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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15 16:44:42

前言:

  和親!?就不知那蒙古蠻子長得圓或扁
  竟然驚動太后牽紅線、皇上賜婚君命,
  她是違背不了天命,她可不會逆來順受
  她這麼個美女怎能配那麼個野獸
  就算注定要她去當「番婆」
  好歹也得先去摸清他的底細
  咦?她的未來另一半竟是……
  不會這麼巧吧!?


第1章(1)

  清乾隆年間正月

  天子腳下的北京城堪稱是全國最繁華熱鬧的城市,尤其是到了正月時分,年節的氣氛更是濃烈得不得了。

  雖然天氣嚴寒,但在北京城的大街上仍滿是遊逛的人潮,踩著一地的積雪,人人身上皆穿著新裁的衣裳棉襖,扶老攜幼的出門拜年。沿街的店舖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雜貨,路邊的小販吆喝著招攬生意,處處張紅掛綵,顯得熱鬧非凡。

  「公子,公子!」

  一名做書僮打扮的少年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慌慌張張的拉住了另一名身著華服的少年。那名少年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衣著雖簡單,但料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夠穿得起的,光看他帽子上鑲的那塊翠玉就知道價值不斐,而他本身亦散發著一股自然的貴氣,路過的旁人不免猜測這名少年絕對是出生富貴之家,搞不好還是哪個王侯之家的親貴呢!

  在北京城,老百姓早看慣了那些皇親貴族,倒也不希罕多瞧幾眼,只是眼前的這名少年實在是令人不禁要多打量幾眼,畢竟像他那般出色的人品樣貌並不常見;他有著一張十分俊俏的面孔,一雙盈亮的大眼靈活生動,而且唇紅齒白的,細緻白皙的肌膚絕不遜於姑娘家。

  被喚作公子的少年停住腳步,輕斥道:「別這樣大聲嚷嚷,你是打算讓人看戲嗎?」

  書僮放開了他的手,「對不起,格格。」

  「你說什麼?」公子揚起了眉。

  「啊,不是!我是說公子,對不起,公子。」書僮慌亂的說道。

  「唉!」漱玉搖搖頭,望了望週遭熙來攘往的行人,再看了眼跟她同樣扮男裝的貼身丫鬟杏兒。「算了,有什麼事嗎?」

  杏兒皺起了一張小臉,「格……我是說公子,您走慢一點好不好,人這麼多,待會兒如果走散了就不好了。」

  漱玉笑著睨了她一眼,「走散了你就自己回府不就成了嗎?」

  「別開玩笑,弄丟了主子,教奴婢怎麼敢回去啊?」杏兒一臉驚恐的說道。

  漱玉閉了閉眼,無奈的道:「誰說我會弄丟的,我難道不會自己回去嗎?」

  「可是……」

  「算了,算了,帶你出來真沒意思。我知道了,我會走慢一點,你就走我旁邊吧,省得你跟丟了。」

  「是,公子。」杏兒聞言不禁鬆了口氣。

  漱玉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主僕兩人便繼續往前逛去。驀地,一個擺滿了古玩玉器的攤子引起了漱玉的注意,她拉著杏兒擠到攤子前,興致勃勃的觀看著桌面緞布上擺放的物品。

  「杏兒,你瞧這個。」漱玉拿起了一把外貌看來十分古樸的匕首,仔細端詳。

  杏兒在旁邊打量了半天,想不透格格怎麼會看上這樣不起眼的東西。

  「老闆,這個多少錢?」漱玉抽出了匕首,發現刀刃十分鋒利。

  「啊,公子,您的眼光真好!」有些福態的中年老闆笑瞇瞇的說著。「這把匕首可是個好東西吶!它的樣子雖不起眼,但可是相當有來歷,是出自前朝鑄劍大師之手哩!今日被公子看上,打個對折算五兩銀子就好。」

  「五兩?」杏兒低呼,忙扯著漱玉的衣袖,「公子,這老闆坑人嘛,這種破銅爛鐵哪要這麼貴,您可別被騙了。」

  漱玉朝杏兒笑了笑,轉頭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這樣行嗎?」

  「別說笑了,公子。」老闆陪著笑臉,「這已經是最便宜的價錢了,您就高擡貴手,這樣的好東西難得遇上吶!」

  「便宜嗎?」漱玉聳聳肩,「三兩吧!不成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差這樣東西。」

  最後,生意順利成交,漱玉十分開心的把玩著那把匕首,一旁的杏兒卻皺著眉頭咕噥:「公子,這麼貴幹嘛還要買,那個老闆明明就看準了咱們是凱子嘛!」

  「我知道。」漱玉不以為意的道:「但這的確是個好東西呀,反正也沒多少錢,又何必太過計較。」

  杏兒歎了口氣,三兩銀子夠一個平常家庭過一個月吶!但生於王侯之家的漱玉格格想必是不能明瞭的。

  「哎喲!」杏兒冷不防地被人撞了一下,痛呼出聲。

  倏地,漱玉眼睛直盯著那名撞到杏兒的小男孩,一邊問:「杏兒,看看錢袋還在不在?」

  她話聲未落下,那名小男孩已鑽進了人群之中。而杏兒這時也發現錢袋不見了,馬上扯著喉嚨大喊:「小偷!抓小偷啊!」

  主僕兩人一起追了過去,杏兒是一臉氣急敗壞,大聲喊著抓賊;漱玉卻是一臉的興味盎然,有些湊熱鬧的跟著在人群中鑽著。

  「抓賊啊!」

  漱玉對於捉到那名小男孩並沒抱什麼希望,畢竟這兒的巷道她們不比這小賊熟,而旁人大多只顧著看熱鬧,不太可能會伸出援手。

  但援手出乎意料之外的出現了,漱玉猛地煞住步子,她身後的杏兒煞車不及的撞上了她的背。

  「他偷了你們的東西嗎?」

  伸出援手的人嗓音低沈而富有磁性,他的左手抓著那名小男孩的手臂,儘管小男孩掙扎個不停,他的手卻未動分毫。與他高大的身形比起來,小男孩顯得瘦小可憐。

  漱玉往前邁了一步,好奇的打量著這名見義勇為的男子,發覺他很年輕,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有著一雙黑亮的眼眸和一張十分好看的面孔,皮膚是曬得很漂亮的古銅色,完全不同於王爺府邸裡那些嬌生慣養的貝勒、貝子們。他的器宇軒昂,隱隱透著一股傲氣,卻不致給人盛氣淩人的感覺。

  看他的打扮不似京城的人,倒像是關外蒙古的裝束。

  只聽他開口又道:「他偷了你們什麼東西?」

  漱玉轉頭看向杏兒,發覺她盯著眼前豐采絕倫的美男子看傻了眼,根本一句話也答不出來,漱玉暗推了她一把,轉頭說道:「他剛剛扒了我們的錢袋。」

  「是嗎?」他看向那名男孩,「你是要自個兒拿出來,還是要我搜你的身?」

  這名男子並未特別加重語氣,但他天生具有的威嚴氣勢使男孩自動的交出了錢袋。他接過錢袋,放開男孩的手臂,說道:「以後別做這種事了。」

  男孩驚懼的點著頭,而獲得自由後,他一副想拔腿開溜卻又有所顧忌的模樣,眼睛在男子的身旁左右來回打量著。

  透過男孩的目光,漱玉這時才注意到男子的身旁站了兩個人,是兩名身材更為高大威猛的武士,其中一名蓄了滿臉的鬍子,看起來還真有些嚇人,她奇怪剛才自己居然會沒瞧見這麼惹眼的兩人。

  那名英挺不凡的男子將錢袋遞給漱玉,叮囑著:「好好收著,別再弄丟了。」

  低頭看著那只朝她伸出來的手,漱玉怔愣了一會兒,才伸出手去接錢包,一伸出手發覺自己白皙細嫩的手與他黝黑厚實的手形成了強烈對比,她加快動作拿過錢袋,不意卻使兩人的手有了短暫的碰觸,她連忙收回手,雙頰不自禁的飛上了抹紅霞。

  她擡起頭,發現那名男子正怔忡的盯著她的手瞧,一時臉上一陣燥熱,心也不知為何的怦怦跳著,她聲如蚊吟的吐出了兩個字:「謝謝。」

  那名男子微挑起眉,似乎沒聽清楚她說些什麼。

  須臾,漱玉感到心跳似乎和緩了些,才又開口道:「謝謝你幫我們拿回錢袋。」

  「不客氣。」那男子笑了笑,指著那名男孩,「既然你們拿回了錢袋,那麼是否能讓這位小兄弟離開呢?」

  漱玉看向那名顯得惶惶不安的小男孩,正要點頭時,身後的杏兒卻喳呼道:「怎麼能這樣放他走呢?他偷了我們的錢袋啊,是一個小偷呢!」

  「杏兒!」漱玉蹙起了眉。

  男子揚了揚眉,問:「你的意思是要將他送官?」

  「不!」漱玉連忙搖頭,「就依你的意思,放他走吧!」

  「公子!」

  漱玉有些不悅的瞪了杏兒一眼,「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們既然拿回了錢袋也就不要太為難人,他還是個孩子,在這樣的天氣還穿得這麼單薄,他必定有他的苦處,我們又何須逼人太甚!」

  杏兒看了男孩一眼,一時不敢再說些什麼。

  漱玉向前走了一步,自錢袋中取出一錠銀子。「拿去吧!別再去偷人家的東西,好好做些事也行。」

  男孩猶豫的看了漱玉一眼,見她笑容滿面,才伸手接過;他又轉頭望了望,一溜煙的便跑走了。

  「公子,您瞧,連個謝字也不說。」杏兒抱怨道。

  「算了。」漱玉轉向那名相助的男子,「真是多謝你了。」

  「哪裡,以後出門的時候可得當心點。」他微笑的叮嚀著。

  「我曉得。」

  「那麼告辭了。」

  「啊,等等。」漱玉連忙開口。

  「還有什麼事嗎?」男子停住了腳步。

  「這……」漱玉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開口留人,情急之下,脫口道:「為了感謝你的出手相助,我想請你們一道用個飯。」

  男子唇角微揚,「不用客氣,我們另外與人有約了,何況我並沒有做什麼了不得的事,你也用不著如此盛情相謝。告辭了。」

  那名男子說完便帶著他身旁的兩名武士離去。

  漱玉目光瞬也不瞬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格格?」

  漱玉回過神來,發覺杏兒一臉好奇的望著自己。「什麼事,杏兒?」

  「格格,怎麼啦?」

  「沒什麼,我們回府吧!」

  ***

第1章(2)

  漱玉和杏兒自後門悄悄的溜進「鄭親王府」,兩人躡手躡腳的走著,直到抵達了漱玉所住的院落。

  「我想應該沒人知道我們出去吧?」漱玉步履輕快的踏上積雪已然清掃過的青石小徑,心情顯得很輕鬆。

  「是啊,格格,趕快把這身衣服換下來吧,不然讓人撞見就不好了。」杏兒在一旁附和道。

  「木梨!」漱玉揚聲喚著另一名侍女的名字。

  小閣樓的門被推了開來,步出了一名年輕侍女。她一見到漱玉,連忙上前請安行禮。

  漱玉擺擺手,「免了,怎麼樣,有人來找過我嗎?」

  木梨回答道:「回格格的話,貝勒爺來過一趟。」

  「你怎麼跟他說的?」

  「這……奴婢照格格的吩咐,說您上承親王府去了。」

  「是嗎?」漱玉鬆了口氣。「那就好,我們進屋裡去吧!」

  「格格……」木梨一臉的猶豫之色。

  「怎麼啦?」

  「小妹。」

  一個低沈的男音自她身後傳來,漱玉嚇了一跳,飛快的旋過身子,臉上堆滿了心虛的笑容,說道:「哥,找我有事嗎?」

  阿濟格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漱玉,扮成男裝的她,看起來倒還真像是他的弟弟,而非妹妹。只可惜漱玉的身高稍嫌矮了些,才到他的肩膀而已。

  「你穿著這身衣裳上承親王府去?」阿濟格笑謔地道。

  「這……」漱玉一時語塞,最後決定耍賴到底。「是啊,不成嗎?」

  阿濟格拍了拍她的頭,「真是服了你,居然能睜眼說瞎話。剛剛承親王府的薩哈連來找你呢!你們在承親王府沒碰頭嗎?」

  「不來了啦,哥,你明知道我沒去承親王府嘛!」漱玉跺了跺腳,「老實告訴你,我剛剛到天橋那兒去逛了。」

  阿濟格皺起了眉頭,「怎麼又跑到那種地方,不是跟你說過天橋那兒龍蛇混雜的,要你別往那裡跑嗎?」

  漱玉不在意的聳聳肩:「放心啦,不會有事的,我都去過好幾次了,不是一點事也沒有!」

  阿濟格搖了搖頭,「總之,以後別再去那種地方了,如果你真的想去,我再帶你去吧!」

  「真的?」漱玉開心的抓著他的手猛搖。

  比她年長五歲的阿濟格一向十分寵愛她,只是他自從被皇上封為貝勒之後,便常常出入皇宮,大半的時間都不在王府,連過年的這段期間,都得奉旨去陪伴蒙古都爾伯特部三車淩派來的使者。

  漱玉放開了他的手,以懷疑的目光看著他。「但你有這個時間陪人家去玩耍嗎?」

  阿濟格微微一笑,「當然有。只要你事先告訴我,我一定抽出時間。」

  漱玉噘著嘴,雖然有些不太滿意,但她也知道阿濟格這麼做已經盡力了,遂岔開話題問道:「薩哈連找我有什麼事?」

  「他邀你明天一道去西郊騎馬,我已經代你拒絕了。」

  「為什麼?」漱玉微訝地道。

  「因為你明天要陪我一塊兒進宮。今天見到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正念著你呢,說你很久沒進宮,都快過完年了,你也不會進宮去請個安。」阿濟格回答道。

  漱玉笑了笑,「進宮很麻煩呀,規矩一大堆的,我不喜歡嘛!」

  阿濟格搖搖頭,笑道:「但太后可是很喜歡你的。」

  「我知道,明兒個跟你一塊進宮就是了。」

  阿濟格點了點頭,「快去把這身衣服換下來吧!省得讓阿瑪額娘給瞧見了,你又要被訓一頓。」

  「是,貝勒爺。」漱玉嘻嘻哈哈的跑進房去換衣服。

  ***

  翌日,阿濟格帶著漱玉一塊兒進宮。由於當今的太后是鄭親王福晉的姨母,因著這層親戚關係,太后娘娘對阿濟格和漱玉也格外寵愛。而這對兄妹不但長相出色,又都聰明伶俐,更是十分討太后的歡心。

  阿濟格向太后請安後,便先行離去陪伴自蒙古來的貴客,留下漱玉陪太后說話聊天。

  「太后,外面天氣這麼好,我們別在屋裡坐著,我今天準備了節目要表演給太后您瞧呢!」漱玉笑瞇瞇的說道。

  「哦,是什麼?」太后十分感興趣的問道。

  「回太后,我今天特地帶了冰鞋來。」

  太后欣喜的點點頭,「那好極了,在宮裡也確實悶得慌,咱們就到外頭去吧!」

  太后命令一下,霎時所有人都動了起來,沒多久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來到紫禁城外的北海湖畔。

  漱玉則先行去換裝,將一身厚重的禮服換下,穿上先前準備的服裝,再套上一件狐毛邊的斗篷,穿上冰鞋。

  完成裝扮後,她便滑入已結冰的北海湖中。太后一行人則端坐在湖畔的座椅上,太監宮女環伺左右。

  漱玉本身有一些功夫底子,而她的師父就是哥哥阿濟格。漱玉選了一片較為平坦的冰面,站定之後,朝在湖畔的眾人揮了揮手,興奮地道:「太后,我要開始表演啦!」

  見太后微笑頷首後,漱玉便開始在冰上溜了起來,她的姿態曼妙,身手輕靈,粉紅色的斗篷在身後迎風飛揚,漱玉配合著輕功,不時來個旋轉跳躍,在冰上的身影就宛如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一般。

  漱玉溜得興致高昂,湖畔的眾人也看得十分盡興,不時鼓掌拍手叫好,場面顯得熱鬧非凡。

  吸引了其他來到湖畔附近的王公貴族們也被吸引住了目光。

  站在太后身旁的薩怡格格顯得很是羨慕,「漱玉溜得真是好,看來我得找她拜師學藝才成。」

  一旁的固倫和敬公主附和道:「是啊,乾脆我們大夥兒都來學一學,人多溜起來豈不是更好看嗎?」

  太后一聽,頻頻微笑點頭,心情十分開懷。「趕明兒你們幾個一起下去溜,溜得好的哀家有賞。」

  此時,漱玉又一個跳躍,眾人正鼓掌叫好之際,降落在冰面上的漱玉卻傳來一聲驚呼,只見她的身子突然陷了下去,一下子便消失在湖面下。眾人見狀都大吃一驚。

  「漱玉!」

  「格格!」

  「太后,怎麼辦?」薩怡驚慌地喊著。

  「快,快過去救人呀!」太后著急的站起身。「好端端的怎麼冰上會破了一個洞呢?快救人呀!」

  場面頓時陷入混亂,太監、宮女、侍衛,都連忙往冰面上奔去了,只是冰面並不好走,立時,不少人跌成一團。

  「太后,這是怎麼回事?」

  「阿濟格!」太后又驚又喜的看著乍然出現的阿濟格,連忙說道:「漱玉掉到湖裡去,快去救她呀!」

  「什麼!」阿濟格臉色大變,迅速施展輕功身法便往冰面奔了過去。

  阿濟格幾乎是腳不沾地的飛奔至出事地點,只見冰面上破了個大洞,一群人正圍在四周嚷嚷著。

  「人還沒救起來嗎?」阿濟格排開眾人,脫了外衣便要跳下去。

  「等等,貝勒爺!剛剛已經有個人跳下去了。」一名宮中侍衛拉住了阿濟格。

  「可是……」阿濟格聞言猶豫了一下,想到湖水極寒,不知下去的那人行不行,想想還是打算往下跳。

  「啊!上來了,上來了!」

  阿濟格煞住步子,緊張的望著那自水中浮出來的年輕男子,只見他大口的喘著氣,強健有力的手臂將毫無反應的漱玉推上前。

  「巴桑!」阿濟格訝異的喊道,一邊連忙將漱玉拉上來,眾人也在一旁七手八腳的幫助那名男子上岸。

  剛離開冰冷湖水的兩人渾身都濕淥淥的,阿濟格將漱玉抱在懷中,緊張的看著她蒼白毫無血色的面孔。

  「漱玉!漱玉!」叫了幾聲,漱玉始終沒反應,阿濟格的臉色也變得十分蒼白,他害怕的望著那名將漱玉救上來的男子。「巴桑?」

  「放心,她還活著。」巴桑撥開濕濕的頭髮,「只是你若還不馬上換掉她身上的濕衣服,並盡快給她取暖的話,情形恐怕就不妙了。」

  經他一提醒,阿濟格馬上抱著漱玉飛奔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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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15 16:47:17

第2章(1)

  漱玉睜開眼,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她眼睛四處溜轉一周,發現這不是她的房間,她動了動,卻引來一陣劇烈的頭疼。這時,她才想起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天吶!她居然掉到結冰的湖裡,她怎麼也沒料到那裡會有一塊冰面那麼薄,那絕對是新結的冰面,不知哪個缺德的傢夥在那裡鑿了個洞,害她掉下去。想起那冰冷的湖水,她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她記得自己掉入水中後便一直往下沈,儘管她掙扎著想要浮上水面,但身上的衣物卻糾纏著她,令她動彈不得;而湖水又那樣的冰,她的一口氣也將用盡……

  她是什麼時候喪失意識的呢?朦朧中似乎有人拉住了她,她感到自己置身一個堅實寬厚的懷抱,令她十分有安全感,便安心的閉上了眼。

  是誰救了她呢?漱玉坐起身,驚動了一旁站立的宮女。

  「格格醒了!快去通知太后!」宮女疾呼道。

  漱玉抱著頭,等著這一陣疼痛過去。

  「格格,你還好吧?」太后身旁的宮女彩蓮一臉關切的扶住她。

  「嗯。」漱玉不敢再亂動,慢慢的擡起頭,「這是什麼地方?」

  「回格格的話,這是太后的寢宮。」頓了一下,彩蓮繼續說道:「格格昏迷了三天,太后十分擔心呢!」

  「三天?」漱玉驚呼出聲,怎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太后駕到!」

  驀地,門外傳來一道高叫聲,漱玉沒有時間細思,一群人便湧了進來。房內的幾名宮女都連忙下跪請安,漱玉想要下床請安,卻被太后伸手按住。

  「你身子還沒好,就免了吧!」太后在床榻邊坐下,關心的詢問:「覺得怎麼樣?」

  「好多了,太后。」漱玉一臉的羞澀。「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太后寵愛的摸了摸她的臉頰,「那時哀家還真是嚇壞了,幸好你人沒事,要不然哀家還真不知要怎麼跟你額娘交代。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你阿瑪和額娘了,阿濟格人在宮裡,應該一會兒就會過來。」

  沒過多久,阿濟格便趕來了。他身旁還站了一個人,那人就是將漱玉救起的男子——巴桑。

  兩人先向太后請安後,才來到漱玉床前。

  「漱玉,你還好吧!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阿濟格問道。

  「除了頭有些疼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很好。」漱玉一邊回答,一邊則好奇的打量阿濟格帶來的人,此時她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孔,不禁發出了低呼聲。

  「怎麼了,漱玉?」

  漱玉指著巴桑,一時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名俊朗英挺的男子不就是那天在天橋遇到的那位嗎?他怎麼也在皇宮呢?

  此時,阿濟格開了口:「漱玉,這位是你的救命恩人。他的名字叫巴桑,是這次都爾伯特派來的使者的護衛,那天你掉入湖中,幸好是巴桑及時跳入水中將你救起,否則今日不知會變成怎麼樣的局面。」

  漱玉看向那名叫巴桑的男子,發現他正好看著自己,兩人的目光對上,彼此都怔了一會兒。漱玉連忙垂下眼睛,原來是他救了自己,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她來?

  巴桑凝目注視著那張蒼白美麗的面容,雖然有些病容,卻無損她的清麗動人,反而更顯得楚楚可憐,令人幾乎要懷疑那日在冰面上的如精靈般飛舞的身影真是眼前的女子嗎?看著看著,他有些困惑的輕皺起眉,為何覺得這張面孔似曾相識呢?他與漱玉格格應是第一次見面啊!

  阿濟格困惑的看著他們兩人,怎麼他們都不說話呢?這漱玉也太失禮了,居然連聲謝謝都沒說!他輕咳一聲:「漱玉,那日巴桑將你救起之時,你幾乎快沒氣了,湖水又那麼冰冷,你們倆一上岸,身上的水珠就開始結冰了。」

  阿濟格一邊說一邊給漱玉使眼色。「你後來連續發了兩天的高燒,幸好巴桑的底子好,一點事也沒有,否則那樣冰冷的湖水一般人早受不了了。」

  看著阿濟格的擠眉弄眼,漱玉才會意過來,連忙說道:「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巴桑帶著一絲好奇的眼光瞧著她,「哪裡,是格格福大命大。」

  「巴桑。」太后開口說道:「你救了漱玉,哀家尚未好好的賞賜你呢!」

  「太后,這不算什麼。」

  太后看著巴桑,他是這次三車淩使者的護衛之一,他若僅是個護衛,實在是有些可惜,這樣氣度不凡、俊朗偉岸的男子不該屈就於那樣的職位啊!

  「這樣吧,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只要是哀家能做到的,儘管開口吧!」

  巴桑不卑不亢的回道:「太后,卑職並不缺什麼。」

  太后略微挑起眉,「哀家可以給你金銀財寶、佳人美眷,這些難道你都不需要嗎?」

  巴桑微微笑了笑,「這些卑職寧可憑自己的實力去爭取。」

  漱玉忍不住開口:「太后,漱玉的命這麼有價值嗎?我怎麼都不知道我的命這麼值錢吶!」

  太后聞言不禁莞爾,「瞧你說的,你的命當然值錢了,一個格格的命怎麼會不值錢呢!你的命可是珍貴無比的呀!」

  漱玉淺淺一笑,「是太后厚愛了,我想只要是人命都是有價值的,而漱玉只是剛好生於王侯之家罷了。」

  漱玉的這一番話,令巴桑不禁又多看了她幾眼。

  太后聽得十分欣喜:「你真是個懂事的丫頭,讓人不喜愛都不行吶!」

  阿濟格適時的插了話,「太后,既然您老人家這麼喜歡漱玉,就讓她留在宮裡多陪您幾天吧!」

  「也好,反正她的身子也還沒痊癒,就讓她留在宮裡休養幾天,也可以陪哀家說說話、解解悶。」

  漱玉一聽暗叫不妙,看來暫時是無法回王府了,並非她不願意陪伴太后,只是待在宮中的確是有些悶呀!阿濟格這傢夥真是害人不淺!

  趁太后沒注意的時候,她狠狠的瞪了阿濟格一眼,收回目光時卻對上了巴桑那深邃盈亮的黑眸。呀!被他瞧見了,不知他會怎麼想?漱玉鼓起勇氣再往他看了眼,卻見他俊美的面孔上掛著淡淡笑意,她怔了會兒,沒來由的臉上驀然一紅。

  「漱玉,你怎麼啦?」太后見她神色有異,關心的問道。

  「沒、沒什麼。」

  見她神情有些恍惚,太后低叫一聲:「啊,哀家也太糊塗了,你才剛醒來,不能讓你太勞累,我們先離開吧!讓漱玉好好休息。」

  太后轉身對身旁的宮女、太監們吩咐了些話,不外乎要好好照顧格格之類的,又囑咐禦膳房準備各類藥補、食補後,一行人就浩浩蕩蕩的離去了。

  ***

  漱玉在皇宮待了七天才回到鄭親王府,她的身子休養了兩三天便已完全康復,只是太后非常喜歡她的陪伴,又多留了她幾天。漱玉好不容易出了宮,正想可以去外頭走走逛逛時,沒想到鄭親王早已安排好了節目,就等著她出宮而已。

  鄭親王濟爾德克最引以為傲的便是他的一雙寶貝兒女,阿濟格是出了名的文武全才,甚為乾隆皇帝所器重。漱玉亦是色藝兼備,她的美麗與聰穎使她成為北京城王侯親貴子弟們熱烈追求的對象。

  而漱玉是鄭親王府的掌上明珠,對於救了漱玉的巴桑,王府上下自然是十分感激。但巴桑已言明不接受任何賞賜,於是濟爾德克便決定設宴款待巴桑,就只等漱玉自皇宮歸來。

  由於巴桑的身份是三車淩使者的護衛,鄭親王遂又另外請了使者瑪什巴圖赴宴。王府準備了豐盛的筵席招待二人,席間自是免不了要談及那日巴桑救起漱玉的情形。

  漱玉雖不怎麼樂意聽到自己的糗事,聽了之後卻仍忍不住好奇的開口:「那天阿濟格和你們一起到北海湖畔的,為什麼救我的不是阿濟格,而是你呢?」

  巴桑恭敬的回答:「那日我們一行人經過湖畔,瞧見你落水,我那時也沒多想,只想要趕快救人,便趕了過去。」

  阿濟格面有慚色的說:「我瞧見太后在那兒,便先過去問是怎麼回事。」

  漱玉瞭然的點點頭,「哥,你居然認不出我來!」

  聽出她話裡興師問罪的意味,阿濟格連忙陪笑:「我哪知道才一會兒的工夫,你便換了個樣子跑到北海湖上去溜冰呢!」

  鄭親王福晉開口道:「漱玉,你也該小心點才是,以後別做這麼危險的事了。」

  「額娘,這哪會危險啊!現在又還不到融冰的時候,我哪知道冰上會有個洞呢?我也是為了讓太后開心嘛!」漱玉急急的辯解著。

  「總之,以後還是小心點,最好還是別……」

  漱玉連忙說道:「我知道了,額娘,我以後一定會注意的,絕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了。」

  福晉無奈的瞋了她一眼,「真拿你這孩子沒辦法。」

  隨後,話題轉移到了都爾伯特部來歸的事。由於鄭親王是軍機大臣,對於邊疆的問題自然十分關切,因此他問了不少問題,尤其是關於準噶爾的事。

  此次,厄魯特蒙古的都爾伯特部會舉族內附,是因為準噶爾的首領達爾齊襲殺葛瓦丹策淩之子而自立,兩方面的人馬紛紛要求都爾伯特出兵相助。都爾伯特集族商議,若是抵抗的話,恐怕不是兩方人馬的對手,但也不知應該要依從哪一方才好。此時的大清,正當國勢鼎盛之際,都爾伯特又一向與大清交好,在兩難的情況下,遂決定放棄原有的額爾濟斯牧地,而舉族內附。

  準噶爾一向是大清邊疆的心腹大患,乾隆有意利用都爾伯特部來牽制準噶爾,是以對於都爾伯特的來歸十分重視,因此這次三車淩派使者來到京城,自然受到了十分熱情的款待。

  談話間,鄭親王發覺巴桑雖身為護衛,但對蒙古部族的認知瞭解,毫不遜於此次前來的使臣瑪什巴圖,不禁對他另眼相看。

  「你們來京城也有些日子了,不知你們對大清朝有何觀感?」鄭親王問道。

  巴桑笑道:「大清朝如今國勢強盛,所見之處人民安居樂業,百業興盛,讓我們好生欣羨。」

  鄭親王朗聲大笑。「你們蒙古部族一向以驍勇善戰著稱,如今我國境內雖是太平盛世,但境外的紛擾卻始終未曾安定。此次汝等的歸附,將是我朝安定邊疆的一大助力,皇上可是十分看重都爾伯特吶!」

  「王爺過獎了。」瑪什巴圖拱手道。

  「你們留在京城的這段期間,一定要接受我的款待。」鄭親王端起酒杯,「來,我敬諸位一杯。」

  眾人紛紛舉杯,這筵席就在和樂的氣氛中持續到酒盡人散。

  ***

  次日一早,漱玉換上騎裝,牽出了坐騎蘋果,打算到西郊去跑一跑。才出了王府,便見到承親王府的貝子薩哈連也騎著馬朝她行來。

  「漱玉!」

  「薩哈連,你怎麼會在這兒?」

  他俊朗的臉上露出喜悅之色。「我想騎馬到城外走走,正想邀你一道去。」

  漱玉嫣然一笑。「真巧,我也正想出城去呢!」

  「那麼我們不妨結伴而行吧!」

  「好啊!」漱玉開心應允。

  兩人並轡而行,出了西直門往西郊而去,一直到了「暢春園」才停下馬來。

  「我們別淨騎馬,下來走走逛逛吧!」漱玉提議道。

  兩人下了馬,將馬繫在一處樹幹上,並肩而行。

  「漱玉,你的身子都好了嗎?」薩哈連一臉的關切。

  「嗯,早好了,要不是太后留我,我早就可以出宮了。」

  「還是要當心點才行啊!」

  「放心,沒事的。」漱玉笑著道,薩哈連比她年長兩歲,兩人算是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薩哈連對她十分照顧,總是陪著她到處遊玩。

  兩人又往前走了段路,薩哈連突然開口:「漱玉,再過不久,我可能就要到宮裡做事了。」

  「啊,你也要進宮啦?」又少一個玩伴了。

  「是啊,所以恐怕不能再像從前那般陪著你了。」薩哈連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沮喪。

  漱玉似乎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的沮喪,忙安慰道:「沒關係啊,還有淑怡、納木他們幾個可以陪我呀!」

  她的本意是不想讓薩哈連擔心,沒想到薩哈連一聽,卻顯得有些黯然神傷。

  漱玉怔忡了一下,以為他是不想進宮,「薩哈連,難道你不想進宮嗎?」

  薩哈連忙解釋:「當然不是。只是我會很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漱玉噗哧一笑,「你也說得太嚴重了吧,你進宮後還是可以找時間和我們聚聚呀!」

  薩哈連凝目注視著漱玉清麗的容顏,為何她不能瞭解他對她的一片情意呢?是他表現得太含蓄了嗎?

  「對了,今天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淑怡怎麼沒來?」漱玉問道。

  淑怡是薩哈連的妹妹,也是漱玉的好朋友。平日幾個年齡相近的朋友就時常玩在一塊兒。

  薩哈連笑了笑,別有含意的看著她,「偶爾兩個人不是也很好嗎?」

  可惜漱玉對薩哈連只有朋友之情,根本體會不出他話中之意,所以只是聳聳肩沒說什麼。

第2章(2)

  兩人繞了一圈,正打算走回停馬處,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叫喚聲。

  「漱玉!」

  漱玉朝聲源望了過去,看到兩人雙騎正朝他們而來。「哥哥!?他怎麼也來了?啊,還有巴桑!」

  「巴桑?就是那個在北海湖救了你的人嗎?」薩哈連好奇的打量那名騎在阿濟格身旁的男子,訝異的發現這名蒙古護衛竟是個十分出色的人,高大挺拔的身材、俊美的面孔,與阿濟格比較起來毫不遜色,他黝黑的膚色和乘坐的高大的蒙古駿馬,使他更增添了一份塞外男子的豪邁氣概。

  巴桑和阿濟格騎到他們兩人面前停住,然後雙雙下馬。

  阿濟格先和薩哈連打過招呼後,說道:「漱玉,原來你是和薩哈連一塊兒出來的。」

  「喔,我們是在路上遇見的。」

  薩哈連忙開口:「我本來就打算邀漱玉一道出來走走。」

  阿濟格將巴桑拉到身旁,「薩哈連,這位是巴桑,他就是漱玉的救命恩人。」

  巴桑微微的躬身。「卑職巴桑見過爵爺。」

  近看之下,薩哈連實在不太相信眼前之人僅是個小小的護衛,他的氣勢看來一點都不像。「謝謝你救了漱玉。」

  巴桑略挑起眉,看了薩哈連一眼,「這是我應當做的。」

  「哥,你們怎麼會過來的?又怎麼會在一起?」漱玉的目光來回打量著兩人,奇怪他們何時變得這般親密友好了。

  阿濟格笑了笑,「我和巴桑這幾天一直都在一起,我和他很談得來。對了,阿瑪要我來找你回去,他說你身子剛好,不要這樣東跑西跑的。」

  漱玉輕歎口氣,「什麼身子剛好?我的身子早好了,拜託,我又沒那麼嬌弱。」

  阿濟格又是一笑,「你別太逞強了,姑娘家要柔弱一點才好呀!」

  漱玉瞪了他一眼,「就是你在那裡胡說八道,害我在宮裡又多待了好些天,你還敢在阿瑪面前亂說話!」

  「唉,我也是為你好呀!」阿濟格哀聲歎氣的看向巴桑。「巴桑,你看我這個妹妹真是不知好歹,虧我這麼一心一意的為她著想。」

  瞧他裝模作樣的,漱玉好氣又好笑。「別胡扯了,反正你等一下得在阿瑪面前幫我說話才成。」

  阿濟格無奈得又是聳肩,又是搖頭。「你們打算回去了嗎?我正打算帶巴桑到『圓明園』去逛逛呢!」

  「那我們和你們一道去吧!」漱玉轉頭問:「薩哈連,去不去?」

  「好啊,不過你不用先回去嗎?」

  漱玉嫣然一笑。「沒關係,反正有阿濟格幫我撐腰。走吧!」

  ***

  「格格,這樣不好吧!」杏兒皺眉,看著一身男裝打扮的漱玉,再次的勸道。

  「別說了,衣服都換好了,沒有不去的理由。」漱玉一面對著鏡子調整著衣領,一邊說道。

  「木梨,你幫我勸格格吧!每個人都誇你最懂事,為什麼你不攔著格格?」

  杏兒在漱玉的強迫下已換上了一身男裝,由於漱玉認為木梨怎麼扮都不像是個男人,所以每次她都是拉著杏兒陪她一塊扮男裝去外頭玩,而由木梨留守。老實說,木梨也認為漱玉格格怎麼扮也不像是個男子,只是她不曾把話說出口。

  「反正格格也不聽奴婢的勸,多說無益呀!」木梨委屈的回答。

  漱玉朝木梨笑了笑,「木梨,麻煩你了。」

  木梨點了下頭,便先推開了漱玉房間的門,往外張望了一會兒,便邁步走出,一直走到漱玉院落的入口處才停下腳步。

  「格格,可以出來了。」木梨低聲叫喊。

  漱玉和杏兒這才離開房間,急急走到了木梨的身前。「那麼我們走羅?」

  「請格格小心。」

  漱玉急急的往後門的方向走去,一邊回頭喚道:「杏兒,你快一點啊!」

  杏兒匆匆忙忙的趕上前來,漱玉拍了拍她的頭,「真是,老這樣磨磨蹭蹭的。」

  走著走著,漱玉不意瞥見了個人影。「糟了!」她說完便迅速欲往回走,轉身時她發現杏兒還站在原地,便一把將她拉了過來。

  「漱玉!」不待漱玉躲回屋裡,阿濟格很快的出現在她面前,「你這身打扮又想溜去哪兒?」

  漱玉見事跡已敗露,只好頑皮眨了眨眼。「我想去外頭逛逛呀!」

  阿濟格挑起眉。「去外頭逛需要做這身打扮嗎?該不會又想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了吧?」

  「哪是什麼不三不四的地方,這麼說也太誇張了,只是穿這樣比較方便嘛!」話聲剛落,漱玉訝異的看著巴桑走進她的院落來。

  「你的理由還真不少吶!」阿濟格回頭朝巴桑眨了眨眼:「巴桑,對不住,讓你看笑話了。」

  巴桑沒有答話,只是一逕瞧著漱玉格格。

  漱玉看著巴桑的神情便知道他已經認出她了,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讓她感到好不自在。

  「漱玉,你別出去了,我有事要拜託你。」阿濟格看了她一眼。「我本來邀巴桑到咱們府裡玩,但剛剛接到宮裡的詔令,我必須進宮一趟,所以我想麻煩你替我陪巴桑一會兒,我會盡快趕回來。」

  漱玉看向巴桑,發覺他正看著自己,連忙收回目光。「好啊,沒問題。」

  向巴桑道別後,阿濟格便先行離去。

  漱玉將巴桑請至她閣樓裡的小廳中,吩咐木梨去準備茶點後,說道:「對不起,我先去把這身衣服換下來,麻煩你在這兒等一下。」

  「格格請便。」

  漱玉往裡面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來。「別叫我格格,叫我漱玉就行了。」

  「格格,禮不可失。」巴桑說道。

  漱玉俏皮一笑,「你對阿濟格也是這麼說嗎?」

  巴桑一時無言以對。

  漱玉見狀輕笑著跑進去屋裡。當漱玉再出來時,已換了一身翠綠色的旗裝,顯得清新可人。

  木梨早已送上了茶點,漱玉在巴桑對面坐下。「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自己,剛剛匆匆忙忙的,可別出了什麼差錯。

  巴桑笑道:「我只是在想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你都記得?」

  「當然,那時我還很訝異居然會有如此俊俏的男子,原來是我看走眼了。難怪我老覺得你面善,原來我們早見過面了。」巴桑臉上笑意飛揚。

  漱玉不禁羞紅了臉,巴桑看著她臉上的笑意加深,他發現這位漱玉格格十分容易臉紅,臉上的紅暈使她更顯嬌俏動人。

  「算來,你幫了我一次忙,也救了我一條命,我都還不曾好好謝過你呢!」漱玉擡眼望著他,「有什麼事我能為你效勞的呢?」

  「你有這份心意就夠了,不需要為我做些什麼。」

  「可是這樣我很過意不去。」

  巴桑淡然一笑,「如果我是為了求取報酬而救人、助人的話,那麼格格今日就不能坐在此處和我說話了。」

  漱玉聞言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有時我覺得你比我更像個皇族親貴,你的言行舉止根本不像一個平凡的人。」

  「不,我只是個平凡的人罷了。」他又是一笑,「平凡並沒有什麼不好。」

  漱玉在心中扮了個鬼臉,這個人在睜眼說瞎話,他若平凡的話,那麼天下有十分之九的人要稱為愚庸了。

  巴桑看穿了她的心思,「看來你似乎並不贊同我的話?」

  漱玉重重的點了點頭,又惹來他一陣輕笑。

  漱玉不禁也面泛微笑,巴桑這樣的男子是她從不曾遇見的,他的性情沈穩細膩,卻又有著大漠男子的豪邁爽朗;她覺得他身上有未解的謎團,令人迷惑卻又情不自禁的陷入其中。

  須臾,她的笑容突然凝住,趕忙煞住了自己的思緒,她想這些做什麼呢?一擡眼又迎上了他深邃且若有所思的黑眸,為什麼自己總是會被他的目光弄得心慌意亂呢?

  「漱玉。」

  「啊!什麼事?」漱玉回過神,不禁又紅了臉,因為她心慌之下不自覺喊得很大聲。

  他微微一笑,不以為忤。「沒什麼,只是想問你這些點心的名稱。」

  漱玉羞赧一笑,開始跟他說明點心的名稱及做法,巴桑興致勃勃的聽著。兩人接著又聊了許多的話題,一直到天色已晚巴桑才離去。

  漱玉一直到晚上臨睡前,才發現今天是她和巴桑頭一次單獨相處,而與他相處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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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15 16:49:26

第3章(1)

  這一日,鄭親王自朝中歸來後,立刻與福晉關在書齋中商議事情。待阿濟格回王府亦馬上被喚了過去。

  「阿瑪、額娘。」阿濟格進入書齋,先行禮後才問道:「找孩兒有事嗎?」

  「阿濟格,你回來的正好,我有件事要商量一下。」鄭親王擡眼看了阿濟格一下,「今日早朝後,太后將我召至後宮中。」

  「出了什麼事嗎,阿瑪?」

  「是為了漱玉的事,你也知道咱們家漱玉有不少人喜歡,也不知是誰跑去跟太后提的,現在太后已經在考慮漱玉的婚事了。」

  「啊,是嗎?」阿濟格一臉的訝異。「漱玉已經到了婚嫁年齡了嗎?」

  「是啊!你妹妹今年也十七歲了,只是我實在捨不得讓她那麼早嫁出去。而且,即便要指婚,也該輪到阿濟格才是,怎麼會是漱玉呢?」福晉不捨之情溢於言表。

  阿濟格聽到話題扯到自己身上,連忙又問:「太后究竟是怎麼說的呢?」

  鄭親王說道:「你們知道太后一向疼愛漱玉,也不可能隨便給她指個人。她老人家的意思是,要看看漱玉自個兒有沒有什麼中意的人選。阿濟格,你和漱玉最親近,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阿濟格皺起了劍眉,「我倒是不曾和漱玉談過這方面的問題,她平常就和其他幾個王府中年齡相近的貝勒、貝子玩在一塊兒,感情好得像哥兒們一樣,實在看不出她會對其中的哪一位有什麼男女之情。」

  「真的沒有嗎?」鄭親王沈吟了一會兒。「阿濟格,我看你去探探漱玉的口風吧!」

  「這……」阿濟格心裡老大不願意,但也不得不點頭答應。「好吧!不過我倒不認為漱玉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到時再打算了。對了!漱玉人呢?好像不在府裡吧,跑哪兒去了?」

  阿濟格回道:「她一大早就騎馬出去了,說是和人約好要到西山一帶去跑馬。」

  福晉輕歎了口氣。「漱玉這丫頭玩心還這麼重,怎麼嫁人呢?」

  「唉!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遲早的事。」鄭親王目光深遠的看向兒子。「阿濟格,太后既然想到了漱玉,我看再來就是你了,你心裡最好要先有個底。」

  阿濟格心中一凜,他可是一點結婚的意願也沒有,但若是指婚那是怎麼也逃不過的,只希望太后別那麼快想替他扮紅娘才好。

  ***

  「巴桑,這邊。」

  漱玉站在一個山穴的入口處,她招手喚著站在下方的巴桑。

  巴桑輕輕一躍,飛身上了這片有兩人高的巖壁。

  看他輕鬆躍上的身手,漱玉讚道:「哇,你的身手不錯嘛!」

  「你也不差呀!」巴桑淡笑著。

  「我可是苦練了半年才有辦法這樣跳上來,以前都是用爬的。」漱玉指了指裡面。「我們進去吧!」

  漱玉率先走進洞穴內,巴桑則跟在她身後,洞內的通道並不是很寬敞,僅能容納一人通過,漱玉走得很輕鬆,因為她來過很多次了,而且她的身軀嬌小纖細,但巴桑高大的身軀走在裡面,就不得不彎腰低頭才能通行。

  走過一段崎嶇狹小的路,眼前突然豁然開朗。

  巴桑倏地停住腳步,訝然的看著一片光華璀璨的石灰岩洞,許多奇形怪狀的鐘乳石矗立其中,自洞頂亦有不少石柱垂下。「沒想到這裡會有這樣的景致存在,好奇特的洞穴,真是應了別有洞天這句話。」

  漱玉轉身面對巴桑,粲然一笑。「很美吧!阿濟格他們就只會帶你們去逛那些園子,在城裡晃久了也沒什麼意思。上方山有名的就是這些石灰岩洞,我沒帶你去雲水洞呢,那裡是上方山最大的,只是人很多,這裡雖然小了點,但好像還沒有人進來過,我可能是第一個發現這裡的人呢!」

  兩人並肩步下自然形成的石階台地,巴桑突然提議:「既然這裡是你發現的,何不替這個地方取個名字?」

  「名字啊?」漱玉偏著頭想了一會兒。「我都只管它叫秘密洞穴而已,的確應該給它好好的取個名字,只是不知該取什麼名字才好!」

  巴桑微微一笑,「我覺得你的名字很好,不妨就以你的名字為名吧!」

  漱玉驚訝地道:「你覺得用我的名字好嗎?可是這樣會不會太自大了,或許早已經有人發現這裡了。」

  「反正只是我們自己在稱呼使用而已。」

  「說的也是。」漱玉點點頭,「那麼就叫『玉兔洞』吧!」

  「啊,為什麼變成這個名字?」巴桑嚇了一跳。

  「因為我比較喜歡這個名字啊!而且你瞧,那塊石頭像不像是一隻兔子?」

  巴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他倒覺得那像是一隻猴子,但他還是勉強附和道:「是有點像。」

  漱玉似乎顯得很高興,拉著巴桑繼續往裡面逛去。當兩人步出洞穴時,才發覺已經過了正午。

  「沒想到我們在裡面待了這麼久。」漱玉透過樹葉的間隙,看著已過中天的太陽說道。

  「你餓了吧?回城裡我請你吃飯去。」

  「好啊!」漱玉高興的拍手叫喊著,不意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滑倒,幸好巴桑眼明手快的扶住她,使她免於跌倒的命運。

  「小心點,地上的積雪還不少,不要滑倒了。」

  漱玉站穩後,巴桑的手並沒有馬上放開,反而握住她的手,帶著她一起躍下巖壁。兩人就這麼手牽著手,走回繫馬處,並騎回到北京城。

  ***

  「聽說你昨天和漱玉一道出去了?」阿濟格問著坐在對面的巴桑。

  「是啊,漱玉她沒告訴你嗎?」

  阿濟格搖搖頭,「我是聽薩哈連說的,薩哈連則是聽肅親王府的剛古魯說的。」

  巴桑微微皺起了眉。「怎麼回事,為什麼這樣傳來傳去的?」

  阿濟格輕歎口氣,「剛古魯一直有意追求漱玉,但漱玉一向不怎麼喜歡他,薩哈連和漱玉一向要好,我看他八成也有那個意思。老實說我有些擔心,漱玉畢竟是個未出嫁的格格,這些話傳來傳去對她不好,畢竟你的身份不比那些貝勒、世子。」

  阿濟格說得十分坦白,巴桑也不以為意。「真對不住,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很過意不去。」

  「別說這種話,其實在我看來,你比京裡這些親貴子弟要強得太多了。唉!我倒寧願太后指給漱玉的對象是像你這樣的人才才好。」

  巴桑愣了一下,追問道:「你方才說太后指什麼?」

  阿濟格看了巴桑一眼,「太后有意替漱玉指婚,這是我阿瑪昨天告訴我的,我瞧這八成是剛古魯去跟太后提的,真是癩蝦蟆妄想吃天鵝肉!只是我們這邊若提不出個適當的人選就麻煩了,肅親王是朝中重臣,若真要漱玉嫁去肅親王府,我們也很難拒絕。太后雖然疼愛漱玉,但有時候事情是很難說的。」

  「看來這件事你挺傷腦筋的!」巴桑說道。

  「當然了,漱玉可是我唯一的妹妹呢!」

  「漱玉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她還不知道,我阿瑪要我去探探她的口風,看她心中有沒有中意的對象。」

  「有嗎?」巴桑緊張的問道。

  「什麼?」一時不懂他話裡的含意,阿濟格呆愣一會兒才會過意來。「你是問漱玉有沒有中意的對象?我還沒問,不過大概沒有吧!我瞧她根本就還像個孩子似的,哪會想到這方面的事。」

  「是嗎?」巴桑的神情顯得若有所思。

  「是啊,就是這樣我才更傷腦筋呀!」說著,阿濟格又歎了口氣。

  巴桑突然岔開了話題,「我再過幾日就要回蒙古了。」

  「什麼,你要回蒙古?事情都談完了嗎?」阿濟格訝異的看著他。

  「嗯,差不多了。皇上預定五月要到熱河行宮,屆時會召見都爾伯特一族,正式給與封號。我想那時我們應該還會再見面的。」

  「那麼等你離開的時間確定時,記得要通知我一聲,我阿瑪會幫你們餞行的。」

  阿濟格此時已忘了先前的煩惱,心思全放在巴桑即將離去的事情上。而巴桑此時所想的,並不是他即將離開北京的事,縈繞在他心中的,是一個在冰上飛舞的嬌俏身影,他必須在離去前有所行動才行,否則他勢必永遠無法再見到那隻小玉兔了。

  ***

  阿濟格來到漱玉所住的院落,訝異的聽到一縷幽幽的簫音正迴盪在寂靜的空氣之中。漱玉自從十五歲那年起,便將那支她十分喜愛的紫玉簫收了起來,說她不再吹了,大家紛紛覺得十分惋惜,因為那時她的簫音已達到了令聽者動容落淚的境地。不料,漱玉卻說簫的聲音太過哀傷,儘管好聽又動人心弦,但她不想有事沒事惹得自己和別人難過傷心,所以她不吹了。

  那麼,今夜她為何吹起了那紫玉簫呢?

  阿濟格憂心忡忡的站在漱玉所住的閣樓下,擡頭望著陽台,漱玉此刻就在那上面,而他也不必去問漱玉心中是否有意中人了,因為太后不久前將鄭親王召入宮中,說她已經決定了漱玉指婚的對象。而太后的決定令阿濟格更加擔憂,天曉得太后會指配什麼樣的對象給漱玉?

  阿濟格提氣輕輕一躍,飛身上了陽台。瞧見漱玉正坐在窗台上吹著她那管紫玉簫,她也瞧見了阿濟格,但簫音並未停頓。直到一曲終了,阿濟格才走到漱玉的身前。

  漱玉放下玉簫嫣然一笑,「哥,我吹得好不好?」

  阿濟格有些訝異,怎麼她一點難過的表情也沒有,她的簫音明明聽起來十分哀怨啊!「你吹得很好,兩年沒聽你吹簫了,沒想到你吹得比以前更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漱玉笑瞇瞇的說:「因為我的人生歷練更多了嘛,當然會吹得比以前好。」

  這丫頭在說些什麼啊?阿濟格狐疑的望著她。「這幾日怎麼都沒見你出門,何時變得這般乖巧了?」

  漱玉低頭把玩著紫玉簫,緩緩的回道:「只是沒了出門的興致,覺得有些沒意思罷了。」

  瞧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阿濟格關心的詢問:「怎麼啦?瞧你這幾天總是魂不守舍的,在想些什麼啊?」

  「沒什麼。」漱玉擡首,幽幽的望向黑暗中隨風移動的樹影,「只是情不自禁的就會想起……」她的話聲戛然止住。

  深深的看她一眼,阿濟格的心中卻突然有所了悟,他的小妹真的是長大了,她一向是無憂無慮的,能讓她煩惱的事不多,但瞧她近來的神情,分明就是一副為情所困的模樣,想來她是已經有了意中人。瞬間,一道強烈的訊息襲入他腦中。這下糟了,太后已經為她決定了指婚的對象!

  沈浸在自己思緒的漱玉也注意到哥哥的不對勁,她心中的確是有個人,只是初識情滋味的她,尚未有很深刻的感受,不過是有些少女思春的傷感罷了。這也是她為什麼又會將紫玉簫拿出來吹的原因。她的心的確對某人略有所感觸,但她還未能深入的去體會這種感覺時,那人卻已經遠離了。漱玉不知道這樣一份淺淺淡淡的相思,能寄往何處,而那人現在又在迢迢大漠的哪一方呢?

  ***

第3章(2)

  三月的北京城,已進入了春暖花開的時節,北京城外處處皆是賞春踏青的人潮。這一日,漱玉約了承親王府的淑怡格格一道去西郊騎馬踏青。

  兩人一路上玩得十分盡興,在「圓明園」內繞了一圈出來,正打算回到城裡,迎面卻有一匹快馬正朝她們奔來。

  淑怡訝異的低呼:「那是誰呀?怎麼騎得這麼快?漱玉,我們快挪到旁邊去,省得讓他給撞上了。」

  漱玉定眼一瞧,趕忙拉住淑怡的韁繩,「等等,淑怡。那人不是薩哈連嗎?」

  淑怡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來人已越來越接近。「啊,真的是薩哈連!」

  兩人在原地等待,直到薩哈連騎到她們面前勒馬停住。漱玉才開口問道:「薩哈連,做什麼騎得那麼快呀,有什麼緊急的事嗎?」

  見薩哈連一臉的焦急憂慮,淑怡覺得有些奇怪,薩哈連向來是很冷靜自持的呀!

  「哥,怎麼了?瞧你慌慌張張的。」

  薩哈連只是盯著漱玉,語氣焦急的說:「漱玉,你知道皇上剛剛宣佈了一道指婚的詔令嗎?」

  漱玉搖搖頭,很感興趣的問道:「是誰被指婚啦?」

  一旁的淑怡卻有了不好的預感。「哥,該不會是……」

  薩哈連氣急敗壞的回道:「漱玉!皇上把你指給了蒙古都爾伯特汗的侄子,這次被指婚的人是你呀!」

  漱玉愣了好一會兒,還搞不清楚事情是怎麼回事。「什麼?你是說皇上把我指給了人?」

  「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慢慢說清楚。」淑怡也緊張的想知道事情的經過。

  「皇上剛剛在早朝的時候頒了一道詔令,說都爾伯特一族新近來歸,為了加強兩族間的關係,要採取聯姻策略。所以,便決定了要招都爾伯特汗的侄子為額駙,將漱玉格格嫁到蒙古去。」

  漱玉聽了差點跌下馬,「我不相信,我要回去問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她一說完便策馬疾馳而去。

  「漱玉!」薩哈連在她身後喊著,怎麼一下子就跑了呢?唉!

  「哥,怎麼辦?」淑怡知道薩哈連一直很喜歡漱玉。

  薩哈連又歎了口氣,「先回城裡再說吧!」

  ***

  在鄭親王府,一場風暴正要開始。王爺、福晉,還有阿濟格貝勒和漱玉格格,一家人全員到齊。

  「為什麼會是我呢?」漱玉幾乎是語含控訴的叫著,居然要把她嫁給一個她從未見過面的人,這實在太過分了。

  「漱玉,你冷靜點。」鄭親王安撫著她。「這樁婚事是皇上所指的,事關兩族間和平共處的大事,皇上也是看重我們才會做這個決定。」

  「阿瑪,我寧願不要這種看重。」漱玉眼眶含淚,「我才不要嫁到那麼遠的地方,而且對像還是個我一無所知的人,你們這麼做太過分了!」

  鄭親王的心中也不好受,但聖旨是不能違抗的,此時此刻的他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女兒。

  「我看讓我進宮一趟去見太后娘娘吧!」福晉開口說道。

  漱玉見福晉也是一臉的悲傷難過,遂說道:「額娘,您去跟太后說吧!說漱玉不要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我捨不得你們呀!太后一向疼我,我想她一定會替我作主的。」

  「是啊,太后這麼喜歡漱玉,怎麼捨得讓她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呢?明天一早我就進宮去見太后。」福晉充滿信心的安慰著漱玉。

  「額娘。」阿濟格有些遲疑,卻又不得不開口:「您忘了當初太后是怎麼說的嗎?」

  「什麼意思?」漱玉察覺情況有異,急急的追問:「太后說過什麼話,為什麼我一點都不曉得?」

  其餘三人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回答漱玉的問題,最後還是阿濟格開口向漱玉說明事情原委。

  漱玉聽完之後,傷心又難過的看著她最親愛的家人。

  「你們怎麼能這樣對我呢?我的婚姻不能自主是我早知道的事,我很清楚我的身份,但我有權利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不要你們這樣瞞著我!」

  說完之後,她轉身便跑了出去。

  「阿濟格,你快去追她呀!」鄭親王著急的喊著。

  「是。」阿濟格匆匆忙忙的追了過去。

  福晉深深的歎著氣。「唉!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

  漱玉將自己關在小閣樓裡。第一天,她什麼人也不見,也不肯吃東西。第二天,她開始進食了,認為沒有必要虐待自己。第三天,她讓阿濟格進到小閣樓內,兄妹倆談了很久。

  第四天,淑怡格格來找漱玉時,一見面她便訝異的叫道:「不是聽說你在絕食嗎?怎麼你的樣子……」

  「誰說我在絕食的?」漱玉吃著額娘特別吩咐廚房為她做的點心,一面笑瞇瞇的開口。「我才不做那種無聊的事呢!」

  淑怡打量著漱玉,看不出來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忍不住開口:「漱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對這次的指婚,難道沒有任何的意見嗎?」

  「誰說我沒有意見的,只是再怎樣我也不能違抗皇上的旨意。所以我看開了,一切就讓它順其自然吧!」

  「啊,你這麼認命呀?」

  漱玉別具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反正一切到時再看著辦羅!」

  淑怡覺得她似乎話中有話,想了想,又問:「那麼你知不知道關於這位額駙的事?」

  「我只知道他的名字是綽羅斯,是都爾伯特族長車淩的侄子,年齡好像是二十歲,比阿濟格還小一歲。」

  「就這樣?」淑怡揚起了眉。

  「是啊,就這樣。至於人家說什麼相貌堂堂、驍勇善戰那些話,我覺得要看過了才準。」

  「你還真看得開呀!屆時我若被指婚的時候,不知道能不能像你這樣。」淑怡輕歎著氣,「你難道不會覺得捨不得嗎?你的親人、朋友、喜歡的人……」

  漱玉臉上現出了些許愁思,好一會兒才道:「雖然捨不得,但也不是這輩子都不能見面,我想到時我一定會很想家的。」說著說著她竟流下了眼淚,她邊拭淚邊苦笑:「怎麼辦?我現在就開始想家了,真傷腦筋。」

  淑怡沒有說什麼,不過她知道,漱玉說不難過是騙人的,只是她難過全是因為要離開家人了,想到此,淑怡不禁為薩哈連惋惜,自始至終,漱玉都沒有感受到薩哈連對她的一片情意,不過薩哈連雖然可憐,但這對漱玉來說應該算是一件好事吧!

  ***

  漱玉在即將離開北京的前一日,獨自騎馬來到上方山。她兩次進入被她取名為「玉兔洞」的石灰岩洞穴,自從那次和巴桑來過後,她又獨自來了好幾次。每次來她就坐在地上,對著那隻兔子說話。

  「小兔子,今天我是來跟你道別的。明天我就要離開京城了,這一去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再回來。唉,也不知道我要嫁的那個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漱玉瞪著石頭發呆,好一會兒後,突然說道:「如果那個人像巴桑一樣就好了。」

  爾後她不再開口,只是在心中暗自思量,這次到熱河去一定能見到巴桑吧!但見到了他要和他說什麼呢,畢竟她是要去嫁人的呀!想到這兒,竟有一絲心痛的感覺,她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喜歡巴桑,但他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了。這樣也好,反正她與他之間原本就是不可能,誰教她是一位格格呢?

  漱玉站起身,走出洞穴之後,搬了些樹枝石塊將洞口封起。她不希望有其他的人發現這個石灰岩洞,「玉兔洞」是屬於她和巴桑的,她希望永遠都不會有其他的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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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15 16:54:17

第4章(1)

  五月,乾隆皇帝聖駕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抵達了熱河的避暑山莊。都爾伯特的三車淩早已遵旨率眾恭候,乾隆皇帝下諭加封三車淩,在避暑山莊的澹泊敬誠殿接見三車淩,並大賞銀兩。

  乾隆皇帝並於萬樹園賜宴,在參天古木與亭台樓閣的圍繞下,他坐在草地中央的禦幄中,其護從八旗王公大臣,以及受款待的三車淩及其隨員,則分別在禦幄兩旁席地而坐。眾人品嚐美酒佳餚,觀賞精采的煙火表演,以及雜耍特技的演出。

  此時,相對於萬樹園的熱鬧宴會,在避暑山莊後宮中的一處幽靜角落,就顯得冷清多了。

  「格格,出來瞧瞧嘛!外面的煙火很漂亮的。」木梨自庭院跑進屋內,想勸漱玉到外面看看。此次隨行的女眷們另外在後庭的花園中擺了筵席,一同觀賞煙火。

  「我才不要看,元宵時在京裡放的煙火要比這個好看多了。」漱玉坐在房內,正在換著衣裳。

  「格格,你在做什麼啊?」木梨訝異的看著換上一身便服的漱玉。

  漱玉一臉笑意,「木梨,你回來的正好,陪我到萬樹園瞧瞧熱鬧去。」

  「格格,這怎麼行呢?皇上正在那裡宴請朝臣,我們怎麼能過去呢?」。

  「沒關係,我們偷偷的瞧幾眼就回來。」漱玉拉著木梨就走,毫不理會木梨的抗議。

  就這樣,兩人偷偷摸摸的接近了萬樹園。由於四周都是參天古木,隱藏行蹤倒不是什麼難事,只是要靠近宴會的地點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四周的戒備十分森嚴,太靠近的話,一不小心就會被衛兵發現。

  「格格,我們還是回去吧!」木梨小聲的開口哀求道。

  「噓。都來到這裡了,豈能前功盡棄!要不你先回去吧!」漱玉也壓低了聲音。

  漱玉說完便繼續往前摸去,木梨只好硬著頭皮跟了過去。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一處戒備較為疏散的角落,漱玉正要回頭喚木梨,一個冷然的聲音卻在背後響起。

  「你是什麼人,在這兒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漱玉渾身一凜,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聽見背後冷然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要輕舉妄動!雙手舉起來,慢慢的轉過身,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漱玉只能依言行動,轉過身子後,看見一名高瘦挺拔的男子就站在身前,她不禁有些訝異,她居然一點都沒察覺到有人靠她這麼近!黑暗中看不見那人的面孔,漱玉猶豫著是不是要將自己的身份說出來,木梨呢?怎麼沒看見她?

  「我的侍女呢?你把她捉到哪兒去了?」

  「漱玉?」

  這人是誰呀,怎麼知道她的名字?漱玉怔忡一下,而他卻突然一把拉過她,漱玉被嚇了一跳。「喂,你要做什麼?」

  男子將她帶到一處有火把照耀的地方,微笑看著她。「你不認得我了嗎?漱玉格格。」

  「巴桑!」漱玉又驚又喜的喊道。

  此時,旁邊一名蒙古武士上前來說了些什麼,巴桑也以蒙古話回了幾句。那名武士躬身向巴桑行了個禮,便帶著其他的武士離去。

  漱玉好奇的打量穿著一身蒙古正式服裝的巴桑,許久不見,他似乎比記憶中更為英挺俊朗。「巴桑,你看起來就像個蒙古王子一樣,你穿這樣很好看呢!」

  巴桑笑了笑,「漱玉,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我在山莊裡好無聊,所以想來這裡看看熱鬧。」

  巴桑微笑的歎了口氣。「真拿你沒辦法,你這麼做很危險,若是被當成刺客就不好了。回去吧!你不能再靠近了。」

  「誰說的?」漱玉往前踏了一步,笑得別有所圖。「我現在有你呀!」

  巴桑搖搖頭,「我是不會帶你進去的。」

  「拜託嘛!我只要進去看一眼就好。」漱玉仰起了小臉央求道。

  巴桑挑起了眉。「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漱玉瞧著巴桑,突然感到一股氣上來,沒好氣地道:「我想看看我的丈夫長得是什麼樣子呀!」

  巴桑一怔,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漱玉見他不語又繼續說道:「都是你們啦!什麼三車淩、都爾伯特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這個時候來歸,分明是給我找麻煩嘛!」她說著說著,便覺得難過起來。「為什麼會是我呢?京城裡有那麼多的公主、格格,為什麼偏偏是我要嫁給這個什麼蒙古王子、什麼和蕃來的。」

  看著自她眼中滑落的晶瑩淚水,巴桑的心陡地一震。「他不是什麼蒙古王子,因為娶你的關係,他現在是個額駙了。」

  「才不,我又還沒嫁給他!」漱玉用手拭去淚水,氣勢淩人的說:「你到底要不要帶我去看他,起碼我要知道他長得是圓是扁,才決定我要不要嫁給他!」

  「漱玉……」巴桑顯得有些為難,「我有件事必須要告訴你。」

  「什麼事?」

  「格格!」木梨自樹叢中跑了過來,奔到漱玉的面前,一臉的焦急。「格格,你沒事吧?奴婢擔心死了,這些人不讓奴婢過來找你。啊!怎麼回事,你怎麼哭了?」

  「我沒事,你別擔心。我沒哭,只是火把的煙熏得我眼睛難過。」漱玉安撫道。

  巴桑看著匆忙奔來的幾名蒙古武士,揚眉問道:「怎麼回事?」

  「少主。」一名武士躬身道:「這位姑娘吵著一定要見到她的主子,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制止她,所以……」

  巴桑擡起手,「我明白了,這裡由我來處理,你們先退下吧!」

  「是。」

  巴桑轉向漱玉主僕二人,看來她們好像根本沒注意到她們所引起的騷動,他輕歎口氣,「漱玉,我先送你們離開這裡吧!」

  「怎麼,你不帶我過去看嗎?」漱玉擡眼看他。

  巴桑遲疑了會兒,搖搖頭。「他現在不在裡面,你進去也看不到人。」

  「他不在裡面嗎?」漱玉不死心的追問:「那他在什麼地方?」

  「我們先離開吧,這裡不是講話的地方。」

  在巴桑的堅持下,漱玉只好乖乖的跟著他離開。巴桑將漱玉和木梨送迴避暑山莊後,沒有多作停留馬上又離開了。而漱玉憋了一肚子的問題無從問起,自然是很不滿。雖然巴桑答應她明日白天的時候會過來找她,她仍是悶悶不樂,但也無可奈何,只能等巴桑來找她了。

  ***

  「巴桑,等等!」

  巴桑停住腳步,轉過身,原來是喀爾喀部的達爾濟雅。「有什麼事嗎?」

  達爾濟雅快步走了過來。「你要去什麼地方?我跟你一起去。」

  巴桑睨了他一眼。「喂,你沒事做嗎?做什麼要跟著我?」

  達爾濟雅抿了抿嘴,「就是沒什麼事做啊,你這次特地從烏梁海跑回來,就是為了你那位格格新娘吧?我也想看看她嘛!」

  巴桑不悅的揚起了眉。「你看她做什麼?」

  「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你不知道你的這位漱玉格格,可紅得緊呢,聽說人不但長得美,又聰明伶俐,真不知道為什麼皇上會將她指婚給你。」

  巴桑笑了笑,沒說什麼。

  結果,他還是沒辦法擺脫達爾濟雅,只好帶著他一起去見漱玉。

  「巴桑,你來啦,我正在等你呢!」

  看著穿著一身騎裝的漱玉,巴桑問道:「怎麼,你要出去嗎?」

  「是我們。」漱玉嫣然一笑,「自從來到熱河後,整天都關在房裡,悶都悶死了,也該好好的出去走走了。」

  巴桑考慮了一下,便頷首,「去騎馬溜溜也好。」這樣待會兒就可以想辦法擺脫達爾濟雅這個跟屁蟲了。

  此時,漱玉注意到巴桑身後的達爾濟雅,好奇的看著他。「你是什麼人?」

  「你好,漱玉格格。在下是喀爾喀的達爾濟雅。」達爾濟雅上前拱手作揖。

  「喔。」漱玉沒什麼反應,只是隨口問道:「你要和我們一起去騎馬嗎?」

  「如果格格願意邀請我,那是我的榮幸。」

  「一起去吧,人多一點才熱鬧。」

  於是,達爾濟雅就繼續當跟屁蟲,跟他們去騎馬了。不過他還算識趣,出遊的一路上,他就一個人騎在後頭,好讓巴桑和漱玉有獨處的空間。

  騎了一段路之後,他們開始放慢馬兒的步伐。巴桑正想說話時,漱玉已經先開口:「巴桑,我有件事要問你。」

  「什麼事?」

  漱玉頓了一下,說:「你覺得那個人如何?」

  巴桑明知故問:「你說哪個人?」

  漱玉噘起嘴。「還會有誰,就是我要嫁的那個人啊!」

  巴桑凝目注視著她清麗的容顏好半晌,才柔聲地道:「漱玉,我也有件事要問你。」

  「什麼事?」看他的神色有些異常,漱玉一臉的納悶。

  巴桑望著她的目光未曾稍移,道:「你難道不知道你要嫁的人就是我嗎?」

  漱玉瞪著他,好一會兒後才理解他說的話。「你在胡說些什麼呀!」

  巴桑笑了笑,決定一步一步來。他勒住了馬,也伸手讓漱玉的坐騎停住。「漱玉,我問你,你知不知道這次和你指婚的人叫什麼名字?」

  漱玉微蹙眉頭,偏頭想了想,「綽羅斯啊!」

  「綽羅斯只是個姓氏而已,你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嗎?」巴桑的眼裡儘是笑意,是誰說她聰明伶俐,根本就是迷糊蛋一個!

  「這……這我、我……」漱玉一時語塞,但她的確是不知道。自從婚事決定了之後,她就不許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這件事,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切到時再看著辦,屆時就算逃婚也無所謂。但巴桑剛剛為什麼說她要嫁的人是他呢?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漱玉,我現在正式的向你自我介紹一次。」巴桑正色的望著她,「我的名字是巴桑,我的姓氏是綽羅斯。我的伯父車淩不久前剛被皇上封為劄薩克親王,而我則被皇上招為額駙。」

  過了好一會兒,巴桑見漱玉只是睜著雙大眼瞪著他,遂又問道:「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漱玉沒有反應,只見她眼眶中突然溢滿淚水。「你騙我,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

  聽出她語氣中的憤怒,巴桑著急了。「漱玉,我並不是有意要欺騙你。當初我到京城刻意隱瞞身份,是為了行事方便。可是一直到你來到熱河,我才想起你根本還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告訴你,相信我,我並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

  漱玉眼眶中的淚水已滑下面頰,她不想聽巴桑的解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煩惱,一個人在那兒擔心害怕,不知道自己會遇到怎麼樣的一個人,會有怎麼樣的遭遇!」

  「漱玉……」巴桑見她哭成淚人兒的模樣,十分心疼,伸手想要安慰她。

  漱玉揮開他的手對他喊道:「原來我的一切煩惱都是因你而起,我真是太傻了,才會……才會……」話未說完,嘶的一聲,她策馬飛馳而去。

  「漱玉!」巴桑也連忙策馬追去。

  原本跟在兩人後面的達爾濟雅看得一頭霧水,他們在搞什麼啊?

  ***

第4章(2)

  「漱玉,我進來了。」阿濟格輕敲著漱玉半掩的房門,踏入房內。

  只見漱玉一個人坐在窗台上,她瞄了阿濟格一眼,沒好氣地問:「有什麼事嗎?」

  「別再生巴桑的氣了,你知道他這次為了你,才特地自烏梁海趕回來,他沒有辦法停留很久。」阿濟格走到漱玉身旁,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漱玉垂下頭,「其實我並沒有那麼生氣,我只是覺得太尷尬。其實想來想去,這次會造成誤會都是因為我自己太糊塗的關係,才會鬧了這麼大的笑話,你教我怎麼有臉去見他嘛!」

  阿濟格恍然大悟,笑了笑,「沒有臉也得去,否則他可是要走了喔!」

  漱玉猛然擡起頭,「他要走了,為什麼?」

  阿濟格解釋道:「因為烏梁海那邊的招撫不太順利,他隨時都有可能馬上被召回去,你們倆的婚事好像已經決定要暫緩了。」

  「為什麼皇上要派他去烏梁海呢?他們不是才剛剛歸順我朝嗎?」

  「因為巴桑他們那一支軍隊非常優秀,所以皇上才會立刻讓他們參與軍務,跟隨內大臣薩拉爾一同議招烏梁海和扎哈沁。而皇上這麼做,一方面是要測試他們的忠誠,一方面也是器重他們。將來皇上要對付準噶爾的達瓦齊時,都爾伯特一族會是一大助力。」

  「那……他去烏梁海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阿濟格皺著眉想了一會兒,「這很難說,行軍作戰不比一般。少則數月,多則數年,這種事是沒個準的。而且你要知道,戰爭是很殘酷的,傷亡也是在所難免,一個不小心就會有所不測……」

  「好了,你別說了!」漱玉打斷他的話,美麗的面龐霎時顯得憂心忡忡。她咬著下唇,不發一言。

  須臾,她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擡起頭,向阿濟格說道:「我出去一下。」

  看著漱玉匆匆忙忙離去的背影,阿濟格的唇角泛起了一絲笑意。

  ***

  漱玉被擋在巴桑的蒙古包外,她看著身前宛如兩座鐵塔的蒙古衛士,毫不畏怯的說道:「我要見巴桑,讓我進去。」

  「對不起,格格。少主正在裡面和人商議事情,吩咐過了不許任何人打擾。」

  漱玉遲疑了一會兒,說:「很重要的事嗎?」

  「是的,格格。」一名衛士回答道。「格格不妨先回去歇著,待會兒少主商議完事情,小的再請他過去見格格。」

  「不用了,我就在外面等他吧!」

  「格格,這樣恐怕不太恰當。」

  漱玉微微一笑,「放心,沒有關係的。我只是在外面等而已,不會妨礙到你們的。」

  衛士們正不知該如何勸阻時,一名男子自帳棚內走了出來。

  「漱玉。」巴桑驚喜的看著站在幾步之遙的漱玉,「你怎麼來了?」

  漱玉顯得有些靦腆,望著巴桑不知該說什麼。

  巴桑一笑,伸手拉過她,「進來吧!」

  漱玉不發一言的讓他牽著手走進棚內,進到棚內才發現裡面有不少人。除了她和巴桑外還有四個人,都是年齡與巴桑相差不多的年輕男子,除了一名身材顯得較為瘦小外,其餘皆是身形壯碩的蒙古青年。

  「漱玉。」巴桑讓她站在身旁,「我幫你介紹一下,這幾位都是我族裡的兄弟。這位是劄納巴克,他旁邊的那位是布延,另外一位是車登,年齡最小的是博斯和勒。」

  漱玉向眾人點頭致意,心裡對他們感到很好奇,卻又不好意思直盯著人瞧,於是她便低著頭偷瞄。

  劄納巴克說道:「巴桑,我們先走了。」

  巴桑點了下頭,「我不在的這段期間,事情就拜託你們了。」

  「你放心。」

  四人陸陸續續的告辭離去,但在博斯和勒出去前,巴桑又叮嚀道:「你要多注意一下巴朗他們,有什麼風吹草動的話,就馬上通知我們。」

  博斯和勒點點頭。「我知道,你自己一路上好好保重。」

  待其他人都出去後,漱玉才開口道:「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巴桑搖搖頭,「沒有。他們本來就準備要走了。」

  漱玉不怎麼相信他的話,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注視著他,問:「你要走了?」

  巴桑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是的。」

  「什麼時候?」

  「明天。」

  「你打算不告訴我一聲就走嗎?」

  「我去找過你很多次,但你並不願意見我。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巴桑小心翼翼的問。

  「沒有,我沒有生你的氣。」漱玉垂下了頭,「我只生我自己的氣,我覺得自己是個白癡,根本搞不清自己在做些什麼,又應該做些什麼,我把所有的事弄得一團亂,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狽。」說著,她竟哭了起來。

  巴桑被她突來的眼淚弄得手忙腳亂,「漱玉,你別哭呀!」遲疑了一下,他將她擁入懷中。「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我早該告訴你一切的,這樣我們也不會弄到今天這個局面,把你弄得這樣無所適從。」

  他擡起她細緻的臉龐,心疼的擦去她臉上的淚痕。「我不敢奢求你會原諒我對你做的一切,不顧你的意願將你強要了過來,又讓你遠離家園和親人朋友;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實在不願意放你走,當我從冰冷的湖水中救起你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我之間要糾纏一世。」

  漱玉怔怔的看著他,淚也停止了,為他的表白感到震撼,他是什麼時候對自己投注了這麼深的感情?他們倆相處的時間是如此短暫,短得讓她連一份淺淺的相思都還理不清。

  他低頭輕輕的吻住她柔軟的唇,她愣住了,來不及細思是怎麼回事,他便結束了這個吻。

  「對不起,是我太孟浪了。」他輕撫著她白嫩的臉龐,「漱玉,我原本以為你是有幾分喜歡我的,但現在我不確定了,經過這一切,即使你怨恨我也是我應得的,但我真的不希望你討厭我。」

  「我並沒有怨你,我也不可能恨你。」漱玉睜著一雙水盈盈的大眼望著他,「我剛就說過,事情會變成這樣並不是你的錯。你說得沒錯,我先前的確是有些喜歡你的,但在經過這些事情後,我也不確定我對你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

  隨即,她淺淺的一笑,「我想我不討厭你,起碼我可以確定這一點。」

  巴桑默默不語的凝視她好一會兒,「漱玉,你願意等我嗎?讓我們從頭開始,你可以先回北京,等我事情處理完了,我會去接你。你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好好的想一想,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們之間的婚約,我會請皇上取消這次的指婚。」

  「我不要!」漱玉急忙搖頭拒絕。

  巴桑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如此的斷然拒絕。

  漱玉嫣然一笑,如花的笑靨讓巴桑既著迷又困惑。「漱玉?」

  「我不想回北京,我想跟你去烏梁海。反正我們倆注定要綁在一塊兒了,你不知道君無戲言嗎?違抗聖旨可是會砍頭的。你不覺得我們相處的時間太少了嗎?一旦分開,天曉得又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所以我這次要跟你一起去。」漱玉堅決的說著。

  巴桑激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為事情的轉變感到十分高興,但理智終還是戰勝了情感,無論他再怎麼想,也不能將她帶在身邊呀!他們畢竟尚未舉行婚禮。「漱玉,你不能跟我去烏梁海。我這次去是為了公事,更何況我們之間名分未定,你這樣一位未出嫁的格格跟在我身邊,成何體統呢?」

  漱玉噘著嘴看著他。「不管,我就是要跟你去。你這一去,是生是死,誰也不知道,若是我再也見不到你的話,那該怎麼辦呢?」她說著說著,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巴桑連忙說道:「別胡說,我怎麼可能會死呢?」

  「可是阿濟格說,戰爭中死傷在所難免,要是真有什麼事……」

  「阿濟格還和你說了些什麼啊?」巴桑皺起了眉,「仗早就打完了,現在烏梁海那邊的情勢只是仍有些不穩定而已。我父親人也還在烏梁海,一旦那邊的事處理完,我就會和我父親一道回來。」

  漱玉蹙起了眉,「原來阿濟格騙我,戰事早就結束了。」

  「那邊的戰事或許已經結束,這邊卻可能正要開始呢!」巴桑不自覺喃喃地道。

  「什麼意思?」見他眉頭深鎖,漱玉關心的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他唇角微揚,「現在你願意回北京了吧!」

  「不要!」

  巴桑輕笑:「為什麼?」

  「我若回到北京,我們倆就相隔更遠了,天知道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到北京接我!」漱玉說得理直氣壯。

  巴桑沈吟了一會兒,「否則這麼辦吧!你先去和我母親住,我們族人大部分都留在劄克拜達裡克,我母親也在那裡,只是不知道你阿瑪會不會答應讓你去那麼遠的地方。」

  「反正早晚都要去的。」漱玉輕歎口氣,「都已經離開北京了,我不想回去再重來一次。」

  「漱玉……」

  漱玉漾開了一抹嬌笑,「沒關係的,我雖然會想家。但我並不想一輩子被困在北京城裡,我早就想去大漠走一走了。你曾經告訴我,你故鄉的秋天十分美麗,現在你可以帶我去看了。」

  「會的,我一定會帶你去的,我們總有一天會回去額爾濟斯,只要打敗達瓦齊,屆時我就可以帶你回到我的故鄉了。」巴桑承諾道。

  「嗯。」漱玉點了下頭,「我會在劄克拜達裡克等你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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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15 16:56:16

第5章(1)

  鄭親王不放心讓漱玉一個人到劄克拜達裡克,於是讓阿濟格陪著她一起去,另外陪著他們一起走的還有巴桑的堂兄劄納巴克。一路上,劄納巴克講了許多都爾伯特族的事,使漱玉和阿濟格有了更深的瞭解和認識。漱玉在劄克拜達裡克見到巴桑的母親,她是一位十分易於相處的蒙古貴婦,使漱玉聯想到自己的母親,兩人很快便建立起親密的情誼。

  巴桑的族人對漱玉十分禮遇,替她搭起一座她專屬的蒙古包,讓漱玉主僕三人居住。

  這天,漱玉離開所住的蒙古包,往阿濟格和劄納巴克共住的蒙古包走去,還沒走到目的地,便見兩人談笑風生的正朝她行來。

  「你們有什麼事這麼開心呀?」漱玉被激起了好奇心。

  兩人在她面前停住,阿濟格開口:「漱玉,有兩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喔?是什麼?」漱玉一聽見好消息,以為是巴桑要回來了,因此顯得十分興奮。

  阿濟格瞧她一臉的期待,不禁笑了出來,「第一個是準噶爾的達瓦齊打敗了阿睦爾撒納。」

  阿睦爾撒納是巴桑父親色布騰的仇人,他被達瓦齊打敗的確是值得高興的事,但漱玉聽了卻有些失望,因為這不是她原先所預期聽到的。「那另外一個呢?」

  阿濟格搖了搖頭,「小妹,別失望。好的總是要留在最後嘛!巴桑他要回來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漱玉一聽隨即恢復了笑容,「什麼時候?」

  劄納巴克嘴角含著隱隱笑意,「已經在路上了,約莫再過三天便會到達。」

  「三天?這麼快!」漱玉更高興了,「那我可不可以去接他?」

  「不可以。」阿濟格神色一斂。

  「為什麼?」

  劄納巴克開口道:「最近這一帶很不安寧,一些叛賊還在外面逃竄,你一個姑娘家最好還是別到外頭隨便走動。」

  漱玉想了一下,「那麼若是你們陪我去,應該就沒有問題吧?」

  阿濟格搖搖頭,「我對這一帶還不是很熟悉,這樣不大安全。」

  漱玉望向劄納巴克,只見他連忙擺擺手,「別找我,巴桑說過要你留在這裡等他,我可不想違背他的命令。」

  「好吧,那就算了。」漱玉有點無奈的轉身,打算往回走。

  「漱玉!」阿濟格喊住了她。「別給大家惹麻煩,知道嗎?」

  漱玉點點頭,有阿濟格盯著,看來她是別想偷溜了。她轉個方向走到巴桑母親哈雅所住的蒙古包。

  「漱玉,你來了。」哈雅正在縫製一件衣服,一見漱玉便高興的示意她在身邊坐下。

  「我有個好消息。」哈雅神秘的看她一眼。「巴桑他們就要回來了。」

  「我已經知道了。剛剛阿濟格和劄納巴克已告訴我了。」漱玉略帶羞怯的微低下頭。

  哈雅笑瞇瞇地道:「等巴桑回來,你們的婚事也要趕緊辦了,要不然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漱玉微紅了臉,「但現在族裡不是還有很多的事嗎?」

  哈雅親切慈祥的撫著她的手。「那些事自然有人會處理,用不著你們操心,你們的婚事趕快辦一辦才是最要緊的。」

  漱玉聽了哈雅的話之後,對於巴桑的歸來,由原先的期待變得有些緊張。雖說她與巴桑的婚禮早就應該舉行了,但是一旦必須面對這件事時,她仍感到有些心慌。這和當初她到熱河時的心情完全不一樣,那時她是抱著豁出去的心態,大不了逃婚嘛!

  而如今卻已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雖然她喜歡巴桑,可是她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他,她覺得有些害怕去面對他,唉!這樣的矛盾心情糾纏著她的心、她的理智。

  ***

  漱玉自床榻上坐起身,一想到巴桑明天就要回來了,她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她下了床輕手輕腳的穿上衣服,小心的避開睡在帳門附近的木梨和杏兒,躡手躡足的走出了帳棚。看著不遠處的營火,她避開守夜的人,從後方溜了出去。

  六月的夜晚,在這塞外的草原上是涼爽而怡人的。漱玉不敢離營地太遠,走一段距離後,便就地坐下來。

  她仰起頭望著滿天的星斗,天上的星星多得數也數不清,她低下頭望著前方,在黑暗之中望不見草原的盡頭。廣闊的草原中,萬籟俱靜,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她一人。這樣的感覺令人毛骨悚然,她起身想回到營地時,忽然聽到了一陣自遠方奔來的馬蹄聲。不是大隊人馬,大概只有幾匹馬而已。

  漱玉感到好奇,是什麼人還會在這樣的深夜裡趕著路?心中突然有一種奇異的預感,於是她又坐回草地上,沒有離去的打算,只是靜靜等待著。

  在微亮的星光下,來人共有三騎,他們發現了坐在草地上的她。三匹馬在漱玉身前數尺停住,其中一名騎士驅馬向前走了幾步。

  漱玉仰起臉望著馬上的騎士,他雖然風塵僕僕,卻仍然顯得英姿颯爽。她露出燦爛的笑容,在星空下更為迷人。她的預感果然沒錯!

  「漱玉!你怎麼會在這裡?」馬上的騎士一臉的驚喜。

  漱玉站起身,走到巴桑坐騎的旁邊,「我睡不著嘛,所以出來走走。」

  看她說得理所當然,巴桑笑著搖搖頭,「你也走得遠了點,隻身離開營地是很危險的,更何況是在這樣的深夜。」

  漱玉嬌俏一笑,「在這樣的夜,你們三人這樣的趕路,不也是很危險嗎?今天晚上可是只有星光沒有月光呀!」

  聞言,巴桑朗聲的笑了,「你的歪理還真不少,上來吧!」

  他彎下腰,一把將漱玉抱上馬背,把她安置在身前,然後策馬前行,另外的二位騎士便跟在後面。

  「怎麼不多穿一件衣服,晚上很冷的。」巴桑看著她單薄的衣裳,不禁皺了皺眉。

  「出來時沒想那麼多,其實也不是很冷啦!」漱玉將背靠在他結實胸膛上,突然覺得很有安全感。

  巴桑伸手輕撫著她的長髮,「以後別再這樣一個人出來了。」

  漱玉沒有回答,雖然她很想答應,不過她想她是做不到的。

  巴桑也沒有再說些什麼,兩人只是靜靜依偎前進。

  他們一靠近營地,立刻有人上前盤問。巴桑躍下馬,跟營地的守衛們交談數句後,又走了回來,扶漱玉下馬。

  他牽著她的手走進營地,送她回到居住的蒙古包。「乖乖回去睡覺,別再亂跑了。」

  「那你呢?」

  「我還有些事要做,進去吧。等你進去,我再走。」

  「好,那明天見。」漱玉走進了帳棚。

  ***

  次日一早,漱玉便起床了,匆匆跑去找巴桑時,才發現巴桑已經不知道去哪裡了。不久,漱玉從阿濟格口中得知他們不久後便全部要起程前往張家口,巴桑的父親色布騰已經率領部隊直接趕往張家口了。

  「巴桑來過這裡了嗎?」漱玉進到哈雅的帳棚後,才得知巴桑已經來看過他的母親。

  「是啊,一大早就來過了。怎麼,他沒過去看你嗎?」

  漱玉搖搖頭,不好意思告訴哈雅她昨晚就已經見到巴桑了。

  「這孩子真是的。」哈雅歉然一笑,「他剛回來要處理的事情很多,而且我們馬上就要趕到張家口,所以他是太忙了,你別放在心上。對了,漱玉,你的行李準備好了嗎?需不需要我派人過去幫忙?」

  「不用了,也沒多少東西,木梨她們會弄好的。對了,我們這次到張家口要做什麼啊?」漱玉不解的問。

  「好像是因為先前色布騰被派去烏梁海,沒能親自接受皇上的詔封,所以皇上這次特地派人到張家口要再行封賞。」

  「原來如此。」漱玉發覺哈雅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又沒有開口,「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只是我想巴桑既然已經回來了,你也要有個心理準備,你們的婚事也該辦一辦了。」哈雅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漱玉頓時羞紅了臉,沒想到巴桑就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漱玉一看見他連忙把頭轉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漱玉,原來你在這裡。」巴桑不明白為何漱玉一看到他就把頭轉過去,「怎麼了?」

  他走到漱玉身旁坐下。「你的臉好紅,不舒服嗎?是不是因為昨晚吹風的關係?」

  他伸手探著她的額頭,漱玉連忙躲了開來。「沒有,我沒有不舒服。」

  哈雅將一切看在眼裡,臉上露出了深深的笑意,「巴桑,你預定我們要什麼時候出發?」

  聽見母親的問話,巴桑這才將注意力自漱玉身上移開,「如果能夠的話,我希望明天一早就出發。」巴桑又轉向漱玉,「我還沒告訴你,我們明日得趕到張家口去。」

  「阿濟格跟我說了。」

  「是嗎?那就好。」巴桑看向哈雅,說道:「對不起,我想帶漱玉去外面走一走。」

  「好,你們去吧!」哈雅微笑頷首。

  巴桑帶著漱玉走出營地,一路上他牽著漱玉的手不曾放開,一直走到兩人昨夜相遇的地方。

  「漱玉,你在生氣嗎?」巴桑觀察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有啊!」

  「那你怎麼都不說話呢?」

  漱玉其實心裡正為了哈雅說的一番話胡思亂想,巴桑這麼一問,她趕緊找理由搪塞。「呃,大概是昨晚沒睡好,所以今天精神不太好。」

  「是嗎?」巴桑笑了笑,「我本來早上就想過去找你的,但我想你昨天睡得晚,想讓你多休息一會兒,所以就沒過去了。」

  「可是我一早就起來了。」漱玉嘟著嘴,像是埋怨他沒有來找她。

  巴桑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微笑的道歉:「對不起。」

  「沒關係,我只是告訴你,我不習慣晚起。」

  「我知道了。」巴桑拉著她一塊兒在草地上坐下。

  兩人就這樣並肩坐在草地上,舉目望去,天地遼闊,真是好一幅「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塞外風光。

第5章(2)

  巴桑眺望著遠方碧綠無垠的地平線,「漱玉,你喜歡住在草原上嗎?」

  「喜歡。只是他們不讓我跟著去放羊,這樣我會適應得很慢。」

  「放羊?」巴桑訝異的看著她,「誰說你要去放羊的?」

  「沒有,我只是想試試看而已。」漱玉的大眼突然骨碌碌的溜轉一圈。「看起來好像挺有趣的,只是當我說要跟著去時,那些人的表情彷彿差點兒沒被我嚇死似的。」

  巴桑朗聲一笑,「你是一個格格,不需要去放羊。而且我們目前住的帳棚也只是暫時居住,皇上賜給我們的府邸正在趕建之中,等我們從張家口回來,大概就可以住進去了。」

  「原來我們以後不住蒙古包啊!幸好,老實說剛住時是覺得挺新鮮,但住久了就覺得有些不方便了。」漱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這樣會不會太嬌生慣養了?」

  巴桑無奈的搖頭,「難道你認為嫁給我就要開始吃苦受罪?」

  「對不起啦,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想像力太過豐富罷了。」漱玉俏皮的吐吐舌頭。

  巴桑為她無心的舉止心悸了一下,深吸口氣,裝模作樣的輕歎一聲,「反正我們還沒舉行婚禮,你現在要反悔的話,還是來得及的。」

  漱玉擡手輕捶他的肩膀,佯怒道:「現在除了你之外,我還能嫁給誰呀!」

  巴桑親暱的摟著她的肩,在她耳邊低語:「我也捨不得讓你嫁給別人呀!為了要娶到你,我還特地跑到太后面前開口要求呢!」

  漱玉聞言害羞得酡紅了臉,低頭不語。

  巴桑見她嬌羞動人的模樣,忍不住低頭偷吻她甜蜜的紅唇。

  巴桑溫柔的輕撫她臉龐,「我們的婚禮可能會在張家口舉行,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漱玉輕輕點了下頭,親耳聽到巴桑本人說出口,她才有了真實的感覺。但婚禮似乎仍是很遙遠的事,像這樣優閒的徜徉在這片草原上,這樣的日子似乎可以持續到永遠;一旦結了婚,這一切是否有所改變呢?

  ***

  到了張家口,大學士傅恆早已等待多時。令漱玉意外的是她的阿瑪及額娘也都來了,原來是真的要舉行婚禮了。太后原來的意思,是希望漱玉和巴桑能夠回到北京,她打算舉辦個盛大熱鬧的婚禮,但鄭親王福晉卻認為兩人的婚事已經拖了一段時間,不宜再耽擱下去。

  最後他們決定讓兩位當事者自己決定婚期,而知女莫若母,福晉料想漱玉應該不願意再勞師動眾一番,為免錯過自己女兒的大婚,平常不輕易出門的鄭親王福晉也不辭辛勞的趕來張家口。

  於是漱玉和巴桑便在大學士傅恆的主婚下,舉行了一場蒙古式的傳統婚禮。巴桑的族人在短短的時間內,準備好婚禮所需的一切事物,熱熱鬧鬧的為他們的少主人舉辦了一場隆重的婚禮。

  儀式結束後,所有的人都聚集在營火旁唱歌跳舞,開心的為兩位新人慶祝,營火徹夜不熄,慶祝的活動也持續了一整夜。

  此刻漱玉正獨自一人待在一座寬敞的蒙古包內,鄭親王福晉剛剛才帶著一群侍女離去。

  聽著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喧鬧聲,她並不覺得孤獨。坐在床榻上,她輕撫著自己有些熱燙的雙頰,不敢相信她真的成為了巴桑的妻子。今天的一切可是再真實不過了,想起了婚禮的經過,她不禁泛起了微笑,雖然累人,感覺卻很充實,她已經為人妻,而今夜將是她與夫婿共同度過的第一個夜晚。

  想到這裡,漱玉的心便開始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當帳棚簾幕被掀起的一剎那,她差點跳起來。

  巴桑停在門口,望著他的新娘。今夜的她看來格外美麗,他等了這麼久,終於能名正言順的擁有她了。他渴盼的眼神貪婪的癡望著她美麗無邪的面龐,以及嬌柔窈窕的身軀。

  他看起來好英俊,但氣勢也有些可怕。漱玉緊張的笑了笑,在他熾熱的目光下,羞怯的低下頭,但又忍不住要擡眼偷覷他幾眼。

  巴桑走上前,一直走到她面前才駐足。他跪下身子,雙眼與她的目光平視,握她的手,將她白皙細嫩的小手包裹在他寬厚堅實的手掌之中。漱玉含羞帶怯的朝他漾起了一抹嬌笑。

  巴桑一時看傻了眼。「今天辛苦你了。」

  漱玉輕搖了搖頭,「還挺有意思的。」

  他笑了,他就是喜愛她這種率真開朗的性情,清新得宛如春天的朝露一般。他凝望著她,深邃的黑眸蘊含著無盡的深情。「漱玉,我愛你。」

  她為他突來的告白,感到心慌意亂,張開了口,卻又欲言又止。

  見她沒有預期的反應,巴桑心中雖然感到些許的失望,仍輕柔的說:「我會等你愛上我的,現在,只要我愛你就夠了。」

  「我……我也……愛你。」她囁囁嚅嚅的說完馬上又羞赧的移開目光。

  「真的!」他的眼中盈滿笑意,「什麼時候的事?你是什麼時候發覺你愛上我的?」

  她美麗的容顏乍現一絲困惑,好一會兒才低低地道:「剛剛吧!」

  他挑起眉。「這麼不確定呀!」他顯然不滿意她的答案。

  她嫣然一笑,「我想我可能很早以前就愛上你了,只是直到剛剛才明白,原來你早已經住在我心中了。」

  他傾身向前,滿含柔情的吻了一下她的唇。「我還以為你尚不識情滋味呢,我已經有心理準備要等下去了。」

  「我又不是小孩,該懂的事我都懂的!」她略為不滿的抗議著。

  「真的都懂了嗎?」他說完又吻住了她,輕輕以舌頭推開她微啟的雙唇,恣意的汲取她口中甜蜜的滋味。

  許久之後,他戀戀不捨的放開她,儘管想要擁有她的慾望十分強烈,但他克制著自己的反應,不願意因此嚇著了她。

  「原來男女間的接觸可以這般親密,我還以為親吻只是碰碰嘴唇而已。」說完她羞紅了雙顏,低下頭不敢看他。

  「你以為這樣就叫親密?」他伸手托起她的臉,低頭吻著她細緻的頸項。他會讓他的格格新娘知道,夫妻之間可以親密到什麼樣的程度。

  沈陷慾望潮流的漱玉,一時無法自己的申吟一聲;不一會兒,她低叫道:「等一等……這樣不太妥當吧?」她發覺他正在脫她的衣服。

  他重新吻住她的唇,不讓她有任何出口抗議的機會。他不斷的提醒自己一定要慢慢來,他的手溫柔的脫下他們兩人身上的衣物。一時之間,裸裎的肌膚相親,一接觸到他結實的胸膛,她馬上就知道男女之間可以親密的程度了。

  她的手臂環上他的頸項,並開始主動的回吻他,而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也頓時冰消瓦解。

  兩人之間迅速引燃的慾望火苗,將他們捲入只屬於愛人的激情世界。夜,漫漫長長,而戀火卻正熾烈。

  ***

  漱玉在睡夢中感到肩膀上傳來一陣刺癢的感覺,她翻了個身打算繼續再睡,卻突然感到不對勁,她驀然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巴桑那張俊美帶笑的面孔,漱玉怔了片刻才想起為什麼他會在這裡,以及她身上為何會一絲不掛,頓時她也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事。

  看著她酡紅的雙頰,巴桑臉上的笑意加深,伸臂攬過她,給她一個極纏綿悱惻的吻,在慾望瀕臨界線前他勉強的抽身而出。他昨夜要了她兩次,她纖柔細緻的身體恐怕不能再承受一次。

  她發出了一聲似是抗議的聲音,他微揚唇角,「該起床了,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巴桑很快的穿好了衣服,趁著漱玉仍在整理儀容的時候,開始告訴她這幾天他們要做的事。

  他們預計會在張家口停留三天,然後他們可以一路玩到長安,再從河西走廊繞回劄克拜達裡克。

  漱玉聽了十分開心。「真的嗎,我們真的可以這樣去玩嗎?」

  「是啊,就我們兩個人。」巴桑頓了一下,「不讓侍女跟著,你會不會感到不方便?」

  漱玉搖搖頭,「不會,有她們跟著才礙手礙腳呢!不過,我們這樣出去玩,那族裡的事情要怎麼辦?」

  「最近族裡並沒啥要緊的事,而且有我父親在當家作主,若不趁這個時候出去走走,再來恐怕就沒機會了。」

  漱玉嗅到一絲不對勁,擡頭望向他,「為什麼?」

  巴桑遲疑了一下,才道:「皇上預計在明年初出兵準噶爾,事前的操兵演練以及各項的準備工作會十分忙碌。」

  漱玉怔了會兒,放下手上的玉梳。「那麼你也要隨軍出征嗎?」

  「是的。」

  她的眼底浮上一抹憂慮,「不去不行嗎?」

  他點了下頭。

  她輕歎口氣,「我想這是無可避免的事,而且即使我開口要求,你仍然會出征的,對吧!」

  「我有我應盡的責任和義務。」

  「我明白。」她甜甜一笑,「我會等你的,不論你去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我都會等你的。」

  巴桑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舉起來輕輕吻了下,「我現在對你立下我的誓言,將來不管我去了什麼地方,做了什麼事,我都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我絕對會回到你的身邊。」

  漱玉鄭重的點了下頭。「我相信你。」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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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15 16:57:46

第6章(1)

  「格格,咱們回去了吧!」

  「不要,我還要在這裡待一會兒再回去。」

  杏兒求助的看向木梨,木梨一笑,走上前。「格格,時間已經有些晚了,若再不回去,奴婢怕額駙會不高興。」

  漱玉轉頭看著她,嗔道:「好啊,你們現在有了額駙,就懂得拿他來壓我了。」

  「奴婢不敢。」木梨連忙躬身作揖。

  「唉,跟你說笑的啦。我們趁太陽下山前快回去吧!」漱玉笑瞇瞇的道。

  兩名侍女這才鬆了口氣,三人一同走回繫馬處,卻見到原先繫馬的柳樹下多了三人三騎。

  那三人下了馬,正圍在漱玉的坐騎旁品頭論足。

  杏兒走上前,喝道:「你們幾個在幹什麼?」

  那三名蒙古男子的外形驃悍,一位長得較為年輕斯文的人開口:「這匹馬是你們的?」

  「是啊!」杏兒理直氣壯的回了句,絲毫不為這些人的壯碩身材所嚇住,在草原的這段日子,她早已看慣了這類彪形大漢。

  漱玉和木梨兩人也走了過來,漱玉好奇的打量了一下眼前三人,可以肯定那名年輕的男子是發號施令的人,他的長相不錯,只可惜目光陰鷙了些。而且她一點也不喜歡他看著自己的眼神。

  「你們幾位有何貴幹?」

  「沒什麼,只是路過此處,看見了這匹好馬,忍不住下馬瞧一瞧。」那名男子目光猥瑣的直盯著漱玉瞧。

  「是嗎?我想你們應該瞧夠了,恕我們失陪。」

  漱玉說完想過去牽馬,但那人卻站在馬旁絲毫沒有移動的意思。她只好開口道:「對不起,請讓一讓好嗎?」

  那名男子仍是一瞬也不瞬的望著漱玉,「姑娘是這裡的人嗎?」

  「不,只是路過。」漱玉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那人並未因漱玉冷淡的態度而退縮,反而更進一步追問:「聽姑娘的口音應該是京城人氏,能否請問姑娘芳名呢?」

  「放肆!你們知道你們在跟誰講話嗎?」杏兒揚聲斥道。

  「杏兒。」漱玉低聲阻止杏兒,然後她轉向那名男子,「抱歉,你我素昧平生,何況男女授受不親,請恕我不能將姓名奉告。」

  她說完便走過他的身側,一邊解著繫繩一邊道:「杏兒、木梨,我們走。」

  那名男子退開了一步,目光直視著漱玉,等到漱玉翻身上了馬,他突然開口:「我想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漱玉沒有說什麼,輕踢馬腹,三人便策馬飛馳而去。

  在她們三人離去之後,那名男子仍站在原地,半晌,他招了招手,一名大漢立刻走到他身旁。

  「去查出那女子的身份。」

  「是。」那名大漢隨即飛身上馬而去。

  ***

  漱玉回到營地,發現眾人不知在忙些什麼,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她。她鬆了口氣,正打算回帳棚時,不意卻瞧見巴桑和劄納巴克朝著她的方向走來。看巴桑似乎很專心的和劄納巴克交談,漱玉決定在他發現自己前先溜回帳棚。

  「漱玉!」

  他的眼睛還真利呀!漱玉緩緩的轉過身,決定先發制人,她迎上前說:「怎麼回事?大夥兒在忙些什麼呀?」

  巴桑看著她一身的騎裝、略顯淩亂的髮絲,隨口問:「你剛剛去了什麼地方?」

  漱玉毫不隱瞞的老實回答:「和木梨她們到附近走一走而已。」

  「是嗎?」巴桑沒有再問什麼,他的心思似乎在其他的事情上。

  「出了什麼事?」漱玉覺得奇怪。

  劄納巴克歎了口氣,「準噶爾的阿睦爾薩納來歸順了。」

  「真的?什麼時候的事?」漱玉也知道巴桑的父親和阿睦爾薩納不和之事。

  「今天才接到的消息。父親知道日後要和阿睦爾薩納同朝共事,心裡很不是滋味,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只是……」巴桑若有所思的頓了一下。

  「只是什麼?」漱玉問道。

  「我並不認為阿睦爾薩納是真心想歸附,他向來是個很有野心的人,絕不會甘於屈居人下。不過,現在我們還不需要煩惱這些事。」巴桑看向漱玉,「漱玉,我們明天就要出發,你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放心,早就弄好了。」

  ***

  巴桑和漱玉兩人分騎二匹馬,離開張家口往南行。其餘的人則分成兩路,阿濟格隨鄭親王及傅恆等人一同起程回北京;色布騰則帶領族人回到劄克拜達裡克。

  巴桑和漱玉騎的都是千中選一的蒙古駿馬,因此他們雖是一路沿途遊山玩水,但前進的速度算是挺快的。他們經過太原時,還順道去觀賞了著名的壺口瀑布,之後便一路直驅長安。

  和巴桑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漱玉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樂與無拘無束的生活。一路上,巴桑對她體貼備至,極盡呵護之能事,使她沈醉在幸福喜悅之中,但並未因此而沖昏了頭。

  漱玉注意到巴桑在旅途之中不時顯得心事重重,但他在她的面前將自己的心緒隱藏得很好,看不出有一絲異樣。漱玉暗中觀察著他,發覺他有好幾次獨自一人若有所思的眺望著遠方,時而劍眉微攏、時而輕聲歎息。她希望他能將心事與她分享,而不是一個人獨自煩惱。不過,照這個情況看來,短時間之內他是不可能這麼做的。

  這一日,他們兩人驅馬到蘭州,登上了五泉山;這座山以甘露泉、掬月泉、摹子泉、蒙泉和惠泉等五處天然湧泉而聞名。山上的風景絕佳,景致秀麗,寺廟樓台依山而建,紅牆低簷掩映其中,是一個尋幽訪勝的好去處。

  「這個地方還有一個別名,叫做夜雨巖。」漱玉站在泉水旁邊的岩塊上。「這是前朝的肅王取的名字,比它原來的名字好聽多了吧!」

  巴桑點點頭,「你對這些典故知道的還真不少,我們這樣一路走來,多虧了你讓我知道不少中土的事。」

  「以前是因為不能出遠門遊山玩水,所以只好看書來解解悶。但這樣的好山好水,若不親自走一趟真是可惜了。只是我現在才知道,原來玩也是一件挺累人的事。」漱玉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

  巴桑望向她,目光中帶著詢問之意。

  「我們出來已經有一個月了吧,可是現在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巴桑,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到劄克拜達裡克?」

  「你想家了?」巴桑問道。

  「有點想,但主要是覺得累了。我們這次出來並不是優閒的在遊山玩水,而是整天騎在馬上,說不累是騙人的。」漱玉說著在岩塊上坐下。

  巴桑歉然的輕撫她的手。「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到你會不習慣長途的騎程,我看還是幫你雇一輛馬車吧!」

  漱玉搖搖頭,「不用了,我還受得了。」

  「但接下來的路程,都是人煙稀少的地方,騎在馬上的時間會更多。」

  「沒關係,其實我也已經漸漸習慣了。」漱玉抱住膝蓋,側頭直盯著巴桑,「只是,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

  巴桑溫柔的看著她,「看來還是瞞不過你,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我打算趁著這次的旅途之便,在我們回劄克拜達裡克之前,去偵查達瓦齊的情況。而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帶你一起去。」

  「你當然要帶我一起去。」漱玉說得十分堅決。「要不然你打算拿我怎麼辦,把我送回去?你以為我會乖乖的被送回去嗎?」

  巴桑笑了笑,知道自己也不想就這麼和她分開。「為了防止你到處亂跑,我想我還是把你帶在身邊比較妥當些。」

  「什麼到處亂跑?說得這麼難聽!」漱玉不滿的抗議道。「其實你還是很擔心明年出征準噶爾的事吧?」

  「說不擔心是騙人的。等我們出了玉門關,便要轉往北方,屆時我們的遊程就結束了。」巴桑輕柔的吻她一下。「該走了,趁天黑之前回到城裡吧!」

  ***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

  漱玉念完了這首詩,轉頭看向身旁的巴桑,「我以前讀到這首詩時,就一直很想到玉門關來看看,結果到了這裡,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為什麼這麼說?」

  此刻兩人站在一處烽火台的廢墟上,放眼望去,四周是一片無垠的荒漠。

  「詩中的意境描寫得多美,但從玉門關根本望不見天山,我想從天山也望不見玉門關吧!而那時我只想站在玉門關外看著明月自天山升起,卻忘了長風要吹過幾萬里,才能吹到玉門關呀!」漱玉為自己天真的想法感到好笑。「我當時的想法很傻氣吧!可是我真的這樣想,所以今日不免感到有些失望。」

  頓了一下,漱玉輕聲歎道:「這裡也曾擁有過輝煌的歲月,而如今只剩下這堆石頭,和風沙而已。」

  巴桑看著她帶著輕愁的面容,他擁緊了她的肩。「如果你只是看到黃沙與石頭就如此多愁善感的話,那麼以後你該不會終日歎息吧?」他微微一笑,「等準噶爾的戰事結束後,我再帶你去看天山的月出。」

  「才不會呢!人家難得感懷一下,所以才會說這種話。」漱玉露出笑容,方纔的愁思已在風中消散得無影無蹤。

  「我只是不願意看你憂愁的面孔,我希望你永遠快快樂樂。」

  漱玉的笑意加深,溫柔地偎進他的懷中,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言的看著大漠盡頭那逐漸下沈的落日。待明日出了玉門關之後,真正無憂無慮的日子就結束了。

  ***

  巴桑和漱玉在秋天時回到劄克拜達裡克,正好趕上塞外最美的季節。

  皇上賜給他們的府邸已經建好,色布騰以及哈雅已先行搬進去居住。巴桑和漱玉在府內擁有一處完全屬於他們的院落,因此一家人既可以親密的住在一起,也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私密空間與生活。

  巴桑回來之後,便開始忙碌起來,每天除了要操兵演練外,還必須協助父親參贊軍務,以及族中的各項事務。在白天,漱玉幾乎見不到巴桑的人影,他屬於她的時間就是夜晚與清晨。漱玉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因為她知道巴桑有很多事要處理,只要他們能每天見到面就好了。

  不過,剛開始漱玉是的確有些不習慣,因為之前她與巴桑朝夕相處了兩個月,突然間身旁不見了個人,還真有些寂寞。但漱玉很快便找到事情打發時間,她常常往哈雅那邊跑,除了陪她說話聊天外,也學習了許多都爾伯特族的事務。所以她的日子可說是過得很充實,若在府裡待悶了,她便到外面逛一逛或騎馬跑一跑。

  漱玉在巴桑的引薦下,結識了一位閨中密友。布尼達是車淩之子索羅木的妻子,她的年齡比漱玉大,已經有一名五歲的男孩。漱玉很喜歡和布尼達在一起,身為未來族長的妻子,她的表現要比丈夫索羅木更為稱職。布尼達十分通達事理,而且行事果斷明快,相較起來索羅木就顯得有些怯懦。

  這天,漱玉帶著杏兒去逛市集。關外的市集和關內的大不相同,大部分都是販賣牛羊馬匹這類牲畜,以及一些畜牧的產品。另外就是一些農具的買賣,只有少部分才是來自內陸的一些生活用品。

  「格格!」杏兒扯扯漱玉的衣袖,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什麼事,杏兒?」漱玉轉頭看著杏兒。

  「格格,你瞧那個人不就是上次我們在張家口遇到的人嗎?」

  漱玉順著杏兒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真看見了那名男子,巧的是兩個人的目光居然對在了一塊,漱玉渾身起了個寒顫,一股不自在的感覺在心中升起。

  「杏兒,我們快走。」漱玉拉著杏兒離開,暗自希望那名男子沒有認出她。

  孰料漱玉和杏兒才走了沒幾步,便被人擋住了去路。

  「你好,漱玉格格,我們又見面了。」

  漱玉驚訝的望著那名男子,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與身份?

  那名男子微微一笑,「我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納默庫,是車淩烏巴什的侄子,算起來與巴桑是同族裡的兄弟。」

  看他不像是在說謊,而今日的他也與上次的感覺有所差距,他顯然和善多了,只是她仍不喜歡他看著她的目光。

  見漱玉沒有回話,納默庫繼續說道:「這次我跟著叔父一起歸順天朝,承蒙皇上恩典,被賜封為郡王。」

  「原來閣下的身份是個郡王爺,真是失敬了。」漱玉並不覺得他的封爵有什麼,她可是個血統純正的格格,論起身份地位是不會比他低的。

  「上次在張家口適逢你和巴桑的婚禮,我本想前往祝賀的,沒想到過去時你們已經離開了。」

  「是嗎?抱歉,讓郡王爺白跑一趟。」

  「沒關係。」納默庫一笑,「既然你們已經回來,我想或許我改日會登門造訪。」

  「我和額駙都會很歡迎的。」漱玉說著應酬的話。「若是沒有其他的事,請恕我先告辭了。」

  「讓我送格格回府吧!」

  「不用了。」漱玉從容的告辭離去,但總感覺到身後有一道目光緊隨不放。

第6章(2)

  走了一段距離後,杏兒才開口道:「格格,奴婢不喜歡那個人。」

  漱玉看杏兒一眼,笑了。「真巧,我也不喜歡他。」

  聽到漱玉的話,杏兒更起勁的說:「那個人好驕傲,被封個郡王爺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王爺才是個正統的親王呢!」

  漱玉對杏兒的說法覺得好笑。「杏兒,現在我們這邊不是親王,而是額駙。」

  杏兒聽了有些洩氣,「格格,你怎麼不跟太后娘娘說去,要她老人家也封我們個親王。」

  「傻丫頭,這種事哪能這樣隨便說說就有的。」漱玉笑罵。

  突地,杏兒急忙叫住漱玉。「咦,格格。這不是回府裡的路呀!」

  「我還不打算回府裡,我要去找布尼達。」

  ***

  漱玉去找布尼達,將遇到納默庫的事情告訴她。因為漱玉知道布尼達對族中的事非常熟稔,她一定能對自己的疑惑有所解答。

  布尼達聽完之後,輕蹙起了眉,「納默庫雖然是車淩烏巴什的侄子,但自他父親達什那一代開始,他們那一支的行事就不怎麼與我們配合。你可知道納默庫的姐姐嫁給了什麼人嗎?」

  「誰呀?」漱玉對蒙古各族的人都還不太熟悉。

  「準噶爾的阿睦爾薩納。」

  「是他!」漱玉有些訝異,沒想到會是自己公公的仇人。「那我是不是不要理納默庫才好?」

  「也不能這樣,這麼做太失禮了。畢竟納默庫還是我們的族人,而阿睦爾薩納也已經歸順,你只要不要對他太熱絡,表面上的禮貌還是要維持的。」

  「我明白了。」漱玉想了一下,「那麼我應該把納默庫的事告訴巴桑嗎?」

  「跟他提一下就好了,不用把事情看得太嚴重。」

  「謝謝你,布尼達。若是沒有你,我還真不知該怎麼辦呢!」

  布尼達笑了笑,「我才高興有了一個可以談心的妹妹,覺得自己真是幸運呢!」

  ***

  「真的啊!我們可以去北京了?」漱玉興奮的問道。

  此刻,小夫妻兩人待在房間內,巴桑將他們近日要到京城的事告知漱玉。

  看著漱玉的反應,巴桑露出了笑容,「是啊,但可不是去玩的,是為了軍務。皇上要在明年出征達瓦齊前,將我們這些將領召集在一起,共同商議作戰計劃。」

  「沒關係,只要能去就好了。」漱玉笑瞇瞇的。

  「怎麼,你這麼想家嗎?」巴桑皺起了眉,「我不知道你這麼想回北京,原來你每天在這裡嘻嘻哈哈的,都是強顏歡笑,真是難為你了。」

  巴桑話才說完,一個枕頭便已飛到他面前,他輕鬆的接住。而坐在床上的漱玉則笑罵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呀!什麼強顏歡笑,你看我像是那種人嗎?難過的時候,我哪笑得出來呀!」

  「看你一聽到要回京城就這麼高興,所以忍不住就想逗你一下。如果你不是很想家,幹嘛這麼高興?」

  「我是很想家沒錯啦,只是我在這邊也過得很快樂呀!」

  巴桑走到床榻邊坐了下來,「那就好,若是你打算回去跟太后還有額娘哭訴,那麼我可能要考慮不帶你一起回京城了。」

  漱玉盤膝坐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內衣,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上,模樣看來清麗可人,盈亮的大眼閃爍著笑意,想要板起臉,唇角卻仍不自禁的上揚。

  「這種念頭連想都不可以想,否則我就拋下你,自個兒回北京。」

  他湊近她身前,低頭在她耳邊吹氣。「那麼我想別的念頭可以嗎?」

  漱玉全身一震,立刻明白了他話中之意,羞紅了臉不說話。

  巴桑不禁取笑道:「我們都結婚那麼久了,你還是這麼會臉紅吶!」

  「怎麼樣,不行嗎?」她嬌嗔道。

  他輕舐著她細緻小巧的耳垂,「當然行了,因為我就是喜歡看你臉紅的模樣。」

  隨著話聲漸漸淹沒,房內的燭火不知何時已被熄滅了。此時,窗外飄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待他們清晨醒來,外面已成了一片銀色世界。

  ***

  在初冬的第一場雪下完後,巴桑一行人便出發了。除了漱玉外,同行的一些將領幸好有人也是帶著妻子同行,否則漱玉會覺得很不好意思,而另一方面她也慶幸旅途上多了些同性的夥伴。

  他們在張家口會合了喀爾喀部的達爾濟雅,兩方人馬相偕於十一月初抵達京城。在往京城的一路上,漱玉赫然發現納默庫也與他們同行,雖然接觸的機會不多,但在車馬行進當中,漱玉總感覺到納默庫那陰鷙的目光總在她附近盤旋,如影隨行、揮之不去。

  最後,漱玉要求坐進了同行女眷的馬車之中。巴桑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他以為只是因為天氣日漸嚴寒的關係;而漱玉也不打算告訴他,畢竟這種事無憑無據,或許只是她太過敏感而已,她不想引起無謂的困擾。

  到了京城,巴桑和漱玉才發現太后送了他們一個大禮。她送了一座府邸給他們,好讓他們回到京城時有屬於自己的居所。太后的用意不外乎是希望漱玉能夠經常回京,畢竟漱玉是她最寵愛的甥孫女,她現在嫁到了蒙古,平日根本就見不到面。

  這次回到京城,太后幾乎是每日召漱玉進宮陪伴她,言談間便常常暗示,要漱玉以後多回京城。

  一日下午,漱玉自宮中回來,有些意外的發現巴桑居然在府中。漱玉坐在梳妝台前,讓木梨幫忙把身上的禮服裝扮卸下。只見巴桑倚在窗台旁,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便開口聊了起來。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這幾天巴桑也是早出晚歸,兩人相處的時間竟比在劄克拜達裡克還要少。

  「那些人說要到西郊騎馬去,我就先回來了。」巴桑一笑,「本想要陪陪老婆大人的,沒想到你居然比我還晚回來。」

  漱玉無奈的歎口氣。「本來還會被留得更晚的,太后要我陪她晚上看戲,我說頭疼便先溜回來了。」

  「真的頭疼嗎?」巴桑關心的問道。

  「假的!」

  「你這樣是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漱玉輕鬆的吐吐舌頭。「要頭疼很簡單,敲一下頭就會疼了。」

  「我可捨不得你敲自己的頭。」怕她真的敲頭,巴桑趕緊阻止了。

  「那你記得不要去告密就行。」

  木梨梳理好漱玉的一頭長髮,正打算將它紮起來時,巴桑開口道:「木梨,這樣就好,你可以先出去了。」

  木梨一聽便停下手上的工作,告退離去。

  巴桑走到漱玉身後,握起一束髮絲。「我喜歡看你的頭髮像這樣披垂下來的模樣,只有我們兩人時就別再盤起紮著了。」

  「但這不合時宜呀!」

  「沒關係,合我的時宜就可以了。」

  「真是的!自大的傢夥。」

  巴桑低頭吻住她的唇,讓她無法再做任何評論。

  漱玉被他吻得臉紅心跳的,好不容易掙脫開他,趕緊站起來跑到一旁。見他目光灼熱的盯著自己,她連忙道:「等一下,我們要先談談。」

  「談什麼?」巴桑感到奇怪。

  「這一陣子我們都各忙各的事,沒什麼機會好好聊一聊,你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些事需要談一談嗎?」

  「不覺得。」巴桑直接否定,深邃的黑眸隱含笑意的望著她。「難得空閒,我們應該把握時間做其他更有意義的事。」

  漱玉紅了臉,卻又忍不住笑意,「你到底要不要聽我的?」

  「好吧!」巴桑輕歎口氣,雙臂橫抱胸前,「請說。」

  漱玉滿意的笑了,「首先,我要問你,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劄克拜達裡克?」

  巴桑睨了她一眼,「我還以為你要談的是十分要緊的事!」

  「這很重要呀!」漱玉也回睨他,「因為我想家了,再待下真的要受不了了。」

  「真的?」巴桑露出了笑意,很高興她已經把蒙古當成自己的家了。「你不是很高興回來嗎?」

  「是高興,但我發覺現在的感覺跟以前待在這兒時完全不同了。每天居然有那麼多的應酬,還得進宮陪太后!」漱玉大聲歎著氣,「不是我不喜歡陪太后,只是突然比較喜歡草原無拘束的生活。想不到還未滿一年,我的感覺竟全都變了。」

  巴桑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你的感受,只要再忍耐幾天,很快就會結束了,我們還要趕回去過年呢!」

  「真的?」漱玉終於露出了笑臉,「那我們得趕快把這幢房子的事處理一下。」

  「為什麼要處理這幢房子?」巴桑不解。

  「太后送我們府邸的用意是希望我們能常回來,但我覺得不大可能,那麼這幢房子這樣放著不是很浪費嗎?所以我想請太后把它收回去。」

  巴桑思索了會兒,道:「這樣不太好吧!送出的東西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何況我們都已經住過,這樣對太后太失禮了,這些你應該比我明白。」

  「但放著的確浪費,難道你要常常回京城嗎?」

  巴桑考慮了一下,「這樣吧,這幢宅子這麼大,可以住的房間很多,我看就把它當成一處別館吧!不一定要我們來住,族裡的人若有事來京城時也可以來這邊住,你看這樣子好嗎?」

  漱玉想了一下,點頭表示贊同。「下次我們來京裡的時候,就別讓人知道好了。」

  他聽了輕笑出聲,將她摟在身前,吻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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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15 16:58:51

第7章(1)

  翌年二月,當春天降臨大地之際,也是大清大軍要出發進攻準噶爾的時候。這是漱玉結婚後第一次與丈夫分離,也是她第一次送丈夫出征。兩人之間不免顯得離情依依,有說不盡的話要傾訴。

  在大軍出發的前一天,漱玉領著巴桑騎馬來到一處山崗。兩人並肩站在頂端,漱玉指著前方說:「那邊是新疆伊犁的方向,你走了之後的每一天,我都會到這裡來,為你祈禱一切順利,等待你勝利歸來。」

  巴桑心中一陣感動,緊緊握住漱玉的手,「我絕不會讓你空等的。」

  漱玉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夫婿。「其實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邊就夠了。在戰場上搏命的戰鬥,打敗敵軍,然後平安的回到我身邊。」

  「巴桑領命,絕對不負格格所托。」巴桑試圖把感傷的氣氛弄得輕鬆些。

  漱玉卻仍是一臉憂心忡忡,「真希望我能跟你一起上戰場,而不是只能在此等待。」

  巴桑摟緊了她,「我可不這麼希望,我不願你受到任何傷害。」

  「誰說我就會受傷的。」漱玉抗議道。「我也能騎馬射箭、舞刀弄槍,這些阿濟格都教過我,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派上用場而已。」

  「若是派上用場,那就不妙了。」巴桑說著,輕皺起了眉,「阿濟格幹嘛教你這些?他是要你去當花木蘭嗎?」

  「怎麼,你不喜歡我會這些嗎?」漱玉仰起頭瞪著他。

  「不,我本以為你只是會些拳腳功夫,沒想到你會的還不少。我只是不明白,阿濟格教你這麼多做什麼?」

  「本來他只是教著好玩的,看我學得不錯,就愈教愈起勁,最後就索性什麼都教我了。」漱玉笑著解釋道。

  巴桑其實也很高興漱玉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這樣他便可以放心的在戰場上搏鬥。他望著草原盡頭,這一片草原都是他族人的牧地,看似安靜祥和,實則暗潮洶湧,四鄰多是一些極富野心的份子,隨時蠢蠢欲動,準備叛離大清皇朝。恐怕與達瓦齊的戰事結束後,就會有人開始行動。

  他低頭看著漱玉,多希望能早日帶給她真正無憂的日子;但當初決定娶她為妻,就注定了要將她捲入蒙古部族的紛擾之中。他承認自己很自私,但他一點也不後悔當時所做的決定,那是唯一能讓她屬於他的方法。他對漱玉除了擁有深深的愛意之外,亦有著不淺的歉意。

  此次出征,生死未卜,大清雖擁有龐大的軍力,但戰場的事是很難說的。他是早已看慣戰場上的生與死,但每次面對時都是抱著戒慎恐懼的態度,從不敢掉以輕心。而現在他必須更加小心,畢竟他現在的生命並不是屬於他自己一人的,他已將他的命承諾了漱玉,他必須為她活著回來。

  「巴桑,你在想什麼?」漱玉好奇的看著他專注而出神的面孔。

  「沒什麼,我們該回去了。」巴桑淡淡的笑了,他不會對她承認內心的恐懼,他不願意增添她的憂慮與煩惱。

  「好,走吧!」

  那一夜,巴桑徹夜未眠,像是要將一切烙印似的,與漱玉纏綿數次。在她倦極而睡時,他也只是緊擁住她,細細的打量她熟睡的容顏,彷彿要將她的每一個線條都深深刻記在心上。

  在黎明尚未破曉之前,他起身離去,踏上征途。

  ***

  漱玉看著正在縫製一件小孩衣裳的布尼達,半晌,忍不住開口問道:「布尼達,你會不會擔心索羅木啊?」

  布尼達停下手上的動作,「當然會了,為什麼這麼問?」

  「我看你總是一副平心靜氣的模樣,似乎沒有任何事能夠撼動你。」

  布尼達微微一笑,「我差點忘了,這是你第一次遇到巴桑出征,難怪你總是坐立不安的。軍隊現在還在路上,戰爭尚未開打呢,你就這樣定不下心,往後的日子會很難熬喔!」

  漱玉輕蹙著眉,「但我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真是佩服你能夠這樣心平氣和的。」

  布尼達看向漱玉,「習慣了就好,其實我也不是真的那麼擔心。」

  「啊?」漱玉不解的看著她。

  「我的夫君索羅木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十分瞭解。他能夠將自己保護得很好,因為他絕不會自己上場去衝鋒陷陣,他會在後方督軍就很不錯了。」

  漱玉有些訝異,沒想到布尼達居然會這樣評論自己的丈夫。

  布尼達點了點頭,「我的夫君是個怯懦的人,也是個善良的人,但像他這樣的個性,將來能否領導一族,實在令人擔心。不過幸好有巴桑在,將來索羅木繼承汗位當上賽音濟雅哈圖盟長之際,會有巴桑當副盟長輔佐他;這樣說起來巴桑還比較讓人擔心呢!」

  「為什麼?」

  「因為他是個不會退縮的男人,在戰場上向來是身先士卒、衝鋒陷陣的奮勇作戰,和索羅木是不一樣的。」

  漱玉聽著,臉上不禁浮現了一抹憂慮之色。

  布尼達這才驚覺自己方才說錯話了,連忙又道:「漱玉,你別瞎想。算是我不會說話,巴桑是個十分驍勇善戰的人,在戰場上不是那麼輕易就會受傷的。」

  漱玉幽幽的看著外面。「真希望自己身上能長對翅膀,這樣我就隨時可以飛到他身邊去。」

  「傻妹妹,別想這些了。」

  此時,布尼達的侍女帶著木梨走進室內。

  「木梨,你怎麼來了?」漱玉微感訝異,「府裡出了什麼事嗎?」

  「回稟格格,是多羅貝勒爺到了,他現在正在府裡等你呢!」

  漱玉想了一下,露出了笑容。「阿濟格到了?我馬上回去。」

  漱玉匆匆忙忙的向布尼達告辭,主僕二人便趕回府中。

  不一會兒,剛入宅邸的漱玉即高喊著——

  「阿濟格!」

  原本坐著的阿濟格聽到聲音便連忙站起身,沒想到漱玉便撲到了他的身上。他扶住她的手臂,搖頭笑道:「你都已經做人家的媳婦了,怎麼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

  漱玉擡頭瞪著他,「我什麼時候毛毛躁躁過了?」

  「小妹,先別吵架,大夥兒都在看呢!」

  漱玉目光一溜轉,這才注意到廳內還坐了其他的人,除了哈雅外,尚有一名相貌英挺的蒙古青年。「達爾濟雅,你怎麼也來了?」

  達爾濟雅躬身道:「我也是這次負責押送糧草的人員之一!」

  「原來如此。」漱玉拉著阿濟格坐下,自己則坐在他身邊。「阿濟格,你們這次可以停留多久?」

  阿濟格寵溺的撫了撫她的臉頰。「兩天吧!後天我們就必須出發了。」

  「這麼快啊?」漱玉顯得很失望。

  「沒辦法,我們又不是出來玩的。」

  哈雅微微一笑,「你們兩位這趟可帶來什麼消息沒有?」

  阿濟格回道:「兩軍尚未交鋒,也沒什麼重要的軍情傳來。目前所知的就是西路軍的行進似乎較為快速,大概不久之後,就會和敵軍對上;北路軍的速度就慢了些,不過到目前為止都還算順利。」

  漱玉聽了心中不禁一陣狂跳,巴桑就是率領西路軍的,這……或許早些交鋒也是好的,這樣戰事應該能早些結束,她安慰著自己。而且巴桑曾說過,清軍享有絕對的優勢,這場戰爭他絕對會勝利歸來的。她相信他的話,也相信他對她許下的承諾。

  ***

  五月,清軍大捷的消息自新疆傳來。從北京的紫禁城到蒙古草原,處處皆洋溢著一股歡欣而興奮的氣氛。雖然戰事尚未結束,但達瓦齊潰敗而逃,現下正由北路軍追捕中。

  自從接到清軍勝利的消息之後,漱玉每天停留在山崗上眺望的時間就增長了。目前的她已經不用再祈禱戰事勝利了,因為西路軍的戰事已經結束,巴桑一行人正在歸途之中。雖然已經約莫知道他們回來的時間,但漱玉仍然每天到那處約定的山崗,眺望著地平線,等待出征的愛人歸來。

  布尼達就曾取笑過漱玉,明知道巴桑不會在這個時候回來,做什麼還像個傻瓜似的每天跑到山崗上去等待。漱玉任由著布尼達取笑她,只要她覺得高興就好,她覺得這樣的等待也是一種幸福。

  「時間差不多,我該走了。」漱玉放下手上的茶盞說道。

  「又要過去啦?」布尼達笑問道。

  漱玉點點頭,站起了身。

  布尼達看著她,突然說道:「我瞧你的臉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呀?」

  漱玉反射性的摸著面頰,「沒有啊,大概是坐太久的關係吧!」

  「胡說,坐著哪會有什麼事啊!」

  漱玉淺淺一笑,「放心,沒事的。我走了,明天再過來找你。」

  而當漱玉離開山崗回到府裡時,發現阿濟格和達爾濟雅再度造訪,自他們上次離開後,已經過了兩個月。

  「你們怎麼來了?」漱玉驚喜的問道。「就只有你們嗎?」

  「當然,要不然你以為還會有誰?」達爾濟雅調侃的笑著。

  瞧見漱玉有些失望的神色,阿濟格趕緊說道:「你也知道我們和巴桑不是同一路回來的,難道你不知道他大概什麼時候回來嗎?」

  「知道。」漱玉回答得有氣無力。「再十天吧!」

  阿濟格看著漱玉的反應,覺得有些好笑,卻又不敢笑出來。

  但達爾濟雅可就不同了,他肆無忌憚的取笑她:「你大概是等昏了頭,聽說你每天都跑到山上去,是不是真的啊?」

  漱玉瞪著達爾濟雅,直到他的笑聲逐漸隱沒。達爾濟雅這才發現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瞪起人來還真有些駭人。而此刻她臉上所露出來的笑容雖然宛若仙子般,卻令他有一股不寒而慄的感覺。

  漱玉甜甜一笑,「我每天等人,總強過你們這種沒人等的傢夥吧!」

  說話挺毒的,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還好,可是達爾濟雅接觸到阿濟格幸災樂禍的笑容,卻大有一副好戲還在後頭的模樣。他緊張得看向漱玉,見她神色如往常般沒有什麼異樣,遂安了心。

  「你們一路奔波一定累了吧,今晚就提早開飯,好讓你們能早點去休息。」漱玉一副女主人的親切態度。

  看她輕輕鬆鬆的,達爾濟雅原本的心悸不見了,接下來的那頓飯更是吃得賓主盡歡,吃過飯後,達爾濟雅十分安心的早早便上床歇息,殊不知明早有一場災難正等著他呢!

  ***

第7章(2)

  「啊!」

  一連串尖銳刺耳的叫聲,驚動了額駙府裡所有的人。一名侍女尖叫著自一處院落中跑了出來,口中還一邊喊著:「妖怪呀!救命,有妖怪!快來人呀!」

  很快的,府中的家僕及侍衛們便聚集了起來,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要去圍捕那個妖怪。他們發現那名妖怪身材高大,全身上下長滿了白色的羽毛,口中支支吾吾的發出可怕的叫嚷。而最可怕的是,他身上散發出一股甜得膩死人的味道。

  一群人圍住了妖怪,拿刀拿棍的就要攻上前去。白色妖怪的叫嚷聲更大聲了,只見他身手靈巧的閃避過眾人的攻擊,甚至還出手還擊。當然,如果他不出手的話,難道要他乖乖的任人宰割嗎?

  「住手!」

  一道人影飛身而至,揚聲輕喝,才阻止了這一場混戰。

  眾人見來人是多羅貝勒阿濟格,紛紛停止攻擊,並往後退了數步。

  「阿基……阿濟格!」白毛怪物突然吐出了清晰的話語。

  「嗨,達爾濟雅。」阿濟格轉身面對著白毛怪物,微笑招呼道。

  眾人驚疑的看向白毛怪物,這個怪物居然是喀爾喀的固山貝子達爾濟雅!然後眾人才記起這裡正是達爾濟雅所住的院落,只是他為何會變成這副德行呢?

  阿濟格再度轉身面對著眾人,「對不起,各位,這全是一場誤會。貝子他出了一些意外,才會變成這般模樣。這事就由我處理,你們都先退下。」

  直到整個院落中只剩下達爾濟雅與阿濟格時,阿濟格才抱著肚子開始狂笑。

  過了好一陣子,達爾濟雅才沒好氣的開口:「喂,你笑夠了沒?」

  「還沒。」阿濟格本來已經止住了笑,但是看到達爾濟雅渾身沾滿羽毛的模樣,卻又忍不住再度笑了起來。

  「漱玉人呢,是不是躲在什麼地方偷笑了?」

  達爾濟雅已經知道是誰讓他變成這副模樣了,早上他一開門,迎頭便是一盆蜂蜜淋滿他的全身,在他尚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一大堆的白色羽毛隨即落下,誰知他腳下又絆了一下,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阿濟格仍忍不住一臉笑意。「大概吧!剛剛我出來的時候,她就先離開了。」

  「原來你們躲起來偷看!」達爾濟雅責難的瞪著阿濟格,這真是平生的奇恥大辱,不但被人弄成這副德行,還被當成妖怪!

  「你也別生氣了,漱玉還是個孩子,愛玩嘛,誰教你昨天惹到她了。」阿濟格現在可不敢告訴達爾濟雅,這個惡作劇他也有一份,是個十足十的幫兇。

  「孩子?你看過這麼大的孩子嗎?拜託!她都已經為人妻子了。」

  「抱歉,我總以為漱玉還是個孩子而已。」阿濟格淡淡一笑。

  「唉,算了。我不會計較的。」達爾濟雅低頭看著自己的模樣,也覺得十分好笑,再回想整個經過,還真是一出鬧劇。

  須臾,他忍不住的抱怨:「原來你妹妹這麼難纏,你事先也應該先警告我一聲的。」

  「會的,我以後一定會警告你的。」

  「天哪,不要再有以後了!」

  ***

  漱玉和達爾濟雅很快的便盡釋前嫌。漱玉先去跟達爾濟雅道歉,還送了一套新衣服給他作為賠禮,達爾濟雅也欣然的接受了她的道歉,為他先前的失言跟她賠不是,他可是不敢再惹她,這種丟人的事一次就夠了。

  不久,阿濟格和達爾濟雅有事相偕出門去了,漱玉在家中卻接到了一個青天霹靂的消息。

  「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漱玉慘白著臉,望著身前的信差,猛搖著頭,「戰事都已經結束了,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格格,這事千真萬確呀!」那名瘦小的信差目露精光。「額駙的傷勢很嚴重,口中直嚷嚷著要見格格一面。」

  「可是……」漱玉已經被巴桑遇襲而身受重傷的消息弄得六神無主,早已不知要如何應付眼前的情況。

  「格格,時間寶貴,請即刻動身隨我前往,遲了怕見不到面了。」

  漱玉心頭一震,幾乎要暈眩過去。

  一旁的木梨連忙扶住了她,「格格,還是馬上派人去把貝勒爺找回來吧!」

  漱玉深吸一口氣,鎮定一下自己的心緒,「杏兒,你快讓人去把阿濟格找回來,咱們先等他回來再說!」

  「但是,格格……」瘦小的信差顯得很焦急,「這種事刻不容緩,遲了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聽信差這麼一說,漱玉的心中更是混亂,巴桑的生命垂危,她恨不得能夠馬上飛奔到他的身邊。「木梨,你先去收拾東西,等阿濟格回來我們馬上就走。」

  「是,格格。」木梨先扶著漱玉到一張椅子上坐下,然後才匆匆忙忙的離去。

  沒一會兒,杏兒便回來了。「格格,奴婢已經讓人去找,相信貝勒爺很快就會回來了。」

  片刻工夫後,阿濟格和達爾濟雅匆匆忙忙的趕了回來。漱玉一見到阿濟格,忍了多時的眼淚便決堤而出。阿濟格一邊要忙著安慰妹妹,一邊則聽著信差講述整件事情的狀況。據信差所說,巴桑是在回來的途中遭遇埋伏,被一箭射穿胸膛而性命垂危,意識朦朧之際,只念著漱玉的名字,於是色布騰親王立刻派了信差趕回來,要漱玉趕過去見巴桑最後一面。

  阿濟格和達爾濟雅兩人聽完之後,面色都顯得十分凝重。

  漱玉緊緊的拉著阿濟格,「哥,我要馬上過去巴桑那裡。」

  「你別急,總得先準備一下吧!」

  「我已經讓木梨去準備了,馬上就可以走。」

  「等等!」達爾濟雅突然說道。

  然後,達爾濟雅走到信差面前,開始仔細的盤問他一些問題。

  漱玉在一旁看得十分著急。「哥,達爾濟雅在做什麼呀?」

  阿濟格安撫著漱玉,「他只是要確定一些事,凡事都要謹慎些才是。」

  漱玉怔了會兒,一時思緒轉不太過來。此時,只聽到達爾濟雅對信差說:「你先下去休息一下,等會兒要出發時我們再派人去叫你。」

  達爾濟雅喚來一名家丁,要他帶著那名信差離開。然後,他遣退了其他的僕傭。

  「如何?」阿濟格問道。

  「事有蹊蹺。」達爾濟雅神色怪異。「但我並不是很肯定,這名信差幾乎沒什麼破綻,使我更加難以判斷。」

  「那麼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呢?」阿濟格斂去不安的神色,保持鎮定。

  「你們在說什麼啊?」漱玉困惑地看著兩人,「有什麼不對嗎?」

  「小妹,你先別急!事情實在來得太突然了,我們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總覺得不大對勁。」

  「你們是說那名信差在說謊嗎?」漱玉低呼道。

  達爾濟雅搖了搖頭,「現在事情十分為難,如果消息是真的,那我們若遲了一步趕過去,恐怕會造成莫大的遺憾;但若是假的,此去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

  「我不明白的是,沒道理是針對漱玉而來的!」阿濟格看著漱玉。

  「你說的也沒錯,不過這種事很難說的。」

  「那麼現在我究竟應該怎麼辦才好呢?」漱玉憂心如焚,急得不知所措,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達爾濟雅走到阿濟格身旁,兩人開始低聲商量。

  「漱玉。」不久,阿濟格走到漱玉面前,「等會兒你馬上就出發,達爾濟雅會陪你一起去。」

  「那你呢?」

  「我留在這裡,等看看會不會有別的消息;另外,我也會派人去打探消息,然後我再跟你們聯絡。」

  漱玉輕蹙著眉,有些不安。「哥,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濟格溫柔的拍拍她的臉。「別擔心,你跟達爾濟雅趕快動身吧!這種事是耽擱不得的。」

  漱玉雖仍有疑慮,但此時她心中只牽掛著巴桑的生死安危,也無心多想其他,點了點頭,「那我去看看木梨準備好了沒。」

  達爾濟雅說道:「待會兒我們在前庭碰頭,然後就立刻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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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15 17:00:13

第8章(1)

  據那名信差所說,巴桑他們一行人是在距劄克拜達裡克尚有三天路程的地方遇襲的。在信差的帶領下,漱玉一行人快馬加鞭的趕路,不敢有絲毫耽擱。不過再怎麼趕路,總還是要有休息的時候,否則不但人受不了,馬兒也是受不了的。

  第一天,由於他們是近中午時才出發,除了中途有短暫的停歇外,他們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路,直到子夜才停下來紮營休息。趁著這個時候,達爾濟雅終於有機會將漱玉帶到一旁去說話。「漱玉,聽我說,巴桑不太可能會受傷。」

  「為什麼這麼說?」

  其實漱玉在騎程中也曾將整件事情仔細的想了一遍,這件事的確是發生得太突然了。但除此之外,她看不出這整件事有什麼破綻,何況一想到巴桑目前生命垂危,她的心就緊緊的揪在一起,難受得不得了,根本沒有辦法再想其他的事。

  達爾濟雅冷靜的分析道:「我和巴桑自幼便認識了,巴桑可是有一身好武藝,說他會遇到埋伏而受傷我就不太相信了,何況是在軍隊裡大夥兒都在的時候!那名信差說箭是從胸前貫穿的,就算巴桑不一定能輕易避開正面的攻擊,其他人也一定會保護他才是,實在沒有理由會變成這種情況。」

  聽完他的一番分析,漱玉蹙眉凝思。達爾濟雅的推測可信度很高,畢竟在某些方面他對巴桑的瞭解要比她來得更深,她倒寧願事情真如他所說的,她寧可自己是被騙了,也不要巴桑有任何的意外發生。

  「那為什麼這個信差要騙我們呢?」漱玉問道。

  「我還在推測他的動機以及會是什麼人派他來的。」

  「既然你不相信他,為什麼我們還要跟他來呢?」漱玉不解。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呀!若巴桑真有什麼事,卻被我耽擱了,那我是怎麼樣也不會原諒自己的。」達爾濟雅無奈的笑了笑,「我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這也是為什麼由我陪你走這一趟,而阿濟格留下的原因;再加上我對這一帶的地勢要比他來得熟悉,若真有什麼事的話,要逃也比較方便。」

  「你認為真的會出事嗎?」漱玉顯得憂心忡忡,「我們真的被騙了嗎?但是為什麼?」

  達爾濟雅歎了口氣,「我到現在仍理不出個頭緒來,照理說巴桑的敵人也都隨著大軍出征了,在這種時候有誰會做出陷害他的事呢?而且他的目的是什麼?挾持你來威脅巴桑嗎?」頓了一下,達爾濟雅繼續說道:「真是這樣的話,這個人也未免太過膽大妄為了。你可是個格格吶,挾持鄭親王府的格格不等於是跟朝廷作對嗎?」

  「我的心中好亂,聽你這麼一說,我更無法釐清整個狀況了。」漱玉一時沒了頭緒。

  「我明白,但我仍然必須把這些推測告訴你,這樣你心中多少有個底。別想這麼多了,先去歇息,明天一大早還要趕路呢!」達爾濟雅催促著。

  漱玉點點頭,回到臨時搭建的簡單帳棚,木梨早已在裡面等著。

  「格格,怎麼了?」木梨見到漱玉神色不對,關切的問:「出了什麼事嗎?」

  漱玉把才纔跟達爾濟雅的談話簡略的說了一遍。「木梨,你看怎麼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木梨沈思了一會兒,「奴婢比較信貝子爺的說法,奴婢不認為額駙會這麼輕易就給人傷了。」

  「是嗎?」木梨的話使漱玉心中又多了一份信心。

  「格格,我們以後行事必須要更小心謹慎才行。」

  「我明白。」

  「那麼格格早點歇息吧!」

  ***

  留在劄克拜達裡克的阿濟格在漱玉一行人離開後的那天夜裡,當他焦慮不安的坐在房內時,忽然聽到外頭傳來的騷動,便知道事情不妙。阿濟格匆匆的奔到外庭,巴桑似乎才剛下馬,一見到阿濟格,他疲憊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你有遇到我派去找你的人嗎?」阿濟格劈頭便問道。

  「什麼?」巴桑聽得一頭霧水,「你派人去找我?出了什麼事嗎?」

  「這下子糟了!見到你我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去找一口井跳下去了。」阿濟格突然覺得全身乏力。

  巴桑聞言劍眉輕攏,「你在說些什麼?漱玉呢?她已經睡了嗎?」

  「或許吧!不過她現在人不在府裡。」

  「不在?她去哪裡了?」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來,我們進屋裡去。」阿濟格走在巴桑的前頭,「我會告訴你是怎麼一回事,不過聽完之後,你可能會想要殺了我。」

  當巴桑聽完阿濟格所說的一切後,心裡確實激動得想殺人,但對像不是阿濟格,而是那個陰謀設計漱玉的人,但他現在一心只想馬上飛奔去救人。

  深吸了口氣,以平緩他內心的衝動。他開始追問阿濟格一些他不明白的地方,以釐清整個事件的經過。

  在弄明白了整件事後,他立刻派人去將那些剛跟他一同自戰場上歸來的同伴們找了過來。

  不到片刻的工夫,所有人全到齊。巴桑向他們說明狀況後,一群人便立刻開始討論起應付的對策。

  由於巴桑這次是帶著他的貼身護衛隊先行趕回來,因此人數只有十二名。但這些人個個是慣戰沙場的驍勇戰士、千中選一的精銳,又經過長期的共同行動,已培養出絕佳的默契,是支十分優良的軍隊。

  一群人在天明前做出了決議,他們先派兩名擅長追蹤的同伴去追尋漱玉一行人的下落,另外再派人去通知尚在歸途中的色布騰親王。巴桑將人馬分為兩隊,在稍事休息後,便整裝出發。

  巴桑、阿濟格及另一名同伴三個人先行出發,剩下的人則隨後出發。

  現在他們所能做的就是盡快的趕上漱玉一行人,在他趕到之前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才好呀!巴桑在心中默默的祈禱著。

  ***

  次日清晨,天色尚濛濛亮之際,漱玉一行四人又匆匆的拔營上路。

  約莫走了兩個時辰之後,原本騎在最後面的達爾濟雅突然策馬到了漱玉身旁。

  「我們走的路線有些不太對勁,留神點,待會兒前面若有什麼事,就馬上往回走。」

  漱玉點點頭。

  在轉過一個彎之後,漱玉發覺原本騎在前面帶路的信差突然不見蹤影。她急忙勒住馬,木梨也隨即停下。

  達爾濟雅趕到她們兩人身邊,「怎麼回事?」

  「人不見了。」漱玉指著前方。

  達爾濟雅望過去,前方的路上早已不見人跡,右手邊的樹林則靜悄悄的。他皺起了眉,「我去前面看看,你們倆先待在這兒,一有什麼不對就趕快往回跑。」

  「嗯。」漱玉頷首。

  達爾濟雅往前方行了一段路,正打算掉馬往回走的時候,突然間一隊人馬自樹林內衝出,馬蹄聲驚動了大地。

  達爾濟雅大驚失色,立刻奔了回去。但已來不及了,他趕到時正好陷入層層包圍之中。達爾濟雅看著包圍他們的人,人數約莫有二十人,個個皆以黑巾蒙面。他心中不免要自責,早該知道那座樹林有問題的,居然還是中了圈套!

  「你們是什麼人?」漱玉揚聲喝道,她的臉上毫無懼色,冷冷的打量著這些圍住他們的人。

  其中一人越眾而出。「漱玉格格,我們無意傷害你們,只要你願意跟我們一起走,那麼我們不會為難其他兩個人。」

  漱玉絲毫不為所動。「報上你們的名號,我或許可能跟你們走。」

  那人低笑了幾聲。「格格,眼前的情勢你還不明白嗎?在這種情況下,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見對方態勢強硬,漱玉不得不作最壞的打算。

  達爾濟雅在此時開口低聲道:「漱玉,待會兒你和木梨先走,這邊由我來應付,我等一下往前衝,你們就策馬快跑。」

  「不行。他們人這麼多,你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我怎能棄你不顧而獨自逃跑呢?」漱玉覺得不妥。

  「沒關係,他們的目標是你,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是啊,既然是這樣——」漱玉輕歎口氣,「你認為我有逃跑的機會嗎?我看還是我過去,然後你們再想辦法去求援。」

  「不行,這根本是送羊入虎口嘛!」達爾濟雅一口便拒絕。

  木梨也搖搖頭,「奴婢無論如何也不會拋下格格獨自逃跑的。」

  漱玉蹙著眉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達爾濟雅看了對方一眼。「我覺得這些人不可能會輕易放過我們的,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跟他們拚一拚,看能不能殺出一條生路來。」

  漱玉考慮了一下,他們三人都有武功底子,別看木梨文文靜靜的,她教給她們的功夫,她學得可是比杏兒還要好。

  漱玉毅然的點頭。「好,我們殺出去!」

  不一會兒,兩方人馬展開了一場廝殺。

  漱玉他們的奮力突圍,遭遇到極大的阻擋,他們三人中以達爾濟雅的武功最好,雖然他擊倒了不少人,連漱玉也撂倒了幾個人;但他們畢竟寡不敵眾,在精疲力竭之際,對方的攻擊卻仍然由四面八方而來。

  「格格,請住手!」

  漱玉猛地停了手,回頭一看,不禁心中一凜。

  「木梨!」

  只見木梨被一名蒙面人架在身前,一把大刀就抵在她的頸項上。「格格,如果你還愛惜她的性命,就請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你快放開她!」漱玉又急又氣的喝道。

  「沒問題,只要格格肯跟我們走。」

  「格格,你別管奴婢了,你自己先走要緊!」

  「別說了,木梨,我不可能丟下你不管的。」漱玉轉頭看著達爾濟雅,「我留下,你帶木梨走!」

  「這怎麼成呢?」達爾濟雅搖頭反對。

  「格格,你別理奴婢了!」

  漱玉不理會木梨的呼喊,只是對達爾濟雅說道:「都這個時候了,我們總得要有人離開這裡才行。」

  達爾濟雅考慮了一會兒,才勉強的點點頭。只是恐怕回去以後,巴桑肯定會殺了他的,而漱玉若有什麼差錯,他會先殺了自己。

  漱玉丟下手上的劍,走上前站在木梨的身前,目光冷冷的直視著那名蒙面人。

  「放了她!」

  那蒙面人一把將木梨推開,迅速的制住漱玉,生怕有變。

  「達爾濟雅,你快帶木梨離開!」漱玉連忙說道。

  「不,你們一個也別想走,把他們拿起來!」

  漱玉轉頭怒瞪著他,氣憤填膺地道:「你說過要放他們走的!」

  「我不記得有說過這種話。」

  「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漱玉氣得破口大罵。

  被人從背後架住兩臂的達爾濟雅,注視著那名領頭的蒙面人,「你是我認識的人。」

  那人被他的話嚇了一跳,身子一震。「你不會認識我的。」

  「我確定我曾見過你,只是一時想不起你究竟是誰。」達爾濟雅篤定的說。

  漱玉在兩人對話時,也打量著那名蒙面人,突然間接觸到他的目光,她愣了一下,低呼:「是你!」

  「漱玉,他是誰?」

  「把他們都帶走!」

  漱玉來不及回答達爾濟雅的問題便被人摀住了嘴,她生氣的用力甩頭掙開,大喊道:「他是納默庫!達爾濟雅,他是……」

  漱玉沒能把話說完,便感到頸背傳來一陣劇疼,失去了意識。

  ***

第8章(2)

  「格格,你醒了嗎?」

  漱玉感到昏沈沈的,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地方,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座蒙古包。她想起了事情發生的經過,撐起身子坐起來。

  「木梨,什麼時候了?」

  「快亥時了。」木梨扶著漱玉,「格格,你還好吧?」

  漱玉身上有幾處原先打鬥而留下的傷口,她發現都已經被包紮好了。「木梨,謝謝你。你有沒有受傷?」

  「只是一點擦傷而已,不礙事的。」木梨跪下身,「格格,你傷得比較嚴重,以後請你要愛惜自己,不要用那種不要命的打法去跟人家拚命。」

  漱玉示意她起身,笑道:「不過,這可是我第一次跟人動手打得這麼過癮,以前可都沒有這種機會哩!」

  「格格!」

  「我知道,反正以後大概也沒有這種機會了。」漱玉抿了抿嘴,語氣中有著一絲絲的惋惜。

  木梨無奈的搖頭。「真拿格格沒辦法!」

  「達爾濟雅呢?」漱玉想起了一同被抓的達爾濟雅,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他好像被關在另外一個地方。」

  「他沒事吧?」

  木梨遲疑了會兒。「應該沒事,我們被帶到這營地後就分開了,奴婢也不知道貝子爺現在的情況如何。」

  「這樣嗎?希望他沒事才好。」

  「格格,方纔你還沒醒的時候,納默庫來看過你。」納默庫雖貴為郡王,但木梨卻毫不忌諱的直呼其名,誰讓他要欺負她的主子呢!

  漱玉蹙起了眉,「這傢夥究竟想要做什麼啊?」

  「會不會是要拿格格威脅額駙呢?」木梨推測。

  漱玉仔細的思考其中的可能性,最後搖搖頭,「不大可能,他沒有理由這麼做,他跟我和巴桑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的。」

  「可是阿睦爾薩納是他的姐夫呀!」

  「但一直以來納默庫和巴桑都維持著還算友好的關係,沒道理在這個時候翻臉成仇,他這樣做無法對皇上交代。」

  「那麼究竟是為了什麼呢?」木梨實在想不通。

  「我們也別在這兒傷腦筋,反正他一定還會再來,那時直接問他就好了。」漱玉俏皮一笑,「現在麻煩你幫我倒杯水吧!我快渴死了。」

  木梨連忙去倒了杯水給漱玉,她一杯水都還沒喝完,便有人走進了帳棚。

  進來的人是納默庫。

  漱玉瞪著納默庫,口氣冷冷淡淡的。「你抓住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納默庫逕自在漱玉身前坐了下來,「抱歉,失禮了。」

  「你也知道什麼叫做失禮嗎?」漱玉望了他一眼,「既然如此,就請你讓我們離開吧!」

  「恕難從命。」

  漱玉板起了臉。「你可知道綁架一個大清格格是要砍頭的嗎?」

  納默庫毫不在乎的笑了。「你即使在生氣的時候,也還是十分美麗。」

  「你……放肆!」漱玉輕叱一聲。

  木梨走到漱玉身旁,提起勇氣開口道:「郡王爺,你究竟想要對格格做什麼?格格可是當今太后娘娘最寵愛的外甥女,容不得你如此輕慢!」

  納默庫這時注意到木梨,目光在她們兩人間梭巡。「想不到漱玉格格宛如空谷幽蘭般的美麗無瑕,連身邊的女婢都靈秀可人。」

  漱玉怔了會兒,他是在誇獎她嗎?這可是第一次有人說她像空谷幽蘭,真動聽的讚美……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應該要質問他才對!可是她要問些什麼呢?一時,她腦中閃過一個訊息——巴桑!天哪!她居然忘了巴桑,她怎麼會忘了他呢?

  「巴桑受傷的消息是假的吧?」漱玉可急了。

  納默庫遲疑了一下,「是真的,他快死了。」

  「不,你騙人!」漱玉生氣的瞪著他。「你是為了把我騙來這裡才編這種謊言,巴桑根本就活得好好的。」

  「我沒騙你,巴桑的確受了重傷,搞不好他現在已經死了。」

  「你胡說!」

  納默庫泰然自若的道:「我沒胡說,就是因為他快要死了,我才會將你帶到這裡來,只要巴桑一死,我要立刻迎娶你為妻。」

  這會兒漱玉真的被嚇住了,她驚惶莫名的瞪著納默庫。

  他起身站在她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你可知道當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被你深深的吸引住了嗎?」他輕撫著她的臉,「我從不曾見過像你這般纖細又美麗的姑娘,就像個精緻的娃娃一般,當我知道你的身份後,便立誓要得到你!」

  漱玉被他的舉動嚇住了,猛地推開他的手。「不對。我那時已經是巴桑的妻子了,你怎能立下這種誓言?」

  納默庫沒有回答,此刻他的目光變得陰鷙而冷硬。

  漱玉悚然一驚,捂著胸口渾身震了一下。

  「格格!」木梨緊張得叫喊出聲。

  「當巴桑死的時候,我會過來通知你的。」

  納默庫拋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

  明月緩緩的自山頭升起,皎潔的月光照映著整座山谷,在月光下景物皆依稀可辨。

  巴桑站在一處高坡,仰頭望著夜空。他劍眉輕攏,連月亮都這麼不幫忙,太亮了,一點都不適合夜襲。他收回目光,望向坐落於山谷中的數座蒙古包,漱玉在其中的哪一座呢?她是否平安無事呢?

  「巴桑。」

  劄納巴克朝巴桑站立之處走來。「還有些時間,你先去歇會兒吧!」

  巴桑搖搖頭,「我不累,用不著休息。」

  「別騙人了,這兩天來你根本就不曾合過眼,怎麼可能會不累呢?」劄納巴克推他一下。「去休息吧,儲備一些體力好應付接下來的事。」

  「沒想到才剛回來就出了這種事,真是辛苦你們了。」巴桑語氣中含著濃濃的苦澀及歉意。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只是你有沒有想過納默庫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劄納巴克不解。

  「這……」巴桑輕歎口氣,「老實說我至今仍想不通,我和他之間雖沒什麼交情,但卻也不曾結下仇怨,納默庫實在沒有理由做出這種事;再說漱玉的身份不比其他人,她這名格格可是真正的皇親國戚,若是讓皇上知道了這件事,納默庫就完了!」

  劄納巴克說道:「納默庫不是個愚蠢的人,他應該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總之,先將人救出來再說吧!」

  突地,劄納巴克一臉的懊惱。「糟了,我們這樣聊下去,我看你也別想休息了。」

  「沒關係,反正我根本就沒打算要休息。」

  和漱玉分別了三個月,滿心期待的歸來,以為能夠將她柔軟的身軀再度擁入懷中,沒想到事與願違,竟然出了這種差錯!他是如此的想念她的一顰一笑,以及甜美醉人的滋味。想到此,他的心中一陣刺痛,不知道漱玉目前的情況如何?他握緊了掌中的一塊玉珮,那是他下午在一處有打鬥痕跡的現場所拾獲的,這塊雕成兔子形狀的玉珮是他在蘭州時送給漱玉的,他終究還是遲了一步,讓漱玉落入了納默庫的手中。如今小玉兔仍在,但它的主人是否平安無事?

  他必須在今夜把漱玉救出來,他無法忍受看著她落在別人的手中,天知道她會遭到什麼樣的對待!他只能祈求她平安無事,其他的根本就不敢多想。

  「今晚的月光太亮了。」說話的是阿濟格,他正緩步朝二人走來。

  「我知道。」巴桑又擡頭看了一下。「不礙事的,這裡的地形對我們有利。」

  「巴桑,你確定你不去休息一下嗎?」劄納巴克猶不死心的逼迫。

  巴桑再度搖頭。

  阿濟格說道:「你別勸他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他是不可能靜下心來休息的。」

  巴桑看向阿濟格。「有事嗎?」

  「來跟你說一聲,我和布延要繞到另一邊去查看。」

  「小心點,記得在時間之內回到這裡。」

  「我明白,待會兒見。」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2-15 17:01:15

第9章(1)

  漱玉在納默庫離開後,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但她馬上拭去淚水,深吸了一口氣。

  「我想巴桑一定平安無事,納默庫他根本是騙人的。木梨,你說是不是?」

  「當然了,格格,奴婢也是這麼認為的。」木梨誠實說出她心中的想法。

  其實漱玉的心中仍是半信半疑的,然而現在的她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她只求巴桑平安無事。但無論怎麼樣都必須先離開這裡,她才能弄清整件事的真相,她要找到巴桑,不論他是死是活。

  「木梨,我們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裡。」漱玉站起身開始在帳棚內走來走去。「我們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必須要讓阿濟格知道我們出了什麼事,再想辦法把達爾濟雅救出來。」

  「可是帳棚外面都有人在看守,我們怎麼可能出得去呢?」

  「說的也是。」漱玉蹙眉凝思了一會兒。「兩個人要逃出去不太可能,不過如果是你一個人的話應該就可以了。」

  「格格?」

  「來,木梨。我們來想個法子讓你溜出去求援。」

  「格格,奴婢怎麼能讓您一個人留下來呢?」木梨誠惶誠恐的跪下身。

  「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這種話!」漱玉瞪了她一眼,「我已經想到一個法子,我告訴你待會兒要怎麼做。」

  木梨起身走了過去,漱玉在她耳邊唧唧咕咕的說了一些話,只見木梨愈聽,臉色愈難看。「格格,這樣可以嗎?」

  漱玉堅決地道:「當然可以,來,我們開始吧!」

  木梨遲疑了會兒才走到帳棚門口,對外面的守衛說:「對不起,可不可以麻煩你們一件事?」

  站在外面的守衛問道:「什麼事?」

  「格格想要一些乾淨的水梳洗一下,請問這附近哪裡有水?」

  「你要水嗎?我們去幫你提就行了。」

  「好,那麻煩你們了。」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一名守衛提來了一桶水。

  木梨要他擱在一旁。「對不起,一桶水不夠,能不能麻煩你再提一桶水來?」

  那名守衛不耐煩的點頭。「好吧!你等一下。」

  等另一桶水提來後,木梨微微一笑,「格格說不要冷水,能不能麻煩你們加熱一下?」

  「那邊有火,你自己過去用吧!」守衛不悅的指著角落。

  木梨面有難色的點頭道:「好吧!我自己過去用。」

  木梨提起了一桶水走到火堆旁,她一次加熱一桶水,提了一桶水回來後,才把第二桶水提過去,然後她便沒有再回到帳棚。

  ***

  看來老天爺還是挺幫忙的,雲漸漸聚攏起來,原本明亮的月亮被掩住了,只有偶爾會有一絲的月光自雲隙中透出來。

  數道的黑影悄悄的潛進這座山谷之中,在此同時,卻有一道人影在錯落的蒙古包中,躲躲藏藏的欲潛出營地。

  木梨躲在一處角落,好不容易等到營地的人都歇息去了,只剩下幾個值班守夜的人,她才躡手躡腳的潛出營地,正慶幸著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的時候,突然間,一雙手臂攫住了她,一聲低呼尚未喊出便被人摀住了嘴。

  「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就不會為難你。」

  木梨覺得這個聲音聽起來很耳熟,便擡起頭往上看——

  「木梨,怎麼會是你?」

  「貝勒爺!」

  阿濟格十分訝異的鬆開手臂,沒想到這個自營地溜出來的人竟會是漱玉的貼身女婢木梨。「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漱玉人呢?」

  這時其他的人都聞聲湊了過來。

  「怎麼回事?」

  「是木梨!」

  大家開始七嘴八舌的圍著木梨發問。

  「喂,小聲一點,你們是打算把整個山谷的人都吵醒嗎?」劄納巴克喝阻道。

  眾人這才安靜下來,巴桑走到木梨面前,「木梨,你是自己逃出來的嗎?漱玉呢?她怎麼沒跟你在一起?」

  「格格說兩個一起逃一定出不來,便要我自己一個人先溜出來求援,沒想到在這兒就遇見你們了。」

  「漱玉還在裡面?」巴桑臉上浮現了擔憂之色,「她沒事吧?」

  「沒什麼事,他們並沒有對我們做什麼。」

  「那麼達爾濟雅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貝子爺被關在另一個地方。」

  「知道在什麼地方嗎?」

  木梨搖搖頭。

  巴桑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我們分成兩路,阿濟格、布延,你們去救漱玉,其他的人分頭去找達爾濟雅。」

  阿濟格卻出聲反對。「這樣不好吧!你去救漱玉,我們去找達爾濟雅。」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我們快一點行動救人吧!」

  劄納巴克贊同道:「阿濟格說得沒錯,你不用顧忌什麼。木梨,你快告訴巴桑漱玉格格被關在什麼地方。」

  ***

  木梨走了之後,漱玉在帳棚內擔心了好一陣子,生怕外面的守衛很快就發現木梨不見了。不過,十分幸運的,守衛在不久後便交班了。看來木梨溜走的事一時片刻不會被人發現了,而安心之餘她又開始擔心起來,木梨能夠順利的逃回去求援嗎?她對這附近的地理環境並不熟悉,希望不要出什麼意外才好。

  夜漸漸深了,聽著外面逐漸靜寂的人聲,漱玉有股想逃走的衝動,但她也知道不能如此衝動行事,那麼她能做些什麼呢?她掩口打了個呵欠,現在雖然不是睡覺的時候,但她實在覺得有些累,還是歇息一下好了,這樣待會兒才會有逃跑的力氣。

  漱玉睡得十分不安穩,在睡夢中翻來覆去,她夢到巴桑倒在血泊之中,納默庫則手持沾滿鮮血的利刃站在一旁。她甩甩頭,想要甩掉這個可怖的夢境,當她睜開眼時,卻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尖叫。

  巴桑眼明手快的摀住她的嘴巴,笑望著她。「我知道你看到我很高興,但也用不著如此吧!」

  漱玉扳開他的手,第一句話就道:「你沒死?」

  「當然,否則我怎麼會在這裡?」

  漱玉卻又閉上了眼。「或許我是在作夢,你在我的夢中死而復活。」

  巴桑不禁微笑出聲。「我看是你在說夢話吧!」

  他說完便低頭吻住了她的唇,過了一會兒,漱玉便很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她才伸出手臂摟住他的頸項,開始回吻他。兩人吻得忘我而纏綿,直到一聲輕咳響起,巴桑才戀戀不捨的離開她的唇,但卻伸手將她擁在懷中,轉頭看向不知何時走進帳棚內的布延。

  布延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該走了,他們好像找到達爾濟雅了。」

  「是嗎?」巴桑又吻了漱玉一下。「我們離開這裡吧!」

  漱玉雖然有很多問題想問,但她知道現在不是發問的時候,於是點點頭站起身。三人一起離開帳棚,來到事先約定好的地方。

  「格格!」木梨見到漱玉便衝了出來。

  「木梨,太好了,你平安無事。」漱玉十分高興的握著木梨的手,「你好厲害,這麼快就把人帶來了。」

  「格格,不是奴婢厲害,而是額駙他們早就已經趕來要救人了。」木梨指著其他人。「貝勒爺,還有大家都來了。」

  漱玉回身望著巴桑,一臉的困惑。「你們怎能夠這麼快趕過來,你不是應該還在回來的路上嗎?」

  「我提早回來了,在你和達爾濟雅離開的那天夜裡,我們便回到劄克拜達裡克。一發現你出了事,便又立刻出發趕了過來。」

  漱玉走到巴桑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你沒有受傷嗎?」

  巴桑搖搖頭,「當然,你該不會真的相信我快要死了的那種謊話吧?」

  漱玉突然抱住他,哽咽地道:「你不知道人家有多擔心,我一開始真的以為你快要死了,誰知道那個信差居然是騙人的,連納默庫那個傢夥也騙我,我都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

  巴桑擁著她,輕輕撫著她的背脊。「對不起,讓你遇到這種事,你沒事吧!」他心中感動不已。

  「我沒事。」漱玉止住了哽咽,被他擁在懷中的感覺好舒服,她才發現自己有多想念他的懷抱。「你真的沒有受傷嗎?」

  「沒有,我一點傷也沒有。」巴桑心中漲滿了喜悅。

  漱玉安心的鬆了口氣,「謝謝你趕過來救我,我根本沒想到會是你來救我,不過我好高興。」

  「只要是你,無論如何我都會趕過來救你的。」巴桑深情的注視著她。「只是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這種事了。」

  頓時,漱玉羞紅了臉,眼睛向四周瞄了瞄。

  「咦,奇怪,其他的人跑哪兒去了?」漱玉這時才發現四周只剩下他們倆,木梨、布延以及另外一位護衛奇塔都不見了。

  巴桑笑著道:「他們怕打擾到我們,所以都走開了。」

  「真是的,他們沒有必要走啊!」漱玉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巴桑牽起漱玉的手,「當然是去找他們。達爾濟雅應該被救出來了,我們也該準備離開。」

  「這樣就要走啦?」漱玉有些不甘心。

  「當然,我現在只想趕快離開這裡。」巴桑對漱玉被擄仍心有餘悸。

  「你要放過納默庫嗎?」漱玉困惑地道。

  「你想可能嗎?對了,我還沒問你為什麼納默庫要捉你,你有見到他嗎?」

  「這……」漱玉一時不知該如何啟口,她能告訴自己的丈夫,納默庫是因為喜歡她才將她擄來的嗎?

  見她神色有異,巴桑緊張了起來。「怎麼了,漱玉?有什麼不對嗎?你沒見到納默庫?」

  「我見到他了。」漱玉低聲回答。

  說著,他們已經走到其他人所在的地方,巴桑遂沒有再追問下去,但看見少了布延,便問道:「布延去哪裡了?」

  「去接應其他人了。」奇塔指著前方不遠處。

  果不其然,其他的人同時回來了,他們已經順利的救出了達爾濟雅。這時,漱玉才真正的鬆了口氣,而且看來他並沒有被用刑。

  「阿濟格呢?不是說他也來了嗎?」漱玉東張西望,不見阿濟格的蹤影。

  劄納巴克回答道:「他和其他人做準備工作去了。」

  「什麼準備工作?」漱玉不解的問。

  「待會兒格格就會知道了。」

  巴桑迅速的下達命令:「等他們回來之後,我們就立刻離開。」

  在大家進行撤離的準備時,漱玉一直跟在巴桑的身邊。

  「你們總共來了多少人?」

  「一共是十四個人,這樣的人手尚無法對付納默庫,所以我們要盡量避免與他們正面起衝突。」巴桑突然不懷好意的笑了。「雖然如此,我們還是有辦法對付他的。你會射箭嗎?」他突然這麼問著漱玉。

  漱玉點點頭,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

  「那麼待會兒的點火儀式就交給你了。」

  ***

第9章(2)

  漱玉將箭搭在弓弦上,待箭頭點上了火,瞄準方向便一箭射出。火箭正中目標,蒙古包開始燃燒起來,漱玉接著連續射出了好幾箭,支支都正中目標。熊熊的火光染紅了整座山谷,在黑夜中顯得分外醒目懾人。

  「好箭法!」達爾濟雅在一旁稱讚道。

  「因為我這個師父教得好呀!」阿濟格毫不謙虛的拍著自己的胸脯。

  漱玉面露微笑,轉頭看著身旁的巴桑。

  「你射得很好,我們回家吧!」

  巴桑和漱玉一行人離開了這個山谷,此時長夜將盡,黎明即將破曉。雖然所有的人馬都已極為疲憊,但他們仍然馬不停蹄的往劄克拜達裡克行去。

  在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後,漱玉開始覺得很不舒服,她猜測自己大概是太累的關係。這幾天既沒吃好也沒睡好,還這樣不停的趕路,她是真的覺得累了。她很想停下來休息一會兒,但看四周的人,他們個個比她更辛勞,看起來卻都還十分的有精神;即使是木梨,看起來精神也還不錯,教她怎麼好意思開口要求停下來休息呢?

  騎在漱玉身旁的巴桑,沒多久便察覺到漱玉的異樣,她幾乎快要從馬背上掉下來了。他騎近她的身邊,有些擔憂的問道:「漱玉,你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下?」

  漱玉勉強振作精神,搖了下頭。

  巴桑發覺她臉色很差,便下令停止前進。漱玉雖然不願因為她的關係而耽誤到大家的行程,但她仍然很慶幸有個喘息的機會。

  「漱玉,你還好吧?」

  巴桑一下馬便立刻趕到漱玉的身旁,將她扶下了馬,見她臉色慘白,心裡更為擔憂。「漱玉?」

  漱玉突感到一陣暈眩襲來,閉了閉眼,「沒事,讓我到旁邊坐一下就好了,沒什麼關係的。」

  巴桑扶著她在路邊坐下,其他人亦紛紛圍了過來,關心的詢問著漱玉的狀況。

  漱玉在休息了一會兒後,覺得不適感消失了,便向巴桑表示她可以繼續騎下去。

  巴桑看著她略顯蒼白的清麗容顏,是這幾天的折騰,才讓她這般消瘦;還是在他離家上戰場後,她就開始變成這副模樣呢?她這麼不會照顧自己,教他心疼不已。但無論如何,路還是要趕的,那幾把火是不可能殲滅納默庫的,頂多造成一些傷害損失罷了。據他所知,納默庫的人馬大多聚集在另一處,誰知他會不會再度聚集人馬追過來呢?

  因此,他們還是必須早些回到劄克拜達裡克比較安全。屆時,大軍也應該回來了,那麼他們就不怕與納默庫對峙了。

  再度上路時,巴桑決定讓漱玉與他共乘一騎。

  漱玉坐在巴桑的身前,將整個身子往後倚偎在巴桑的胸膛上,巴桑單手持著韁繩,空出一隻手將漱玉攬在懷中。

  才上路沒有多久,漱玉便倚在巴桑的懷中睡著了。

  巴桑低頭看著懷中熟睡的人兒,唇邊泛起了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雖然歷經了些波折,但總算是將漱玉毫髮無傷的帶回來了,若是她有個什麼差池,那麼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的。他的生命是因為有了她才完整,他不敢想像若失去了她,自己將會變成什麼模樣。

  巴桑擡頭凝視遠方的地平線,戰事才剛結束,但他擔心很快又會有另一樁戰事被掀起。現在他只希望在下一次的戰事來臨之前,他能夠有更多的時間來陪伴他的妻子,畢竟他們分離了這麼久,他不希望這麼快就又得面對另一次的分離!

  ***

  回到了劄克拜達裡克後,巴桑立刻找來大夫為漱玉診視她的身體狀況,儘管漱玉認為巴桑有些小題大作,不過為了讓他安心,仍是乖乖的接受了大夫的看診。

  「恭喜格格,格格已經有三個多月的身孕了。」

  漱玉愣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瞪著大夫瞧。

  巴桑聞言高興的問道:「是真的嗎?」

  「當然,我絕不會弄錯的。」大夫也是一臉的欣喜。「格格的身體必須要好好調養才行,這段時間的奔波勞累下來,格格現在的體質變得很虛弱,所以要先將身子養好,才能孕育出一個健康的小生命。」

  「我知道,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巴桑回眸深情望著漱玉。「其他的事還必須麻煩大夫才行。」

  「我會開一張單子,額駙請照著單子給格格好好的補一補身子,其他若還有什麼需要,就請額駙儘管吩咐。」

  一直到大夫離開之後,漱玉才問巴桑:「我真的有小寶寶了嗎?」

  見她一臉的迷惘困惑,他不禁笑了。「當然,大夫不會弄錯的,這也解釋了你的身體變得虛弱的原因。」

  「說得也是,我的身體一向很健康的。我本以為是太過勞累的關係,原來是……」漱玉輕撫著自己的小腹,尚有些不敢置信。「沒想到我有小寶寶了,真是不可思議。」

  「是啊,的確很不可思議。」他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這裡面有一個屬於我們倆的小生命正在孕育著,我們一定要好好照顧他才行。」

  「嗯。」漱玉已經開始幻想腹中寶寶的模樣了。「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巴桑想了一下,「先生個男孩吧!」

  漱玉微笑頷首。「好啊,生一個像你一樣英俊好看、又強壯又溫柔的男孩子。」

  「第一胎先生男孩,他就可以保護接下來出生的妹妹們。」巴桑為妻子的說法感到開心。

  「啊,是這樣?」

  「我希望能有很多像你一樣的女孩,像你美麗聰明、卻又迷糊可愛的女孩。」

  「很多?」漱玉瞅著他。「你是要我生幾個呀?」

  他低頭細細的吻住她的唇,「生到你不想生為止。」

  「是嗎?」她被他的吻弄得有些心不在焉。「女孩子太迷糊是不好的,而且我也並不迷糊呀,你是第一個說我迷糊的人。」

  「那是因為大家都被你給騙了,沒能認清你的真面目。」巴桑輕點一下她的鼻子。

  漱玉不滿的抗議道:「怎麼能這麼說呢!上次可還有人說我像是空谷幽蘭,你也別小看人家!」

  「你若是不說話時倒是挺像的。」突然他像察覺到什麼似的皺起眉。「是誰跟你這麼說的?」

  聽她的語氣像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巴桑不禁泛起了醋意,是誰敢調戲他的妻子?

  漱玉暗叫不妙,納默庫的事情遲早必須告訴他,只是沒料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支支吾吾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巴桑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見他表情不對,漱玉連忙說道:「不是的,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你聽完可別生氣喔!」

  最後,漱玉還是將納默庫的事情說了出來,連他們在張家口時碰面的經過都告訴了巴桑。

  巴桑聽完之後,眉頭並未舒展開來,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仍悶聲不響。

  「你在生我的氣嗎?」漱玉察言觀色,小心翼翼的看他。

  巴桑這時才歎了口氣。「沒有,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這件事錯不在你,誰能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只是我希望以後遇到這樣的事時你別瞞著我,我可不願再發生類似的事,這種事來一次就夠了。」

  他生氣的對象是納默庫,這個傢夥居然敢覬覦他的妻子,這實在太不可饒恕了。他居然趁他尚在征途之際,用這種卑劣的計謀將漱玉騙了過去,若是那時阿濟格和達爾濟雅不在的話,天知道現在會變成怎麼樣的情況?想到此,他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

  「巴桑?」

  巴桑回過神,凝目注視著漱玉,「記得提醒我要好好謝謝阿濟格和達爾濟雅,幸好他們的警覺性夠,否則你就不知道會被騙到哪裡去了。」

  「說得好像我真的很好騙似的!」漱玉噘起嘴,不滿的看著他。「既然我又迷糊又好騙,那你當初幹嘛還要娶我?」

  他伸臂攬過她的身軀,「因為我就是喜歡你這個樣子,所以才要娶你,這樣你滿意了吧!」他愛極了她的一切。

  漱玉嬌柔的笑了笑,突然想起了另一個問題。「納默庫的事要怎麼處理?」

  「這個我會處理,你只要安心待在府裡好好的養好身子就行了。」

  「可是……」漱玉有些擔心。

  巴桑低頭給了她一吻。「放心,我會把事情處理好的。你用不著擔心什麼,我跟你保證,你絕對不會再見到納默庫的。」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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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15 17:02:31

第10章(1)

  在這次征討達瓦齊的軍事行動中,雖然北路軍和西路軍都分別擒獲了叛黨,立下了功勞,但由於逃竄後的達瓦齊最後是由北路軍擄獲,所以大部分的功勞便歸到了北路軍身上。

  而立功最大的,又屬阿睦爾薩納以及車淩烏巴什。這兩人一位是納默庫的姐夫,一位則是他的親叔叔。巴桑本想直接去找納默庫,卻被父親色布騰攔了下來,同他分析了一番利害關係,要他先忍耐一時,等待復仇的時機來臨。

  這會兒,巴桑和族裡的幾位兄弟正在書房中討論著對策。突然,砰的一聲,書房的門被撞開,幾個人同時看向來人。

  「你們如果不敢動他的話,就由我來吧!」

  阿濟格聽說了這件事後,非常忿忿不平,認為納默庫實在是太膽大妄為了。他更不敢相信巴桑居然會放過他,雖然他有苦衷,但阿濟格仍認為不該就此善罷甘休,好歹也給他點顏色瞧瞧。

  「阿濟格!」巴桑起身離開桌案前,拉住怒氣沖沖闖進來的阿濟格往外走,「走,我們出去說話。」

  巴桑帶著阿濟格走到外面後,說道:「阿濟格,你也真是的。裡面那麼多人,這種事不是可以攤開來講的,你這樣大聲嚷嚷,是要弄得人盡皆知嗎?」

  阿濟格氣消了一半,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抱歉,一時沒想這麼多。」

  「看來你跟漱玉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你說什麼?」阿濟格聽得不甚明白,遂又問道。

  「沒什麼。」同樣有幾分——迷糊和莽撞。巴桑在心裡補充。

  「喂,你是真的不打算對付納默庫嗎?」阿濟格這才想起剛剛的問題。

  巴桑不答反問:「我有這麼說嗎?」

  阿濟格狐疑的盯著他。「那麼你究竟想怎麼做?」

  「目前我不能明著對付他,總可以暗著來吧?」

  阿濟格總算呼出一口氣,「我就知道你不會什麼都不做的,只是何必要暗著來呢?理虧的人是他,我們沒有必要閃閃躲躲的。」

  「話雖這麼說沒錯,但實際上問題卻是很多。」巴桑開始分析整個情勢。

  「目前正是納默庫最得勢的時候,他已經被皇上封為另一盟的盟主,我們目前已經分屬於不同的盟旗了,你也知道皇上最不願看到的便是盟與盟之間的衝突紛爭。我的伯父車淩烏巴什與我們關係向來不錯,我若是將此事告訴他,車淩烏巴什一定會為我們主持公道;可是這樣一來,我們同族之間的紛爭會擴大,造成族人間的不愉快,而這也不是我所樂意見到的。」

  阿濟格聽了有些頭大,「既然你有這些顧忌,那麼就由我來出面吧!我好歹也是正統的皇室親貴,我來對付納默庫就綽綽有餘了。」

  巴桑搖頭一笑,「其實我先前說的都不是我真正的顧忌。」

  阿濟格不解的看著他。「那你究竟為什麼……」

  「我真正的顧忌是漱玉。」

  「漱玉?」阿濟格低呼一聲。「但她是受害者呀!」

  巴桑點頭,「如果這整件事鬧開了,那麼受到最大傷害的人會是漱玉。」

  「但漱玉沒事,我們已經平安將她救出來了呀!」阿濟格投以納悶的眼光。

  巴桑又是輕搖頭,「虧你還是關內來的,對於這些世俗禮教,你難道會比我還不懂嗎?」

  阿濟格總算有些瞭然,他思索了好一會兒,發覺巴桑說的沒錯,這事若鬧開了,最吃虧的人便是漱玉。事情是因她而起,雖說她是身不由己,但外面的傳言會怎麼說就難講了;而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節,漱玉是個格格,怎堪受到這些流言的譭謗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阿濟格輕歎口氣。「但若這樣就饒了納默庫,實在讓人覺得不甘心。」

  「所以我才說要暗中來對付納默庫,總要讓我們大夥兒能消消氣才行。」巴桑笑著說道。

  阿濟格十分感興趣的急問:「你打算怎麼暗中對付他,也讓我加入吧!」

  「你不打算回京城啦,究竟打算在這邊待多久啊?」巴桑好笑的睨著自己的大舅子一眼,心知他是心疼漱玉所受的驚嚇而抱不平。

  「暫時不回去了,留在這邊比較有趣些。」阿濟格搭上巴桑的肩膀。「你打算怎麼做快告訴我吧!」

  「我今天晚上約了大夥兒在我那兒碰頭,到時你來就知道了。」

  ***

  最近草原上十分不安寧,傳說有夜盜出現,他們專門竊取牧場上放牧的牛羊馬匹。由於受害者愈來愈多,眾人遂決定組織一支緝盜隊來搜捕這些盜賊,然而盜賊的行為不但未因此收斂,反而愈加囂張。據聞這批盜賊為數頗眾,約莫十個人以上,且來去如風、行動迅捷。最令人咬牙切齒的是,他們每次總是能逃過緝盜隊的追捕,在緝盜隊趕到之前逃之夭夭。

  「格格,你怎麼又不睡覺了?」

  木梨發現漱玉一個人坐在屋外的涼亭,匆忙的進屋拿了一件外衣出來,披在她的肩上。「格格,夜晚的風還是很涼的,你穿得這麼單薄,要是著涼了就不好了。」

  「不會的,這樣的風吹起來剛剛好,既涼爽又舒服。」漱玉面露微笑。

  「夜深了,格格還是早些進去休息吧!」木梨勸說道。

  「不要。」漱玉搖了下頭,「這樣美麗的夜晚睡覺多可惜呀!」

  驀地,漱玉像想到什麼似的,說道:「木梨,你去把我的紫玉簫拿出來。」

  「啊,格格,您想吹簫?」木梨顯得有些訝異,「這不太好吧!簫音向來哀切,格格現在腹中懷著胎兒,吹這樣傷神傷心的簫音不好吧?」

  她擡頭看向遠方,不滿的努努嘴,埋怨道:「我不管,我就是想當個怨婦嘛!他們那些人原本說是要幫我出口氣,現在卻好像玩上癮似的,幾乎每天晚上都跑出去做盜賊,該做的事都還沒做,他們究竟是打算偷多少的牲畜啊,將草原上的全部偷光嗎?」

  漱玉口中雖這麼埋怨著,但其實她心中最怨恨的是不能跟著大家一起去扮夜盜,只因為她是個孕婦。哼,孕婦又怎麼樣嘛!她的肚子也才不過凸出來一點點而已,大家就緊張得像什麼似的,好像她是個易碎的瓷娃娃一般,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碰的,整天待在屋子裡悶都快悶死了。他們難道不知道孕婦若是心情鬱悶,對胎兒也是不好的嗎?

  「木梨!」漱玉一臉堅決,不容反駁的餘地。

  「是,格格。奴婢這就去拿。」木梨不禁覺得有些好笑,看來格格是決心當個怨婦了。

  木梨進屋取來了紫玉簫,將它交給漱玉。漱玉將它拿在手上把玩了好一會兒後,才就口吹了起來。

  幽幽渺渺的簫音在空氣中迴盪著,一曲接著一曲,不斷的吹奏下去,簫音卻愈顯淒楚,讓人聞之動容、心酸。

  ***

  巴桑一走近他和漱玉所居住的院落,便聽見了一陣陣淒楚的簫音,如泣如訴的縈繞在靜寂的黑夜裡。

  巴桑皺起眉,做什麼吹這麼哀怨的簫音呀?

  他邁步走進院落內,瞧見漱玉正端坐在涼亭,那動人心弦的簫音正自她手上那管紫玉簫中流洩而出。而木梨則侍立在一旁,她瞧見了巴桑,想向他請安行禮,又生怕打擾了格格。

  巴桑略搖了搖頭,他實在不喜歡聽到妻子吹奏這樣的曲調,彷彿她是個深閨怨婦似的,如果這麼說的話,那他豈不成了薄倖的負心漢?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想不起自己做了什麼事,惹得漱玉這樣不開心。

  好不容易又是一曲終了,漱玉才放下紫玉簫。這時靜候在身旁的兩個人同時鬆了口氣,木梨連忙向巴桑請安行禮。

  「木梨,這兒沒什麼事,你先下去歇息。」巴桑遣退了木梨。

  一時,涼亭只剩漱玉與他兩人,巴桑緩緩的說:「漱玉,你怎麼了?」

  漱玉頭垂得低低的,「沒什麼。」

  看來她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巴桑猜測著理由,是因為懷孕的關係嗎?仔細想想這些天來她似乎都悶在家裡不曾出門,也難怪她心情不佳了。

  「漱玉,過幾天我帶你出去走走吧!」巴桑歉然看著她。「這些天忽略了你,你一定很悶吧?」

  漱玉並沒有答話,只是把頭垂得更低。巴桑有些受不了了,他不習慣面對這樣的漱玉,漱玉一向明朗而活潑,雖然她也有情感纖細的一面,卻從不曾見她這般模樣,難道懷孕真的會讓人有這麼大的改變嗎?他猛然發現她的肩膀抖動個不停,天哪,她在哭嗎?

  「漱玉,別哭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

  他急急忙忙的坐到她的身旁,輕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孰料,就在此時,卻聽到一串笑聲自她口中迸出。

  漱玉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她剛剛一直忍住笑,現在一旦笑開了就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

  巴桑又驚訝又好笑的看著正抱著肚子笑個不停的妻子,原來她從剛剛到現在一直都是假裝的。可是她剛才吹奏的簫音明明就哀傷得不得了啊,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巴桑一直等到漱玉笑得差不多了,才幫她拍背順氣。「怎麼回事,漱玉?」

  漱玉邊笑邊拭著眼淚,「沒事,我只是晚上睡不著,就拿出紫玉簫來吹一吹嘛!」

  「那做什麼吹這麼哀怨的曲調?」

  「簫的曲調大部分都是這麼哀哀怨怨的呀,而且我想試試當一個怨婦是什麼樣的滋味!」說著,漱玉俏皮的揚揚眉。

  「怨婦?」巴桑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你認為自己是個怨婦嗎?」

  她考慮了一下,「這……大概不是,不過也快了。」

  「為什麼這麼說?你覺得不快樂嗎?」巴桑一臉的緊張。

  漱玉卻不答反問:「你們現在每天晚上都出去,很好玩吧?」

  「說不上好玩,不無聊就是了。」

  「是嗎?」漱玉不悅的瞅了他一眼,「那你們是打算偷光草原上所有的牛羊馬匹嗎?」

  「當然不是。」

  「那你們到底還在做什麼?」漱玉盛氣淩人地站起身。「不是早就應該要按照計劃去進行了嗎?我看你們根本就偷上癮了!」

  「漱玉……」

  「真是過分,每天晚上就留我一個人在家裡,這麼好玩的事居然不準我參加,自己跑去玩得那麼高興!我可警告你喔,你再不把事情解決掉,我就要回京城了!」漱玉轉過身不理睬他。

  看來她是真的生氣了,巴桑站起來將她擁進懷中,面帶笑容的低頭附在她耳邊說道:「我答應你明天就開始處理這件事,等處理好之後,我們做一趟短程的旅行。」

  「真的?」

  「當然,我不會騙你的。」

  漱玉十分開心,回身抱住了他。「那我們要到什麼地方去?」

  「你想去什麼地方都可以,但不能太遠,因為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遠行。」他很高興她總算綻露笑靨了。

  「好吧,那我再想看看好了。」

  「漱玉,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他凝視著她,唇角不禁上揚。「你以後可別再扮什麼怨婦了,我可不希望咱們的兒子在你肚子中就受到你的不良影響。」

  她突然異想天開的道:「那如果這一胎是女兒的話,她會不會是個天生的怨婦呢?」

  「天哪,別有這種想法,你不會想生個怪胎吧?」

  「說這是什麼話啊!都還沒生出來就被你說成這個樣子,你這算是做人家爹的嗎?」她嬌嗔的瞥他一眼。

  「好了、好了。」巴桑連忙帶開話題,「都這麼晚了,我們也該進去休息,你是有身孕的人,作息應該要正常,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好吧,這次就聽你的。」

  ***

第10章(2)

  幾天後,草原上各牧場所失蹤的牲畜,都在納默庫的領地之中被尋獲。任憑納默庫如何解釋,眾人皆已認定他與那群夜盜絕對脫不了關係。最後,納默庫除了要歸還所有的牛羊馬匹外,還必須賠上自己的牲畜給大家作為補償。

  然而經此一事,納默庫與巴桑間的仇怨結得更深了。

  不久,納默庫的姐夫阿睦爾薩納,果然如巴桑他們所預料般的舉兵叛變,納默庫旋即依附他的姐夫叛離而去,清廷又再度發動大軍征討叛賊。

  就在戰事又瀕臨吃緊時,漱玉的產期也將近,她身邊的人都變得緊張兮兮的,她的公公婆婆每天噓寒問暖、各種進補藥膳食品不斷的送過來,另外還加派了人手過來服侍漱玉。而木梨和杏兒更是整天跟前跟後的,生怕格格有什麼不好的舉動,而危害到腹中的胎兒。

  而奉了鄭親王及福晉的吩咐,特地自京城趕來的阿濟格,也帶來了一大堆的叮嚀及補品。阿濟格謹遵母命的守在漱玉的身邊,生怕她有個什麼不測似的。他常常在盯著漱玉隆起的小腹時,露出一絲恐慌的神情後又連忙轉開目光,然後更加的亦步亦趨跟著漱玉。

  於是,漱玉將阿濟格和她的兩名侍女戲稱為三大護法,杏兒和木梨是左右護法,而阿濟格則是負責發號施令的總護法。

  表現最正常的要算是身為當事人的巴桑夫妻倆了,巴桑對漱玉自然是更加溫柔體貼,卻不似旁人那般的神經兮兮。只是他注視漱玉的目光中,隱隱的也多了一抹憂慮,看來他其實也是很擔心的。

  真正無憂無慮的大概只有漱玉了,雖然是第一次生小孩,但她一點也不擔心,反正小孩該出來時自然會出來,孕婦應該保持愉悅的心情才是。每日與那三大護法鬥法,已成為她日常生活的樂趣之一,因為她實在受不了有人像蒼蠅一樣每天黏在身邊,總是要想盡辦法從那三人眼底開溜。現在的她最歡迎的人便是布尼達了,因為唯有她是以平常的態度來對待她的。

  「你弄錯了吧!這次巴桑並沒有奉旨出征呀!」

  這時,漱玉正在小廳裡招待來訪的布尼達,她面露微笑,搖頭否定布尼達方纔所帶來的消息。這次皇上再度集結大軍,要去征討阿睦爾薩納那群叛逆,但因為巴桑父子剛自另一場戰役中歸來,而且先前他們已參加了不少的戰事,皇上認為他們太過辛勞,因此這次沒有徵召他們。

  漱玉知道巴桑十分想參加這場戰事,因為這是對納默庫復仇的最好時機。漱玉雖然也很想向納默庫進行復仇,但戰事畢竟是危險的,她寧可放棄復仇的機會也不願巴桑投入戰事;反正也不是什麼血海深仇,犯不著用命去拼。

  「可是他的確是西路軍的前鋒呀!」布尼達顯得有些困惑,「會是我弄錯了嗎?但詔令上明明就寫得很清楚啊!」

  漱玉靜默了會兒,神情顯得若有所思。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在布尼達告辭離去後,漱玉便直接前往巴桑的書房。

  「格格,您走慢一點呀!」杏兒和木梨跟在漱玉的身後,見漱玉懷著九個月的身孕還走得這麼快,不禁擔憂的開口喊道。

  「格格,您別走得這麼快,太危險了。」

  「別胡扯,走個路哪裡會有危險!」

  漱玉依然快步走著,沒多久便抵達了書房門外,發覺門外站了兩名侍衛,她不讓他們有進去通報的機會,直接闖進了書房。

  「格格!」

  「漱玉!」

  書房內外霎時陷入一片混亂,門內的人手忙腳亂的收拾東西,門外的人則忙著奔進來請罪。

  漱玉絲毫不理會週遭的混亂,她先望向巴桑,只見他正對她皺眉;然後她轉而望向阿濟格,看到他臉上那抹心虛的微笑;最後她的目光緊盯著阿濟格手上拿的那幅卷軸,她直接走到他的面前停下。「你手上那是什麼東西?」

  阿濟格搖著頭,「沒什麼,跟你沒關係。」

  「是嗎?」

  「漱玉。」巴桑走了過來,執起她的手。「你怎麼過來了?」

  「你們瞞著我偷偷摸摸的在做些什麼?」

  巴桑反問道:「你聽誰說了什麼嗎?」

  漱玉沒有答話,趁阿濟格不注意之際,一把將卷軸搶了過來。甩開巴桑的手,她拉開卷軸,赫然發現是一幅地圖,上面密密麻麻的標滿圖形記號。

  「這是什麼?」她直視著巴桑。

  「漱玉,別無理取鬧了。」巴桑輕歎了口氣。

  「我無理取鬧嗎?」漱玉扯扯嘴角,眼裡卻不見絲毫笑意。「你們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出征的前一刻嗎?」

  巴桑沈默了一會兒,「我不想讓你擔心。」

  「你總不能一直瞞著我吧!還是你打算一聲不響的離開?」漱玉的臉上沒了笑容,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知道我不會那麼做的。」他拿走她手上的卷軸,再度握住她的手,將她的雙手包覆在他的手掌中。「我也不願意瞞你,但考慮到你目前的狀況,我想等孩子生下來再告訴你會比較恰當。」

  「然後你要我抱著孩子送你上戰場嗎?」她的眼淚毫無預警的滴了下來。

  「漱玉……」巴桑見到她的眼淚便慌了手腳,伸手輕撫著她的背安慰她。「別這樣,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何況這可能是對付納默庫的唯一機會,我不願意就此放過。」

  她輕聲啜泣著,「我不在乎這些,我只要你平安無事。」

  巴桑將漱玉攬在懷中,對阿濟格使了個眼色。阿濟格點點頭,很快的便將書房內的人都帶了出去,留下兩人獨處。

  「漱玉,你聽我說。」巴桑捧起她帶著淚痕的臉龐,柔聲說道:「這次我是自己跟皇上要求請纓上陣的,但如果你不希望我去的話,那麼我就不去了。我只要你明白一件事,我是個習武之人,身為都爾伯特部的一員,在目前這種邊境仍動盪不安的情況下,我隨時都可能要奉詔出征,身為我的妻子你必須要認清這種狀況。」

  漱玉眼眶中仍噙著淚水,沈默了許久。

  「你去吧!只是不要忘了你曾經對我許下的承諾。」她凝望著他深邃的黑眸,看見他眸中無限的眷戀與深情。

  「不會的,無論我去了什麼地方,我都會平安回到你身邊的。」他堅定的重複他的誓言。

  「啊!」漱玉突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漱玉?」巴桑緊張的看著她突然變得蒼白的臉龐。

  漱玉雙手抱著腹部,勉強扯起了一絲笑意,「寶寶好像決定要出來了。」

  巴桑聽了神色大變,一向冷靜自持的他,這會兒全慌了手腳,他將漱玉攔腰抱起,一邊往外衝一邊喊道:「木梨,快去請大夫過來!」

  阿濟格神色緊張的攔住自屋內衝出來的巴桑,問:「怎麼了?漱玉怎麼了?」

  「她快生了!」

  巴桑說完便急急忙忙的跑開了,留在書房外的眾人又陷入了一陣混亂。

  ***

  色布騰和巴桑父子跟隨西路軍趕赴烏里雅蘇臺,戰事的進行十分順利;不久後,他們便順利的擒獲了厄魯特蒙古的叛逆,納默庫自然也在其中。而阿睦爾薩納則在北路軍的追擊下,逃到了俄羅斯境內。被擄獲的一干叛逆則被押解至京城接受審判。

  在春天來臨之際,巴桑帶著漱玉以及他們的第一個男孩回到了北京。

  他們一行人這次仍住在太后所賜的府邸之中,只是日子平靜多了,巴桑不用去參贊軍務,因為暫時沒戰事讓他去打。而他們的寶貝兒子則有一堆人搶著要幫忙照顧,樂得他們兩個做爹娘的利用這難得的閒暇時光,四處到京城的附近遊山玩水。

  這天,巴桑自宮中帶回來一個消息。

  「真的,納默庫要在午門被斬首?」漱玉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巴桑在她身邊坐下,盈滿笑意的看著漱玉懷中的嬰孩,小嬰孩睜著盈亮的大眼望著他,然後露出了真摰的笑容,咿咿呀呀的對巴桑揮舞著小拳頭。

  「小傢夥今天沒出門嗎?」

  漱玉看了懷中的寶寶一眼,笑道:「額娘說待會兒要過來帶他去肅親王府作客,額娘知道我們不喜歡這些禮節,所以沒要我們過去。」

  「我記得咱們剛來的時候好像帶他每個地方都去過了,不是嗎?」

  「大概吧!你剛剛說的關於納默庫的事是真的嗎?」漱玉追問道,聽到一個自己認識的人要被斬首,感覺好奇怪,儘管她一點也不喜歡那個人。

  「當然是真的,他犯了叛國罪,理當被斬首。」

  「有這麼嚴重嗎?上次那個達瓦齊不是被封為親王留在京師嗎?」

  「那是不一樣的情況,達瓦齊之前並未歸順大清,他不能稱為叛逆,只是個降將而已,而納默庫歸順後卻又反叛,這是最不可饒恕的。」

  「原來如此……」

  「怎麼,你該不會是同情他吧?」巴桑的神色變得有些怪怪的。

  「也不是同情,只是覺得他可憐罷了。」

  「我不喜歡你這樣浪費你的同情心。」巴桑不悅的撇撇嘴,當初他逮到納默庫時,早知道就別留活口了。

  「你在想什麼?」漱玉問道。

  「沒什麼。」巴桑收回了心緒,笑了笑。「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麼?」

  「斬首啊!」

  「不要,好噁心喔!」漱玉嫌惡的皺起娥眉,「我才不去看那種殘酷的事情呢!」

  巴桑早知道妻子心地純善。「跟你開玩笑的,把小傢夥給我吧!」

  漱玉將寶寶抱給巴桑,巴桑將寶寶高高舉起,小傢夥高興得手舞足蹈。

  「我們一家三口自從來到京城後,聚在一起的時間好像變少了。」巴桑若有所思的說道。

  「是啊,有個小傢夥老是缺席嘛!」漱玉寵溺的看著寶寶。

  「那麼今天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出去玩吧!」

  「好啊!」須臾,漱玉輕蹙起眉,「可是額娘說過要來帶他的。」

  「我想沒關係的,跟額娘說一聲就行了!」

  「說得也是。」漱玉笑著點點頭。

  巴桑一手抱著兒子,一手牽過妻子的手。

  「我們走吧!」

  他們走到廊外時遇見了木梨,漱玉吩咐道:「木梨,我額娘來時,告訴她我們一家三口出去了,寶寶今天不能借給她。」

  「那麼格格和額駙晚上會回來用飯嗎?」

  夫妻倆相視一笑,巴桑開口道:「叫廚房不用準備了。」

  「是,奴婢知道。」

  木梨站在原地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臉上泛起了一抹微笑。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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