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當有人談論到「男女之間是否有純友誼」時，我總是會毫不猶豫的站出來投贊成票，因為我跟怪之間就是這樣，我欣賞他每一個優點、他包容我每一個缺點，我們一起快樂一起憂傷，當遇到挫折時總是第一個想到對方，當看到美景時希望對方就在身旁，心靈相通但激不起愛的火花。他有了心儀的對象我幫忙傳紙條買花，我遇上感情的困擾他也為我想盡辦法，只是我們表達的方式就是不停鬥嘴吵架，因為我們都覺得關心的話直接講真是尷尬。

我喜歡畫畫，他也是。我愛看漫畫，他也是。我喜歡小貓小狗，他也是。金庸小說裡我們最喜歡的都是笑傲江湖、看過最感動的電影都是螢火蟲之墓、最喜歡的相聲段子都是語言的藝術、同樣是排行老二、最喜歡的花都是向日葵、最喜歡的狗是土狗…我們有著數不清的共同點，我像是另一個他，他像是另一個我，總是脫口而出一樣的話，我們之間的默契連雙胞胎也比不上。

我經常覺得納悶：「我覺得你很棒啊，為什麼沒有女生喜歡你？」

怪聽了總會這麼說：「我也覺得妳很棒啊，為什麼沒有男生追妳？」

然後兩個人一起嘆口氣，然後相視而笑。

我很喜歡怪，但不是那種喜歡。我想怪也喜歡我，但也不是那種喜歡。

所以儘管怪是我生命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拿到一百分的男生，我還是不會把他當成戀愛對象。想到這裡我就覺得鬱卒：我這輩子有辦法談戀愛嗎？就算遇上我覺得完美的男生，會不會像對怪一樣一點火花也激不起來？

我不知道男生會這麼在意自己在女生心中的評價，自從我開玩笑說蔚然在我心裡是零分之後，他就三天兩頭用紅豆湯圓、福泉豆花、還有香雞排賄賂我，耍賴著要我幫他加分，請一次宵夜加五分、幫忙跑腿一次加五分、幫忙當司機加五分、隊訓準時參加五分…不知不覺他竟從零分暴增為九十分，和柏辰打成平手。

照這樣下去再兩份雞排就可以達到一百分大關，這怎麼可以呢？一百分對我來說可是別具意義，隨隨便便給就太不值錢了。於是我狠下心，就算蔚然學弟端出我家牛排的腓力牛排來誘惑我，我也咬牙不為所動。

「學姊，不要這樣嘛，我想要當一百分的男生嘛！」蔚然苦苦哀求著。他今天穿著深藍色小圓點削肩背心配白色七分褲，又是該死的可愛。你想當一百分的男生也該先照照鏡子啊，再怎麼看你都是元氣美少女一個，叫我怎麼給你加分啊？

「你幹嘛那麼重成績啊，你很小心眼耶你。」我不耐煩的說。

「那上闔屋？或是晶華的下午茶？」

「在你心中我只是好吃懶做的女人嗎？」我怒道：「別再跟我提吃的！」

今天早上量體重比上星期胖了兩公斤，我的壓力已經很大了啊！

「那…那我幫忙拉五十個新生來隊訓？」「你拉來的都是色狼，我們不需要。」

「那…那我上山去整理團部？」「昨天我跟怪已經整理過了。」

「那到底要怎樣你才肯幫我加分？」蔚然突然對我大聲咆哮。不只嚇到我、也嚇

到了一邊正巧路過的人。他突然從霸王別姬裡的張國榮變成報告班長裡面的庹宗華，男子氣概十足。

「呃…你去學吉他。」我突然靈光一閃。怪老愛跟我抱怨隊上會彈吉他的人太少，龍聖威利一請假抒情時間就會開天窗。不如訓練學弟成為雙吉他的接班人，這樣不就神不知鬼不覺？嘿嘿！或許我的心機是重了一點，但整個事情不是我害你，是你自己笨吶！

「如果你能當選下任的雙吉他，我就幫你加到一百分。」我說。

「說到做到？」他伸出小指。「說到做到。」我也伸出小指，打了勾勾一言為定。

【第22章】


明天是我十九歲的生日。

每年生日我總會和好朋友相約吃飯慶祝（說明白點就是拗一頓免費豪華大餐），不過這次生日正好碰上隊訓，只好忍痛捨棄大餐，把希望寄託在生日禮物上。但是這種事明著說就太俗氣了，要禮物得要得很有技巧、不著痕跡才行。

首先在生日前夕，要想盡辦法籠絡人心。當然平時建立「好人」形象是很重要的，然後從生日前一週開始，發動密集的好人攻勢，從好人升級為爛好人甚至超級爛好人，作業給人家抄、筆記給人家印、資料幫人家查、便當幫人家買、位置幫人家占…總之你必須極盡貼心之能事，讓大家在不知不覺中凝聚「她真是個大好人啊！」的共識，這樣收到豪華大禮的機率就大增。

第二步是要裝作不經意的透露生日快到了的訊息。自己到處說「我生日快到了！」

會讓人誤會你是在要禮物（雖然明明是但是絕對不能承認），所以高招就是假裝不小心說溜嘴，再演演戲假裝自己實在很不想過生日，因為不想給大家添麻煩、不好意思害大家破費等等…你越低調周遭的人就越興致勃勃，越會挖空心思想給你一個驚喜。

本年度的生日禮物作戰計畫是這樣的：首先在一週前的大隊會議上，我裝作無精打采，一句話也不說。大家很快發現我的不對勁，紛紛偷偷傳紙條過來問：「妳怎麼啦？怎麼看起來心情很不好？」我傳紙條回去說我沒事，可是還是眉頭深鎖鬱鬱寡歡，臉上像是有一百條黑線一樣心事重重。

大隊會議結束後，怪也緊張的跑來找我，「妳臉幹嘛那麼臭？妳那個來了唷？」

沈默是金。我憂傷的擡頭看了怪一眼，什麼也沒說，就自顧自的往前走。這果然把他嚇壞了，他吐嘈我竟然沒頂回去，太不尋常了。他一個箭步擋在我面前，「妳到底怎麼了，有話說清楚啊！不說我怎麼幫妳啊？」

「真的沒什麼。」我誇張的搖搖頭，一看就知道很假。

「少來，妳不講清楚我就不讓妳回去。」很好，他已經中計了。

「那你要答應我不可以告訴別人。」這一招是我從侯文詠的書裡學來的，他說要是你想讓一個消息用最快的速度散播出去，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個大嘴巴跟他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如此不用多久這消息就會傳到全世界都知道了。

「其實下禮拜隊訓那天是我生日。」我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

「妳生日？那很好啊，妳幹嘛不高興？」怪問。

「因為以前每年生日，都是和家裡人一起過。今年生日不在假日，沒辦法回去過，第一次不能和家人一起過，覺得有點失落。」

「原來是這樣。妳想家啊。」怪理解的點點頭。

「怪，你絕對絕對不可以告訴別人唷！我不想讓大家擔心。」我又強調了一次。

「妳放心，我這個人口風最緊了。」怪的眼睛骨碌碌的打轉，似乎在動歪腦筋。

很好，一切都在我掌握中。怪這個超級大嘴巴八成回家就會開始打電話開始聯絡慶生會的事了。隊上這麼多人，一人出個50塊加一加也有一兩千，呵呵！

原本我自信滿滿，今年一定可以過個很棒的生日，但是都到了生日前一天，豪華慶生會竟然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沒有人來向我探聽我那天晚上有沒有事、沒有人問我想要什麼禮物、喜歡什麼口味的蛋糕…難道這次怪破天荒的守口如瓶，一點風聲也沒洩露出去？

十九歲的生日，就要這樣淒涼的孤伶伶一個人過嗎？我不要！我想起還有一個好下手的對象：那就是對我言聽計從、又跟我同一天生日的人妖學弟。

【第23章】


我興沖沖的翻出通訊錄，撥了電話給人妖學弟，問他明天中午有沒有空、要不要和我一起慶生？原以為他一定會爽快的一口答應，沒想到他卻只是冷淡的說：「我從來不過生日的。」

「為什麼不過生日呢？」我不解的問。

「因為那天是我媽的忌日。」他用冰冷的語調說。「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沒有，你忙吧，再見。」尷尬的我趕緊掛了電話。

沒有媽媽已經夠可憐的了，自己的生日還是媽媽的忌日，還有比這更慘的嗎？我想，他媽媽應該是在生他的時候難產過世的，不然哪可能這麼巧？從小就遭遇這樣的不幸，怪不得他的人格會有點異常。從沒嘗過母愛的滋味不說，說不定他爸爸從小就一直虐待他，責怪他害死了他媽媽，他可能還經常對他大吼：「早知道就不要把你生出來就好了！」天，我竟到今天才知道，在他不男不女的美麗外表背後，隱藏著這麼黑暗的過去！

人妖學弟的人生已經夠坎坷的了，老天偏偏又安排了我這個老是不安好心的學姊給他，只會在背後說他壞話、想著要再多利用他一下…他還真是倒楣啊！強烈的罪惡感把我壓得透不過氣來，我決定痛改前非，我要當一個好學姊，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人妖學弟，他沒嘗過家庭溫暖的遺憾，就讓社團的夥伴們一起來幫忙填補，讓他知道他不是孤伶伶一個人，還有很多人永遠站在他這邊！

隔天的隊訓，蔚然沒有出現。不知道他是心情不好沒來，還是去祭拜母親，總之柏辰也說一整天都沒看到他，好像沒來學校的樣子。怪在隊訓時傳了張小紙條給我，上面用螞蟻大的字寫著「生日快樂！（放心，我有幫你保密^^）」，我忍住笑把紙條塞進鉛筆盒裡，跟怪眨了眨眼表示收到。

隊訓結束後的中隊時間，瑞瑞學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我正覺得奇怪，瑞瑞突然雙手掩面哭了起來，大家都被嚇得不知所措。怪低聲吩咐我帶瑞瑞去走走散散心，他留下來把中隊時間帶完。我攙起哭得淅哩嘩啦的瑞瑞，到沒人的樓梯口前坐下。

瑞瑞邊哭邊說對不起，給我們添麻煩，看她哭得這麼傷心我實在好心疼，到底是什麼事讓她這麼難過？我問瑞瑞，但她似乎不太想講。

哭過之後，她的情緒似乎平靜了點。她說不想紅著眼睛回宿舍，怕室友擔心，要我陪她到河堤走走吹吹風，我當然一口答應。我們併肩走在靜悄悄的河堤，偶然擡頭一望，發現滿天都是星星，真是美極了。這美麗的夜空大概就是老天爺送我的生日禮物吧！我滿足的仰望著夜空，捨不得把目光移開。

瑞瑞也跟著停下腳步，「今天晚上的星星好美。」她低聲嘆道。「是啊。」我附和。

「天上的星星固然美，不過我覺得地上的星星更美。」瑞瑞道。

「地上的星星？」我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兒，「妳是說螢火蟲嗎？」

「不不，」她搖頭，「妳看那邊。」她指著河堤下面遠遠的晃動著的一個個小光點，「那才是地上的星星。」

「咦！！」我大驚，「那是什麼東西？」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學姊，我們還是回去好了，那是不是鬼火啊？」我邊說邊抓緊她的袖子，全身汗毛直豎。

「可是我想去看看。」瑞瑞興沖沖的抓了我就往前衝，「走吧！」

「不要啦！」我拼命哀求但是瑞瑞根本不聽，那些光點離我們越來越近，近看才發現那不是什麼鬼火，而是手電筒的光。我總算安心了點，因為鬼應該不會帶手電筒吧？

我實在想不通，三更半夜的，這群人聚在這兒幹嘛？但是我很快就知道為什麼了。

因為他們開始唱歌，唱全世界的人都會唱的那首：生日快樂歌。

【第24章】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河堤下那些人全站了起來，邊用手打著拍子邊唱著生日快樂歌往我和瑞瑞這邊走來，怪舉著火把走在最前面，後面跟著三個吉他手、再後面是隊上其他的人，甚至包括大一新生還有幾個已經沒接幹部的學長姊。

「瑞瑞，今天是妳生日嗎？」我的手發著抖，拉拉她的衣角問。

「我生日哪請得到這麼多人。」瑞瑞笑，「就因為是妳生日，才能請到這麼多人來啊！妳看妳人緣多好，大家多愛妳。」

「可是我明明叫怪不要說、我叫他不要說的…」我的臉像是剛從烤箱裡拿出來的叉燒肉一樣又紅又燙，眼淚像是自來水似的嘩啦啦狂噴，雖然說我是很期待一個豪華的慶生會，但是我真的想不到他們會做到這種地步。

「學姊，生日快樂。」柏辰把一大束滿天星遞給我，「這是大家合送的。」

「謝謝。」我從柏辰手裡接過花，感覺像是從王子手中接過花做夢一般一點真實感也沒有。接著大家一個個跑來祝我生日快樂、然後一個個給我緊緊的擁抱。

輪到怪的時候，他興奮的問我：「怎麼樣，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實在是太意外、太開心了。」我推了他的肩頭一把，「你喔，我不是叫你不要說出去的嗎？不過還是謝謝你啦！」

「你們女生都嘛心口不一。」怪說，「這次幫妳辦的夠盛大了吧，下次我生日麻煩比照辦理，謝謝。」說著和大家一樣給我一個緊緊的擁抱。

「好啦…喂！你抱夠了沒？」怪還抱著我不放，我開始有點不好意思。

「小氣鬼。多抱一下又不會怎麼樣。」怪慢吞吞的鬆開手，「其實妳還蠻好抱的嘛。我看再抱一下好了。」


「謝謝。下一位！」我胡亂揮手把怪趕走，喔，下一個是柏辰。

「學姊，生日快樂。我覺得妳人真的很好。」他似乎有點不自在的、邊擦汗邊說。

「謝謝。你要不要也來抱一下？」我故意跟他開玩笑。

沒想到他竟然很用力的點頭說，「嗯。」

「可是你不是有恐…呃，我是說你不是看到女生就會害羞嗎？」

「我想經過這樣的試煉之後，我應該可以趕快達到下一個境界。」他嚴肅的答道。

你以為這跟打電動破關一樣嗎？我啞口無言。不過我還是乖乖的讓他抱了我一下，雖然我看不到他的臉，但是聽他沈重的呼吸聲，我猜想他現在的表情應該很痛苦，要是再這樣抱下去，他可能會心臟病發吧？我趕緊推開他，「你還好吧？」

「還…還不錯。謝謝學姊。」他朝我九十度的一鞠躬之後就狂奔而去，我瞠目結
的看著他的背影，他是怎麼了？

「別看了，輪到我了吧？」有人輕輕拍拍我的肩，我回頭，啊！是蔚然！

「咦！你什麼時候出現的！」我驚喜的問。他身上還背著吉他，「你會彈吉他啦？」

「這種事很天分的。」他得意的揚一揚吉他，「無敵四和弦我已經學會了，接下來只要多練習，以後學長有事的話，我可以幫忙接雙吉他。」

「那離一百分指日可待了。」我豎起大拇指誇他。

「我練了一首歌，要送妳。」他拉著我到旁邊坐下，深呼吸了幾次之後開始邊彈邊唱。「妳的眼、皎潔如明月，妳的眼、是星星的泉源…」這首歌是「你的眼」，我想起他和怪曾經嘲笑我眼睛小的事，他一定是故意選這首歌來糗我的，哼。不過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低沈、唱起歌來還真好聽，我不禁聽得入神都忘了要生氣。

唱完，我很有風度的幫他掌聲鼓勵，他開心的臉都紅了起來。接著他起身放下吉他，也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我要抱妳了。」他說。

「請。」我很大方的張開手臂給他抱。

他抱著我，提醒道：「妳別忘了，妳是在抱一個男生喔。」

「我知道。」我輕輕推開他，然後指著胸口說：「因為這裡跳得很快。所以，我知道的。」

今晚被很多很多人抱了。我很確定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夜晚、這個在月光星光照耀下舉辦的豪華慶生會。

【第25章】


慶生會告一段落後，怪數一數發現還沒回去的男女剛好是一比一，就提議去夜遊；或許是氣氛正好，大家都異口同聲的答應。怪還三八的玩什麼抽鑰匙，結果是他載瑞瑞、蔚然載我、柏辰則是載瑞瑞的室友小月學姊。一行十個人五台車就這樣臨時起意從政大出發往福隆海邊前進，只因為怪說，他從來沒在半夜去海邊玩過。

第一次被蔚然載，我還真有點不知該聊啥。平時我總是給怪載，他的鑰匙是那一個我清楚得很，可是他猛咳嗽暗示我不要抽他的，用膝蓋想也知道他想載瑞瑞，於是我識趣的抽了一副陌生的鑰匙，結果就抽到人妖學弟這台車。怪載著瑞瑞騎在我們前面，不停的回頭和瑞瑞聊天，瑞瑞被怪逗得直哈哈大笑，看起來似乎很親密的樣子。怪似乎比平時載我的時候還要高興許多，我心裡不知為何有點不是滋味，雖然明知道那是因為瑞瑞一直是怪的夢中情人的緣故，但看了就是氣。

「你超過去好不好。」我拍拍蔚然的安全帽說，「我們騎到最前面嘛。」

「可是路我不太熟。」他有些為難，「學長叫我跟他的車。」

「你不熟我熟啊。」我說，「不要廢話了，趕快超過去。」蔚然聽話的加速超過怪，經過怪身邊的時候，瑞瑞正在幫他按摩肩膀，怪一臉樂歪的表情，看起來真是下流，我別過頭去理都不想理他，怪變得很噁心很沒品，那不是我認識的怪。

「他們聊得真開心。」蔚然回頭問我，「他們是一對嗎？」

「人家瑞瑞早就有男朋友了。」我沒好氣的又說，「怪還在那自作多情，真受不了，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難怪妳突然叫我騎快一點。」蔚然接著問：「妳吃瑞瑞的醋嗎？」

「才沒有好不好！」我啪的甩了他的背一巴掌，「我…我是覺得怪明知道瑞瑞已經有男朋友了，怎麼可以還跟她…打情罵俏，哎唷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啦，反正就是他應該要跟瑞瑞保持一點距離才對啦，你剛有沒有看到，他還叫瑞瑞幫他按摩耶！這太離譜了吧，瑞瑞的男朋友要是知道一定會生氣的啊，這樣不就會害到瑞瑞？都是怪不好。」我氣急敗壞的數落怪的不是。

「嗯、嗯嗯。」蔚然的語氣聽來很敷衍，他的看法八成跟我不一樣，只是在我面前不敢講。我最恨那種有話不講的人，有話不講算什麼英雄好漢？我一個女孩子都比你大方多了，想講就講，憋在心裡不是悶死人嗎？

「喂，想講什麼就說啊，了不起再挨我一掌，死不了的。」我激他。

「我只是覺得妳應該相信他們兩個。他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分寸的。」他沈默了一會兒之後，輕描淡寫的說。

「可是誰曉得這樣下去會不會擦槍走火？瑞瑞的男朋友要是知道…」

「妳到底是擔心瑞瑞會喜歡上怪，還是擔心怪會喜歡上瑞瑞？」蔚然打斷我，「妳平常跟怪黏在一起就可以光明正大、要全世界相信你們只是好朋友，為什麼女主角換成是瑞瑞就不行了？妳這不是吃醋是什麼？」

「我…我哪有老跟怪黏在一起。」我倔強的反駁，「是他老是要跟我黏在一起的。」

「最好是這樣。」蔚然突然緊急煞車，然後鄭重其事的轉過頭來跟我說：「妳吃醋的時候真的很不可愛。」

「反正本來就不可愛了，沒差。」我賭氣道。

「可是我覺得妳很可愛。」他捏起我的臉頰，說。

怪和瑞瑞的車正好在這時經過我們身邊，瑞瑞顯得有點驚訝，怪則是一臉愕然。

看到怪臉色鐵青的樣子，不知何故，我竟有種痛快的感覺。

【第26章】


瑞瑞和怪騎在我們前頭，不過我已經覺得無所謂了。我和蔚然玩起卡通歌接力，從小甜甜唱到鐵人28號、龍龍與忠狗甚至莎拉公主，接著換軍歌、流行歌、指南的歌、男女對唱的歌…我們是五台車中笑得最大聲的一台，蔚然好幾次笑到抓不住龍頭開始蛇行，我笑得比平常更瘋，肚子痛得要命不說，連眼淚都飆出來了。

當我們好不容易來到福隆，我還有點捨不得下車，好久沒笑得這麼痛快，我的臉還僵著嘴都合不攏的直傻笑。半夜兩點的福隆海邊根本就是一片黑，路燈只能勉強把路照亮，走到沙灘邊已經是一片黑了。我們五個女生手牽著手一邊尖叫一邊往海邊前進，耳朵聽得到海浪的聲音、鼻子嗅得到海水的味道、大海離我們很近、但眼前見到的卻是只有一片黑。千辛萬苦的騎了這麼遠、結果卻什麼也看不到。

「怪！什麼都看不到啊！」小月學姊首先發難，「你、完、蛋、了！」

「誰說到海邊一定要看海的。」怪還嘴硬，「吹吹風、看看星星也很好啊。」

「要看星星在學校看不就好了？」小月學姊繼續數落怪，「不管，宵夜你請定了。」

「別急，我還有秘密武器！」怪奸笑著說。

「是什麼？」我們異口同聲興奮的問。

「就是…」怪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就是…秘密。都說是秘密了你還問，都幾十歲的人了你們。」怪說著得意洋洋的從懷裡摸出一包東西分給大家，原來他口中的秘密武器竟然是沖天炮還有仙女棒。

大家都很久沒玩砲了，歡呼一聲就散開各自玩砲去。蔚然教我把砲斜斜插進砂裡、然後再點火發射，安靜的海灘一下子砲聲隆隆，尖叫聲不絕於耳。我一下子就把怪分給我的二十支沖天炮全放光了，蔚然把他那二十支也讓給我，讓我玩個過癮。

不過沒幾分鐘我就把他的份也放光了，於是我們這組提前休息，坐到一邊去邊玩仙女棒邊聊天。

「你說你媽過世的那件事到底是真的假的啊？」我隨口問蔚然。第一次聽蔚然說這件事時我是很震驚，但現在想想、這可能只是怪安排的生日驚喜的一部份而已。

大概也只有像我這種笨蛋才會傻傻的相信、還替他難過得要命。

「是真的啊。」他的答案出乎我意料，「我不到兩歲那年她就去世了，車禍。」

「喔。」我後悔自己問了這麼白目的問題，現在氣氛尷尬得要死，怎麼接下去啊？

「其實我對她幾乎沒印象了，雖然大家都說她人很好，還說我長得很像她，可是她過世的時候我還太小，我真的記不起小時候的事。」他幽幽的說。「直到上了高中，有天拿舊相簿出來看，我才發現我長得真的很像我媽。我靈機一動，偷拿我媽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在鏡子前一照，突然覺得…我媽好像就站在我眼前。」

「所以後來你就經常穿女裝？」我問。

「嗯。其實那都是我媽的衣服。」他說，「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太正常，但是每當我感到寂寞、總會不由自主的穿上她的衣服，讓自己覺得她就在我身邊，我並不孤單。說難聽點大概就是鬼上身吧，哈哈。」他笑著掩飾自己的尷尬。

「你爸知道嗎？」我很好奇。

「他在國外工作，一年難得回來幾次。所以他不知道。學姊，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很奇怪？」

「不會不會。」我拼命搖頭，「你沒說以前我本來是覺得你怪怪的，但是知道原因之後，我反而覺得這樣一點也不怪。」

「妳要不要看我媽的照片？」他翻出皮夾遞給我，我就著手電筒的光瞇著眼睛專注的瞧，天啊，發黃的照片裡的這個大美女，真的長得跟蔚然一模一樣。

「哇！」怪突然在我耳邊大叫一聲打斷我們，「要回去囉。」

「這麼快？」我看看錶，咦，天啊，都快五點了，時間過得還真快！

「走啦，我載妳。」怪拉起我，「學弟，你就自己回去吧，我送她回去就好了，順路。」

「那瑞瑞呢？瑞瑞誰載？」我問。

「她男朋友剛把她接走了。」怪的口氣很差，「一通電話馬上就來了，比叫PIZZA還快。BMW喔，看了就有氣。不說了、煩死了。走啦！」

我像小媳婦似的跟在氣呼呼的怪後面，蔚然跟在我們後面，好像也不太高興。

跨上怪的後座，感覺好安心好熟悉。我不懂瑞瑞為何要放棄這麼舒服的位置，大老遠的要她男朋友半夜三更來接她。要是換做是我，就算交了男朋友，我也不會這樣。怪身後的位置是頂級享受的豪華座椅，因為全世界不可能有比他可愛風趣

【第27章】


「妳幾公斤啊？」才跨上後座怪就一臉苦命的回頭問。

「你管我。」

「瑞瑞比妳輕多了。」他得意的挖苦我。

「你不想載別勉強，我去找我學弟載。」我作勢要下車。

「好啦好啦好啦！」他急急忙忙按住我的肩膀，「開個玩笑也不行。」

清晨五點，天色還有點暗，路上沒什麼車，怪猛催油門飆起車來，我瞄了瞄儀表板，指針指著一百。怪每次心情不好，就會飆車來發洩，我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幹嘛心情不好。」我低聲嘀咕。

「我哪有心情不好。」他大叫。沒想到他聽見了。

「每次心情不好就飆車，用膝蓋想也知道你又在心情不好。」我說，「吃醋啊？」

「吃醋？吃誰的醋？我堂堂男子漢，哪像你們女生小心眼。」他繼續死鴨子嘴硬。

「瑞瑞的男朋友，很帥吧？」我只好使出激將法。

「帥你個大頭啦！油頭粉面、穿得不三不四像馬戲團裡出來的，不只這樣喔，他還當我的面對瑞瑞毛手毛腳！又抱又親的，真是不要臉！要不是瑞瑞在，我早就手起刀落一刀砍死這個小王八蛋！」怪越講越激動，現在飆到110了。

「聽說瑞瑞的男朋友跟我同屆。」聽到「小王八蛋」這幾個字，我突然想起。

「我就搞不懂瑞瑞好端端的幹嘛談什麼姊弟戀？」怪還在發飆，「我真的不懂這些人在想什麼耶？男生當然要比女生大才能照顧女生啊？女大男小太不像話了，就像跟自己的媽談戀愛一樣，有什麼樂趣啊？」

「要是瑞瑞喜歡的是你，你就不會這樣說了。」我忍不住碎碎念。

「五月，念在我們是好朋友的份上，我勸妳別笨到談什麼姊弟戀。」怪開始說教，「妳那個學弟人不壞，而且我看他對妳也不錯，要不是他年紀比妳小，我一定會全力撮合你們。可是問題就在他偏偏比妳小，所以妳一定要記住，兩個人熟是一回事，不過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免得到時候…」

「我學弟跟我一樣大。」我說，「我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你可以放心撮合我們。」

怪呆了一呆，「不、會、吧？哪有那麼巧的事？」

「這就叫做天賜良緣。」我繼續耍他。可是怪突然沒反應了，我感覺車速慢了下來、最後在路邊停了下來。

「幹嘛停車啊？」我們停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大馬路邊，「沒油了嗎？」

怪回過頭，「我只是突然覺得很寂寞。」

「你在發什麼神經。」我被他嚇到，「你是怎麼啦？」

「妳交了男朋友以後，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老跟我在一起了。」他說，「想到以後走在妳身邊的不是我，突然覺得蠻難過的。妳知道，妳是我在社團最好的朋友。」

「嗯。」我小心翼翼的觀察怪，呃，要是現在跟他說我剛剛是開玩笑的，會不會被砍呢？應該是會吧。怪那樣真情流露的樣子，搞得我也莫名其妙感傷起來。

「你也是我在社團最要好的朋友。」我說。「有時候看到你跟別人有說有笑，自己卻被晾在一邊，我也是會有被冷落的感覺。」

「我也是！」怪難為情的說，「剛才妳學弟載妳，我看到你們笑得那麼開心，我也會覺得很不爽！」

怪這麼坦白，我很感動。「不管我跟別人多好，還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最自在。」

「我也是。」怪說，「即使是跟瑞瑞在一起，也不像跟妳一起那麼有話聊。」

「如果可以喜歡上妳該多好。妳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怪嘆了口氣。

「就是說啊。」我拼命點頭。

「正常說來應該要謙虛一點吧！或是應該說『我也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男生，要是能喜歡上你該有多好…』妳會不會演戲啊妳！」怪粗魯的重重推了我的頭一下。

在打打鬧鬧中，怪又變回原來的怪，笑得那麼天真。反倒是我開始擔心有一天，當走在怪身邊的女生不再是我的時候，我要花多少的時間，才能調適過來？

【第28章】


生日過完後不久，期中考在不知不覺中來臨，社團的正式活動也因此暫停兩週。

不過大家倒還是經常碰面，聚會的地點由豆花店改成圖書館。平時不燒香、考前總得抱抱佛腳，要不然輕則被當、重則二一，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只是雖然知道該用功，但腦子總是不聽使喚的沒讀多久的書就當機，這時大家會很有默契的到圖書館外面的階梯喘口氣，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吃飯時間、然後邊吃邊聊又不知不覺的快到圖書館的閉館時間、然後回到家後洗個澡又不知不覺的睡著、然後第二天一早一身冷汗的嚇醒：「待會就要考試了，怎麼辦？」

但老天爺似乎還挺眷顧我們，或許是因為我們平常有做好事、有去當義工去照顧小朋友、幫忙支援鄉公所辦的活動什麼的，所以歷屆學長姊的成績都不錯、還有好幾個是班上前幾名。前幾名我是不敢想，但是考得太爛回家免不了一頓唸，所以還是得拼一拼，會寫的要寫到一千字，不會寫的也得硬拗出幾百字假裝自己會，久而久之我練就一身掰功，有時候分數還比有唸書的人高，讓大家跌破眼鏡。

怪找我接育樂營組，據說就是看上這一點。他說我滿腦子鬼點子，應該可以想出讓小朋友看了就想參加的營隊主題。這個企畫我一直擺著沒去想，直到期中考結束，出隊零籌的前一天，才花了一個下午把東西生出來。寫完之後，我自己越看越滿意，這結合了環保、科學、正義及熱血的企畫案一般人是想不出來的，只有我這種天才才能一下就搞定。

「妳寫的什麼東西？」零籌那天，怪接過我遞給他的企畫案，嘴裡的奶茶噗的一聲全噴了出來。「地球防衛隊？我們育樂營的主題是『地球防衛隊』？」

「怎樣，你有意見嗎？」我心虛的趕緊觀察一旁的龍聖威利還有小月瑞瑞，她們也是邊看邊哈哈大笑。

「我喜歡這一句。」瑞瑞指著我的開幕式劇本裡的一段話，「『我們是有理想、有抱負、又有熱血的地、球、防、衛、隊！括弧，動作請洽五月』。哇，連動作都想好了，五月，妳表演一下吧！」

我尷尬的在眾目睽睽之下表演了之前想好的地球防衛隊招牌動作，結果害得小月學姊笑到從椅子上摔下來。「五月，妳真的超會搞笑。」她邊喘氣邊說。

「2100年的地球，因為大家太會製造垃圾，所以被垃圾星人趁機佔領了。地球防衛隊為了要拯救地球，於是乘坐時光機來到深坑國小，要選出新一代的地球防衛隊隊員，來對抗邪惡的垃圾星人。」龍聖大聲朗誦我寫的營隊主題，隔壁桌的客人聽了也噗嗤一聲笑出來。

「五月，妳是卡通片看太多了。」威利拍拍我的肩膀，「相信我，現在的小朋友精得很，不可能被騙的。」

「是啊，妳的構想不錯，但是要當成營隊主題，可行性太低了。」小月學姊附和。

「可是我覺得深坑那邊的小朋友很純真。」我試著說服他們，我不要這麼我嘔心瀝血的完成的作品就這麼被否決掉，「而且我們這次帶的小朋友是一二年級，只要大家配合演得像一點，小朋友說不定會相信啊！」

「就試試看吧！」瑞瑞獨排眾議，「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帶給他們一個難忘的回憶、還有快樂的時光，不是嗎？讓小朋友玩得盡興，才是最重要的。以前我們小的時候不是常玩扮家家酒嗎，大家都知道是假的、是在演戲，不也玩得很高興？」

「有道理。」怪的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這企畫真是既創新又有噱頭，連我都忍不住想報名了。」

「我也想去。聽起來很有趣。」小月學姊說，「你們歡不歡迎大四的老人參加？」

「當然歡迎啊！」我和怪喜出望外，異口同聲的說。有經驗豐富的學長姊在身邊，總是安心得多。

「瑞瑞，一起去吧，不然我很無聊。」小月學姊慫恿瑞瑞，「隊輔給他們年輕人當，妳跟我一起當女生管，怎麼樣？」女生管其實就是大廚，負責出隊時每天的晚餐，其中包含代代相傳的水餃之夜及出隊最後一天晚上的大餐。

「好啊。」瑞瑞笑著點點頭，「我也不想錯過精彩好戲。五月，最後一天妳不是安排小朋友要攻打垃圾星人嗎？妳要找誰扮垃圾星人被打啊？」

「這還用問嗎？這麼重要的角色當然只有一個人能演。」說完，大家便很有默契的一起把目光移到我們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身上。

【第29章】



「妳是想玩死我啊，臭五月！」開完會後，學長姊們都走了以後，怪才突然對我咆哮，「為什麼我非要演什麼垃圾星人不可？」

「你氣什麼？剛剛我們談得很好，你也很開心不是嗎？」我慢條斯理的吸了一大口黑磚奶茶，偏著頭裝作一臉不解的問怪。「你不是說這個角色很有挑戰性，迫不及待想演看看？」

「那是因為瑞瑞在，當然只能這麼說啊！」怪隨手拿起刀叉威脅我，「不管，那種爛角色妳自己想辦法另外找人演，我絕對不幹。還有，瑞瑞問起的話妳要說是因為我太帥演垃圾星人太可惜、或是說找到比我更適合的人選，知道嗎？」

「真可惜，這劇本是為你量身打造的耶。」我說，「不然你想演哪個角色？」

「當然是隊長A啦！」怪說，「隊長A多帥啊，從垃圾星人的手中逃出來，然後再帶一群小小地球防衛隊反擊垃圾星人，你不要忘了我是隊長，怎麼能演那種沒有台詞，一出場就被圍毆的角色？」

「歹勢，隊長A的人選已經決定了。」我說，「就是我。」

「妳？！哪有這樣的，妳賴皮！」怪咬牙切齒。

「我是育樂營營長，主角當然是我演。」我頂回去。

「算妳狠。」怪拿刀叉切著面前的空盤子洩憤，那種聲音只能用魔音穿腦形容，我趕緊摀住耳朵。

「你不演，小月學姊一定會很失望。」我採取柔性攻勢，「她不就是因為想看你被圍毆，噢不，是想看你演這場戲，才特地出隊的嗎？你要是不演她說不定就不來了，她不來說不定瑞瑞就不來，那我們又要另外想辦法找女生管了。」

「小月才不是因為想看我被扁才出隊的好不好？」怪掐著我的肩膀怒吼：「那是『義氣』懂不懂？義、氣！我們出來混的最講究的就是義氣，妳自己沒義氣別把別人都想成跟妳一樣，我看最想看我被海扁的是妳吧！」

「你怎麼知道？」話才出口我馬上後悔，因為怪伸出魔掌攻擊我的臉頰，我的臉被他一擠、眼睛鼻子嘴巴通通黏在一起，這個笨蛋一定是忘了我是女生，竟然這麼用力，我痛得眼淚奪眶而出，他才驚慌的把手放開。

「對不起。」他一臉擔心。「不原諒你。」我揉著發痛的臉頰，賞他一個白眼。

「好啦，這頓我請。不要生氣嘛。」他說。我別過頭去，不理他。

「好啦，那我演垃圾星人，行了吧？」

「真的？」我露出笑容，「我可沒逼你喔！」

「對對對，是我自己太想演，人哪，一生總是要嘗試一次被圍毆的滋味，不然就白活了嘛，妳說對不對？」

「沒錯。」我很用力的點頭深表贊同。

「不過妳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怪說，「可不可以再多找一個人跟我一起演垃圾星人？小朋友那麼多，五十個打一個真的有點殘忍吧？」

「也是啦。」想想怪說的也有道理，雖然說一二年級的小朋友個子還很小，但是一百個拳頭一起攻擊確實很恐怖，況且小朋友們要是太入戲，不打到外星人七孔流血大概是不會停手的。

「那你覺得可以找誰演啊？」我問怪，「龍聖威利他們肯嗎？」

「不太好吧。」怪說，「晚上抒情時間還得靠他們兩個，他們受傷問題就大了。」

「那沒人可以演了啊，找女生演太狠了、又不能找新生。」

「妳可以找蔚然啊。」怪笑得很奇怪，「妳叫他去跳海他都會答應。」

「你什麼意思？」我覺得他話中有話。

「他喜歡妳不是嗎？」怪笑得像個皮條客，「妳沒發現？」

「他是說過喜歡我。可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而且我覺得他說的喜歡、不是『那種』喜歡、只是朋友間的喜歡，就像我喜歡你這樣。」我趕緊撇清關係。

「小妹妹，妳太天真了喔。」怪摸摸我的頭，哈哈大笑。

「你少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你還不是亂猜的。沒事就愛亂八卦。」

「我用不著猜。」怪說，「因為他親口告訴我了。」

【第30章】


怪說期中考那陣子有天中午在團部遇到蔚然在練吉他，他開玩笑的問他是不是想效法龍聖威利，靠吉他追到女朋友？結果蔚然竟然很老實的說：「是啊，因為我喜歡的女生，希望我把吉他練好。」

「是妳叫他去學吉他的不是嗎？」怪說。我呆若木雞，恍恍惚惚的點了點頭。

有人、喜歡、我？而且是「那種」喜歡！？我真不敢相信。

喜歡我的人是那個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晚上會送我到家門口、會彈吉他給我聽、會跟我一起不怕丟臉的在馬路上大聲唱著無敵鐵金剛的男生。記得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只是個我想一腳踢飛的死人妖，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看見的不再只有他美麗的外表，他的脆弱、他的孤單、他的體貼、他的認真、我都看到了。

他經常提醒我：「妳不要忘了我是男生喔！」我原以為我一輩子也不可能把他當男生看，直到慶生會那天，他抱住我的時候，我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中，我早把他當一般的男生看了。

「然、然後呢？」我結結巴巴的問怪，「就、就這樣嗎？」

「就這樣。不然妳還希望怎樣？」

「你幹嘛告訴我啊？」我抓著頭髮煩惱著，「這樣以後我看到他一定會很尷尬，都是你害的啦！」

「不說，妳這個鈍感女王大概被追八百年也不會發現。」怪敲著我的腦袋說，「妳得趕緊準備一下了。」

「準備什麼？」我疑惑的問。

「準備好被告白、還有準備好當人家女朋友啊！」怪用專家似的口吻說。

※＝＝＝＝＝※

我不知道被告白也需要準備，怪說那是因為我缺乏實戰經驗。我照著怪的指示大肆採購了一堆新行頭，還到美容院剪了個跟蔚然很像的新髮型。接著第二步是要練習「含情脈脈的笑容」，我對著鏡子練習了很久之後，怪幫忙驗收成果。

「笑得太勉強了，我要開心點的！」怪垮著臉直搖頭，「喂喂，怎？那？難看？

笑個好看點的，自然一點、妳想想瑞瑞啊，學瑞瑞那樣笑就對了。」

「我不練了。」我無力的攤在桌上，捏著已經笑僵的臉頰，「我的臉都快抽筋了，我學不來啦！」瑞瑞的笑容可是屬於那種可以救苦救難的境界，我哪可能會啊？

「不想談戀愛啦？」怪板起臉。

「對。」我毫不猶豫的說，「我發現談戀愛太累了，我還沒開始談就這麼淚，要是真的開始談，我哪受得了？我看還是算了。」

「妳這個豬頭。沒看過這麼懶的女生！妳爭氣點好不好？」

「反正他如果真的喜歡我，遲早會跟我說嘛。如果他沒有跟我說，就表示他不喜歡我，那就算再怎麼訓練也沒有用，你說對不對。」懶歸懶，我頭腦可是很靈光。

「好啦，隨便妳。」怪拿我沒辦法，「到時候他跑了，別哭著來找我。」

「我想我應該不會哭吧。」我想了想，說：「我是覺得他不錯，可是應該還沒有到愛的程度吧，就只是喜歡而已。」

「妳又知道什麼是愛了。」怪像訓小孩子般訓我。

「你又知道什麼是愛了。」我頂回去。

「我當然知道。」怪得意的說，「瑞瑞說，會為一個人感到心痛，就是愛。」

「怎麼個痛法？是悶悶的痛、刺刺的痛、還是酸痛…或是像是被掐住那種痛？」

「天曉得，我也沒痛過。」怪聳聳肩，「不過我倒很想痛一次看看。」

如果愛會讓人心痛，那我還是不要愛好了。因為我，很怕痛啊！><~

【第31章】


在知道蔚然喜歡我之後，和他獨處時我總是很不自在，有點期待他會突然開口說喜歡我、但又矛盾的希望就這麼維持現狀。喜歡很簡單、被喜歡也很簡單，那都是一個人就能搞定的事；可是一旦變成談戀愛、變成兩個人的事，好像就會變得很複雜，失去自由、失去自主、甚至失去自己。

我知道兩情相悅不容易，但是我對蔚然的感情到底算什麼，我還沒有答案。如果真如瑞瑞所說，要到會心痛的程度才叫愛的話，那肯定還差得遠。最近一次讓我感到心痛的人是一個小朋友，沒來由的衝過來抱我大腿說：「大哥哥，你好帥！」

話說那天我後腦勺可是綁著辮子呀，這樣也能把我看成男生，叫我怎能不心痛？

小弟弟，你以為我是清朝人嗎？可惡！

隨著時間過去，籌備育樂營的工作讓我忙得沒時間胡思亂想，盯企畫書的進度、審核、排人力、到學校宣傳、找講師…雖然只是一個三天的活動，但對迷糊的我來說已經是一大挑戰。怪則是在另一頭忙專案的事，也就是和鄉公所合辦的五子棋大賽，以往都會吸引上百人參加，這一次也不例外。

五子棋大賽這天我們全隊總動員，擔任的工作倒是很簡單，就是在一旁觀戰紀錄勝負。我和小月學姊被分在服務台，工作是斟茶遞水、失物招領、還有安撫找不到媽媽而大哭的小朋友。

「瑞瑞今天怎麼沒來？」我問小月。

「她約會去了。」

「妳跟她男朋友熟嗎？」小月聽了臉突然一沈，我嚇了一跳。

「誰要跟那種人熟？就只會耍嘴皮子。瑞瑞真是瞎了眼、才會被他騙得團團轉。

照我看，怪都比那個混球好一百倍。我不知道勸過她多少次，她就是不聽。我也沒辦法。」小月越說越氣。

「我只看過他一次，沒什麼印象。不過怪好像也很討厭他。」我說。「他很花？」

「別提他，想到他我就想揍人。」小月沒回答我的問題，「我們聊點別的。對了，妳那個學弟真有趣，上次他載我，煞車時我輕輕碰到他一下，他就嚇得直發抖，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怎麼會有這麼害羞的人啊？真難想像。他跟妳在一起時也會這樣嗎？」

「不會。」我無奈的說，「他跟我講話就像跟男生講話一樣自然。」

小月聽了大笑一聲，然後趕緊摀住嘴巴，「學妹，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笑妳的。」

「學姊，妳應該感到高興，妳比我有女人味多了。」我拍拍學姊的肩膀，道。

「我簡直想哭了。」學姊假裝擦眼淚，「進大學這麼久，到快畢業才終於有人發現我是女的。」小月是那種帥氣型的女生，從國小開始就有女生寫情書給她。聽說每年愚人節她都會穿襯衫打領帶上街搭訕，看能騙到幾個女生給電話。

「我不甘心。」我也假裝擦眼淚，「我下次要穿裙子來，一定要嚇到他發抖為止。」

「學妹，妳好可愛。」小月開心的揉揉我的腦袋，「那些男生真是沒眼光，要是我是男生，我一定追妳。」

「謝謝，有妳這句話，我死也瞑目了。」我感激的說。

「妳跟怪之間真的只是好朋友嗎？我覺得好可惜。」小月邊說邊搖頭，「我們這群老人都很看好你們這對說。」

「我們不可能的啦。熟到都快焦了，早就沒感覺了。」我聳聳肩。

「是嗎，妳真的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嗎？妳要確定喔！」小月突然認真起來。

「真的啊。」我很篤定的說。

「好，那我要介紹女朋友給怪了唷！可以嗎？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喔！」小月說。

「我幹嘛後悔。才、不、會！」我斬釘截鐵答道。「不過你到底要介紹誰給他啊？」

「瑞瑞囉。」小月笑瞇瞇的說。

【第32章】


小月要我撮合怪和瑞瑞，我聽了的第一個反應是：不可能。

「瑞瑞已經有男朋友了，怎麼可能變心呢？」我說。

「怎麼不可能？感情這種事沒什麼不可能的。」小月不覺得那是問題。

「瑞瑞不是那種隨便的女生。」我還是不以為然。

「妳不要把瑞瑞想成神，她跟妳、我一樣，都只是個平凡的女生而已。」小月嘆口氣繼續說，「把她想得太完美，只會讓她覺得壓力很大、沒辦法做自己。」

「瑞瑞本來就很完美。」我不懂小月為何會這麼說瑞瑞、說得好像瑞瑞私底下很壞似的？虧我還一直以為她們很要好。

「我不知道妳為什麼不喜歡瑞瑞的男朋友，可是瑞瑞喜歡他，我們應該尊重她的選擇，不是嗎？從中破壞，我覺得這樣很沒品。」我坦白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老是讓瑞瑞哭，所以我不喜歡他。」小月低聲說。

「哪對情侶不吵架？這很正常啊。」

「瑞瑞哭不是因為他們吵架，而是因為那個男的腳踏兩條船。」

「什麼？！」我驚叫，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完全忘了旁邊還有五子棋比賽在進行，大家都僵在那瞪著我，用眼神質問著：「誰在鬼哭神號？」

「各位不好意思，她八字比較輕，三不五時就會鬼上身，大家別介意，繼續下、繼續下啊！」怪堆起滿臉笑容打圓場，然後轉身對我比了個「掐死妳」的手勢。

「那個男的怎麼可以這樣！有了瑞瑞竟然還在外面搞七撚三，不要臉！」我怒罵，「莫名其妙跑出個第三者，怪不得瑞瑞每天都在哭。」

「瑞瑞才是第三者。」小月平靜的說，「不敢相信吧！」

「什麼？！」這一次我是真的從椅子上摔下去，在下棋的人們又對我怒目而視。

「大家不要緊張，平常這個時候她都是在廟裡打工，大概是時間到了神明等不及…大家繼續下、繼續下啊！」怪又堆起笑容安撫大家，然後轉身對我比了個「再吵就把妳的脖子掐得跟筷子一樣細」的手勢。

「瑞瑞是第三者？那一定是那個男的騙她說他沒有女朋友，瑞瑞才會…」

「瑞瑞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一直阻止她，叫她不要這麼傻，可是她說她控制不住自己，她說即使會受傷也沒關係。」小月邊說邊搖頭，「妳知道嗎，那個男的是她直屬學妹的男朋友，妳可以想像他們系上的人，是怎麼說瑞瑞的。」

「一定說得很難聽吧。」我抱著頭不敢想下去，「天啊，怎麼會這樣？」真相對我的打擊實在很大，瑞瑞竟然會跑去搶自己學妹的男朋友？我有種幻滅的感覺。

「所以我才說，遇上感情的事，沒有什麼絕對不可能。」小月拍拍我的肩膀，「雖然我知道是瑞瑞先倒追人家的，但是身為她的好朋友，就算她再怎麼不對，我也只能告訴自己感情的事沒有對錯，總不可能為這種事跟她絕交吧？」

「感情的事沒有對錯嗎？」我覺得頭好痛，這麼說來搶人家男朋友、腳踏兩條船都是情有可原，只要搬出一個「愛」字就可以被原諒？這樣還有天理嗎？

小月似乎看出我的心思，「現實是很殘酷的，或許一時妳還不能接受，但人生就是這樣。」她笑笑，「我剛開始也是氣得跟瑞瑞冷戰了很久，但後來我發現氣也沒用；她一樣愛得死去活來，我一樣沒辦法眼睜睜看她掉眼淚。」

「學姊，妳會不會覺得談戀愛很可怕？總覺得大家好像都愛得很苦，沒一個有好下場。」我悲觀的說。

「我本來也是這麼想，前陣子還打定主意，一輩子都不談戀愛了。不過最近意志有點動搖。」小月吐了吐舌頭，臉都紅了。

「妳有對象了嗎？」我體內的八卦腺素開始發威，「我認識嗎？」

「就妳學弟啊。」她悄悄附在我耳邊說。

「柏辰？」

「是蔚然啦。」小月笑得眼睛瞇得只剩一條縫，「最近我經常在團部遇到他，每次他都會彈吉他給我聽喔！他彈吉他的時候，很有魅力說。」

小月的話像是當頭棒喝把我一棒敲醒。

原來蔚然練吉他為的不是我，而是他眼前的小月學姊。

【第33章】


五子棋大賽結束之後，我們和各組的前三名一起大合照，其中最醒目的當算是兒童組的亞軍，因為他才五歲，就打敗了許多國小五六年級的大哥哥大姊姊，去年他第一次參加，才四歲就勇奪季軍，這次他的棋力又更精進了。最讓我們驚訝的是足足一年不見，他竟然還叫得出我們的名字，甚至能一一點名誰上次有來、這次沒來，讓我們目瞪口呆。

照相的時候，小神童突然撒起嬌來，硬要左邊牽怪、右邊牽我才肯照。他媽媽解釋道，那是因為他對我們兩個印象最深刻，打從去年比賽結束後，他就一直對我們念念不忘，成天在家裡碎碎念：「怪哥哥和五月姊姊什麼時候才會再來啊？」

照完相，怪故意開玩笑的問小神童：「我跟五月姊姊，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兩個都喜歡。」他毫不猶豫的說。這麼小就這麼會做人，以後肯定前途無量。

「那如果硬要選一個呢？」怪還在逗他。

「那我要選五月姊姊。」小神童害羞的指著我道。我得意的向怪比了個勝利手勢，怪一臉不服氣的追問：「為什麼？哥哥哪裡不好，你跟我說。」

「哥哥人是很好啦，可是…」小神童皺著眉頭說：「可是我沒辦法跟你結婚啊！」

他說完，全場的人哄堂大笑，怪更是當場愣住，雖然他早就收過一堆「好人卡」，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莫名其妙的被一個五歲的小男生拒絕。

回程的路上，原本給怪載的小月說要跟我換，結果變成蔚然載他、怪載我。怪邊騎邊酸溜溜的說：「五月，妳最近桃花很旺唷，從七歲到七十歲的都不放過。」

「失禮、慚愧。你是羨慕還是嫉妒啊？」我不想把蔚然喜歡的其實是小月的消息告訴怪，那只會讓我多個把柄在他手上而已。

「都不是好不好。我哪像妳這麼花心？我心裡只有瑞瑞一個。」怪說得正氣凜然。

「剛剛我跟小月學姊聊了一下，才知道瑞瑞過得不好。」

「她都告訴你啦？真是個大嘴巴，瑞瑞說不能跟你們說的。」怪一點都不驚訝。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我很意外，「瑞瑞自己告訴你的？你怎麼沒跟我說？」

「就妳生日那天，我載她的時候說的。我也不是刻意瞞妳，可是我不知道妳能不能接受。瑞瑞是妳的偶像，妳這個人道德感又超重，我想妳知道了以後，一定沒辦法再用平常心和她相處。不是我愛唸妳，可是妳有時候真的很小家子氣。」

「難道你們都不覺得她該反省反省？她這麼做，講難聽點跟狐狸精沒兩樣。」

「生氣啦？」怪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瑞瑞也說妳聽了一定會討厭她，還叫我絕對不能告訴妳。」

「她是知道自己理虧。」我說，「你一點都不在乎？妳不覺得她很過份嗎？」

「她也不想啊，如果可以選，誰都嘛想愛得輕輕鬆鬆、被大家祝福；問題是現實跟理想是兩回事，人哪，就是經常會愛上不該愛的人。」

「反正怎麼說都是你們有理。你們不用管我怎麼想，想怎樣就怎樣啊！我不會干涉你們，你不用再勸我了，我至少有生氣的自由吧！」

「別這樣，瑞瑞會難過的。」怪勸我。

「我就這個死脾氣，改不了。她要是真的那麼在乎我的感覺，就趕快清醒啊！你也是，你要是真心愛瑞瑞，就把她搶回來啊！」

「我哪有辦法。」怪像洩了氣的皮球，「瑞瑞一直把我當弟弟看。」

「我是幫不了你，但是小月可以。」接著我把小月的計畫扼要的告訴怪。他聽完簡直高興得快發瘋了。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很有希望。」他激動的說，「如果我真的追到瑞瑞，我一定請你們倆去晶華吃大餐！」

「那到時候我一定會穿晚禮服出席。」我抓著怪的肩膀，在他耳邊大叫：「加油！」

「是，小的遵命！」怪中氣十足的大喝道。

要讓瑞瑞刮目相看，怪真的得很努力。畢竟在一般女生心中，他大概只有七十分。

【第34章】


小月擬的偷心計畫第一步，就是先幫怪改頭換面。怪在小月的指示下買了好幾件新衣服，當然全是瑞瑞喜歡的款式。接著帶怪去剪頭髮，怪的髮型原本是普通學生頭，設計師唰唰剪了幾刀，突然就變得很有型。小月還建議怪染個頭髮，但是怪抵死不從，他向來對染髮的男生很不屑，覺得那樣看起來一點男子氣概也沒有。

「你不染就算了。」小月雙手一攤，「不過瑞瑞跟我說過，你的頭髮如果染一下應該會變帥。」

「馬上幫我染個最酷的顏色。」怪立刻改變心意拜託設計師。我在旁邊偷笑，怪本來就夠呆了，一牽扯到瑞瑞他更是一點智商也沒有了。

經過小月的大改造，當怪再次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時候，大家都失聲尖叫，我大概是被驚嚇得最嚴重、叫得最大聲的一個。除了聲音之外，我實在看不出來眼前這個人跟我之前認識的那個怪有什麼共通點。以前的怪是每天都穿系服外套，裡面不是搭隊服就是搭班服，反正換來換去就是那兩件；鞋子像是從垃圾堆檢出來的一樣破，他說那是他從高中穿到現在的，有感情了捨不得換。

眼前這個人穿著乾淨的格子襯衫、腳上穿著乾淨的球鞋、臉上還無端端多了副無框眼鏡。沒近視還戴眼鏡？這是怎麼回事？我真搞不懂。還有，他的註冊商標「麥當勞眉毛」（就是左邊和右邊的眉毛幾乎接在一起）也不見了，怪會去修眉毛？

上次我勸他修眉，他才說那是人妖才會做的事，還把我罵了一頓的啊？他的堅持他的原則都到哪去了？他不是怪！

「怪，你變帥了！」大夥圍著怪品頭論足，七嘴八舌的讚美他，我卻遠遠站在一旁不吭聲，心裡複雜極了。我知道很多人會一談戀愛就會變得不一樣，但是為了迎合對方而改變自己，真的會快樂嗎？讓人懊惱的是，當初是我一直慫恿怪聽小月的話去追瑞瑞，現在反悔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五月，妳不要不好意思嘛，妳可以靠過來一點。」怪從人群中探出頭來吆喝：「妳怕不小心愛上我嗎？」

「小月沒教你說話要有氣質一點、有涵養一點嗎？」我無奈的搖頭，問，「你的愛鞋呢？你不是說再破也不換嗎？」

「人都要向前看嘛。」怪嘻皮笑臉的說，「瞧，我這雙名貴球鞋很不賴吧！」

你又不會打球，幹嘛浪費錢買球鞋。我偷偷在心裡嘀咕。

換了新造型的怪，顯得意氣風發，學妹們看他的眼神明顯的跟以前不一樣。以前她們只覺得他是個親切又搞笑的學長，只可惜外型呆了點。當他變帥，唯一的缺點消失了，他便搖身一變成了無可挑剔的理想對象。不過怪倒是沒發現，雖然他老笑我遲鈍，但其實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更何況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瑞瑞，別的女生他根本連看都不看。

在小月的安排下，怪開始接送瑞瑞，而且小月還教怪要故意迷路，讓瑞瑞不得不取消既定的約會，同時也能拉長兩個人相處的時間。怪不再像以前一樣老跟我一起出現、不再像以前一樣天天打電話給我，我開始覺得寂寞。但我告訴自己一定得趕快調適過來，因為怪本來就不可能陪我一輩子。

【第35章】


怪和瑞瑞之間似乎進展得很順利。小月這麼跟我說。她說她早看出來瑞瑞遲早會和現在的男朋友分手，因為周遭反對批評的聲浪太大，要求完美的瑞瑞不可能受得了，但是這是瑞瑞的初戀，所以再怎麼苦，她還是咬著牙硬撐下去；而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一個單純得可以的大男生出現，對她沒有半點責備，只有無條件的包容和呵護，她當然會動搖，放棄大風大浪的刺激，駛向這個溫暖的避風港。

小月說得頭頭是道，好像只要把怪和瑞瑞送做堆，所有問題就會化為無形、成為HappyEnding，可是我卻不這麼認為。怪對瑞瑞一往情深，但瑞瑞就算真的和怪在一起，也不是因為喜歡上怪，而是因為和怪在一起可以被祝福、不必愛得那麼辛苦而已。這段感情，對怪不是太不公平？然而我也知道，如果拿這個問題去問怪，他老兄一定是自信滿滿的說「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然後笑我瞎操心。

這天我和小月約了一起吃午餐，她說她剛從瑞瑞那兒拿到五子棋大賽的照片，要跟我一起看。以前隊上活動的照片，我一定是第一個看到，因為每次都是我跟怪一起去洗照片、然後一起去拿照片；而今竟然連小月都可以比我早看到照片，想到這兒心裡忍不住有點失落。

「妳看，我站在蔚然旁邊喔。」小月興奮的指著一張大合照滔滔不絕的說，「拍照的時候我一直偷瞄他站哪裡，然後我再裝作不經意的擠到他旁邊，妳看效果不錯吧！我打算給它放大十倍，然後再放到皮夾裡面…對了，床頭也給它放一張。」

「怪這什麼爛表情啊，真白癡。」我沒仔細聽小月說什麼，因為照片裡的怪實在太好笑了，「妳看他眼睛半開、嘴巴也半開、鼻孔還撐開，醜死了。」

「妳也好不到哪去啊，妳眼睛也閉起來了。」小月指著照片裡的我，說。

「對耶！真是可惡，每次照相眼睛都會閉起來，下次我不要照了。」我抱怨道。

「五月，」小月用很擔心的口氣問我，「妳連自己拍成怎樣都沒看清楚，就在看怪拍得怎樣喔？」

「那是因為他很明顯啊，妳不覺得這張照片裡他頭最大嗎？當然一眼就會看到。」

「可是我拿到這張照片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蔚然。我根本沒發現怪被拍得很蠢、也沒發現妳眼睛閉起來了、我只注意我跟蔚然被拍得好不好。」

「那很正常啊，妳可是戀愛中的女人。」我說。

「五月，這張照片裡起碼有三十個人，但是妳第一眼找的不是自己，而是怪，妳不覺得這不合常理嗎？」小月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瑞瑞說過，當妳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妳會把對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所以儘管照片裡有很多人，妳還是會不自覺的先找他在哪裡、甚至忘了找自己在哪裡…」

「拜託！又來了！我已經受夠了瑞瑞的戀愛理論！」我摀著耳朵不想聽下去，「瑞瑞自己談戀愛都談得亂七八糟了，你們怎麼還傻傻的把她當戀愛專家看？什麼『真正的愛就是心會痛』、『妳會不自覺尋找他的身影』、我才不信這一套！我很喜歡怪沒錯、我承認我很關心他、可是那只是因為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不是什麼愛！」

「五月，對不起。」小月抓著我的手跟我道歉。

「沒事啦，幹嘛道歉，我只是不希望妳誤會。」

「到這個地步，我再怎麼道歉也沒用。」小月低下頭，沮喪的說，「我對不起妳、我不該撮合怪和瑞瑞的。可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們兩個就快成了。」

「唉，妳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我拉拉小月的耳朵，無奈的抗議道。

「妳喜歡怪，只是妳自己不知道。或該說，妳不願意承認。」小月說，「但是妳會瞭解的。當妳看到怪和瑞瑞在一起，妳會瞭解的。」

「看到他們卿卿我我、我是會不太舒服。」我笑，「應該會全身起雞皮疙瘩。」

「到時候妳鐵定笑不出來。」小月用算命師的口吻說道，「妳會很苦的。」

【第36章】


寒假漸漸逼近，出隊的準備作業也到了尾聲，最後一次隊訓之後，這學期的社團活動只剩下出隊面談。出隊面談是針對新生設計的，說是面談不如說是行前會，先給學弟妹們做點心理建設，讓他們知道出隊不比在家，是要吃點苦的。例如大家必須在教室打地鋪睡睡袋、洗澡只能洗五分鐘、每天早上六點半就要起床、晚上要開檢討會到一兩點才能去睡…等等。正如我們經常掛在嘴邊的：出隊時女人要當男人用、男人要當超人用。

雖說出隊面談象徵意義大過實質意義，課程組還是請來了許多學長姊來當面談委員，瑞瑞、小月、龍聖、威利、還有官方代表團長。新生們一個個被叫進教室問問題，從言談中大概就能抓到他的個性適不適合出隊。其實坦白說，出隊面談會刷人是前所未聞的，因為出隊需要大量的人力，所以人越多、大家就能比較輕鬆。

特別是寒假出隊，因為天氣冷、大家又都睡一起，一個人感冒大概會拖七八個一起病倒，這時人力的調度會成為最棘手的問題。

面談順利進行著，但是輪到蔚然的時候，團長劈頭就說：「我想你不適合出隊。」

我們全都被團長的話嚇傻了，她在說什麼？直到前一個人她都還是一臉和藹可親的樣子，為什麼一看到蔚然就變臉？

「我看不出來他哪裡不適合。妳說話以前最好考慮清楚。」小月很生氣，論資歷她還比團長深，一點都沒把她放在眼裡的口氣。

「我想出隊。」蔚然有些慌張的問，「我哪裡不好，請告訴我，我願意改。」

「你沒什麼不好的。不用理她。」小月氣呼呼的轉向團長，「要讓誰出隊是我們隊上會自己決定，不用你們團部插手。請回吧！」

「以團部的立場，我們不希望他出隊。」團長不理會小月，逕自轉向怪，「你是隊長，希望你好好考慮，要不要讓他出隊。」

「團的考量是什麼我真的不懂，以我對他的觀察，我看不出任何不讓他出隊的理由。」怪沈穩的說，「從開學到現在，我們隊上的每個活動他都是全勤、而且也表現得很好；不只我這麼認為，我相信我們隊上每一個人的想法都一樣，即使是那些剛開始對他有偏見的人，看到他這麼努力，也早就跟他打成一片了。」

「對，怪說得一點也沒錯。」我附和，「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他。」

「你們不用跟他囉唆這麼多，團長了不起啊，我們幹嘛聽她的。我說可以就可以，蔚然你先回去，這裡交給我們就行了。」

「我知道團長沒什麼了不起。」團長聳聳肩，繼續說，「我也知道今天來一定會被罵，可是我還是非說不可。學弟，恕我直言，我真的不瞭解你為什麼要加入我們指南？從你的穿著打扮，我實在無法把你和『服務員』三個字聯想在一起。雖然你也參與了很多深服的活動，但是出隊不一樣，你們會有很多和民眾面對面接觸的機會，你很漂亮、甚至比女孩子還漂亮、但是你這樣花枝招展的去做服務，人家根本不會認同你、只會覺得你在作秀。要是讓人家發現你是男的、那更糟了，哪個爸爸媽媽會願意讓自己的小孩去參加人妖辦的冬令營？不好意思，我這個人說話就是這麼直。到時候深服的前輩們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形象，就全毀了。你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嗎？」

團長說完，我們都低頭不語，就連原本氣得快抓狂的小月，也沈默了。她說得對，我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能接受蔚然這個「與眾不同」的男生，萬一被當地的民眾發現他其實是男生，一定會引起反感，不論我們再怎麼解釋人家也聽不進去的。

未來想繼續在這裡推展社區服務，將會困難重重。

「我出去一下。」蔚然突然起身，「面談結束前我會回來。」然後便跑了出去。

我們面面相覷，小月更是擔心得追了出去。

「他該不會去跳海吧？」瑞瑞拉拉我的袖子，偷偷問。我苦笑，幸好政大不靠海。

「我看應該只是尿急憋不住吧？」怪打了個哈哈，不過沒人笑得出來。

【第37章】


又面談了幾個學弟妹後，小月回來了。「到處都找不到他。」她緊張得快哭出來。

「他不會有事的。」怪安慰道，「雖然他外表像個女的，不過別忘了他是男生，而且是個很堅強的男生。不然面對那麼多閒言閒語，哪能撐到現在？」

我們幾個趕緊附和怪，要小月別擔心，但是其實大家心裡也是七上八下。雖然說為了不能出隊就去自殺也太誇張，但看到他剛剛離開時一臉豁出去的樣子，誰都不免有些擔心。

直到面談結束，蔚然都還是沒有回來，於是我們決定分頭去找他，找到的話再用手機互相聯絡。散開後不久，我聽見身後的大樓傳來悽厲的慘叫聲。雖然嚇得要死，但除暴安良是我們做服務員的責任，所以我還是奮不顧身的往尖叫聲的方向飛奔。或許是心有靈犀，大夥都在同一時間趕到大樓前，映入眼簾的是跌坐在地上的團長，還有一個黑影。

仔細一瞧，那個黑影其實是人假扮的，他的頭上戴著全罩式安全帽，身上用黑色大垃圾袋罩住，連鞋子都看不見，垃圾袋上還黏著一大堆保利龍碗盤、塑膠袋、飲料罐，突然在學校撞見這樣一個怪物，被嚇到是正常的，但是仔細一看就會覺得一點都不可怕，甚至還蠻有趣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套裝扮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我以前在哪裡見過嗎？我努力回想著，但卻想不起來。

「垃圾人出現了！」怪指著那個黑影大叫。聽他這麼一說，我總算豁然開朗，怪不得我會覺得眼熟，因為我寫育樂營的劇本時，對垃圾人的角色設定就是這樣！

垃圾人扶起團長，她早就停止尖叫，只是一臉茫然的盯著垃圾人瞧。

「對不起，做這些道具花的時間比我預期的久。」垃圾人摸著安全帽，微微低著頭，似乎很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嚇妳的，只是我趕到發現你們已經散了，找了半天好不容易看到妳，什麼都沒想就趕緊叫住妳…對不起喔！」

「你是蔚然喔？」我驚訝得張大了嘴指著垃圾人問。

垃圾人很用力的點頭，安全帽跟著晃啊晃。

「你要穿這樣去出隊？」團長開口，恢復以往的冷靜語調。

「嗯。」蔚然說，「全身都遮住了，就沒有外表的問題了吧？」

「還可以順便當我們這次育樂營的吉祥物。」我笑著說。

「我還是覺得不妥。」團長皺著眉，還是搖頭。

「妳這傢夥到底想怎樣？得了便宜還賣乖，妳以為妳是誰啊？」小月又氣的抓狂，要不是我和瑞瑞兩個人死命擋在她前面，她大概已經衝出去揍團長了。

「妳要反對總也要有個理由吧？」怪說，口氣很不耐煩，「妳是團長、服務團的團長，為什麼卻眼睜睜裝瞎子、硬要拒絕一個有心想服務的人，不讓他出隊？」

說得好啊！我在心中豎起大拇指讚賞怪。這傢夥在緊要關頭總是很可靠。

「出隊又不是只有育樂營一個活動，你們人手不夠，他不可能從頭扮到尾，難道你要他穿成這樣去當隊輔？還有老街街訪、社區籃球比賽，這些活動出現一個垃圾人也太怪了吧？我知道你很想出隊，我也很想讓你出隊，但是這樣躲躲藏藏的出隊，不能和大家一起行動，還有什麼意思？與其這樣，倒不如不要出隊得好。」

「妳就是要他穿西裝去出隊就對了。」小月酸溜溜的說，「最好再梳個三七頭、穿雙發亮的黑皮鞋，這樣人家就不會把他認成女生了，是不是？」

「我沒這麼說。」

「不過人家這麼漂亮，說不定別人還是會以為他是女扮男裝…我看乾脆還是加個假鬍子、再貼一些胸毛好了。這樣夠不夠啊，團長大人？」

「妳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團長面無表情的看著小月，然後轉向蔚然，「我要說的都已經說了，接下來要怎麼辦，你們自己決定。不過學弟，我真的希望你好好考慮考慮。」

蔚然點點頭。安全帽遮住他的臉，看不見他的表情是喜是憂。團長的顧慮確實有理，但我相信只要大家一起動腦筋，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第38章】


出隊面談結束後，緊接著是期末考。大家又各分東西各自讀書去，檯面上的社團活動停了、但檯面下的吃吃喝喝、考試前墮落聚會還是照常舉行。聚會時話題總離不開八卦、出隊、還有下任隊長是誰。

首先是八卦。怪和瑞瑞出雙入對已經不是新聞，但是大部分男生拒絕相信怪已經追到瑞瑞；而我莫名其妙的一直被大家安慰，原因是他們以為怪拋棄了我、投向瑞瑞的懷抱。蔚然感情的去向也是眾所矚目的焦點，許多人猜測他喜歡的可能是小月學姐，因為許多人都曾目擊他們在團部密會；而另外一派說法則指出蔚然喜歡的其實是柏辰，因為他們最近一起從宿舍搬了出來，而且還同租一間房間，實在太可疑。

接著是出隊的問題。話題主角仍然是蔚然，大家都覺得要穿著垃圾人裝八天簡直是天方夜譚，到目前為止我們都還沒想出完美的解決方案，但大家都希望他能出隊。他出隊的意願也變得曖昧不清，柏辰說蔚然這陣子都在認真考慮到底要不要出隊。

再來是下任隊長獎落誰家的問題。隊長是由幹部投票產生，我們這一期有十幾個人，可是似乎沒人想當隊長，學長姊們都很擔心到時候會不會選不出隊長。隊長從來沒有連任的先例，怪也沒有意願連任，但不論如何，到出隊三籌那天自然會有答案。我已經決定不論是哪個倒楣鬼當選，我都會留下來幫忙當核心協助隊長，因為我喜歡這裡，如果可以，我想要像瑞瑞、小月他們一樣，直到大四都還賴在社團，當學弟妹們的精神支柱。

期末考結束，大家放了幾天暑假後又聚在一起開會，這是出隊前的最後一次會議，在今天要確定所有出隊的細節，還要選出下任隊長。怪很仔細的跟每個人了確認工作內容、角色分配、還有工作進度等等，一切都依計畫進行，接下來就等著出隊驗收成果了。出隊的部分討論完之後，接著要選隊長，大家都一臉等著看好戲的樣子，完全猜不到誰會雀屏中選，扛下隊長這個重擔。

「呃…」怪清了清喉嚨，一臉正經的問，「好，現在開始選隊長。有沒有人自願？」

大家鴉雀無聲，妳看我我看妳，就是沒人舉手。這是意料中事。

「或許有人是不好意思。請大家閉上眼睛，我再問一次，自願當隊長的請舉手？」

我偷偷瞇著眼睛環顧四周，還是沒有人舉手。

「嗯，好好好，手可以放下了。原來有這麼多人想當隊長啊，不錯不錯。」怪擺明了是睜眼說瞎話，不曉得要玩什麼把戲。

「舉手表決太傷感情了，不如用秘密投票，把你想選的人的名字寫在紙上，然後再來開票好了。」怪拿出一疊小紙片發給大家，我懷疑他早有預謀。每個人一拿到紙便毫不猶豫的開始寫，我也開開心心的填了跟我挺要好的專案組長交出去。

接著怪負責唱票，「五月一票、五月一票、五月一票、五月一票、又是五月一票、還是五月一票…」我的臉越來越燙，但是背脊卻越來越涼，怎麼會是我？不可能啊，我這個人一向淡泊名利，為什麼大家要拱我出來當隊長，我向來都熱愛當小跟班、從不想跟別人爭老大的啊！

「好啦，現在我們鼓掌恭喜下一任的隊長---五月！」怪站起來誇張的像猩猩似的吆喝著大家一起鼓掌，被掌聲笑聲包圍住的我，完全不知所措。

「我不要當隊長。」我像小孩子似的開始耍賴，「你們一定要選我，那我就退隊。」

我撂下狠話。事實上我一點也不想退隊，但是我找不到什麼好理由拒絕當隊長，我又沒得絕症、四肢雖不發達倒還健全、頭腦雖不靈光但有時也有點小聰明，所以我只能威脅他們，他們一定捨不得我離開的。我得意的想。

一陣沈寂後，怪開口。「如果五月不當隊長，那我就退隊。」我一愣，這是什麼鬼邏輯？但怪的話起了連鎖反應，大家口徑一致的對我展開密集的火力攻擊：「我也是，五月不當隊長，我就退隊。」

「加我一個。」

「五月不當隊長那我也不想待了。」

「你們都走了我一個人留下來幹嘛？那我也退好了。」

到最後的結論變成：如果我不當隊長，大家就退隊，深服隊在出完隊後自動消失。

我啞口無言，搞不懂自己怎麼會一下子從「威脅者」變成「被威脅者」？看來我沒有別的選擇，只有硬著頭皮，接了。

【第39章】


三籌結束後，怪很興奮的拉著我到豆花店，「慶祝」我當選下一任隊長。事實上這根本只是怪要拗我請客的爛藉口，我明明是被逼的，而且罪魁禍首就是他，他才應該好好請我一頓才對。

「把深服交給妳，我很放心。」怪大口吃著豆花，笑容滿面的喊我，「隊長。」

「千萬不要叫我隊長，壓力很大。」我一手摀住他的嘴，「我到現在還是覺得很沒有真實感，我這種人也能接隊長？大家不怕我把隊弄垮嗎？我這麼糊塗、又沒有領導能力、我什麼都不會。」我很不安。

「有沒有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喜歡妳。」怪安慰道，「別一臉世界末日的樣子了，當隊長有很多樂趣的妳知道嗎，只是妳不懂得欣賞罷了。」

「樂趣？那是你這種被虐狂才會覺得有樂趣。」

「當隊長確實很忙，可是也很有成就感。」怪傻呼呼的笑，「等妳忙慣了，還會覺得閒下來很不習慣呢！像我現在就開始擔心，退下來之後會很無聊。」

「你放心，我會給你找事做。」我很有義氣的拍拍他的肩膀。

「我會常回來看大家，可是我也想做點別的事情。」怪認真起來，「進深服以來，所有時間心力都投在這裡，總覺得還有好多該做的事沒做，轉眼間就快畢業了。唉，我好想交女朋友喔！大學四年連個女朋友都沒交過的話，妳不覺得很慘嗎？」

「你跟瑞瑞不是進展得不錯嗎？」我問。

「是嗎？我也不知道。我總覺得她還是把我當弟弟看，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開口問不就知道了。」事不觀己，我說得很輕鬆。「不然你猜一輩子也猜不到。」

「妳是說乾脆跟她告白？」怪一臉驚恐，「可是萬一她拒絕我怎麼辦？」

「拒絕就拒絕啊，長痛不如短痛。如果我有喜歡的人，我才受不了這樣猜來猜去搞曖昧，我一定會直接跟他說我喜歡他。」

「妳真敢。」怪像是受到很大的鼓勵，「沒錯，乾脆問清楚比較痛快。」

「這才像男子漢大丈夫。」我肯定的點點頭。

「五月，妳等一下沒事吧？」怪忽然沒頭沒腦的問。

「沒啊。幹嘛？要我陪你去買戰鬥服？」我吐嘈。

「把晚上留給我。」怪魂不守舍的開始喃喃自語，「等等我就去跟瑞瑞告白，要是被拒絕了，妳陪我一起去散心。」

「好，我等你電話。」

和怪分開以後，我也跟著心神不寧，一直神經兮兮的摸出手機確認收訊好不好。

後來我索性晃到漫畫店打發時間，可是等了又等、等了再等，怪還是沒有消息。

我很想打給怪，可是這傢夥卻把手機關了，或許他是怕告白時手機響破壞氣氛，所以我只能被動的一直等下去。

過了十一點，漫畫店都打烊了，怪還是沒打來。我越來越煩躁，等了一下午又一晚上，到底現在情況怎樣？我打去宿舍，他的室友說他沒回來；打去給小月，小月說瑞瑞老早就出門，說是跟怪有約。最後我決定在校園晃一圈，說不定運氣好可以撿到正準備上吊或準備跳河的怪。

我並沒有找很久。圖書館的樓梯上，有兩個我很熟悉的身影親密的依偎著。怪一手摟著瑞瑞的肩膀，一邊在她耳邊低聲細語，她笑得很甜。

怪成功了。恭喜你，我真為你感到高興。我腦海不斷復述著這樣的對白。我笑了，笑得臉都僵了，心劇烈的跳著但我卻覺得越來越喘，胸腔繃得緊緊的像是快炸開來似的，這是為什麼呢？我根本動都沒動，為什麼我會喘不過氣來？

等到眼睛開始熱了、眼淚快要掉出來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剛剛這種情況，應該就是所謂的心痛。我是天字第一號的遲鈍鬼，直到來不及了才發現，其實我好喜歡怪。就像大家猜測的，不只是朋友的那種喜歡。

【第40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腦子一片空白但腳還是盡責的往正確的方向走。或許除了狗和鴿子之外，人也有認路回家的本能吧！躺在床上對天花板發呆了一陣子後，我從衣櫃裡拿出毛巾和衣服像幽靈似的飄到浴室，機械性的脫了衣服、扭開水龍頭，任水嘩啦嘩啦的流，蹲在地上盯著排水孔形成的小漩渦，不知道看了多久之後，才開始覺得冷。接著我莫名其妙的開始笑，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是所謂的崩潰嗎？或是瘋了？我就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浴室裡笑個不停，笑到喘不過氣、笑到眼淚不自覺的流得滿臉都是。

「失戀就失戀，又不會死。」以往我總是這麼安慰我失戀的朋友，很輕鬆的。因為我從來就不知道失戀是怎麼回事，我不能理解一段感情能傷人多深，甚至讓一個人從此一蹶不振變了樣。我總以為意志力能戰勝一切，跌倒了卻爬不起來的人都是沒有用的軟弱的傢夥。這是報應嗎？老天爺故意要讓鐵齒的我嚐嚐厲害吧，現在的我，跟過去我口中的廢物沒兩樣，什麼事都不想管，只想靜靜發呆掉眼淚。

回到房間，我任頭髮滴著水不想擦乾它。我媽要是看到一定會大罵：這樣會感冒！對，我就是想感冒。現在要是就這樣出門應該會生病吧，今天很冷，白天13度，晚上應該會更冷，生了病就可以不用出隊了，短時間內我不想再見怪、更不想見瑞瑞，我怕我會失控，我是這麼喜歡他們兩個，我不要自己在他們面前莫名其妙大哭或不自主的說些話中帶刺的話。我得趕緊生病，生場大病躲到醫院裡去，燒個幾天或許我會清醒一些，變回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五月。

打定主意後我正準備出門，手機響了，是怪打來的，我克制住自己不接。鈴聲停了之後不一會兒，我收到簡訊。「五月！我成功了！第一個就想告訴妳，感動吧？」

我可以想像怪一邊傻笑一邊輸入訊息的蠢樣子，不由得笑了出來。值得欣慰的是我沒有看錯人，到現在我仍相信自己的眼光，會喜歡上怪是天經地義再合理不過的，他對我好得沒話說，在他心中瑞瑞的確很重要，但他不曾因此忘了我的存在；他一如往常，不管發生什麼事，總第一個讓我知道，這就夠了。

我換回睡衣，然後仔細的把頭髮擦乾吹乾，我告訴自己可千萬不能感冒。再幾天就要出隊，這是怪生命中的大事，我怎麼能缺席？或許我還沒辦法笑著看怪和瑞瑞卿卿我我，或許心免不了還是會隱隱作痛，但是我必須忍耐，我要加油，為了我的超級好朋友，什麼都值得。

第二天一早醒來，我立刻衝到美容院剪頭髮。剪頭髮是件神奇的事，換個髮型就能讓心情馬上轉變，剪掉頭髮似乎就能剪掉煩惱。我很果決的要求設計師幫我剪成男生頭，剪刀在髮間穿梭，喀擦喀擦的響，頭髮一束束的落下，四散在椅子旁邊，我一點都不惋惜，反倒覺得過癮極了。頭越來越輕，心情也跟著開朗起來。

「妹妹，妳是不是心情不好，才來剪頭髮？」設計師一邊剪一邊問，「現在很少女生會剪這麼短。」

「我心情很好哇。」素昧平生，我才不在陌生人面前承認失戀，「我是看新聞說今年流行超短髮，所以才來剪。」

「有嗎？」設計師的剪刀停下，狐疑的問，「我怎麼沒聽說？」

「不會吧？！」我放下手中的雜誌，像看見鬼似的問：「你真的沒聽說？」


「開玩笑的啦！我哪可能不知道呢？」設計師呵呵笑著努力掩飾尷尬，「我昨天才幫另一個妹妹剪過，她剪得比妳還短咧。」

「你說昨天那個喔？」旁邊負責洗頭的小妹插嘴道，「她真的是超美的耶，啊妹妹我不是說你不美啦，她是漂亮妳是可愛不同型的啦，她真的是很漂亮吶，像明星一樣，本來我覺得她剪這麼短太可惜，不過剪完以後發現還是很好看的啦！」

「我第一眼看到她還以為是梁詠琪。」設計師邊剪邊碎碎念，「不過梁詠琪不可能來我們店裡吧？不、這也不一定啊，唉，昨天真該幫她拍一張的…」

聽到梁詠琪三個字，我立刻聯想到蔚然。如果真是他，那他是為了什麼而剪？是為了出隊，還是和我一樣為了抵抗失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