。

竇建德帳中依然燈火通明,顯然正在商議大事,幸運的是帳外沒有士兵守衛。大概是因為這次來的人數太少又或者是商議之事極為重要,必須全數人員參與。總之,這讓李月影三人有機會可以摸到竇建德的氈帳邊,伏身竊聽帳內對話。

帳內一個溫和厚實的聲音道:「根據這幾日來的打探,再加上昨天和咄苾的對談,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太武弓是在大利城附近,只是確實地點,似乎除了大可汗之外沒有人知道。」

「這該怎麼辦,總不能親自去問始畢可汗吧?」這是個中年女子的聲音。

「或許還得從咄苾下手,他看來頗為好色,我們不如投其所好……」一個音調略高的男聲建議道,不過他還沒說完似乎就被人以手勢打斷。

果然,第一個溫厚的聲音道:「以女色取得神兵,只是一種褻瀆。大利城沒有多大,而且太武弓既然是神物,必有固定的祭典,我們只要加緊注意,總是可以打聽出下落。」

「將軍教訓的是。」那音調略高的男子凜然受教。

「傳說中的神兵,太武弓、長樂璽、七殺……是誰……」那溫厚的聲音說到一半,忽然轉為厲喝,接著五個身影飛身出帳,竟是在瞬間就將李月影三人團團圍住。

長孫念玫心下大驚,沒料到竇建德一夥人的身手這麼迅速快捷,她趕忙長身站起,拔出長劍,凝神與敵人對峙著。

李月影低聲道:「把劍收起來。」

「什麼?」長孫念玫還以為自己聽錯,愕然問道。

「不想死就把劍收起來。」李月影沈聲說道,長孫念玫無奈,只得乖乖將長劍回鞘。

「在下李月影,這邊見過竇將軍,也順便感謝竇將軍昨天為我小妹解圍之德。」李月影拱手道。

「哼,感謝將軍之德是如此感謝的嗎?」那聲調略高的男子冷哼一聲。

「孫副將,稍安勿躁,三位寅夜來此,有何貴事?」那溫厚的聲音果然就是竇建德。

「沒特別的事,只是我們知道你們也是為太武弓而來,所以就來竊聽消息。」李月影說得一派輕鬆,讓長孫念玫差點以為自己耳朵重聽了。

「你這傢夥……」那孫副將雙眉高起,顯是殺機已動。

「還沒請教三位高姓大名。」竇建德微笑道,似乎對李月影的坦白感到很有趣。

「在下李月影,這位是我的兄弟,姓曹,單名蠻,這位姑娘複姓長孫,是長孫晟將軍的女兒,太原留守李淵大人未過門的媳婦。」李月影向竇建德介紹自己三人,竇建德聽到長孫晟之時輕輕喔了一聲,臉上閃過訝異的神情。

「噢,這麼說你們是太原留守李淵的手下!」那孫副將的殺意更濃了。

「或者說是李二公子的手下比較恰當。」李月影微笑道。

「那還不都一樣,既然是太原的傢夥,來這邊做什麼?」孫副將惡狠狠的說道。

「剛剛不是已經說了嗎?我們是為了搶奪太武弓而來的。」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竟然如此囂張!」孫副將怒道,其實他的生氣也甚詭異,難道李月影要騙他們只是路過抓蟋蟀,不小心抓到這邊,他才願意接受?

「李兄快人快語,孫副將不必動怒。」竇建德笑道。

「是啊,二弟,難道你要他們隨便找個藉口騙我們,你才開心嗎?」竇建德身邊那女子笑道。

孫副將被這麼一說,登時語塞。

「北國夜裡甚為寒冷,不如進帳聊聊?」竇建德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大哥,要小心啊。」長孫念玫附耳提醒道。

「竇將軍的邀請能拒絕嗎?」李月影哈哈一笑,當先踏進帳內,長孫念玫無奈,只好跟著進去。

這個氈帳比起李月影三人所居住的氈帳大了一倍,竇建德這次學乖了,命令兩個從人在帳外守衛,以免又有人窺探,自己則是招待李月影三人就座,並且囑咐那女子沖茶待客。

李月影稍微打量了一下竇建德一方,那女子顯然是竇建德的妻子,相貌上來說只是中人之姿,但是眉宇間難掩爽朗英氣,且談吐雍容不俗,看來是個女中豪傑。反觀那個孫副將,雖然相貌英挺,眼神湛然,但卻給人不夠沈著的感覺。至於竇建德本人,李月影實在很難說出什麼感想,大概只能用質樸兩個字來形容吧。

「請,李兄為了太武弓而來,那麼想必也聽過關於神兵的傳說了。」竇建德為李月影三人各斟了杯茶後問道。

「嗯,是啊,聽說如果同時擁有長樂璽和太武弓者便可以開國立業,稱霸天下。」李月影說著便拿起杯子準備喝茶,長孫念玫的腳在桌底下輕踩,要李月影別輕易的就喝下竇建德準備的茶水,以免中毒,不過李月影似乎沒感覺到,還是一飲而盡。

「呵呵,李淵大人似乎不像表面上那樣老實,看來他也有問鼎中原的野心啊!」竇建德笑道。

「這個竇將軍就只知其一了,在爭霸天下之前,更重要的是,太武弓乃是李家先祖遺物,物歸原主是理所當然之事。」李月影不卑不亢的答道,他既不否認李淵有逐鹿中原的雄心,卻也不承認,算是相當高明的回答。

「哼,太武弓乃是神物,跟李家又有什麼關係?」那孫副將冷冷的反駁道。

「起碼太武弓流落突厥之前都是由李氏一族掌管,更何況,李大人只有奪回太武弓的念頭,卻沒有去尋訪長樂璽的下落,想來只是希望取回家傳寶物。」李月影淡淡的回應著,他始終模糊著李淵起兵反隋的心意,實在是不得已,雖然李淵終究會起兵,但很多事情只能做不能說。

「這麼說來,我們是敵非友,在這茶中下毒也不算有虧道義囉?」竇建德的妻子笑道。

「妳居然真的下毒!」長孫念玫跺腳而起,長劍出鞘,孫副將也跟著站起,拔刀相向。

「是你們自己承認要跟我們爭太武弓,對敵人怎能仁慈呢?」竇建德的妻子好整以暇的看著長孫念玫,似覺這小女孩十分有趣。

長孫念玫沒有喝那茶水,所以她著急的並不是自己會中毒,她擔心的是李月影不聽自己勸喝了一大杯有毒的茶水,人的武功即使再高,也不能抵擋毒藥啊!

長孫念玫想說些什麼來挽回頹勢,腦袋卻只有一片空白,更何況竇建德的妻子說得正確到了極點,大家的目標都是搶奪太武弓,那彼此就是敵人了,對付敵人還計較手段嗎?

「坐下吧,不要這麼緊張,那茶沒毒的。」李月影笑著將長孫念玫拉回座椅上。

長孫念玫雖然坐下,但仍緊握著長劍,滿臉的敵意,李月影拍拍她,道:「把劍收回去吧。」

「李世民有你這樣的手下,真是如虎添翼,看來我要對太原軍重新評估一番,哈哈。」竇建德哈哈大笑。

孫副將和長孫念玫各自將武器回鞘,兩人臉上都還是一副大惑不解的神色。

「竇將軍光明磊落、胸懷大度之名的確不假,在下非常佩服,想再借一杯茶向將軍表達友善之意。」

「哈哈,好……好,倒茶吧。」竇建德似乎很開心,竇建德的妻子也抿嘴而笑,將李月影面前的茶杯斟滿。

「將軍和我雖然在奪取太武弓上是敵非友,但希望在那以外,我們是友非敵,就以這心願,我先乾為敬。」李月影將杯中之茶一飲而盡。

竇建德笑著拿起茶杯道:「我平生之志有二,一是拯救黎民百姓,二是識盡英雄豪傑,今天能偶遇李兄這樣的英傑,讓我非常暢快,這杯我也乾了。」

兩人停杯之後,竇建德的妻子又為兩人斟滿茶水,然後才坐下,坐定後,她面帶微笑盯著長孫念玫,問道:「剛剛聽李兄介紹,這位姑娘似乎大有來頭。」

「嗯,她父親便是太陽神弓長孫將軍。」

「長孫將軍可說是我的再造恩人,今日能見到姑娘,終於可以還我一個心願。」

這時候長孫念玫的敵意已經消失了兩成,聽竇建德這麼說不禁奇道:「還你一個心願?」

「是,不過在此之前,妳要先能夠證明自己確是長孫將軍的後嗣。」竇建德緩緩說道。

「要怎麼證明?」長孫念玫好奇道,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證明自己是長孫晟的女兒呢。

「長孫家武學,刀、弓、槍三樣絕技向來是不外傳,所以會破軍槍法和七殺刀法的必是長孫家子孫無疑。」竇建德說著站起身來,看來他是想請長孫念玫出帳施展一下這兩樣長孫家的絕技。

「大哥,怎麼辦?」長孫念玫猶疑著,這槍法和刀法她是會了,可是只得其形,如果使出來不被人認同那可糗大了。

「就去證明吧,妳本就是長孫家的子孫,有什麼好擔心的呢?」李月影神色輕鬆的鼓勵長孫念玫道。

長孫念玫見李月影對自己充滿信心的眼神,心下大定,甜甜一笑道:「我絕對不會讓我爹丟臉的。」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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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0:50:29

臥龍之章 第十九章——對戰

【之一】

葉聲達最近用家教費去買了一台十萬塊的中古車以應付之後的奔波,這對他來說算得上是砸下重金了。他沒有跟父母商量也沒有接受父母的援助就決定買下這車,因為他是孤兒。

秦語茗今天還是第一次單獨跟葉聲達單獨出門,未免被看破手腳,一路上她都沒有說太多話,只是靜靜的坐在駕駛座旁邊。

葉聲達看著安靜端坐在身邊的秦語茗,不覺好笑的說道:「妳跟星齡學妹還真是大不相同,跟星齡出門,車上絕對不會有一刻是安靜的。」

「呵呵,我比較內向吧。」秦語茗低聲回答道。

「是啊,所以妳能夠完成那些任務真是讓我驚訝,到目前為止,妳是我們四個人中表現最好的一個喔。」葉聲達笑道。

這些話雖是稱讚,但聽在秦語茗耳中卻有點心驚膽顫,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只能微笑,然後說聲謝謝。

葉聲達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腦袋中只是不斷複習著開會時研擬好的說帖,希望今天可以順利說服「心家居」,用一百萬的低價為「Classic咖啡館」做裝潢。

隨著車流,葉聲達的車子轉到福興路上,沒五分鐘便到了「心家居」門口。

其實說到「心家居」門口並不精確,因為「心家居」是在一個叫做「裝潢大賞」的商場裡面,這個商場裡面全都是裝潢和家具公司,數百坪的空間,左繞右晃,像是在逛裝潢百貨一樣。

葉聲達在秦語茗的帶領下,在迷宮般的商場中來到了「心家居」。

這邊每一間家具賣場和設計裝潢公司都是開放式店面,可以任人隨意參觀。葉聲達從門口一路走到「心家居」總共經過三間家具店和四間室內設計公司,雖然只是匆匆路過,葉聲達還是很快的觀察了一下各家公司店面的裝潢。

葉聲達心中暗自比較了一下連同「心家居」在內的八家公司,果然是「心家居」最令他欣賞,內部空間規劃上不但講求雅致且重視效率,雖然店面空間只有三十坪不到,卻同時兼具了展示和辦公的功能,這也讓他更加期待能以理想的價格和「心家居」合作。

秦語茗向接待小姐說明來意後,接待小姐道:「袁總經理正在跟客戶講電話,我帶妳們到會客區,麻煩妳們在那兒稍待一會,可以嗎?」

秦語茗微笑點頭,道:「好,那多謝了。」

接待小姐將兩人帶至會客區後說道:「我去幫妳們準備茶水和通知總經理。」

秦語茗和葉聲達鞠躬為禮,表示謝意後才坐下等待。

過了好一會,接待小姐走過來,奉上茶水後微笑道:「袁總經理請你們稍等一會,她馬上就出來,如果你們想參觀一下我們的設計也可以隨意走動。」

葉聲達和秦語茗道謝後便安靜的坐在位子上不再走動。其實,葉聲達也是個安靜不多話的人,雖然不能說是內向,但絕對不算外向活潑。

過了十多分鐘,袁書塵帶著笑容出現在兩人面前,她一出現便是道歉:「剛剛正在和一個客戶argue價錢,所以花了點時間。」

「沒關係,才一會而已。」葉聲達起身表示禮貌。

「坐吧,聽說你們想了個奇妙的點子來說服我用低價幫你們公司做裝潢。」袁書塵開門見山的說道。

「是啊,我認為這是個雙贏的方法,所以想請總經理聽聽看我們的想法。」葉聲達沈穩的說道。

「你知道你們提出的設計案經過初步規劃後價格可是一百五十萬喔。而且正式規劃案的價格通常會比初步報價增加三到五個百分點,因此依照我的經驗,整個設計案會將近一百六十萬。」袁書塵這麼說其實是假意的下馬威,目的當然是要讓葉聲達有「很艱難」才說服自己的感覺。

她們的設計團隊為了將這個案子的價格從一百五十萬壓到一百一十二萬而損失的時間和金錢可不只是帳面上看到的三十八萬,那就更別提等會還得犧牲最後的十二萬價差了。

葉聲達當然知道袁書塵是在給自己下馬威,他沈吟了一會將整理好的卷宗夾遞給袁書塵道:「這是我們的計畫,請袁總經理參考一下。」

袁書塵接過卷宗夾翻了好一會,心中震驚不已,不自主用眼角餘光看了一下葉聲達,她這時候才真正知道李月影為何如此看重葉聲達。

葉聲達準備的說帖除了原本李月影所提供給秦語茗的資料,還多了許多令袁書塵意想不到的東西,可以說在李月影所給的基礎下又豐富了許多。

「嗯,看來你下足了功夫,這報告是你做的嗎?」袁書塵一面看一面讚嘆,因為那資料裡面還真的查到類似案例的廣告效應以及將「Classic咖啡館」未來擴展順利會為「心家居」帶來的綜效用具體的數字一一表列出來。

葉聲達微笑道:「不是我做的,是我們做的。」

袁書塵點點頭,一時之間竟然有點感動,雖然多增加的內容不過五頁,但是這五頁的內容可非濫竽充數,而是相當紮實的補強了李月影所提供的點子。

就好比李月影利用兩方都是參加國際性企業競賽,得獎後會有互相拉擡的效果去說服袁書塵,而葉聲達真的去找出了類似的案例,用確實的案例和數據告訴袁書塵,如此互相拉擡的效果會有多強。

「原來現在知名的民宿大王賴玖聲也是用這招啊!」袁書塵似是喃喃自語的說道。

「沒錯,斐之屋在幫賴玖聲成功打響歐式風民宿的名聲後,隔年業績整整成長了三成。」葉聲達並沒有天花亂墜的打邊鼓,他只是將報告中他認為可以影響到袁書塵心意的資料說出,因為他知道人的腦袋無法持續接受多組複雜的資料,要言不煩,一語中的是當說客的首要條件。

袁書塵繼續往下看,大概過了一二十分鐘就將整個資料全都看完了。

她放下卷宗,閉目思索,她現在腦袋中想的不是要不要答應葉聲達的提案,因為這早已經有決定,她心中閃過的是對葉聲達的驚喜,連新增加的五頁資料,總共十五頁A4紙張的資料,不管是資料收集還是資料擺放的位置都充分展現出葉聲達的能力。

要讓一個平常人用二十分鐘看完十五頁A4紙張的資料不難,但是要讓那一堆資料數據確實印入觀看者的腦袋進而產生影響力就不簡單了。

葉聲達看來對人的閱讀習慣和如何讓數據對人產生影響非常的有心得,這點讓袁書塵頻頻點頭,她現在已經確信,就算沒有和李月影的承諾,自己也會被葉聲達這傢夥說服。

所差者只是葉聲達如果在沒有李月影做開頭的情況下,是沒辦法自己想到這個idea來說服自己的。

葉聲達察言觀色,知道自己準備的資料已經說服了袁書塵,接下來只是要得到一個確認的答覆而已,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微笑道:「相信看過資料後,您已經發現現在不是價格多少的問題,而是總經理您本身肯與不肯的問題。」

「一百五十萬和一百萬差了五十萬,你卻說不是價格的問題?」袁書塵露出質疑的笑容道。

「首先,這個比賽的主旨是平價消費者導向,價格差越大,對你們比賽越有利。」

袁書塵還在故意為難著:「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也得在合理範圍之內,五十萬的差距,那些評審會相信嗎?」

「袁總經理的意思是,只要在可以取信評審的範圍內,妳們都可以接受囉?」葉聲達沒有對價差做反駁,倒是抓著了取信評審這點來詢問。

袁書塵看了葉聲達一眼,她心中暗暗偷笑,因為剛剛那句話是她故意放出來給葉聲達抓的,她之前還在擔心葉聲達會笨笨的抓不到,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這……這是要參加比賽的作品,自然要以能夠贏得評審信任為目標,問題在於一百萬如此的低價是否可以取信於評審,如果不能,我們可就做白工了。」袁書塵故做猶豫狀,語氣也依然維持冷淡,但是話語中卻放出了願意合作的意思。

葉聲達看得出袁書塵雖然態度冷淡,但已經頗有意願跟己方合作,他再接再厲的說道:「我想在材料成本、人事成本做點變化應該可以找出足夠的理由讓評審相信吧。」

「找出足夠的理由讓評審相信?這樣是叫我作弊嗎?」袁書塵露出了挑戰的笑容道。

「只有紙筆的測驗才會講究不作弊吧,完全的誠實在競爭中本來就是虛幻的特質,不是嗎?而且我沒有打算要作弊啊,只是在互利的原則下完成一樣工作。我猜袁總經理應該也有打算將價格繼續往下壓,而我可以提供適當的協助。」葉聲達大膽說出自己的想法,他感覺這樣的「坦白」可以為自己爭取到袁書塵的好感。

「適當的協助?」袁書塵饒有興趣的看著葉聲達,想知道這小傢夥還會給自己什麼樣的驚奇。

「材料方面大量採購可以壓低進價,光是這部分便可以多省個幾萬吧?」

「大量採購?那剩下的材料誰要用?要放哪裡?」袁書塵問道。

「Classic是連鎖店形式的複合餐飲店,本來有三家自營店和三家加盟店,現在除了新竹之外的兩家自營店都已經暫時結束營業,但如果這個樣板店打響名號,另外兩家自營店自然會以最快速度恢復營業,到時候材料自然用得上……」

袁書塵聽到這,打斷葉聲達道:「等等,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情,裝潢用的材料不是所有都可以放很久喔。」

「我知道,但是裝潢細目材料評審並不會知道,不是嗎?」葉聲達微笑道。

「啊!所以你剛剛的意思……其實是在告訴我如何取得評審信任嗎?」袁書塵恍然道。

「袁總經理,這麼說實在抱歉,但我剛剛的確是在幫忙找讓評審相信的理由。不過我說的很多是事實,在我們的規劃中,如果這家樣板店可以在半年內達成預定目標,那其他兩家自營店就會重新開業,到時候也必然是請你們做原版複製的裝潢設計。」葉聲達坦白的承認道。

其實他這麼做是很危險的,因為袁書塵還沒有確實表態要跟己方合作,他剛剛那麼做等若是指導一個路人該怎麼不犯法的去挖錢或是作弊,這雖然對那個路人是好的,但也很可能讓自己的人品遭致路人的懷疑,進而不敢與自己深交。

不過葉聲達自己卻有另外一番思考,他賭的是,袁書塵深知商場競爭無聖人的道理,而自己肯如此坦白的把「不誠實」呈現出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是更加難得的誠實。

果然,袁書塵露出滿意的微笑道:「雖然你說誠實很虛幻,但你卻很誠實,呵呵,看在你這麼誠實的份上,我們的合作就說定了,就用一百萬做完這個案子吧。」

葉聲達高興的點頭道:「那就一言為定了。」



§ § § § § §



回程路上,秦語茗有種終於放下大石頭的輕鬆。

有時候,她會在心中抱怨李月影,讓自己陷入必須欺騙同組夥伴的窘境,但是她同時也知道,在現階段讓葉聲達等三人知道真相絕對不是件好事。

這段時間讓秦語茗體悟了一個人生道理,那就是,有些「罪惡」不是一個人完成,而是很多人合力造成,又或者說整個氛圍致使這些罪惡成為必然。

就好像自己對學長們和徐星齡撒的謊,看起來「主動」在己,可實際上自己是被逼而為。秦語茗非常明白,李月影幫自己的兩個大忙,不管是租屋或是裝潢,如果李月影是直接參與每晚討論而提出個人見解,肯定不會這麼容易被眾人接受。

李月影幫的這兩個忙可以順利達成目標,可說是標準的「奇襲」。第一次是在自己談價格失敗後,採用一次預付房租和提供免費理財服務的方式成功壓低租金,這次則是用人情和參與比賽的互利來壓低裝潢價格。

秦語茗知道,如果這兩樣策略的起頭是自己四人中任何一人所想出,那絕對會讓其他三人擊掌叫好,且會全力支持的研擬出後續方案,但如果提出人是李月影,肯定會讓葉聲達在內的其他三人有先入為主的反感,那麼即使最後採納了建議,也不會有如今這般亮眼的成績了。

這或許可以說是李月影在這小組的「原罪」,而這「原罪」說來可笑,僅僅是因為他不是這小組的成員。

葉聲達瞥見秦語茗發呆的樣子,好奇問道:「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只是感到好累。」秦語茗回道,這雖然又是一個小謊,但也是實情,這段時間秦語茗成長很多,但淬鍊之工,豈同等閒?

在目標沒有達成的時候,還有一股不服輸的力量支撐著,現在看來一切都搞定了,那種疲累感瞬間湧上了心頭,讓秦語茗只想癱在那兒,什麼都不做。

葉聲達微笑道:「妳這段期間也真是累壞了,之後的裝潢,從開始到完工起碼要一個月,妳可以趁機好好休息,調整一下心情和身體,正式營業後才是真正戰鬥的開始呢。」

秦語茗點點頭,有點茫然的問道:「本來感覺很期待那一天的來臨,但現在卻又感到很可怕,我們真的可以完成這麼艱鉅的工作嗎?」

葉聲達吐了一口長氣道:「我也不知道,這種事情只有天知道。」

這時,車子已經從高架橋上下來,進入光復路,秦語茗看著擋風玻璃外面的人車,忽然好想見到李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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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好幾天秦語茗上完課後都要去開會,有時候是跟「心家居」的設計師,有時候則是回華聯的總部去開會。其實這些都是例行性會議,秦語茗和徐星齡大多是坐在那邊旁聽和做筆記,時間不久,壓力不大,跟普通社團的開會相當雷同,只不過地點是在豪華的會議室內罷了。

比起之前那樣沒日沒夜的忙碌,這幾天的生活可說是悠閒得令人痛哭流涕,但是秦語茗卻感覺身上的疲累一點都沒消失,就好像跑了五千公尺後堆積的乳酸打死都不肯從四肢肌肉中排出那樣。

這五天,她沒見到李月影也沒見到袁書塵,這些人似乎突然消失在她的生活領域中,她身邊的仍然只有吳孟衡、徐星齡和葉聲達。連秦語茗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無力是因為完成了這麼多不可能任務產生的疲勞感還是因為李月影忽然消失在自己生活中所致,但不管原因如何,她整個人無精打采,比起之前對青創賽的活力差了十萬八千里。

葉聲達等人都認為她是太過勞累,只是要她多休息和放鬆,反正真正的戰爭得在裝潢好之後才會開始,這時候多休息一下也好。

裝潢設計上袁書塵並沒有參與,只是由一個叫做老羅的設計師出面和葉聲達他們做溝通和規劃,這位羅先生看來經驗十分老道也很負責,整體的設計圖和一切紙上作業在今天的會議裡面有了最後的定案,而為了盡快完工,購料和喊工也同時進行著,預計後天便可以正式開始裝潢。

開會回程的路上,大家都是興高采烈,只有秦語茗連說話的興致都提不起,最後竟還在徐星齡的肩膀上沈沈睡去。

睡夢中,她夢到了跟李月影一起談租屋的那一天,那一天也是有種力不從心的疲累,然後不自主的就在李月影的肩膀上睡去,那肩膀感覺很舒服也很安全,似乎可以在夢中為自己補足活力,讓一切變得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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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最近怎麼了,老是無精打采的?」中午吃飯時徐星齡擔心的問道。

「可能太累了吧。」秦語茗敷衍著,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難道是所謂的憂鬱症?

「那我們今天晚上去聯誼,怎樣?」徐星齡露出詭異的笑容。

「什麼聯誼啊,還有人要找我們聯誼喔?」秦語茗以為徐星齡在說笑,自從加入青創賽後,早跟班上同學脫了節,到哪裡去聯誼啊?

「昨天有個網友在MSN上和我聊了一會,問我要不要跟他們聯誼,我說如果時間允許會考慮看看。」

「拜託,這樣的聯誼我才不去呢,網路上認識的誰知道會有什麼危險啊!」秦語茗揮揮手表示不願意。

「我連小蕾也約了耶,妳不要這麼掃興嘛!而且對方妳也見過啊,不是網路上隨便認識的網友啦。」徐星齡繼續遊說著。

「我也見過?是誰啊?」秦語茗倒是好奇了起來。

「妳猜猜,他跟我們一樣有參加青創賽,不但來頭不小,我們還常談到喔。」徐星齡故意賣關子道。

以前的秦語茗肯定會傻傻的猜半天,但是現在的她對這種「兩小亂猜」的遊戲一點興致都沒有,只是淡淡的說道:「我哪有力氣猜啊?而且在青創賽裡面我只認識妳們和小蕾,對其他人根本沒印象。」

「齁,妳真是掃興,不過妳真的知道,只是妳現在不想動腦罷了。」徐星齡大感掃興的抱怨著。

秦語茗不願意讓氣氛僵化,只得動腦筋想了一會,最後她嘆了口氣道:「怎麼我都想不起來還認識誰啊?我的腦袋根本是一片空白啊!」

「天啊,小茗,妳還好吧?我說的就是那個二十一歲就拿下企管碩士,現在在台大攻讀博士的學長啊!我們前陣子還有跟他和另外兩個電機系的學長一起出去吃過飯,妳都忘光光了嗎?那才是暑假的事情耶!」徐星齡有點不可思議的看著秦語茗,她感覺自己要開始認真看待秦語茗無精打采的這件事情了。

「噢!是他喔!」秦語茗心中其實是很淡漠,但她盡量讓自己聲音聽來高亢點,以顯示自己心中的訝異。

不過她也略感奇怪,因為照常理來說,這其實一點都不難猜,徐星齡說的那個學長叫做駱士傑,自己也有他的MSN,而徐星齡常跟他在線上聊天更是自己所熟知之事,照理說,經過徐星齡的提示,自己應該會馬上閃過這名字才對,但腦袋卻呈現了可怕的空白。

「小茗,妳真的沒問題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徐星齡關心的問道,她當然不是認為駱士傑有多重要,但其實在這段忙碌之前,駱士傑跟于靜蕾兩人都是自己和秦語茗茶餘飯後聊天會提到的「熟客」,秦語茗實在沒道理會想不到。

「可能是太忙了吧,今天又剛好很累,唉……我現在也睏得很,想先回去睡一下。」說著,秦語茗便開始收拾面前的碗盤,而徐星齡則是滿肚子懷疑和擔心的跟著收拾,她在想自己是否該找學長們說說秦語茗的狀況。



【之二】



北國初春之夜,天寒而風勁,竇建德帳外,長孫念玫和那個孫副將各拿兵刃,相對而立。

孫副將臉上充滿了輕視之意,刀尖大剌剌的指向長孫念玫,挑釁意味甚濃。長孫念玫心中略帶忐忑,手中長槍低垂,兩人一來一往間的氣勢高下分明。

「來吧。」孫副將手中單刀當空一劈向長孫念玫叫陣道,他因為對手是女性,心有歧視,故不願先行動手。

長孫念玫還是第一次這麼正式的比武,她知道對方絕不肯先動手,因此也不好讓局面僵持,她嬌喝一聲,提步上前,一招「蒼鷹點頭」,槍尖便往孫副將身形破綻處點去,這「蒼鷹點頭」並不是破軍槍法中的殺著,但也因為攻擊短促,便於回手,是在還沒摸清對手實力常使用的招式。

孫副將見槍勢來得不慢,心中略為吃驚,但他也同時看出來對手意在試探,並沒有追擊的後著,他橫刀一封,直接用力破巧,逼得長孫念玫不得不抽回下半招,而他也不留情,接著一招「猛虎下山」便往長孫念玫面門劈去,他吃定了長孫念玫比自己力弱,決定以己之長,攻敵之短,讓對手輸得面目無光。

「你看這場比試誰會贏?」竇建德的妻子低聲笑問。

「孫二弟的贏面不高啊,哈哈。」竇建德微笑,他看來沒有很在意自己這方的輸贏。

另一方面,曹操也低聲問李月影道:「你說這比試誰會贏?」

「要來打賭嗎?」李月影笑道,其實他無法判斷到底誰會贏,但他希望長孫念玫會贏。

「有何不可,我賭長孫小姐會贏。」曹操哈哈大笑道,他說話的聲音不小,這話不但竇建德和他的部下聽見,連正在比試的兩人也都聽見了。

「去,那難道要我賭那位孫副將會贏嗎?」李月影不平道,雖然賭長孫念玫贏面並沒有比較高,但總是要支持一下自己人嘛!

那孫副將聽曹操這麼說,心中怒氣勃發,手中加勁,一刀狠過一刀,決定要在幾招之內就打敗長孫念玫,讓李月影一行人難看。

長孫念玫在上次和咄苾對敵後得到曹操的指點,對家傳武術的領悟又更深了一層,這次對戰雖然一開始有點膽怯,但在五六次以家傳槍法順利化解對手進攻後,心情跟著穩定了下來。

反觀孫副將,他本來以為沒幾招就可以打敗長孫念玫,沒想到卻事與願違,讓他益發焦躁。不過雖然心情浮躁,他與敵對戰的經驗豐富,再加上力氣比長孫念玫大上許多,所以十餘招過去,仍然是穩處上風。

「破軍在天屬北斗,是為帝星旁之戰將,其性本該勇不可擋,一往無前。但使破軍槍者應該要知道,破軍在五行屬陽水,所以其真正的內涵是剛而不斷,柔而不亂,不可一味向前。過剛則折,過勇則亂,如此一來,誰人來護衛紫微帝星呢?」竇建德在強風中緩緩的說道。

李月影愕然望向竇建德,不解其意。要知道,竇建德剛剛一字一句都用內力送出,雖在強風劇鬥中,長孫念玫應該還是可以聽得一清二楚,而他所說的內容是連李月影都沒有理解到的破軍槍法精髓,這麼一來,他豈非明著幫助長孫念玫?

竇建德現在似乎正明目張膽的幹著通敵之事。如果以一個國家來看,通敵是唯一死罪,問題是,現在通敵的傢夥似乎是皇帝那樣的身分,那就真是不好辦了。

長孫念玫聽竇建德說起破軍在五行屬陽水那段話之時,心中一凜,登時想起幼年看父親演練破軍槍法的情景。她一直以為自己無法將破軍槍法發揮到極致是因為自己身為女子,但聽到竇建德適才所言,破軍槍法真正的內涵是剛而不斷,柔而不亂時,她的心中忽然有種茅塞頓開的領悟,也終於了解為何長孫無忌始終感嘆,父親的破軍槍法是千軍易破,而自己這群子女的破軍槍法不過是陣前小卒的衝鋒陷陣。

她心中振奮,一聲清嘯,不再硬使蠻力造成剛猛的假象,反而將力道收斂三分,盡量帶出行雲流水的感覺,而這一轉折果然讓戰局逆轉,換成了孫副將左支右絀,防守多而出擊少。

「為什麼?」李月影低聲自語的問道,他無法理解竇建德心中打什麼算盤。

「這竇建德不簡單啊!」曹操捋鬚而笑道。

那孫副將武藝的確不凡,雖然比李世民等人略遜一籌,但比起長孫無忌高了不少,而現在的長孫念玫居然可以居於上風,可見長孫念玫的武藝在這段時間有了長足的進步,甚至已經超越了哥哥長孫無忌。

兩人在轉眼間又交手了二三十招,長孫念玫的破軍槍法越使越得心應手,若不是對敵經驗過淺,孫副將早敗在她的槍下。

「停手,接刀吧。」竇建德這話仍然緩緩的用內力送出,長孫念玫一愕,不知道該不該停手,而那孫副將倒是很聽竇建德的話,托的一聲就跳出戰圈,也不趁著長孫念玫發愣之際企圖反敗為勝。

竇建德手一揮,一把刀破空飛至,插在長孫念玫的腳邊。

長孫念玫拿起刀在月光下細看,這刀的刀身流暢,刀刃鋒利,刀柄握起來意外的合手,就好像不使力,刀也不會從手中掉落一般。她感到奇怪,不知道竇建德在打什麼算盤,為何擺明了幫助自己?但這時也無暇想太多,將手腕輕轉,刀尖微向下指,道:「請多指教了。」

那孫副將冷哼一聲,但經過了剛剛的交手後,他對長孫念玫再也不敢心存輕視,也是刀尖向下回禮道:「請指教。」

這次,兩人同時展開身形,想要搶得先手。

孫副將這時換了一把背厚而刃薄利的單刀,刀法也更加大開大闔,曹操點頭道:「這個孫副將也很聰明,充分應用了厚背輕刃刀的優勢,以沈猛剛狠的砍劈想要挽回剛剛被長孫姑娘逼於下風的恥辱。」

那孫副將現在所使的是江湖上常見的七星斷魂刀法,這刀法著重在斷魂二字,每一招都是狠辣無比,不過這孫副將顯然在這刀法上得過高人指點,竟在狠辣之外帶有從容之姿,才沒有十招就將長孫念玫逼得一直後退。

「嗯,七星斷魂刀本來只重攻擊不重防備,沒想到這孫副將使起來竟然可以以攻代守,將刀法的破綻藉由攻擊時身形的轉動快速隱去,實在是妙不可言。」曹操不住的點頭微笑,似乎不太在乎長孫念玫被逼到角落的窘境。

「不過這只有在對付短兵器的時候用得上,如果是對付槍戟這樣的長兵器,身形就算再快速也無法彌補掉七星斷魂刀到處是破綻的缺陷。」李月影雖然也想跟曹操一樣冷靜的做個旁觀者,但是他手心卻還是緊張的冒出汗來。

「你真的這麼在乎她?你的冷酷似乎常因為她而消失無蹤。」曹操淡淡的問道,雖是詢問,但他連眼角都沒有帶到李月影身上,只是專心的凝視戰局。

「你想說什麼?」李月影問道。

「如果只是這樣你的手心就會冒汗,那你又怎麼能忍受她將來和李世民纏綿床第間呢?」曹操就像是個渾蛋那樣狠狠的刺激著李月影。

李月影臉色並沒有變化,他只是冷冷的回應道:「就算是那個我真正喜歡的女孩也是被人擁入懷中,所以這種心痛還不至於讓我產生想要殺掉李世民的念頭,你就省省吧。」

「對啊,你說得很對,不過以前你能忍是因為你沒有力量去對抗緣分,也沒有力量可以改變週邊的環境,為自己和那個女孩創造在一起的必然。但現在可不同,你有能力掌握天下,而且你和長孫念玫的緣分很明顯是上天注定,只等你選擇罷了。」

「我不會為了長孫念玫改變些什麼,我自己有眼睛會看有耳朵會聽,當我認為可以這麼做的時候我就會做,你以後不需要再說了。」李月影不悅的回應道。

「我還是會說,直到你決定殺掉李世民,取而代之的那一天為止。」曹操微笑道。

李月影不語,但內心的火焰又再度被挑了起來。

遠處的長孫念玫已經被逼到筋疲力竭,只有挨打防守的份,孫副將自然不會下殺手,他只想打落長孫念玫手中的刀來確認自己的勝利。

就在這時,竇建德忽然高聲叫道:「停手吧。」

孫副將本來只要再劈兩刀便可震落長孫念玫手中的刀,但竇建德已經喊停,他只得硬生生的收招,然後後躍數步,在冷風中呼呼喘氣。

長孫念玫身前壓力一去,再也支持不住,腳一軟,整個人坐倒在地,連喘氣的力氣都沒了。

李月影幾個起落便到了長孫念玫身邊,他蹲身下來以內力幫她順氣,孫副將這時也早已累得半死,坐在氈帳前大口喝著竇建德遞過來的溫水。

「將軍,你為何喊停呢?我再兩三招便可以打敗那小姑娘了。」孫副將抱怨著,他不能理解為何竇建德要這麼幫忙敵手,不但在第一場比試之時出言提醒,還在第二場自己將要勝利前喊停。不過他對竇劍德一向都很心服,所以並沒有因此而憤怒或是不滿。

「呵呵,這稍後再說,你現在先休息一會。」竇建德拍拍孫副將肩膀後便往李月影和長孫念玫那邊走去。

竇建德走到兩人身邊之時,李月影還在替長孫念玫順氣,竇建德也不打擾,只是靜靜在一邊等著。

「好點嗎?」李月影低聲問道。

「好多了,謝謝你。」長孫念玫全身無力,只能軟軟的靠在李月影身上。

「長孫姑娘還請原諒我這不禮貌的舉動,但這絕非故意冒犯,只是事關重大,想求個安心。」竇建德抱拳行禮,奉上溫水讓長孫念玫解渴,滿是歉意的說道。

「事關重大?」李月影不解的看著竇建德。

「這把刀,長孫小姐不認識嗎?」竇建德指著剛剛飛擲給長孫念玫的那把刀問道。

長孫念玫拿起丟棄在地上的刀,觀詳半晌,疑惑的問道:「這刀怎麼了?」

「這把便是長孫將軍的七殺刀啊!」竇建德語調略帶感慨的說道。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2-22 20:50:57

本帖最後由 d19900806449 於 2012-2-23 20:09 編輯

臥龍之章 第二十章——尋龍神兵

【之一】



氈帳之內,眾人再度分賓主而坐,長孫念玫力氣未復,竇建德特地為她搬來一張有靠背的坐椅,讓她可以比較舒適的休息。

「這把真的是七殺刀?……父親死的時候,七殺刀明明已經陪葬,怎麼會在這兒?」長孫念玫並不確定眼前這把是否真為七殺刀,因為父親死時她還不到十歲,根本記不得七殺刀有什麼特徵,若真是七殺刀,那可離奇了,明明已經跟著父親進入祖陵的刀怎麼會在竇建德手上?難不成他們去盜墓?

竇建德觀其色而知其意,忙搖手笑道:「長孫姑娘可不要將我當作盜墓賊,這刀是長孫大人親手交給我的。」

「怎麼可能,難道陪葬的那把七殺刀是假的?」長孫念玫搖頭無法相信。

「我是不知道長孫大人入土之時有否七殺刀陪葬,不過這把七殺刀的確是長孫大人親手交給我,而七殺刀法也是他親自傳授給我。」竇建德微笑道。

長孫念玫壓根不相信竇建德的話,冷言反駁道:「七殺刀法和破軍槍法向來是不傳外姓,你自己剛剛也說了,我爹又怎麼會傳授給你呢?」

竇建德點頭,似是表示可以理解長孫念玫的質疑,他微笑道:「呵呵,我跟長孫將軍的緣分得從一個傳說開始說起。在佛典中有所謂一佛一轉輪王的說法,釋迦牟尼佛涅盤時曾經預言佛教將會東度,而在此東土之地將會出現新的轉輪聖王一統天下,拯救蒼生。」

李月影向曹操望了一眼,感到有點吃驚,因為他們正是因為這個「傳說」而來,沒料到這說法在世間早已有人得知。

「轉輪聖王出現和七殺刀在你手上有什麼關係呢?」長孫念玫問道。

「佛法東度來中原的同時還傳來了由古天竺高僧所創的飛星論命術。這飛星論命之術本是古天竺高僧為了尋找下一位轉輪聖王所創之奇術,其論命靈驗之處直追我朝歷代相傳的四柱八字論命和占星法。

不過,這飛星論命術與我國所傳的命理之術略有不同,因為這本是為了尋找轉輪聖王而創之術,所以在紙上談兵之外還上應天命打造了七樣神物,以利感應聖王降世,這七樣神物分別是七殺刀、破軍槍、太武弓、天相印、天機尺、太陰刀和太陽弓。」竇建德娓娓道來,讓李月影聽到都傻了,沒想到這幾樣江湖上的神兵居然跟聖王之說會有這麼緊密的連結,更沒料到一個凡人會知道的比自己這個「未來式」轉輪聖王還多。

「哎,這也不能怪我嘛,我才剛到地府,那個阿育王就掛了,我還能記得要來做啥已經不錯了啦,呵呵。」李月影自我開解道。

長孫念玫聽竇建德說得有條有理,不禁打從心裡被這奇妙的傳說吸引,敵意漸漸降低。

「現在這七樣神物中有五樣已經現世,這表示轉輪聖王即將降臨人間嗎?」李月影試探著問道。

「不,這七樣神物都已經現世,而轉輪聖王也已經來到人間了。」竇建德搖頭,臉色略帶嚴肅的答道。

「天相印和天機尺在哪?」長孫念玫好奇的問道,其他五種神物都已經出現在江湖上好一段時日,也有暫時的主人,但是天相印和天機尺她壓根沒有聽過。

「天相印在中土的名稱叫做長樂璽,而長樂璽現在在我手上。」

「什麼!」李月影等人齊聲驚呼,孫副將則是略顯得意的看著他們。

竇建德的臉色不改,絲毫沒有一絲自得,只是繼續說道:「故老相傳,得到太武弓或是長樂璽者可一面稱王,同時得此兩樣神物則可改朝開國,稱霸天下,其實這只是傳說的一部分,要能夠開國立業,統一天下,必須身負天命,且有能力保有七樣神物中的幾種配對之一才是正格的聖王。」

「身負天命是什麼意思?幾種配對又是什麼意思呢?」李月影好奇道,他這時忽然想起在二十一世紀很流行的紫微斗數。破軍、七殺、紫微等等不都是紫微斗數中的「正星」嗎?

難道所謂配對也與紫微斗數的格局有那麼點關係?

「嗯,這麼說吧,如果身負天命且單獨擁有七殺刀者可以稱王一方,但最多只能達到裂土封侯,或逞一時之雄,無法真正的統一天下,且因要制化七殺之煞氣,將會短壽而終;而如果是單獨擁有太武弓或是天相印者,因為太武弓上應武曲,象徵統兵元帥,天相印則上應輔弼宰相氣,兩者有一,自然可以稱王,但是有文而沒有武,其國不能抵禦外侮而久安,只有大將而無宰相,其國不能安定民生而長治。」竇建德向李月影三人解釋道。

「那……我父親同時擁有七殺刀、破軍槍和太陽神弓……卻沒有…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啊!」長孫念玫本是想說卻沒有稱王天下,但是話到嘴邊感覺不妥硬是改口。

竇建德微笑道:「嗯,應該是因為長孫將軍並無上應天命吧,而且七殺在天屬南斗,在氣則化為權,乃是帝座身旁之大將;破軍在天屬北斗,在氣則化為耗,乃是先鋒將;太陽在天為日之精,在氣則化為貴,能同時擁有這三樣神兵者,必然是受世人敬重者,這與長孫大人所處之地位實是不謀而合。

但就像人體之陽必須有陰來制衡才不會過度耗損,這三樣神兵都是具有破壞以及霸性的武器,同時擁有反不是好事,輕則無法安度天年,重則禍延子孫。我想這也是長孫大人將七殺刀交給我的原因吧,先皇堅悋好妒,當今聖上無道殘暴,怎麼會不防範長孫大人呢?」

「照你這麼說,先皇特賜三樣神兵給我父親,用意其實是希望藉此抑制我長孫一族的興旺?」長孫念玫訝然心驚。

「誰能夠知道先皇真正心意,也可能事有湊巧,因為長孫家的刀法名為七殺,槍法名為破軍也非一兩代之事,或許先皇便應此名而特賜這兩樣神物給長孫將軍吧。」竇建德心中當然認為隋文帝故意的性質比較大,但他不願多評論他人之心計,也就淡淡帶過。

「身負天命獨有七殺可以稱王一方,那為何你要將七殺刀還給長孫姑娘?」李月影疑惑問道。

「很簡單,因為我不只想稱王一方,當今情勢,群雄並起,誰不想收拾殘局,改朝換代?所以我想用七殺刀和太武弓跟長孫姑娘換一樣東西,這樁交易肯定不會讓你們吃虧。」竇建德笑道。

「什麼東西?」長孫念玫問道。

「太陽神弓。」竇建德笑答道。

「為什麼?」長孫念玫驚奇不已,竇建德想用太武弓換太陽弓,那他手上的天相印不就白搭了?

「神器雖然有七種,但是身負天命者只要能同時擁有其中兩三樣,便可以構成轉輪聖王的正格,而同時擁有太陽神弓和天相印以及同時擁有太武弓和天相印都是其中一種。本來,太陽神弓既是長孫將軍所有,我自是不敢妄想,因此只好來突厥這邊,準備盜取太武弓。如今既然有機會可以取得太陽神弓,那我自然不會客氣。

而且你們既然說想奪回太武弓只是希望能找回李氏先祖之遺物,那就與我的目的不相衝突。在奪取太武弓上,我會盡力幫忙你們,因此我等於是用兩樣神物換取一樣神物,你們一點都不吃虧。」竇建德坦然說著,他的說辭教長孫念玫等人無法反駁。

李月影這時才感覺到竇建德看似溫和的外表下確實有著足以爭奪天下的霸氣。

「那將軍為何不直接奪取太武弓,反而要大費一番周章?」李月影狐疑問道,按照竇建德的交換,這根本是脫褲子放屁,本來只要搶奪太武弓,現在卻變成要搶太武弓來換太陽神弓,這怎麼想都不合理。

竇建德知道李月影的疑惑,哈哈一笑道:「在傳說中,轉輪王有四,若其輪是金,王四天下,其力最勝,若其輪是銀,王三天下,其力轉減,若其輪是銅,王二天下,其力復減,若其輪是鐵,王一天下,其力最劣。

「轉輪王也有分品秩啊!」李月影略感訝異,這樣的傳說跟自己以前在漫畫和小說中看到,真命天子就僅此一個的觀念非常不同。

「當然,一個朝代的疆域和影響力有大有小,國祚有長有短,這就是所王天下之數的差異。」

「這些跟你要換太陽神弓有什麼關係嗎?」長孫念玫聽了半天,只感覺越聽越迷糊。

竇建德解釋道:「所謂輪寶,其實是無形之物,在古之世有真人可以洞見天機,以本身天眼察知,但今之世,凡人再無此通天之能,因此之前說的那七樣神器組合便是相應於四等轉輪王。

七神器中相應於金輪王的組合有二,一個是同時擁有太陽神弓和天相印另外一個則是同時擁有太武弓、七殺刀和天機尺;相應於銀輪王者有二,其中之一便是你們所知道的,同時擁有太武弓和天相印。」

「原來如此。」李月影恍然大悟,如果有金輪可拿,誰要去拿銀輪呢?

「長孫姑娘,這提議不但幫助妳和李大人取回家傳寶物,還讓妳們知道所有關於神器的傳說,不算是一個壞的交易吧?」竇建德微笑問道。

「這……」長孫念玫自然知道竇建德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李家的難處是不好在時機未到之前明白說自己要造反起義,只好假託為了取回先祖遺物才要奪回太武弓,因此,自己實在沒有理由拒絕竇建德的「幫忙」。

但是,如果竇建德剛剛所說為真,自己把太陽神弓交給了他,那豈不是平白讓他成就了金輪王的格局?如此一來,自己這邊就算有了太武弓和七殺刀,還得去尋找天機尺才可以與之對抗,但天機尺到底在哪裡,根本沒人知道,自然成不了格局。姑且不論李氏一族是否有上應天命之人,在神兵格局上輸人一籌,想起來感覺就很差。

李月影對竇建德提的交易倒是沒有太多憂慮,因為他所言如果是真,答應這交換實是比較省力的。如果不答應竇建德的提議,不但要跟他搶太武弓又要去他大本營搶奪天相印,那還不如藉著竇建德之力搶到太武弓,組成太武、七殺和天機的配對,雖說天機尺現在不知下落,但李家將來會一統天下,所以這天機尺必然會應運而出。

當然,這是他個人的「先知」,並沒有什麼科學根據。另外,這些神器的名稱讓他想起紫微斗數,紫微為帝座之說,因此他好奇的問道:「所謂身負天命,難道就是身應紫微星?」

「可以這麼說,不過飛星論命術中有兩顆帝王星,一是紫微,一是天府,這兩者都可以稱王天下。」

「所以……竇將軍你是?」李月影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問,難道竇建德也帶有一統天下,拯救黎民於水火的天子命?

「曾經有人跟我說,我身應天府星,所以自然是以擁有太陽神弓和天相印這樣的配對最好,因為天府帝座屬南斗,並無法像身應紫微星者化七殺之煞而為權,雖然擁有七殺刀可以一面稱王,但不是短命便是家庭破碎。」竇劍德解釋道。

「嗯,竇將軍你還真老實,這麼詳細的說明,難道不怕我們知道後不交換嗎?」李月影微笑道,他感覺自己還蠻喜歡竇建德這種溫和中卻隱含霸氣,有智謀卻不奸詐的風格。

「一是我肯定你們會交換,二是長孫將軍待我甚厚,也對我期望甚殷,我自然很希望能和長孫將軍的後代成為好友,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打天下需要人才,不管是誰,只要有德有能,我都希望能夠網羅。」竇建德侃侃而談,言語明白且充滿自信,毫不避諱自己的心思,看來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攏絡李月影等人。

「別人說你身應天府帝座,你就相信?江湖術士之言泰半不可輕信,這道理將軍難道不知嗎?更何況將軍你雖有納賢之心,但又怎麼知道自己有辦法留得住人才?」長孫念玫聽竇建德光明正大的說要逐鹿中原,心中有點不舒服。

她雖然還沒有正式嫁給李世民,但是這門親事從小就訂下,她也早認定自己會嫁進李家,現在李世民秘密籌畫起義反隋,自然是希望可以取得天下,開國為帝,長孫念玫心中既然有這個觀念,竇建德自然只能是敵人而非朋友了。

孫副將聽到長孫念玫的質疑,不禁光火,反嗆回去道:「哼,長孫姑娘,身應天府帝座這話可不是江湖術士之言,說這句話的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天醫孫思邈,而且就是因為這樣,長孫將軍才會將七殺刀法和破軍槍法傳給竇將軍……再說竇將軍為人……」

李月影雖然也身為「聖王」,但對竇建德反而沒有太大的敵意,他只是有點迷惘的望向曹操,想著:「照這麼說,竇建德也算是轉輪聖王嗎?怎麼這轉輪聖王忽然像跳樓大拍賣那樣到處都是?」

「孫副將,有話慢慢說,不須傷了和氣。」竇建德微笑制止孫副將的言語,接著又向李月影三人道:「今夜已晚,我和長孫將軍以及孫天醫的淵源非一時三刻可以道盡,不如我們明日再做長談。你們可以回去思考一下,即使李淵大人真想起義太原,共逐天下,只要再找到天機尺便可以形成最上等的神器格局,今天你們用太陽弓換到太武弓和七殺刀其實不算吃虧。」

長孫念玫不語,因為竇建德說的是事實,權衡得失下,這樁交易其實不算吃虧。

竇建德又道:「我其實不必坦誠以告,也可以用七殺刀騙得太陽神弓,但比起神兵和天命,我更重視信義和長孫大人對我的恩德,希望你們可以好好考慮跟我合作之事。」

竇建德說罷,李月影也起身告辭道:「竇將軍所言我們會好好考慮,不過在這之外,我很欣賞竇將軍的為人,相信我們日後是朋友的機會必然大過是敵人的機會。」

「呵呵,希望是這樣。」竇建德笑著將三人送出帳外,直到三人隱沒在黑暗中方才轉身入帳。

孫副將還等不及進入帳內便向竇建德抱怨道:「將軍,雖然說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卻不可無,你今天對他們未免太過寬待了,他們可是太原李家的手下啊!」

「這三人都非池中之物,我今天這樣又怎麼算是寬待呢?」竇建德搖頭笑著。

「我看這三個傢夥根本平平無奇。」這時跟在一旁的青年親衛也發聲抱怨道。

「定方啊,不急著否定敵人,是一個好將領必須不斷提醒自己的原則。長孫姑娘今年不會超過十八歲,以一個幼弱女子可以和念祖對戰到如此地步,這還叫做平平無奇嗎?」竇建德笑問。

「如果不是將軍提點她,她第一場也不可能將孫二哥逼得手忙腳亂。」那青年叫做蘇定方,他繼續抗辯著,不過氣勢薄弱,顯然已經有點認同竇建德所說。

「她經由我的提醒而在剎那領悟到破軍槍法的精髓,進而讓孫二弟差點敗陣,這樣的潛力難道不值得重視?長孫姑娘果然不愧是長孫家的子孫。」竇建德說著,眼光露出了緬懷之意。

「那另外兩個人呢?我看不出來他們有什麼特殊之處。」孫副將接著問,他的心中還是隱隱不服氣。

「你們看得出來嗎?」竇建德轉頭,眼光在其他幾人身上梭巡一圈笑問。

眾人包括竇夫人在內盡皆搖頭。

「他們兩個可是難得的武術高手啊!腳步沈穩,身形輕盈,神氣內斂,兩人的武藝看來都不會在我之下。」竇建德笑道。

「怎麼可能!」蘇定方和孫念祖都發出不可置信的驚呼,竇建德的武藝在他們心中是接近神的等級,而那兩個看來十分平常的傢夥怎麼可能和他不相上下?

「這世界上又有什麼是不可能的?」竇建德笑著嘆了口氣。



§ § § § § §



另一邊,長孫念玫三人才剛剛回到暫居的氈帳內。三人毫無睡意,坐定在自己床緣後便相當有默契的開始討論起竇建德的提議,李月影首先道:「現在有兩個難處,首先是太陽神弓已經陪葬,正所謂入土為安,再怎麼樣都不能去驚擾到長孫大人的遺體……」

長孫念玫微笑打斷李月影道:「這倒是沒有問題,我父親葬在太室山峻極峰之下的乾元洞內,自魏以來,長孫家祖先都是葬在那兒,而太陽神弓、破軍槍和七星刀都是封藏在洞內,真要拿出來並不會像你想的那樣需要挖掘到我父親的骸骨。」

「噢,那就好,那麼現在只要考慮二公子和李淵大人可否接受這樣的交換便好。我有點擔心這樣的交易會讓李淵大人震怒。」李月影其實在曹操和項羽兩人面前是直接叫李淵做「李淵那傢夥」,但是有長孫念玫等人在之時,自然是要萬分恭敬,以免讓人驚到吃不下飯。

「哈哈,太陽神弓是長孫家之物,不要說長孫姑娘還沒正式嫁進李家,就算真成為李家的媳婦,他們對這事也無權置喙。」曹操冷冷的笑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李淵大人既然有想要起義太原,與群雄共逐天下之心,對這事情想必會十分在意。他要我們奪取太武弓便是想要上應天命,我們就算奪回太武弓和七殺刀,但是將太陽神弓拱手交給竇建德,讓竇建德可以成就最上等的神兵格局,在李淵大人心中的功過是很難說的。」李月影嘆道,他現在心中忽然有點想要接受曹操的建議,幹掉李世民,然後摸上李世民的床,嗯,不是,是用李世民的身分行事,以免有寄人籬下,無法自主的扼腕。

這第二個難處其實是有可能為自己惹上殺身之禍的,除了李淵的親生子女,不然管他是跟隨李淵多久的手下來做這決定都得冒被殺的風險。

因為其他人包括李淵在內沒有親自來到突厥,並一定能知道盜取太武弓的困難,也並不一定能諒解李月影等權衡輕重,決定用太陽神弓交換七殺刀和太武弓的決定。這也是李月影忽然興起想取李世民的命而代之的緣故。

不過,這只是一閃而逝的念頭,因為就算李淵當真翻臉,他也可以拍拍屁股就走,死不掉的。雖說在李月影的腦海中已經深植了李唐最後必然統一天下的念頭,但他心中還有另外一個隱約作響的聲音:「說不定我來到的隋朝末年不是在書上所知道的隋朝末年,而是另外一個平行的時空,在這邊有無限的可能。」

如果李淵那邊待不下去,自己就帶領曹操和項羽隨處集合一些農民兵,說不定就此幹掉所有起義逐鹿天下者,建立起大什麼大的帝國;也可能自己乾脆跑去輔佐竇建德,提醒他該怎麼打贏虎牢關之戰,幹掉在關中安身的李氏政權,把後來的大唐改成大夏。

剛剛短暫和竇建德相處過後,李月影其實對竇建德甚有好感,若說真要投靠他也不是什麼壞事,只是對習慣於民主制度中大家平權的李月影來說,要向人下跪稱臣的確感覺不太好。

「就說我決定的,怎麼樣?」長孫念玫問道。

「嗯……這個嘛!」李月影點點頭,沈吟未決。

「重點是,防人之心不可無,雖然竇建德看來是守信重義之人,但是個人信義在建立國家上往往是絆腳石,難保他不會有其他考慮而背棄協議。我們必須確認他們真的幫我們搶到太武弓之後才可以將太陽神弓交給他們。」曹操道。

李月影點點頭,他認同曹操的說法,不過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道:「他們想必也會有同樣的顧慮吧,肯定也會想要確定我們會信受承諾才要幫我們搶奪太武弓,這麼一來就陷入了僵局。」

「這不難解決,先把太陽神弓從長孫將軍陵寢所在的乾元洞中取出,等到竇建德真的幫助我們搶到太武弓之後再做互換的交易,總之,我們絕對不能先交出太陽神弓。」曹操道。

「嗯,這竇建德武藝不凡,幾個手下也都身手過人,我們取出太陽神弓之後要加倍注意,以免賠了夫人又折兵。」李月影道。

「那我們明天就跟竇建德說這方法,看他怎麼回應。」長孫念玫微笑道。

「好,就這麼決定了,你們也都累了,趕緊睡吧。」李月影笑著起身吹熄帳內蠟燭,然後摸黑爬回床上。曹操和長孫念玫也各自翻身上床,蓋被的窸窣聲讓寧靜的夜晚增添了一份溫馨。



【之二】



秦語茗的房間內,徐星齡和于靜蕾都在「盧」她去參加晚上的聯誼,本來是三天前就要去的,可是徐星齡怎麼都拉不動秦語茗,只得跟對方改期,延到今天晚上,徐星齡怕還是拉不動秦語茗,特地將于靜蕾一起找來,加入說客的行列。

「妳們自己去就好了嘛!我沒力氣啦!」秦語茗將頭埋在棉被裡面躲避著。

「妳不要這樣子嘛!他們那一組的成員妳都看過,三男一女,兩個理工學院的學長,一個法律系的學姊和一個企管所的學長,四個都很正常啊,不去沒道理嘛!」徐星齡還真是天才,四個都很正常也可以當做拉人去連誼的理由,難怪拉了三天都拉不動。

于靜蕾的心思比較細膩,她感覺秦語茗現在這樣的無精打采絕對不是因為太累,因此問道:「小茗,妳有心事嗎?有的話可以跟我們說,這樣悶在心裡會悶壞的。」

「唉,沒有,只是感覺懶懶的,不想動,妳們就饒了我吧。」秦語茗將頭鑽出棉被露出祈求的眼神,希望可以躲過這兩個纏人的傢夥。

「嗨,妳們怎麼都在小茗的房間裡面啊?有什麼好玩的嗎?」葉聲達剛從外面回來,見秦語茗房間的門開著,又傳來不斷的說話聲,便過來看看。

這時候,跟在葉聲達身後的吳孟衡也擠進房間來,問道:「怎麼了?這麼熱鬧?」

「唉,我看小茗最近老是提不起精神,所以想帶她去聯誼,轉換一下心情,可是怎麼拉都拉不動她。」徐星齡抱怨道。

「聯誼?跟誰啊?網友聯誼要小心一點喔。」吳孟衡道。

「其實也是參加青創賽的啦,學長你們也見過啊,他們公司是屬於電子領域的,青創賽甄選的時候他也有跟聲達學長聊很久不是嗎?」

吳孟衡搶著說道:「喔,是駱士傑那個Team嗎?那很好啊,這些傢夥都很厲害,不過看不出來妳們有這麼密切的聯繫啊!」

「厚,學長你的笑容很機車耶,有聯繫是很正常的啊!」徐星齡不客氣的反駁道,她對吳孟衡這個好好先生可是沒有在怕的。

「不如我們今天一起去聯誼,就當做小組間的交流,怎樣?」葉聲達忽然提出建議道,這讓秦語茗傻在那邊,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好啊,忙了這麼久,總該放鬆一下,一起去吧!」吳孟衡興奮的拍手道。

「嗯,就這麼說定啦,星齡,麻煩妳去跟他們說說,看他們怎麼想,如果OK就把安排好的時間告訴大家,大家偶爾輕鬆一下,聊聊天,喝喝咖啡也不錯。」葉聲達今天特別輕鬆,這讓秦語茗大惑不解,原來一向嚴肅的工作狂也會有想要輕鬆的時候?

「沒問題,對了,小蕾妳也要來喔。」

這下子換成于靜蕾猶豫道:「可是……我不是你們這組也不是他們那組……去會不會有點……」

「學妹來更好啊,加上妳總共是男五女四,男女比例才平衡。」吳孟衡興致勃勃的說道,還真有點久曠怨男的味道。

徐星齡也跟著道:「對啊,妳怎麼可以不去,妳不去小茗就更加有理由不去了,為了大家的幸福,大家都要去。」

真是怪結論,但是秦語茗完全無可駁斥,因為徐星齡是對于靜蕾說的,根本沒打算讓秦語茗有申訴不去的機會。

眾人就這樣糊裡糊塗的敲定聯誼約定後便走出秦語茗房間,只留下抱著棉被,一臉癡呆的秦語茗,徐星齡和葉聲達做了個鬼臉道:「學長,我看你就今天最可愛。」

「嘿……」葉聲達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樣真的可以嗎?會不會讓小茗更加煩躁啊?」吳孟衡有點擔憂的小聲問道。

「現在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啦,駱士傑那個Team還算挺有料的,而且駱士傑長得也挺帥的,或許可以藉著新刺激讓她心情產生不同的變化,找回之前的活力。」葉聲達嘆了口氣,他也無法知道秦語茗的狀況怎麼好像在洗三溫暖一樣,一會衝勁十足的完成了許多連自己都咋舌的事情,一會又好像洩了氣的皮球般,連動一下手指都懶。

吳孟衡點點頭,但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是聽葉聲達說希望藉著和駱士傑那個Team聯誼來改變秦語茗心情時,他心中就湧起了莫名的酸意。



§ § § § § §



晚上六點,葉聲達五人等在清華大學正門口。

駱士傑他們是台北的學生,要聯誼,自然有一方得離開自己居住的縣市,駱士傑說很想來新竹玩玩,因此便約在清大門口見面。

「等會要去哪裡啊?」秦語茗總感覺怪怪的,晚上六七點來新竹能玩到什麼呢?從台北大老遠開一個多小時下來就為了和自己這五人吃一餐飯,聊幾小時天,這樣的勤勞真是八百年沒見過。

「等會妳就知道啦!」徐星齡露出了神秘兮兮的笑容。

「裝神秘,學長,你快告訴我啦。」秦語茗轉身問葉聲達道。

「我們等會就去吃飯啊。」葉聲達望著已經昏暗的光復路,有點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來了……」這時,一台黑色的休旅車緩緩繞過清大正門口不遠處的安全島,停在正門口前的空地上。

一個身著淺藍色休閒衫的青年男子從駕駛座上開門走下。

秦語茗當然認識他,他就是那個常跟徐星齡用MSN聊天的駱士傑。葉聲達也跟著上前打招呼,吳孟衡則是站在秦語茗身邊一動也不動。

「要上去打招呼嗎?其他人怎麼不下車啊?」秦語茗迷惑的看看吳孟衡又轉頭看看于靜蕾。

「不用下車啊,馬上就要去吃晚餐啦。」于靜蕾回答得理所當然。

吳孟衡悻悻然,因為他知道等會要去吃晚餐沒錯,不過晚餐的地點卻在遙遠的內灣,而且連民宿都訂好了,準備今晚在那邊過夜。他在心中暗自抱怨著:「這樣根本是用欺騙的方法把小茗強拉去內灣嘛!跟駱士傑那幫傢夥在一起她就真的會開心嗎?唉,聲達學長會管理會精算,可是懂得人的喜怒哀樂這些感覺嗎?」

秦語茗仍懵然未覺,只是心中空空的站在當場,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無力什麼,她也很想趕緊擺脫這種糟糕的感覺,但人可以掌握很多事情就是無法掌握住自己的心。

「嗯,星齡上了他們的車?」秦語茗仍然腦袋空空的看著眼前的變化。

「要帶路啊!」吳孟衡語氣中有點挖苦,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挖苦誰。

「噢。」秦語茗點頭接受這答案。

「你們等我,我去開車,馬上就來。」葉聲達三步倂作兩步的跑回來道。

吳孟衡點點頭,這是他第一次對葉聲達產生不以為然的心情。



§ § § § § §

果然,在車上,秦語茗睜大眼睛叫道:「什麼,去內灣?還要過夜?」

「呵呵,反正今天是星期五,就當做去度過週末假期吧。」葉聲達的聲音出奇柔和,一點都沒有平時的威嚴感。

「學長,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呢?」秦語茗胸中燃起了被趕鴨子上架的怒火。

葉聲達是個講道理的人,自然知道自己理虧,所以只好放低身段和語調向秦語茗道:「小茗,我們都很擔心妳才會想辦法把妳拉出房間,內灣很美麗,晚上的氣氛更悠閒……」

「學長……你們太過分了,居然用騙的,我……」葉聲達的好聲好氣並沒有平息秦語茗的不滿,反而有火上加油的趨勢,只是她一向溫和慣了,而這一開罵就是針對三個人,讓她要罵卻又不知道怎麼罵出口。

「學長,我也感覺這樣做很差勁,如果是我們自己出遊就算了,現在還多加了一些不熟悉的外人,如果他們不好相處,那豈不是弄巧成拙?」吳孟衡這時也忍耐不住的抱怨道,其實他怕的恐怕不是駱士傑等人不好相處,而是擔憂他們「太好相處」。

「嗯……好吧,既然這樣,那就回家去吧,我打個手機跟星齡說,就說我們有人身體不舒服,在新竹市區吃個晚餐就好了。」葉聲達嘆了口氣道,車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僵凝。

于靜蕾還想再勸說,可是又不敢開口,只得默默的坐在秦語茗身旁,輕握住秦語茗的右手。

秦語茗咬牙不語,不知道該怎麼辦。

「孟衡,我在開車,你就幫我打個電話給星齡吧。」葉聲達語氣平靜的吩咐著。

「嗯……這……好吧。」吳孟衡為難的答應道,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跟駱士傑等人撒謊,而且徐星齡如果不配合,那這謊一下子就會被戳穿,到時可難看了。

「你愣在那做啥?沒關係啦,就打吧,一切有我承擔,等會回到市區我會跟他們道歉的。」葉聲達微笑說完後便打轉方向盤,掉頭往回去。

「算了啦,既然都這樣了……就去吧。」秦語茗本是有著被硬架上山的不悅,但沒想到葉聲達真的可以為了自己馬上掉頭,心中怒火早消去大半。再想到駱士傑等人興沖沖從台北下來,卻只因為自己莫名其妙的低落就要白跑一趟,而葉聲達還得想辦法向他們賠禮道歉,她實在無法安心的轉頭回去。

「真的可以嗎?不要勉強啦,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星齡學妹不好,太過自以為是,爛攤子本就該給她自己收拾,妳不需要勉強自己。」吳孟衡坐在駕駛座旁,轉頭說道。

秦語茗見到吳孟衡眼中的關懷,心裡不但沒有溫暖,反而有種大石墜落而下的沈重感,她下意識避開吳孟衡的眼神,道:「沒關係,說不定去內灣後心情會好一點。」

「呵呵,那就往內灣出發吧。」葉聲達再度將車轉頭,往內灣而去。

吳孟衡轉過身,有種熱臉貼冷屁股的尷尬,他眼睛偷偷往後視鏡瞄去,想要看看秦語茗現在的舉動,不過因為不敢太明顯,他的頭連往左移一公分都不敢,所以根本連秦語茗的髮稍衣角都無法看到。

吳孟衡雖然沒有看到秦語茗的舉動,但是他的舉動早被葉聲達看在眼內,葉聲達不好說啥,只能暗自在心中搖頭,他望著前方夜色降臨的道路,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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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3 20:10:09

臥龍之章 第二十一章——內彎之夜(上)

車子從清華大學一路往竹東而去,經竹東後接上台三線,一路直走,過橫山又經過一個看來灰撲撲的老舊工廠後不久便看到指示牌,指示牌的標示很明顯是要人右轉。

其實在從清大出發後的幾個轉彎,秦語茗就已經忘記來時的路了,她低聲對于靜蕾道:「妳記得路嗎?」

「啊!不記得,怎麼了?」

「等下被賣掉妳都不知道怎麼回來。」秦語茗笑著恐嚇道,她心中其實在想的是:「還有什麼事情是葉聲達不會的?」

「呵呵,內灣有火車直接到新竹市,而且賣掉妳們大概賺不了幾個錢吧。」葉聲達笑道。

沒多久,車子就在指示牌所在之處右轉進入狹小的道路,秦語茗看到指示招牌上寫著「內灣」,看來這一路而上便會到達內灣吧。

緩緩往上的狹窄道路在夜色下看來相當古老淒清,車子一路不停留的往山裡面開去,中途還與越夜越美麗的內灣老街擦身而過,最後,終於停在一家看起來很有歐式風格的民宿之前。

停車的地方一下來是鋪滿小石頭的廣場,不過說是廣場其實不對,因為這停車處並沒有很「廣」,不到二十台車便可以將整個廣場塞滿,這空地用來駐足眺望遠方美景其實比較恰當。

秦語茗和于靜蕾一下車,深秋山上的寒意以及清新都一股腦侵襲過來,那略帶冷冽卻充滿新鮮的空氣在瞬間切開了秦語茗胸中的煩悶,雖然沒有因此就來個大復活,但直到下車前都還存著的那份抗拒在瞬間減少了大半。

「星光流域,好棒的名字。」于靜蕾看著在夜色中閃閃發光的招牌。

秦語茗點點頭,這名字真的好棒,尤其是在進入夜晚的此時,回頭仰望街燈不多的內灣天空,更可以感受到「星光流域」這四個字帶來的浪漫。

「嗨,好久不見。」一個聲音打斷了秦語茗的思緒,秦語茗轉頭一看,原來是駱士傑一行人。

「學長好。」秦語茗點頭打招呼。

「這地方很不錯,真是多謝你們費心,看來這個週末可以好好放鬆緊繃的神經囉。」駱士傑身旁的一個女孩子笑著向葉聲達道謝,秦語茗也知道這學姊,她是讀法律系的,名字叫做王筱甄。

其實駱士傑這一組的四個成員她都認識,除了駱士傑和王筱甄之外,另外兩個電機系的學長,一個叫做廖居哲,一個叫做錢家聖。

在之前青創賽第一階段甄選發表會之時,他們兩組人剛好是坐在一起,因為緊張所以大家從頭聊到尾,秦語茗也有這四個學長姐的msn帳號,只是她並沒有像徐星齡那麼活潑,所以不常跟這四位學長姐聊天。

「呵呵,我們也好久沒有休息,大家真的都被比賽和課業搞死了。」葉聲達微笑道。

「聽星齡說這邊的餐點很豐富,那我們還等什麼,我今天可是為了這一頓,從中午之後就再也沒有吃任何東西了。」那個叫做廖居哲的學長笑道,他一想起剛剛徐星齡在車上對這邊餐點的描述,口水就不自主的分泌出來,吞都吞不完。

秦語茗和于靜蕾看廖居哲微胖的圓臉上帶著迫不及待的表情,不禁相視莞爾。

這「星光流域」真的是一個「域」而非只是單純供人過夜的民宿。

站在停車場,面對著山下橫過的內灣鐵路,左邊是一棟歐式風的民宿,右邊則是提供餐點的「星光流域庭園咖啡」,要走到咖啡館之前會先經過花木扶疏的小花園,這花園雖佔地不大,但是有草地、山石、流水、庭園小徑以及通往咖啡館的木橋,小徑由石板連接形成,四周都是草地和各類花草。

「嗯,這老闆可是雅士呢,美洲合歡、野牡丹、滿天星,嘖嘖……真是用心啊!」駱士傑在那小花園中駐足觀賞,就像是在鑑賞名畫一般。

「是啊,真是厲害,不知道手藝是不是跟園藝一樣厲害。」廖居哲腦袋裡面直想著好吃的餐點,將駱士傑半推半拉的帶過木橋。

王筱甄跟秦語茗三個女生走在一起,看到廖居哲的動作不禁掩嘴而笑道:「這傢夥有吃絕對是跑第一。」

「哈,對啊,阿哲學長最貪吃,每次在MSN上都是聽他講吃的。」徐星齡跟著笑道。

秦語茗微笑不語,雖然來到這兒,因為空間的開闊和空氣的清新,心情好了一點,但是那份空蕩蕩的感覺依然濃烈,她一點都不知道這自己空掉的心該用什麼來填滿。

但幸運的是,這不知道,只到踏進咖啡館的那刻為止。



這咖啡館有室內區和露天座位,走過木橋後會先遇到咖啡館的室內區,要繼續沿著石板路往前才會到達露天座位。咖啡館的櫃檯自然是在室內,因此秦語茗一行九人便先進入咖啡館內,準備向老闆打個招呼和等待帶位。

咖啡館的櫃檯裡面,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臉形圓滾滾的男人正和一個身材高瘦的人不知道在聊著什麼,那人面對著櫃檯,自然是背對著眾人。

但這個人的出現,讓秦語茗的心跳忽然加速,心中的空蕩感在轉瞬間被熾熱所驅逐,她的雙手不自覺緊握,手心在瞬間冒出冷汗,整個人似乎就快要暈厥過去。

「妳還好吧?」于靜蕾一直站在秦語茗身邊,因此察覺到她的異常,秦語茗努力的深呼吸,舒緩了這突如其來的衝擊後,轉頭向于靜蕾點點頭,表示自己沒事。

能讓秦語茗如此失常的自然不是別人,而是她念茲在茲的李月影。也就在這當下秦語茗終於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的無力感從何而來,她無法置信,但卻無力反駁。

李月影似乎在等人拿給他什麼,所以聊天的時候不時會往櫃檯裡面的廚房張望著,那圓臉的男子向李月影做了個手勢,道:「月影,等等,我先招呼完這些客人再聊。」

李月影點頭,微笑道:「沒關係啊,你忙。」

他說完便轉身讓開,在轉身的瞬間,他也看到了身後那些人。

而他在轉身的同時,秦語茗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反倒是另外兩個人驚叫出聲。

「李月影?」徐星齡就像看到鬼般驚訝的叫出來,老實說,這反應挺不禮貌的。

另外一個驚叫出聲的是于靜蕾,但是她說的話讓在場認識李月影的人感到震驚,尤其是秦語茗和徐星齡,因為于靜蕾說的是:「特助,你怎麼會在這?」

「特助?」秦語茗和徐星齡同時將眼光聚焦在于靜蕾身上,等待她接下來的解釋。

于靜蕾看到秦徐兩人疑惑的眼光,也不禁迷惑的反問:「妳們也認識我們公司特助?」

「他就是我說的那個糟……就是那個跟我們住在一起的學長啊!」徐星齡低聲道,她私下叫慣了李月影做糟老頭,差點在這時候出槌

「耶,月影,這些都是熟人嗎?」那圓臉男子笑嘻嘻的問道。

「那四個是我現在的室友,那一個是我們公司的小朋友,剩下這四個我不認識,啊,多謝啦。」這時候一個可愛的女孩從廚房裡面拿出一盤炒飯,遞給李月影。

李月影跟那女孩點頭道謝後又轉向那圓臉男子說道:「我先回去啦,你慢慢忙吧。」

葉聲達和吳孟衡跟李月影禮貌性的點了點頭,他們都對剛剛徐星齡和于靜蕾的表現感到很好奇,但現在不是談這些話的時刻,葉聲達輕咳一聲,走上前道:「你好,我姓葉,我們今天下午有打電話來訂兩間四人房還要加一張床。」

那圓臉男子翻了一下登記簿後微笑道:「有,我帶你們去看房間放行李。」



§ § § § § §



經過交談之後眾人才知道,原來那圓臉男子便是這兒的老闆,他因為不想整天過著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家裡面在內灣也剛好有塊地,幾年前便下決心回來將這兒整頓,開起民宿咖啡館來。

幾年下來的經營也讓這薄有名聲,而愛蒔花養卉的他把咖啡館前面的小空地整理成讓遊客印象深刻的花園,還擺上幾張椅子,夜晚之時,坐在這露天小花園中看著下面燈火成串的內灣老街和天上的漫天星斗,真有不知人間年月的悠閒。

星光流域提供的晚餐菜色非常豐富,眾人點了烤梅花肉、香菇雞湯、熱炒山豬肉、清蒸蝦、蔥爆牛肉、油雞、涼筍檳榔花、紫蘇炒雞肉等菜,還各點了自己喜歡的冷熱飲。

在等待上菜的空檔,大夥開始聊起天來。吳孟衡、廖居哲和秦語茗等人站在露天用餐區的欄杆邊俯瞰著對面的山景,這咖啡館位在內灣地區中地勢較高之處,如果是在白天,連更遠的油羅溪景都可以盡收眼底,不過現在因為天色已經全暗,對面看去只剩下星光朦朧下的山霧。

「妳剛剛說那傢夥是妳們公司的特助?是妳常說的那個特助嗎?還是其他特助?」徐星齡小聲的問于靜蕾道,她依然抱持著一絲微小的希望,祈禱李月影這糟老頭別是那個夢想中的白馬王子。

「我們公司只有一個特助啊!沒想到特助跟妳們住在一起,這下真是糟糕,他知道我跟妳們說起公司的事情,不知道會怎麼看我。」于靜蕾憂心忡忡的說道。

「天啊,妳把這傢夥形容得未免太好了吧?他明明就是沒啥前途的糟老頭。」徐星齡將聲量壓到最低。

「是妳太誇張了,居然把他說成糟老頭,妳這樣子很不好耶!」于靜蕾反駁道,徐星齡登時語塞,她其實也知道自己在形容李月影之時有刻意扭曲誇張,目的是在發洩自己的不滿,而這不滿異常可笑的起因於李月影會跟她分同一間浴室。

「那……現在該怎麼辦?」徐星齡沒頭沒腦的問道。

「什麼該怎麼辦啊,唉,不知道啦,我現在很煩。」于靜蕾鮮少露出這般不耐煩的語氣。

另外一邊的談話也進行著,吳孟衡問廖居哲道:「你們是進哪一家公司啊?」

「成豐電子。」廖居哲答道。

「成豐電子?」吳孟衡重複了一次,因為他真的沒聽過這公司,不過這也正常,青創賽的合作廠商大多是小而精美或是小而不美,離上市上櫃都差了十萬八千里的公司。

「做太陽能光電技術的。」駱士傑在一旁補充道。

「太陽能光電產業不是很熱門?」吳孟衡疑惑道,他的疑惑當然不是太陽能產業是否熱門,而是前途發展明確且具有極大潛力的公司很少會願意和青創賽合作,所以他疑惑的是成豐電子會要與駱士傑等人合作的原因。

不過這當然不好直接問,這種疑惑恐怕會讓人有種被貶低的感覺。

「這是士傑父親三年前就投資的公司,藉著這比賽進去是剛剛好。」廖居哲笑道。

「啊!可是青創賽不是有規定,不能與自己親戚有投資的公司合作?」吳孟衡訝異的看著駱士傑等人。

「嗯,那公司的股東名單上沒有我父親的名字啊。」駱士傑笑道。

這時候,女服務生端著餐盤從石板路那端走來,看來要上菜了,廖居哲立刻將談話打斷,走回位子上,笑道:「大家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吧,唉,中午吃太少,肚子快餓扁了。」

「你中午最好是吃很少。」王筱甄哈哈一笑,糗著廖居哲。

廖居哲摸摸頭,視線卻沒有離開放在桌上的熱炒山豬肉,女服務生將菜擺上,又將九碗白飯和飲料一一分配好之後便笑著離開了。

因為這邊的位子都不大,一桌頂多坐五個人,所以眾人分坐兩桌,一桌正好在欄杆旁邊,一桌則是在木棚下之處。

秦語茗選擇坐在欄杆旁邊的那桌,她根本無心去聽吳孟衡和駱士傑等人的對話,腦袋中飄浮的只有李月影。

「學長為什麼會來這邊?他是跟誰來?原來她是小蕾公司的那個特助?」秦語茗這時才如夢初醒的記起于靜蕾對李月影的稱呼。

她轉頭想問于靜蕾多一點,卻發現她不在自己這桌,自己這桌坐的四個人,除了自己外還有葉聲達、徐星齡和駱士傑,她居然出神到連于靜蕾離開自己身邊都沒有發現。

回過神後,她往于靜蕾那兒看去,只見于靜蕾雖然也有加入談話,但表情呆滯居多,這時她腦中不禁閃過以前常跟徐星齡合虧于靜蕾的笑話:「妳是愛上妳們特助了齁?」

這話自己和徐星齡常虧于靜蕾,現在不知怎地,居然想起就感覺有點酸和刺痛。

「你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葉聲達繼續著剛剛的話題,沒注意到秦語茗的臉色變化。

「法律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更何況我們團隊早在參賽前就已經進入公司了。公司的發展計畫便是我的碩士論文,如果以高道德層面去論斷,這當然是有可議之處,但是我們從頭到尾都沒有作弊啊!甄選是靠實力,而全台灣也只有成豐電子合乎我們的發展規劃,既沒走後門也沒違反條文。」駱士傑笑著聳聳肩,他十三歲被父親送出國,十九歲在國外念完大學回來,人生在他來說就是一條不斷踩踏高峰的康莊大道罷了。

葉聲達點頭笑道:「這麼說也是有理,不過這樣看來成豐電子實際上根本是你的公司嘛!」

「可以這麼說,接班集團本來就是我的宿命,這只是我父親考驗我的一個起點罷了。」駱士傑說著眼光瞟向秦語茗,他注意到,一整個晚上的談話,秦語茗根本是心不在焉,似乎自己說啥都沒有引到這女孩的注意。

葉聲達其實對駱士傑這樣的集團少東很不以為然,不過他盡量要求自己持平去看待。他很明白,自己過去的艱困一直是自己突破障礙的動力,但這些曾經的痛苦也將同時在自己心中劃下傷痕,讓自己對某些事物特別敏感,進而帶來失敗。

駱士傑很有自信,也很坦然,似乎認為這樣子鑽漏洞並沒有不妥,葉聲達其實對這樣的鑽漏洞也沒啥可說,因為他自己也曾經對袁書塵說過:「只有紙筆的測驗才會講究不作弊吧,完全的誠實在競爭中本來就是虛幻的特質。」

關於這些事情徐星齡今天也是第一次聽到,她的城府不如葉聲達深沈,疑惑的表情一直帶在臉上,駱士傑看到徐星齡的表情,不禁笑道:「妳感覺很怪嗎?」

徐星齡點點頭。

「難道要我們放棄自己本來該去的地方,另外生出一份計畫案參賽,然後跟另外一家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公司合作嗎?必要之惡在商場、政治圈乃至演藝圈都是如此,我已經習慣了。」駱士傑態度還算磊落,葉聲達喟然嘆道:「必要之惡啊!這倒是。」

「噢,是這樣啊!」徐星齡見葉聲達也很認同,心中的疑惑自然就消失無蹤。

秦語茗的心思始終縈繞在咖啡館裡面,好幾次她都想藉故起身去看看李月影,可是想起李月影的吩咐,她就又不敢付諸行動,忐忑上下的心情讓她食不知味。

駱士傑說話的時候注意力其實都放在秦語茗身上,這倒不是因為被秦語茗的可愛煞到,而是很不習慣她那種空洞不在乎的眼神。

他從小到大,只有遇過兩種人,一種是佩服自己,一種就是敵視自己,就算那些自恃才力,想把自己故意忽略的人,其實也都會用眼角偷偷關注著自己的舉動,像秦語茗這種把自己全然放空的「傢夥」還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

「語茗學妹看來似乎有點不舒服,有問題嗎?」駱士傑柔聲問道。

「她喔,我不是有跟你說過,她自從敲定裝潢之後就變成這樣啦!」徐星齡邊說邊搖頭。

坐在秦語茗身邊的葉聲達這時也才發現秦語茗魂不守舍的模樣,他輕推了一下秦語茗道:「學妹……」

「啊!」秦語茗如夢初醒,看到同桌的三個人都用關懷的眼光看著自己,不禁大窘。

「我去一下廁所。」秦語茗說著便匆匆離開座位,她終於決定,不管如何都要進去看一下李月影,即使只是路過也好。

「這學妹還好吧?聽星齡說她很厲害,怎麼看來……是剛失戀嗎?」駱士傑不好說看來不怎樣,只好轉問是否剛失戀。

「可能太累了吧,她個性比較溫柔內向,不像星齡大剌剌的,可能之前工作超過她的負荷太多了。」葉聲達看著秦語茗快步遠去的背影,心中的憂慮更加盛了。

秦語茗從石板路走到咖啡館內,她故意不問廁所在哪,只是緩慢的移動腳步,四處張望。好險咖啡館內的用餐人數不密,東一桌西一桌的,而且有人從露天座位進來也很正常,所以沒有任何人會對秦語茗的行動投以關注的眼神。

「在哪兒啊?」秦語茗心中暗暗焦急,咖啡館內有兩區,一區是只要一進咖啡館便可看到,一區的前方還有個屏風擋著,現在看來李月影應該是在裡面那一區。

「在找我啊?」一隻手輕輕的搭上秦語茗的右肩。

「啊,是你!」秦語茗嚇了一大跳,摸摸心口,卻露出笑容,身後那人不是李月影,而是曾經載過她的司機李光祥。

「妳是來找廁所還是找我啊?」李光祥露出了嘲弄的笑容,這笑讓秦語茗漲紅了臉。

「妳應該知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這兩句話的意思吧?」李光祥說著露出了詢問的眼神。

「什麼?」秦語茗呆呆的看著李光祥。

「這句話的意思是,妳不需要過份期待和誰相見,時候到了緣分自然會降臨。」李光祥拍拍秦語茗的肩膀,繞過她,走進屏風內。秦語茗愣在那,瞥見李光祥手上拿了一瓶葡萄酒。

秦語茗去廁所沖洗一下臉後便緩緩走回座位,李月影似乎有在意著自己和知道李月影是跟誰來這兩件事情讓秦語茗的心情穩定了下來,雖然這有點詭異,可是她無法否定,原來她之前的一點不安,竟是在乎李月影跟誰來這個氣氛良好的度假勝地。

不一會,她已經回到了位置上,葉聲達問道:「還好嗎?快吃吧,這家咖啡館的菜非常好吃喔。」

「嗯,好。」秦語茗露出淺笑,低頭開始吃飯。

駱士傑繼續著已經聊開的話題道:「你也知道,全球的PV產業才剛衝出頭,經過這麼多年在學術單位的研發,又經過好幾年在法律面和政府政策的奮戰,現在才是到達準備起跑的時刻。」

葉聲達點點頭,駱士傑口中的PV產業指的便是太陽光電產業,這的確是一塊令人期待已久的超新興領域,隨著世界能源枯竭和全球暖化議題不斷受到重視,太陽能這個被稱為最乾淨的能源儼然成為人類的新希望。

如果可以選擇,葉聲達當然希望能在這種具有前瞻性的產業領域參賽。當初葉聲達選定的領域裡面包括了生物科技製藥產業、生質能產業和太陽能產業,當中又以太陽能產業最讓他看好,但他也知道,即使自己的規劃書通過第一階段的甄選,也不會有這個領域的公司願意與自己合作,也因此他只好打消這念頭。

同樣的,駱士傑如果沒有自家投資的成豐電子在背後等待著,他的規劃書也只是空談,因為新領域產業在技術要求上遠勝過管理和財務,而且資金的投入往往十分龐大,公司不可能冒這樣的險將前途交給一些還只是在學的學生。

葉聲達臉上雖然歡顏談笑,但是心中卻有一股苦澀的感覺。

或許,人生下來就有貧富貴賤的分別吧,他其實很有信心,如果自己和駱士傑的境遇交換,他將會在兩年內順利將成豐電子的股票正式上櫃,還有可能一砲而紅,成為萬眾焦點的股王。

只是,這些現在不過是空想,和駱士傑相比,自己手上拿的不過是副勉強可糊的爛牌,最好的狀況就是拿下青創賽的前三名,但是駱士傑可不同了,他擁有的實在太豐富了。

就兵力來說,駱士傑的團隊沒一個是需要循循善誘的生手,廖居哲和錢家聖兩人都是電機系大四的學生,依照他們的專業實力,十二月的研究所甄選是直升定了,而研究領域也「剛好」是PV產業相關題目,當中年紀最小的王筱甄也已經法律系大三,還得過法律小說比賽的首獎。

這僅是就看得到的部分來說,其他優勢如這團隊早在比賽前就已經融入整個公司中,其實他們只是成豐電子整個團隊的一部分,再加上主導權有很大部分握在駱士傑手上,所以,駱士傑不管是金錢、專業技術還是各領域人才上都已經就戰鬥位置很久了。

只要不出錯,成豐電子要拿下青創賽前三名可說是易如反掌,如果在比賽結束前可以衝出漂亮業績,堂堂上櫃開出好股價,駱士傑肯定會成為媒體爭相追訪的焦點,說不定還會獲得青年領袖這類驚心動魄的光環。

葉聲達看了看坐在駱士傑旁邊笑靨如花的徐星齡,又轉頭看著另一桌正在說話的吳孟衡,最後再望回正在分析PV產業前景給眾人聽的駱士傑身上,他忽然想要大口嘆氣,然後像身邊的秦語茗一般,就此一蹶不振。



§ § § § § §



吃過晚飯之後,眾人先回民宿裡面休息,討論等會和明天要去哪兒玩。

這民宿的房間有四人房和雙人房,四人房是兩張雙人床,雙人房則只有一張雙人床,九人中剛好四個女生住一間,但是男生就多出了一個,只好用加床解決。

徐星齡等四人回到房間後,商量著要先洗澡還是先去逛內灣的老街。秦語茗想要先洗澡再出去逛,會更加舒服,但是王筱甄則是認為先洗澡出去還是會弄髒,于靜蕾跟王筱甄一樣的想法,因此她們兩個就先出去逛老街了。

秦語茗洗完澡後換徐星齡進去洗,而秦語茗便在靠窗的那張雙人彈簧床上舒服的吹著頭髮。

她打開房間裡面的電視轉來轉去,但她一向沒有看電視的習慣,八九點都是電視連續劇,前面沒看,現在也看不出興趣,換了好幾台,最後乾脆關上電視,把選台器丟在一邊,專心吹起頭髮。

因為鏡子在浴室,她又是被騙出來的,所以平常出門去玩會帶的梳妝用小鏡子也沒有在身邊,好險徐星齡還有點良心,有暗中幫她準備盥洗用具和換洗衣物,不然今天來這邊連洗澡都沒辦法。

秦語茗在吹頭髮的時候一定要看著鏡子整理頭髮,既然沒有鏡子,她只好對著玻璃窗整理頭髮,外面的漆黑讓玻璃窗就像鏡子般清楚的反射出秦語茗的影像。

她一邊吹頭髮一邊在想著李月影的動態:「學長今天也會住在這兒嗎?他是住在幾號房啊?要怎麼才能知道他住在幾號房?問老闆?唉,不行,會被認為是花癡的。」

秦語茗的目光焦距雖然聚集在窗外五公分的自己影像上,心卻早已經飛到李月影身邊去。現在,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也終於了解這幾天的無精打采從何而來,雖然她感到不可思議,但心中的火焰卻無視於這樣的不可思議,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著她愛情已經降臨。

吹完頭髮,正準備收起吹風機之時,秦語茗赫然發現民宿對面的咖啡館前的花園內,李月影和李光祥正坐在那兒喝飲料聊天,看那狀況,他們似乎已經坐在那有好一會了。

秦語茗剛剛因為眼光焦距沒有放遠,只專注在窗外五公分處的鏡像,因此雖然花園的小茶幾就在視線正前方遠處她也沒有看到。現在看去,李月影和李光祥似乎開始在收拾桌上的東西,她大吃一驚,下意識的想:「學長要離開了?」

她也無暇細想,匆匆披上外套,對著浴室大叫一聲:「星齡,我先出去了。」

徐星齡正在穿衣服,忽然聽到秦語茗說要出去,不禁大吃一驚,忙開浴室門查看,只見房間內已經人影杳然。



to be continued∼



後記:從李密看真命天子



� 前言:



在殤夢裡面,隴西李氏流傳著一個傳說:擁有太武弓或是長樂璽者便能一面稱王,如果同時擁有太武弓和長樂璽便可以號令天下。

而之後,李月影遇到竇建德時,更得知傳說的全貌:身應帝星者,若能拿到特定的神兵組合,便能改朝換代,開國稱帝,成就不朽霸業。

許多小說、漫畫都喜歡把李世民寫成或者畫成所謂的真龍天子,往往在生死存亡之際,他體內潛藏的「真龍氣」便會一湧而出,然後,一切危機就此逆轉。真所謂,神擋殺神,佛阻滅佛,好不威風。

然而,大部分的人都不會相信真龍天子這套,因為太過不合邏輯也太過虛無飄渺。

可是我卻十分相信。

當然,我不是相信一個人體內真有股「氣」會在大軍壓境或是敵我交鋒之時「爆體」而出(真的有,也只是放屁),席捲全場。但是我相信,有些事情如果欠缺命運的選定,那即便你有天縱英明,都是無可奈何的。

如果,研究一下隋末群雄中,有資格問鼎天下的幾個大反王的起落,我們便可以知道,真命天子實乃命裡註定,難以強求了。

隋末群雄中,有帝王候選人資格的大概只有三四個,李淵是其中一個,其他三個分別是李密、竇建德和蕭銑,有許多人把王世充也當做一號人物,認為他也是「大反王」之一,但是他的一切實在不符合那標準,所以我並無意願將他擺進真命天子候選人的籮筐中。

雖然他的鄭國佔據了隋朝的東都洛陽,且抵抗唐朝軍隊好長的一段時間(也不過九個月),但他實在很窩囊,就算真給了他天時地利,他也根本揹不起「龍氣」,甚至連他用「十分」禮遇而招降的程咬金和秦瓊都說他是老巫婆,不是撥亂反正之主,然後就臨陣叛變(真乾脆,還不是偷跑,是在兩軍對峙的情況下,光明正大的說再見),投歸大唐去了。

王世充能夠佔領東都,根本是他自個窩裡反叛的結果。李密圍攻洛陽,隋煬帝派他率兵救援東都,他自然可以很名正言順的進到洛陽,而他是對戰李密的總指揮,整個洛陽軍隊在他控制之下更是十分合理的。

如果不是發生了江都事變,又或者宇文化及沒有率軍北返,王世充的下場多半就是被李密打敗,然後死在洛陽城下。然而,隋煬帝之死成了他的僥倖,也成了李密的不幸。



� 略說李淵和李密



隋末群雄並起,到了大業十三年,更可說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能反的都反了,而隋政府能剿滅反賊的大將,不是跟著反賊一起反了(或變成反賊,例如李淵),就是被隋煬帝給了結了。

當時有幾股最可能成為天下共主的勢力,分別是瓦崗的李密,太原的李淵,河北的竇建德和江陵的蕭銑。

這四個人之中在我 看來又以李密、李淵和竇建德本身最具有帝王相,可被貼上甲級反王的標籤,其他如蕭銑、王世充、劉武周、李軌、薛舉、杜伏威等人都只能說是乙等或是更差。

然而,李密在武德元年(武德是李淵即位後用的年號)就意外敗戰,爾後率眾歸唐,結束了反王的生涯,而竇建德則是在武德四年率軍救援王世充時,和李世民在虎牢大戰,一敗而亡。

李密和竇建德的敗亡,雖然都不是唐初掃平天下的最後一戰,但他倆的失勢卻是大唐能夠順利蕩平天下的指標。

或者該這麼說,李密的降唐,使得瓦崗軍的主要將領一朝瓦解,分別投歸李世民和王世充,而李密在河南一帶的經營也幾乎被唐朝接收,使唐朝得到了進軍河北河南的穩固基地。至於竇建德的敗亡,更讓大唐一舉拿下河北大部,並同時拿下洛陽(因為王世充本冀望竇建德來救自己,沒想到救兵也被收拾,只好開城投降),幾乎統一了北方的天下。

在新唐書中,李密的傳是自成一篇,而竇建德和王世充是兩人合佔一篇列傳,其餘反王都是五六個人擠在一篇列傳裡面,從這邊也可以看出這三個人的重要性。

不過我一直認為王世充是好狗運才可以跟竇建德並列,他應該跟宇文化及一樣,只出現在隋書的逆臣傳裡頭,要說是反王實在沒那個本領。



說了這麼多,還是趕緊進入正題,稍微介紹一下李密和李淵吧。

其實,在隋朝末年的確有「李氏將興」的圖讖,而李淵和李密都是被人認為「命應圖讖」的真命天子(還有個李軌),然而,天下終歸一家,真命天子最終也只能有唯一。因此,李淵成為唐高祖,列在新唐書的本紀當中,李密則只能成為一介反王,身殞家沒。



李密的出身不錯,跟李淵相類,父祖輩都是北朝有份量的官員。李密的曾祖李弼和李淵的祖父李虎並為西魏的八大柱國將軍。

當時北魏被權臣分成兩邊,西魏和東魏。後來,西魏被北周所篡,東魏則為北齊所奪,接著北周滅了北齊,然後沒三年北周就被外戚楊堅給篡位,改國號為隋。

從北魏分裂成東西魏到隋朝末年,不過短短八十多年,因此西魏的權臣之家基本上在北周和隋朝也都是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因此,李淵和李密在青年時期都因為祖蔭而成為隋朝新一代的官僚。

不過,李密遠遠沒有李淵好運,甚至可以說是運氣很不好。

李淵的母親和隋煬帝的母親(就是歷史上那位很潑辣的獨孤皇后)是親姊妹,所以李淵和隋煬帝是表兄弟(隋煬帝要稱李淵表哥,不過李淵應該沒膽接受這個表弟對自己的尊稱吧)。

李淵七歲就襲爵,年輕時先任隋文帝的千牛備身,接著歷任譙、隴二州的刺史(刺史是州這個行政區的最高首長),而在隋煬帝即位後他也繼續得到重用,不是在地方當首長,就是在中央擔任要職(從四品殿內少監和衛尉少卿)。

之所以要如此詳細介紹李密、李淵的家世和李淵的任職簡歷,是因為要給大家一個對比。

李密年輕時也跟李淵一樣承襲祖蔭而任千牛備身,不過他有點衰,擔任的是煬帝的千牛備身。

隋煬帝不知怎地一看李密就不爽,居然感覺到李密的「顧盼不常」,因此便叫宇文述打發李密回家吃自己。

到底怎麼看出一個人顧盼不常,這點我挺好奇的。

不過,如果以馬後砲的角度來看,李密先是參加了震動煬帝天下的楊玄感之亂,之後又成為反隋勢力中堅的瓦崗軍領袖,隋煬帝相人之術還真是準到不行。

也因此,李密雖然跟李淵一樣都是從千牛備身當起,但是李密的仕途短到他來不及建立任何威望和勢力就結束了,而成為無業遊民的李密,只好到山上拜師讀書去。

人的一生其實是連續的,因此,看歷史不可以只從單點切入。

李密的仕途短暫無疑是他會輸給李淵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仕途短暫,使得李密無所累積,沒有自己的軍隊,也沒有順利成章的「勢」。因此他兩次參與反隋起義時,一次只能當幕僚,另外一次則是在四處逃亡奔波後,靠著本身卓越的才華,才勉強成為一個有「芒刺在背」的起義軍統帥。



� 李密之難和李淵之易



李密的將略無疑是很高的,在楊玄感起兵反隋時,他從關中投奔楊玄感並且獻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要楊玄感直接殺入薊縣,直接掐住隋煬帝征高麗大軍的咽喉,如此一來,就會和高麗形成前後夾攻之勢。且因為大軍遠行,糧草必定不濟(當時楊玄感就是負責運糧的),只要耐心等待很短的一段時間,隋煬帝所率大軍必定會因乏糧而投降。

中策則是要楊玄感領軍直驅關中,攻下長安,如此可以據守天險,東制諸郡,既可以讓隋皇朝失其根本,又有起碼的安全堡壘,不會四面受敵。

而最下策就是攻打洛陽,洛陽是四戰之地,援兵會來得非常快,如此則會使楊玄感自己腹背受敵,勝負未知。

當然,楊玄感採取了下策,最後遭致敗亡,也讓李密開始了他的逃亡生涯。

楊玄感之亂是發生在大業九年,因此,大業九年到大業十二年之間,李密都過著逃亡和遊說山東河北群盜的潦倒生活。

在另一邊,大業九年以後的李淵先是因為楊玄感之亂而被煬帝命為弘化留守,統帥關右諸郡兵馬,之後又因為各地反隋起義者不絕,先拜山西河東慰撫大使,再拜為太原留守,總綰太原等五郡兵馬的調度。

這段起兵前的仕途差異,緊接著影響兩人起兵後的結果。

第一個影響便是,起兵拿下要塞的難易度。

李淵是太原太守,可以選擇要攻打洛陽或是長安,李密則是遊蕩在山東河北群雄間尋找機會,所以他在成為瓦崗軍領袖之後,只好無可選擇的攻打洛陽。

如果以地理位置來看,太原和洛陽幾乎是在同一經度線上(經線是地圖上從南北極直切地球的那些線),對防守隋朝的第一首都,長安,有幾乎同等重要的作用,但很可惜的是,李密是要「攻打」洛陽,而李淵則是從太原「起兵」。

也就是說,李淵本身已經佔據了要打下長安的前哨站,太原,但李密卻得先打下洛陽才能圖謀長安。

就算跳過了這個差別,洛陽和太原本身還有地理優勢上的差異。

這差異最主要是因為,當時隋煬帝人在江都。皇帝的重軍要北還,首先便是要幹掉橫亙在江都和洛陽間的瓦崗亂黨,也因此,李淵從太原到長安,只有受到單向零星的抵抗,但是李密卻必須應付洛陽和江都兩邊的夾攻。

所以,如果李密和李淵易地而處,李密想當然爾的會揮兵攻打長安,可是,他偏偏沒有選擇的餘地。

根據資治通鑑裡面記載,柴孝和曾對李密建議:「秦地山川之固,秦、漢所憑以成王業者也。今不若使翟司徒守洛口,裴柱國守回洛,明公自簡精銳西襲長安。既克京邑,業固兵強,然后東向以平河、洛,傳檄而天下定矣。方今隋失其鹿,豪杰競逐,不早為之,必有先我者,悔無及矣!」

而李密的回答是:「此誠上策,吾亦思之久矣。但昏主尚存,從兵猶眾,我所部皆山東人,見洛陽未下,誰肯從我西入!諸將出于群盜,留之各競雌雄,如此,則大業隳矣。」

由李密的回答可知,他也深明攻下長安的關鍵性,但無奈的是,他統帥的部眾乃是河北山東一帶的豪傑,這些人跟李淵所率領的關隴集團是不同的,這些人的根據地就是在河北河南一帶,要他們放棄老巢,遠赴關中,會出現領導上的難處。

而且,我想李密也非常清楚,他遠赴長安的途中,只要稍有停留,就會受到西邊的長安防守軍,南邊的洛陽軍和北邊的李淵太原軍的三面夾攻,並不一定會比留在洛口,全力攻下洛陽來得輕鬆。

總之,仕途的差異,從起兵地點上,就給了李密和李淵一難一易,如天壤之別的影響。

接著,仕途差異給兩人的第二個影響便是,李淵起兵是眾望所歸且唯我獨尊,但是李密卻永遠有個翟讓的陰影壓在他頭頂。

在資治通鑑裡面記載李淵擔任河東討捕使的時候,夏侯端就勸他造反,而李淵任太原留守之時,許世緒、唐儉兄弟等也勸他趕緊起兵,以圖大業。

但是李密因為很快就被煬帝解聘,沒了名位,爾後參與楊玄感之變失敗,又搞得四處躲避逃朝廷追捕,所以他在成為瓦崗軍首領之前,甚至連小股的起義勢力領袖都不想見他。

也因此,他雖是靠著個人智謀,讓翟讓心悅誠服的奉他為瓦崗軍的領袖,但卻始終必須接受來自翟讓的影響,無法獨專。

瓦崗群豪,如單雄信、徐世勣等都是翟讓舊部,且翟讓的讓賢使得恩德這頂中國人最重視的帽子一直壓著李密,這讓李密在領導瓦崗軍有內外交煎的尷尬。

如果翟讓是個有遠見如竇建德者,那一切就好說,偏偏瓦崗軍本來就是盜賊,翟讓本來就是盜賊頭,搶劫打仗他還算可以,但是如何爭雄天下,收攬人心,他可就是個大外行。

李密和翟讓的情況,如果大家很難想像,不妨就想想,在三國演義中,如果有一天諸葛亮要爬到劉備頭上,那會是怎麼樣的情況?

即使劉備甘願讓賢,讓諸葛亮變成漢中王,諸葛亮也坐不穩那位置。(光是五虎將就會讓諸葛亮晚上睡都睡不好)因為,有許多以劉備為中心的權力平衡將會因為諸葛亮坐上領導位置而瓦解,而這些既得利益者怎麼可能坐視權位的喪失?自然要想盡辦法把權力奪回。

也因為雷同的矛盾,最後發生了李密殺掉翟讓的事件。

這次的事件李密雖然處理得很漂亮,但最後還是讓新舊瓦崗軍之間出現裂痕。

李密和王世充率領的洛陽軍隊交戰,雖然勝多敗少,且常打得王世充屁滾尿流,死傷枕籍,但沒想到李密卻在一次不能說是全輸的戰敗後無法復起,這裂痕是決定性的關鍵。

當武德元年中的那次慘敗後,屬於翟讓舊部的單雄信和邴元真紛紛背棄李密投降王世充,單雄信是帶部隊投降,而邴元真更是誇張,將瓦崗軍所賴以壯大的洛口倉整個「還給」王世充,這讓李密一敗而潰,實在輸得冤枉。

而最後讓李密決定放棄再起的事情則是,當李密要率瓦崗軍返回黎陽時,有人對李密說:「殺翟讓之際,徐世勣幾死,今失利而就之,安可保乎?」

徐世勣、單雄信和邴元真都是翟讓舊部,單雄信和邴元真的實質背叛讓李密及其親信也對徐世勣產生了防備,所以,他最後在選擇退守黎陽再起和入關中降唐之間,選擇了後者。

當然,單雄信和邴元真都是輕於去就的小人,所以他們的背叛並不會太在意料之外。

但是如果李密一開始就握有瓦崗軍的主導權,像邴元真那樣的小人,李密是不會這麼輕易讓他去當洛口倉的守備。

可是一開始由於翟讓的舉薦,李密不得不任邴元真為長史,爾後殺了翟讓,為了安定翟讓舊部的軍心,又不得不讓翟讓提拔的副貳繼續擔任要職。

這也是李密敗而無法復起的重要原因。

而老實說,我認為以上所說的這一切,其實尚都在李密智謀可以掌控的範圍內,而且也是成為帝王可能經歷的問題,但是有一點,也是最可以體現命運對成王敗寇的威力。

那就是江都事變。

隋煬帝沒被李世民或是竇建德拿了腦袋,倒是讓自己親手提拔的宇文化及兄弟了結了性命。

如果隋煬帝慢點死,李密理論上可以在慘勝中拿下洛陽。而如果讓李密有時間拿下洛陽和休養生息,有了洛陽這座堅城和洛口糧倉的後援,就算是隋煬帝親身率軍而還也無力回天了。

這中間的差距只要不到一年,也就是說,煬帝只要慢死不到一年,一切都會不同。但很多事情發生的時間點往往決定了歷史長流的走向,而這就不是英雄豪傑之力可以挽回或改變的了。

宇文化及率著隋軍北返,頓時使李密腹背受敵,瓦崗軍在全力擊潰宇文化及後,實力大損,也終於讓好狗運的王世充逮到了機會,打敗李密。

瓦崗軍瓦解的近因如果說是是慘勝宇文化及後立刻慘敗給王世充,那麼,遠因便是李密殺掉翟讓的那件事情了。

反觀在長安翹腳的李淵,因為隋煬帝的死,反而是讓他逮到了機會,逼迫隋恭帝禪位給他,而四周那一堆小反王勢力,根本無法對李唐王朝構成威脅。即使是在淺水原大敗給薛舉的那一次,長安還是紋風不動,根本沒有受到影響。

當然,淺水原之敗會這麼不痛不癢也是因為,薛舉才剛大敗唐軍就以壯年逝世,讓李唐的這次大敗沒有後續的威脅。但正因為如此情況,更讓人對李淵的以逸待勞和李密的腹背受敵感到落差甚大。

另外,李淵還有一項李密沒有的優勢。

李密死時才三十七歲,再加上他之前的亡命天涯,所以並沒有像李淵那般可以生養兩個能爭善戰的好兒子。

李世民和李建成無疑是李淵能成為唐高祖最大的助力,相比於李密孑然一身的努力打拼,李淵的開國稱帝,還真是「天命所歸」。

最後,在這邊要特別說一下,在隋末起義群雄中,除了極為少數的人之外(如竇建德、杜伏威),大多數起義者都是稍有來歷之人,所以雖名為農民起義,反抗暴政,但真正由農民出身的少之又少。或者說,起義軍大部分是農民,但領袖還是稍有頭臉的人物。

其實,這也是很合理的。

成為領袖必然要有高出同儕的能力,這些能力或者是智力武力也或者是財力,在以往那個教育不普及的年代,能夠有能力接受完整武藝(弓馬刀槍等)和知識訓練的,多半還是有身分背景之人。

所以,很悲哀的,在尋常百姓始終欠缺知識訓練和沒有身分名望做後盾的情況下,大家都會很自然的依附到另外一個稍有能力和身分的領袖下,成為這些人爭奪天下的工具。

人民起義的背後,不過是強豪藉由人民的力量為自己奪取政權,成為下一個統治者。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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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4 15:01:08

臥龍之章 第二十二章——內彎之夜(下)

秦語茗快速的跑下樓,衝出民宿,但因為太過著急,差點從只有幾格階梯的門口摔到民宿前鋪滿鵝卵石的廣場上。

她定了定神,朝遠處的花園看去,李月影和李光祥還坐在那邊,根本沒有絲毫要起身的意思,她臉一熱,腳步緩了下來。

剛剛她唯恐李月影離開,所以完全忘記了害羞這回事,但現在李月影就好端端坐在咖啡館前的花園內,秦語茗的腳步卻因為矜持而感到沈重。

她在民宿門口徘徊著,想要往咖啡館方向走去卻又不敢,為了怕出入民宿的其他人感到奇怪,也怕李月影從自己這樣的徘徊會看出些什麼,秦語茗只好假作欣賞夜景似的望著天空。

不過她的眼角餘光還是緊緊聚焦在李月影身上,不敢稍離。

「該怎麼辦?我該不該上前去?」秦語茗心中交戰著。

「其實跟室友打個招呼,聊個天很正常啊!」秦語茗開解著自己。

「這樣下去,月影學長遲早會走掉的。」

「等會星齡下來我就沒機會跟學長講話了。」

「唉唷,秦語茗妳這個膽小鬼,妳這個大白癡。」

「喂,妳在做啥啊?」一個聲音從秦語茗身後傳來,嚇了秦語茗好大一跳。

原來是廖居哲。

「學長,你……你怎麼在這?」唉,其實這問題真是廢話,不在這難道在火星嗎?

「聽說這兒的老街晚上很熱鬧,還有很多吃的,我們說好要下去逛逛,可是士傑和聲達他們在等星齡吹完頭髮,我怕晚點老街就不熱鬧了,所以就先下來了。」廖居哲一邊說還一邊掏口袋,以確定自己有帶到錢。

「這位學長,您怎麼說話只說一半啊!您不是怕老街不熱鬧,而是怕不熱鬧後便沒東西吃了吧!」秦語茗心中偷偷的笑著。

廖居哲對秦語茗揮揮手道:「妳慢慢等吧,要不要我幫妳買什麼吃的?」

秦語茗微笑道:「不用,學長你快去吧。」

廖居哲點點頭便加速往老街的方向走去。

廖居哲忽然出現的打岔舒緩了秦語茗的緊張,她深吸一口氣後,緩緩走向李月影。

她低著頭像要赴絞刑台般,跨步越來越小,好險民宿和咖啡館之間沒有多遠,秦語茗終於還是來到了李月影面前。

「學長。」秦語茗靦腆的打了個招呼。

「嗯,坐吧。」李月影微笑,指了指身邊剩下的一個空位道。

「嗯,好。」秦語茗微微點頭後坐下。

良久,三人都沒有說話,空氣陷入死寂,秦語茗數度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她本來就只因為「想見」李月影而來,並沒有準備「要說」什麼,更何況心情紛雜下,腦袋空白,只好任由寂靜一直持續著。

「呵呵,走吧,去下面的老街逛逛。」李月影微笑道。

「嗯,好。」李光祥一躍而起,看來身手矯健。

秦語茗見兩人起身欲行,心中惶惑,不知道該不該跟。

好險,李光祥輕輕推了她手一下道:「妳要在這邊餵蚊子嗎?一起走吧。」



§ § § § § §



星光流域咖啡館旁邊有一個很長的石階梯,這石階梯往下會經過內灣線的鐵軌,跨過鐵軌後再繼續走便會到內灣的老街。

時值週末假期的開始,老街上滿滿都是人,秦語茗之前就聽星光流域的老闆說過,每個週末,內灣這邊的民宿都會接近客滿,甚至會到一房難求的地步,看來老闆並沒有誇大。

她自然而然的走在李月影身後一步之處,這一步的距離,讓她感到安心卻也讓她有點失落。

李光祥則是並肩走在李月影的另一側,兩人也沒有說什麼話,三人就這樣安靜無聲的走在人聲鼎沸的老街上。

走了好長一段路,李月影忽然語帶感慨的說道:「第一次來這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秦語茗本想接話,但她跟李月影的過去根本沒有交集,也沒來過什麼十年前的內灣,實在不知道該接什麼,只好默然不語。

「十年前內灣是很安靜的。」李光祥接著說道,秦語茗暗自嘆氣,她有點後悔自己怎麼沒早點想到要說這句話。

不過,其實她也不需要後悔,因為有些話是必須經歷過才說得出來,為賦新辭強說愁的詩永遠少了點真實感動,沒有經歷過而擠出的交談不會真正心靈相通。

「以前為了校友會迎新時,曾經和朋友一起騎車到內灣探路,那時候內灣的路上好久好久才有一兩台老舊機車經過,口渴想找便利商店買飲料,找了老半天才找到一家柑仔店,我記得當時買了一瓶小學時才盛行的彈珠汽水,大家還因為這樣而興奮了好久。」李月影微笑回憶著。

「呵呵,對啊,我還記得大學來這邊烤肉,最大的困擾就是找廁所,那時候上個廁所要跑好遠,不然就是要在那種很骯髒的公共廁所或是溪邊隱密處解決,現在這到處是商家民宿,以前的問題現在已經不是問題了。」李光祥接著說道。

秦語茗默默走在李月影身後,聽著兩人間的談話,心中失落感更重了,她感覺自己跟李月影是百分百的陌生人,自己就像是個沒搭上歲月列車的遲到者,只能追著開動的列車拼命跑,然後看著車廂內的李月影漸漸遠去。

不過,這真的是沒辦法,因為十年前她才八、九歲啊!

三人就這樣走著,李月影忽然對李光祥道:「那邊有攤香腸聽說很好吃。」

「嗯,妳要吃幾根?」李光祥探頭笑問秦語茗道。

「我嗎?」秦語茗沒料到李光祥會問自己,傻了一下。

「不然是問鬼嗎?」李光祥笑道。

「一根。」秦語茗胡亂答了一個數,其實她根本沒有想吃香腸。

李光祥微微一笑後便快步離去了。

「走吧,我帶妳去車站那走走。」李月影笑道。

「噢!那他怎麼辦?」秦語茗有點驚訝的指著遠去的李光祥。

「這邊很安全,不用擔心他。」李月影微笑道。

秦語茗疑惑的回望快被自己和李月影放鴿子的李光祥。的確,這邊到處都是人,不遠處還有個派出所,是不用擔心李光祥的安全,可是……又好像要擔心些什麼才是。

總之,秦語茗感覺這樣的轉折怪怪的,不過她還是跟著李月影往內灣車站走去了。

一路上雖有街燈,但畢竟比不上城市中,加上第一次來,完全不熟悉週邊環境,因此秦語茗緊跟在李月影身邊,好險李月影很細心,在人叢擁擠中都會適時拉住秦語茗,每當要變換方向之時也都會先拍拍秦語茗肩膀示意。

不久,內灣火車站便在眼前了,而秦語茗有種莞爾之感。

其實,內灣車站沒有多遠,只是她對環境不熟悉,以致於有種要被帶去「遙遠地方」的錯覺,等到車站忽然間出現在眼前時,她才暗暗偷笑自己想像太多。

李月影指著車站前的階梯,問道:「要不要坐一會?」

「好啊。」秦語茗點頭,在車站的石階梯上坐下。

一坐定,李月影便開門見山的問道:「聽說妳最近總是無精打采的,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你怎麼知道?」秦語茗吃了一驚,不知道李月影是怎麼知道的,因為自己這段時間根本沒跟他碰到面。

「前幾天我回去的時候剛好聽到聲達學弟他們在說妳的狀況,所以我就知道了,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喔。」李月影說完,轉過頭凝視著秦語茗。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太累了……」秦語茗心虛的說道,其實,現在的她已經知道得不能再清楚了,只是不敢說罷了。

「妳喜歡我?」李月影再度單刀直入的問道。

「沒有……」秦語茗嚇了好大一跳,趕緊否認。

「噢,那是我自作多情了。」李月影笑道,不過他的笑容並沒有自作多情的尷尬,因為秦語茗剛剛的否定其實等於是反向的肯定,只是他也不願意再戳破。

接著又是冗長的沈默,秦語茗坐在階梯上,不斷的在想該說些什麼,忽然,她靈光一閃,小聲叫道:「對了,學長,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我一個好朋友參加青創賽,遇到公司內部鬥爭的事情嗎?」

「記得,妳要說那個好朋友就是于靜蕾,而那個公司就是我們公司嗎?」李月影冷冷的問道。

「是……」秦語茗察覺到李月影的聲調轉冷,心中不禁一震,登時想起于靜蕾曾經說過她跟她們公司特助說起這事的時候,那特助只給了「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的評語。

秦語茗囁嚅的問道:「學長你難道真的認為……那個……」

「妳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李月影打斷秦語茗問道。

「記得……」秦語茗聽李月影的問話有點嚴肅,忙不疊的回答道。

「記得就好,所以我的事情妳似乎不應該這麼關心。還有,現在的妳似乎應該專心在自己的比賽上而不是別組發生了什麼事情,對吧?」李月影道。

「是,我知道了。」秦語茗低頭,心中有點委屈,如果是以前,不知道李月影便是于靜蕾公司的特助那就罷了,現在的她,對那將會攸關李月影家族的大事怎麼可能放得下心不理會呢?

「知道有兩種,一種是心裡知道,一種是嘴巴知道,妳是哪一種?」李月影微笑問道,雖然他是笑著問,但秦語茗卻無法相應的笑出來,因為她感覺今天的李月影有種像刀的冷淡和嚴厲,刮得自己心中好疼。

李月影並沒有等秦語茗回答的意思,因為他很清楚秦語茗現在心中的感覺。一般人或許很難用這樣的態度去對待如秦語茗這麼可愛的女孩,但是對李月影來說,除了在死亡前於心中烙下的那三個女孩,其他女孩就算有傾國之姿,也難以令他動心分毫。

他對秦語茗的態度很簡單,一舉一動都是一種「設計」,目的就是為了讓秦語茗「成材」,在李月影的眼中,秦語茗和葉聲達雖然一男一女,卻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他播下後等待成

長的種子之一。

自從知道這四人有參加青創賽後,李月影便開始了計畫。他先是靜靜在旁邊觀察好一段時間,最後選定秦語茗作為施力點。

在他看來,葉聲達沈穩有智慧,但卻防備心重,自己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獲得他的信任,而吳孟衡是個標準的好學生,雖然中規中矩但卻也因此缺乏潛力,至於徐星齡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從第一天就明顯流露出敵意,自己若還要勉強與之互動,只會弄巧成拙。

因此,李月影只好選定秦語茗作為試探的種子,希望能藉著幫助她成長而讓她的其他組員跟著成長,就如他對袁書塵所說,一個團體中的強弱比,一比三和二比二,是相差非常多的。

培養秦語茗其實不是賭注,而是一個計畫,因為她的確是四人中的唯一選擇,只是李月影顧慮的事情也果然發生了,那就是 ― 秦語茗愛上了自己。

或者不應該說那是「愛」吧。

在李月影心中,這種情愫根本不叫做「愛」,勉強只能稱得上是喜歡,因為這種沒經過考驗的情愫沒資格稱得上是「愛」。

李月影起身,順著階梯走上內灣火車站,秦語茗則是坐在底下的階梯上,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態度對待李月影,是該表現出不悅還是應該假做不知李月影的冷淡,然後再想辦法開新話題?

「吃香腸了。」李光祥忽然出現,笑著遞給秦語茗一根香腸。

「怎麼了?不開心啊?」李光祥露出疑問的神色。

「沒有。」秦語茗不敢說有,因為她感覺李光祥和李月影是好朋友,一定會把自己的任何情緒表現都告訴李月影。

「還記得我曾經問過妳的問題嗎?」

「什麼……問題?」秦語茗搖頭頭。

「妳知道李月影的過去嗎?」李光祥笑問。

的確,這問題在上次秦語茗搭李光祥的車從袁書塵那回家的路上,李光祥就曾經問過。不過秦語茗當時因為震驚於李光祥和李月影的彼此認識而忘了回答。這次,李光祥再度提起,秦語茗遲疑了一會,道:「不……知道。」

李光祥聽秦語茗這麼說,笑著點點頭,並不繼續這話題,反而接著說道:「剛剛,我和月影坐在咖啡館前,兩人打了一個賭。」

「打賭?」

「賭妳今天晚上會不會來找他。」李光祥的話讓秦語茗臉頰發燒,有種想整個人鑽進地洞的窘迫。

顯然,自己的心思全被李月影看穿了。

「妳喜歡月影,這個不需要去否認,喜歡上一個人是一件動人的事情,沒有喜歡和愛的人才叫做可悲。」

「我……」秦語茗腦中現在兩種念頭迅速交戰著。

對自己的心緒,到底該繼續否認還是應該大方承認?

「月影表面雖然冷酷,內心卻很溫暖。妳知道嗎,今天他是為了妳才特地留下來的。」李光祥繼續說道。

「啊!」秦語茗又驚又喜,轉頭看往階梯上去。

「月影學長不見了!」秦語茗起身張望,李月影似乎在她和李光祥談話的期間就這麼不聲不響的走遠了。

「我們也去走走吧,內灣的夜晚很不錯喔。」李光祥笑道。

秦語茗點點頭,但是心中悶悶不樂。她第一次感到被冷落到谷底的滋味,甚至開始開始懷疑李月影因為知道自己喜歡他便開始拿翹,甚至有種輕視自己的意味。

「妳還記得我上次跟妳說的話嗎?」李光祥又是沒頭沒腦的問道。

秦語茗則是搖頭,她怎麼可能還記得一次萍水相逢而聽到的話呢?

「月影其實不只一次對我說,他很擔心在幫忙妳的過程中反而會害了妳……」

「喔!我記得了……你說月影學長擔心我在成長的過程中失掉謙虛和警惕。」

「是啊……只是我上次還少說了一樣,那就是月影擔心會在給予妳幫助的同時,讓妳因為他那樣的形象而喜歡上他。」李光祥說完,嘆了口氣。

「你們這麼主觀就認定我會喜歡上月影學長,這對我很不公平……誰規定我要喜歡上他?」秦語茗實在是難以忍受這種被「判定」的感覺,即使李月影的判斷又很不幸的準確了,可是這次被判定的「標的物」是自己的感情,秦語茗有種不受尊重的感覺。

而且自己可是女生呢。

李光祥微笑,淡淡的說道:「他做這樣的判斷不是因為自大或是洋洋得意於自己的魅力,而是擔心妳,妳知道嗎?」

「什麼意思?」秦語茗不解,不過聽李光祥這麼說,她內心那種不被尊重的感覺已經略為消減了。

「有些人,是不被允許有愛情的,如果妳不小心喜歡上這種人得到的只會是眼淚。」李光祥嘆了口氣道。

「我不懂。」秦語茗搖頭道。

「再繼續說之前,我希望妳老實回答我,妳對月影是不是有特殊的好感?」

秦語茗雙手握緊又放鬆,放鬆又握緊,過了好一會,終於點頭道:「是,我喜歡學長。」

「聽說妳最近把裝潢的事情搞定之後整天都渾渾噩噩,有氣沒力的?」

「是……」秦語茗慢慢低下頭。

「因為想他?」

李光祥的辭鋒一點都不銳利,但是這種心事被活剝要自己承認的問話實在不易應對,秦語茗遲疑了好半天,終於才又點頭道:「是。」

「唉……我只能說,月影不可能回應妳對他的喜歡,但他還是想繼續在暗中幫助妳,直到妳可以真正展翅高飛的那天……」

「所以呢?」

「其實,妄自去揣度甚至明說一個異性喜歡自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但是月影的意思是,寧可自己可笑一次,也希望在妳剛剛開始付出喜歡卻還沒有給的很多時,讓妳知道,他是不可能回應妳對他的喜歡。」

秦語茗腦中一個念頭閃過,問道:「為什麼?學長有女朋友了嗎?」

「不是的……我剛剛說過,有些人是不被允許有愛情的。其實……妳很可愛,身材也不差,再加上溫柔貼心,是大部分男孩子都願意擁有的對象。但是,李月影是不被允許擁有愛情的人。這是命運使然,妳、我或者是他都沒辦法做出更改。」

「什麼叫做不被允許擁有愛情?」秦語茗狐疑的看著李光祥,她想從李光祥的眼神中查探,自己是不是被晃點了。

李光祥微微苦笑,道:「我知道妳一定不相信,但是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我只能這麼跟妳說,至於相信不相信,就看妳自己了。」

「那……這意思是,月影學長……一輩子都不能夠結婚?」

「不知道……但是他的老婆肯定會很可憐。」李光祥搖頭道。

「算命師說的?」秦語茗探問著,因為她感覺李光祥給的說辭太過詭異,實在不合常理。

「給妳看看。」李光祥從口袋中拿出一張舊報紙遞給秦語茗。

秦語茗接過那報紙,似乎是某大報的地方新聞,而且還是頭版。

她將報紙抖開,映入眼簾的第一個頭條便是大大的粗體字 ― 離奇挾持事件,肉票與嫌犯共赴黃泉。

接著下面新聞寫著:

新竹市區,二號發生一宗離奇綁架案,兩名毒販在前往交易的途中在大遠百被四維國中一名陽姓女老師撞破,兩名毒販挾持這名陽姓老師要脅警方,警方在不得已的狀況下,提供了兩名毒販逃亡的車輛,但這時忽然有名神秘男子自願交換成為人質,讓受傷的陽姓老師得以脫離險境。

之後,嫌犯挾持了這名男子上車逃亡,但這名男子的友人告知警方,此男子患有嚴重且原因不明的心律不整,隨時可能死亡,男子於自願被挾持前請朋友轉告警方,如果數分鐘後打手機沒有回應,或是由嫌犯接聽,那便是自己已經病發身亡……

秦語茗讀到四維國中陽姓女老師這一句話的時候,心中不期然的浮現出一個念頭:「這個女老師該不會就是總經理的女朋友吧?」

繼續看到最後,一小行字閃入眼中,讓秦語茗張著大大的眼睛呆看著李光祥

「據說猝死的李姓學生是這位陽老師的前任男友……這意思是?」秦語茗忽然有種麻冷感爬上背脊,腦袋一片空白。

「會感到不可思議嗎?」李光祥問道。

「你們……到底是……」

「妳可以把李月影當作和天交換條件才能活在這世界上的人,所以愛上他只會遭到天譴。月影很疼惜妳,既希望幫妳成為一個連妳自己都滿意的人又希望妳不要受到傷害,知道嗎?」李光祥的聲音帶著一點點的感嘆和無奈,這讓秦語茗在一瞬間便完全相信了他的說辭。

當然也是因為報紙絕對不可能作假,所以秦語茗心中很自然的認定了李光祥所言的真實性,即使這很不合科學,但她根本沒辦法懷疑一切。報紙在手上,李月影卻還活著,若不是李光祥的那番什麼「和天交換條件才能活在這世界上的人」的怪說法,又該怎麼解釋李月影還活蹦亂跳的事實?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秦語茗小聲的問道。

「人的緣分很奇妙,或許妳和月影現在沒有足夠的緣分當情人,但是我想以妳的聰明,絕對可以好好享有月影對妳的疼愛。」李光祥笑道。

「可是……剛剛月影學長對我好冷淡……」秦語茗語帶委屈的說道。

「呵呵,那冷淡不是因為討厭妳,而是必須那樣子,你想想,如果在知道妳喜歡他,而他又不能接受這份喜歡的情況下,還對妳如以往那樣溫柔,是好心還是壞心呢?」

「嗯……」秦語茗點點頭,內心已經被李光祥完全說服。的確啊,如果李月影一直對自己溫柔親切,只會讓自己更加無法自拔,這樣看來,李月影真的是用心良苦。

「其實,若不是為了妳最近的無精打采,月影今晚又怎麼會來這還留到現在呢?」李光祥呵呵笑道。

「真的嗎?」秦語茗眼中綻放出神采,心中小鹿亂撞。

「有時候看起來冷酷的人其實擁有溫柔的心,而看來溫暖的動作背後往往是一片冰冷,妳自己要好好思考這中間的深意,以後自然可以和月影相處愉快。」李光祥笑道。

「嗯……」秦語茗心中似懂非懂,但還是努力的點了點頭。

忽然,秦語茗又想起李月影可能面臨到的危機,試探性的問道:「對了,你知道學長公司有個業務經理……」

李光祥笑著打斷了秦語茗的說話,道:「才剛說完妳又耍笨了呀,呵呵,月影不是要妳多關心點自己的比賽少去過問他的事情嗎?」

「嗯,可是我實在很擔心啊。」秦語茗皺眉道。

「了解,信任,心有靈犀,這是要和李月影這種人相處的不二法門,不管男女。」李光祥斬釘截鐵的下了個結論。

「嗯……」秦語茗似乎有點了解,但心中還是頗為混亂。

「妳趁著這兩天休息和遊玩之餘,可以好好想想,我有信心,妳可以拿捏出一個最好的尺寸,享受月影給妳的疼愛。」李光祥笑著拍拍秦語茗的肩膀後便不再說話了。

秦語茗跟著李光祥走在長長的內灣老街上,心中有點苦澀,但又會在某個瞬間湧上甜蜜把那苦全部化盡,她心中隱隱約約感覺,李月影對自己真的很好,然而那種好卻有著一道不可破的高牆,要將兩人的關係確定,停駐在一個奇妙的位置。

秦語茗感覺,李月影的那種好在某種角度看來,是比以往許多要追自己,花大把時間和金錢的男孩子好太多了。因為,李月影就真的只想「好好疼自己」,而不是想「得到自己」,

看到那則新聞後,秦語茗心中隱隱浮出一個念頭,李月影只願意疼而不願意愛,真的是有難以言喻的理由吧。而不管如何,自己起碼是他願意疼的那個女孩,這想法讓秦語茗的心漸漸活絡了起來。即使李月影明白的切開自己和他之間的楚河漢界,但秦語茗還是感到溫暖。



秦語茗跟著李光祥慢慢走回星光流域,這一路上她完全沒碰到徐星齡等人,當然,她也不想碰到。

走進咖啡館,李月影正站在櫃檯和老闆聊天。

「我把你的小學妹帶回來了。」李光祥笑道。

「學長……」秦語茗低低的叫了李月影一聲。

李月影向秦語茗點頭微笑後轉頭對老闆說道:「可以幫我拿那杯剛剛請你調的果汁嗎?」

「呵呵,好啊。」老闆從冰箱內拿出一杯果汁遞給李月影。

「特地為妳準備的,很好喝喔。」李月影將果汁轉遞給秦語茗。

「真的嗎?」秦語茗又驚又喜的接過果汁,就著杯上附的吸管喝了起來。

那恰到好處的冰涼搭配微酸帶輕甜的滋味從口中滑入,讓秦語茗的心也跟著那酸酸甜甜暢快了起來。

「多謝你啦,我先出去散個步。」李月影向老闆道謝後,拍拍秦語茗的肩膀,示意她跟著自己出來。

秦語茗乖乖的跟著李月影走出去,來到咖啡館的戶外用餐區。

兩人面對著黑暗的遠山和下方零星燈火,默默無語了好一會,李月影終於開口道:「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什麼……怎麼了嗎?」秦語茗疑惑的看著李月影。

「我和光祥一直硬栽贓妳喜歡我,這真的很抱歉。」李月影微笑道。

聽李月影這麼說,秦語茗耳朵又燒了起來,靦腆的回答道:「嗯……不會啦。」

「我知道妳是個好女孩子,所以希望能幫妳些什麼。」

秦語茗遲疑了半晌,終於鼓起勇氣問道:「學長……你,你只因為我是好女孩才想幫我嗎?」

「或許是或許不是,我也不能給妳肯定的答案。其實,人的感情很奇妙,我一直認為,今生的情感有一部分來自前世的緣分。嗯,我該怎麼說呢?」李月影說著停頓了好一會對著遠山發呆著。

秦語茗看著李月影凝思的側臉,心中有種難以言語的悸動,尤其在咖啡館外燈光的照映下,她真的有種想和李月影靠得更近的衝動。不過,她想起李光祥的話和李月影之前的態度,便又忍了下來。

「嗯,妳有沒有曾經體會過一種感覺,妳一看到某人就特別喜歡,而一看到另外一個人就有說不出的討厭?」李月影將視線收回,轉頭問道。

秦語茗正專心的看著李月影,沒料到他會忽然間轉頭,兩人眼神相對,秦語茗害羞得低下頭,腦袋一片空白。

「我在問妳話呢!」李月影笑著用食指彈了一下秦語茗額頭。

秦語茗稍微鎮定了心神,隨便想了一會,便說道:「嗯……嗯,有。」

「我一看到妳就會想要幫妳,這就是我對妳的感情,也或許是前世的緣分吧,哈哈。」李月影微笑道。

秦語茗也跟著微笑,那笑容很甜,因為她的心現在很甜。

「我不願意這種緣分反而成為妳的眼淚,所以只好直接一點……」

「我知道,我現在可以了解了。」秦語茗微笑道。

「希望不要造成妳的不快才好。」李月影歉然道。

「不會啦,起碼你們幫我醫治好了這一段時間的有氣無力!」秦語茗搖頭微笑著。

「我希望妳可以很好,妳不要讓我擔心喔。」李月影雙手負在背後用輕鬆的語氣對秦語茗說道。

「我知道,我會一直很好的。」秦語茗開心的回答道,同時感覺心裡有股熱流上下跑竄,現在就算把如山的工作都丟到她面前,她大概也會義無反顧的一路做到底吧。

「這樣就好,那快回去吧,還是老樣子,老約定,知道嗎?」李月影拍拍秦語茗的肩膀道。

「好,我知道了。」秦語茗說完便揮手向李月影道別了。



§ § § § § §



月光下,秦語茗身影已經遠去。李光祥則是拿著一杯果汁踱步到李月影身邊。

「你這樣只會讓她越陷越深,她現在只是將情感壓抑,然後將對你的喜歡轉向你要她走的道路,到最後,她發覺你們永遠只能隔著一道牆,那眼淚始終還是會掉下來的。」李光祥說著往遠處的民宿那望去。

「嗯,那沒辦法。」李月影淡淡的說道。

「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明明是經過精挑細選才選中她成為琢磨的對象,但卻……唉……」李光祥說到一半嘆了口氣。

「如果我跟她說,我是經過觀察和挑選之後才決定從她開始入手,進而幫忙她們整個團隊,你說她還會有力氣接受我的幫忙嗎?」李月影微笑道。

「我知道……唉……我們幫她製造了一個幻象,讓她以為只要成長到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就可以獲得你的愛,等到她醒過來後……唉!我已經可以想像很久以後,她拼命掉眼淚的畫面。」李光祥喟嘆。

李光祥知道其實今天這場戲一點都無法幫助秦語茗擺脫喜歡李月影的夢魘,只是經過一個晚上的巧妙安排,將秦語茗對李月影的喜愛在現階段轉成對青創賽的動力,也轉成對個人成長的動力。

「掉眼淚也是一種成長,或許,她會在某一天流很多很多的眼淚,但那也是因為她現在太過幼稚,幼稚到沒有進入幻象就不會成長……」李月影淡淡的語氣令人感到冷酷。

「我知道。」李光祥點頭,這是層次的問題,就好像當頭棒喝那故事般,有的人嘗到棒喝會恍然大悟,有的人可能就會直接拿起武器把棒喝自己的人殺千刀。

真的來說,今晚李光祥二人並沒有製造什麼關於愛情的幻象讓秦語茗跳入,反而是很直接的要打破秦語茗對李月影的思念。但是,秦語茗的心思絕對會曲解今晚的氣氛,她不會捨棄對李月影的喜愛,反而會加緊努力追上,用她認為可以追上李月影的方式 — 成長,然後在青創賽獲取好成績。

只是,李光祥無法否認,秦語茗的曲解也早被李月影算在裡面,而自己是幫兇。

其實如果真要讓秦語茗以後少流一點眼淚,最好的方法當然是今天晚上就先讓她大哭一場。

不過,這麼一來,也斷了可以從旁著力幫助葉聲達這個團隊往上的路。兩相權衡下,李月影選擇的是,讓秦語茗以後哭得痛一點。

「或許表面看來她被我選擇,利用,然後犧牲,但是,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我不過是要完成一件事情罷了,想成就一件事情,就別奢望可以從頭到尾都當好人。人都有七情六慾,也都自私自我,要想帶著清白光環成就大事,那還是放棄算了。」李月影站在夜裡,儘管秋天丘陵上的風疾勁,但他的身影卻不為所動。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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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4 20:53:09

臥龍之章 第二十三章——傳奇人物

【之一】



隔天清早,三人還在吃早餐竇建德就已經帶著妻子過來拜訪,李月影頗感意外,忙起身道:「竇將軍這麼早?」

「哈哈,這時候的確是有點早,不過我一向是閒不下來的勞碌命,既然起來了,也就過來李兄這走走吧。」

長孫念玫猜想竇建德清早到訪,應該是為了昨天所提的交易,便開口道:「嗯,關於那交易之事……」

「先不忙說交易之事,我今天主要是來送還長孫姑娘昨天忘記帶走的七殺刀。」竇建德笑笑將七殺刀遞給長孫念玫。

「這……」長孫念玫看了李月影一眼,想要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收,她昨天不是忘記帶走,而是深怕自己這一拿走就等於承認要拿太陽神弓來做交換,因此才將刀留著沒帶走,沒想到竇建德今天會親自拿來,送到自己手上。

「收下吧,這是長孫大人交給我的,我想他會希望這刀回到自己兒孫手上,妳不用擔心我拿刀給妳是要強迫妳以太陽弓來換。」竇建德將刀塞進長孫念玫的手中溫言微笑。

「這樣嗎?」長孫念玫還在遲疑。

「竇將軍還刀只是了卻一樁心願,妳就收下吧。」竇建德的妻子說道。

「小姐,竇將軍既然這麼說,那妳就收下吧。」李月影說道。

長孫念玫點點頭,道謝後將刀小心的放在身邊。

「竇將軍似乎與長孫將軍的淵源很深,這實在令人好奇……」

「呵呵,我一直將長孫大人視為師父,可惜他從來沒有正式收過我這個弟子。」

「噢?師父?」李月影和長孫念玫都感到驚訝。

「是啊,這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竇建德望著剛被熄滅的火堆微笑,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記得是我十四五歲時的事情吧!嗯,我這人從小就有一個缺點,喜歡在鄉里之間打抱不平,可是偏偏我只是個有一身蠻力的普通人,所以常常在打抱不平之後換來一身的傷。

我也忘記了確切的狀況,總之,那天我又撞上了鄉中惡霸強搶漂亮女子做老婆,我先是出言勸說,接著便和那些人打了起來。不過那惡霸是個練家子,而我卻沒啥武功,再加上他有十多個手下,我沒多久就被打得重傷嘔血,生命垂危。好險這時候,有兩個人經過救了我,也改變了我的一生……」

李月影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問道:「是長孫大人和孫天醫?」

「沒錯,李兄果然聰明,正是他二人。長孫大人和孫天醫將那一眾惡徒驅散後,本來要趕回藥廬,但聽那被搶的女子說起我的狀況,憐我因正義取禍,便將我帶在身邊,跟著他們一起回藥廬療傷。

長孫大人當時有痼疾在身,正在接受孫天醫的治療,每天眼睛上都得蒙著一塊白布過生活,百無聊賴之下,便和我這個小子說起自己舊時之事,也讓從小就喜歡武功和崇慕俠客的我聽得如癡如醉。」竇建德這時已經在氈帳前的火堆邊坐下,他的妻子也跟著坐在他旁邊,兩人看來情愛甚篤。

「我爹的事?那是什麼事?」長孫念玫也很想知道父親以前的事,她自小就從兄長、母親和舅舅那兒聽慣了父親有多厲害,但因為長孫晟不管是在朝還是在野,常是孤身一人,再加上長孫念玫的母親是長孫晟的續絃,因此對長孫晟年輕時候的事蹟幾無所聞,所能講述給長孫念玫聽的不過是長孫晟當了多大的官又或者是在江湖上樹立了多大的威名,這些聽來雖然得意,但卻少了許多真實感。

「我跟長孫大人相處了一年之久,聽他說的事情可不少,不過我印象最深的是兩件事情。一個是在前朝時期護送公主出嫁至突厥和可汗攝圖出獵的事情,一個則是和道聖比試的經過。」

「嗯,護送公主出嫁到突厥?」

「那時長孫將軍才二十多歲,隨著前朝汝南公宇文神慶護送公主出嫁突厥,當時突厥雖然五可汗並立,但還沒有正式分裂,國力正盛,加上逐水草而居,弓馬雄強,對剛滅掉齊統一北方的周根本沒放在心上,所以對待使者態度也甚為傲慢。

有一日,攝圖以公主生日名義會同諸小可汗出獵,也邀約長孫大人和宇文神慶同行,攝圖目的是想向宇文神慶展示突厥弓馬神術,以立國威。而如果沒有長孫大人在的話,攝圖的目的也將順利達成。只可惜突厥弓馬雖舉世知名,但是他們遇上的卻是百年才得一見的武術奇才。」竇建德說起長孫晟的「故事」時,臉上神采煥發,語調抑揚頓挫一應俱全,一點也沒有平時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沈穩。

在那瞬間他似乎從一個稱霸一方,眾人聞之色變的起義軍首領變回一個市井間敘述故事傳奇的平凡人,也由此可以想見長孫晟在他心中的份量。

「我父親做了什麼嗎?」長孫念玫這時也亟欲得知兄長和母親都不曾知道的「傳奇」。

「當時攝圖帶領的手下都是精挑細選的神箭手,而宇文神慶率領的軍士只是護送公主前去的親衛兵,本就不以弓術見長,一輪下來,兩方果然高下立判,攝圖和他手下諸小可汗也都因為挫敗我方而洋洋得意。

攝圖對宇文神慶誇口,以突厥弓馬之術,若真要興兵南下,根本是入無人之境,宇文神慶和隨行諸將默然無語,不知如何應對。恰巧那時空中有雙鵰競食,長孫大人二話不說,策馬而出,在行進之間拉滿弓射出,一箭將兩隻鵰同時射落,而那兩隻鵰尚未落地,他已經回到行列之中,來去如電,勢若迅雷。

這來去如電之勢和一箭雙鵰之威,使得攝圖和他麾下諸將都相顧失色,長孫大人不言不語便為自己這方出了一大口怨氣,可說是不愧其名。」

長孫念玫從未聽過母親和兄長說起此事,今天聽竇建德說起,遙想父親神威,不禁熱血沸騰。

李月影卻只有一個想法:「原來傳說中的一箭雙鵰便是長孫晟搞出來的成語啊!」

很多人以為一個現代人回到過去肯定很吃香,但就李月影的親身體驗來說,如果自己不是以「非常人」之姿來到古代,絕對是吃鱉多過吃香。不要說史書上記載的常出搥,就算歷史記載相當正確,一個人也不可能就正好回到自己所熟悉的那段歷史。

就算知道趙匡胤會亂搞個黃袍加身的陳橋兵變,但是不偷看歷史課本會知道是西元幾年嗎?就算知道是西元幾年,但是中國古代可沒有西元那套,給你知道陳橋兵變是西元九百六十年,又有多少人歷史程度好到不看書就知道西元九百六十年是建隆元年呢?

總之,李月影認為自己在很早之前就把借來的唐書、唐會要和資治通鑑都丟回圖書館的夜間還書箱是很有智慧的做法。

長孫念玫聽得興味盎然,繼續追問道:「那我爹和道聖的比試又是怎麼一回事?」

「唉,這個說來諷刺,我想長孫大人會以五十多歲的盛年仙去,除了練功走火,導致真陽過度耗損外,與道聖比武時被暗算重傷也是一大原因吧。」

「被暗算?」長孫念玫吃驚叫道,高手比武,勝負之際負上重傷並不稀奇,但竇建德卻用了暗算兩個字,讓長孫念玫感到不可思議。道聖可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正派高手呢。

「是啊,長孫大人和道聖比武兩次,一和一勝,第一次會打成平手便是因為先受了暗算。道聖早知道長孫大人四處尋釁之事,因此就在接受挑戰赴約的那天,特地易容成一個行腳商人,並且買通山賊,要他們在通往比試之處的山道上假意搶劫自己,引長孫大人出手相救。

後來長孫大人果然上當,路見不平,出手將山賊全數擊斃,但就在他想低身察看道聖偽裝成的行腳商人時,卻被道聖以重手打在胸腹兩大要穴,重傷吐血。」

「卑鄙!」長孫念玫恨恨的罵道。

竇建德微笑搖頭道:「我之所以會對這事印象深刻,不是因為道聖以正派武學大師的身分出此不入流的手段,而是長孫大人後來跟我說的一段話。」

長孫念玫雖沒有出言詢問,眼神卻露出想知道的疑問。

竇建德感嘆的說道:「長孫大人說,他並沒有認為道聖做錯了什麼,相反的,他認為錯的是自己。當年長孫大人因為走火入魔,性情無法自控,到處找人挑戰,凡是跟他比武過的人,非死即重傷,令人聞之色變。但接到他挑戰書者,如道聖或是無極神劍這樣的成名人物,即便知道此戰凶多吉少,也無法拒絕,因為一旦避戰就等若是放棄了多年闖蕩江湖累積下來的聲名,也因此道聖才會出此下策,暗算長孫大人。」

「怎麼可以這麼說呢?知道比不過就不接受挑戰或是認輸,想要靠下三濫的手段維持威名,令人不齒。」長孫念玫無法認同竇建德的說辭。

「呵呵,不接受挑戰就是認輸啊!我當年對長孫大人的說辭也感到無法認同,但現在可以理解了,劉邦貴為大漢開國之君,千古以下被人視為統將之才,但是在榮陽被圍之時也是讓手下當替死鬼才得以脫身,人生的勝敗與英雄氣又怎麼是一言兩語可以道盡?長孫姑娘,以一個小詐術換取不敗不死和堂堂正正的接戰最後重傷而死,妳會選哪一個呢?」竇建德笑問。

長孫念玫啞然,她很想說自己會堂堂正正的接戰,但其實心中又有個聲音在冷笑著:「真的會選擇堂堂正正的接戰嗎?」

「孫天醫在幫長孫大人治病之時就曾經預言長孫大人活不過八八壽限,因為他雖可以讓長孫大人功力恢復,但卻無法彌補長孫大人因為過度耗損真元和受了道聖暗算後的遺禍,而長孫大人也真的在五十八歲去世,孫天醫真可說是再世仙人。

長孫姑娘,我想長孫大人始終不跟你們說起被道聖暗算之事,便是了解到入世之人往往身不由己的道理,不希望子孫做無謂的報復。其實,現在的我也無法例外啊!照理說我身受長孫大人傳習武藝,指點人生道路的厚恩,應該無條件的將七殺刀和太武弓雙手奉上。但我既然選擇起義反抗暴政的路,自然得擔負起大業的成敗和自家兄弟的禍福,因此只好提出交易,希望妳能夠諒解。」竇建德拱手嘆息道。

長孫念玫點頭還禮,她現在對竇建德已經無法有太多的敵意,更令她感到誇張的是,她現在一點都不認為竇建德提出的交易很過分。

「被道聖暗算的事情,長孫大人恐怕只跟我一人說過,會跟我說是因為我當年苦苦哀求他教我武藝,想要在江湖上闖出一番事業。他堅持不肯,於是便以此事來告誡我。他的目的是要告訴我,有時候擁有武藝反而是失去的開始。」

「那為何最後我爹不但傳授你武藝還把家傳的兩套絕學都傳授給你?」長孫念玫不解,是什麼原因讓父親做出完全相反的決定。

「我跪了三天三夜,長孫大人終於答應傳授我一套江湖上流傳甚廣的七星斷魂刀法,這本是長孫大人被我纏得無計可施之下的妥協,但是他傳授我武藝之時用了七殺刀,也因此改變了我的一生。」

「用七殺刀又怎麼了?」長孫念玫問道。

「長孫大人在比劃完招數後便將七殺刀交給我,要我用七殺刀演練七星斷魂刀法,沒想到我一拿起七殺刀,七殺刀上就綻放出特異的光彩,且從刀身傳出低沈的獸吟,讓在一旁的長孫大人和孫天醫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噢,所以神器遇上帶有天命者便會產生感應?」李月影好奇的問道。

「可以這麼說,孫天醫因為想追查出這異象的起源花了許多力氣,最後卻因此將關於轉輪王的傳說完全解開,我昨天晚上跟你們說的那番話其實都是孫天醫告訴我的,哈哈。」竇建德哈哈笑道。

「這麼說來,你不是當定了真命天子?」長孫念玫有點氣餒的說。

「不是這樣的,帶著天命不一定可以統一天下,我相信現在必定還有其他上應帝星者正要一起逐鹿中原。如果真是當定了天子,我還需要這麼拼命嗎?不過也正因為我有這份天命,長孫大人遂轉變態度,決定將畢生絕學都傳授給我,並且在臨走之時,將七殺刀交給我,希望七殺刀可以在某個階段幫我一把。」

「嗯,原來如此。」長孫念玫點頭道。

「現在刀已經物歸原主,故事也交代清楚,我們也該回去了,如果你們想清楚,認為我的交易很合理,就到我住處找我吧。」竇建德起身道別,拍拍衣服上灰塵,和妻子兩人悠閒的離開。



§ § § § § §



竇建德早上離開後,三人都沒有討論關於交易的事情,因為這不是討論可以解決的。長孫念玫是很想一力承擔做交換的決定,但真到要下決定的那一剎那還是心虛到了極點。

曹操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出去閒晃,按照曹操的說法,反正做決定的不會是他,他不需要傷這腦筋。

「哎,好煩啊,怎麼辦呢?」長孫念玫從床沿起身繞著氈帳四周踱步。

「嗯……」李月影知道長孫念玫的煩惱,但他思考的卻是另外一回事,他忽然很想知道長孫念玫的心思,對李月影來說,得罪李淵不是什麼大事,頂多是一拍兩散,天大地大,哪裡沒有容身之所呢?

現在,牽制住他的不是統一天下的雄心也不是約定當李世民影子的責任感,而是對長孫念玫的不捨。

長孫念玫的存在既然成為李月影的弱點之一,這讓李月影有點哭笑不得。

「明明知道她不是小玫,卻還是忍不住喜歡她!」李月影不知道是要稱讚自己癡心還是要痛罵自己膚淺。

他現在很想知道,長孫念玫到底喜歡自己多一點還是喜歡李世民多一點,他也很想知道,長孫念玫是不是那種,可以為了愛情拋下既定一切的女孩。

這一段時間和長孫念玫的相處,他隱隱感覺,長孫念玫對自己「甚有好感」,但他也知道好感是不能當飯吃當衣穿的,更何況,她可能對李世民更有好感。

而且,長孫念玫不單是個女孩子而已,她的家世背景將會成為自己和她之間的另外一堵高牆,這也讓李月影心中不斷想起曹操和自己說的話:「你跟長孫念玫的緣分最終會成為你和李世民之間不可避免的衝突,如果長孫念玫真的愛上你,那你和李世民就絕對不能再是人和影的關係了。」

李月影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我中了曹操的計?他勸我帶長孫念玫來突厥不只是為了給她歷練的機會,還要讓我無法自拔?」

想到這邊,李月影的背脊和額頭冒出一大片冷汗。

「李大哥你怎麼了?不用把這事情想得這麼嚴重吧?」長孫念玫不知何時已經走近李月影身邊,她見李月影滿頭是汗,不禁好笑,拿起自己的手帕便幫李月影拭去額頭汗水。

李月影下意識的想閃,但轉念一想又怪,自己剛剛還在想要確定長孫念玫的感情,怎麼現在卻又像個烏龜一般只會往殼裡縮?

長孫念玫的手在擦拭之間不時會碰到李月影額頭肌膚,李月影很想回握以確定些什麼。他知道,擦拭汗水並不一定代表什麼,但自己這一握,卻可以立刻判定兩心之間的距離。他好想,但卻還是硬生生忍住。

「現在可是進退維谷了。」李月影敷衍著回應。

「要不我們先回馬邑,也快到世民約定要到馬邑的時間了吧?」

「嗯,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李月影擊掌笑道。

「這有什麼難想的?你今天真是奇怪,變好蠢。」長孫念玫調侃著。

「呵呵,妳才是傻瓜,這一來一回馬邑,耗費的時間起碼要一個月,就算二公子答應交換,我們還得先取太陽神弓再奪太武弓,這樣奔波下來,兩三個月時間就過去了,眼下中原情勢瞬息萬變,哪可以等這麼久?」李月影笑著輕敲了長孫念玫額頭一下,雖然他這一敲似是輕鬆無意,但卻是存心試探。

「那要怎麼辦?」長孫念玫摸摸額頭被敲的地方,一臉無辜的反問。

李月影見長孫念玫一點都沒有抗拒和不悅,心中暗自高興,繼續說道:「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我和妳兩人先去取回太陽神弓,然後讓曹操回馬邑將狀況稟報給玄霸或是世民知道,不管結果如何,約定二十五日之後在大利城會合,如果二公子答應交換,那就要竇建德幫我們搶奪太武弓。」

「嗯,這樣也好,就算世民還沒回馬邑,讓玄霸做決定也比我們自做主張來的好。」長孫念玫點頭道。

李月影苦笑,讓一個沒有親自到來的李玄霸做決定哪裡有可能比自己來得好?只是他也明白長孫念玫說的「好」指的是自己三人的處境。

兩人等曹操回來後便將這決定告訴他,曹操也認為這的確是勉強之中唯一可行的方法,三人也不浪費時間,直接來到竇建德的氈帳前求見。

竇建德和他手下諸將從帳中走出,竇建德笑道:「這麼快就要下決定了嗎?」

李月影對竇建德道:「我們無法自行做決定,但未免拖延時日,所以我和長孫姑娘會先去太室山取太陽神弓,曹兄則會趕回馬邑向二公子稟報,這一來一回之間估計要二十多天,相信我們回來之時竇將軍也已經打聽到太武弓的下落,到時候再做決定吧。」

「嗯,這樣也好,不過我有個要求,希望長孫姑娘答應。」

「希望我答應?」長孫念玫好奇的看著竇建德。

「我希望可以跟你們一起去,自從聽到長孫將軍的死訊以來,我一直希望能到長孫將軍靈前祭拜,希望長孫姑娘可以允許我和妳們一同上路。」竇建德誠懇的說道。

「這個……」長孫念玫望向李月影,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呵呵,我和內人想跟你們一塊去太室山,這絕不會影響打探太武弓的下落,因為我前日已經派人回河北召來我軍第一猛將王伏寶,他的智謀和武功十分出色,對突厥民俗風情也非常了解,相信有他在,絕對可以很快的打探出太武弓的所在。」

李月影沈吟了一會,道:「小姐,既然竇將軍如此有心,我們也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只是……還是要看妳,嗯……」

李月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不知道怎麼接下去說完,因為他總不好明著幫長孫念玫做決定,畢竟那是她老爸的墳,說不定墳中不但有神兵還有A書陪葬,不能給外人參觀。

「嗯,既然你認為可以那我也沒有問題,那就要麻煩竇將軍竇夫人跟我們一塊奔波了。」長孫念玫點頭答應道。

「長孫小姐大恩,竇建德在此先謝過了,現在是巳時,我們準備一下後在申時出發,如何?」竇建德顯然很高興可以去祭拜長孫晟。

「好,那就申時南城門見。」李月影說完便和竇建德拱手道別。

回程路上,長孫念玫問道:「竇建德要和我們一起去會有什麼陰謀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是和他們結伴而行並不壞啊,一來竇建德在河北一帶勢力雄強,我們這次到太室山必定會經過他的勢力範圍,有他們同行,應該會方便許多,另外,我們也可以趁這機會好好觀察一下竇建德,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李月影安慰道。

長孫念玫點點頭,她其實也沒有很擔心,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擔心李月影會和竇建德聯合暗算自己,奪取封藏在乾元洞內的破軍槍和太陽神弓,更加誇張的是,她似乎有一種,李月影在身邊就不會出問題的理所當然。

不知何時,她對李月影的信任竟已經到達了不加思索的地步。

曹操走在兩人身後,聽著兩人頻密的交談,捋鬚微笑,他知道,自己察覺到了長孫念玫和李月影都沒有察覺的事情。

愛情的重量看來無法與國家大事相比,但是很多家國劇變卻起源於愛情。



【之二】



「妳跑哪裡去啦?呼的一聲就跑出去,然後一整個晚上都找不到妳的人!」徐星齡一回房間就大聲的抱怨起秦語茗。

秦語茗微笑道:「去散步啊!」

現在的秦語茗雖然沒有笑到傻掉,但那飛揚的神采只要還沒瞎掉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這也讓葉聲達等人大惑不解。

「妳心情看起來好多了?」吳孟衡雖是笑著問,但內心的疑惑還是很明白的摻雜在笑容裡面。

「呵呵,大概是因為這兒的夜晚可以讓人心情變好吧。」秦語茗說完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對啊,來這的老街掃一遍,什麼鬱悶都不見了。」廖居哲邊說還邊啃著剛買的雞腳凍,滿手滿嘴的油光讓秦語茗感到好笑。

她打趣的說道:「學長,好險剛剛沒有讓你幫我買吃的東西,不然我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會啦,妳的歸妳的,我絕對不會偷吃的。」廖居哲揮動有點肥又沾滿油光的手抗辯道。

「最好是,我的香腸呢?」王筱甄冷笑看著廖居哲。

「啊!對,糟糕,我忘記了,可是我沒偷吃喔,我是忘記。」

「對對對,你只是忘記了那份香腸是我的,不小心吃掉了,絕對沒有偷吃。」王筱甄虛踹了一廖居哲一腳道。

「哈哈,好險我們都有先見之明,自己也買了一堆滷味和燒烤。」徐星齡提著手中的塑膠袋晃啊晃的。

「絕對沒有,我可以以人格保證…」廖居哲不甘被冤枉的澄清道。

「很可惜,你的人格常在瞬間被食物殲滅。」駱士傑跟著吐槽道,眾人也都跟著大笑。

吳孟衡看到秦語茗跟著笑開懷的樣子,心中既感放心又難免有點酸意,他不知道秦語茗會心情開朗是因為李月影和李光祥今晚的一番話,還以為真是這次來內灣和駱士傑一組人連誼的效果。

秦語茗開心是他很希望見到的事情,但是看到秦語茗因為別人的笑話和舉動而開心就讓吳孟衡很不是滋味了。

眾人笑鬧一陣子後就各自回房間去盥洗和休息了。

女孩子房間內,王筱甄先進去洗澡,其他三人都坐在床上看著電視,于靜蕾今天從看到李月影之後便一直心神不寧,雖然不至於像秦語茗前些時候那樣失魂落魄,但從剛剛逛老街到現在都是處在強顏歡笑的恍神狀態。

「喂,妳怎麼魂不守舍的?」秦語茗和于靜蕾坐在同一張床上,恢復心情的她,觀察力也跟著敏銳了起來。

「啊……沒有啊!」于靜蕾趕緊辯解道。

「因為月影學長對不對?」頗有「經驗」的秦語茗倒是一猜便中。

「我……不是……妳不要亂說啦!」

「不要狡辯,明明就是,本來一路上都好好的,自從看到月影學長之後妳就變得悶悶不樂。」秦語茗居然也學起李月影和李光祥強行逼供的那招。

「沒有。」

「對喔,絕對是,難怪妳今天晚上常答非所問。」徐星齡跟著湊過來笑道。

「沒有啦,妳們不要亂想。」陷入四面楚歌的于靜蕾死抱著枕頭反駁著。

「那個李月影真的是妳們特助啊?」徐星齡帶著失落的口吻問道。

「是啊。」

「放心啦,我們絕對沒有把妳告訴我們的話說給他聽,妳也知道,我們跟那傢夥不對盤啊,連話都說不了幾句,怎麼可能把妳轉述的秘密告訴他呢?」徐星齡安慰于靜蕾道。

聽徐星齡這麼說,秦語茗背脊不期然的飆出冷汗,因為,自己已經把于靜蕾說的事情全都告訴李月影了。她在這之前一直都困於喜歡李月影的情緒中,所以沒有想太多,但是,現在腦袋清醒之後才赫然發現事情大條了。

自己將一切都告訴李月影等於在無意間「出賣」了于靜蕾。李月影如果因此對于靜蕾做出懲處怎麼辦?

不過,秦語茗轉念一想,既然李月影不願意讓大家知道自己和他的關係,自然也不會對于靜蕾做出懲罰,因為只要一有這動作,徐星齡和于靜蕾便會知道是自己向他說的。

想到這,秦語茗略感放心,拍拍于靜蕾道:「不用擔心啦,就算月影學長真的知道妳向我們說起,也能體諒妳是一片好心,最多是念妳或是罵妳而已,更何況他應該不知道啦!」

「嗯,是這樣嗎?」于靜蕾還是有點擔心。

「妳們在討論什麼啊?」王筱甄這時已經洗好澡走出來,聽到三人的對話,便好奇的問道。

徐星齡笑著將事情說了個大概,只是關於李月影那公司的鬥爭詳情就用「公司內鬥」帶過,以免讓知道的人越來越多。

王筱甄點頭道:「哪個公司不內鬥呢?講一講又沒犯法,妳在緊張個什麼勁啊?」

「學姊,虧妳還是女孩子,連這點都不懂。」徐星齡用調侃的語氣笑道。

「噢!是怕那個特助對妳印象不好,認為妳是個愛說是非的人啊?」王筱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八卦笑容。

「不是啦,我只是不想自己變成那種到處說長道短,傳述八卦的人。」于靜蕾尷尬的否認著。

「嗯,其實這真的沒什麼啊,妳如果被妳心愛的特助討厭,我可以幫妳介紹一堆比他更優秀的男人。」王筱甄今晚早就聽徐星齡說過關於李月影的事情,因此還蠻能進入狀況的,雖然她也從于靜蕾口中聽說了一些關於李月影的「好」,但是她根本不當一回事,只認為那是沒見過世面的懷春少女太過美化的讚語。

「嗯,小蕾,妳放心啦,我保證沒問題的,我看月影學長人很溫和明理,就算真的知道妳跟我們說,他也不會太過責備妳的。」秦語茗知道那種忐忑的心情,她摟著于靜蕾安慰著。

「切,瞧妳說的,好像妳跟他很熟一樣。」徐星齡開玩笑道。

秦語茗輕輕皺眉,用眼睛示意,要徐星齡不要再說下去,徐星齡被秦語茗那一瞬而過的嚴肅眼神嚇了一跳,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太過火了,忙安靜下來,跟著安慰道:「對啊對啊,李月影是個老頭嘛,老頭都很溫和,絕對不會發脾氣的,妳看,上次我當面說他的女朋友被我們總經理搶走,是我們總經理的手下敗將,他都沒事,多溫和啊!」

秦語茗聽徐星齡這麼說,不禁苦笑,心道:「最好這樣的安慰會有用!」

王筱甄似乎感到這場面很幼稚,聳聳肩便去吹頭髮了。



§ § § § § §



深夜,咖啡館前,花園燈下,映著兩個人影。

「唉……」吳孟衡重重的嘆了口氣。

「怎麼忽然嘆起氣來?」葉聲達問道。

本來大夥在盥洗完後是聚在一塊打牌,但葉聲達看著沒趣,便推說有點悶,想呼吸一下山間的空氣,於是便自己走了出來。

而看著秦語茗笑語嫣然的吳孟衡心中不是滋味,玩了一會後便藉口要去找葉聲達而溜出了房間。

「沒什麼,只是忽然感覺到疲累,大概真的太忙了吧。」吳孟衡口是心非的回答道。

「學弟,我認識你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的心思瞞得過我嗎?」葉聲達微笑道。

「嗯,唉……」吳孟衡嘆了口氣,他知道以葉聲達的精明,自己的確無謂在他面前東遮西掩。

「喜歡上一起工作的夥伴沒什麼不對,但要謹慎處理彼此的關係,否則會對這個團隊造成難以想像的損失。」葉聲達告誡道。

「我知道……」吳孟衡垂頭喪氣的說道。

「你是因為小茗今天很開心,但這開心卻跟你沒有任何關係而感到失落,對吧?」葉聲達一針見血的問道。

「唉……是啊……學長,我這樣是不是很自私又很沒風度啊?」吳孟衡的失落來自於秦語茗不是因為自己才心情變好這件事,而又因為察覺到自己的心態,因此自責。

「不能說自私,頂多是不夠成熟,但這也難怪你。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會讓人不像自己也讓人難以掌控自己。不過,我可以百分之百保證,小茗不是因為跟駱士傑他們聯誼才因此精神大振的。」葉聲達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翹著的右大腿上,看著民宿內傳來的燈光。

「什麼意思?是說小茗自己想開了?」吳孟衡迷惘的問道。

「當然不是,她真的可以自己想開,我們還會來到內灣嗎?」葉聲達笑道。

「那……我不了解學長的意思。」吳孟衡搖頭不解,這也不是,那也不對,難倒是觀世音菩薩下凡點化?

「我不確定,但是我認為學妹已經有心上人了,而她前幾天的無精打采可能是跟那人處不好,然後剛剛講開了,才會恢復神采,至於跟駱士傑他們的聯誼是另外一回事,跟學妹的心情變化根本無關。」葉聲達說出自己的想法。

「是這樣嗎?有什麼證據嗎?」吳孟衡相當懷疑葉聲達的說法,不過,與其說懷疑,倒不如說不願意相信,因為秦語茗有心上人這件事比起秦語茗因為出來聯誼而精神變好來得慘多了。

「在吃晚飯的時候,學妹根本沒有把心思放任何一點在這聯誼上,她的變化是在一個晚上的不知所蹤後,而且聽星齡說,小茗是忽然之間就自己跑出去,再加上聽廖居哲說,他先我們而去逛老街的時候曾經看到小茗站在民宿前發呆,所以她的心情變化是在那段大家都不在她身邊時發生的。」葉聲達分析道。

「所以……學妹有男友了?」吳孟衡感到不可思議,因為他和秦語茗最近幾乎是天天都在一起,若秦語茗有男友而自己居然一無所覺,那自己的遲鈍還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了。

「我問過星齡,似乎沒有,星齡說,小茗不但沒有男友,連心儀的對象都不曾提到過。」葉聲達說道,吳孟衡聽到這,心上的一堆石頭才放了下來,僵硬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別高興得太早,星齡雖然這麼說,但是從小茗的表現我幾乎可以肯定她一定有心上人,只是沒讓我們知道罷了。」葉聲達食指輕敲著桌面,並沒有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因為他其實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而那對象就是李月影。

「嗯,我們讓星齡去打聽一下,怎麼樣?」吳孟衡聽葉聲達的猜測,心中波濤洶湧,真想立刻衝上去,要秦語茗說出答案。

「不要,我想靜觀其變,順其自然。你要追學妹我不反對,但我絕對不會在這事情上給你協助,也不建議你拉著星齡學妹玩這八卦的遊戲,我今天跟你說這些是要你記得,我們現在是在比賽。」葉聲達嚴肅的說道,吳孟衡則是低下頭,嘆了口氣。

「愛情從來都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但是人往往將愛情擺在第一位,最後遭致種種失敗,這點你要好好想清楚。」葉聲達忽然起身,拍拍吳孟衡的肩膀後便往咖啡館走去。

「學長,你要去哪裡?」吳孟衡愕然看著葉聲達。

「去找老闆聊天啊。」葉聲達笑答。

吳孟衡呆呆的點了點頭,繼續坐在椅子上望著星空思考葉聲達剛剛說的話。

但是,他腦子裡面大部分時間想的不是自己該怎麼看待愛情在人生中的比例,而是不斷的模擬各種情況,看看能不能想到方法旁敲側擊出秦語茗的心上人是誰。

人就是這麼可笑,想的往往不是該想的,聽的往往不是該聽的,說的往往不是該說的,做的往往就是亂七八糟。

過了良久,葉聲達還沒回來,看來在咖啡館內跟老闆相談甚歡,吳孟衡好奇心起,便起身也往咖啡館走去。

才進咖啡館,就聽到葉聲達笑著問老闆道:「怎麼沒看到月影學長啊?他沒留下來過夜嗎?」

老闆一邊擦拭著玻璃杯,一邊笑道:「月影喔,吃完飯沒多久就回去啦。」

「可是九點的時候我還在老街看到他耶!」葉聲達露出驚訝的神色。

「不可能啦,我託他帶了兩瓶葡萄酒去給一個科學園區的朋友,那朋友九點不到就打電話來謝謝我,說已經收到了。」老闆搖頭表示不信的回答。

吳孟衡感到狐疑,自己和葉聲達一個晚上都在一起,哪裡有看到過李月影?

不知道葉聲達對老闆扯這謊言是何用意?

「噢,這樣啊,那我大概看錯了吧。」葉聲達抓抓頭笑道。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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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5 10:10:57

臥龍之章 第二十四章——河南之行

【之一】

李月影和長孫念玫跟著竇建德一起南下,一路不停,希望能夠早日到達太室山峻極峰。

竇建德的勢力主要是在黃河以北,度過黃河以後,便是瓦崗軍和隋軍的勢力範圍,竇建德雖然是在謀主高士達被隋朝大將楊義臣剿滅後才正式自立稱王,但因為他武藝高強,足智多謀,本就在山東群雄中頗有名聲,因此認識他的人不少。

為了避免被隋軍和瓦崗軍追捕加害,竇建德和妻子在渡河之前特地花了一番功夫易容改扮。

四人經過商量後,決定在洛陽城內休息個幾天,一邊補充口糧衣物一邊觀察洛陽往南的狀況,等弄清楚太室山週邊的狀況後才起身上路。

四人找了一間小客棧投宿,安頓好行李後,便一起在客棧中用餐。

用餐中,聽得鄰桌一個商販模樣的中年人眉頭緊鎖的嘆道:「唉,這局勢怎麼得了啊?」

那中年人旁邊坐著的一個白髮老翁,也是憂心忡忡的說道:「對啊,自去年底張將軍戰死後,李密那反賊的勢力就越來越大,聽說滎陽以南的幾個郡縣也都投降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打到洛陽來呢。」

同桌另外一個中年人低聲道:「告訴你們,這李密雖是反賊,但其實是真命天子,上應帝星,下應圖讖……」

「小聲點,你不要命啦!」那個白髮老翁低聲喝止。

「這小客棧只有兩桌客人,你說我這麼小聲,那四個傢夥又怎麼聽得見呢?」中年人有恃無恐的笑道。

「說的也是,我也聽過李密的事蹟,聽說他在輔助楊玄感造反失敗後,被朝廷頒下海捕文書,四處通緝,但卻屢次化險為夷,甚至還加入了瓦崗寨。更厲害的是,瓦崗寨的大首領入地魔王翟讓把李密奉為上賓,甚至在去年打敗張將軍後,讓李密領兵開營,號稱蒲山公,這可擺明了讓李密與自己平起平坐耶!」頭先那個中年人也跟著小聲道。

「反賊就是反賊,更何況這是洛陽,不是滎陽,你們說這話會被殺頭的。」老翁低聲說道。

「知道,知道,我們只是自己人說說,叔叔總不會把我們的閒談說出去吧!」頭先那中年人笑著安撫老翁道。

「當然不會,但還是小心點啊。」老翁嘆道。

「唉,近年盜賊處處,聖上只留下越王守著洛陽,自己卻跑到江都去享樂,現在果然出大問題了吧,那些達官貴人有錢可以跑,像我們這些小百姓啊……唉,真是死活不知在哪裡呢。」那中年人說完又嘆了口長氣。

李月影和竇建德互望了一眼,心中已有了點譜,看來這趟要去太室山,最要緊的便是盡量避開李密的軍隊,竇建德低聲道:「去年冬天,李密在滎陽大海寺打敗張須陀後聲威大振,而本來已經引兵東還瓦崗的翟讓,看到李密所到之處,諸郡縣都紛紛投降,於是又回師會李密會合,目前駐紮在嵩山以南不到二十里處的陽城,我看沒多久就會展開對洛陽的攻勢,所以得打聽仔細一點再上路。」

「如果李密知道你獨身來到他的地盤,會發生什麼事情?」李月影低聲問道。

「很難說,我之前和他僅有數面之緣,對他的為人不甚了了,但既然各擁山頭為王,還是少碰面為妙,更何況我現在率領的多是由高雞泊一帶匯聚而來的豪傑,這些人本就跟瓦崗軍小有恩怨,所以……呵呵,其他的你想也就知道了。」竇建德笑道。

李月影點點頭,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往窗外看去。

現在正是夕陽西下之時,李月影從二樓往下看去,視線所及的那一路上,滿是熙來攘往,行色匆匆的歸家之人,他不禁嘆了口氣道:「所謂身在局中人自迷或許便是如此吧……」

「什麼意思啊?」長孫念玫好奇的隨著李月影的眼光望下去,她完全不能理解李月影這忽然的感慨。

「月影是在感嘆,戰亂其實早在這些平靜中隱藏著,只是後世之人可以從史書上得知,眼下的人們卻反而無法查覺到已經近在咫呎的刀兵之禍。」竇建德微笑回答了長孫念玫的問題。

「呵呵,又被你說中了,如果能在承平之時遇到,我們肯定會成為莫逆之交直至終老。」李月影笑道。

這一路上和竇建德相處下來,李月影對竇建德的智慧見識可說是打從心裡佩服,自己剛剛的感嘆是想起,在不到一個月之後,李密將會出兵奪取洛陽城百里之外的洛口倉,接著對洛陽展開一年多的包圍戰。

那場包圍戰中,洛陽的軍隊死傷慘重不說,更因為戰爭,使得洛陽城郊將近三萬戶的居民全都遷移到城內,讓洛陽城一下子成了人滿糧缺的人間地獄。

當然,這是從歷史書上知道的,而當李月影親身來到這將要成為人間地獄的洛陽城時,看到的卻是一片風雨前的寧靜,怎麼能不有一番因為「先知」而來的感慨呢?

人不會無緣無故就過勞猝死,在那之前肯定累積了許多的疲累,而身體想必也借用了各種小訊號來提醒人,但人們往往非等到身體臨界點崩潰的那一剎那才恍然大悟,悔之莫及。

同樣的,一個國家或者朝代不會無緣無故就滅亡,那肯定是累積了無數的腐敗和錯誤,而盜賊蜂起,遊民處處便是一種警訊,但是每一個當下,鮮少當權者能夠「先知」,也因此,國祚興衰,朝代更叠,幾乎變成了無法避免的歷史慣例。

竇建德自是也有同樣的「感慨」才能這麼準確的將李月影這一嘆之意解釋給長孫念玫聽,而令李月影佩服的是,自己出生在二十一世紀,已經從唐書上知道了這番寧靜之下隱藏的暗潮洶湧,但竇建德卻沒有任何先知,只是依憑著他個人對時勢的觀察和人生的體會,因此若扣掉了對歷史先知這點,李月影實是稍遜竇建德一籌。

「原來如此,竇將軍和月影大哥之間的心有靈犀真要令我和竇夫人吃下一大罈醋了!」長孫念玫笑嘻嘻的調侃著,這一趟旅程下來,長孫念玫和竇建德的夫人也成了好朋友,竇建德的夫人名叫曹心蘭,比長孫念玫年長了二十歲。

這一路上,曹心蘭對長孫念玫就像女兒那樣呵護,再加上她的個性幽默,讓長孫念玫不但敵意全消,也對曹心蘭產生了類似大姐的依戀感覺。

「嗯,對啊,真是令我吃醋。不過,我吃的這醋是天經地義,妳吃月影的醋才是大有學問呢。」曹心蘭假裝嚴肅的說著,但說到最後還是露出了頑皮的笑容。

「哈哈……」竇建德笑了出來。

長孫念玫則是漲紅了臉,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好險,街道上忽然出現了混亂的聲音幫她解去這圍。

「什麼事情?」竇建德憑窗下望,只見遠處一個身材高壯,年約三十左右的華服公子正領著一班手下擋住一個女子的去路,那女子左閃右閃,但那華服公子帶的手下有十來個,將所有去路都封死了,那女子看來是羊入虎口,逃不走了。

「這些傢夥……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調戲女子,虧那傢夥還穿得錦繡綾羅,真是斯文敗類。」長孫念玫恨恨的站在窗前罵道。

「現在也不能算是光天化日啦。」李月影無奈的開玩笑道,如果是平時,他肯定會出手相助,但是現在必須保持行蹤隱密,能不要節外生枝自然是最好,因此只好無奈的當縮頭烏龜。

有時候,武功高強也不見得能當俠士。

「真的不出手嗎?」長孫念玫站在窗邊看著那女子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心中不禁一緊。

那公子臉上露出淫穢的笑容,一把將那女子從地上抱起。

「唉,這樣的事情每天都會出現,妳管了這次,下次怎麼辦呢?妳今天能幫這女孩子解圍,但總不能一直照護著她吧?下次那女人被這公子逮到,下場還不是一樣?」李月影嘆了口氣,這其實是官府應該管的事情,而不是由自己出頭當路見不平的救美英雄。

來到這動亂的時代後,李月影才知道,當一個時代路見不平的俠士越多時就表示這個時代越困厄,所以,活在一個沒有俠士的時代是很幸福的。

「啊!」那女子驚聲尖叫,用力掙脫了那公子的摟抱,轉身便跑。

「可惡……」長孫念玫咬牙切齒的低聲罵道。

「唉!」李月影和竇建德夫婦同聲嘆了口氣。

「唉,耶,那女子好像會點武功耶。」長孫念玫驚奇不已。

「噢,那還好。」李月影點點頭。

「唉唉,可是武功好像很差,一直給那公子佔便宜,可惡。」長孫念玫就像個實況報導機器一樣,讓被擋住視線的李月影可以一邊吃飯一邊知道大街上的最新狀況。

「好,她打了那公子一巴掌……啊,不對,那是故意的,那渾蛋是要摸妳胸……唉,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長孫念玫又氣又急,讓李月影啼笑皆非。

「好啦,我的大小姐,快來吃飯吧,這事情我們也只好算了,多看只是多惱怒而已。」李月影起身準備將長孫念玫拉回位子上。

「等等嘛!說不定已經有人去報告官府了。」長孫念玫不聽,反而將李月影定在窗邊,要他陪看。

「嗯……」李月影站在窗邊往下看去,只見一個紫衣女子左支右絀的擋著一個華服男子的攻擊,那男子出手輕飄飄的,顯然沒有用上真力,只是想要多佔點便宜罷了。

那紫衣女子身手雖然輕捷,但一看便知道只學過粗淺的武藝,根本不是這男子的對手,李月影知道自己看了會心中不舒服,想做個駝鳥,但長孫念玫按著自己的手,不好大力掙脫,只得繼續站在窗邊。

那女子又是啊的一聲尖叫,原來她的衣袖被那華服公子整個撕破,白玉般的手臂豋時露了出來。

這時,在遠處旁觀的眾人都在竊竊私語,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但卻沒有一人敢靠近。

「這傢夥看來是洛陽城內的權貴子弟。」這時竇建德也一起來到窗邊往下看,那女子使了個虛招之後便又往李月影等人所在客棧的這方向逃跑。

那華服公子也不追,只是好整以暇的拾起一塊拇指大的石頭,運勁一扔,登時打中了那紫衣女子的委中穴,那女子腳一軟,登時摔倒,在地上滾了一圈。

「哈哈,妳怎麼逃得過我段二公子的手掌心呢?」那華服公子慢條斯理的走到那女子身邊笑道。

「打穴功夫還有兩下子,不過也只能用來對付老弱婦孺,這傢夥連長孫姑娘用單手都可以輕鬆收拾,只是……唉……」竇建德嘆了口氣,心中感到相當諷刺,以前自己沒功夫時,到處打抱不平,現在有功夫有軍隊了,反而選擇冷眼旁觀。

那華服公子雙手張牙舞爪似的慢慢往那紫衣女子身上摸去,看來他很喜歡看女孩子又驚又怕又無可奈何的神情。

就在他將要摸到紫衣女子豐隆的胸部時,忽感雙手一陣劇痛,不禁慘叫出聲。

一個黑影倏忽間出現在他的眼前,如電閃飄風,令人震攝。

「月影大哥怎麼……」長孫念玫張大了嘴巴,本來說不出手的李月影忽然像鬼魅一般竄出,飄落街心,那先聲奪人的氣勢讓那公子的眾手下都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快滾吧,不然你連今天的月亮都看不到。」李月影的眼神有冷淡的猛火,令人生畏。

「你……你是誰?」那華服公子的兩隻手,掌心都有一根筷子穿過,其痛可想而知。

「同樣的話,不需要我再說第二次吧?」李月影說完,手中長劍竟然自行從劍鞘中躍出,接著鏘的一聲,長劍重重落回劍鞘。

那華服公子忍痛撐起身子,恨恨的望了李月影一眼,但他已經心膽俱裂,連回嗆都不敢,匆匆帶著從人往街的另一頭快速離去。

李月影蹲下身子察看那紫衣女子的情況,那紫衣女子連番受辱,氣急攻心,早已經昏暈過去。

那眉頭緊鎖的面容,也緊鎖著李月影的心。

果然,繼長孫念玫之後,在這遙遠的年代裡,又出現了另外一個可以打破李月影內心寒冰的女子,他不知道這女子叫做什麼,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容貌身形就像是李月影永遠沒有忘記的初戀情人,顏瓊玲。



§ § § § § §



客棧的房間中,長孫念玫一邊扭著毛巾幫那紫衣女子擦著額頭冷汗,一邊嘀咕著:「說不救卻又救……看人家長得漂亮……哼…」

曹心蘭暗自偷笑的坐在一旁,她知道,長孫念玫正在發酸吃醋。

房間外,竇建德和李月影相對而坐,竇建德淡淡的說道:「你似乎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唉……」李月影長嘆一聲,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解釋。

「任何解釋都可以,只要你說我就相信,但不能沒有解釋。」竇建德的聲調威嚴有力。

「她……很像我的一個舊友。」

「很像?所以可能是?」

「我可以肯定不是。」這當然可以肯定,因為這兩個人的存在時間差了一千多年啊。

「就只為了一個相像就出手?」

「不是,是一模一樣。」李月影喟嘆道。

「一模一樣?」竇建德有點意外,這世界上的人多勝牛毛,若碰到相像的人也不是奇事,但要一模一樣就真的是不可思議了。

「聲音相貌身形全都一模一樣。」李月影點頭道。

「你說的那位舊友和你的關係是?」竇建德繼續問道。

「初戀情人。」

「噢!」竇建德神色略顯訝異,但沒多久也就平復了。

「既然一模一樣,你又怎麼能確定她不是你的那位初戀情人?」竇建德好奇的問道,因為既然已經說聲音相貌身形都一模一樣,卻又可以在瞬間肯定不是,那一定有很特別的理由。

「因為她不在這世界上。」李月影倒是沒有說謊話。

「噢,難怪了。」竇建德點點頭,表示了解,若不是已經死別而無望再會,想來李月影也不會去救一個「替身」。

其實,竇建德沒有真正了解李月影的話,但那也不能怪他,誰能想到李月影所言的真正涵義呢?

沒多久,長孫念玫靜悄悄的走到李月影身後,用食指戳了戳李月影的背,道:「喂,我有話跟你說。」

「嗯。」李月影向竇建德苦笑道別,跟著長孫念玫來到另外一個角落。

「是你自己說不救的,為什麼又救?」長孫念玫的語氣中似乎帶著一點點對戀人的抗議,這樣的語氣讓李月影怦然心動,。

李月影無奈,只好將向竇建德說的理由再向長孫念玫說一次。

長孫念玫臉色數變,接著,她也問了跟竇建德一樣的問題,然後得到了一樣的答案。

「她是病死的還是?」長孫念玫探問道。

「嗯,一言難盡,我以後有機會再告訴妳,可以嗎?」李月影苦笑道,這真是啞巴吃黃蓮。

「啊!你的走火入魔難道便是因為……」

「不是啦,哪有可能因為一個女孩子就那樣子?」李月影笑著搖頭。

「哼,我想也是,你這種冷血的傢夥當然不可能為了一個女孩子就走火入魔了,肯定是壞事做多了,才會走火入魔。」長孫念玫說罷,向李月影做了個鬼臉,便轉身回房去了。

李月影苦笑,但心裡同時有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她似乎很在意我!」

竇建德走了過來,拍拍李月影的肩膀道,挖苦道:「哈哈,女人可是不能得罪的啊!」

「這我了解。」李月影苦笑,他還真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

「月影啊,你跟長孫姑娘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不當李世民的手下,不然這樣下去你會身敗名裂,死無葬生之地。」竇建德語重心長的勸戒道。

「這……唉,我知道。」李月影頹然嘆道。

「我可以感覺出來,你和長孫姑娘是互有好感。這真的很危險,豪傑生當亂世,最忌諱將前途斷送在小情小愛上,更何況長孫姑娘和李二公子早有婚約,你們之間不管如何都是情理難容的。」竇建德繼續說道。

李月影聽得冷汗直冒,竇建德這麼說絕對不是恫嚇,而是個事實。

「我會好好考量一下……」李月影沈吟了好久,終於擠出這一句話。

「好吧,我們進去看看狀況。」竇建德知道,現在要李月影做什麼決定都是不切實際的,因為如今這樣的近水樓臺是不得不然,只能希望這趟旅程結束後,長孫念玫和李月影都可以將他們各自的感情收起,否則那結果真是難以想像。

竇建德和李月影走進房內,輕聲問道:「醒了嗎?」

「醒了,但似乎有點虛弱。」曹心蘭低聲道。

「可以說話了嗎?」李月影問道。

「我剛剛有稍微問了一下,她姓韋……似乎來頭不小……」曹心蘭說著,口氣中透出疑惑。

「嗯,來頭不小怎麼會被當街調戲?難道那姓段的華服公子更有權勢?」李月影不解的自語著。

「明天我們將她送回家,其他就不用多想了。」竇建德淡淡的說道,他的意思很明白,是要提醒李月影,此行是來太室山拿神兵而不是到洛陽懷念故人。

「嗯,了解了。」李月影微微苦笑後便轉身出房去了。



【之二】



一眾人打牌打到淩晨三點才甘願去睡覺。熄燈後,秦語茗抱著軟軟的棉被想著今天的遭遇。

以前的李月影給她一種從容深沈的感覺,但經過今晚的相處後,她心目中的李月影更多加了一層淡淡的神秘色彩,讓她心裡更是牽掛。她翻身看了一下睡在身旁的于靜蕾,心中忽然有種異樣感。

「小蕾應該是喜歡月影學長的吧?」秦語茗興起了複雜的感覺,于靜蕾在忽然間變成了一個可以提供她認識李月影的管道,但也同時變成了「莫名其妙」的情敵,這莫名其妙之處在於,她和于靜蕾兩人根本沒在李月影心中留下烙印,所以說情敵真的很勉強。

「要怎麼問?問了會不會被月影學長知道啊?小蕾會不會因此對我產生敵意呢?」秦語茗心中輾轉著許多念頭,本是該睡覺的時間,卻怎麼都睡不著。

「我要安靜鎮定下來,不然會讓月影學長討厭的。」秦語茗心中這樣告訴自己,不過因為愛情而活躍的心又怎麼能說平息就平息呢?

腦中念頭一個又一個,這個放下那個又起來,讓秦語茗苦笑不已。

「嗯,起碼……我在月影學長心中的重量一定比小蕾還重。」秦語茗想到這,心中忽然有種踏實的感覺,雖然這種踏實感有點可笑,卻讓她的心慢慢從漂浮無定的空中降落,然後緩緩進入了夢鄉。



§ § § § § §



一覺睡醒已經十點,但眾人都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的狼狽樣。徐星齡拉起棉被遮擋無情射入房內的陽光,王筱甄則是抱著棉被靠在床頭發呆,于靜蕾翻身趴在床上,抱著枕頭繼續著好夢,這當中唯一的例外就是秦語茗,她已經盥洗完畢,盤坐在床上窗邊,望著外面開始熱絡的咖啡館。

「妳們還沒睡醒啊!」秦語茗又回身戳了一下于靜蕾,于靜蕾身體扭了一下,仍然不肯起床。

「學妹,妳精神也太好了吧。」王筱甄試圖讓腦袋清醒一點。

秦語茗雖然快四點才睡著,但是九點半就起床了,只睡了五個多小時的她居然沒有一絲睏倦,她的心裡面似乎有種活力,像山泉水般,帶著甘甜滋味,不斷的湧出。

眾人打理完後,已經到了午餐時間,因此也只好先在星光流域裡面解決午飯,然後再談遊玩的事情了。

這次用餐是選在咖啡館室內的長桌,秦語茗的左邊是于靜蕾,右邊是駱士傑,但她的心現在全黏在于靜蕾身上,一直在想著該怎麼做才可以不著痕跡的從于靜蕾口中多知道點李月影平素的言行,因此,她對駱士傑的存在又再一次的「忽略」了。

人都是如此,一個風雲人物往往不會在乎多一點的重視,但卻很在意一絲絲的忽視,駱士傑看著秦語茗的後腦杓,心中暗自盤算著該怎麼引起這小女孩對自己的在意。

「小蕾,妳心情好點沒有?」秦語茗問道。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妳吧!」于靜蕾莞爾,低聲笑著。

「我是問真的啦!」秦語茗其實很怕自己和于靜蕾的對話給葉聲達和徐星齡聽到,因此幾乎是用交頭接耳的方式低聲對于靜蕾說話。

「還好啦,能怎麼辦呢?誰知道會這麼巧,特助和妳們居然是室友!」于靜蕾也小聲的回道,秦語茗從這語氣知道,她還是有點擔心。

「放心啦,一定沒事的,我想妳們特助只是不想讓妳們捲進風波,所以才會假裝對妳冷淡。」秦語茗信心滿滿的說道,她的下意識中,已經非常確信李月影可以解決公司的內鬥風波。

「妳又知道了?」于靜蕾對秦語茗的信心有點訝異。

「呵呵,我猜的。」秦語茗聽出于靜蕾的訝異,忙收斂語氣。

「學妹,妳們在猜什麼啊?」駱士傑不自主的豎起了耳朵,但也只聽到零落的一些片段。

「啊,沒什麼!」秦語茗和于靜蕾都不願意多一個人知道這事,因此異口同聲的敷衍著,這敷衍讓駱士傑心中頗感難堪。



§ § § § § §



用過餐點後,大家決定去油羅溪玩水。

葉聲達開的只是普通小轎車,坐五個人會有點擠,因此他便問道:「我們這邊可能擠不下五個人,你們誰要去坐舒服點的休旅車?」

「呵呵,我這車比較大點,學妹可以過來坐,順便陪筱甄聊聊天,否則她一天到晚都抱怨我們這組男生太多,讓她越來越沒女人味了。」駱士傑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說話的時候,正對著秦語茗,他希望用不著痕跡的方法來接近秦語茗,然後讓她對自己著迷。

不過,很不幸的是,秦語茗和于靜蕾對望了一眼後,竟然很有志一同的道:「就照昨天那樣坐就好啦!」

徐星齡並沒有差別,反正她跟駱士傑和廖居哲等人也已經混得很熟了,當下便跟王筱甄一起上了休旅車,因此駱士傑這一著也只好宣告失敗。



眾人到了溪邊後,各自分散,有人選擇在陰涼的石頭上坐著,有人則是跑到清涼的溪水淺處濯足。

駱士傑和葉聲達談了一會話之後,伸了個懶腰,道:「呵呵,這水似乎真的很涼快,我也下去泡泡好了,你要一起來嗎?」

葉聲達微笑道:「你先去吧,我等會再來。」

駱士傑聽葉聲達這麼說,正合心意,捲起褲管便往秦語茗和于靜蕾那走去。

「哼,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用這麼高身段在追女孩子,也第一次見到這麼假的紳士風度!」吳孟衡坐在葉聲達旁邊,看著遠去的駱士傑冷哼一聲。

「所以呢?」葉聲達知道吳孟衡等這個和自己兩人獨處的機會很久了,他之所以會留在這,不去泡水,也就是感受到了吳孟衡的不快。

「什麼所以呢?」吳孟衡愕然。

「如果今天駱士傑想抓住的對象不是小茗,你還會做出一樣的評論嗎?」葉聲達冷冷問道。

「我……」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花繁柳密處撥得開,才是手段。風狂雨急時立得定,方見腳跟。你懂嗎?」葉聲達轉頭盯著吳孟衡問道。

「不……不懂。」吳孟衡搖頭,一臉茫然。

「才一個學妹加上駱士傑,就讓你又酸又妒,這真的不是成功者應該有的態度。一個有辦法的人是不怕競爭者和逆境出現的。所以,你的態度只是暴露了你的無能和軟弱。每一個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去追求異性,你不敢出手卻只會在旁邊酸,是最差的處事態度。」葉聲達這番話說得毫不留情,讓吳孟衡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也好險說這話的是他素來信服的學長,否則他早就開幹了。

「最重要的是,你的情敵根本不是駱士傑,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看不出來,簡直是……」葉聲達很想直接罵笨或是愚蠢,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吳孟衡本來被葉聲達罵得眼淚都已經浮在眼眶邊了,但聽到葉聲達說自己的情敵不是駱士傑,生命力登時恢復了幾點,他用袖子趕緊拭去眼淚,問道:「學長,你昨天也說過類似的話,可是……你怎麼可以肯定呢?」

「唉,這是顯而易見的。你自己好好觀察一下吧,剛剛對你說了重話,真是抱歉,但你的表現實在太不合格,太令我失望了。來內灣前,我對學妹很擔心,但現在我最擔心的反而是你啊!」葉聲達嘆了口氣,站起身,拍拍吳孟衡的肩膀後便往溪邊走去。

吳孟衡若有所失的坐在原地,他絞盡腦汁思考,希望可以從邏輯推理去證實葉聲達的話,但腦中的一片混亂,讓他眼中只有不斷看到秦語茗和駱士傑兩人臉上的笑意,然後感覺自己的心不斷被這笑容啃食著。

人大抵如此,面對親眼看到的或是親耳聽到的,總是難以置之不理,即使這些所見所聞難以斷定是真還是假。



§ § § § § §



一行人整天的行程十分緊湊充實,除了玩水之外還去泡了溫泉,泡完溫泉後已經晚上七點,因此他們便在溫泉旁的餐廳吃完晚餐後才回新竹市區。

回到新竹市區後,徐星齡意猶未竟,提議要去北大路上錢櫃唱歌。

葉聲達本是不想去,但徐星齡既已提議,而駱士傑等人的意願也甚強,只好順著情勢附和,他可不想這兩天的殷勤招待功虧一簣。

吳孟衡比起葉聲達更加不想去,雖然唱歌是他的強項,但他實在很想快點結束這次的「聯誼」。對他而言,秦語茗因為駱士傑而笑一次,他的心就抽痛一次,也因為有這樣的心結,他這兩天的表現都奇差無比,不要說讓秦語茗笑,連跟秦語茗說話的次數都少得可憐。

果然,到了錢櫃後,駱士傑不知道怎麼弄的,居然「這麼巧」的就坐在秦語茗旁邊,而陰暗的吳孟衡只能坐在最邊邊的角落。葉聲達的歌喉不好,加上對流行音樂不熱衷,因此也就坐在吳孟衡身邊,安靜當個標準的分母,看著其他人說說唱唱。

好不容易捱到了三點,大家終於興盡而願意離開KTV。

「這麼晚了,你們要怎麼辦,直接回去台北還是到我們那兒睡?」徐星齡好心的問道,吳孟衡聽到徐星齡這麼說,不禁暗罵一聲髒話。

「到我們那可能不夠睡,不如幫你們找間旅館會比較舒服,如何?」吳孟衡裝做熱心建議道。

「嗯,我們直接回台北去好了,淩晨車少,回到宿舍說不定還不用一個小時呢。」駱士傑的回答讓吳孟衡心中大石頓時落地,臉色也輕鬆了起來。

「真可惜。」徐星齡有點不捨得的說道。

「下次妳們來台北,我帶妳們去貓空看夜景。」駱士傑笑著邀約道。

「好啊,一言為定喔。」徐星齡笑道。

吳孟衡內心只有一個念頭:「別再囉唆了,要走就快走吧。」

他偷眼往秦語茗瞧去,想知道秦語茗是否也是依依不捨。好險,秦語茗除了滿臉睡意外,並沒有什麼不捨的情緒,這讓吳孟衡的心情好了許多。

送走了駱士傑等人以及和于靜蕾道別後,四人一起散步回住處。

路上,葉聲達道:「你們怎麼看月影學長呢?我對他的事情有點擔心。」

秦語茗聽到葉聲達忽然說起李月影,而且用到「擔心」這樣的字辭,心中不禁突突亂跳,眼光下意識便避開葉聲達往地板上看去。

吳孟衡不解問道:「怎麼了嗎?」

徐星齡也不了解葉聲達口中的擔心是什麼,她對李月影的意見只有一個 ― 別跟我搶浴室。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李月影這傢夥有什麼值得擔心的。

「首先,他跟總經理有重大的過節,再來他跟我們在同個競賽中一起競爭,雖然青創賽的競賽性質特殊,即使打探到其他競賽組別的內部消息也很難影響到勝負,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葉聲達分析著自己的想法。

「對喔,那我們明天一起連署要他搬出去。」徐星齡高興的說道,她一想到可以把李月影趕走,重新擁有自己個人的浴室就什麼都不管了。

「怎麼可以這樣,月影學長是跟房東簽約,我們哪有資格連署趕他走?」秦語茗聽葉聲達說的那番分析已經有點不高興,再聽徐星齡想「連署」趕走李月影,再也忍耐不住出聲駁斥。

「呵呵,我的意思不是要趕走月影學長,只是以後我們可能要改變開會的地點,盡量不要在家中開會。」葉聲達微笑道。

「噢。」徐星齡和秦語茗齊聲應道,不過徐星齡的語氣中滿滿都是失望,而秦語茗則是剛好相反的放心。

葉聲達臉上微笑著,不再言語,而吳孟衡根本不在乎這事情,他現在內心只有對駱士傑的不爽,想要快點回到寢室,等只剩自己和葉聲達時便要來好好數落駱士傑的不是。

好不容易回到寢室,才關上房門,吳孟衡就開始抱怨起來:「學長,不是我要說,駱士傑那傢夥未免太過分了,他根本不是來玩而是來追女朋友的。」

「這次我們本來就是兩組聯誼,不是嗎?」葉聲達的回答讓吳孟衡頓時語塞。

「可是學長不覺得駱士傑這兩天真的很那個嗎?或許他搭訕和逗女孩子的技巧很高,也可以很不著痕跡,但是我覺得那根本不是真心的。」吳孟衡的理由其實很微弱,甚至給一個全然的旁觀者聽到,只會感到這些言語都只是出自於酸葡萄心理罷了。

葉聲達當然知道吳孟衡的話並不全然出自忌妒,因為駱士傑這兩天的確還蠻刻意的想和秦語茗拉近關係,只是他盡量偽裝,希望這些刻意都變成種種「不經意的巧合」,然而這樣欲蓋彌彰的積極看在葉聲達眼中只能說可笑。

有種愛吃裝客氣的好笑。

不過,對葉聲達來說,這一點都不重要,他知道這兩天過後,秦語茗根本不會對駱士傑留下什麼印象。因為,秦語茗已經有了心上人,那人的名字,叫做李月影。

葉聲達雖不說話,吳孟衡可不甘心就這麼安靜,他繼續分析著駱士傑這兩天的一舉一動,希望能藉此證明駱士傑只不過是個虛有其表的公子哥。

葉聲達右手緊握著原子筆,他知道他得忍下來,他要忍的不是吳孟衡的碎碎唸,而是要忍耐住,不能告訴吳孟衡自己的判斷。

葉聲達其實從秦語茗忽然恢復活力後便一直有著這樣的猜測,因為那天「唯二」特殊的事情,一是和駱士傑他們碰面,一是在內灣遇到李月影。

而如果把範圍再縮小,秦語茗是在大夥一起去夜遊而她卻人影全無的那幾個小時後,才有了重大轉變,之前在吃飯時,駱士傑根本無法引起她的任何興趣。

因此,葉聲達不得不將思考放在李月影身上,也因此,那天晚上他才會特地去找星光流域的老闆聊天,想要套問出李月影的行蹤。

老闆的回答讓他本來對李月影的懷疑減低了許多,但他始終感覺怪怪的,剛剛一起散步回家的時候,葉聲達決定直接出言試探,因此才會在這麼突兀的狀況下提起李月影的問題,而秦語茗的表情和反應,一切都看在葉聲達的眼中,也讓他間接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其實,秦語茗喜歡上誰他並不在意,就算喜歡上李月影也沒什麼,他在意的是那無聲無息的迅速,這速度安靜得讓葉聲達感到很不安,雖然,他到現在也還想不出不安的理由。

夜晚,就在吳孟衡不時的碎碎唸和葉聲達靜默無聲的思考中悄悄溜過。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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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5 21:19:49

臥龍之章 第二十五章——末代皇帝

【之一】



時光匆匆,裝潢完成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葉聲達其實這幾天都和吳孟衡待在新店和老羅一起監看進度。今天下午是總驗收,所以葉聲達要秦語茗和徐星齡下課後一起到新店,大家再一起看看,如果沒問題就宣布大功告成了。

秦語茗和徐星齡的課是到下午三點,她們下課後便直接騎著車來到新店的所在位置。

一進門,徐星齡便叫了起來:「哇!這真是太棒了!」

秦語茗雖然沒跟著叫出來,但心中也因為店內那富麗中帶著清新雅致的質感而雀躍不已。

前幾天來時,到處都還是裝潢後的垃圾,再加上桌椅、壁燈和周邊裝飾等都沒有裝設好,所以根本看不出來完成之後會是如何。

今天一切都就定位後,就好像鑽石忽然從平凡的石頭中蹦出一般,光芒四射。

「學長,這跟你當初的構想有沒有一樣啊?」徐星齡頂了一下吳孟衡笑問。

「呵呵,幾乎是一模一樣,老羅的團隊太神了,把我跟他提的構想更加精緻化,比我想得還要好太多了。」吳孟衡的臉上也是難掩興奮。

「呵呵,這小子對美感的直覺相當獨到,不走裝潢設計這行實在太可惜。」老羅在 一旁頂了頂吳孟衡笑道。

「嗯,學長,連專業的師父都這麼稱讚你,你要不要考慮改行啊?」徐星齡輕拍吳孟衡的肩膀調侃道。

吳孟衡不好意思的抓抓頭,偷眼往秦語茗看去,只見秦語茗正緩慢旋轉著身子,看來對新店的裝潢感到非常滿意。

秦語茗臉上讚賞和喜悅的笑容讓吳孟衡有種想要大吼大叫的高興。

「羅設計師和孟衡學弟的確很棒,妳們看,每一桌桌腳都有一個寬頻網路孔和一個電源插頭,來這用餐的人只要有筆記型電腦,便可以很方便的使用電腦做工作和免費連上網路,而且從外觀上根本看不到任何線路,乾淨得很。」葉聲達彎腰指著桌面下的「玄機」給秦徐二人看。

「在氣氛這麼好的店裡面行動辦公,想起來就很酷。」秦語茗的臉上已經露出了嚮往的神情。

「對啊,妳看這壁燈的燈光,真是超棒的,以後我也要假裝客人來這邊做功課。」徐星齡拉著秦語茗來到一個靠牆壁的位置旁嘖嘖讚嘆道。

「哈哈,你不用假裝客人都有機會在這邊做功課的。」葉聲達哈哈笑道。

「對啊,因為學長打算將咖啡館的營業時間拉長,預計是從早上七點到淩晨一點。」吳孟衡做了個苦瓜臉。

「什麼!學長你之前怎麼沒說!」徐星齡愕然叫道。

「我也是考慮了很久之後,這兩天才決定的。」葉聲達說道。

就在葉聲達話聲才落的當兒,一個爽朗的聲音從店門口傳來:「嗯,非常棒喔,心家居的設計功力果然是一流的。」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章智勳笑嘻嘻的走了進來,他旁邊還跟著兩個年紀大約三十左右,穿著時髦的男子。

葉聲達看到那兩個跟著章智勳進來的男子眉頭不禁微皺,因為他們是章智勳的朋友,也是Classic的加盟經營者。

「酷喔,智勳你真準備卯起來幹了耶!這裝潢我看沒有兩百萬是弄不起來的。」其中一個穿著格子衫的男子輕輕搥了章智勳一拳,一派輕浮的樣子。

「哈哈,很抱歉,這裝潢才花了一百萬。」章智勳略顯得意的笑道。

「這裝潢才花一百萬而已!」另外一個身著西裝的男子驚訝不已。

「好啦,你們隨意看看,我要跟這些年輕人聊一下了。」章智勳笑著撇下朋友,快步走到葉聲達等人面前。

「總經理,你來啦。」葉聲達點頭為禮。

「嗯,幹得好喔,等下我送走朋友後大家一起吃個飯,你順便把經營想法和營業計畫向我做個簡單的報告。」章智勳吩咐道。

「是,那麼,等會在哪裡用餐呢?」葉聲達問道。

「帶你們去國賓好了,今天我請客,算是慰勞你們的辛苦。」章智勳笑道。

「太棒了,又有大餐吃囉!」徐星齡第一個拍手道。



§ § § § § §



新竹國賓飯店九樓的prego義式餐廳內,五人已經用完了晚餐,葉聲達從背包中拿出一個卷宗遞給章智勳後便開始說明自己的想法。

「新店內可用的待客空間大約是五十七坪,設計師幫我們規劃過後,總共擺了十五組四人座桌椅、五組兩人座桌椅,所以總共納客數是七十人,而常態來說,同一個時段內,即使這二十組座位全都有坐人的滿載情況下,也不可能有七十人……」

「為什麼啊?」徐星齡低聲問吳孟衡道,她不了解為何說是滿座卻又說不可能坐滿七十人。

「一組四人座的桌椅可能只坐了一對情侶嘛!」吳孟衡低聲回答道。

葉聲達沒有理會徐吳二人的輕聲交談,繼續道:「我抓取的數字大約是五成,就是同一個時段中,我們餐廳最多只會有三十五顧客,而我們的餐點定價是從二百五十元到一千五百元不等,如果抓得謹慎點,以平均消費四百元來計算,一天大約要四次這樣的輪轉,大約八到十個小時的滿座才可以達到五萬元的營收。」

「嗯,聽起來要達到你之前預定的,每天五萬元的營業額很不簡單喔!可是既然是你提出了將其他直營店收掉和更改新竹店所在位置,重新裝潢開幕的想法,那麼你就要想辦法達成當初許下的承諾。」章智勳抱著雙手微笑道。

「是,所以我希望能夠延長營業時間。」葉聲達說道。

「延長營業時間?你想把營業時間延長多久?」章智勳皺眉問道。

「我想將Classic的營業時間改成從早上七點到淩晨一點。」葉聲達回答道。

「嗯,把營業時間大幅拉長雖然可以增加單日營業額,但是也會大幅增加成本喔。清晨和夜晚人煙稀少,可能一兩個小時都不會有人來,但是空調和燈光還是照樣要開,服務生和廚師還是照樣要standby,固定管銷肯定會加大,所以我不認為這是聰明的想法。」章智勳不以為然的搖頭。

「這我知道,不過我算過了,在延長的營業時間內依然有利潤空間,既然有利潤就值得去做,對吧?」葉聲達回答道。

「你確定可以在早上七點到十點和晚上十點以後的冷門時段內也創造出利潤?」章智勳實在不認為這是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首先,我算了一下,如果一天營業時間十二小時,營業額五萬,淨利會達到三成,那也就是說每個小時的營業額如果到達四千兩百塊左右,淨利便會有三成。以此標準去看,只要一個小時的營業額達到三千塊,便可以達到淨損益的平衡。

再者,雖然晚班的人事費用較高,但是電費和水費會相對降低,兩相抵扣下,其實還是有可為的空間。

更何況以現在人的生活習性,在晚上十點過後要達到一個小時超過三千塊的營業額,並不是不可能,希望總經理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會盡力而為。」葉聲達簡略解釋了自己的想法,並且用手指了指報告上的數字,希望能說服章智勳。

「嗯,這樣值得嗎?就算每個小時多一百塊的淨利,六個小時也只多六百塊,一天為了多賺那六百塊,要大幅加重自己的負擔,恐怕不是好事情,你們的能力或者可以達到,但是長期下來身體和學校課業負擔得了嗎?」章智勳搖頭,還是不以為然。

「對啊,學長,每天開店十八個小時,我們的功課怎麼辦?」徐星齡聽葉聲達這麼說,心中實在有點擔心。

「嗯,四個人輪班應該問題不大。」葉聲達知道拉長營業時間的確會很苦,且淨利不見得能增加多少。在章智勳的角度來說,一天多六百塊淨利或許還吃不了一客頂級牛排,但葉聲達知道,餐飲這行如果想成功,說穿了,絕對不是靠合縱連橫的奇策,也不是靠高明到嚇人的技術,而是靠滴水穿石的細膩體貼和不能回望的沖天拼勁。

如果沒有這兩樣,其實可以直接宣告失敗,然後打包回家。

一天六百塊,一個月就是一萬八千元,一年就是將近二十二萬元,而這可是淨利,不是營業額,只要肯吃這苦,這二十二萬元就是完整的進入經營成績內。

更何況,現在的夜貓子如此之多,只要善加運用,晚上十點以後到一點之間,還是很可能創造出跟平常用餐時段相去不遠的營業額,那淨利就不是只有每個小時多一百了塊。

「你們怎麼想?」章智勳轉頭問秦語茗和吳孟衡道。

「我會盡量配合聲達學長的。」秦語茗其實並不能確定葉聲達說的是否真可行,但不知道為何,秦語茗下意識就想支持葉聲達的立場,而吳孟衡聽秦語茗這麼說,本來無可無不可的心情也登時轉變,附和著點頭。

吳孟衡內心想的是,以後可以請葉聲達幫自己安排跟秦語茗一起值晚班或者早班,近水樓臺加上共患難,追到秦語茗的機會一定大幅上升。

章智勳默然低頭,看著報告思考了好一會,擡頭說道:「你報告裡面提出了在冷門時段增加營業額的點子我看過了,我不認為是可行的。和隔壁的租書店合作以及參加文化中心十分好讀活動的協辦,應該只對熱門時段的業績比較有幫助吧!」

「我想多少是可以的,起碼可以提升晚上十點到淩晨一點這時段的業績。」葉聲達點頭回答。

「那早上七點到十點呢?」章智勳問道。

「我打算用變化的方法,將菜單中方便外帶的餐點當成早餐特賣。我觀察過新店附近的生活圈,這附近有住宅區也有小商圈,甚至有市政府等公家單位,居民對生活品質的要求不低,我們可以嘗試推出精緻高級的早餐,方便上班族外帶。」葉聲達回應道。

「噢,這樣啊!」章智勳皺起眉頭思考著,他總感覺葉聲達這次的提案非常不對勁,乍聽之下好像可行,但轉念一想又感覺這些方法偏離了正軌,不太可能藉此達成增加冷門時段營業額的目標。

但是,一來章智勳其實沒有對餐飲管理有非常敏感的直覺,二來在這一段時間裡面,葉聲達透過完成許多事情,已經證明了本身的精明幹練,因此在發生意見不同的情況下,章智勳下意識會對自己的意見產生動搖,無法分辨對錯。

就在沈吟許久之後,葉聲達再度打破沈默道:「不然先試著這樣做三個月,如果無法達成預期目標,我們立刻修訂營業方向,縮短營業時間,怎麼樣?」

「嗯,也好,那就以三個月為期限,希望你能再度證明自己了。」章智勳點點頭,有著鬆了口氣的感覺。



§ § § § § §



這幾天秦語茗等人都在忙著新店開幕前的準備,一堆如山的工作,舉凡熟悉店內環境、撰寫營業手冊和訓練手冊、練習操作軟體、招募和訓練服務生、熟悉點餐上菜流程等,壓得她們喘不過氣,生活也再度回復到每天還沒忙完就已經夜闌人靜的慘況。

在熟悉這些新店「內政」的同時,葉聲達還下了一個指令,要大家各自想出一個宣傳新店的具體計畫,所謂「具體計畫」的意思是,秦語茗等人要在一個星期後的會議中交出實體報告書,而不只是隨便說個空泛的想法便好。

因此,徐星齡和秦語茗這幾天只要有空就會在一起商量討論,徐星齡今天還特地將自己的筆記型電腦搬到秦語茗房間去,準備把討論的結果即時記下,兩人對此認真的程度比做學校的報告還多上百倍。

「有什麼宣傳方法可以用啊?網路上打廣告,街頭發小宣,還有呢?」徐星齡皺眉苦思,對她們這種沒錢沒人脈的大二學生來說,哪裡可能想出石破天驚的宣傳方法呢?

如果真的可以有沒錢沒人脈甚至沒學過專業行銷便能做到且又有大效果的宣傳方法,那其他灑錢打廣告的豈不都是白癡?

秦語茗坐在電腦前面邊做網宣邊笑道:「起碼我們先做個網路宣傳廣告,放到幾個美食論壇上吧。」

「最近那個部落格不是很紅嗎?我們要不要也去弄個網路部落格?」徐星齡有氣無力的提議道。

秦語茗轉頭回望,問道:「然後呢?」

「嗯,然後啊……上面寫些開店工作的趣聞,再附上漂亮妹妹的圖片,這樣圖文並茂之下,說不定也可以變成高人氣部落格,然後就可以達到廣告效果。」徐星齡越說越心虛,她覺得自己這個辦法真爛。

不過能怎麼辦呢?就像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般,天底下哪裡有不要錢的廣告?

「工作會有趣聞嗎?而且,漂亮妹妹哪裡找?」秦語茗笑問。

「哼,聲達學長新聘的女服務生,哪一個不漂亮?而且不這樣,能怎麼辦?我根本想不出新的宣傳方法來啊!」徐星齡大聲抱怨道,語氣透露著對葉聲達的不滿。

「呵呵,不用緊張吧,反正走一步算一步,難道想不出來聲達學長就會把我們吃掉嗎?最多是罵一罵,他能怎麼樣?」秦語茗回頭做個鬼臉笑道。

「嘿,真不敢相信我們的秦小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嘖嘖,才沒幾個月就變油條了,等到參加完比賽還不變成奸商?」徐星齡調侃著。

「唉,這是苦中作樂啊!不過現在我真的比較不怕聲達學長了,反正頂多是被念,又不會少塊肉,對吧?」秦語茗感覺自己從內灣回來後似乎變得比較「想得開」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很容易忐忑不安。

就像這次葉聲達要大家在有限資源下做出個「有效」的宣傳企劃案,面對這種天大的難題,如果是以前的秦語茗一定會因為想不出來而一直寢食難安,但是現在她心中雖然會感到有壓力,但想到盡頭,就是那句話 ― 不過是被念而已,那又怎樣?

所以相對於徐星齡的焦躁,她倒是很坦然。

一個早上下來除了做完一個網宣之外,根本沒有完成其他事情,兩人也沒想出新的點子,簡直無聊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候,電話響了,徐星齡一躍下床,衝去客廳,接著就是,嗯嗯好好的應答,看來這是徐星齡的電話。

等徐星齡一回來,秦語茗立刻問道:「誰啊?」

「喔,正門的警衛啦,說我有掛號信要我去拿,走吧,一起下去,順便吃午餐。」徐星齡說著便將電腦關掉,回房換衣服去了。

秦語茗點點頭,也起身準備換衣服。

忽然間,一個念頭閃進了她的腦海,讓她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 § § § § §



又是一日已盡,夜晚降臨的時候,吳孟衡和葉聲達剛吃飽晚餐正坐在客廳看電視新聞。

這時,門鎖傳來聲響,有人回來了,落地門開啟,進來的是李月影。

「學長,這是你的掛號信,今天我從正門那進來時,警衛說有我們這戶的掛號信,我看是學長的,就幫忙簽收拿回來了。」吳孟衡一看到李月影忙從桌上拿起一封信遞給李月影。

「我的掛號信?」李月影有點意外,誰會寄掛號信給自己啊?知道自己住在這的人並不多啊!

他接過信,向吳孟衡道謝後便緩步進房去了。

放好東西後,他將信封拆開,信封中是一張單薄卻典雅的信紙,看著信紙的內容,李月影不禁笑了出來。



【之二】



夜晚,李月影在床上輾轉來去,竟是難以入眠。

「好險我沒失眠症,不然可就穿梭不了時空了。」李月影心中自嘲著,不過現在的他可正在「失眠」。

他以前曾聽說,人的命運雖是天定,有一定的脈絡可循,很難違逆,但卻不是一條線到底。人的一生總有好幾次做選擇的機會,在每一個關口做出往左或是往右的選擇,然後接著走下一程很長很長卻沒得選擇的路。

直到,下一個關口出現為止。

但是,世界上有一種人他們沒有選擇的機會。或者說,這種人沒有自己選擇的機會,因為上天已經幫他們選擇好了。

李月影感覺,自己正是這種人。

被上天不言不語的遴選出來,然後無從做出任何抗議。

「大業末年住在洛陽,又姓韋……這實在是太誇張了。」李月影翻身向裡床,在翻身過程中,他感覺自己竟然滿背的冷汗。

李月影從歷史上知道,唐太宗的「後宮佳麗」除了特別寵愛敬重的長孫皇后之外,還有一位可說是在唐太宗心中居於「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貴妃,那位貴妃就是姓韋,是北朝名將韋孝寬的曾孫女、隋朝開府儀同三司鄖國公韋圓成的女兒,單名珪。

這韋貴妃本是嫁給隋朝民部尚書李子雄之子,但楊玄感之亂,李子雄參與其中,因此亂平後被隋煬帝籍沒其家,李子雄的兒子被斬首示眾,韋貴妃若非家世顯赫,恐怕也會淪為官婢或是官妓。

韋貴妃在夫家亡族後,自然只能帶著和前夫所生的女兒回到洛陽娘家,過著寡居的淒涼日子。

李月影以前有點不能了解,為何韋貴妃的地位可以僅次於長孫皇后而遠遠超過其他的妃嬪,甚至在長孫皇后死後的十三年間,代替長孫皇后實際管理後宮。畢竟,根據歷史記載,韋貴妃有太多「缺點」,這些缺點可是會讓她連秦王府都進不了呢。

不要說她實際年紀比唐太宗大了兩三歲,光是再嫁之婦這點,就讓李月影很難想像,有誰會這麼大膽,居然敢「舉薦」一個帶著拖油瓶的女子給當時聲勢正如日中天的李世民?

而現在,他似乎有點了解了。不過,這了解怪怪的,因為這了解是築基於他自己便是唐太宗的前提上。

「說不定是我多想,那像瓊玲的女孩根本不是韋貴妃。」李月影自我開解著。但是,根據目前遇到的狀況來說,李世民像自己,長孫念玫像徐筱玫,現在多一個韋貴妃像顏瓊玲,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就在腦袋運轉難歇的當下,李月影忽然聽到屋脊上傳來輕微聲響,他立刻坐起,暗忖:「有人在屋頂上,難道是那華服公子派人來復仇?」

他拿起隨身長劍悄聲出房,來到竇建德夫婦房前。

竇建德也已經拿起隨身武器,悄聲開門,兩人同時低聲問道:「怎麼辦?要上去看看?」

竇建德點頭,道:「你上去屋頂,我和心蘭到念玫的房間看看,千萬小心。」

李月影點頭,推窗而出,翻身上到屋脊。

屋脊上,兩個人影伏低身子潛行,李月影朗聲笑道:「這洛陽城內,道路平坦,無所阻礙,兩位何必如此爬上爬下,辛苦萬分的做樑上君子?」

那兩人沒料到李月影這麼無聲無息的就來到了自己身後,驚愕之下,忙回身站起,其中一人輕功比較不純,一個踉蹌,險些摔下屋去。

「兩位是何方高人?三更半夜來此,不知有何見教?」李月影笑問。

那個剛剛差點跌下去的人沈吟半晌,竟是不知如何回答,倒是另外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忙拱手道:「我家主人日間見到壯士的身手,非常仰慕,然素不相識,不敢冒昧過訪,且洛陽城內耳目眾多,我家主人不欲曝露行蹤,只好出此下策,還請見諒。」

「噢!」李月影聽到這回答簡直是意外到了極點,看來那身形較為矮小的男子是洛陽城內的某達官貴人。

「既然是友非敵,就請進屋內談話吧。」李月影聳聳肩膀,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應付眼前的狀況,但這兩人的武功看來十分平庸,請他們入屋談話應該不至於是引狼入室才對。

李月影當先回進客棧,來到了長孫念玫的房間,竇建德和曹心蘭早等在長孫念玫的房間,以防不測。

李月影推門而入,將狀況告知竇建德,竇建德也是有點意外,反問道:「你怎麼看?」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兩人武功都不高,不足為懼,不妨聽聽他們的來意再做定奪。」李月影道。

「嗯,那就請他們進來吧。」竇建德說著便起身和李月影一同將等在房外的二人迎入房內。

眾人分賓主坐定之後,竇建德首先開口問道:「不知兩位是何方高人,深夜前來有何指教?」

「嗯……我家公子日間見這位壯士路見不平,出手救了鄖國公韋大人之女,的是身手了得,俠義心腸,故起了結納之意。但因為素不相識,不敢冒昧過訪,加上我家公子在洛陽城內不方便隨意走動,所以才會夜行探訪,還望眾位能夠包涵一二。」那身形高大的男子年紀大約在二十五六歲之間,濃眉大眼,形貌忠厚,雖無過人氣度,但起碼不會使人感到討厭。

至於那較矮小的男子還未弱冠,看來只有十五六歲,不過倒是生得眉清目秀,氣度華貴,似乎真的來頭不小。

「說了這麼多,但卻是答非所問。既然有心結交,又何必故做神秘?從現在開始,如果三句以內沒有我想要的答案,那也就沒什麼好談了。」竇建德冷冷的說道。

「你這……」那年紀較長的男子被竇建德賞了這一頓排頭,登時面紅過耳,想要發作。

「元德,讓我來說吧。」那眉清目秀的男孩制止了手下的話語,起身一揖,似是表示歉意。

「先生快人快語,我也就不再隱瞞了,本人便是奉今上之命留守東都的越王楊侗。如今天下大亂,社稷傾危,小王忝為皇室子弟,自希望能扭轉乾坤,維護我大隋基業於不墜。今日看到英雄的身手和氣度了得,興起了結識之意,但因身分關係而有諸多不便,才會深夜前來探訪,還望恕罪則個。」

這十五六歲的公子居然便是隋朝的「末代皇帝」之一,還真令李月影感到意外,竇建德雖然不知道這楊侗將來會被王世充擁立為帝,但他知道越王楊侗乃是元德太子楊昭的兒子,奉煬帝之命留守東都,與光祿大夫段達、太府卿元文都等大臣總攬東都以及河南一帶事務,可說是東都小朝廷裡面的頭頭。

竇建德自己正起兵造反,而之所以會來洛陽也是因為要拿到「上天」給的造反許可證,如今卻和朝廷代表面對面而坐,實在是有點尷尬。不過見慣風浪的他當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只是淡淡的回道:「我們只是鄉野匹夫,王爺找我們可說是找錯人了。」

「你們剛剛說她是鄖國公韋大人之女,那她的名字叫做韋珪嗎?」李月影其實每次在想到這將來的「韋貴妃」的名字時都很想捧腹大笑,什麼名字不好叫偏偏要叫「違規」,又是取在一個女孩子身上,簡直是大煞風景到了極點。

可是,他現在可笑不出來,如果這女子真是韋貴妃,自己的處境根本就是「汝母可好」嘛!上天擺明了要自己和李世民對幹,然後爬上李世民的床!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韋珪其實早已經醒了,她聽到李月影這麼問不禁頗感訝異,登時坐起身來。

「你怎麼知道她的名字?」長孫念玫也「頗感疑惑」的問道,不過這頗感疑惑中加了點「不爽」。

「這說來話長,以後再說。」李月影苦笑了一下,沒想到惡夢真的成真了。

他頓了一會,轉頭對楊侗道:「王爺的看重,我們兄弟實在受寵若驚,不過現在天下混亂,小人當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王爺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我也奉勸王爺最好早點離開帝王之家,以避災禍。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亂世之中,身不在朝堂恐怕才是上策。」

楊侗和同來的從人對望一眼,不知道該怎麼繼續遊說,那從人名叫章元德,因為個性忠厚而被楊侗信任,但也因如此個性而欠缺臨機應變之才。

至於楊侗本人,根本還只是小孩,又沒經過特別的歷練,自是在李月影和竇建德兩個「梟雄」面前相形見絀。

在楊侗的設想中,本認為自己以總攬東都事務的越王之姿來拜訪李月影這鄉野閒人,應該是很容易就能將他招攬至麾下,沒想到李月影卻給了自己一個這麼大的釘子碰,讓他真是好氣又好笑。

「你們是誰?怎麼可以對越王如此無禮?」韋珪自然知道越王的身分,因此對李月影等人的冷漠感到訝異萬分。

「身為總攬東都事務的越王竟然看著功臣之女當街被無賴調戲而沒有任何舉措,我們兄弟雖然粗鄙,倒也深知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之理,越王若想扭轉乾坤,力挽大隋國運,首要之務恐怕不是招攬賢才,而是內求於己才是。」竇建德淡淡的說道。

楊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露出尷尬的苦笑。竇建德的話可說是字字見血,但卻無可辯駁。自己既然是奉聖命留守,照理說這洛陽城內哪有自己得罪不起的人?而韋珪被當街調戲之時,自己明明從頭到尾都在人群之中,若要卸責脫罪,無論如何是說不過去的。

李月影看到楊侗不知所措的神色,心中不由得興起同情和感慨,溫言道:「王爺,更深露重,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讓我送您出去吧。」

「唉……好吧,那小王告辭了。」楊侗嘆氣起身,拱手道別,隨著李月影一起出房了。

李月影一直送楊侗到街口轉角,才又發聲道:「在下和大哥都是鄉野粗人,不懂進退應對之禮,越王爺還請勿怪。」

「唉,不怪你們的……你大哥之言甚為有理,小王奉聖命總攬東都事務,卻讓一個女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豪強權貴調戲,實是無能之極……」楊侗一邊說一邊搖頭,神色甚是沮喪。

「其實我家王爺是有苦衷的,那無賴不是別人,乃是奉聖上之命偕同王爺留守的光祿大夫段達之子段文遠…」章元德迫不及待的想幫自家主子辯護。

「元德……別說了,說了只是讓人笑話。」楊侗制止了章元德的說話。

李月影點點頭,看來這越王雖然年幼,倒也有點見識,知道理由再多,只要沒做就無法服人的道理。

「那段達和元文都可都是……」章元德還待解釋,卻被楊侗再度制止。

李月影嘆了口氣道:「越王爺心懷寬廣,令小人感到佩服,在此小人有一言相勸,希望王爺三思。」

「請說。」

「亂世帝王家,不待也罷。」李月影緩緩說道。

越王愕然半晌,好一會才點頭道:「先生之言,小王會思考的,小王在此也有一言相勸,那段文遠性素驕橫,加上段達身居顯要,在洛陽城內勢力不小,因此他絕不會就此罷休,先生還是早點將韋姑娘送回鄖國公府,然後離開洛陽城吧。」

「多謝越王提醒,明天一早我們將韋姑娘送回家後便會離開洛陽城。」李月影說完後便和楊侗主僕拱手道別了。



§ § § § § §



回進客棧後,李月影邀了竇建德來自己房中,才坐定,李月影便將剛剛楊侗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竇建德,問道:「將軍怎麼看越王?」

「嗯,是個好人。」竇建德下了個簡短的評語。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說來真是抱歉,因為我一時衝動,讓留在洛陽城打探消息的計畫落空了。」

「這是小事,頂多離開洛陽城後,再度改裝潛行回來。我比較在意的是,你為何會知道韋姑娘的名字?她真的只是長得跟你的故人一模一樣嗎?」竇建德臉色嚴肅,看來李月影對韋珪名字的「先知」已經引起了眾人嚴重的懷疑,而這懷疑恐怕也包括了韋珪本人吧。

「嗯,這秘密遲早不會是秘密,我也就跟將軍說了吧,只是我說了將軍恐怕也不相信。」李月影無奈的說道,他開始懷疑起小說中,那些穿越時空的人怎麼可以一邊運用先知,讓人驚訝不已,一邊還可以讓人不起諸多揣測。

這真的很不合理,雖然大家不會懷疑自己是穿越時空者,但起碼會有很多「負面」的聯想,就如同竇建德和長孫念玫現在會懷疑自己和韋珪的關係一般。

「這個秘密希望竇將軍能幫我保守住……」李月影才剛說完,門上就傳來輕敲聲,長孫念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可以進來嗎?」

「嗯,看來我真是自找麻煩啊!」李月影嘆了口氣,長孫念玫的這個要求,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

長孫念玫入房坐定後,竇建德忽然露出微笑,李月影好奇道:「竇將軍為何忽然發笑?」

竇建德笑道:「我感覺你應該會說出一個很荒謬的故事。」

李月影哈哈一笑,道:「總之,希望你們能幫我保守秘密。」

「好,你說吧。」長孫念玫和竇建德異口同聲的答應。

「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是從很久以後來的。」李月影說道,說完還微微搖頭,他可不敢想像這種說辭會得到什麼反應。

「什麼?」長孫念玫和竇建德顯然都無法反應過來。

「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是從一千多年後來的人,我能知道韋姑娘的姓名是因為史書上有記載。」李月影再做補充道。

「一千多年後來的人?怎麼來的?」竇建德雖然預期自己會聽到荒謬的故事,但李月影說辭荒謬的程度已經超過了他理智能思考的範圍,他不太了解從一千多年後來的人是什麼意思。

李月影搔搔頭,努力思考著該怎麼解說,在科幻小說的世界中,回到過去或是回到未來都不是件新鮮事,而時光旅行的概念也早已在二十世紀中蔚然風行,琅琅上口。然而,要對一個沒有物理和數學概念的古代人講述時光旅行,似乎會產生一點阻礙。

「這樣說吧,這跟你們回到秦朝是一樣的道理,如果你們現在回到秦末,遇到劉邦,你們就會知道眼前那酒鬼將來會是九五至尊,對吧?」李月影問道。

「是。」長孫念玫呆呆的點頭,竇建德則是露出沈思的表情,似乎想要確認李月影言語的可信度。

不過,就算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大概也不會相信李月影的這番話吧。

「那你怎麼來的?過去都過去了,又麼能回到過去呢?」長孫念玫感覺自己腦袋有點打結。

「你要怎麼證實你說的話是可信的?」竇建德果然相當務實。

「嗯,這個嘛……」這下換成李月影傻眼了,要證明自己的確是從未來而來的最佳作為,自然是可以「準確預言」將要發生的事,但是一時三刻間似乎也沒什麼「歷史事件」會發生,這可怎麼辦?

竇建德思考了一會,問道:「嗯,如果你的可以從史書上知道韋姑娘的名字,應該也可以從史書上知道李密何時會對洛陽發動攻擊吧?」

李月影想起資治通鑑上有記載李密在二月領兵襲擊洛口倉之前曾經派細作窺探東都的虛實。李密本是想出其不意的攻下洛陽,沒想到那探子洩漏了行蹤,以致於洛陽城有了防備,李密才只好轉向攻擊洛口倉。

「李密不會攻打洛陽。」李月影笑道。

「噢,怎麼可能?」竇建德露出不信的神情,在竇建德的心中有九成的確定李密會在三個月內襲取洛陽,只差不知道何時會行動罷了。

「因為他的探子會被洛陽的官員逮到,他只好轉而攻打洛口倉。而我還知道這個探子的名字叫做裴叔方。」李月影微笑道。

「你倒是很有自信。」竇建德微笑看著李月影。

「你相信嗎?」長孫念玫望向竇建德問道。

「有什麼相不相信的?月影可以編出許多解釋,不過他卻說出了如荒謬的故事,我實在沒理由不去證實一下。」竇建德哈哈大笑,李月影被他笑得尷尬不已。

「那要怎麼證實?」長孫念玫問道。

「你知道那探子何時會被逮到嗎?」竇建德轉問李月影道。

「嗯,算算日子,應該是最近吧,不是已經被發現了,就是再過幾天會被發現。」李月影想了一會回答道。

「不過,就算城內守備軍士真發現了李密的探子也不可能大肆宣揚,我們該怎麼知道呢?」長孫念玫問道。

「嗯,如果月影所言不假,那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啊!」

「竇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李月影不解道。

「李密的探子如果被發現,有個人一定知道。」竇建德笑道。

「對,越王一定知道!」李月影擊掌叫道。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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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3-1 19:58:21

臥龍之章 第二十六章——星夜之語

【一】



隔天,李月影一行人整頓好行裝,準備送韋珪回家後便出洛陽城。

路上,李月影好幾次想探問韋珪的「近況」,然而五人之間瀰漫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李月影只好選擇沈默。

從竇建德一派輕鬆的表情看來,他已經可以釋懷李月影的詭異,甚至在期待著李月影的「預言」成真,長孫念玫則是和李月影同樣沈默,從用餐到上路,幾乎是完全避開了和李月影的交會。

李月影歎了口氣,心中有說不出的無奈。他心中反覆的思考著,自己將這「不能說的秘密」說了出來,是否會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如果自己有「預知」能力這件事情給隋末群雄知道,那會發生什麼事情?

最好的狀況是,自己會成為眾人爭相邀約的對象。

在亂世中,往往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一個首領對軍隊去或留、對敵人殺或赦的決定,可能會影響到己身或是敵方勢力的延續或是滅亡。

就好像去年隋將楊義臣滅了高士達後,沒有繼續進剿率著幾百殘部逃竄的竇建德,卻造就了現今竇建德威淩河北的聲勢,而日後唐夏虎牢之戰更是標準的牽一髮而動全身。

按照史書記載看來,若竇建德當時不理會王世充的求援,或者是採取圍魏救趙的策略,就算不能從中謀取好處,也不致於一戰而敗,身滅國亡。

因此,如能網羅到李月影這種有預知能力的人,或者便可扭轉歷史,掌握命運。

不過,成為爭相邀約的對象跟成為爭相追殺的對象是一體兩面的事情。亂世崛起者,大多心狠手辣,對待人才往往是採取既不能為我所用,只好除掉以免後患的態度。

更何況所謂的「預知」本就是弔詭的。

在一些科幻小說中早將運用預知去改變歷史的後果說得很明白,一是提供預知者早被計算在整體歷史的命運中,因此最後仍然改變不了歷史,二是改變了某個關鍵點之後,往後的歷史就變得再也不是「原來」的歷史,也就沒有了預知這回事了。

不管是哪一種,李月影都有火車快要出軌的危機感,不知道自己會成為改變歷史的樞紐或者是成為無意識執行歷史的推手?

就在思緒錯雜間,忽然聽到背後隱隱傳來馬蹄聲和路人走避的驚呼聲,他轉頭回望,只見三騎快馬飛馳而來,瞬間已經到了李月影等人面前,而在快馬之後,一隊大約四五十人,手持長劍的軍士快步而上,將李月影等人團團包圍了起來。

三乘馬上,分別是三個俊顏男子,其中一個雙手還包著白布,正是昨天當街調戲韋珪的段文遠。

李月影和竇建德眉頭微皺卻都默不作聲。

段文遠冷冷的喝道:「給我將這幾個刁民抓起來,然後護送韋姑娘回鄖國公府。」

李月影愕然,段文遠這麼說,自己一行人倒成了「綁架」韋珪的刁民,簡直是顛倒是非到了極點。

四五十人將包圍圈縮小,長孫念玫等人也背靠背站在一塊,長孫念玫問道:「怎麼辦?難道要這樣束手就擒?」

「竇將軍,要殺出重圍嗎?」李月影問道,眼前這四五十人自然是攔不住李月影和竇建德,但一場血戰下來後,就算想用喬裝改扮也回不了洛陽城來,這對想要安靜打探消息後以避開兵鋒往赴太室山的計畫實是一大挫折。

「也沒有第二個選擇了吧?」竇建德抽出長刀,準備應戰。

「等等,這根本是做賊喊捉賊,這些人本來就是保護我的,你這登徒子不但昨天當街輕薄我,今天居然還假公濟私,帶領官府士兵來騷擾良民,你不要以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昨天……唉唷……」韋珪正說得義憤填膺,忽然被不知哪飛來的石頭重重敲在她的臉頰,讓她痛得蹲下身子,無法說話。

這小石頭自然是李月影暗中所發,他知道韋珪是想把昨天越王來訪之事說出,讓段文遠有所忌憚。但從昨天越王的表現看來,他雖然奉命總攬洛陽事務,但兵權似乎不操控在他手上,因此即使韋珪將越王擡出,可能可以化解現在眼前的危機,但也可能會埋下不可收拾的種子。

昨晚一會,李月影對楊侗這個性格寬仁的小孩印象很好,雅不願因自己之事讓他有所損害,更何況,韋府就在前面,段文遠絕不敢對韋珪再有輕薄,自己四人如果不被韋珪牽制住,要突圍而出根本是易如反掌。

「韋姑娘,昨天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但我懷疑這些人是叛黨反賊,絕對不可以輕易放過,來人啦,還不快動手?」段文遠喝道。

雖然段文遠那叛黨反賊之言,純屬誣賴,但他的誣賴居然不幸而言中了。

這時,忽然一個宏亮的聲音自遠處傳來:「誰敢動手?」

眾軍士紛紛回望,只見數乘馬飛馳而來,當先一人正是昨天跟著越王做樑上君子的章元德,而他身後數人居中的一個便是越王楊侗,楊侗身邊跟著幾個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人人都是臉色凝重嚴峻。

李月影看到段文遠的神色大變,心中好笑,低聲對竇建德道:「看來將軍昨天的一席話已經驚醒了越王這夢中人。」

「段文遠,你昨日當街調戲功臣之女,今日又假公濟私,私自率領官兵為難良民,簡直是目無王法,段大人你怎麼看這事呢?」越王語調平靜的向身旁一個面貌英挺,髯長及胸,年約五十的中年人問道,看來這人便是段文遠之父段達了。

「王爺恕罪,這是老臣教子無方,還請王爺開恩,老臣將這孽子帶回去,必定以家法重重懲治。」段達下馬請罪道。

「家法難恕,國法更難饒,更何況段文遠調戲的是功臣之女。」越王身邊一個微蓄短鬚的中年人說道,他的聲音厚重嚴肅,令人有肅然起敬之感。

「王爺,犬子本性不壞,只是年輕無知,誤教損友,還請王爺給他一個機會吧。」段達再度懇求道,聲音簡直要趴在地上了。

李月影搖頭苦笑,把段達口中的「王爺」換成「警察先生」,他會以為自己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

原來,古今父母都是一個樣的,也難怪古今中外都有一堆浪蕩子。

「嗯,段文遠輕薄無行,本應交付有司,然念在他年紀尚輕,又未真正傷到韋姑娘,就姑且饒恕其罪。段大人,所謂子不教,父之過,你務須好好以家法嚴懲,勿令再犯。」越王的聲音雖然略顯稚嫩,但身居要職,這話說來自有一番威嚴氣象。

段達跪下叩恩後便喝令隨來的從人將段文遠押回去了。

楊侗等段達離去後,下馬抱拳道:「治下出現如此漠視王法之徒,實在令小王深感慚愧,我猜段文遠今天必然會有行動,但沒料到他居然大膽到帶著官兵來報私仇。」

「嗯,多謝王爺援手,在下和幾位朋友都非常承情。」李月影拱手道。

「呵呵,我們一起護送韋姑娘回府如何?」越王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往前走去,竟是不上馬。

李月影看了竇建德一眼,竇建德只是微笑,並沒有拒絕之意。

六人就這樣結伴走在街道上,而六人身後則是跟著一堆禁衛和幾個同越王一起出來的官員。

「兩位昨晚之言,如當頭棒喝,使小王獲益良多。」楊侗誠懇的說道。

「不敢當,那只是山野之人的信口胡說罷了。」李月影謙辭道。

「我不是在說場面話,而是肺腑之言,良禽擇木而棲之語,真如當頭棒喝。」楊侗苦笑道。

說著,韋府已經到了。

其實,剛剛還沒被段文遠圍住之前,本來就已經快到韋府,而楊侗堅持要下馬陪李月影和竇建德走這一趟短到不能再短的路,可見他對二人的重視。

「諸位的恩德,小女子銘感五內,他日若有機會,必當結草銜環以報。」韋珪盈盈一拜,向李月影等人道謝。

諸人一起還禮後,韋珪便告辭進府去了。

「這韋姑娘未免太不懂禮數,恩人都到了家門口,連請進去奉杯茶也不會。」長孫念玫看著韋府的大門關上後,喃喃抱怨道。

「這位姑娘有所不知啊,韋姑娘處境其實相當可憐,他的夫家涉及叛亂,若非她是功臣之女,早被貶為官婢了。她以叛賊之妻的罪名回到娘家過生活,在娘家自然也就毫無地位,因此她不是不懂禮數,不請我們入內,而是有心無力。」楊侗解釋道。

「噢。」長孫念玫低下頭,對自己不明究裡的責怪感到有點慚愧。

李月影聽得一陣心痛,雖說韋珪不是自己的初戀女友,但同樣的身形樣貌,怎麼能夠完全無動於衷?

「小王在這有個要求,還請幾位不要拒絕。」越王深吸口氣說道。

「嗯,請說。」

「小王想請幾位到家中坐坐,就算不能留幾位在身邊輔佐小王,也請讓小王略盡地主之誼,設宴款待幾天,如何?」楊侗懇切的邀請道。

李月影回頭問道:「大哥,你怎麼說?」

「越王的好意,我們怎可拒絕呢?」竇建德微笑道,此際他的態度已經沒有昨晚的冷淡。

李月影知道竇建德答應楊侗的邀請固然是為了確認昨天晚上自己那「預言」的真假,但更重要的是,越王的態度讓竇建德對他產生了好感。

李月影從這陣子的朝夕相處知道,竇建德雖因歷練過許多危難而深沈多智,但卻不是老奸巨猾之徒,要跟這種人結交,最重要的不是智慧和才能,而是誠意。

這點越王辦到了。

要知道,楊侗雖然只是個小孩子,但畢竟是王室子弟,身分尊貴,昨晚自己二人對他的冷淡非但沒有讓他惱羞成怒,反而即知即行,從善如流。這種作為比起虛情假意的讚美或是送禮更加能打動竇建德這種老於世故之人。

李月影轉頭對楊侗笑道:「那就叨擾了。」



§ § § § § §

四人隨著楊侗來到越王府後,楊侗吩咐章元德設宴招待,並為四人安排客房。

「李兄,不知其他三位朋友怎麼稱呼,可否替小王稍做引見?」楊侗笑問。

在這之前,四人中只有李月影曾經跟楊侗老實說出自的姓名,因此楊侗到現在也還不知道在面前的便是大反賊竇建德。

不過,李月影當然不會老實介紹,畢竟這一個老實可能會換來殺身之禍。

「這位是我大哥,叫做竇遠山,這位是她的妻子,姓徐,這位則是已故右驍衛將軍長孫晟之女,長孫念玫。」李月影介紹道。

他之所以老實的介紹長孫念玫是因為洛陽是長孫念玫的老家,而且李淵現在還是隋室重臣,並沒有反叛,做為李家媳婦的長孫念玫自是不需要躲躲藏藏的遮掩身份。

「噢,原來是長孫將軍的千金,是回洛陽探親嗎?」楊侗略感訝異的問道。

「不是,我們只是路過洛陽,此行其實是想要去祭拜父親。」長孫念玫回答道。

「嗯,長孫將軍的墓在哪裡?需要我派兵護送嗎?現在李密已經攻佔滎陽,洛陽城東南,東北兩面都在李密的軍勢下,長孫姑娘若要貿然前往,恐怕會有危險。」楊侗說道。

「嗯,說到這個,不知道越王是否有派人查探過李密的動向?」李月影問道。

「沒有,怎麼了?」楊侗愕然問道。

聽到楊侗這麼回答,李月影也「頗感愕然」,原來真如歷史上所說,在「不小心」抓到李密的探子前,洛陽城內根本沒有做防禦入侵的準備。

這實在太神奇了!

「李密乃是驚世之才,雖起於瓦崗群盜之間,然志在天下。洛陽為兩京之一,形勢雖不如大興之險,但交通便利,腹地廣大,城牆堅實,若要稱王天下,以李密目前處境,必得在短時間內攻下洛陽。所以佔領滎陽絕對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我想此時李密必然已經派了許多密探來到洛陽城內,越王如果不早做謀畫,東都之陷,恐怕已在旦夕。」竇建德對楊侗道。

「嗯……竇先生之言甚有道理,小王愚昧,思不及此,實在感到慚愧萬分。」越王此時也是一身冷汗,忙起身吩咐章元德去通知城防相關人員到越王府商量對策。

楊侗吩咐完回座後,又對竇李二人說道:「竇先生和李兄的才智過人,只可惜小王愚昧昏庸,不足以留下賢才,不過看在小王誠心一片,還望四位能夠多盤桓幾日,好讓小王可向竇先生和李兄多多請益。」

「呵呵,長孫將軍的陵墓在嵩山上,我們也須探明道路之後才可啟程,就算越王爺不打算留人,我們也想賴著幾天不走啊!」竇建德微笑道。

楊侗高興的說道:「太好了,我先請下人帶四位到客房安頓,晚宴馬上就好,我還安排了點歌舞娛樂,希望四位能夠喜歡。」

竇李二人相視苦笑,李月影知道竇建德應該跟自己一樣,頗有愧疚。楊侗對自己二人的重視,可說到了極點,然而自己二人卻不能以真心對待,反而諸多欺瞞利用,這實在是有違「道義」。

這當中,還有另外一項令李月影不順心的事情,那就是長孫念玫對他的態度,從昨晚李月影知道韋珪的名字開始,長孫念玫對他的態度就一直很冷淡。李月影不是笨蛋,自然知道其中原因何在,然而這一切李月影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解起。

似乎只能祈禱李密派來那個叫做裴叔方的探子快點被逮到吧!

又或者,就此與長孫念玫漸漸冷淡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 § § § § §




深夜的越王府,李月影和長孫念玫兩人一起坐在花園的池塘邊。他們身邊掛著兩盞燈籠,燈籠的光照在水塘,使得兩人倒映在水中的身影依稀浮現。

晚宴結束已久,竇建德和曹心蘭回房安寢,李月影則是大膽的邀請長孫念玫到花園走走。

兩人到花園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長孫念玫索性坐在池塘旁邊的石頭上,瞪著池水發呆。

「怎麼了?」李月影問道。

「什麼怎麼了?」長孫念玫淡淡的回應著。

「我看妳似乎不大開心。」李月影心中自然很明白,長孫念玫根本就是在「吃醋」。

這樣的明白讓李月影有點竊喜,也有點無奈。

竊喜的自然是有人會為自己吃醋,而且這人不是別個,便是李月影很希望她能為自己吃醋的長孫念玫。然而,無奈的是,長孫念玫畢竟不是徐筱玫,而且就如曹操所說,長孫念玫的感情將會是自己和李世民決裂的導火線。

自己似乎應該用點技巧拉開長孫念玫和自己的距離,但是深藏在李月影心中的渴望卻又讓李月影和長孫念玫越靠越近,就像以前面對徐筱玫那樣,長孫念玫的喜樂哀愁都會牽動著李月影的心。

「沒有啊,哪裡有什麼不開心?」長孫念玫依然冷淡。

李月影苦笑不語,他又不是沒談過戀愛的呆子,怎麼會不知道長孫念玫這樣故作冷淡下的心思,但是他也無可奈何,嘆了口氣後便不再言語了。

良久,長孫念玫終於忍不住,道:「你嘆什麼氣?」

「妳相信我是從很久很久以後來的人嗎?」李月影轉頭問道。

「嗯……我找不出你要說這漫天大謊的理由,但我也無法相信你真是從很久以後來的。」長孫念玫回答道。

「妳還記得我曾經說過,韋姑娘很像我那不在這世上的初戀情人嗎?」李月影問道。

「是啊。」長孫念玫點點頭。

「你們那時都以為我說的初戀情人已經死了,但其實不是,我本來就來自另外一個時代,因此我過去認識的人自然不在這世上。」李月影續道。

「嗯,反正等抓到李密派來的探子便知真假了。」長孫念玫口氣依然冷淡,顯然到目前為止,李月影的說話都沒擊中要害。

「韋姑娘不認識我,妳不覺得奇怪嗎?」李月影笑問。

「這又有什麼奇怪?」長孫念玫鼻子微皺,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妳不是認為韋姑娘跟我關係匪淺嗎?」

「嗯……」長孫念玫心中一凜,終於了解李月影的意思。的確啊,如果李月影真如自己認為的,跟韋珪關係匪淺,那韋珪又怎麼會完全不認識李月影,且在聽到李月影知道她的名字時顯現出十分訝異的神色?

「這麼說吧,當初出手救韋姑娘是因為她實在太過神似我過去的初戀情人,但我在出手之際其實並不知道韋姑娘的姓名,之後聽越王侍從說她是鄖國公之女,我才因為曾在史書上看到過關於她的記載而知道她的姓名,因此這只是個巧合罷了。」李月影娓娓解釋著。

「巧合?」

「就是這位將會在史書上被記一筆的韋姑娘相貌神似我那位出戀情人只是個可怕的巧合。」

「那……又怎麼樣?」長孫念玫的腦袋已經被李月影的解釋搞混亂了。

「沒有怎麼樣,只是想跟妳說,我跟韋姑娘真的素不相識。」李月影苦笑道。

「哼……」長孫念玫輕哼一聲,但是心中的不舒服已經有點減弱,雖然李月影給的解釋實在離奇,但有解釋總比沒解釋好。

李月影說完後便不再言語了,燈籠微光反映在水塘上使得波紋帶光,輕輕隨風而動,讓沈思中的李月影看得癡了。

過了許久,長孫念玫問道:「韋姑娘將來是個大人物嗎?不然你怎麼會在史書上看到關於她的記載?」

人就是如此,即使對一套說辭或是一個故事心存強烈懷疑,但只要有一點點相信,就會不自主陷入其中,想要多「知道」些什麼。

「呵呵,可以說是大人物但也可以說不是,起碼她的名氣沒有妳大。」李月影懶懶的說道,他現在腦中滿是苦惱和矛盾,竟然不小心的又脫口而出另外一個「天大的秘密」。

「我的名氣?我也會名留史冊嗎?」長孫念玫的口氣竟有點興奮。

「小姐,妳不是不相信我的話嗎?在高興什麼啊?」李月影揶揄道。

「我哪有……只是問問……」長孫念玫被李月影反將一軍,羞得臉都紅了。

「其實,我本想永遠隱瞞這秘密,但沒想到會這麼困難。」李月影嘆了口氣道。

李月影現在才知道小說原來是那麼的不真實,很多小說主角回到過去後,不但可以大肆利用「預知」和「侵犯智慧財產權」來攫取名利和美人,還可以讓所有身邊的人都絲毫不產生懷疑,現在看來,這真是奇聞妙談。

的確,因為科技不發達,科幻文學也尚未興起,就算你拼著命告訴身邊的人自己是來自未來,也不能讓人「懷疑」你真來自未來,但也就因為如此,反而會讓身邊的人對自己產生其他的懷疑,進而造成情感疏離,甚而危及到自己的前途和生命。

就像這次自己不小心「知道」了韋珪的姓名,立刻引起了竇建德的懷疑,竇建德當下的反應絕對不會懷疑:「這傢夥是不是未來人?」而是會懷疑李月影是否為某某勢力的密探或者是跟韋家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當然,長孫念玫自然也是如此的懷疑著。

這當中的難處是,這些人顯然不是隨便給個的理由就能打發過去,跟小說中主角隨便掰配角隨便信的輕鬆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

說出自己「來自未來」這事,是李月影在權衡輕重之後做的決定,他認為不管怎麼解釋都有風險,但這「荒謬」的理由在他感覺卻是最有可能說服竇建德和長孫念玫的,畢竟,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事實。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長孫念玫輕輕用腳踢了一下李月影道。

李月影仍然沒有回答長孫念玫的問題,反倒回問道:「妳還記得那次在太原附近的小山巔,妳問了我一個問題嗎?」

「啊!什麼問題?」長孫念玫愕然,她知道李月影說的是在太原城附近,自己和哥哥遭受圍攻受傷,幸而得到李月影等三人解救的那次。

那天晚上長孫念玫因為傷口疼痛得難以入睡,所以出帳走走,卻看到李月影獨自一人往山巔走去,她基於好奇跟著上去,結果卻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長孫念玫現在回想起來,只記得李月影當時冷淡的態度,至於那時候自己問了什麼問題,倒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不記得了啊?」李月影早知道長孫念玫不會記得,當時的自己對長孫念玫來說,不過是個萍水相逢之人,不似自己,因為震撼而把兩人間的對話記得一清二楚。

「妳當時問我,我並不知道妳的身分,為何還出手相救。」李月影笑問,雖然是笑,但李月影的心跳卻漸漸加劇。

「噢,對啊!當時你跟我素不相識,但卻毫無理由的就出手幫忙,我的確感到很疑惑。」長孫念玫記起後,跟著點頭微笑。

「妳沒有什麼感覺嗎?」李月影問道。

「什麼……感覺?」長孫念玫似懂非懂的看著李月影,內心似乎有抓到些什麼,但卻又感覺一片茫然。

「我救妳和救韋姑娘的情況很像,不是嗎?」李月影說著,吐出一口長氣,他終於決定坦白的對長孫念玫說:「妳,跟我念茲在茲的一個女孩很像。」

這樣的坦白會帶來什麼後果,李月影完全無法想像,但是在面對長孫念玫之時,李月影的冷靜幾乎無法發揮作用,或者說,長孫念玫一如曹操所料,成了李月影的硬傷。

若要問李月影,秦語茗和于靜蕾這兩個小女孩比之於徐筱玫、顏瓊玲和陽雪懷這三個在他生命中曾有一席之地的三個女孩,在外貌身形上,何者為勝?李月影絕對無法回答。

因為五人根本是不相伯仲,難分軒輊。

然而,秦語茗和于靜蕾對李月影來說,不過是棋子,在面對她們的時候,李月影不管做什麼都是內有深意,絕對不會被感情所左右。就好像在內灣安排了一齣戲,巧妙的將秦語茗對他的好感暫時轉化成往前奮戰的動力。

即使這有可能會讓秦語茗對自己的情感隨著往前努力而越陷越深,但是李月影還是毫不猶豫,也毫不心軟的做了。而于靜蕾就更不用提了,他根本沒有去考慮過于靜蕾對自己的好感,只是用上司的態度,界線分明的對待著她。

但面對僅僅只是面貌氣質相同的長孫念玫和韋珪,李月影卻屢次出錯,甚至表現得比一個正常人還差。

在救長孫念玫之前,李月影根本沒想過去搞清楚敵友,而在救韋珪的時候,李月影即使知道後患可能無窮,卻還是無法克制的出手了。

這讓李月影每每想來都只有苦笑。自己的冷靜看來相當不堪一擊,又或者說,自己本來就不是深謀遠慮之人,只是經過了一段段的人生路,才被裁切成如今這個模樣。

從一個對愛情和人性充滿憧憬,心如火焰般熾熱溫暖的小孩,漸漸被這世界的溫度冰凍,直至,全身霜雪傷痕,然後將自己冰封於對世間的嘲笑中。

然而,這畢竟不是原本的自己,李月影現在不得不承認,即使經歷過許多痛苦,也學到了該如何堅強冷漠,但是內心依舊有著一小塊區域,封印著十八九歲時的自己。

那個看到女孩眼淚就心軟,看到詭計心機就痛恨的自己,或者說,那個不應該存在的自己。

而可以打開封印的鑰匙便是 � 過去的人。

那些曾經但卻過去,不再在身邊的人。

果然,長孫念玫的表情更加錯愕了,她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但卻不敢說,只是微張著動人的小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來自於一千四百年之後,在那個時代,我生命中曾經出現了三個很重要的女孩,而妳長得跟其中一個女孩一模一樣,不管是聲音、相貌還是氣質,我完全無法分辨出差別。」李月影說完,眼神注視著長孫念玫。

他知道,長孫念玫在了解到自己對她的情感之後,不管願意與否都得做出靠近或是遠離的選擇。

長孫念玫腦袋渾沌,呆呆的看著李月影,心中盤旋著空白和尷尬。

她感覺李月影似乎在對自己表明情意,卻又不能很肯定。而且自己已身有所屬,李月影倘真是鍾情於自己,那可就難以收拾了。

兩人彼此沈默了許久,長孫念玫終於開口道:「這是真的嗎?」

「哈,我在冷酷之外還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喜歡說笑逗人。」李月影大笑起身,拿起燈籠後,轉身離去。

長孫念玫看著李月影離去的身影,心中忽然有刺痛的感覺,那不是她天性善愁,而是被李月影轉身離去前,無意流瀉出的眼神所震撼到,那是帶著笑意卻混雜難言難說哀傷的眼神。

長孫念玫心中有種捨不得的刺痛。

「我怎麼能有這種感覺呢?」沈重的情緒讓長孫念玫不自覺的咬緊了牙關。



李月影回房的路上不時露出笑容,那是對自己的嘲諷也是對命運的無言抗議,他嘲笑著自己學不乖,明明已經拒絕了愛情卻又忍不住掉入這漩渦,也對命運明明白白的擺弄感到既氣又好笑。

對,每個人都有弱點,每個人都有痛處,但是不需要這麼刻意的去安排吧?老天就好像擺明了要表演給李月影知道:「我就是要這樣子玩你,你又能怎麼樣?」

就在將要進房時,楊侗的從人章元德快步走來,拱手道:「我們已經在城內兵器房和糧倉那發現了可疑人物的蹤跡,王爺和竇爺讓我來請李爺過去書房商量。」

李月影點點頭,道:「嗯,好,一起過去吧。」

說罷,他便在章元德的領路下,走向楊侗的書房。



【二】



傍晚時分,李月影晃蕩在新竹火車站附近,他趁著六點前的空檔逛了一下古今集成和金石堂,等時間快到才慢慢從金石堂走到不遠處的麥當勞。

推開麥當勞的門,立刻跟排隊的人龍碰在一起,李月影繞過排隊的人,拾階而上,往二樓走去。才踏上二樓,便看到窗邊一個女孩,微笑著以眼神歡迎李月影。

這女孩不是別人,正是秦語茗。

李月影在秦語茗對面坐下,從口袋中拿出一張雅致的信紙,笑道:「虧妳想得出來。」

秦語茗笑得眼睛都瞇了,顯是很得意自己的「傑作」,她攤開信紙,只見信紙上一行秀麗的筆跡 ― 明天下午六點,老地方見。

「真有妳的,居然特地寄了封掛號信給我!」李月影臉上掛著感到有趣的微笑。

「是啊,這樣絕對不會被發現,很安全啊!」秦語茗說話之間,露出了淘氣的笑容。

「那妳今天找我出來做什麼呢?該不會只是想測試郵局的掛號信速度有多快吧?」李月影笑問。

秦語茗搖搖頭,笑道:「當然不是,我是有疑惑想問你。」

「疑惑?關於營業時間長短的疑惑嗎?」李月影問道。

「你怎麼知道!」秦語茗訝異的看著李月影。

「因為我設這陷阱等葉聲達跳等了很久。」李月影微笑道。

「設陷阱?」秦語茗有點不能理解。

「還記得很久之前妳曾在這向我問起關於主餐點過多的問題嗎?」李月影問道。

秦語茗回想了一下,問道:「是……總經理堅持不可以刪除菜單的那次嗎?」

李月影點點頭,道:「對……不過也不能說是設下陷阱,而是葉聲達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

「學長……你設下了什麼陷阱呢?」秦語茗擡起頭來,努力回想著。

她只記得那天李月影對自己說的一句話 ― 二十二種主餐選擇可以是二十二種選擇也可以不是,這就像大部分的人午餐都不會吃燒餅油條是一樣的道理。

可是,這哪裡有設下陷阱呢?

如果不是這句,那麼李月影那時候還有說些什麼嗎?

「我那時候有問,妳們是不是沒有早餐和宵夜,對吧?」李月影說完後起身,指了指肚子道:「我們去點餐吧,不然這樣會餓死的。」

秦語茗微笑點頭,起身跟著李月影走了下去,她雖是帶著笑容,但心中卻有一點苦澀。李月影很明白的說挖了個陷阱給葉聲達跳,但是,何嘗不是挖了個陷阱給自己跳呢?講得更白一點,李月影是利用了自己挖個陷阱給葉聲達跳。

秦語茗第一次發覺,原來跟在李月影身邊不見得都是美好,點餐排隊的擁擠人潮中,她和李月影是如此的靠近,但心中卻有種被拋棄的酸楚。

整個點餐的過程中,李月影都沒有特別說些什麼,等到點完餐回到座位上後,李月影才開口道:「妳還記得上次在內灣我對妳說的話嗎?」

「是哪一句啊?」秦語茗語氣中有點哀怨。

「一見到就想幫妳。」李月影說完微微一笑,他知道秦語茗現在肯定一點都不認同這話。

「可是,你好像利用了我讓聲達學長掉入陷阱。」秦語茗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李月影所說的陷阱是什麼,但看來她比較在意的不是陷阱是什麼,而是自己也掉入了陷阱。

面對秦語茗的抱怨,李月影嘴邊始終掛著一抹微笑,輕鬆的回答道:「葉聲達是個很優秀的人,他的缺點就是太過自信,太過嚴苛以及對貧富之間的成見太重,與其說我利用妳讓他掉入陷阱,不如說我利用妳糾正他的缺點,說得中肯一點,如果他的心沒有那些缺點,我那晚跟妳說的話,只會成為助力,不會是個陷阱。」

稍微停頓了一會,李月影也不等秦語茗接話,拿起那張信紙晃了晃又說道:「妳啊,就多了點小聰明,但智慧卻沒有跟著增加,完全誤解了我的苦心,這可不行喔,我會失望的。」

秦語茗聽李月影這麼說,不禁臉紅過耳,怨懟的心立刻被打散到九霄雲外,忙解釋道:「你又沒有跟我說,我哪裡……會知道……」

秦語茗越說越小聲,因為她同時想到在內灣時,李光祥跟自己說的話―了解,信任,心有靈犀,這是要和李月影這種人相處的不二法門,不管男女。

秦語茗這時才開始努力的思考,想要早一步猜到李月影設的「陷阱」到底是什麼。

「我只是用了兩個很合理的建議圍成願者上鉤的陷阱罷了,一個是將二十二道主餐點中,葉聲達原本想要剔除的擺在冷門時段,另外一個便是建議增加早上和深夜的營業時間。」李月影沒有等太久,便說出了答案。

秦語茗恍然,她腦中這時清楚的閃過了李月影當時的話語和神情:「你們沒有早餐和宵夜啊?真是可惜。」也同時記起了自己跟葉聲達提的建議:「我想,二十二道主餐點,不一定都要在午餐或是晚餐供應,客人多的午餐和晚餐,不妨就安排經過刪改後的菜單,而其他的餐點雖然保留但卻移到客人很少的時段……例如早餐和宵夜。」

「可是……聲達學長不是那種會盲目跟從建議的人,更何況我對他根本沒有影響力啊!」秦語茗邊說邊搖頭。

「妳說得很有道理,可那是平常的狀況,葉聲達這次的決定錯誤無疑是受到了成見和情緒的影響,我也跟章智勳的看法相同,不認為早餐時段有回本的可能性。」李月影說完將沾好番茄醬的薯條送入口中。

「是這樣啊……」秦語茗語音微弱,她其實也對葉聲達加開早餐時段營業時間這決定感到不安,只是在葉聲達和章智勳互持異議之時,她很自然的就選擇站在葉聲達那一方。

秦語茗現在回想,自己似乎也被情緒左右了。

她因為章智勳曾經「對不起」李月影和在刪減菜單爭議上表現出來的「權術」,自然對章智勳產生了敵意,也因此,這次章智勳再度和葉聲達發生意見分歧時,她想都沒有想就立刻表明支持葉聲達。

只是,隨著離開章葉二人意見分歧的當下越久,秦語茗越感到疑惑,尤其是在思考方法,以提振各個時段的業績時,秦語茗越想越感到不對勁,但又不知道哪裡不對。

終於,她選擇了向李月影求助,希望可以辯明那個在自己心中抓不到的迷惑。只是沒料到,她得到的答案是如此明白且震撼 ― 葉聲達的判斷錯誤。

而這錯誤是李月影早已經安排下的陷阱。

李月影沒有理會秦語茗那微弱的回答,接著問道:「妳現在知道葉聲達為何判斷錯誤了嗎?」

「因為對總經理有敵意?」秦語茗以微細的聲音問道。

「嗯,沒錯,或者不該說有敵意,只是我們習慣以人廢言,以人舉言。」李月影微笑看著秦語茗。

秦語茗遲疑了一會,還是問道:「那……你為何要設陷阱給聲達學長跳呢?」

「妳是不是還想問為何要利用妳,對吧?」李月影笑道。

秦語茗委屈的點點頭,卻不作聲。

「琢磨原石成為玉,必定是要用鑿用磨而不是用呵護,這就是我的理由。妳和葉聲達對我來說都是璞玉,葉聲達從小孤苦,所以養成了如今的堅韌果敢,但是一個人走過佈滿荊棘的道路,肯定會留下滿身傷痕,而我希望知道,葉聲達是否有智慧避開這些傷痕帶來的失誤。至於妳,妳最大的缺點就是從小到現在都很幸福。」李月影的態度坦然輕鬆,似乎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

秦語茗聽李月影這麼說,心中不服氣,抗議道:「學長的意思是我耐壓力不足嗎?可就算我耐壓力不足,學長這樣子對我,只會增加我對你的不信任感,沒辦法增加我的耐壓力啊」

「我沒說妳的耐壓力不足。」

「那你又說我最大的缺點是幸福。」秦語茗一整晚嘴巴是嘟嘟的,可見得她心中的在意。

「幸福帶來的缺點很多,其中之一是對世界的無知,還有因為這無知產生的信任或者不信任。」李月影淡淡的說道。

「什……麼意思啊?」這番饒富「哲理」的話讓秦語茗聽得一愣一愣的。

「從一開始,妳就對我有錯誤的判斷。現在的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值得女孩一起共築浪漫幻想的男人,而妳會有這種幻想,是因為妳太過幸福,不曾到過地獄。」李月影的聲調平和,但秦語茗卻感到有股壓迫感迎面而來,她想要否認,但卻無法張口說不。

「在這次比賽中,你們這組根本不具有拿到前三名的能力,四個成員裡面,一個愛玩,一個溫和懦弱,一個不知道是呆得可愛,還是可愛的呆,只有葉聲達是個大將之材。」李月影繼續緩緩說道,秦語茗聽到李月影用「一個不知道是呆得可愛,還是可愛的呆」來形容自己時,不禁笑了出來,因為委屈而有乾涸跡象的心中冒出了一股甜蜜噴泉。

李月影看到秦語茗笑,跟著苦笑道:「妳還笑啊,我可是很認真的,青創賽除了要比企劃書的創意和可行性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比你們這些參賽者履行企劃書的執行力。妳知道什麼是執行力嗎?執行力不是說考一百分就考一百分的能力,而是在只有一百分的考卷上變出一百零一分的能力。」

「妳知道怎麼在一百分的考卷上變出一百零一分嗎?」李月影問道。

秦語茗搖頭。

「非要妳說一個呢?」

秦語茗想了好一會,腦袋中轉了好幾個方法,可是都說好是一百分的考卷,除非老師食言,硬是把這張考卷的滿分往上加,否則就算全對也還是一百分啊!

「想不出來耶,這又不是腦筋急轉彎,難道要我拿刀威脅老師,讓老師把考卷滿分調成一百零一分嗎?」

「是啊,這是其中一個方法!」李月影點點頭。

「啊!」

「一個人的執行力是他性格、學識、人生經驗的全部加總,所謂比賽只看結果,如此而已。現在看來,妳和葉聲達都不及格。」

秦語茗有種委屈的感覺,但卻又無可反駁。

「妳對我的信任不切實際,對章智勳的敵意更是無知的表現,搶人女友對一個人來說是道德上的汙點,卻不是企業經營上的汙點。同樣的,利用心計爭取自己的意見被認可,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這只是一個企業經營中常見的小型角力。」

「這哪裡能說是無知啊。」秦語茗聽李月影這麼說,小聲的反駁道。

「妳太習慣從小到大被教導的善惡判斷價值,但那樣的善惡判斷價值只適合幸福人生,跟現實世界中的善惡判斷法則並不一致。」李月影續道。

「善就是善,惡就是惡,就算賺大錢,惡人還是惡人啊!」秦語茗嘟囔著。

「呵呵,妳看到的世界,有的人醜陋猙獰,有的人慈眉善目,但是我看到的世界,每個人都是醜陋猙獰,每個人背後都藏著一把刀,只是抽刀的時機到與未到。如果妳能領悟這點,剩下的一切我都不需要解釋,而妳對我而言也會更加重要。」李月影說著拉起了秦語茗的手,用自己的手覆蓋住那細嫩柔夷。

秦語茗不知道李月影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但也沒有反抗,只是低下頭,心中砰砰亂跳。

李月影放開秦語茗的手後,繼續說道:「本來,我只是希望讓葉聲達出現點失誤,使他在和章智勳的較勁下大輸一次,這對他來說是個可以反省自己缺失,得到成長的好機會,但是現在似乎有點不一樣了。葉聲達因為這次失誤所要付出的代價似乎比我原先預期的還大,因此一切都更加有趣了。」

「比你預期的還大?那是什麼?」秦語茗茫然道。

「妳慢慢的在旁邊欣賞吧,葉聲達這次的失誤雖然不大,但卻有很大的好戲可以看。我希望妳不要讓我失望,只用以往的態度去面對而放過這麼難得的學習機會。」李月影輕拍秦語茗的手背,意示鼓勵。

秦語茗心中小鹿亂撞得厲害,腦中哪能夠思考些什麼是非善惡的人生價值,但她接近空白的思緒中卻有著一股強烈的意志被莫名的灌入,那就是,如果自己夠有智慧,必定可以了解李月影所做的一切,從而得到些自己以前缺少的東西。

這樣的想法,是真是假或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秦語茗回去之後必定會開始思考些什麼,然後得到些什麼,然後走到一個她不曾到過的地方。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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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3-2 19:20:52

臥龍之章 第二十七章——人性之微

【一】



深夜,秦語茗屈起雙腳坐在床上,柔軟的床墊和枕頭雖讓她的身體感到舒適,卻無法減低從李月影的話語中帶來的不解。

她心中有著強烈的信念,認為李月影利用自己讓葉聲達掉入陷阱,不但是為了葉聲達好,更是為自己好。可是她同時也存在著無法被說服的錯愕和懷疑,無法「完全」打從內心認同。

或者說,她現在的心情就好像被神棍欺騙失身後,還得找理由相信神棍是在用「淫行」來淨化自己的肉體。

也是到了現在她才發現,李月影對她來說似乎很接近信仰。

只是這信仰是由敬佩和愛戀的心情共同建構起來。

叩叩叩,外面傳來敲門聲。

「誰啊?」

「還能有誰呢?」門外徐星齡的聲音響起。

秦語茗微微一笑,起身開門。

徐星齡走進來,一屁股便坐在秦語茗床上,問道:「怎麼樣,妳想到什麼好點子了嗎?」

秦語茗搖頭,道:「還沒。」

「不如我們去買個宵夜再想吧?」徐星齡說到吃和玩,嘴角就會不自主的往上揚,這或許也是一種優點吧。

「好啊,我也正想出去走走。」秦語茗噓了口氣道。

換好外出衣服,兩人剛走到客廳,葉聲達和吳孟衡兩人剛好開門進來,葉聲達見到兩人劈頭就問:「要去吃宵夜啊?那宣傳計畫想好了嗎?」

「呃……正在想,我們就是想累了,所以想要出去走走,換個心情,順便吃宵夜。」徐星齡說完,發覺自己的上背居然已經因為緊張而滲出冷汗。

「嗯,那加油吧,要達成目標可是很艱難的,半分都偷懶不得喔。」葉聲達點點頭道。

「知道啦,我們先走囉。」徐星齡說完便拉著秦語茗快步出門了。



才剛走進電梯,徐星齡就開始抱怨道:「聲達學長真的很機車耶。」

「怎麼了?」秦語茗不知道徐星齡為何會這麼說。

「妳不覺得嗎?什麼事情都很專斷獨行,要刪減菜單也是他的意思,要延長營業時間也是他的意思,要想出好的宣傳手法也是他的意思,他哪一件事情有接受過別人的意思?」

聽著徐星齡忿忿的抱怨,秦語茗不覺悚然心驚,因為她從徐星齡的口氣中可以感覺出,徐星齡是真的對葉聲達很不滿,而這不滿已經不是單純的因為葉聲達過度「嚴格」,還有對葉聲達行事以及人格的不滿。

這中間的差別在於,若只因為過度嚴格而產生的不滿不會造成離心,而對個人人格以及行事的不滿則反。

要知道,離心與否是一個團隊成敗的關鍵,就好像李密殺翟讓,造成了瓦崗軍內部的離心,所以李密和王世充之間即使前後數十戰,幾乎是連戰皆捷,但一旦敗戰便全軍瓦解,不可收拾。

徐星齡繼續抱怨道:「總經理就是太過溫和,才會被學長牽著走,妳也真是的,為何要支持學長將營業時間拉得這麼長的決定?妳看,總經理溫和不反駁,妳支持,再加上孟衡學長本來就是好好先生,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秦語茗聽著徐星齡憤恨的語氣,心中如飛的閃過許多模糊不清的念頭,這些念頭似乎跟李月影對自己說的話有關,但真要具體描述,卻又無法辦到。

「妳怎麼這樣看著我啊?難道我說錯了嗎?」徐星齡抱怨老半天才察覺到秦語茗臉有異色。

「不是……我只是在想事情……」秦語茗老實的回答道。

「在想什麼?」徐星齡好奇的問道。

「還在整理……我想想……嗯,妳是不是感覺學長這麼嚴格不過是為了想奪下比賽的勝利,進而藉著比賽勝利幫他自己鍍金,讓他可以拿到更好的社會地位和工作?」秦語茗一邊說一邊整理自己的想法。

徐星齡張口結舌的強笑道:「妳在說什麼?我怎麼會這樣想?我只是……感覺學長有點點霸道。」

秦語茗從徐星齡臉上略顯尷尬和驚慌的表情知道,自己剛剛幾乎是一字不差的猜對了她內心所想,徐星齡的否認只是變相的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秦語茗感到有點奇怪,以前的自己很少這麼「敏銳」,可以從別人的隨口說說直接感受到這個人話語下隱藏的真實意涵。然而,今天的自己卻脫口說出,而且命中紅心。

她似乎從李月影那邊得到了一些分析人性的訣竅,可是,弔詭的是,李月影並沒有開口傳授過秦語茗任何這方面的技巧!

「妳緊張什麼啊,我也是有這樣的迷惑才會說出來嘛!」秦語茗微笑著替徐星齡解圍。

其實,秦語茗根本沒有想過葉聲達這麼嚴格是為了個人出路,只是她知道如果自己不這麼說,徐星齡的內心肯定會對有所芥蒂,雖說這可能只是小尷尬,沒幾天就化解,但也可能就此種下朋友間的裂痕。

言不由衷,但卻心存善良!

秦語茗似乎有點點了解了李月影晚餐時候跟自己說的話,但似乎不只是這樣而已。秦語茗擡頭凝思,電梯樓層燈「叮」的一聲停在一樓。

這時,徐星齡已經放心下來,繼續說道:「妳也有這種感覺嗎?妳也感覺聲達學長其實有點自私,對吧?就我看啊,聲達學長根本只是在用『嚴格』這冠冕堂皇的藉口壓榨我們來為他自己鋪路。」

兩人走出電梯後,往社區外繼續走去。

秦語茗嘆了口氣,她不願正面回應徐星齡的問題,只是轉彎回問道:「那我們該怎麼勸服學長把早餐時段拿掉呢?」

「能怎麼辦呢?連總經理都拿他沒輒,誰叫妳那時候要跟著附和啊!」徐星齡抱怨道。

秦語茗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內心略感不快。

她不是因為徐星齡抱怨自己而不快,而是對徐星齡的自我感到不快。

的確,自己當初出於敵視章智勳而支持葉聲達加開早餐時段,這是個錯誤。然而,徐星齡的反對絕不是出自於想要讓整體營運更好的心,而是出自於她自己的懶惰和不願付出,這中間雖然是形同但卻神異。

真正在用著冠冕堂皇藉口的人其實是徐星齡。

不過,往回思考,自己和葉聲達其實也是這樣吧,只是自己和葉聲達想要用冠冕堂皇的藉口掩蓋過去的是對章智勳的反感。

「怎麼又不說話了?」徐星齡用手肘輕頂了一下秦語茗,她感覺秦語茗今天怪怪的。

「唉,如果早餐時段確實出現虧損,不知道總經理會做出什麼反應?」秦語茗嘆了口氣道。

「總經理人這麼好,哪裡會有什麼反應呢?我倒是想看看那時聲達學長要怎麼幫自己找台階下。」徐星齡說著不覺露出冷笑,秦語茗看到那反應,心中的慄慄之感更重了。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真微妙,本來言語投機,相處融洽的四人,隨著時間和人事的推移,居然會演變成互有心結的狀況,而且這時間來的好快。

忽然,秦語茗腦袋閃過一個念頭:「原來月影學長說的陷阱是這樣啊!」

秦語茗終於了解李月影為葉聲達佈好的陷阱是什麼了。

葉聲達過度嚴格的要求其實就像洶湧的潮水般,不斷的衝擊著其他三人,而秦語茗三人之所以能夠在這樣嚴格的壓力下繼續信服葉聲達的領導,是因為葉聲達本身有一道堅固的堤防 ― 到今天為止從沒有出錯,也沒有因為情緒而做出任何不理智的決定。

李月影藉由秦語茗的引導,讓葉聲達因為自己的情緒而做出錯誤決定,這就好像把堤防打破個缺口般,那洶湧如潮水般的嚴格很容易便沖垮了其他三人對他的信服度。

而信服這件事情,一旦出現缺口,許多幻想和猜測便會隨之而生,更何況,葉聲達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決策錯誤,反而絞盡腦汁往裡面鑽,不但自己花了大量的心力在思考如何讓早餐時段賺錢,甚至也將錯誤決策的壓力分擔給秦語茗三人。

若真要將葉聲達的錯誤條列出來,其實很簡單,不過是決策錯誤加上過度嚴格。

但是這兩樣加起來就已經足夠動搖他的領導地位,尤其葉聲達的錯誤決策是因為他個人對章智勳的厭惡和反抗心理,這樣的不成熟雖然不見得會被其他人分析出來,但是不成熟的氛圍卻可以被感覺出來。

葉聲達這弱點被李月影算計到,然後呈現在眾人面前,接下來當然是得承受後果。

儘管以公平的角度來看,章智勳是必須為情勢演變到如此負上一定的責任,因為在刪改菜單那事上他用錯了方法,更加深了葉聲達對他的厭惡,且在葉聲達提出加開早上時段之時,身為有否決權的上司卻沒有能力做出正確的判斷。

但是,秦語茗已經可以預見這事情的結果,那就是,就算葉聲達現在推翻原來的決定,也得承擔下所有的責任,而其他人即使多少都有錯誤,但卻可以大剌剌的站在批判的那方。

秦語茗苦笑,這難道就是李月影所說的,每個人都是醜陋猙獰,每個人背後都藏著一把刀,只是抽刀的時機到與未到?

秦語茗知道,如果自己沒經過李月影的「洗禮」,也必然會和徐星齡一樣產生猜測,那麼,吳孟衡呢?吳孟衡現在有對葉聲達產生了不信任嗎?

「月影學長到底想要做什麼?」秦語茗茫然,如果是一般狀況,她會認定李月影是為了在比賽中取得勝利,才安排下這陷阱。然而,看來一點都不像,因為秦語茗不認為李月影會很看重青創賽。

只是,撇開了這樣的疑慮,秦語茗還是不知道李月影這樣做的意涵,也不知道這陷阱的後勁到底有多強。



§ § § § § §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秦語茗和徐星齡並沒有想出什麼特殊的方法,秦語茗其實花更多時間在思考該怎麼說服葉聲達取消早餐時段,而徐星齡則是隨著約定日期的到來逐漸增加抱怨的強度。

果然,會議之時,氣氛十分凝重,葉聲達雖然沒有罵或念,但嚴肅的表情還是讓繳白卷的秦徐二人嚇得冷汗直冒。

會議完畢後,徐星齡立刻躲進秦語茗房間,小聲的和秦語茗抱怨著:「這算什麼嘛?我們又沒有錢,能想到的就只有網路宣傳和街頭發小宣傳單啊。」

「嗯,學長也沒說什麼啊!」這幾天秦語茗常在旁邊緩和徐星齡對葉聲達的不滿。

「學長自己也沒想出什麼好點子啊,只是做了一個早餐外帶的計畫,這跟宣傳有什麼關係啊?早餐外帶的計畫我也會做啊!」徐星齡滿臉不以為然的小聲道。

秦語茗嗯了一聲,並沒有接話,因為她可不認為徐星齡也有那個能力做早餐外帶的計畫,不過,徐星齡的抱怨並沒有錯,葉聲達的確是跟自己兩人一樣沒有再多想出什麼好的宣傳手法了。

除了在一次吃飯中提了一個藝文創作者駐館的想法,然後將這想法丟給吳孟衡去做外,其他真的就沒有什麼了。

在每個星期的固定時間請作家、畫家或是音樂家等藝術工作者來咖啡館「駐館」一天,這樣的計畫是標準的想來簡單做來難,而葉聲達卻因為要努力思索如何讓早餐時段也能賺錢的計畫,而將實際執行丟給吳孟衡,這的確是會讓人心裡犯嘀咕。

看來葉聲達仍然在李月影的陷阱中掙扎,他現在每天都絞盡腦汁在如何做起早餐時段的業績。然而,照李月影的說法,這只是陷入迷思後的白費工夫。

「哼,孟衡學長的計畫做出來了又怎樣?還不是被雞蛋裡面挑骨頭,最後不了了之,妳知道不知道,昨天孟衡學長也跟我抱怨起聲達學長了。」徐星齡說得更小聲了。

秦語茗嘆了口氣,並沒有感到太訝異,因為前天自己也聽到了吳孟衡的抱怨。

徐星齡抱怨完畢回房後,秦語茗仍然在思考著對策,然而,這件事情上,她和葉聲達一開始便站在同一個錯誤的出發點,因此三人當中,她最沒立場去勸說葉聲達,而令秦語茗感到啼笑皆非的是,自己正是最了解當中關鍵的人。

「我該怎麼做才可化解現在的危機呢?」秦語茗這幾天一直在思考這問題。

不可能直接點破,但也沒有婉言勸諫的可能,更慘的是,自己也不可能幫葉聲達向吳孟衡以及徐星齡解釋。若李月影真是要除去一個競爭對手,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然而秦語茗卻有股執念,肯定李月影的用意沒有那麼膚淺,不過如果自己不能破解李月影的深意,那等於是被陷害到了,而再一個星期咖啡館就要開幕了,一個軍隊在開戰前軍心渙散,戰敗乃是合情合理之事。

苦惱到了最高點時,秦語茗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對了,我可以去找李光祥或者是書塵姐。」

§ § § § § §



隔天一早,秦語茗便打電話給袁書塵,袁書塵得知秦語茗的來意後也很爽朗的答應,並且邀她晚上到自家作客。

到了晚上,秦語茗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袁書塵家中。

其實按照秦語茗的本意,是想跟袁書塵約在附近的麥當勞,因為她只想跟袁書塵一人說,雖然袁書塵的老公給秦語茗的印象是個老實的好好先生,但再怎麼說都還是會有點不自在。

用餐當中,秦語茗原原本本將自己遇到的難題告訴袁書塵,袁書塵仔細聽著,偶爾提問一些秦語茗說不明白的地方,而袁書塵的老公則是安靜的吃著飯,中間還到小孩房間去看一下小孩的狀況。

袁書塵的老公姓黎,叫做黎樂詩,名字就像人一般,給人溫文儒雅的感覺。

秦語茗知道袁書塵有兩個小孩,大的讀國中,小的讀小三,都已經是不需要父母寸步不離照顧的年紀,也由此可見得袁書塵老公的確是典型的居家好男人。

吃完飯後,袁書塵請秦語茗坐在客廳,自己則是在廚房準備泡茶用具。

這時候,黎樂詩正好從兒子房間走出來,他坐在秦語茗對面的沙發上,笑問:「對目前的狀況妳有什麼打算?」

「嗯……我也不知道。」秦語茗搖頭。

「老公,小茗,吃水果吧。」袁書塵端著茶盤和水果出來。

「書塵姐,妳說我該怎麼辦呢?」秦語茗下意識的忽略過黎樂詩,向袁書塵請教。

「老公,你怎麼說呢?」袁書塵坐在秦語茗身旁,幫秦語茗和自己老公倒茶。

「我想還是以不變應萬變吧。」黎樂詩端起一杯茶,就著口喝。

「可是星齡和孟衡學長都對聲達學長產生不滿,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問題的。」秦語茗有點焦急,她今天就是希望能找到打開僵局的方法,在她看來,如果不做點改變,自己這組內的氣氛肯定會越來越糟糕。

「嗯,老公,真的只能靜觀其變嗎?」袁書塵問道。

袁書塵的舉動讓秦語茗不解,看來精明幹練的她為何要一直向老公求教?這是為了做面子給老公嗎?

「如果把心思抽離青創賽,就不難理解李月影的做法了,他不過是在順勢製造考驗罷了。」黎樂詩笑道。

「抽離?」袁書塵和秦語茗同聲發出疑惑。

「我聽妳上次說過,葉聲達這小孩相當優秀,然而今天他做了這個普通人都不會犯的錯誤,這就表示他的內心有個很大的缺陷。很顯然的,李月影早就看出來這缺陷,因此才會故意製造陷阱讓他跳。人要突破自己的缺陷只有一個方法,就是正面掉進陷阱,然後自己爬出來。」黎樂詩語調相當平和,不過說話內容卻讓秦語茗傻眼。

黎樂詩似乎不只是個好好先生!

「妳在意的是青創賽,可是李月影在意的不是。他的目的在我看來很明顯,就是想知道葉聲達是不是他想要的人才。如果葉聲達是,那這個陷阱他自然有辦法應對,如果通不過,那就不會是他要的人才,那麼葉聲達的失敗與否又跟李月影有什麼關係呢?」黎樂詩侃侃而談,讓秦語茗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不過李月影這小子真的太狠了,設這無解的陷阱給人跳。」袁書塵笑道。

「解鈴還須繫鈴人,其實繫鈴人不是李月影,而是葉聲達自己,若非他心中對章智勳的身分和行事風格有強烈的不滿,又怎麼會做出這麼離譜的判斷呢?要解開困境很簡單,只要葉聲達在章智勳面前低頭認錯,表明是自己判斷錯誤,一切就完美解決,什麼都挽得回。」黎樂詩笑道。

秦語茗不自主的點頭,其實自己轉述李月影的話,提示加開早餐或是宵夜時段,根本只是輕輕帶過,若非葉聲達對章智勳有很強烈的不屑,又怎麼會將這個平常人都會否定的想法認真思考,甚至還千方百計想去施行。

葉聲達會失誤,起源不過是想堅決執行刪除章智勳制定的菜單的念頭。

「要聲達學長去向總經理道歉,實在很難,而且他真的去道歉,總經理一定會趁勢給他難看的。」秦語茗嘆道。

「章智勳是不是好上司,想來不會是李月影關注的焦點,再說明白一點,章智勳如果是好上司,李月影也無謂設這陷阱,因為這陷阱必須章智勳和葉聲達都錯才挖得成,不是嗎?」黎樂詩笑瞇了眼睛,似乎感覺這不過是李月影的一場淘氣遊戲罷了。

「我擔心的是,月影學長說現在的狀況已經超過他的預期,聲達學長因為失誤所要付出的代價會很大,難道明知道會很慘,也要袖手旁觀嗎?」秦語茗說到底還是希望袁書塵可以幫忙解決眼前的困境。

「妳插手如果可以更好,我們當然會很樂意教導妳如何做,但目前看來,妳靜靜的在旁邊觀看就是幫葉聲達最大的忙了。」黎樂詩笑道。

「為什麼?」

「傻瓜,妳難道不知道月影說的,那超出他預期的意外是什麼嗎?」袁書塵笑問。

「不知道。」秦語茗搖頭。

「那意外就是,吳孟衡喜歡上妳啊!」袁書塵哈哈笑道。

「什麼……」秦語茗呆滯當場,她當然知道吳孟衡暗戀自己,但這為何是意外?

「這麼說吧,本來葉聲達跳入陷阱,也頂多是要面對徐星齡和章智勳。吳孟衡現在會對葉聲達有過度的抱怨,絕對是因為葉聲達不會花力氣支持吳孟衡追妳,這樣妳懂了嗎?」袁書塵露出調侃的笑容,賊賊的看著秦語茗。

秦語茗苦笑嘆氣,她看看袁書塵,又看看黎樂詩,感覺自己似乎又多了解了一些事情。

§ § § § § §

【二】



兵器房前,三個身著夜行衣的大漢被官兵團團包圍。

竇建德和李月影等人趕到之時,三人都已經受了或重或輕的傷。

「嗯,三個都要拿下,而且要活口。」楊侗大聲喝令道。

這三人武功都不錯,若不是楊侗這邊早有準備, 在各個置高點都佈下了射手,即使出動的官兵有一兩百人,也很難留下這三人。

「借副弓箭,可以嗎?」竇建德看官兵大呼小叫的模樣,不禁眉頭微皺。

「快去拿副好弓給竇先生。」楊侗低聲吩咐親衛軍士。

過不久,一個親衛便將一張硬弓和五支箭矢遞上。

竇建德道謝後,更不打話,彎弓搭弦,連續三箭射出,只聽得一連聲的慘叫,那三個還在頑強抵抗的細作大腿幾乎同時中箭,倒在地上。

「好箭法。」楊侗衷心鼓掌道。

「獻醜了,這三人的來歷得好好盤問,就帶回越王府吧。」竇建德建議道。

「甚好,來人啊,將這三個奸細給我押到越王府。」楊侗一聲令下,眾軍士訓練有素的將三人牢牢綁縛好,連拖帶拉的將三人押往越王府。



§ § § § § §



越王府內,長孫念玫和曹心蘭已聞訊趕來大廳,三個細作被捆綁住推倒,跪在地上。

竇建德和越王低聲商議一會後,對其中一個相貌粗獷的大漢說道:「你們是誰派來的?三更半夜在兵器庫房附近鬼鬼祟祟的打算做些什麼?」

那相貌粗獷的男子冷哼一聲,頭歪向ㄧ邊,根本不理會竇建德的問話。

竇建德也不多問,只是安靜的站起,抽出隨身長刀,唰一聲便將刀刃從那大漢頸項掃過。

那大漢的喉嚨登時多出一道血紅的細痕,接著便抽搐著倒下,再沒一眨眼的工夫,那大漢的喉嚨便射出一道血線,看來喉管已經被竇建德以輕巧的手法割斷,但是這一刀深淺恰到好處,讓這大漢掙扎了好一會才真正死去。

「你們是誰派來的?三更半夜在兵器庫房附近鬼鬼祟祟的打算做些什麼?」竇建德對第二個大漢重複同樣的問題道。

「我……我們……並沒有惡意,只是半夜……經過……大人饒命……」那個命字還沒說完,竇建德已經一刀劃過,那大漢早看到同伴的死狀,因此除了感到痛之外,表情還充滿了極度的恐懼,可是他的喉嚨已經被割斷,連呼吸都成問題,更別談求饒或是繼續說話了。

「你們是誰派來的?三更半夜在兵器庫房附近鬼鬼祟祟的打算做些什麼?」竇建德對第三個大漢重複同樣的問題道。

「我們……是李密大人派來的,我說的都是實話,請大人饒命……」那第三個身形瘦長,相貌俊雅的細作嚇得趕緊全盤托出,深怕自己稍微慢一點,竇建德手上那刀就會往頸子上掃來。

原來李密派來的探子總共有兩批,一批混雜在民間,裝作商販走卒,收集洛陽的城防和人心向背等動態消息,另外一批便是他們三人,負責打探武器軍隊和糧食的數量和存放地點。

那第一個被竇建德殺掉的大漢便是三人中的頭頭,而他的姓名便叫做裴叔方。



那奸細說完後,楊侗便吩咐章元德將他套上枷鎖,押入牢中看管,然後向竇建德請教道:「先生,聽那細作所言,李密大軍已經準備妥當,不日就會進攻洛陽,然而洛陽精兵多隨聖上南下江都,而樊子蓋、衛文升等善戰之將也都致仕歸隱,不在洛陽。現在的洛陽絕對無法抵擋住李密軍勢,這該怎麼是好?」

「嗯,很簡單,就是虛張聲勢,讓李密有所顧忌,然後趕緊積極整頓城防和派人到江都求援。」竇建德道。

「虛張聲勢?」楊侗不解的看著竇建德。

「對,王爺可以舉行軍事操練,在操演過後故意放出消息,讓那些李密派來的探子們以為洛陽城早有準備,然後將這兩位細作的首級懸在市集之上,告知百姓,王爺你其實對李密派人來打探消息這事情一清二楚,如此李密肯定會不敢攻擊洛陽,轉而攻擊洛陽百里之外的洛口倉。」竇建德向楊侗解釋道。

「洛口倉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糧倉,地處丘陵,形勢險要,倉城廣長堅固,城內有地窖數千,每窖內有存量七八千石,存糧之豐,足夠洛陽數年之用。且城外有水路之便,逆洛水而上則可直達洛陽,如果洛口被李密拿下,不但會讓李密的聲威大振,洛陽也會跟著難以保全。」楊侗著急的說道。

李月影聽楊侗說得頭頭是道,看來他真的不是一個空有爵位的無知之徒。

「哈哈,王爺剛剛不是也說了,洛口倉形勢險要,儲糧充足,城牆堅固,如此易守難攻的要塞,只須派一個大將,率領數千精兵鎮守,李密能夠輕易攻下嗎?」竇建德說著不禁莞爾。

「嗯,的確。」楊侗恍然,有點不好意思的點頭。

「更何況王爺也說,洛口倉逆洛水而上便可到達洛陽,那也就是說,洛陽軍隊順洛水而下便可到達洛口。若是我,我會派一個聲威不顯的將軍率領數千軍隊鎮守洛口,引得李密來攻,然後派可比張須佗之輩者率軍順洛水而下,如此前後夾擊,李密便可一鼓而殲之。」竇建德說道。

「先生之智,可比諸葛,令小王佩服。」楊侗喜道。

「哪裡,我只是曾從遊於長孫將軍,偷習得幾許用兵之理,哪能跟天下才智之士比肩呢?」竇劍德淡淡的說道。

「唉,長孫將軍英年早逝,如果他還健在,那些盜賊有何足為懼呢?」楊侗嘆道。

李月影聽楊侗這麼說,心中不以為然,因為隋朝大將之多,可說是一絕。即便是現在,也還有楊義臣、裴仁基、楊善會等名將,但隋煬帝親任小人,不能容物。楊義臣擊破高士達,上報戰功,煬帝居然因為厭惡他的威名,藉故解除他的兵權,將之投閒置散。

不過,也就是因為如此,今天的竇建德才會有如此威勢,否則即使竇建德真的智計直追諸葛,又怎麼能以數千烏合之眾抵擋隋政府戰力十足的正規軍?

李月影知道,竇建德自然也知道,只是兩人都不點破。

人都是如此,有了情份後,就會有所保留,即便是如竇建德者也不會再像初見面時那樣,給楊侗無法下台的難堪。當然,這當中還有個關鍵是,竇建德和李月影都不打算為楊侗鞠躬盡瘁,因此很多事情便不須說得太明白。

§ § § § § §



這一夜折騰後,長孫念玫躺在床上已經是寅時。

「李密的探子真的叫做裴叔方,所以……李月影說的都是……事實?」長孫念玫想到這,臉上一紅,因為她想起了李月影昨夜跟自己說的那段話 � 我來自於一千四百年之後,在那個時代,我生命中曾經出現了三個很重要的女孩,而妳長得跟其中一個女孩一模一樣,不管是聲音、相貌還是氣質,我完全無法分辨出差別。

想起李月影的這話和他轉身離去時的眼神,長孫念玫心中就怦怦亂跳。

「嗯,想這麼多做什麼,快睡吧!」長孫念玫告誡著自己。

然而,疲累的身體卻鬥不過活躍紛亂的情緒,長孫念玫直躺到太陽都升起了才勉強在朦朧中睡去。

在朦朧中,她似乎看到李月影悄悄走進來,她想起身察看,卻發現身體像是被鎖住般,連動一根手指都辦不到。

聽著腳步聲靠近,她心中湧現莫名的焦急。

李月影走到床邊,坐在床沿。

長孫念玫這時才發現,因為視野的關係,自己根本看不到來者是誰。那麼,自己剛剛是怎麼確定來者是李月影?

不過,這思緒還沒了結,情況又有了新發展。

長孫念玫感覺床邊的那人開始慢慢的撫摸著自己。

撫摸的速度很緩慢,從頭髮開始,額頭、耳垂、臉頰、下巴、頸子,漸漸的那觸感已經來到長孫念玫的胸前。

那撫摸並沒有停下,這讓長孫念玫緊張得渾身是汗,想要開口制止,但出盡力氣卻還是不能動彈半點。

那手的撫摸很溫柔,來者似乎知道長孫念玫身上每一吋肌膚的感受般,讓她的體內不斷湧現愉悅之感,然而因為不知道是誰,長孫念玫在身體觸感的舒服外,心中滿是緊張。

「是誰?」長孫念玫心中大喊,全身使盡力氣掙脫無形的壓制力。

來者似乎感受到長孫念玫的心意,緩緩移動身體,終於進到了長孫念玫的視野範圍。

「世民!」長孫念玫驚愕萬分,她看到了充滿怒氣的眼神,那是李世民。

「世民哥,你怎麼會來?」長孫念玫驚訝的脫口而出。

接著,那眼神消失,長孫念玫的身體也像是得到解放般,重新獲得自由。

「世民哥?」長孫念玫眼睛睜得老大,趕緊轉頭往旁邊看去。

什麼都很正常,她自己正安然的躺在床上,房內沒有任何人,而床上也沒有淩亂的痕跡,剛剛那一切似乎只是夢。

長孫念玫坐起身,腦袋還在努力回神的狀態。

在初春之際,睡得滿身冷汗真是有點可笑。

長孫念玫笑不出來,拿起手巾擦拭著額頭和脖子上的一片溼冷。

她不敢去想剛剛那個夢,也不敢去想為何會做那樣的夢。



§ § § § § §

午膳用畢後,竇建德等四人在房中聊天,楊侗本想邀請竇李二人一起去校閱軍隊,不過兩人都堅決推辭了。

楊侗不好強迫,只得自己和太府卿元文都等人一起去了。

「你真的來自一千多年以後啊?」竇建德笑嘻嘻的看著李月影,好像在看稀世珍寶般。

「哎,希望你們能幫我保密。」李月影嘆了口氣,他感覺自己需要保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不知道和李世民相像這個祕密何時會被老天設局拆穿。

「那麼……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真的能夠推翻楊氏政權,過些好日子嗎?」曹心蘭問道。

「嗯,這個嘛!」李月影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說出「未來」的歷史。

「怎麼了?怎麼不說話?難道之後又將陷入先皇一統天下之前般數百年的混亂?」長孫念玫問道,經過了一番風波之後,長孫念玫對李月影終於不再刻意冷淡,雖然還是沒有辦法恢復已前的熟絡,但語氣之間已經正常多了。

「天下很快就會復歸一統…… 」李月影說道。

「那這樣不是很好,怎麼吞吞吐吐的?」長孫念玫好奇道。

「哈哈,或許是因為我並非真命天子吧!」竇建德大笑道。

李月影尷尬的笑了笑,並不接話。

「那真命天子是誰呢?」長孫念玫追問道。

「在我們那個時代有一種說法,凡是回到過去的人,絕對不可以透露自己已經知道的未來,否則只有兩種結果,一是自己將會引導歷史成真,一是將會混亂歷史,讓歷史與自己所知發生嚴重的分歧,所以我實在不能說,還請你們見諒。」李月影委婉的拒絕透露所知。

「嗯,這麼說也有道理。」竇建德點頭道。

長孫念玫想了一會,問道:「那你怎麼又說出李密被越王抓到的探子叫做裴叔方?這不也是透露未來嗎?」

「嗯,在這事情上很明顯的,我將歷史引導成真,不是嗎?」李月影苦笑道。

長孫念玫聽李月影這麼說,低頭沈思了好一會。

的確,如果不是為了證明李密派的探子中有叫做裴叔方的傢夥,竇建德又怎麼會答應越王的邀請留下來?如果四人不留下,洛陽城這些只會混吃等死的官兵又怎麼會「警覺」到李密早已經派探子來收集洛陽城的軍情?

「嗯,誰是真命天子其實也沒那麼重要,只要天下能夠安定,我們就算回家鄉種田又何妨?」竇建德微笑道。

李月影點點頭,但他心中卻如鉛塊般沈重,因為他知道竇建德的這番話只不過是安慰之語。

在這個時代,不管是為了大義或是為了私慾而起兵造反者,最後下場都一樣,當過領頭者的,都必須死。

李淵雖然不如朱元璋那樣殘忍好殺,然而歷史證明,他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競爭者的性命,不管是殘忍如王世充,或是以仁德愛民著稱的竇建德。

說深入點, 天下的安定便是用這些殺戮換來的。

除非像是陳後主或是阿斗那樣不成材,否則沒有一個開國帝王會冒這個風險,將曾與自己一同競逐大位者留下。

「那你這個從未來來的傢夥其實也沒有太多的價值嘛!」長孫念玫假意冷哼一聲道。

「嗯,可以這麼說。」李月影微笑點頭。

「那……竇將軍你還要去乾元洞內拿神兵嗎?」長孫念玫有此一問,自然是因為李月影剛剛透露的消息。

竇建德如果並非那個可以掃平六合的真命天子,那麼又何必冒著危險去太室山取神兵呢?

「要啊,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最終難逃一死,那又為何要努力活著呢?」竇建德微笑道。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3-3 07:18:04

臥龍之章 第二十八章——暗行之旅

【一】

洛陽城郊,楊侗帶著章元德為李月影等四人送行。

楊侗再三的邀請李月影和竇建德,希望四人在拜祭完長孫晟之後能夠再回到洛陽城一聚。

不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四人一拿到神兵便要趕回突厥,計畫奪取太武弓。

楊侗心中也知道四人並無意願再回洛陽,因此一程路送了又送,比送情人還要難捨。

竇建德對楊侗說道:「王爺性格寬和,又能容賢納諫,只可惜……唉,臨別之際竇某有一語相贈,還望王爺深思。」

「竇先生但說無妨。」楊侗說道。

「亂世帝王家,不待也罷。」竇建德說著嘆了口氣。

楊侗愕然,沒料到竇建德會和李月影說出一樣的話,他嘆了口氣,道:「先生之言,小王會好好思考,也希望四位能夠一路平安。」

楊侗本待再送,但是竇建德堅持到此為止,他只好依依不捨的和四人作別,看著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夕陽下。

「王爺,該回去了。」章元德在一旁提醒楊侗道。

「唉,一個布衣百姓的智計和膽識竟遠比我身邊那些三四品大官來得卓越,難道真是天要亡我大隋?」楊侗嘆道。

「王爺,劉備三顧茅廬才得與諸葛孔明有隆中對策,所以您不需要太氣餒。更何況,等這次平定李密那群賊人後,王爺的聲威必然不可同日而語,到時候要延攬人才自然就容易多了。」章元德安慰楊侗道。

「聲威大振不見得是好事啊!」楊侗看著章元德滿臉迷惑的表情,不禁苦笑。

他在想,或許,自己真應該收拾細軟逃離眼下的處境吧。


§ § § § § §



從洛陽往東南行不到百里便可到達太室山,但為了避開李密的軍隊,竇建德四人棄馬步行於小道,因此前進的速度甚為緩慢。

這日傍晚,四人終於來到了太室山附近,這太室山往南不到二十里便是李密軍隊駐紮的陽城,四人行路更加小心,以免橫生枝節。

「就在附近胡亂過一夜,明天清晨繼續趕路吧。」竇建德道。

「好,我去找生火的柴枝。」李月影放下肩上包袱,轉身準備去找可供生火的乾柴。

長孫念玫本是坐在一塊大石上歇腳,這時卻忽然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李月影回頭,有點錯愕,遲疑了一會後,點頭道:「好,那走吧。」

竇建德和曹心蘭沒有說什麼,只是安靜目送著兩人遠去。

良久,曹心蘭才苦笑道:「你說該怎麼辦才好呢?」

「嗯,這樣下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月影的武功智計過人,他若是因為和長孫念玫的感情而無法繼續效命於李世民,對我們是有益無害。」

「是啊,但我怕李世民發覺了他們的情愫後會暗下毒手,月影措手不及下,會失去性命。」曹心蘭憂心忡忡的說道。

「那也是他的選擇啊,月影的缺點在於,最終還是重情。在這亂世之間,這本就是項致命的缺陷,他如果因此喪命,也只能說是天意了。不過妳也不需要太擔心,你忘記月影手下還有個曹蠻嗎?這人是個厲害角色,冷靜沈著,謀慮深遠,如果他真是忠心於李月影,有什麼風吹草動,絕對無法逃出他的算計。」竇建德笑道。

「嗯,希望是如此。」曹心蘭還是不免為這事情擔心。

「呵呵,長孫姑娘內熱外溫,若不是她和李世民已有婚約,和月影的感情想必會進展得更快吧。」

「就是這樣才令人心疼啊,念玫的感情奔放,但卻因為出身和家教而處處壓抑,對她來說,現在和李月影相處的每一刻都是難以放下的痛苦吧。」曹心蘭說著,就好像在談論自己的女兒般。

竇建德喟然嘆了一口長氣,他雖出身農民,並不富裕,但也是個有兒有女之人。無奈官逼民反,只因他與那些出身農民的起義軍首領皆屬舊識,盜賊寇掠之時,都會看在過往情份,自動放過竇家,卻反讓素來視他為眼中釘的縣官找到理由誣指他乃盜黨首領,將他家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當時竇建德一人孤身在外,不知道家中發生劇變。曹心蘭則是在獄卒的幫忙下,從死牢帶著兩個小孩逃出,無奈兩個小孩抵不過獄中刑罰和日夜奔逃的驚恐疲累,接連死在路上。也好險竇建德的舊時死黨孫安祖得到訊息,趕緊派手下出來找尋曹心蘭,否則竇建德現在就真是孤寡一人,六親無緣了。

竇建德知道曹心蘭對長孫念玫有著父母看待子女般的感情投射。然而,即使是自己女兒的命運,都不是做父母的能掌控,更何況長孫念玫身後還背負了太原李家和長孫氏一族的沈重包袱!

§ § § § § §



李月影和長孫念玫進入附近的樹林中撿拾適合生火的柴枝,此時天色已經全黑,兩人只仗著李月影手中臨時弄成的火把照亮,因此不但撿拾的速度相當緩慢,兩人也無法離得太遠。

長孫念玫雖然一時意動,跟著李月影出來,然而尷尬的氣氛卻始終盤旋在兩人之間,因此即使兩人幾乎是肩並肩靠在一起,卻沒有說半句話。

「撿好了吧?這些應該夠用了。」李月影估量了一下自己和長孫念玫抱在懷中的柴枝道。

「嗯,那就回去吧。」長孫念玫低聲回答,她抱著如山的柴枝,以致於李月影只看得到她臉的上半。

兩人都緩慢的轉身,以免懷中柴枝跌落。

「小心點。」李月影看著長孫念玫試圖平衡懷中那堆柴枝的模樣,不禁好笑。

「你才小心點,撿柴我小時候就會了。」

李月影微笑道:「這點我真的甘拜下風,因為我們那時代根本不用撿柴。」

「那你們怎麼生火煮飯啊?」長孫念玫抱著柴枝,慢慢的前進。

「我們喔,有個器具叫做瓦斯爐,開關一扭,火就出來了,所以我那時代的人根本不用生火」李月影解釋道,不過他想長孫念玫應該不知道什麼是瓦斯爐吧。

「這麼好?」長孫念玫半信半疑。

「不只這樣,我們那時候還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很方便喔。」

「真的啊!」長孫念玫似乎沒有太感興趣。

「怎麼了?累了嗎?」李月影察覺到長孫念玫語氣的不對勁。

「沒什麼啦!」

「別陰陽怪氣的,這幾天也憋得夠我受了,妳給我老實招來,心情怎麼又不好了呢?」李月影嘩啦一聲,將手中的柴堆放開,任由柴枝散落一地,他決心要好好解決長孫念玫這小女孩脾氣產生的彆扭。

「沒有啦,真的沒有嘛!」長孫念玫被李月影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妳到底在想什麼?」李月影假裝不高興的發起了脾氣。

「你怎麼了?突然這麼兇?」長孫念玫果然被李月影的演技給騙了,她退後一步,懷中的柴枝也跟著掉了一大半。

「做人何必這麼不乾脆?妳心中明明有話想說,卻始終憋著不說,妳不知道一路上氣氛很尷尬都是因為妳嗎?」李月影繼續維持著滿臉的怒意。

「我……」長孫念玫自知理虧,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誰都看得出來妳對我不滿,有話想跟我說,妳要知道,在我們四個人裡面,妳是最容易被看破心思的傢夥,偏偏卻又想東躲西藏。想說什麼就說,這麼不乾脆只會讓人看笑話。」李月影聲音轉冷說道。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是不開心而已。」長孫念玫低聲回答,不知所措的樣子,令人心疼。

「那為何不開心?」李月影追問道。

「我也不知道。」長孫念玫搖頭道。

「是因為韋珪長得像我過去的初戀情人?」李月影單刀直入的問道,其實他這麼問很冒險,如果長孫念玫不承認,那等於是自做多情,但如果長孫念玫承認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不過,李月影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可以不管秦語茗和徐星齡的想法,但卻無法忍受長孫念玫跟自己鬧彆扭。

「不是啊,那事情我早忘了。」長孫念玫迅速的回答道,那語氣相當自然,自然到讓李月影有點臉紅。

他訕訕的摸摸頭,看來自己這次真是自作多情了。

「那……那妳為何心情不好啊?」李月影這時銳氣全消,語氣溫和了好幾倍。

「我是真的不知道……」長孫念玫搖頭。

李月影看長孫念玫似乎沒注意到自己自作多情的事情,也就無謂繼續討論下去,便轉移話題道:「哎,那算了,先把柴枝抱回去吧,竇大哥等著我們的柴火呢。」

長孫念玫點點頭,將柴枝重新拾起,抱在懷中,而李月影也跟著抱起散落一地的柴枝,和長孫念玫一塊慢慢走回剛剛停宿的地方。



兩人才沒走多久,李月影已經聽到遠方黑暗中隱隱傳來如潮水般的微響,似乎是有大批人馬正在做移動,他下意識停下了腳步,在黑暗中側耳聆聽,想知道的更詳細點。

長孫念玫的聽力遠不如李月影,因此還沒察覺,見李月影忽然停下腳步,不禁感到奇怪,問道:「怎麼了?」

「噓,似乎有軍隊行進的聲音。」李月影說道。

就在這時,兩個人影迅速往李月影這邊奔來,正是竇建德和曹心蘭。

「竇將軍,這是怎麼回事?」李月影問道。

「是李密的軍隊,他真是不簡單的人物,看來他非但沒有因為探子被發現而改變策略,甚至看穿了洛陽的軍事操演只是為了欺敵的虛張聲勢。你們剛剛一離開沒多久,李密的軍隊就悄悄的經過我們歇息處,我們偷偷跟了一小段路,終於確定他們是要突襲洛陽城。」

「怎麼可能,將軍打探的確定沒錯嗎?」李月影詫異不已,正史上記載,李密在得知派去的探子被發現,洛陽開始軍事準備且馳表江都後,便把攻擊目標轉向洛口倉,還在出發前跟翟讓說了一堆,事已至此,只好先發制人奪取洛口倉,開倉賑窮乏以募集義兵的大道理,怎麼現在攻擊目標還是決定在洛陽?

「嗯,我剛剛以輕功跟蹤了好一會,確定李密派出的前鋒部隊是往洛陽而去。」竇建德臉容嚴肅,一點不確定的味道都沒有。

「那該怎麼辦?李密這樣突襲式的攻擊或許真會拿下洛陽城。」長孫念玫也感到有點著急,雖然楊家天下的存亡她根本不在意,然而洛陽給李密佔據對李淵和竇建德都不是好事。

竇建德向李月影說道:「你們立刻趕回洛陽通知越王,要他立刻率領部隊出城迎戰,而我就在前面故布疑陣,拖延住李密的前鋒部隊,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記住,別率領精銳部隊出擊,洛陽城牆高廣堅固, 但軍隊卻士氣低迷 能固守而不可出戰,你和越王率領軍隊出擊旨在讓李密知道前些日子的軍事操演並非虛張聲勢,讓他心有顧忌。另外,一定要立刻派人防守洛口倉,否則李密只要稍微繞道便可轉攻洛口,洛口一下,洛陽也危在旦夕了。」

李月影點點頭,道:「那將軍要小心一點。」

「快去吧。」竇建德拍拍李月影的肩膀笑道。

李月影和長孫念玫不敢拖延,展開輕功,悄悄從大道旁的崎嶇小路躡上夜行的軍隊。

「這麼多人一起行軍卻只有腳步和裝備碰撞的輕微聲響,真是可怕。」長孫念玫雖然從來沒有親身上過戰場,然而出身軍事世家,加上寄居在李家的時候也是多聞戎馬戰陣之道,所以深知軍隊夜行無聲是需要很嚴格的訓練。

「嗯,妳還可以嗎?我們趕上最前方的部隊後,便在前鋒那搶一匹馬趕回洛陽。」李月影仔細觀察了一下軍隊動向後轉頭問道。

長孫念玫點頭,道:「可以。」

李月影不在這搶馬,是因為前頭還有部隊,如果在這邊就搶馬,打草驚蛇,定會被前後夾擊,陷入層層包圍,這就誤了回洛陽傳達訊息的時機了。

兩人低身急奔,不一會便繞到了部隊的中段,但接連幾天都是步行趕路,而且為了快點拿到神兵,四人鮮少休憩,因此體力的耗損不小,內力較差的長孫念玫在這一陣全速急奔後,已經有點支持不住。

李月影斜眼看去,只見長孫念玫咬牙苦撐,額上斗大的汗珠不斷冒出,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停下腳步,對長孫念玫道:「我抱妳跑一程吧。」

「這個……不……不大好吧。」長孫念玫邊說還邊喘大氣。

「我不是在跟妳商量。」李月影一說完便將長孫念玫橫抱在手中,繼續展開輕功往前奔去。

長孫念玫無法反抗,只得任由李月影抱住自己,白皙的雙頰登時轉為緋紅。

雖說是李月影抱著她,然而為了方便李月影的奔行,長孫念玫必須將手圍在李月影的頸項,如此一來,兩人當真是呼吸相聞,近在咫呎,她不敢看李月影,只好將頭別過去。

她感覺,離李月影的呼吸聲遠一點,臉就不會那麼火燙了。



【二】



很快就到正式開幕的前一天了,秦語茗和徐星齡這幾天都站在北大路、經國路、中正路一帶發小宣傳單。

「好險已經快要冬天了,不然這樣發宣傳單會發到中暑!」徐星齡一邊說一邊用衣袖擦著額頭上的汗。

秦語茗坐在文化中心演藝廳前的石階上,捶著酸軟的腿,這幾天發宣傳單真是累壞她們了,而且她們的工作可不只發宣傳單,時間到了還得回店內跟著服務生們一塊接受訓練。

從基礎的認識咖啡、餐點到外場的一切服務作業流程,可說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哼,我們累得半死,聲達學長呢?每天只是來插花一下,發個一下就走,說什麼去談事情,根本是不想做這種累死人又沒成就感的工作。」徐星齡跟著坐下來抱怨道。

「學長也很辛苦啊,他也有跟我們一塊發宣傳單和上課啊,只是他還要跑廠商,所以沒辦法從頭到尾和我們一起工作。」秦語茗委婉的解釋著,她知道自己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 在不引起大家不悅之下,多為兩邊說點好話。

「哼,最好是很辛苦啦,那為何店內上課他幾乎都會到,而發宣傳單的時候就只是插花?」

「嗯……」秦語茗沈吟不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笨喔,連這都要想!因為店內有椅子有空調又有漂亮的女服務生啊!」徐星齡極盡挖苦之能事。

秦語茗苦笑不語,這段時間葉聲達仍然到處奔走,希望找到方法來增加早餐時間的營業人潮。

葉聲達主要是跟市政府等公家單位以及咖啡館附近的一些商業行號洽談,表明願意提供精緻可口的外送早餐,然而這構想卻沒有什麼人願意接受。

這當然是因為Classic的餐點都太貴了,雖然大家都說早餐要吃得好,但在繁忙的工商社會中,包括葉聲達自己都是在路邊的廉價早餐店隨便買買就上路,哪會有人願意花個兩百元的價格去買一頓精緻美食,然後在時間壓力下囫圇吞棗吃掉?

這道理很簡單,連秦語茗都知道,然而葉聲達卻忽然笨起來了,且為了彌補自己的「笨決定」,葉聲達絞盡腦汁的想了很多聰明方法,也很努力的去張羅。

但是,不但沒有收到任何回報,反而加深了四人間的裂痕。

即使,葉聲達還是跟以往一樣拼命,還是跟以往一樣身先士卒,但是他無可避免的必須花時間去張羅一切而少了很多類似發宣傳單的基礎工作。

換做是以前,徐星齡看到葉聲達跑完市政府和其他商業行號後立刻趕來和自己兩人一同發宣傳單,一定會佩服葉聲達的鐵人精神,然而,現在徐星齡的想法中,葉聲達去跑市政府或商業行號卻變成「休息」和「納涼」,反而對偶爾才來一下的章智勳稱讚備至。

秦語茗看著遠處美麗的夕陽,嘴邊的苦笑卻收不回來。

她想到那天去袁書塵家,袁書塵的老公給的建議 � 妳不需要現在出面去制止葉聲達,因為妳也制止不了。而且妳的建言可能會成為引發兩邊衝突的導火線,妳的處境是一動不如一靜。我猜,李月影在這次事情中要送給妳的禮物,便是要妳以旁觀者的角度看這事態如何發展。

「哎……」秦語茗長嘆了一口氣,她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事態的發展了。

「怎麼了?」徐星齡問道。

「沒事。」秦語茗搖頭道。

「真是,最近妳也變得怪怪的,我們這組真是出師不利,還沒正式開始就好像快垮台似的。」徐星齡抱怨道,她感覺秦語茗最近變得陰陽怪氣,好像心事重重,但怎麼問卻都是不肯說。

秦語茗並沒有因為徐星齡的抱怨感到不快,但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為了怕朋友不高興便趕緊做些解釋。

這一方面是因為她的個性已經有了不小的改變,另一方面是,秦語茗正思考著黎樂詩和自己說的話 � 不用擔心,如果李月影真的夠犀利,絕對不會坐視狀況惡化到不能收拾,他會在適當的時機出手,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到底月影學長心中在想什麼?」秦語茗心中滿是疑惑。

「喂,妳又發呆啦!最近妳怎麼常常魂不守舍的?該不會真的有男朋友了吧?」徐星齡這麼問,自然是因為吳孟衡曾私下向徐星齡打聽。

本來葉聲達是不太願意吳孟衡這麼做,但吳孟衡完全無法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衝動,最終還是開口向徐星齡問了,葉聲達雖沒有責怪吳孟衡,但不悅的態度顯而易見,也因此種下了兩人之間的小心結。

「別鬧了,我怎麼可能有男朋友,我天天都跟妳或是學長在一起,妳們哪時候看到有學長以外的男生跟我在一起?難道我可以把男朋友藏在衣櫥裡面?」秦語茗好氣又好笑,她已經說了好幾次,可是徐星齡經過和吳孟衡煞有介事的幾番討論後,那好奇心就一直靜不下來,只要稍有風吹草動,便會把這事情拿來問一次。

「可是妳這陣子真的變了很多,而且我也覺得孟衡學長分析得很有道理,妳那天在內灣莫名其妙的恢復活力,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分明有鬼。」

「孟衡學長這樣子真的很無聊……我說沒有就是沒有。」秦語茗淡淡的回答,但是每回答一次這問題,她對吳孟衡的疏離感就更加深一層,這大概是吳孟衡始料未及的事情吧。

其實這也是葉聲達不希望吳孟衡找徐星齡探問或是當紅娘的原因,他知道徐星齡雖然外向活潑,沒有心機,但也因如此,不會是個可以守住祕密的人。

更何況守住祕密這美德還得看輕疏遠近,雖然大家都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但是徐星齡怎麼說都跟秦語茗比較熟稔,因此吳孟衡喜歡秦語茗這事情可說是已經成為四人心中公開的祕密了。

這狀況不管是對吳孟衡在追求秦語茗或者是四人平時的相處都極為不利。也因此,葉聲達對吳孟衡的沈不住氣感到不悅。

可惜的是,吳孟衡因人生經驗不足,完全無法體會葉聲達的用心。他一直認為葉聲達是怕自己和秦語茗談戀愛而耽誤到比賽成績,才會不願意出力幫忙,也因此好幾次在徐星齡面前抱怨葉聲達的自私。

對秦語茗來說,她當然了解葉聲達的用心,只是吳孟衡是學長,又沒公開說過要追自己,因此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就在這時候,徐星齡的手機響起,是葉聲達的來電。

「哼,不知道又要壓榨我們什麼了!」徐星齡看著手機喃喃自語的罵完後才按下通話鍵。

「喂,啊,是總經理!你怎麼用學長的手機啊?是,我們發完了,正在文化中心前面休息,過去店內?好,我們就過去,馬上就到。」

徐星齡掛完手機後對秦語茗笑道:「走吧,總經理說要我們趕回店裡。」

「趕回店裡?有什麼好高興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徐星齡搖頭。

「如果這通電話是聲達學長打的,我保證妳又會念一大堆有的沒的,一聽到是總經理的聲音就笑瞇瞇,我看妳才有心上人了呢。」秦語茗笑道。

「哪有啊,妳別亂說,總經理有女朋友了耶!」徐星齡用力拍了一下秦語茗的肩膀道。

「好啦,真痛,快走吧。」秦語茗當先站起,往位在文化中心後面的Classic走去。


§ § § § § §



才剛走進咖啡館,就看見服務生們正在演練服務流程。

「小冬,輪到妳了。」一個年約三十,打扮得整齊乾淨的男子對櫃台前的一個女孩子說道。

這個男子是三家自營店中唯一被留任的店長,叫做陳家業。

一個身著制服,臉蛋可愛的女孩快速的站到陳家業面前,戰戰兢兢的念道:「服務流程如下,迎接客人、帶位、接受點菜、遞送菜單給廚房、服務客人用餐、結帳、送客和重新擺設餐桌。」

接著,那女孩自動的走到門口,煞有介事的將門打開,微笑對著空氣道:「歡迎光臨,這邊請。」

秦語茗和徐星齡微笑繞過那叫小冬的服務生來到櫃台前,那邊還有兩個女服務生在等待著,四人打了個招呼後,徐秦二人便往章智勳和葉聲達那走去。

章智勳和葉聲達對坐在靠窗的四人位置上,而吳孟衡則是坐在葉聲達旁邊。

「來啦,怎麼在文化中心休息而不進自己店內休息呢?」章智勳笑道。

「在外面才看得到夕陽!」秦語茗微笑道,其實是徐星齡怕回店內碰到葉聲達,又會被吩咐新工作,所以才提議到文化中心前面的廣場休息。

「坐吧。」章智勳說道。

這是四人座,所以只剩下一個位子,秦語茗看了一下後便道:「我去搬一張椅子過來好了。」

「學妹,妳來我這邊坐吧,我去搬椅子。」吳孟衡趕緊站起要讓位。

「沒關係,就搬一張椅子而已。」秦語茗溫和卻迅速的拒絕,轉身去旁邊搬了張椅子。

「現在,Classic主要的經營者都到齊了,我們開始開店前最後一次會議吧。」章智勳說完便揮手招來正在櫃台的其中一個服務生。

「總經理要加點什麼嗎?」一個女服務生快步過來有禮貌的問道。

那女服務生叫做田安妮,是個中美混血兒,今年才十七歲,長相很是甜美可愛。她這幾天都在這受密集的訓練,因此徐星齡和秦語茗對她一點都不陌生。

現在已經快到晚餐時間,這開幕前會議想必很難短時間結束,因此兩人也就很識趣的各點了一個主餐,準備一邊吃晚餐一邊開會。

田安妮走後,章智勳首先開口道:「聲達,你還是決定要把營業時間延長嗎?你曾經跟我說,會在開幕前讓我看到保證,現在我似乎只看到你的堅持,卻沒看到你的保證喔。」

葉聲達臉色雖然沒什麼改變,但也無法如章智勳那般微笑從容,他暗中吸了口氣,道:「是的,這段時間我跑了附近所有公家單位和可能的企業行號,的確沒有一家願意團體訂購我們的早餐,但即使如此,也不代表早餐時段會虧錢,所以還請總經理如約給我三個月。」

章智勳聳聳肩,道:「我當然沒問題,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我說了,就會確實給你三個月去發揮,只是以我的判斷,增開早餐時段絕對會成為你的負擔,我對事情的判斷,十有九中,所以你自己好自為之啦,哈哈。」

葉聲達苦笑,道:「那我只能希望總經理判斷失準的那一次會出現在我身上。」

「好,接下來呢?」

「接下來我要報告一下和隔壁租書店以及文化中心合作的計畫。」

章智勳點點頭,問道:「已經完全準備好了嗎?」

「是,都準備好了。目前的計畫是這樣,在租書店一次消費滿一百五十元或有參加文化中心十分好讀活動的客人,憑租書店的店章和文化中心館章,都可以在我們店內享有八五折的消費優待一次。文化中心十分好讀活動的網頁會放上我們店的資料和簡介,文化中心的館員也會向參加活動的市民主動告知這訊息,相信這是提升來客率的好方法。」

章智勳點點頭,表示同意。

「另外,十分好讀這活動是從明天開始,文化中心很重視這次活動,還特地舉辦了一整天的活動,不但有園遊會和音樂會,還會有媒體採訪,我們明天會到園遊會中擺攤賣咖啡,而我也爭取到一家平面媒體來做採訪,希望藉著這次活動為我們的開幕博個好彩頭。」葉聲達繼續說道。

「我們會上新聞啊?」徐星齡問道。

「嗯,應該只是小角落啦,但起碼是個免錢的廣告。」葉聲達微微苦笑。

「那你上次說駐館音樂家還是作家的點子進行得怎麼樣了?」章智勳問道。

「有名的音樂表演者或是畫家我們應該是請不起的,所以我現在請來的多半是學生表演者和畫家,其實很多大學音樂系或是美術系的學生都很優秀,這邊是孟衡和我有邀請到的名單和簡歷,請總經看一下。」葉聲達將名單推給章智勳。

「學長,上次你還有說會請作家,你說有把握可以請到一些知名的作家當一日駐館作家,有請到誰嗎?」徐星齡邊問邊好奇的探頭過去看葉聲達推給章智勳的名單。

「咦,有白日夢啊!」徐星齡為了看那名單,一邊肩膀已經和章智勳靠在一塊了。

「是啊,不過也只有他名氣稍微大一點,其他幾個都是普普通通而已。」葉聲達淡淡的回答道。

「學長,你怎麼請到這些人的啊?像白日夢這種作家應該很難請吧。」徐星齡問道,很顯然她又岔題了。

秦語茗也對白日夢這作家很熟悉,他是這幾年網路作家中的翹楚,不知道葉聲達是怎麼請到他的。

光看到這一連串的匯報內容,秦語茗就感到很心疼又很慚愧,從為了增加早餐時段業績跑遍市政府等公家單位到請作家和音樂表演者,自己和徐星齡、吳孟衡幾乎都沒有參與幫忙。

吳孟衡這段時間大多是留在店內盯著服務生的訓練和補足店內各項應用事物以及編寫手冊,而秦語茗和徐星齡則是負責發宣傳單和熟悉會計法則以及各項必需的應用軟體。

雖然發宣傳單很辛苦,但是相較於葉聲達所做的可說是微不足道了。

而且現在看來,葉聲達應該很早就開始了連絡駐館作家和表演者的工作,否則一來一回間,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敲定名單?

秦語茗坐在葉聲達和章智勳的側面,所以很容易就看到葉聲達推給章智勳的名單。那名單上不只有這些人的簡歷,連駐館時間都排定好了。

以這段時間從吳孟衡那聽到的訊息,秦語茗可以肯定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葉聲達邀請到的,雖說葉聲達只是負責邀請和敲定時間,細部的整合和文書工作都是由吳孟衡完成,但光是這份辛勞和準備,就足夠打敗自己三人的全部總和了。

不過,令秦語茗心疼的是,吳孟衡和徐星齡似乎都沒有「感受」到葉聲達這次的辛勞和卓越安排。

人或許就是這麼奇怪,換做以前,兩人鐵定會在背後大力讚嘆葉聲達的「遠見」和「拼勁」,可是現在兩人對葉聲達各自有了心結,再加上葉聲達做了一個白費自己工夫又增加大家壓力的決定,因此葉聲達這次的努力換得的不再是百分百的尊敬和驚嘆,而是帶著一絲不以為然的勉強認同。

其實,這當中最令秦語茗感到氣惱的是吳孟衡的態度,只是看到現在默契和情感逐漸僵化的四人,她就只好隱忍不發,以免為葉聲達增添多餘的麻煩。更何況,秦語茗知道吳徐兩人的心結多多少少和葉聲達誤踏李月影陷阱有關,那麼引導葉聲達進入錯誤的自己,又怎麼好多怪他人呢?

「你算是把人文這兩個字扣得很緊,呵呵,我真的很期待你們在開幕之後的表現呢。好啦,現在接著把所有例行公事都討論完後便要開始今天的重頭戲了。」章智勳笑道。

葉聲達點頭,回答道:「店內一切訓練都交給孟衡和陳店長,我昨天晚上有來看過,應該是沒問題,等會會實際跑一次給總經理看,讓你可以放心。」

就在這時,安妮端著秦語茗和徐星齡的餐點上來,柔聲道:「這是夏威夷海鮮飯,是語茗姐的,這佛跳牆套餐是星齡姐的,兩位請慢用喔。」

章智勳等安妮走了之後,開玩笑道:「聲達,你的審美眼光還不錯嘛,新請的三個服務生都很漂亮,是有打算追來做女朋友嗎?」

徐星齡雖然還是笑容滿面,但卻不自主的扁了扁嘴,秦語茗知道那是徐星齡感到不以為然之時會做的動作。

她心中明白,徐星齡肯定以為葉聲達是假公濟私,所以才會在這次面試之時只選漂亮的女孩當服務生。

秦語茗雖然不能完全知道葉聲達真正的想法,但是她倒是認為,葉聲達這麼做是很正確的。正所謂食色性也,新竹東區那一大片消費能力強的族群,包括了清大、交大、工研院和科學園區,長期都是男多女少的局面,因此店內都是美女服務生想必對這群消費者會有一定的吸引力。

更何況,葉聲達在挑選服務生的時不但考慮她們的相貌,同時注重她們內在的穩定性,絕對不是章智勳和徐星齡所想的那樣,有什麼假公濟私的心態。

記得幾年前,清大附近有個水果攤,因為老闆的女兒很漂亮,所以吸引了許多的客人來買水果,這事甚至還上了新聞。

對秦語茗來說,葉聲達的一切選擇或許很功利,但可以確信的是,他這一切都是抱著對團體有利的心態去做,只可惜因為心結,這些思考在徐星齡眼中都被扭曲得不像樣子了。



§ § § § § §



吃完晚餐之後便開始驗收服務生訓練的成果,葉聲達和章智勳兩人假裝是客人,而吳孟衡等三人則是坐在邊角等看三個服務生的表演。

首先上場的是小冬,她有禮貌的將章智勳和葉聲達兩人帶至座位上後,將菜單遞上。

章智勳淡淡的問道:「是這樣的嗎?」

小冬心裡正緊張,聽章智勳這樣沒頭沒腦的問,更加慌了,只得結結巴巴的道:「這是本店的菜單……請問兩位要點些什麼?」

葉聲達指了指桌上的口布,笑道:「別緊張,慢慢來吧。」

小冬這才想起,應該先為客人打開口布,倒檸檬水,然後才是呈上菜單。

她趕緊將葉章二人面前的口布打開,但是因為太過緊張,一個不小心手肘居然打中了葉聲達的下巴。

「對不起…副總,對不起。」小冬緊張的手都抖了。

徐星齡閉起眼睛,不忍觀看,因為以葉聲達的嚴格,這個小冬肯定會被罵死。

「不要光想著會做不好,否則真的會做不好喔。」葉聲達微笑道,絲毫沒有不悅。

徐星齡和吳孟衡互望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的詫異。

「雖然我們要求很嚴格,但那是為了確定服務品質,客人並不會分毫不差的要求,所以妳要有自信,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的訓練,妳的表現一定足夠應付大部分的客人,現在先去後面等著,換安妮吧。」葉聲達拍拍小冬的手臂後,招手要安妮過來。

安妮有了小冬的前車之鑑後,順利的通過到點餐和上菜,不過卻在用餐完畢的清理桌面時出現了點小麻煩,章智勳搖頭道:「聲達,這樣子不行喔,兩個上來驗收,兩個都出現問題。」

「真是抱歉。」

「你要知道,我們走的是高價位高品質路線,服務生訓練是一點都馬虎不得,現在他們才服務我們一組桌子就已經出現錯誤,以後高朋滿座的時候怎麼辦?」章智勳雖是笑笑的問,但責備的意思相當明顯。

葉聲達點頭道:「知道,我會再加強的。」

徐星齡看到這不禁小聲對吳孟衡道:「這都得怪學長硬要分時間去跑那些沒用的事情,而且學長很誇張耶,這些服務生出問題就笑笑不追究,我們沒出什麼問題,他還老是那張撲克臉,簡直是見色眼開嘛!」

吳孟衡也小聲的說道:「我也感覺學長最近很奇怪,似乎沒有以往那樣的幹練和公正了。」

秦語茗在一旁聽到兩人的竊竊私語,內心忽然湧上一股怒火。

她知道葉聲達之所以不多加責怪,是因為很清楚這些小女生已經盡力了,而且任何事情都是熟能生巧,就好像學習語文那樣,即便是文法、單字、成語背得再熟,如果不經過長期不間斷的讀、寫和說,就永遠無法將英文用得自如。

更何況,今天這擺明是考試,緊張是必然的,即使已經很熟練的服務生還是可能在小細節上出錯,如果因此就擺臉色,實在是不必要,而且這臉色要擺也得跟店長擺去,不是當場就給這些小女生難堪。

秦語茗感覺自己再在這邊一定會忍不住怒火而出言頂撞徐吳二人,她也不回頭,直接起身走向葉聲達和章智勳,向兩人道:「學長,我身體很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可以嗎?」

「怎麼了?」章智勳訝然擡頭問道。

「不知道,可能是太累了,感覺胸口悶和頭暈。」

「是中暑了嗎?」葉聲達也擔心的看著秦語茗,這時吳孟衡也快步跑上來,想知道發生什麼事情。

「不知道,不過我想休息一晚會好的,應該是不會影響到明天的開幕。」

「我送妳回去。」吳孟衡立刻自告奮勇道。

「不用,我有熟悉的大哥剛好在開計程車,我請他開車來載我回家好了。」秦語茗婉拒道。

「也好,孟衡,你就留著吧,晚點還要繼續加強訓練以及檢查餐具等物品,而且你騎的是機車,小茗身體已經不舒服了還吹風,不大好。」

章智勳剛剛本也想自告奮勇,好險吳孟衡先說而且被拒絕,他笑著拍拍秦語茗道:「那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可是真正需要妳喔。」

秦語茗努力勉強自己做出不做作的微笑和店內眾人道別後便走出Classic,接著撥出手機給李光祥。

她其實暫時不想回家也不會回家,她只想好好的靜靜,然後找個可以給建議的人,因為她發現,自己似乎對眼前的狀況無法再忍耐下去,如果不讓情緒找個出口,隨時可能會成為引爆炸彈的罪魁禍首。

§ § § § § §

李光祥開著車漫無目標的繞著新竹市區亂晃。秦語茗坐在車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今晚發生的事情,李光祥只是微笑聽著,幾乎沒有開口說話。

「哎,李大哥,你說該怎麼辦?不是我不忍耐,而是情況已經惡化到我無法忍耐。」秦語茗嘆道。

「嗯……忍耐這件事情也是很重要的。」李光祥笑道。

「可是我怕……我的忍耐只是讓事情持續惡化。」

「那妳想怎麼做?」李光祥問道。

「嗯……」秦語茗啞然,李光祥這一問可問倒了她,因為她就是沒辦法才會先找袁書塵再找李光祥啊!

「妳不知道怎麼讓情況更好,那不選擇安靜還能做啥?」李光祥莞爾道。

「哎,我是真的很擔心,你們都這樣……」秦語茗說的你們自然是指袁書塵夫妻和李光祥,他們的從容讓秦語茗好氣又無奈。

就在這時候,秦語茗的手機響了,來電者是葉聲達。

「學妹,妳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怎麼十二點了還沒回到家?」葉聲達劈頭就是一串問題。

「學長你回到家啦?」秦語茗看了看時間,十二點二十。

「還沒,我還在店內,孟衡和星齡先回去,他們剛剛打電話來說妳不在家,妳是在醫院嗎?」

秦語茗遲疑了一會後回道:「不是……」

「那妳在哪裡?」葉聲達語氣中透露著強大的疑惑。

秦語茗看了李光祥一眼,回道:「學長,總經理也走了嗎?」

「呃,是啊,我再過一會也要走,怎麼了?」

「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就回店裡面去。」

「喔,回來店裡?」葉聲達還沒反應過來,秦語茗的手機便已經切斷。葉聲達愕然的看著螢幕漸暗的手機,不知道秦語茗在搞什麼把戲。

電話的另外一端,李光祥笑著對秦語茗道:「看來妳還是忍不住想做些什麼了。」

秦語茗搖搖頭,沈默了好一會,轉頭問道:「我這樣做對嗎?」

「哈哈,我怎麼會知道?」李光祥大笑。

「能給一點提示嗎?」秦語茗露出懇切的眼神。

「我的工作是開車不是逆料事情的成敗,妳真是太看重我了。」李光祥頻頻搖頭微笑。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給我一個有用的建議,拜託嘛……」秦語茗竟然用起女孩子的專屬絕招 � 撒嬌。

李光祥無奈,想了好一會才道:「問問妳自己為何想跟葉聲達單獨談話,問清楚就會得到好結果。」

秦語茗點點頭,看著窗外已經寧靜的街道整理思緒。

沒多久,車子已經轉到北大路上,李光祥打了右轉燈後靠在演藝路的路口,笑道:「秦小姐,目的地到了,今晚的伴遊費用,一百五十塊。」

秦語茗付錢後笑著和李光祥道別。

看著計程車遠去,她深吸了口夜晚的涼意,現在的秦語茗很清楚,屬於自己的事情還是得自己面對,要好要壞,不是看李月影、李光祥或者袁書塵,而是看自己。

其實,真正的獨立是很可怕的事情,如果可以,沒有人想離開有依靠的區域。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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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3-3 18:51:55

臥龍之章 第二十九章——短兵相接

【一】

黑夜中,李月影和長孫念玫隱伏在草叢中等待著,雖然夜深人靜,長孫念玫卻感覺自己心臟正劇烈跳動著。

等會的伏擊,只有一瞬間的機會,如果沒有在敵人反應過來前搶到馬匹逃掉,那她們就會陷入數百人乃至千人的包圍網,就算李月影有鬼神莫測之威,也無計可施。

「記住,等下我將帶隊的傢夥打下馬後,妳要立刻上馬,不要回頭。」

「可是你如果又像上次那樣追不上馬怎麼辦?」長孫念玫擔心的問道,李月影差點昏倒,在這麼熱血的時刻,居然當頭一盆冷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丟臉的事情記得這麼清楚做啥?

「只要妳可以順利先走,這數百人還攔不住我,而且我不可能追不上的,放心吧。」李月影微笑道。

「喔,好。」長孫念玫點頭後便不再說話了。

過沒多久,微風中漸漸夾雜著軍隊移動的腳步聲,李月影剛剛看過,這前鋒部隊只有帶頭的三個武將有騎馬,其他都是步兵,因此只要能夠順利奪下一匹馬而不被包圍住,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另外兩個武將就算可以追上自己和長孫念玫,想來也無法構成威脅。

馬蹄得得之聲漸漸靠近,李月影感覺自己的心臟也開始加速,雖然他不認為自己會失手,但現在卻不止他一個,他還得顧念長孫念玫。長孫念玫的生死,牽絆著李月影的心跳。

終於,三騎馬出現在李月影視線右方,李月影低喝一聲:「走!」

長孫念玫立刻足底發勁,跟著李月影從草叢中彈出,迅捷無倫的往最頭先那乘馬奔去。

因為樹木和長草遮掩的關係,馬上的敵人直等到李月影和長孫念玫奔近至只剩兩丈的距離才發現,當先那人勒馬大喝,舉起手上一根長約六尺,柄端裝有長圓形齒錘的武器向李月影掃來。

李月影早料到自己會先成為攻擊目標,見那怪武器打來也不慌張,足底加勁,騰身而起,揮出手中長刀,反以居高臨下之姿朝那武將砍去。

「單大哥,小心!」他身後一個比較年輕的小夥子大叫,李月影聽到眼前武將姓單,便知這人是瓦崗寨第一勇將,飛天魔王單雄信。

「你就是飛天魔王單雄信?受死吧!」就在李月影說完的當下,兩樣兵器交撞,鏘的一聲,那單雄信竟然沒有被震下馬來。

李月影心中駭然,自己剛剛那一擊毫無保留,沒想到還無法將單雄信震落馬,看來這單雄信的武功比李玄霸高上不止一籌,這實在讓李月影大感意外。

不過,他也無暇細想,第二波攻勢又出,在落下的同時,放掉手中長刀,左腳在馬背上輕輕借力,翻身躍過馬的另外一邊,順勢抱住單雄信橫掃過來的武器,然後藉著翻身之力和下墜之勢,用力的扭轉。

單雄信感到手腕因武器上傳來的扭力而劇痛入骨,他知道如果自己堅持不放手,恐怕難逃脫臼的命運,無奈之下,只得將武器脫手,接著一招撥雲見日,雙掌用力向李月影胸前打去。

李月影長笑一聲,任由敵人雙掌擊中自己胸口,接著雙手環抱圈轉,只聽得喀喀兩聲,單雄信的雙腕關節已經脫臼,而李月影就在落地之際,順手將單雄信扯下馬來,往剛剛那年輕小夥子身前一扔,大笑道:「徐世勣,接住你的結拜兄弟吧,告訴李密,注意他的項上人頭」

這時候,長孫念玫早已經躍上馬背,提起馬韁,策馬便走。

那小夥子正是和李靖並列唐朝兩大開國名將之一的徐世勣,他聽到黑夜來襲的敵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身手又是如此詭異莫測,竟是忘記要發號施令,讓士兵盡快包圍上去。

這也讓李月影樂得輕鬆,心中暗笑,自己終於有佔到歷史先知的好處。藉著叫出徐世勣的名字,得到了一點緩衝,也藉著這點緩衝得以躍到長孫念玫身後,和長孫念玫一同在黑夜中揚長而去。





§ § § § § §



「你怎麼知道那年輕的賊首叫做徐世勣?」長孫念玫好奇的問道,現在馬韁是由李月影操控,因此長孫念玫是被李月影環抱在胸前的。

「因為我偷讀過歷史啊,哈哈。」李月影露出得意的笑容。

「所以這些盜賊也會名留青史?」長孫念玫暗暗稱奇,在她心中,直到現在都還認為李密不過是個河南劇盜。他本人留名青史就罷了,居然連他手下兩個前鋒將領都可以留下名字讓李月影知道,這實在太詭異了。

「瓦崗軍的勢力不可小覷,而且這個徐世勣將來非同小可,是輔佐真命天子掃蕩天下,威服四夷的名將呢!」

「好吧,就算是這樣,你也沒道理連長相都知道吧?」長孫念玫問得倒沒錯,即使徐世勣的名字被記上一筆,但名字可看不出長相,而李月影之前根本沒來到河南,沒碰過徐世勣,又怎麼會知道眼前出現的傢夥就是歷史上記載的那人呢?

「這只要稍微推敲一下便知道了,根據歷史記載,徐世勣投奔瓦崗軍的時候十七歲,而他又是瓦崗軍中的重要將領,所以我看到能領兵又年輕得不像話的傢夥就喊徐世勣,反正不中也不會少塊肉吧?」

「總之,你是狡猾的傢夥。」長孫念玫笑道。

「看來妳對我很有成見啊!」李月影微微一笑道。

長孫念玫並沒回答,只是微笑。剛剛的搶馬雖然時間短暫,但驚心動魄處實在不可以言語計,如果失敗,兩人就是個死字,經過這危及生命的緊張後放鬆下來,她這幾日來對李月影那莫名其妙的鬱悶竟一掃而空。



§ § § § § §



黑夜中趕路,無法迅捷,因此將近醜時兩人才看到洛陽城門,未免不必要的困擾,兩人將馬趕走後,以步行的方式進城,來到越王府。

楊侗知道是李月影和長孫念玫來到,驚喜交集,匆匆梳洗過後便來到大廳接見兩人,李月影將李密將攻打洛陽的訊息告知楊侗,並請楊侗趕緊準備應戰。

「李大哥怎麼能肯定李密的軍隊是要攻打洛陽,而非攻打洛口?」楊侗不解的問道。

其實長孫念玫也很想知道,因為李密的軍隊才剛從陽城出發沒多久,洛陽和洛口倉又都在陽城以北好一段距離,怎麼可以就此斷定李密軍隊的指向呢?

「如果從陽城出發,自然是先襲擊洛陽為上,因為若是專以洛口倉為目標,應該從滎陽出發會比較有利。所以我推斷李密是對王爺日前閱兵的動作心有懷疑,猜測那可能是虛張聲勢,因此他打算以極隱密的急行軍從陽城北上,突襲洛陽,而如果洛陽果有防備,他便留兵牽制洛陽,接著分兵洛口,和駐守滎陽的軍隊一起夾攻洛口倉。」李月影分析道。

楊侗聽得頻頻點頭,一拍大腿,起身道:「嗯,言之有理,那我立刻下令全軍待命,誓死防守洛陽城。」

李月影微笑,道:「王爺先等等,其實草民有一計,想和王爺參詳一下。」

「李大哥請說。」楊侗知道李月影必然已有全盤策略來應付目前狀況,參詳只是說得客氣點罷了。

「我想請王爺自率一千兵馬前往埋伏阻截,讓李密認為洛陽並非虛張聲勢,進而轉向攻擊洛口。我估算過,只要有略通戰陣的將領率領三千兵馬鎮守洛口倉,就足以抵擋李密軍隊二十天以上。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等李密軍隊的士氣和戰力都消耗過半之時,洛陽城的軍隊再出擊,配合虎牢和洛口倉城內的軍隊,三面夾擊,必可擊潰瓦崗軍,生擒李密和翟讓。」李月影道。

「嗯,好,我這就去部署,李大哥,我這邊有個請求,希望你能夠答應。」楊侗點點頭後,對李月影提出要求道。

「嗯,王爺請說。」

「我等會會和段大人、韋大人安排行軍和防守事宜,請兩位大人總理防守軍務,確實執行李大哥提出的計策,那之後我便會親自率兵出發。不過我並沒有作戰經驗,所以想請李大哥權充我這次領軍出征的副手,不知李大哥意下如何?」楊侗問道。

「我也正有此意,但此次行動貴在迅捷隱密,千萬別搞登壇拜將那套,我會跟在王爺身邊,和王爺一起率領軍隊,好好給李密一個教訓。」李月影笑道。

楊侗大喜,向李月影道謝後便先行離去,而他前腳一走,長孫念玫立刻問李月影道:「要王爺親自統兵出征好嗎?如果此行有什麼不利,讓王爺受了損傷,勢必造成洛陽城的震動,這樣反而會讓李密有可趁之機啊!」

「妳說的也不無道理,但妳少考慮了一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李密並非一般只為了飢餓而進行掠奪的草寇山賊,而是一個具有爭霸天下才能的出色領袖。」

「你的意思是……要趁他羽翼未豐之前,一舉殲滅,不讓他有退回瓦崗寨的機會?」長孫念玫的確沒將李密看得很重,所以認為只要安穩守住洛陽和洛口倉,等待瓦崗軍糧運不繼,自動退卻便好,但是李月影訂下的計策卻是希望可以在洛口倉前,一舉將李密和瓦崗軍主力全部殲滅,以免李密還有再起的機會。

李月影點了點頭。

「嗯,即便是這樣,我還是覺得不必要讓王爺親自領軍。」長孫念玫思考了一會後,還是無法認同,因為楊侗並沒有實際領軍經驗,隨便派一個武將去都不見得會比楊侗親自去來得差。

「有兩個原因必須這麼做,首先,除非王爺領軍,不然哪有我可以一起隨軍出征的餘地?」李月影笑道。

「嗯……這倒是。」長孫念玫點頭道。

「千萬不要小覷瓦崗軍的主力部隊 妳也看到了,那個單雄信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居然可以接下我全力一擊,武功之高,比起李世民和李建成還更勝一籌,再說瓦崗軍還有李世勣、翟讓、李密、王伯當等善戰之將,這些人雖名為盜賊,但比起現在洛陽城可以帶兵出征的將軍還要有用數倍。」

「哎……或許吧。」長孫念玫不太能肯定李月影的說詞,畢竟她沒親眼驗證過,不過從他們對城防的麻木不仁,以致於還要「陰錯陽差」之下才能抓到李密派來的探子這點來看,或許李月影所說並不為過。

「那第二個原因呢?」長孫念玫問道。

「我希望能幫王爺在此戰中累積軍功和威望。如果王爺能親自率兵擊退李密的前鋒部隊,讓李密因忌憚洛陽有備而改道攻打洛口,再加上之後前後夾擊的戰略成功,將李密部隊全部殲滅,那王爺在眾將官之前的威望必然不可同日而語。」

「原來是這樣,不過……竇將軍也是這麼想的嗎?」長孫念玫感到不可思議,因為若越王真的建立起名望,那勢必會成為反隋大業的阻礙,竇建德這不是等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這……我怎麼會知道?」李月影笑道。

「對了……你剛剛為何叫徐世勣做李世勣?」長孫念玫忽然離題問道。

「啊!我真的叫他做李世勣嗎?」李月影嚇了一跳,因為一個人改名可以有千百種原因,但改姓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君主賜姓,李月影這不小心的說溜嘴等若告訴長孫念玫,將來的真命天子,姓李。

長孫念玫用狐疑的眼光盯著李月影,凝重的問道:「將來代隋而起的人該不會是姓李吧?難道李密真是真命天子,所以你才會對他這麼忌憚?」

「哎,你猜對一半,至於我的預知是否會在如今的情況下為真,我也不確定,因為我剛剛給王爺的建議似乎沒出現在歷史上!」李月影苦笑道。

「那麼,你決定改變歷史?」長孫念玫還記得李月影所提的那套,未來人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後,不是改變歷史便是執行歷史的長篇大論。

「不是,我決定拋棄歷史。」

「拋棄歷史?」

「是啊,因為我的名字並沒有出現在我所知道的歷史上,那我為何還要斤斤計較於歷史呢?妳知道知見障嗎?有時候,知道越多反而了解越少,擁有的訊息越多反而越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

「所以呢?」長孫念玫還是不懂李月影到底打算怎麼做。

「我管他歷史如何,先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再說。或者我是被命運算定,在無意中執行了歷史,又或者不小心改變了歷史,但起碼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頓了一下,李月影繼續說道:「某種角度來說,歷史對個人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那什麼對個人才是重要?」

「當然是自己的人生囉,笨蛋。」李月影笑道。

長孫念玫眼中露出頗感意外卻很認同的表情。

其實,這是李月影看到竇建德隱約知道自己並非真命天子,還是準備奮力一搏後的領悟。

即使你有了預知,知道自己會死於七十歲,但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還有意識的當下,你經歷過了什麼樣的喜怒哀樂,留下了什麼令自己心動的回憶。

先知,其實只對靈魂被限制住的人有意義。

【二】



秦語茗回到Classic的時候,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葉聲達獨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著他自己親手調配好的摩卡咖啡。

「學長……」秦語茗在葉聲達的對面坐下。

「妳有什麼話想跟我說,這麼神祕?」葉聲達笑問。

「嗯……其實我剛剛離開不是因為身體不舒服,而是心情不好,想出去透透氣。」秦語茗開門見山的說道。

「喔,妳知道這麼做是很不負責任的態度嗎?」話雖如此說,葉聲達卻沒有動怒,甚至沒有不悅。

「學長,我那時候先行離開是必需的,並不是不負責任。」秦語茗嘆了口氣笑道。

「喔,怎麼說?」葉聲達對秦語茗的說法感到相當新鮮。

「我不負責任的事情是別的,而我現在就是來說對不起的。」

葉聲達雖沒有接話,不過眼神中透出的疑問讓秦語茗有接續話題的動力。

「我不負責任的地方是,當學長因情緒做出錯誤決策,而我又因為自己情緒而盲目的支持後,遲遲沒有勇氣跟學長說,承認自己的錯誤。」秦語茗說道,她現在的心情十分平靜,並沒有任何緊張,這點讓她自己有點意外。

「喔,難道妳也認為增加早餐時段是錯誤的?」葉聲達似乎早有心裡準備,並沒有太意外。

「對,我當初會支持學長純粹是因為情感,在學長和總經理之間,我下意識就會支持學長你,即使在學長的決定有疏失時也是。」

「妳這麼說,我還真不知道自己是該感動還是該不悅?」葉聲達露出苦笑。

其實,葉聲達早已察覺吳孟衡和徐星齡對自己的不滿,也知道增開早餐時段的決定讓徐星齡對自己頗有怨言,進而讓吳孟衡對自己的不滿隨之擴大。

但是,他經過判斷後認為,徐星齡的不滿只是偷閒安逸,而吳孟衡的不滿則是起於自己不肯幫忙他追求秦語茗,因此他認為自己的決策雖然冒險,但並不足以構成所謂的錯誤。沒想到,今天秦語茗卻大剌剌的說,自己其實是因為情緒而做出錯誤的決策。

這還是葉聲達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不經過任何思考就想反駁的衝動。不過,他還是冷靜了下來,問道:「妳認為我的情緒在哪裡?」

「學長,你對總經理的討厭不只是因為總經理華而不實,還有對他出身背景的下意識反感,這就是情緒。」秦語茗老實的回答道。

葉聲達忽然感到毛骨悚然。

那應該和外遇被抓到時是一樣的感覺吧,他分析了一切卻下意識躲避的部份被秦語茗血淋淋的攤在彼此之間,完全沒有躲藏的餘地。

「妳……是誰告訴妳這些的?」葉聲達感覺自己問話的聲音竟有點分岔。

秦語茗搖頭,並不正面回答葉聲達的問題,反而說道:「星齡她最近老是認為學長的努力是為了幫自己的未來鍍金,但我不這麼想,我還是信任學長,認為學長所有的舉動,出發點都是為了大家,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化解大家的心結……所以……這段時間我心情總是很悶。」

「嗯……妳……」葉聲達沈吟不語,似乎有話想問卻又不敢。

一時之間,空氣沈默了下來。

良久,葉聲達終於勉強擠出一句話,道:「妳……變了很多啊!」

「嗯……是啊!」秦語茗不知該怎麼回答葉聲達的問題。

「是……月影學長改變了妳嗎?」葉聲達沒想到自己面對這個小學妹,也會有需要鼓起勇氣的時候。

這不是因為對秦語茗感到害怕,而是很多話實在不該說明白。

秦語茗沒料到葉聲達會天外飛來這一句話,登時呆在那邊,不知該承認還是要編造謊言搪塞過去。

這一瞬間,兩人都感到自己的背脊滲出冷汗,也同時呈現出腦袋空白的狀態。

秦語茗腦中盤旋來去著一個念頭:「該不該回答實話?」

而葉聲達則是心下忐忑的想著:「該怎麼收拾殘局?」

秦語茗的難處在於,回答葉聲達實話,就無法堅守和李月影的承諾,如果要編造謊言,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畢竟,葉聲達會這麼突兀的說出這個猜測,必然是已經放在心中好一段時間。

另外一邊的葉聲達也沒好到哪裡去。如果秦語茗承認了她的改變來自於李月影,那自己該繼續追問還是就到此為止?而如果秦語茗否認了自己的猜測,兩人之間便會出現不可彌補的尷尬。

一個問題立刻使得兩人都感到左右為難。

最後,秦語茗終於說道:「我信任學長,也希望學長信任我,我承認我的確改變了不少,但這並非重點,現在最迫切的是要解決星齡和孟衡學長對學長你的心結,還有必須做出對贏得比賽最有利的選擇。」

葉聲達低頭沈默了好一會,互握著雙手,食指有節奏的交擊著,看來他正以最快的速度在思考著自己接下來的態度。

「嗯,所以……妳要我取消早餐時段?」

「是,但現在就算取消早餐時段也不一定能化解星齡和孟衡學長對你的心結,所以取消早餐時段只是一個次要問題,主要問題還是怎麼找回團隊的向心力。」秦語茗說道。

「現在取消早餐時段倒成了次要問題啦?」葉聲達哭笑不得的問道。

「是啊,如果大家都毫無芥蒂,就算不取消早餐時段,拼完這三個月,也沒什麼,不是嗎?」秦語茗回答得理所當然,而這回答也讓葉聲達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的確,他這段時間陷入了「早餐時段」的迷思,他心中明白徐星齡、吳孟衡對自己的不滿是起源於自己硬要增開早餐時段,也很明白章智勳等著看自己的好戲。

因此,他更是想奮力一搏,甚至陷入了只要證明自己決定是對的,其他人就會沒話說的迷思中。

然而,秦語茗今天的話卻有如石破天驚一般,點出了葉聲達自己其實正在倒立看世界的荒謬事實。

的確,如果大家毫無芥蒂,就算拼完這三個月,證明了增開早餐時段是錯誤的,那不過是損失個幾萬而已,根本無關大局,而如果徐吳二人對葉聲達的心結始終不解,就算最後證明早餐時段是可以賺錢的,徐吳二人只會認為這決定的「正確」都是用他們的超時工作換來,反而更增嫌隙。

葉聲達很驚訝自己居然會犯這種完全看反方向的錯誤,把次要問題變成了主要問題,而更令他驚訝的是,秦語茗竟可以相當準確的抓住對錯之間那相差毫釐的距離,然後在今晚,不疾不徐的道破。

「我知道了,那我們回去吧,我會好好思考妳今晚所說的話,等明天開幕結束後,我們再找時間好好談談吧。」葉聲達苦笑起身,收拾喝完的咖啡餐具。

「嗯,好。」秦語茗跟著起身,拉了一下因被汗浸溼而黏貼在後背的衣服,雖然她順利化解了葉聲達那關於李月影的問題,但那股震撼仍在心中迴盪,無法停歇。



回家的路上,兩人都靜默無語,葉聲達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身旁的秦語茗。那溫順柔和的氣質依舊,但葉聲達卻無法再將她只當做以往那個乖巧的小女孩,現在的秦語茗即使沒有說話,渾身還是散發出一股有力量的感覺。

從秦語茗想到徐星齡和吳孟衡,葉聲達忽然有種沮喪無力的感覺,他並非因為徐吳二人對自己的不滿而沮喪,而是對徐吳二人的毫無成長感到失落。

三個學弟妹當中,徐吳二人可說是一路給自己帶著走,只有秦語茗沒什麼被自己「教育」到,沒想到卻是她成長得最多,甚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達到了自己無法忽視她任何意見的地步。

「真的是月影學長帶給小茗改變嗎?」葉聲達這麼問其實很多餘,即使秦語茗剛剛很高明的化解了他的問題,但葉聲達本來只有六分的肯定還是多增加了兩三分。

葉聲達知道,將領有很多種,有將兵之將,有將將之將,這兩者雖都名為將,但其間的差距卻不可以道里計。

他感覺自己跟李月影相比似乎就是這樣的分別。

李月影帶出的秦語茗,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幾已可和自己比肩,雖然全面性還相差甚遠,但反觀自己帶著的吳孟衡和徐星齡,非但沒有成長,還成為自己必須努力移開的絆腳石。

「李月影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葉聲達看著前方的紅綠燈,呆呆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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