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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4 20:20:01

前言:

  少女本懷春,她不過比較好奇嘛!
  校長竟說她是魔鬼的化身、誘人犯罪的根源
  怎麼說她也來自新娘學校等著金龜婿來娶她上門的嘛!
  總得先來個校外實習親身體驗一下啊!
  而找個男人談場戀愛將是第一步......
  聽說電影中的寧采臣吻功驚人
  而這個寧采辰......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但吻得她全身酥軟、愛火狂燒
  每一次都讓她忍不住想與他......
  真是惱人啊


第1章(1)

  我,方旖玢,是「仙聖美」女子寄宿學校高中部二年級的學生。

  你可能會問我,怎麼沒聽過這麼一所學校,那當然了,這所學校的名字僅限在達官、貴人的耳裡流傳,一般升斗小民是不會聽過的。

  這所學校裡的學生,多半是富人或是政要的女兒,被送到這裡的主要目的,是由於其隱密性高,大多數的人根本不知道這所學校的存在,家長可以避免孩子被綁架的隱憂。

  再者,這是一所新娘學校,學校裡的課程完全是為了培養出貴婦而設計的;這些富人或政要的女兒,將來多半也是要嫁到豪門,因此,許許多多如宴會籌辦、用餐禮儀、自我裝扮、個人修養等等都是為適應上流社會所需要,在這裡有整套齊全的訓練課程。

  別說不可思議,在二十世紀末,大女人主義意識擡頭的今天,當然有這樣的學校存在。這完全是因為治安漸趨敗壞,人與人之間的安全感、信賴感式微所造成的,所以政治聯姻的情形越來越嚴重。

  我的父親,只是個剛有起色的鞋業代理商,代理義大利、英國等知名品牌的鞋子。

  母親在我三歲那一年就因重病去逝,所以說我幾乎是父親一手帶大的。高中之前,我上的都是公立學校,直到父親的生意越做越大,賺了不少錢之後,才把我送到仙聖美來。

  當然這也是受了最近綁架案情形氾濫的影響,但更重要的是,他想把我嫁給更富有、對他的事業更有幫助的人家。

  對於這點,雖然他口中從不說,但我可是心知肚明。

  真的很討厭父親的心態,所以我是抱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心情進入仙聖美的。

  仙聖美……什麼要把我們塑造成像仙女一般的聖潔與美麗。

  在我進到學校的第一天,王若凡校長站在講台上,是這麼對著所有的新生解釋仙聖美的定義。

  當時,我不屑地冷哼了一聲,結果竟被她發現了。在眾目睽睽注視下,她命令我到講台上,向所有的同學大聲說對不起五十次。這使得我一開始就不喜歡這個校長。

  她雖然不會體罰學生,卻很懂得如何羞辱人,尤其是那種長相和家境較遜色的女孩。

  所以,像我這種父親必須付出大半賺來的錢,才能繳得起學費的人,一向是校長殺雞儆猴的目標。

  知道仙聖美的學費有多貴嗎?有一次我曾偷看學校寄給父親的註冊單,差一點沒讓我噴出血來。

  那……反正對我來說是天文數字!

  仙聖美根本就是吸血鬼!

  雖然不得不承認,它的宿舍華麗得如五星級飯店,它的膳食精緻可口,它的校園遼闊得宛如國家公園,但學校裡的教師卻一個比一個還嚴格,不論是文學課、語言課、家政課、還是新聞知識課……每個老師不是撲克臉的老先生、老太太,就是囉哩八嗦的老處女。

  可以體會到我的「郁卒」了吧?

  唯一可喜的是,在學校裡我有兩個很要好的同學。

  蘭依玫,父親在沙烏地阿拉伯擁有數個石油廠,目前仍在繼續探勘中。為了拓展生意,她的父母經年累月的在國外,由於她無法適應沙烏地阿拉伯的氣候與生活方式,所以獨自一個人在台生活。

  康雅菱,父母親皆是南部的望族,兩家族聯姻之後儼然已成為南部第一首富,其富有程度無處探詢。由於其父母多採取低調的方式經營家族事業,所以許多國外專門介紹富人的雜誌,並不知道康家富裕的情形。

  至於她為什麼會到仙聖美來,據說是她母親的意思,她母親希望她能成為大家閨秀,以便能找戶好人家嫁過去。

  三人之中,就屬我的家境最「窮」,也是王校長和其他老師最喜歡處罰的對象,不過,雅菱總會挺身而出為我解圍,而依玫則會在事後溫柔地安慰我。

  雅菱的個性豪爽、開朗,喜歡打抱不平,是校長、老師最頭疼的對象,不過,因其母親和校長有很深的交情,老師們不敢動她一根寒毛。

  依玫的個性比較溫馴且不善於表達。可能是因為臉上長滿雀斑的緣故,她總喜歡低著頭,默默地聽著別人說話。

  我呢?唯一覺得能勝過她們的,可能是我的容貌吧!

  父親常說我長得極像已去世的母親。發亮的眼睛如月亮,白皙的雙頰微微泛紅,完全不需要化妝品的點綴。

  可是王校長卻說,我的美麗是魔鬼的化身,長長蓬鬆的頭髮是引誘男人犯罪的根源,天真無邪的笑容是惡魔偽裝的。

  雖然她好幾次暗示我將頭髮剪去,但我才不吃她那一套!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才不會輕易受她擺佈。所以我將原本總是綁成公主頭的秀髮放下,讓它更豪放不羈地在風中飄蕩。

  當然,王校長的臉自然是氣得發白,並且鄭重地對我說,她再也不理我了,就讓惡魔佔領我的心靈,讓我自生自滅。

  不過是小小的反抗,她幹嘛這麼生氣呢!

  真搞不懂這個已年過五十,但仍獨身的老處女,怎麼會如此大驚小怪?

  雖然看見她生氣,我的內心就充滿快感,不過,還是很擔心她會向父親告狀,我可不希望與父親難得一次的相聚,成了訓話大會。

  所以,有了警覺之後,我盡量和王校長保持一定的距離。

  直到我們晚歸的事情被發現——

  雅菱從廚房助手莎莉那裡聽來一個傳說,說是在十五月圓的晚上十二點整,站在校園裡的黑原石上,仰望著月亮許願,就能遇見未來的對象。

  莎莉是上個月才到仙聖美來的,她能言善道又對學生十分和善,所以很快地就和學生們打成一片,大家最喜歡在休息時間聽她說故事,雅菱就是最熱衷的一個。當她聽莎莉說起這個關於黑原石的傳說之後,便興致勃勃地想在校園中尋找黑原石,希望能在十五月圓的午夜,遇見未來的對象。

  我對這個故事一直是半信半疑,原因是我對莎莉並沒太大的好感,所以對她所說的話存疑。

  而膽小的依玫則是惶恐地搖頭,因為一想到萬一被校長或老師發現,可能會受到的懲罰,她更是極力地勸阻。

  「難道你們不想看看自己未來另一半的長相嗎?」雅菱積極地勸說。

  哪個少女不懷春呢?

  特別是處在如此封閉的仙聖美,可是……莎莉的話……

  「是真的嗎?我不太相信。」

  我搖頭表示懷疑,不過,雅菱的話和決心打動了我。

  「若是假的,大不了下次遇見莎莉時好好罵罵她,再也不要相信她,何況我們這樣做也不會吃虧呀,而且,如果是真的呢?錯過這個機會不是很可惜嗎?」

  「你說呢?依玫……」我轉頭詢問她的意見。

  雅菱見我也動了心,於是努力地遊說依玫:「試看看吧!你不是對愛情充滿了幻想,難道想錯過看見心上人的機會?」

  見雅菱和我的心意已決,依玫在拗不過我們的情況下,勉為其難的點頭。

  十五月圓那天正逢放假,同學們大多回家去了,剩下來的人多半是和我一樣,家人不在台灣,當然雅菱是騙校長說她身體不舒服,想留在學校休息才沒回南部的。所以宿舍裡的人很少,正合我們的意。

  ***

  就這樣,我們三個人在十五月圓的午夜來到校園最偏僻的一角,就是黑原石放立的地方。

  雅菱仔細盯著手腕上夜光表的時針,想確認十二點是否到了。

  依玫則是緊抓著我的手臂,微微顫抖著。

  「十二點了嗎?」我忍不住地問。

  「快了!快了!」

  就在剩下幾秒鐘到十二點的時候,黑原石另一端的草叢中突然出現窸窸窣窣的聲音。

  依玫的手臂抓得更緊了!

  突然眼前出現我們都無法置信的景象。

  一個英俊高大的男孩子從黑原石的另一端出現,在明亮的月光下,他微笑地看著我們。他是怎麼出現的,我們三個根本不清楚,當確知有個人站在我們面前時,他的容貌已經十分清楚的出現在眼前。

  真是太出乎意料之外的英俊!

  沒想到竟會是一個活生生的男孩子出現在眼前。

  直髮、五官清秀的他穿著淺灰色西裝,金邊的眼鏡襯托出他的斯文有禮,他的笑容真是迷倒了我們三個,不過,我卻注意到,他多看了我好幾眼;甚至注視著我,對我眨眼睛。

  太不可思議了!

  幻想的結婚對象就這麼出現我的面前。

  我和雅菱幾乎完全忘了自己所處的時空。

  依玫首先恢復意識,拉著我往後跑,雅菱尾隨在我們的後面。不過,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是彼此的喘息聲都聽得很清楚。

  一直到衝到宿舍的圍牆旁,正要潛回房間時,卻被夜巡的校長在走廊上逮個正著。

  「方旖玢,一定是你帶頭的。」

  王校長犀利的眼光直盯著我,驚魂未定的我,哪找得出話來向她解釋。

  「跟我來,今晚別想在自己的床上睡覺。」

  「不,校長,是我提議的,不是旖玢。」雅菱連忙解釋。

  「我很瞭解你們之間的友誼,你別為她頂罪了,你和蘭依玫也有別的處罰,乖乖地到房間等我。」

  自知理虧的我們根本不敢吭聲,只好默默地準備接受校長的處罰。

  王校長硬指稱是我帶頭的,要對我做較嚴厲的處罰;我也莫可奈何,誰教我在她的眼中是「弱勢個體」呢!

  於是在午夜不到一點的時候,我被關進禁閉室,並且被要求寫十份自白書,說明此次違反校規行為的始末。

  這怎麼能清清楚楚寫下來呢?

  說是為了遇見未來的另一半?太可笑了,一定會被校長和老師視為異端,而且這樣一來,莎莉也會被迫離開學校,儘管我不怎麼喜歡她,可是也不能害她連工作都沒了吧!於是我隨便胡謅了一些謊言應付校長。

  但我卻沒料到,從禁閉室裡獲得解放的我,發現所有的人都已知道了我們到黑原石上的真正目的。

  「怎麼?有遇見心上人嗎?」

  一向氣焰高張的班長,突如其來的站在我的面前詢問。她向來對我總是不理不睬的,而這一刻卻好像與我是熟識已久的老友似的。

  「我……」我猶豫著不知道該對她說真話還是敷衍她。

  站在我身後的雅菱忍不住對她大聲的說:「關你屁事。」

  「說不雅的話是會遭受處罰的,憑我是班長的身份,可以向校長檢舉的,不過,只要你們告訴我,那天到底有沒有看見什麼,我可以放你一馬。」

  「我不會受你威脅的。」

  「是嗎?」班長露出賊賊的眼光,「我想根本就是遇見一個醜八怪,所以你們才不敢說,哈……哈……一定是看見自己的未來對象是奇醜無比的人,所以你們才不肯承認。」

  「胡說!那個男孩是我有史以來見過最帥的。」受不了她的激話,雅菱還是脫口的說出。

  「我瞭解了!」班長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說完掉頭就走。

  呆立在走廊上的我們,只能無聲地互望。

第1章(2)

  自從那晚起,我們未曾對當時所看見的景象做過討論,但各自的心中都存著一個疑問:如果故事是真的,我們三個人同時遇見他,那個男孩應該算是誰的未來對像?

  直到晚間準備就寢前的自由時間,我終於忍不住開口說出問題的核心。

  「你認為呢?」雅菱笑著說。

  「不可能是我……」依玫怯怯地說。

  「誰說的!都有可能不是嗎?」我反駁她。

  雅菱也附和我的話,「是呀,我們三個可都是有機會的。更何況我們都還年輕,說不定還能遇見更好的人。」

  「可能嗎?還有人會比他更帥嗎?我一想到他那如冬日陽光的眼神心就醉了!」

  依玫在說這句話時的眼神和平常不太一樣,特別的有神。該不會是對那個男孩一見鍾情了吧?

  我的心一驚,連忙開口:「依玫你……愛上他了?」

  「不會吧?才見一面,不到五分鐘;喔,是不到兩分鐘,太神奇了吧?」

  「你們……」面對雅菱直接的問話,依玫害羞得整張臉都漲紅起來,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才不相信你們沒動心,別都推在我身上。」

  「我才沒有呢!」雅菱嘟起嘴。

  「我……也沒有。」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那樣說,就好像不說出這句話,會對不起依玫似的。不過,雅菱聽完我的說辭之後,緊接著又說:「那好,就這麼決定了,下次當那個男人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時,就算是依玫的。」

  「幹嘛?買賣東西嗎?什麼算不算我的?」

  依玫的嘴上雖然這麼說,可是她卻笑得十分開心,難得一見的酒窩也跑出來了。

  「就這麼決定了哦!」

  為加深依玫的笑容,我毅然伸出小指,表示願遵守約定。

  雅菱爽快地伸出小指,反倒是依玫顯得有些猶豫,我拉起她放在腿上的手,並將她的小指勾在我們的小指上。

  「一言為定!」

  ***

  自從與雅菱、依玫約定過後,我就沒再想過那一夜發生的那件事,包括那個不知名男孩的臉。

  因為已經被堆得如山高的作業和書本困住了!

  現在正是仙聖美的期末考,等考完後就是個長假,許多人已經開始進行度假計劃,雅菱必須回南部,而我和依玫卻無處可去。

  依玫不想回沙烏地阿拉伯,那裡的風沙常讓她受不了,加上必須老是遮著臉和纏遍全身的布,更教她吃不消。

  而我也沒辦法到義大利去,因為父親除了忙碌的工作之外,也正在忙著戀愛,如果此刻我到義大利,對他而言,簡直是多了個燙手山芋,他才不會這麼笨。

  看來我們可能還是照舊得待在仙聖美。

  一想到大家都出去享受自由,而自己必須被關在這裡和老處女校長共處,不由得歎口氣。

  「你在擔心什麼?」坐在我身旁的雅菱關心地問:「你的成績那麼好,一定沒有問題的,反而是我才要擔心,萬一又沒達到我爸的標準,放假回去後一定又會被嘮叨個沒完。」

  「我沒你說的那麼好,只是我父親並不是很關心我的功課,所以才沒被念呀!」

  「那你歎什麼氣呀?別隨便影響我,我現在可是緊張得很!」

  「對不起啦!我只是想到你放假後就要回家去了,而我卻必須留在這沒有自由空氣的地方,所以不由自主地便歎起氣來。」

  「對喔!我都忘了,依玫好像也沒地方可去……」雅菱將頭轉回去,不停地喃喃自語,也搞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她突然又轉過頭來,緊抓著我的手,以急切又興奮的語氣對我說:「這樣吧,你和依玫和我一起回去吧!」

  「可以嗎?」我狐疑地看著她。

  「沒問題的。我會先打電話告訴我媽咪,他們早就想見見你們了,而且,只要你們跟我一起回去,就算我考壞了,老爸也會口下留情,不會罵得很過分的,太好了!」她一邊說,一邊滿意地笑著。

  「好吧!先說要怎樣感謝我和依玫?現在我們可變成你的靠山嘍!」

  「嘿,別太得寸進尺,我可憐你們才讓你們跟的,還要我感謝你們?我看你才要拜託我呢!不好好巴結我,我就不帶你們去遊山玩水。」

  這時,雅菱可神氣了,因為她可是我們當中唯一有家可回的人。

  「好……好,感謝!萬分感謝!要不要磕頭啊?」

  「喔,我不會拒絕的。」

  這傢夥真是得意忘形了,還不知道回家會不會被處罰,現在就神氣無比的。看我不好好潑你冷水才怪。

  「小心你的數學呀!」

  「對喔!都是你,我剛演算到一半,不跟你說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雅菱真的是安安靜靜地在做數學練習題,連我在旁邊不停地甩筆,不小心掉到桌面或地上的聲音,都沒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

  不想再看到書本的我,在百般無聊之下,只好起身悄悄地離開。

  現在是自習時間,由於考試的關係,校園裡學生的蹤影稀少,多半都在圖書館或宿舍裡溫書。整個學校沈寂許多,我一個人默默地在花園的小徑上散步,清新的空氣讓頭腦清醒許多。

  我的腳不自覺地往黑原石的方向走去,遠遠地就見到那塊突出的岩石上站著一個人,背對著學校,面向圍牆外。看著他的頭部已超出圍牆的高度,視線能見到牆外的樹林時,我心中就有預感,會是那個英俊的男孩子。

  我被危險的禁忌吸引著,根本忘了禁閉室的恐懼,加快腳步奔向黑原石。到底是不是幻影呢?我一心一意只想知道那個男孩,是不是出自於我的幻覺。

  當我越來越靠近時,他似乎也聽見我奔跑的腳步聲,緩緩地轉過身來。

  真的是他!?

  他露出迷人的微笑,璀璨如陽光。

  「你是怎麼進來的?」

  這是我唯一想到的問題,然而他卻笑笑地將雙手攤開。

  「沒什麼大不了的,很容易進來。」

  「可是……這是學校的土地,不允許外人進入的,而且隨時都有警衛巡邏,被抓到是會吃官司的。」

  「你是在擔心我嗎?」他依舊笑著。

  「我才不擔心你呢!就算你被警衛抓走,也不干我的事。」

  他的聲音很容易便讓我的心跳加快,不知道為什麼,當他以不在乎的口氣跟我說話時,我發現自己竟然很在意他的態度。

  「那……你為什麼又到這裡來?是因為那天晚上……所以想再見到我?」

  「你真臭美!你以為自己是誰呀?我不過是出來散散心,現在學校正值期末考的溫書假,誰有多餘的時間想到你呀!」

  「期末考?這麼說……快放假了,所以會有短暫的時間看不到你嘍?」

  我突然想起答應雅菱的事。

  「嗯,期末考後我們會離開學校一陣子。」

  「我們?是指那天和你一起出現的另外兩個女孩嗎?你們要去哪裡?」

  「喔,去雅菱家。」

  我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將話說得太快,當我將雅菱的名字說出來時,突然想起那天我們三個人在走廊上所說的話,約定好了這個男孩是屬於依玫的。於是我立刻意識到自己和這個男人面對面的站在黑原石上,等於是背叛了依玫,我心虛的步下石頭,並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怎麼了?」

  「沒有,我不該和陌生人說太多話的。」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是陌生人。可是我們已經見了兩次面,不算是不相識了吧?而且還說了這麼多話。」

  「喔,你對我而言還是陌生人,我根本不知道你的來歷,連你的名字我都不清楚,怎能說相識呢?」

  他拍拍自己的頭,然後大笑:「喬治,我的名字叫喬治。你呢?」

  「方旖玢。」

  「後會有期了!」

  說完,他揮揮手,修長的腳一下子就翻過圍牆,我還傻傻地看著他留下的腳印,久久未回過神來。

  喬治!?為什麼是個英文名字呢?

  他英俊的容貌,竟配了個滿街都是的英文名字,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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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4 20:21:44

第2章(1)

  等校長在禮堂上說完她的長篇大論之後,我們的高二歲月也正式宣告結束了。

  我和依玫興高采烈地提著簡單的行李,站在大門口等候著雅菱爸爸的司機將車開過來。

  對這趟南部之旅懷有憧憬的我,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擁抱南台灣的陽光。常聽人說,那裡的天空總是無雲,藍得如透明的藍水晶,還有佈滿白沙的沙灘、與天空相映的蔚藍海岸、撩人的微風……我的心早已飛奔到那裡。

  此刻唯一會讓我掛念的就是……離開仙聖美,可能會有一段很長的時間看不到「喬治」。

  上次偷跑到黑原石遇見喬治的事,我始終沒敢對雅菱和依玫說,尤其是依玫,我知道她也很喜歡喬治,這使得我無法向她開口。

  有時我會責怪自己太自私。可是,如果喬治喜歡的人是我呢?

  放棄這個機會太可惜了,我們三個人老是喜歡在私底下談論戀愛的滋味,可是卻從來沒有真正的嘗試過,實在是太遜了,活了十七年,竟然連一個接吻的經驗也沒有,說出來還真會讓人笑。

  如果喬治喜歡的是我,我真的不想錯過他。

  怎麼辦呢?

  我轉過頭望著身旁的依玫,她和雅菱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如果我真的這麼做,無疑是背叛了她們,這種兩難的情況,讓我覺得不知所措。

  算了!我幹嘛在為還沒發生的事擔憂呢?說不定只是我自作多情,現在我只管好好的度假,這才是我應該做的事。

  正當我的心思飛到九霄雲外的同時,車子停在我們的面前。

  「上車吧!我的夥伴,美好的旅程正等著我們。」

  雅菱一馬當先進了前座,而我則在依玫的提醒下,倉促地擠進後座。

  當車緩緩地向前時,我的眼角餘光似乎瞄到了喬治的身影。他就站在大門對面的樹下,我以最快的速度將頭掉轉,目光急切地梭巡剛剛看見他的地方,但樹下已空無一人。

  「旖玢,你怎麼了?從剛剛就一直在發呆,你在想什麼?還是沒睡好?瞧你心不在焉的模樣。」

  「她呀,一定是想沙灘想瘋了。依玫,別理她了,等到了我家,她就會恢復正常的。」

  我尷尬地笑了笑,「被你們發現了,怎麼知道我喜歡海邊?」

  「你的心事有誰不知道,旖玢,你可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心裡在想什麼,怎麼會瞞得過我的慧眼,這幾天你不是老在宿舍裡,不停地念著要穿哪件泳裝才好的嗎?」

  她之前的話著實嚇了我一大跳,更使我不安。我還以為她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了,還好她指的是泳裝的事。我鬆了一口氣,但不知該以什麼話回應,只好乾笑兩聲。

  「旖玢,你真是杞人憂天,我們可以整整一個月都住在海邊的別墅裡,每天換一套泳裝都可以。」

  「是呀!剛剛才說你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怎麼現在就做起最不阿莎力的事了。我們三個人裡面,最優柔寡斷的人就是你了,老是想東想西的,做一件事想個老半天,生怕這樣不好、那樣不行的。告訴你,這樣最後的結果就是兩手空空,什麼都不會有的。」

  雅菱的確很瞭解我,我一向是過於優柔寡斷,但這並非我願,我也不喜歡如此。想了老半天做出一個決定,到了最後關頭,總是踩煞車。

  不過,今天的我的確是難以決定,或許坦白一點會比較好。

  「我……」我看著依玫想把話說出來,而她也正在等待著我開口。

  急性子的雅菱卻打斷我的話,她趴在椅背上,嘴巴開始喋喋不休地說:「告訴你們,我爸最近在我家旁邊建了高爾夫球場。還有呀,有個人工湖耶!我們可以去劃船,一想到這些,我真是太愛我爸爸了。」

  「你呀,在仙聖美的時候不是口口聲聲怪你父親把你送到學校來,還說他是天字第一號最不解風情的老頑固爸爸,既不會說笑話,更不會聽笑話,老是一張嚴肅的撲克臉,現在怎麼馬上就變臉了?」我嘲笑著她。

  「此時非彼時,今年我的成績單上的數字應該不算太難看,比起去年那一半的番茄紅,這樣的成績實在好太多了,我想我爸應該會口下留情的,再加上有你們作陪,嘿嘿……」

  車子裡的氣氛充滿了歡樂,連依玫也打破平時不愛說話的個性,興致勃勃地拉著雅菱的手追問:「雅菱,再多說一點,你家到底在哪裡?」

  「我家呀,就在山裡面,要繞過好幾個山頭才會到……」

  「那不是原住民住的地方嗎?」依玫插嘴。

  雅菱搖頭,「那附近只有我們一戶人家,不過隔壁的山莊倒是有很多原住民,我以前有個同學就住在那。」

  「那……你家是什麼模樣?」

  「有沒有看過日本節目介紹的溫泉飯店?我家就像那個樣子,全是一樓的木造平房,我爸嫌爬樓梯太累了,還有一個露天遊泳池、溫室花園、遊樂園、馬房、還有一幢專供傭人住的三層半西式洋房。我敢打包票你們一定會喜歡的,特別是那個露天遊泳池。」雅菱邊說邊興奮地笑著。

  「深山裡的露天遊泳池,好怪異喔!」我讚歎地說。

  但依玫卻不滿足地說:「你說的那些我在沙烏地阿拉伯的家裡都有,只不過是位於被沙漠包圍的綠洲中,而你們是在山裡,有沒有什麼特別一點的啦!」

  「呃?特別一點的……還有一間半毀的房子,我們都叫它鬼屋……」

  她的話還沒說完,膽小的依玫已經臉色發白地大叫:「鬼屋!?」

  雅菱故意繼續說:「是呀,我祖父那一代就存在了,聽說已經很久沒人住了,你知道的,古屋嘛……」

  「我……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了,我最怕這種事了。」

  依玫的指甲緊緊地掐著我的手臂,我連忙對雅菱說:「別再說了,有人快不行了,待會兒暈倒還得帶她去醫院就麻煩了。」

  「騙你的啦!哪會有什麼鬼屋,哈哈……」雅菱吐吐舌頭頑皮地笑著。

  「真是的,雅菱你最壞了……」依玫不悅地嘟起嘴。

  「你不是說我們要去海邊的別墅嗎?」我突然想起雅菱曾說過的話。

  「對呀,那是我爸大前年蓋的,原本是要讓……我的一個親戚住的,可是……他……反正他沒去住就對了,所以就變成了我們家的度假別墅。」

  我開始幻想別墅的模樣,會不會就像電視影集上一樣,靠海的那一面全是透明的落地窗?要真是如此,那就太棒了!

  「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了。」

  雅菱繼續說:「那裡的沙灘真是美極了,還有……海水的顏色,我保證你們以前絕對沒見過,它就像藍寶石一樣,一經陽光的照射就會發出閃閃的光芒。」

  「哇!」依玫的雙眼也發亮得如寶石。

  「不過,請放心,當你們穿上比基尼的時候,再也沒有人會注意到沙灘很迷人了。」

  我笑著回應她:「什麼我們!?應該是你才對,看看我們三個,身材最好的就屬你了,讓那些男孩眼睛發亮的人是你,不是我們。」

  「嘿,我可沒說我要穿比基尼去。」

  「少裝蒜了,我可是親眼看見你塞了兩件比基尼進行李袋的……」

  雅菱的臉倏地漲紅,不好意思的瞧了隔壁的司機一眼。

  「別亂說了!旖玢,我才看見你放了比基尼呢!」

  「嘿,我可沒說我要穿。」

  「你不穿?難道三十天裡你都要穿老古板的泳裝?不會吧?拜託,好不容易脫離仙聖美,別再故作清純了。你們昨天不是還在說,要找個男孩談個短暫的小戀愛嗎?不好好打扮一下,怎會有人注意,這可是個大好機會,我們有足足一個月的時間,不談個戀愛,等開學回仙聖美,怎麼會有美好的回憶?」

  雅菱越說越興奮,好不容易才獲得解放,加上又有同學相伴,才會讓她興奮成這副德行。

  不過,依玫卻對她的話表示意見。

  「你說的可是速食戀愛?之前你不是很反對、很鄙視這種愛情,說什麼輕薄短淺不能刻骨銘心,現在怎麼又改觀了?」

  是呀,我也記得雅菱曾嚴厲的批評這種戀愛,現在竟然高舉雙手贊成,她真是多變。不過,看她興奮的神情,我的心也不由得蠢蠢欲動,不自覺地說出贊同她的話。

  「不能刻骨銘心又怎樣?若未曾經歷平凡的愛情,又怎能知道什麼樣的愛能刻骨銘心呢?我現在只知道,十七歲的我們正等待著愛情的來臨,如果真有機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我不想錯過。依玫,你難道不心動嗎?」

  依玫的臉微微泛著紅暈,露出淺淺的微笑,我想她一定是被我的話打動了。

  「我……當然也會心動,只是……會有些害怕……」

  「嘿,你怎麼也變得婆婆媽媽的,我們三個人當中有一個已經夠了,你可不要變成第二個方旖玢。」雅菱正色說道。

  然而前座的司機突然出聲:「小姐們,戀愛不見得都是好事。」

  進到車子這麼久,這時我才注意到司機的長相,雖然他戴著帽子,無法仔細看清楚他的五官,但從背影可以看見他黑黑的短髮,和以前所見白髮蒼蒼的司機很不一樣。

  於是透過照後鏡,我看見了他神采奕奕的眼睛。而鏡中與他目光接觸的那一瞬間,我的心莫名一悸,他的眼彷彿有魔力般教我移不開視線,靜默中,有一道極微弱的電流穿過我的身體,我輕輕一顫,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只覺自己有那麼一絲的迷眩。

  這樣年輕的人,真的是司機嗎?我轉過頭帶著疑惑的眼神看著雅菱。

  然而更讓我驚訝的是雅菱竟然拍著他的肩膀說:「嘿,平常見你悶不吭聲的,竟還會說大道理。」

  這下不單是我盯著雅菱,連依玫也察覺出不對勁。

  「雅菱……他……」

  我們都將眼光移到司機身上。

  雅菱發現我和依玫的目光全聚集過在他身上,才意識到我們的神情有異。她頑皮地吐吐舌頭,並詢問身旁的人。「對不起我說溜嘴了,現在可以說嗎?」

  不等那個人回答,我立刻逼問雅菱:「他是誰?為什麼要騙我們說他是你爸爸的司機?」

  「好啦!別逼問她了,是我叫雅菱不要說的。我是她的遠房親戚,從小和她一起玩大的。」

  「對啦!恰好他也要回南部,所以我爸要他來接我。他怕你們會因為車上多了一個陌生男子而覺得不自在,所以要我說他是司機。」

  「喔!」我和依玫同時出聲,接下來就是一片沈默。

  原本熱鬧的氣氛全冷卻了下來!

  我有點後悔剛剛的情緒太興奮、話也太多了,剛說了很多關於渴望愛情的話,全讓他聽見了,都是雅菱的錯,我悄悄地瞪了她一眼。

  在陌生人面前本來就容易害羞的依玫也不說話了,可能和我一樣有些懊惱剛剛的衝動,她安安靜靜地將手放在大腿上,宛如還在仙聖美的課堂上。

  「怎麼了?剛才不是還有說有笑的嗎?現在怎麼安靜下來了?」雅菱連忙轉頭,「都是你啦!把她們都嚇到了,還不快點澄清一下,說你也是很幽默的。嘿,笑得溫柔一點,她們才不會怕你。」

  「還不知道是誰大嘴巴說出來的!」

  「嘿,還怪我,如果一開始就告訴她們你的身份,不就沒事了,年紀都比我們大那麼多,還害什麼羞?」

  雅菱和他一來一往唇槍舌戰,我和依玫則是尷尬地坐著。

  當他們意識到我和依玫尷尬的表情時,突然停住爭論。

  雅菱摸摸自己的頭:「我們從小到大吵慣了,別誤會喔!我們的感情可是好得很。」

  「這樣吧!為了向你們賠罪,車讓雅菱來開好了。」

  「不!」我和依玫緊張得大叫。

  誰敢坐一個十七歲女孩開的車,雖然她平時的反應不錯,但並不表示她會是個天生的駕車好手。

第2章(2)

  「很好,這表示我們達成共識。」他取下頭上的帽子,側著臉對我們說:「寧采辰,二十二歲,剛從美國回來。」

  他絕不是很英俊那一型的男孩,因為他的長相並不斯文,不過也不算粗獷壯碩,應該說是有一副聰明絕頂的長相、稍稍黝黑的皮膚,但他充滿自信、眩惑人的眼睛,卻令人印象深刻。

  雖然我還未完全認識他,但還是忍不住被他的眼神所吸引。

  尤其當他說他叫寧采臣時,我看見他的眼神露出促狹的光芒。

  他一定是「倩女幽魂」的迷!

  「寧采臣?」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會吧?你以為你是張國榮嗎?差多了!」

  「我就知道你們不會相信。」

  「誰相信就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癡,我才不相信你的話,哪有人真的會取名叫寧采臣?若真的是……你的破經書呢?還有背上的破竹架呢?」

  「你真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從來沒有人一次就向我提出那麼多問題。」

  「那是因為我根本不相信你叫寧采臣。」

  他搖頭:「相信別人真的那麼困難?」

  其實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我已經相信了他的話,只是不曉得為什麼,我就是喜歡和他鬥嘴。

  「誰教你一開始就不誠實?我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騙人?」

  「通常騙人都是有理由、有動機的,你倒說看看,我為什麼要捉弄你,騙了你我又有什麼好處?」

  我不服氣地說:「看你的心有多黑嘍,連我們小女生的腦筋你也想動。」

  「小女生?如果你是指年紀的話,我不予置評,但如果是指其他方面的話,有機會我會仔細瞧瞧的。」說著,他轉過頭看著我。

  「你……」他那隱含笑意的雙關話語,堵得我一時為之語塞。我氣得擡起眼,卻再度與他的目光接觸,他的眸光一掃之前的輕佻,帶著一股穩重、深刻的意味注視著我,教我瞬間失了神,心也莫名的撲通一跳,我慌得立即避開他的凝視。

  雅菱這時插話了,「寧采辰,別再逗她了,你看她臉色都發青了。」

  「對不起,我是跟你鬧著玩的,不會因為這樣就與我翻臉吧?」

  「他真的叫寧采辰,不過此辰非彼臣,是星辰的辰,他不是有心耍你的。」雅菱連忙解釋。

  我真的被他激怒了,於是一言不發地將臉轉向車外。

  車內突然變得沈靜下來。

  窗外的景物雖然清晰地在我眼中飛逝,可是我卻只是盯著玻璃鏡面,它微微地映照出我的臉。而思緒早已飛到千里遠的地方,漸漸地眼前變得饃糊。突然,喬治的臉浮現在腦海,我失措地驚呼一聲,那影像立刻消失。

  「你怎麼了?」

  「你是不是看見了什麼?」

  雅菱和依玫關心地詢問,卻只是讓我的心更慌。

  我轉過身,吞吞吐吐地說:「我……我……沒有……」

  「小姐,你說謊的樣子很明顯哦!」

  又是寧采辰!他分明就是在挑我的毛病,由於氣憤與心虛,我的臉很快的就紅了起來。

  「你憑什麼這樣說?你以為你是誰?關你何事!」

  「你一定有什麼事怕人知道。」

  「我沒什麼事不能讓人知道的。」我逞強地說。

  「女孩子的心中不是都會藏著秘密嗎?」

  雅菱說:「寧采辰,我們三個人的感情很好,都是無話不說的,當然也不會藏秘密,旖玢她沒必要說謊,也沒有什麼事需要隱瞞。」

  雅菱一說話,寧采辰才沒繼續說下去。

  而我是更不想理他了!

  接下來,車子裡沒人再說話,依玫已經忍不住靠在我的肩上睡著了。沒多久,困意也找上我,眼皮正和瞌睡蟲相互抗爭,四肢漸漸變得無力,腦袋也變得有點空,我不停地打呵欠,最後終於支撐不住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從睡夢中醒來,發現天色已暗,車子已經行駛在蜿蜒的山路上,我們一早就從仙聖美出發,直到現在才算快接近目的地。難怪雅菱每次回家都寧可坐飛機再換車,不然就是前一晚不睡覺,因為回家的車程實在是夠她睡了。

  窗外烏漆抹黑的,一時也看不出這座山的景色是否真如雅菱所形容那般的美,不過能確定的是,真的是人煙稀少,沿路望去根本不見其他車的車燈。

  前座的雅菱突然伸起懶腰打呵欠。「總算快到了,累死我了。」

  「最累的可是我,我這般不辭勞苦地把你們送到家,看你要怎麼謝我。」說著,他別具深意瞥雅菱一眼。

  雅菱拍著他的肩膀:「我不是已經很幫忙了?還要怎樣……如果你是在說那件事,我一定會……你知道的啦!」

  他們兩人就像在打啞謎一樣,我和依玫根本就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不過,管他的!我才不想知道任何有關那個寧采辰的事。

  「還有多久才會到呀?」依玫問。

  「快啦!只要這位超級大帥哥加快速度,再不到十分鐘,就可以看到我家了。」

  「嘿,別這樣捧我,什麼超級大帥哥!從你口中聽見捧我的話,還真不習慣。」話是這麼說,卻見他眸中露出自信的神采。

  「我說的可是實話,像你這樣一表人才,又從美國留學回來,可是搶手貨耶!對不對,旖玢?」

  幹嘛又扯到我身上,我瞪了雅菱一眼。

  「是呀,旖玢。」依玫笑著說。

  好哇!連依玫也不放過我,她們兩個人分明是在戲弄我,我狠狠地往依玫的大腿捏下去。

  「哎喲!」她輕呼一聲。

  那個寧采辰竟然笑出聲:「看來有人動粗了!哈哈……真不敢相信,你們是仙聖美的學生。」

  「仙聖美的學生又怎樣?」我沒好氣地問。

  「聽說仙聖美出來的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容貌不但過人,學識也是高人一等,更重要的是氣質好。」

  我瞇起了眼,「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都沒有?」

  寧采辰連忙解釋:「我並沒有說你們三個都沒有。」

  我再次被他激怒了,不曉得我今天怎麼會變得這麼愛生氣。可能是以前很少有人會以這種口氣和我說話吧!而他……竟然還取笑我。

  「好吧!你的意思是我沒有?」我緊握拳頭。

  雅菱拍拍他的肩,「寧采辰,你就別再欺侮旖玢了,你剛剛那些話未免太毒了,再說下去,我和依玫可能也要翻臉了,我們三個女人聯合起來攻擊,你可能會吃不消哦!」

  「太可怕了,我現在好害怕喔!雙手發抖無力駕駛了,雅菱,你來開吧!」寧采辰故意如此說。

  「好,我來!你把車靠邊停。」我咬著牙賭氣地對他說,別以為我真會受他的威脅。

  「好啦!對不起,別生氣了,逗你們玩的。」

  寧采辰大概發現我真的生氣了,於是態度有些軟化,語氣也和緩了些。

  這時,我終於見到燈火通明的房子,心想那應該就是雅菱的家吧!

  車在大門口停了下來。

  「真是漂亮的房子!」依玫推開車門後便忍不住歎道。

  我完全忘了剛剛與寧采辰之間的不愉快,注意力全放在房子上。

  和雅菱形容的一模一樣,甚至更漂亮。雖然我和依玫住的地方也都很豪華,但都是在都市中,從來沒見過山裡竟也有如此高雅的地方。

  「太棒了!」我不由得不說出讚歎的話。

  「進去吧!我爸媽一定在等我們了。」

  在雅菱的催促下,我和依玫以最快的速度將行李拿出來。

  「寧采辰,你不進來嗎?」

  因雅菱的話,我才發現他動也不動地注視著我。

  「我還有事,要先離開。拜拜!後會有期!」

  他揮了揮手,又坐進車子裡。

  將車掉頭後,車子緩緩地開到我身旁。他搖下車窗對我說:「別忘了,我們會再見面的。」然後便揚長而去。

  我愣了一下停下腳步,看著他的車在黑夜中消失,心裡卻有一股莫名的悸動。

  真是個奇怪的人!幹嘛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才不希罕見到他呢!不過……我必須承認,要忘了他可能不太容易吧!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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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4 20:48:53

第3章(1)

  一切都照著我們所預計的進行著,經過一晚的休息,隔天我們便如願地住進雅菱父親在海邊的別墅,在沙灘上享受著陽光。

  當我踏上這片沙灘時,就愛上它了!

  這絕不是平常在北海岸看見的那種沙灘,而是像普吉島那種碧綠海。

  我們三個人真的是在海邊玩瘋了!

  海岸線旁種的是整齊的樹木,它的名字我說不出來,不過,誰又在乎呢!只要知道茂密的樹葉夠我們遮住正午的烈日就夠了。

  玩累了,就躲在樹下享受徐徐的微風,等身上乾了,再跳入海中,讓海浪輕拍打著全身。

  這種愜意的感覺,和在仙聖美時簡直是天壤之別。我和依玫都覺得真是來對了!雖然與我們所預期的,還少了一點點的浪漫;不過,才剛開始而已,不是嗎?

  別墅並不是依靠著海岸建立的,而是位於許多度假飯店的中央,它距離沙灘大約需要十分鐘的路程。我們每天都在這條充滿度假氣息的路上往來,不過我們的步伐可是相當的慢,我們三個人總是一邊走路一邊嬉鬧,並且刻意將笑聲放大。沒辦法,身穿比基尼泳裝的美女實在太多了,想要吸引別人的注意可是要多下一點功夫,但從未談過戀愛的我們,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只好趁拿著滑板的英俊少年,或是身旁無女伴的男孩從我們的身旁經過時,假裝將身上的東西掉落,好讓這些男孩能停下腳步與我們搭訕。

  我們知道這已經是老招,而且都是從過去的電視節目中看來的,可是又能如何?從來沒人教過我們要如何引起異性的注意。

  「為什麼我們來了好幾天,都沒人來向我們搭訕?」

  「對呀,是我們的姿色太差,還是……都是你們不穿比基尼啦!」依玫說。

  我搖搖頭,「我才不相信是比基尼的問題,你們看右手邊那個被男生包圍的女孩,她也沒穿比基尼呀,不過……她的身材好好喔!」

  「喂,你們看看她的上圍……」

  我們三個不約而同地將眼光收回,放在自己的身體上。

  雅菱乾笑,「差太遠了!」

  「誰要被那種色迷迷、四肢發達的男生包圍?只會注意女人上圍的男人,都沒什麼大腦的!」我不屑地將眼神移向別處。

  「雅菱、旖玢,你們說我們該怎麼做呢?快過一個禮拜了耶!」

  我將所有在沙灘上的女孩全瞄了一遍,雖然我們三個不能說是「冠軍」,但也不至於「殿底」,於是我只能說:「是那些男孩沒眼光,不是我們的錯。」

  我們互視然後相繼歎氣。

  「順其自然吧!沒有人搭訕我們不也玩得很愉快?」

  「是呀,這種問題交給老天去傷腦筋,我們只管好好玩不就得了!」我附和雅菱的話。

  說實在的,我並不怎麼期待在這個短暫的假期中發生戀情,因為喬治的臉如影隨形地在腦海中出現,我就像被他下了蠱,無法控制自己。只是眼見她們倆不是很開心的模樣,我也高興不起來。

  「去遊泳吧!去接受海水的戀情吧!」雅菱對著大海叫喊。

  經她一慫恿,我們又紛紛下海。

  讓海水冷靜一下我的腦袋也好,於是我將自己交給大海,輕鬆自在地隨波浪起伏。一直到覺得有些累,我才上岸走回休息區。但在大老遠就看見雅菱已經坐在她的海灘椅上,而她的身旁竟坐著一個年輕男孩。

  哇塞!金髮外國人!

  我的嘴張得好大,久久合不攏。這個雅菱的動作可真快!

  我笑著走回休息區,雅菱高興地向我揮手。「嗨!這是丹尼斯!丹尼斯,這是我的同學方旖玢。」

  金髮男子對我報以微笑,然後開口說:「你好!」

  「你會說中文?」

  「是呀,我在台灣待三年多了。」

  雅菱搶著說:「丹尼斯今天才剛到這裡,他是和朋友一起來度假的。」

  她拚命地向我眨眼睛,我當然知道她的意思,所以我並沒有準備坐下來,而是拿起太陽眼鏡對他們說:「我想去買些飲料,有沒有想喝什麼?」

  尚未聽見他們的回答,我就被雅菱驚訝、怪異的表情搞得一頭霧水,當我發現她的眼神落在我的身後時,我迅速地轉過頭。

  「你……」

  當我轉身看見站在身後的人時,真是把我嚇了一大跳。這幾天來盤踞在我腦海的喬治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我眼前,我驚訝地向後退了好幾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還以為是自己在作夢。

  「這是和我一起來的朋友,他叫喬治。」丹尼斯向我們介紹。

  雅菱和我很有默契地互換眼神。

  他是跟蹤我們來的嗎?或者只是巧合?

  這時依玫也回來了,當她見到傘下站著這麼多人,而且又有男生時,她先是感到訝異,而當她仔細將新加入的兩個人看清楚之後,特別是當她的眼神瞄到喬治時,臉頰立刻漲紅得如煮熟的蝦子。

  她停在距離大傘不到五步的地方,以求助的眼神看著我和雅菱。

  我連忙走到她的身旁,將她拉過來,並向他介紹丹尼斯和喬治。依玫的手微微發抖,當我碰觸到她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喬治可是衝浪高手,每年夏天我們都會來試試身手,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我們可以教你們。」丹尼斯的笑容很純真、很誠懇,他絲毫沒注意到我們三個人的表情怪異,只是不斷地慫恿我們下去衝浪。

  可是我們是三個人,如何和兩個人一起學衝浪呢?

  喬治從頭到尾一直沒開口說半句話,但我知道他的眼神一直放在我身上,而當丹尼斯說完他的提議時,他卻立即主動拉著我的手:「來,我教你。」他二話不說地拉起我的手便要往海灘走去。

  但我卻不敢跟著去,因為我看見依玫難過的表情。我拚命對自己說:不行!

  於是我扭脫喬治的手,「我膽子小不敢衝浪,讓依玫去吧!」

  喬治不解地看著我,並沒開口發問,只見依玫走到他的身旁,而他竟然也沒拒絕她,兩人並肩的往海灘走去。

  雅菱關心地看著我,「還好嗎?你的臉色好蒼白。」

  「我有點不舒服,胃在痛,想休息一下,你們去玩吧!」

  「要不要我幫你去買點藥?」

  「不用,我想等一會兒就好了。」

  她拗不過我的堅持,只好和丹尼斯一起走向海灘。

  我走到自動販賣機買了瓶可樂,然後坐在躺椅上發呆。直到雅菱回來拿防曬油,才把我的魂喚了回來。

  「你在發什麼愣呀?我叫了你好幾聲了。」

  「啊?」

  「有沒有好一點?」

  「你說什麼?」

  她指指我的肚子,「你的胃呀?」

  「喔,好多了。」我恍然地點點頭。

  「你是不是後悔了?」

  「後悔什麼?」我當然知道她的意思,卻只能跟她打迷糊仗。

  雅菱指向依玫和喬治。

  「怎麼會?我們當初不是說好了,喬治是依玫的。」我假裝大笑。

  「如果之前沒說好呢?其實我們當初哪會料到真的會再遇見他,那晚所說的話也不過是玩笑,如果你也喜歡喬治……」

  「我沒有!」

  盯著喬治和依玫的身影,他們似乎玩得很高興;尤其是依玫,看見她在陽光下的燦爛笑容,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我怎麼忍心去破壞呢!

  「你真是個好朋友。」雅菱拍拍我的肩,然後離開傘下,向正在對他招手的丹尼斯跑去。

  如果她們倆能得到愛情的滋潤,就算我必須犧牲,那也沒有關係。只是……儘管我一直這樣告訴自己,但眼睛卻無法從喬治身上移開。

  直到接近中午時分,陽光越來越熾熱,整個海灘像在冒煙似的,他們才又回到傘下。

  「好熱喔!」

  我連忙將剛買來的冰涼飲料一一遞給他們。

  「旖玢,你真好,我現在就需要這個。」雅菱快速地將瓶蓋打開,咕嚕地將汽水往肚子裡灌。

  「待會兒去用餐吧!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錯的餐廳。」丹尼斯率先提議。

  「好啊!我的肚子快餓壞了。」雅菱放下飲料附和的說:「怎麼去?走路嗎?」

  「我有開車來,我們五個人剛好。」

  雅菱點點頭,「就這麼決定了,你們有沒有意見?」

  喬治都點頭說好了,依玫怎麼會有意見,反倒是我,在這種情況之下,連說不的勇氣都沒有。

  當丹尼斯將車開過來時,雅菱很自然地鑽進前座,而喬治先招呼依玫坐進去,然後示意我坐在他和依玫的中間。由於是吉普車,車身不是很大,而後座坐了三個人算是有點擁擠。

  我侷促不安地坐著,雙手放在大腿上。喬治的腿貼著我的,隱約可以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熱度,這使得我的心更是七上八下的。我並沒打算將身子移向依玫,而是盡量順其自然,當作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丹尼斯將車轉進一條小路,四周種滿了小柏樹,就像是到了國家公園。而當一幢原木的建築物出現時,我們都很訝異,這裡竟有家這樣特別的餐廳。

  一塊不規則狀的原木招牌高掛在大樹上,上面刻著「直入雲霄」四個字,餐廳的屋頂蓋得就像雲霄飛車的跑道似的。

  「好特別喔!」雅菱走出車門後說。

  「快進去吧!餓扁了。」丹尼斯催促我們快進去。

  雅菱和丹尼斯走在前面,這次我注意到了,喬治刻意跟隨在我的身後。由於餐廳裡已經是高朋滿座,所以我們只能選擇坐在吧台上,而喬治更是故意選擇坐在我的身旁。

  雖然他表現得很自然,但我就是知道他是刻意的。

  當我們點的餐都擺在面前,每個人都開始品嚐眼前的食物時,我放在大腿上拿著餐巾紙的手,突然被喬治的手握住,他塞了一張紙條在我的手裡。

  我怕被依玫看見,立刻將手從大腿上移到旁邊,將紙條緊緊地握住。眼神卻不自在的瞟著。

  餐廳裡人很多,加上又有人抽煙,依玫覺得很不習慣一直咳嗽。於是雅菱提議吃完飯之後,到別的地方去玩。

  然而此刻的我,卻沒有那種興致。

  「我的胃還是不舒服,我想先回去。」

  雅菱說:「那先送你回去好了。」

  「不,我想可能是吃的東西沒消化,我想自己走一走,而且這裡離我們住的地方很近,不用擔心。」我連忙搖頭。

  喬治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盯著我:「是嗎?」

  「對,不要因為我而掃了你們的興致,好好去玩吧!」

  我催促他們快上路,而我則一個人獨自向馬路上走去。當他們開車經過我的身旁時,丹尼斯搖下車窗說:「真的不用我們送嗎?」

  我搖頭並向他們揮手。然後就看見他們的車揚長而去。

  ***

  雅菱和依玫一直到十點多才回來。

  因為不想讓她們見到我沮喪的臉,所以我很早就躲進房裡並將燈關掉,讓她們以為我已經睡著了。所以當丹尼斯的車聲響起時,我立刻從床上跳起來,好奇地躲在窗簾後偷看。

  他們道別的時間很短,幾乎是雅菱和依玫一下車,不到三十秒的時間,丹尼斯就將車掉頭開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又期待她們能有戀情發生,可是卻又害怕只留下自己一個人孤伶伶的。

  我將喬治塞給我的紙條打開再看一遍——

  今晚午夜,我在別墅前的花園等你。

  一看到字條上的字,我的心就劇烈地震盪著,該怎麼辦?要不要去赴約?

  而當牆上的鐘聲響了十一次後,我再也按捺不住焦躁的情緒,披了件睡袍,便悄悄地走下樓。客廳是黑暗的,我並不知道開關在什麼地方,只好扶著樓梯的扶手,慢慢地摸索下樓。

  還好走到大廳時,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稍稍照出了傢俱的輪廓。

  四周靜悄悄的,我想雅菱和依玫大概都已經睡了。

  我從冰箱裡倒了杯冰水,輕輕地將大門打開,推開紗窗門,安靜地坐在門外的籐椅上。

  別墅的正前方有個小型的花園,那就是喬治約我見面的地方,現在距離午夜還有一個小時,我仍在猶豫要不要見他。

  情感與理智的掙扎,真是讓人覺得痛苦。

  我注視著天上的月亮,想著令我頭疼的問題。突然從我的斜後方傳來細微腳步聲,我驚訝地站起身,並往門的方向接近。

第3章(2)

  「旖玢……」

  我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慌張地望向聲音的來源。

  喬治就像那天在黑原石一樣,倏地出現在我面前。

  「你不是說……」

  他笑了。「如果我真的午夜才出現,那就見不到你了。」

  我被他的話嚇一跳,難道他知道我的心裡在想什麼?他知道我的猶豫與矛盾?

  「所以我提早來了,而且如我所預料的,你果然就站在這裡。」

  「是的,就如你所想的,我並不想見你。」我突然警覺到自己只披了一件睡袍,而且正與一個不算熟識的男孩面對面,我下意識的往大門方向靠。

  「那你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我……不關你的事。」

  我就像一顆必須依照棋譜而走的棋子,而設計棋譜的人正是他。換句話說,我覺得自己正一步一步地陷入他所編織的愛情網中,每多見他一次面,我就越不能控制自己,忍不住地想再見他。

  「可是卻關係到我的一生,你站在這裡就表示你在乎我,你對我的感覺就像我對你是一樣的深陷,當我第一次在黑原石上見到你,我就知道我們的命運就像剪不斷的絲線,我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難道你沒有這種感覺嗎?」

  他的句句求愛之言讓我難以抗拒,這是我頭一次與男孩這麼靠近,也是頭一次有人向我傾吐愛意,我根本無法教他停止。

  「旖玢,你說話呀,難道你感受不到我強烈的愛意,自從聽見你要到南部,會有一個月的時間見不到你,我整個人簡直快要瘋了,根本沒辦法忍受,所以我跟來了。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樣,我們彼此互相思念,為什麼不坦誠你對我的感情呢?」他越說越向我逼近。

  「不,我……」

  「不要欺騙你自己,我是愛你的……」

  老天!我快不能控制自己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停地搖頭。

  「是的,你也是愛我的,看著我的眼睛,對我說你也是愛我的……」

  我突然想到了依玫,於是我猛力地推開他。

  「依玫也喜歡你,所以……我……」

  「可是我愛的是你,你能體會她的感受,難道你就不能體會我的痛苦與煎熬?」

  我很矛盾,也很痛苦,面對他的聲聲逼問,根本不知該如何回應。

  「是誰在外面?」

  突然屋內的燈亮了,雅菱對著外面大叫。

  聽見她的聲音讓我更慌張,我倉促地回答:「雅菱,是我,我睡不著,所以坐在外面乘涼。」

  「你快走。」我害怕被雅菱看見喬治,於是低聲地催促他快離開。

  「不,沒得到你的回答我不走。」

  「別為難我……」

  「你才是在為難我。」

  「給我時間,現在你快走……」我邊說邊往大門內看,生怕雅菱衝出來。

  「我等你。」

  喬治在我的手背上親了一下,我全身就像觸電般,不自主地顫抖。看著他逐漸消失的背影,想起他剛才所說的話,我仍然覺得難以置信。

  這時,雅菱推開門,手中拿著一杯飲料走出來。

  「天氣很悶熱喔!」她吞下一口杯中的水。

  「是……是啊!」我的手還在發抖,連聲音好像也被傳染。

  「可是……你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熱,而且……還在發抖,怎麼回事?是胃還在痛嗎?」雅菱握住我的手,擔心地問。

  「嗯。」我點點頭。

  現在說什麼也不是,在我還沒將思緒釐清之前,我想還是先不要將喬治的事說出來比較好。

  「明天丹尼斯和喬治他們還會來找我們,你想去嗎?」

  「喔,不了,我想可能還是沒辦法。誰知道它會不會玩到一半又突然作怪呢?」我指指自己的腹部。

  「可是留你一個人在別墅裡,不太好吧?萬一你突然需要人幫忙,而我們都不在……」

  「你別擔心啦,我會照顧自己。」

  雅菱搖搖頭反駁的說道:「不行,我怎能放心。這樣好了,不如你先回我家,我叫爸爸請醫生幫你看看,之後你也可以順便在我家休息,那裡有傭人在,我也比較放心。」

  這倒是個很好的提議。休息幾天避開喬治,讓我的腦子好好想一想。

  「也好。」

  「那我就請司機過來接你喔!」

  我笑著點點頭,因為實在也沒有別的辦法。

  ***

  隔天一大早丹尼斯開車來接她們,我仍然躲在房間裡,讓她們以為我還在睡夢中。等他們走了之後,我便開始收拾行李。雅菱說大約十點左右,就會有人來接我我。

  會是那個寧采辰嗎?一想起他,我心中那股異樣的情愫又跑出來作亂了。在他們走後沒多久,我就聽見門鈴聲。

  我將簡單的行李提下樓,然後打開大門。

  寧采辰就站在門口。雖然早有預感,但一見到他,我的心仍忍不住一悸。這時我才發現他很高,他整個人擋在大門口。

  「怎麼會是你?」

  他露出一抹笑容,「不然你以為是誰?而且,我不是說過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我以為是雅菱他父親的司機會來接我。」雖然他笑起來挺吸引人的,但我總覺得他的目光像要看穿人似的,讓我不自覺地燥熱起來。

  「我才是你的專屬司機,怎麼可以讓別人搶了我的位置。」他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誰會希罕你來接我,尤其在你那天那樣羞辱我之後?」

  「我以為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了。」

  「是嗎?我印象中好像並沒得到任何尊重的道歉。」

  他的眼裡突然散發出一抹危險的訊息,在我毫無預警之下,整個人向我靠了過來。並且在我耳邊輕語:「怎樣的道歉才算尊重呢?」

  那誘人的嗓音拂過我的耳際,我傻愣愣地呆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而由於他的靠近,我幾乎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所傳來的狂野氣息。我立即擡起手抵在他厚實的胸前,我知道自己想推開他,卻發現我的手竟無法真正的使力,並且訝異地發現

  ……原來男人的胸膛竟是如此的厚實。

  寧采辰站直身子,突然伸出手輕撫過我的臉頰,柔聲說道:「我知道你很『尊重』我的胸部,不過……如果你的手繼續放在那個地方,我怕我也會忍不住想『尊重』你的……你知道的。」

  我被他的話嚇得回過神來,迅速地縮回自己的雙手,覺得自己的臉直髮燙,一顆心簡直狂跳的幾乎快蹦出心口。天啊!我怎麼會如此失態?更令我訝異的是,我發現自己竟有些捨不得將手移開。

  寧采辰發覺我的窘態,竟然哈哈大笑:「雅菱說你胃痛,我還以為應該是手足無力、臉色蒼白、病懨懨的,可是站在我眼前的你,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我想你根本沒事吧!」

  「不干你的事。」經他這樣一說,我立即反擊,然後將眼神移開。

  「你到底要不要上車?」

  我停了五秒鐘後說:「當然要。」

  「好,那就停止爭執,上車吧!」

  上車後有足足十分鐘我們都沒有出聲。一直到他將車開進加油站加油,他才轉過頭看著我。「需要先去看醫生嗎?」

  我搖頭。

  「你怎麼這樣對待自己的身體呢?萬一是發炎或是其他的什麼毛病,不給醫生看看是不行的。」

  寧采辰的聲音變得出奇的溫柔,與剛剛那副輕佻的模樣完全是兩回事,害得我一時無法調適,反而以怪異的眼光盯著他。

  「我就是不想去。」

  他再度沈默。

  工讀生將油加滿後,寧采辰又再度發動車子。

  寧采辰的沈默不語,讓我覺得不自在,我偷偷看著他,卻發現他皺著眉頭,眼神十分嚴肅。當他發現我正在偷瞄他時,他輕咳了一聲。

  「你真是個任性的小孩。」

  「我十七歲了,不是小孩子。」

  他突然瞄向我的胸部打量了一下,隨即笑說:「我的確是太『小』看你了,就某方面而言,你的確不是小孩子了。」

  他的話讓我再度紅了臉,我怒瞪著他。「你不要老是做『人身』攻擊,總是想那種不正經的事好嗎?」

  不知為何的,我總是輕易地被他的目光及他的話牽動心思,令我手足無措、臉紅心跳的。這種感覺就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底湧生一樣的不自在。

  他笑了笑,回過頭正視前方。

  車內再度陷入一片寂靜,半晌過後他才開口,但語氣已沒有方纔的輕佻。「還是去看醫生吧!」

  我愣了愣卻沒有回答他的話。

  他歎口氣後,正色地說:「我小時候家境貧苦,父親為了供家庭的生活開支,拚命的工作,連生病的時候也不願請假。就這樣日積月累的把身體弄壞了,一直到他病倒的那一天,我才知道情況有多嚴重,因為他進了醫院後,就再也無法回家了。所以……生病就要去看醫生,知道嗎?」

  我不敢吭聲,因為他在對我說這些話時,他的眼眶是濕潤的。

  他的這番話讓我對他的印象完全改觀了。好嘛!我承認他是有點氣人,但其實並沒有那麼討人厭啦!

  但面對他的關心,我卻覺得更心虛,胃痛只是一個逃避的藉口,根本不是病。

  「我……很怕去看醫生。」

  「我陪你去。」

  我更慌了。「不,不要。」

  寧采辰似乎察覺出我的異樣,他將車停在路旁,轉過頭來問我:「為什麼?」

  他關心的眼神注視著我,在這種情況之下,我根本說不出謊話,於是我只好對他說:「胃痛是騙人的。」

  原本以為他又會以冷言冷語諷刺我,但沒想到他卻搖搖頭笑著說:「你這個膽小鬼。一定是在躲什麼,對不?」

  真是的,一眼就被他看穿了,我只好無奈地點點頭。

  「算了!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不會揭穿你的,我送你回雅菱家吧!」

  聽他這麼一說,我總算是鬆了口氣。「沒想到你這麼善解人意,大恩大德來日一定回報。」

  「早點告訴雅菱,別讓她操心了。」

  他溫柔的嗓音彷彿在對情人說話一般,讓我有一時的錯愕。

  「嗯。」

  雖然我這麼對寧采辰說,但短時間之內,我想自己是不可能將實話對雅菱說。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2-24 20:50:47

第4章(1)

  在假期結束的前兩天,依玫和雅菱帶著黝黑的皮膚總算回來了。

  我沒有興致詢問她們玩得是否開心,但從她們依依不捨的臉上,我早猜得出來,她們根本就是玩得不想回來,要不是雅菱的父親不停地催促,並叫司機緊迫盯人要她們上車,否則可能真的會拖到最後一刻,才會見到人影。

  然而,她們回來之後,依玫總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裡,而我卻完全沒有與雅菱單獨相處的機會,因為雅菱的父母趁這兩天的空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為她安排了十個相親的對象。

  聽說是因為受到雅菱前天剛寄來的成績單的影響。

  我想應該是受到當中不少紅字所刺激,再加上導師所寫的評語「聰明絕頂但放蕩不羈」。

  我可無力解救她,只能在他們喝茶相親時,躲在廚房偷看。

  不過,我很佩服雅菱父母眼光的獨特,十個相親的對象,每個相貌都不比劉德華遜色,甚至還有幾個比他更帥,看得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但雅菱似乎對這一切毫不心動,她根本連正眼瞧一眼也不瞧,更別提跟這些俊男聊天。

  她的父母快氣炸了!連我都覺得她的腦袋是不是壞掉了。

  一直到我們要回仙聖美的前一個晚上,雅菱的父親終於忍不住,在晚餐將結束前的最後一道甜點上桌時,他重重地拍打桌面。

  「我不知道你的腦袋瓜裡在想什麼?那幾個男生有什麼不好,你倒是給我說說看?我讓你到仙聖美讀書,就是為了馴服你的野性,讓你能成為大家閨秀,成為企業家的好妻子,『放蕩不羈』……我是怎麼教你的,看看你這幾天的態度,一點禮貌都沒有,客人坐在你面前時,也不會招呼,甚至還把姿態擺得高高的,你以為自己是誰?你的容貌美若天仙嗎?人家要不是看在你爸媽的面子……氣死我了!」

  憤怒之餘,他打翻了桌上的葡萄酒,這使得他的情緒變得更激動。

  我和依玫根本不敢擡頭。

  這時,雅菱緩緩地放下餐具,我不知道她是哪來的勇氣,竟然頂撞父親:「我就是這個樣子,永遠都是,你不能將這樣的我生下來,又企圖改變我。」

  「你說什麼?我不能改變你?」

  雅菱的父親氣得太陽穴旁的血管隱隱跳動。

  「爸,我真的很感激你和媽把我扶養長大,從你們的身上,我已經得到很多東西,不用再煩惱我的未來了,包括我將來的生活,所以不要逼我嫁給陌生人,我的生活請讓我自己決定,好嗎?」

  她父親反駁:「在相互認識之前,任何人不都是陌生人,我和你媽戀愛前也是陌生人。你知道現在外面的環境有多險惡嗎?你年紀輕,不懂得男人的心,當他們知道你的家境富裕,所有的甜言蜜語都是為了覬覦你的財富,而非真心愛你。現在爸爸幫你找的對象,不但人品好、學識高,而且家境都與我們相當,所以根本不會貪圖我們家的錢。」

  雅菱父親的苦口婆心似乎並沒打動她的心,只見她搖搖頭說:「而且還會增加我們康家的財富,對嗎?」

  「你……為什麼要故意扭曲我的話?」他憤怒地站起身。

  「雅菱,聽你父親的話,他是為你好哇!」雅菱的母親再也忍不住出聲。

  「爸、媽,給我一點自由好嗎?從小到大我都是在你們的安排之下過日子,現在對事情我也有自己的看法,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小女孩了。」

  「別再說了!」雅菱的父親大吼,並且用力地摑了她一巴掌。「你是我的女兒就得聽我的話,如果你不答應,那就乖乖的給我留在家裡,不必回仙聖美去了。」

  「老公……」

  「爸……」

  雅菱父親的一巴掌,打得她差一點撞到身後的牆,但她仍將身體站直,但一聽父親說不讓她回仙聖美,眼淚就不聽使喚地流下來。她傷心地掩面離開餐桌,匆匆地跑回房裡。雅菱的父親見狀更是生氣,他完全不顧妻子的勸阻,狠狠地敲打桌面之後便掉頭離去。

  「伯父……」我驚訝地輕呼,依玫也害怕的拉著我。

  雅菱不能回仙聖美了?

  一想到開學後見不到雅菱,我的心不禁慌了,眼眶也變得濕潤。

  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以前在學校時,曾聽她提及父親會為她選擇結婚對象,而她也是一副欣然接受的認命態度,現在她怎麼了?難道是……丹尼斯的關係?

  我和依玫訝異地互視。

  才短短幾天,她的想法就完全改變,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愛情可能帶來的風暴。

  臨睡前雅菱哭喪的臉以及她父親生氣的表情,不斷地在我腦海中盤旋,久久揮之不去。直到昏沈入夢,我還依稀可聽見雅菱啜泣的聲音,在空曠的屋子裡,幽幽的低鳴。

  隔天在沒見到雅菱的情況下,我和依玫不得已坐上她父親幫我們安排好的車子,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仙聖美。我們欣喜地到雅菱家,想不到歸途竟是如此難過。

  ***

  開學後,所有的同學都回來了,但仍不見雅菱的人影,我想她父親這次真的是氣到極點了。

  雅菱不在仙聖美的日子,我和依玫都覺得好像缺少了重要的東西。

  是陽光吧!

  依玫對我來說就像月亮一樣,在我滿身都是創傷時,她的溫柔治癒我的傷口。

  而雅菱就像開朗的陽光,在我心情陰鬱時,掃除不愉快的陰霾。

  少了雅菱,就像籠罩在梅雨季裡。

  兩個星期過去了,事情突然有了變化。

  一個天色陰暗的下午,午睡時間結束後,我在走廊的前端見到雅菱面露微笑注視著我。

  「雅菱……」我迫不及待地衝向她,急切地拉著她的手臂,雖然是充滿喜悅,可是眼淚卻不由自主地落下。「你……回來了!我還以為……這到底是……」

  一定是我又哭又笑的表情讓她覺得好笑,雅菱推開我的手,雙手抱著腹部蹲下身不停地笑著。

  「旖玢,你該看看自己現在的表情,好像我媽似的,每當我放假回家時,她總是以這種表情站在門口等我。」

  「還說呢!我真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累積多時的鬱悶,此刻猶如山洪爆發般隨淚水宣洩。

  我的落淚使雅菱原本笑著的臉突然變得嚴肅。

  「我也以為無法回到仙聖美了。」

  「你向父親妥協了?」

  她點點頭,無奈地歎口氣:「我答應他,下次放長假回去時,聽從他的安排相親,不會再對人不理不睬,也不能在眾人面前丟他的臉。」

  在雅菱的眼眶中,我隱約見到閃爍的淚珠。

  「以前你不是早決定要聽從他的安排,現在又何必與他起衝突呢?」

  「……我很傻,對不對?」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明知道無法掙脫家族的枷鎖,又何必貪圖自由戀愛,搞得自己茶不思、飯不想的,明知道不會有結果,可是我依然讓他牽我的手,吻我的唇,甚至帶走我的心,我……」

  果然被我猜中了!

  「你是說……丹尼斯?」

  雅菱低下頭不發一語。

  「雅菱,你不是說速食戀愛很快就會消失,你和丹尼斯也不過認識幾天,怎麼可能無法自拔?還是他的甜言蜜語沖昏了你的理智?」

  「旖玢,你不瞭解愛上一個人的感覺。我和丹尼斯就好像認識多年的戀人,彷彿上輩子就熟識,那種互相歸屬的感覺,不是短短幾句話可以解釋清楚的,這和我所說的速食愛情不一樣,完全不相同,是不能相互比擬的。」雅菱激動地反駁我的話。

  「現在……你決定怎麼辦?你父親會接受丹尼斯嗎?」

  她苦笑地望著我:「你在說天方夜譚嗎?我那個保守又頑固的父親,怎麼可能接受一個既沒錢,又是藍眼的外國人當他的女婿。現在的我也是六神無主,因為不聽他的話,被他足足禁足了兩個星期,為了回到仙聖美,我只好答應他願意繼續接受相親。」

  「丹尼斯人呢?他知道你被父親禁足的事嗎?」

  雅菱搖頭,「他暫時回美國去了,一個月後才會再回來。我從來沒跟他提起過家裡的事,他是高高興興回美國去的,還與我約定好,等他回到台灣,會到仙聖美來找我。」

  「你瘋啦!到仙聖美來?怎麼找你?」

  「我和他約在黑原石,喬治會告訴他如何進來。」

  「太冒險了,萬一被校長、老師或是同學看見,你……可能就不能再回到學校,一定會被你父親帶回家的。」

  「我不管那麼多了,現在只要有機會能和丹尼斯在一起,我會毫不考慮的投進他的懷裡。」

  我幾乎不敢想像事情會演變成什麼樣子,只是,站在為愛而神采奕奕的雅菱面前,心中縱有再多勸阻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望著雅菱微笑的臉,我愣住了!

  這時,突然從我們的身後傳出王校長的斥責聲:「你們還站在這裡做什麼?上課鍾已響,還不快進教室。」

  雅菱拉起我的手,以最快的速度衝進教室。她的臉又恢復到以前我所熟悉的神情,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但嘴角那抹微笑,卻讓我擔心不已。

  整個下午在課堂裡,我就是無法集中精神。我想是因為我還不能接受雅菱的轉變吧!她和丹尼斯親暱的畫面不斷地在我腦海中重複出現,偶爾也會掠過喬治的臉,和他盯著我看的眼神。

  一直到晚自習結束,就寢前的那一小段自由時間,我剛好想起今晚又是農曆十五月圓的日子。我突然有股衝動,背著依玫和雅菱單獨一個人又偷跑到黑原石。為了印證黑原石的傳說以及他究竟是不是我的真命天子,我一定得去。

  然而在我的潛意識裡,彷彿知道喬治會在那裡出現,他會在那裡等候著我。

  但當我踏上黑原石時,卻沒見到半個人影。我開始嘲笑自己太迷信了!正當我轉身準備回寢室時,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突然攬住我的腰,我反射性地掙脫之後,嚇得雙腿發軟,然後從黑原石上摔了下來。

  「旖玢,你沒事吧?」喬治衝到我的身旁,關心地問。

  看見他的出現,果然證明了自己的預感。這時,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對他的思念。愛情,就是這樣令人心跳加速嗎?我沒有辦法將自己的眼睛從他的身上移開,更無法讓劇烈的心跳減緩。

  喬治輕輕地將我扶起,並拍去我衣服上的泥土。

  「為什麼你又出現?」

  「不是你的心喚我來的嗎?我只是聽見你在內心喚著我,所以我出現了。」

  他似乎能看穿我的心思,他所說的每句話都像沾滿了蜜糖,讓人難以抗拒。

  我注視著他,卻慌張地搖著頭:「我沒有,我沒呼喚你。」

  「那……你為什麼又來到這裡,不是想見我嗎?旖玢,不要再違背自己的心意了,從你的雙眼裡,我看得出來你對我的著迷,你只是膽怯的不敢接受,為什麼呢?愛情是會令人歡娛、令人雀躍的。」

  「我沒有。」

  「旖玢,你看著我,一個為你神魂顛倒的男孩就站在你的面前,我已經將愛意傳達給你,接受我吧!別再躲藏了,青春是很容易消逝的,愛情也是稍縱即逝,難道你真的願意見到我為你心碎而死去……」

  喬治的眼神熾熱、瘋狂地對我傾訴他的愛意,但面對猶如排山倒海而來的感情,我卻驚慌得不知該如何反應。

  「瞧瞧你美麗的容顏,有誰不會心動;自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深深為你癡迷。」他輕撫我的臉龐。

  「我不知道……我……」我輕推開喬治。

  怔忡了一下,我的腦海倏地浮現寧采辰的身影,他上次也是這樣撫摸我的臉,涼涼的觸感漸漸轉為溫熱的心跳,那種莫名的悸動至今仍令我記憶深刻。

  然而,此刻喬治的撫觸讓我本能的推開他,我低頭無法言語,心裡仍為自己剛剛想起的那人及那抹心悸而有些呼吸困難。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怎麼會對那個吊兒郎當的寧采辰有感覺……我喜歡的人該是喬治才對……

  此時,喬治的聲音再度敲入我耳裡——

  「你不能再逃避了!」

  「給我時間,拜託……」我退縮地向後退了幾步。對愛情一無所知的我,矛盾地注視著他。

  然而這時就寢的鐘響了,我慌張地回頭望著宿舍大樓。

  「我得走了!」

  在我倉促地轉身離開時,喬治不死心地說:「我會把我對你的思念全寫在紙上,每天都會放在黑原石下,直到你願意接受我。」

  他的這句話,直到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將棉被蓋在頭頂上時,都還在我的耳邊嗡嗡作響。他的熱烈追求以及甜言蜜語確實打動了我的心,因為依玫的臉不再和喬治的一起出現。

  而我的內疚與不安似乎也越來越少。

  ***

  經過那晚之後,果真連續半個多月,每天在黑原石底下,都能找到喬治留給我的信件。我矛盾的心漸漸不再動搖,雅菱都能誠實面對自己的情感,為什麼我不能呢?

  一個月之後,我接受了喬治的追求,只是我仍沒勇氣告訴依玫和雅菱。

  依玫正為期中考苦惱,而雅菱沈醉在與丹尼斯共聚的愛河裡,根本沒人察覺出我的異樣。我固定每晚都到黑原石下,收取喬治留給我的信。由於相見困難,我總是把他給我的信藏在枕頭下,因為這樣會讓我覺得他時時刻刻都在我身邊。

  一直到我接到父親的來信後,事情有了改變。

  我的心情從戀愛中的喜悅,跌入憤怒的谷底。

  父親在信中提到,他要再婚了,對象是個比他小五歲的華僑,他們在義大利的威尼斯相遇,交往了幾個月之後決定結婚。

  他希望我能到義大利參加他的婚禮。

  我完全沒有父親會再婚的心理準備,雖然母親已逝世多年,而她的模樣我也快記不得了,可是,這並不表示我已準備好要叫陌生的女人媽媽。

  父親太過分了!我氣得將他的信撕毀。

  他有把我當成是他的女兒嗎?這種事連找我商量一下也沒有,還要我到義大利參加他的婚禮,我憤怒的在房裡敲打牆壁,打散桌上的文具、書籍,但這些舉動完全沒有遏止我的憤怒。

  不行,我一定得告訴父親我內心的感受。

  於是我提前請假,將父親寄給我的飛機票提前劃位,趁還來得及挽回時,我要到義大利去看看將成為我繼母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要去義大利之前,有件事卻很令我掛心,那就是喬治。

第4章(2)

  出發前一晚,我刻意在黑原石等候他。我告訴他我在義大利的地址,並希望他寫信到義大利給我,但他卻拒絕了。

  「為什麼?」我不明白他拒絕的原因。

  「這樣你才會特別想念我。義大利的男人都很多情,我怕你會樂不思蜀。」

  「你把我想成是什麼樣的女人?」當我明白他拒絕寫信的原因,是為了讓我快點回來,我笑著說:「義大利男人毛茸茸的手,我可是沒什麼好感。」

  但他根本不理會我的笑話,反而正經八百地說:「去之前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喬治的眼神變得嚴肅,使我不得不正視他。

  「什麼事?」

  「嫁給我。」

  「什麼!?」他的話就像一顆炸彈,將我整個人炸得亂轟轟的。

  我承認喬治對我有很大的吸引力,而且我也深深為他著迷,但我卻從來沒想過結婚的事。老天!我才十七歲,要我面對婚姻未免太早了吧!更何況我對喬治根本不明瞭,他的家庭情況,他在做什麼工作,甚至他的個性,我都還摸不清。或者該說我只是喜歡他,還沒愛到想跟他一起生活的程度吧!

  嫁給他?除非我神智不清,更何況我現在滿腦子只有阻止父親結婚的念頭,沒有心思考慮別的事。

  於是我對他大笑,「你一定在開玩笑!喬治,別跟我開這種玩笑,現在的我沒那種心情。」

  「你不愛我?」他將臉逼近我,認真的態度讓我吃驚。

  我的笑容僵住了,結結巴巴地回答他:「不,我……只是覺得我還太年輕,而且……我們也才剛認識沒多久,我……對你也並不是很瞭解,結婚似乎還是很遙遠的事,再說,我……我父親知道會把我殺了。」

  喬治變得很急躁,而且好像在生氣。「怎麼會不瞭解?我把整顆心都交給你了……」他抓住我的手臂急促地說。

  「喬治,求求你……」

  我推開他緊掐著我的手臂,他急切的求婚態度嚇到我了。

  「我只是怕失去你,你到義大利後不會忘了我吧?」

  他無辜的眼神讓我覺得心疼,讓我瞭解他今天貿然的舉動,完全是因為我要去義大利的關係,於是我主動緊擁著他。「不會的。」

  這是我們的第一次擁抱,我感受著他的體溫,並且擡頭注視他。

  「我會快去快回的。」

  喬治回應著我的眼神,那一刻我幾乎以為他要吻我的唇,但沒想到他卻僅在我的額頭上輕點一下。

  「我等你回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有些發抖。

  但我沒想太多,只認為他是因為捨不得我離開的關係。於是在向他揮手之後,放心的離開。隔天一早,我便動身前往義大利。

  ***

  我帶著複雜的心情到了義大利這個美麗又陌生的國度,雖然父親在歐洲經營事業多年,但我卻從未踏上這塊土地。

  想想也有兩年沒和父親見面了。

  二十分鐘之後,我在一幢看起來還算氣派的老舊房子前停下來,老人以手勢向我表示下車。我用力地推開車門,然後他就將車開到房子旁的小屋裡去。

  這應該就是父親居住的地方,比我想像中的差多了!

  我還以為他住的應該就像比佛利山莊那種別墅,不然最起碼也要像雅菱南部的家,可是矗立在我面前的房子完全不像那回事。

  若不是我親眼看見,我絕對不相信父親會住在這種地方。

  正當我為眼前的一切感到訝異時,又有一輛車停了下來。我聽見父親的聲音。

  「旖玢,我的乖女兒……」

  父親西裝筆挺的站在大門,張開雙手,正等待我向前擁抱他。

  他的氣色很好,比以前紅潤許多,而且也變胖了。

  我立刻衝進他的懷裡,緊緊摟著他的脖子。「爸……不是說好了要來接我,怎麼……」

  「對不起,臨時有事走不開,讓我好好補償你吧!帶你去吃這裡最有名的披薩。」

  他滿臉的歉意,使我立刻原諒了他。

  但我想起了到義大利來的目的,要見見那個讓父親願意再走入婚姻的女人。

  「那個……要和你結婚的人呢?」

  「她不在,我們先去吃飯吧!」

  她不在!那正合我意。

  「爸,我有些話想先對你說。」

  「什麼事?」

  「我曉得我們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親密、那樣互相依賴,可是……有些事你必須先讓我有心理準備,或是提早讓我知道,不然……」

  「你是指我結婚的事?」

  我點點頭。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反對,阿曼達猜中了!所以她才要我先不要告訴你。」

  「阿曼達?你是說那個女人?是她要你不要先告訴我的?爸,我是你的女兒,你竟然這樣防著我,我簡直不敢相信,在這世上,只有你是我唯一的親人,而你竟然不相信我?」我激動地對父親表示我的不滿。

  「你誤會了,阿曼達的意思只是希望所有的事,都能圓滿的解決,她不想讓你知道是為了怕我為難。」

  「爸,我不是反對你再婚,而是要求你給我一點時間做心理準備,總不能突然要求我叫一個陌生女人媽媽吧?」

  「別說了!現在事情都已成定局,沒什麼好爭辯的。你不喜歡住在義大利,我也不會強迫你,以後你和阿曼達見面的機會也不是很多,何必擔心呢?乖,就這幾天,讓爸做個快樂的新郎,好嗎?」

  父親的語氣不再像以前那樣溫柔,甚至還帶著一絲絲的命令。這一點讓我覺得不悅,他從來不會這樣對我的,現在他有了新歡,我就變成了燙手的山芋。

  「爸,你變了!」

  「你胡說什麼?」

  「我是不是變成你的負擔了?」

  「旖玢,你說什麼傻話,我疼你都來不及了。」

  「可是……」

  「別再說什麼可是的話,我們先去用餐,等一會兒,我還要去接阿曼達。」

  又是阿曼達!我的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醋意。

  「我不想去吃了,以免影響到你接阿曼達的時間。」

  「你又在亂發脾氣了,要不要去一句話,我真的沒時間了,你要知道我可是丟下她,開了老遠的車才回到這裡的。」父親變得很沒耐性,他不耐煩地對我說。

  我忍不下這口氣!父親對我冷淡,一定都是因為那個叫阿曼達的女人。

  於是我對他搖頭,「不了!你去享受你的愛情,然後把千里迢迢趕來見你的女兒丟在一旁,我不介意的,反正你已經習慣我不在身邊的生活,也不用在乎我的想法、看法,過幾天我就回台灣去了,下一次見面恐怕又是多年以後,或者你也不會想見到我了……算了!」

  「你怎能這樣說你的父親,我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嗎?我哪一點虧欠你了,把你養大,還送你去仙聖美,你說,有幾個父親有能力把女兒送到仙聖美?」

  「我根本不想待在那裡,那只是個五星級的監獄罷了!」我對他大吼。

  「你……」

  「你快去接阿曼達吧,否則遲到了她可是會不高興的。」我話一說完,便掉頭往樓上跑去,當我聽見父親沈重的腳步聲以及關門聲,我緩緩地回頭,看著還在搖晃的大門,才發覺父親好像變得很遙遠,這幾年使我們之間變得疏遠了。

  幾天之後,婚禮如期在教堂舉行。

  然而我卻像只縮頭烏龜,在婚宴裡躲躲藏藏,在他們宴客敬酒時,我便自動消失。這總比讓所有的客人看見我哭喪的臉還好吧!

  那晚,父親和他的新婚妻子回到家時,已經接近午夜了。

  阿曼達扶著酩酊大醉的父親小心翼翼的上樓時,我從門縫裡望出去,看見他大笑著,還不時轉頭親吻阿曼達的臉頰。一直到進了房門,還聽見他大喊再來一杯。

  是該離開的時候,父親再也不需要我了。

  等明日天一亮,我準備向他們告別。

  於是我默默地收拾行李,然後坐在床上等待清晨的到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漸漸變得明亮,我聽見鳥鳴與人聲,心中立刻知道是清晨了。正當我推開門,想將行李拿到樓下時,父親的房裡突然傳出阿曼達的尖叫聲。

  我驚慌地衝出門,一眼就看見她衣衫不整地站在走廊上大喊:「快叫醫生!」

  阿曼達歇斯底里的尖叫聲使我不安,尤其是見到她僅著一件薄睡衣、滿頭亂髮、神情慌張地望著我時,我立刻明白父親出事了!

  「怎麼回事?爸……他……」

  「他……全身冰冷,而且……沒有呼吸,我……」

  我衝進父親的房裡,靠在他的身旁,緊張地握著他的手。

  就如阿曼達所言,他已經沒有任何溫度。看著他安詳、一如往常地躺在床上,我根本不敢相信,他竟然沒有呼吸了。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他不是和阿曼達有說有笑地回家,他不是還說要再喝一杯的嗎?

  不!我不要!

  阿曼達全身發抖地站在我的身後。

  「他一直有心臟方面的問題,都是我不好,不該讓他喝那麼多酒的,我……」

  「不會的!我不相信他就這樣棄我而去,不會的……爸……爸……」

  當醫生趕到,當著我們的面說明因心臟麻痺而宣佈急救無效時,我還是不能相信父親就這樣突然離我而去。前幾天我和他還在爭吵,我們還未完全和解,怎麼可以……我再也沒有機會和他說話,再也沒有機會了。

  身旁的阿曼達情況也不比我好到哪裡去,她兩眼呆滯地盯著父親動也不動的身體。

  「我真的是如此不幸的人嗎?連追求幸福的權利也沒有?老天,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她跪在床邊,雙手敲打著地面。

  我能對她說什麼呢?只能靜靜地坐在父親身旁,任憑眼淚浸濕我的衣裳。

  ***

  命運真是太捉弄人了,剛參加完婚禮,立刻又要舉行葬禮,而主角都是同一個人。

  阿曼達看起來比我堅強多了!

  這幾天籌辦葬禮的事全由她一手包辦,而我就像失了魂的軀體,看著人進人出,將原本喜氣洋洋的紅色在一日之間全改成白色的。

  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也離開我了,此刻我的悲傷已經無法形容,母親過世時我年紀還小,尚無法體會死亡的恐懼,但現在我懂了,父親的死亡除了代表我將再也見不到他之外,也表示我真正變成孤苦無依的人了。

  「要不要和我待在義大利?」阿曼達在葬禮過後問我。

  「在這幢房子裡嗎?」我搖搖頭。「不,我沒辦法再繼續待下去,我要回到我原先居住的地方。」

  「為什麼?據我所知,你已經沒有親人了,還能去依靠誰呢?我既然和你父親結婚了,名義上,我可以說是你的母親,我有照顧你的義務。」

  「不用!你不必可憐我,我也不會接受你的施捨的。再說,我父親應該還留有一些錢,夠我在台灣生活。」

  阿曼達突然露出為難的表情,「事情恐怕沒那麼單純。」

  「你所謂的不單純,指的是……」

  「你父親並沒遺留多少錢下來,這幢房子是向人承租的,他的公司也曾向銀行借了不少錢,現在他過世了,銀行不會繼續借錢給公司的,而他現有的財產恐怕將全數被銀行沒收。」

  「不,我不相信。」

  她繼續說下去,「每個月收入的大部分都花在你的學費上,他沒多少積蓄。」

  怎麼會?照她的說法,父親死後根本沒留下任何東西。

  「我不相信!你和父親才交往沒多久,你怎麼知道他那麼多有關財務方面的事,一定是你將他名下的財產全改成你的名字,不然……怎麼可能?」

  「我不是那種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無法相信她所說的話,但也不想和她爭吵下去。我本來就不奢望從父親這裡得到任何金錢,所有的財富一夕之間全消失了,對我而言,也並不是什麼青天霹靂的事。

  「算了!我也不在乎了,再爭下去,爸爸也不會死而復生,我又何必與你爭鋒相對呢!」

  「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動方家的一分一毫。」

  阿曼達緊抓住我的雙手,熱切地想得到我信任的話語,但事情變化得太快,我小小的腦袋裡,一時容納不下這麼多的事,光是傷心就已經讓我無法應付了,更別提她向我解釋這麼多。

  「我不是說不在乎了嗎?」我推開她,提起我早已準備好的行李,往大門方向走去。

  「旖玢……」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一個人緩緩地走出大門,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幢令人傷心的房子,我摸著口袋裡的機票,這可是我身上唯一貴重的東西,我不能再失去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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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4 20:55:46

第5章(1)

  我又回到了仙聖美。

  看著傳出琅琅讀書聲的教室,它仍一成不變,而我卻不再是兩個星期前,從這裡離開的方旖玢了。

  懷著沈重的心情,我不發一語地回到寢室,不想見到雅菱、依玫,也沒想起喬治,我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窗前,想著父親最後的遺容,和我的未來。這對剛滿十七歲的我來說,擔子實在太沈重了,我怎麼會知道學校外面的生存之道呢!就算想破頭,也不會有更明確的解答。

  不曉得過了多久,走廊上傳來許多腳步聲,我才意識到天已黑,應該是下課了,同學們都回到自己的寢室,準備用晚餐。

  當我站起身想關上窗戶時,卻聽見門外的敲門聲。大概是雅菱和依玫發現我回來了,我將門打開。

  「旖玢……」

  是依玫。

  「我回來了。」我對她微微一笑,並不想做進一步的交談。

  「我一定得和你談談,這幾天我找不到人商量,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聽見你回來,我真的鬆了口氣。」她臉上的複雜表情是我前所未見的。

  「什麼事?」

  「雅菱不見了!」

  我愣了一下,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她說雅菱失蹤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時候的事?」

  「三天前。」

  「會不會是跑回家了?你有沒有打電話去她家?」

  依玫搖搖頭,她憂心地說:「她失蹤的那天,王校長就已經打電話到她家去了,隔天她父親就跑到仙聖美來瞭解情況,他們還問我知不知道她去哪裡了?雅菱根本沒告訴我,我一點也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

  我想到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丹尼斯,這一切一定和丹尼斯有關。

  雅菱不會隨便單獨一個人離開學校。

  「這一定和丹尼斯有關。」

  我有預感找到丹尼斯就一定可以找到雅菱。可是要怎樣找他呢?只有雅菱才知道如何與丹尼斯聯絡,可是她從來沒向我們提起。

  「我也想到了,可是要怎麼找他呢?」依玫問。

  「喬治,找喬治……」我突然想起。

  「可是自沙灘一別後,我們就沒和喬治聯絡過,怎麼找他呢?」

  我完全忘了,依玫根本就不知道我和喬治的事。

  「對喔!」我假裝拍拍自己的頭,將目光移到別處。

  「旖玢……」

  「嗯……」我心虛地回應她,但眼光仍不敢直視。

  「你想雅菱會不會有事?」

  「不會的。」我搖搖頭:「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怎麼會有事呢?」

  「說得也是。」依玫笑了笑:「對了,我還沒問你這趟義大利之行開心嗎?有沒有什麼艷遇?聽說義大利男人很熱情的。」

  我沈默了五秒才開口:「我父親在新婚之夜,心臟病發過世了。」

  「我……我完全不知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依玫驚訝得將口張得大大的。

  「沒關係的,一切都會過去的。現在我想休息了,雅菱的事我們目前也無能為力,只好為她禱告吧!」

  我輕輕將門關上。

  短短兩個星期,事情怎麼會變化那麼多呢?

  我突然好想見到喬治,好想告訴他這段時間裡所發生的事,好想在他的懷裡哭訴我的不安。情緒十分脆弱的我,已經管不了仙聖美的約束,我離開寢室,偷偷地溜到黑原石。

  喬治並沒出現。

  我們原先是約定好兩天前的晚上見面的,無奈父親的葬禮,使我延遲回台灣的時間,加上我又不知道喬治的電話或住址,我根本來不及通知他。不過,我相信,他會等我的,他一定能諒解我爽約的原因。

  於是,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黑原石上,等著他出現。反正我就要離開仙聖美了,就算被校長抓到我不遵守校規,也沒關係了。就在這個時候,不知為何我的腦海裡竟浮現了寧采辰的身影,不知怎麼的,他那眩人的眼神及溫柔的嗓音竟讓我浮躁的心平靜了下來。

  天色漸晚,涼風變得更強勁,身上只穿一件薄襯衫的我,開始發抖。

  我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寒冷、飢餓、孤獨,使我覺得自己好像在街上乞討的遊民。

  突然,我聽見牆外有腳步聲,一個碩大的黑影從圍牆外翻進來。

  那是喬治,我認得出來。

  「喬治……」

  他也看見我了,當他的腳一落地便火速地向我接近。「你回來了,我好想你。」說完便緊緊地抱住我。

  「我也好想你。」

  「那晚你沒出現害我擔心死了,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事情發生一些變化。」一想起父親的事,我的聲音又開始變得哽咽,眼眶不自主地濕潤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喬治擡起我的下巴,讓我的眼神注視著他。

  「我爸爸……他過世了!」

  喬治驚訝的表情出乎意料之外,我甚至看不出他究竟是在替我難過或是另有他意。

  「所以……你在義大利多待了兩天?」

  「對,這就是原因。」

  「他……你父親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給你?」

  我搖頭。「沒有。」

  「什麼都沒有?怎麼可能?你一定是在說笑。」喬治的聲音比我還高昂激動。

  「是真的,他欠銀行一大筆錢,剩下來的剛好全償債了。」

  「真不敢相信。」

  他的眼睜得好大,情緒似乎比喪父的我還激動,我想他一定是在替我的遭遇感到難過。

  「喬治,沒關係的,反正我也不喜歡自己是千金小姐,只是爸爸離開人世讓我覺得很難適應。不過,給我時間我會克服的。」

  他動也不動的坐在我的身旁,彷彿聽不見我說話似的,兩眼直視前方。

  「喬治,別為我難過了。」

  他仍然無動於衷。

  「喬治……」我走到他的面前,迫使他的雙眼看著我。

  「我……沒有辦法相信……」

  我眼前的喬治就像受到重挫似的,眼神露出沮喪。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傷心難過的人應該是我,需要安慰的人也應該是我。

  「你在擔心什麼?」我疑惑地追問。

  他突然起身,對我說了一句:「我要一個人好好想一想。」然後又準備翻牆離開。

  當他的雙手放上圍牆時,我對他大喊:「到底是怎麼回事?喬治,你告訴我呀,過幾天我就要離開仙聖美了……」

  喬治不等我把話說完,只丟下一句:「我會再和你聯絡的。」然後越過牆,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站在黑原石上看著喬治離開的我,很快的就明白他不會再出現了。

  而我終於明白一件事,他的震驚不是在替我感到難過,而是因為我不再是富家千金了。

  ***

  在我經歷過這麼多事之後,現在再也沒什麼事能讓我驚訝的了。

  失去親人、面臨破產、愛人離開、友人失去音訊……我幾乎失去我所擁有的一切。所以當昨晚王校長表示今天要與我談談時,我早有心理準備了。

  起床後,我並沒參加例行的早自習,而是直接到校長室。

  該來的總是會來,我以為她是因為我繳不出學費,而下令要我立刻搬出學校,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平日對我嚴苛的王校長,竟以溫柔的語氣對我說話。

  「旖玢,聽到你父親的事,我感到很難過。」

  我低下頭不發一語。

  「你要不要請假,找個地方讓自己的情緒恢復呢?」

  我實在是不瞭解王校長的用意,她不是個吞吞吐吐的人,如果是要趕我走,她早就大喊了,根本不需要這樣拐彎抹角地說話。

  「校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可不可以說得白話一點?如果是因為我繳不出學費要我搬出去的話,沒關係,你就直說好了,反正我的東西也不多,很快就能收拾好的。」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對她所說的「不」感到興趣了。「那是什麼意思?」

  「本來我昨天通知你時,的確是這意思。但今天早上,有位善心人士出面願為你付學費,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只是看你氣色很不好,想讓你休假、散散心。」王校長狀若親切的說著。

  「有人替我付學費?不會吧?我沒有親戚了呀?」

  「你不用管那麼多,現在只要好好的把學業完成就可以了。」王校長和藹可親的笑容,實在讓我一時不能適應。她的話更令我感到匪夷所思,誰會替一個非親非故的人付這麼昂貴的學費,除非……他有什麼目的。

  「校長,能告訴我是誰付了我的學費的嗎?這個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我沒辦法答應你,贊助你的人要求我不能洩露他的身份,你放心好了,他沒有別的意思,也沒有要求你做任何的付出。你放心地接受了吧!更何況別的地方你又不熟,離開這裡你又能去哪裡呢?」

  她的話正講到我的煩惱,是呀,我真的沒地方可以去。

  「我會還他學費的,校長,請你轉告他,等我出社會之後,有自立更生的能力時,我會將錢還他的。」

  「別再想那麼多了,喔,對了,會客室有個人想要見你,是為了雅菱的事,你應該知道雅菱已經失蹤四天了吧?」

  「我知道,可是我並不曉得她到哪裡去了,我也是很擔心。」

  昨晚與喬治會面時,我竟然忘了向他問起丹尼斯的下落,完全被自己的私情沖昏了頭。我這算是什麼好友!

  離開校長室之後,我便往會客室走去,透過透明的玻璃窗,我看見寧采辰坐在裡面。

  他一見到我,便立刻起身對我點點頭:「你還好嗎?」

  不曉得為什麼,我一見到他,身上所有的武裝防備全瓦解了,隱忍許久的淚水瞬間爆發。為了不想讓他見到我滿臉的淚痕,我雙手趴在桌上,將自己的臉埋在裡面。

  「我剛剛聽王校長提起你父親的事了,別太難過,誰都會面臨親人逝去的事實,你要從這事件中學習堅強,才不枉你父親對你的栽培。」

  寧采辰的聲音就像一道暖流,他的話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緩緩地擡起頭,忘記滿臉淚水的糗樣。

  「人生就是這樣,生生死死、來來去去的。」

  「可是……現在就只剩我一個人了,其實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你有什麼打算?」

  「原本我想離開仙聖美,繳不出學費當然是要離開的,不過……」我雙手趴在桌上,「校長說有人願意贊助我,讓我完成學業。」

  「所以你會繼續留下來?」

  「我想應該吧!雖然……」

  喬治的臉又浮現在腦海,他柔情的臉突然轉為冷酷的模樣,不斷的在我心中重演,心就像被刀割一樣,我痛苦地閉上眼,深深歎口氣後又將眼張開。

  「別再說我了,你有雅菱的消息了嗎?」

第5章(2)

  寧采辰無奈地說:「她的父親快急瘋了,母親病臥在床,情況真的很不好。伯父就雅菱這麼一個女兒,唉!真不曉得她的腦袋瓜在想什麼?」

  「是為了逃避相親吧!我曾聽她說,她父親要她嫁給南部一個運輸業小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她一定寧死不屈的,雅菱的個性我很清楚。」

  「其實她要是真的不喜歡那個小開,可以再商量的嘛!何必搞得離校,又與家裡斷了音訊,這一點她就很不應該了。」

  「或許是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而且她已有喜歡的人……」

  「你說她有喜歡的人?那可以向她父親表示呀!」

  我想起雅菱曾說過的話,「不可能的,她父親不會接受丹尼斯的。」

  「丹尼斯?她喜歡的人叫丹尼斯?是外國人?難怪了!這下可棘手了。這麼說她應該是和丹尼斯……」

  他並沒有將「私奔」兩個字說出來,但我相信他應該很明白,這可能是雅菱離開的最大原因。

  「這是我僅知道的,至於要找丹尼斯……我真的無能為力。」

  「沒關係,最起碼我知道該從哪個方向去找。」

  這時,下課的鍾敲響了。

  走廊上的腳步聲掩蓋了先前的寧靜,我和寧采辰不約而同的停下話來,轉頭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影。許多人正以好奇的眼光探視著我們,一種厭惡的感覺油然升起,我衝動地對寧采辰說:「帶我走!」

  他訝異地看著我,並沒提出疑問,只是不假思索地牽起我的手,帶我離開會客室。顧不得眾人驚訝的眼光,我們直奔校長室,當王校長聽見寧采辰要幫我請假一星期時,她並沒有露出任何訝異、吃驚或憤怒的表情,就好像父母幫小孩請假是天經地義的事一樣,毫不考慮地就答應了。

  在我還未完全恢復神智,瞭解自己正在做什麼時,寧采辰已帶著我離開仙聖美的大門,往不知名的地方出發了。

  「我們要去哪裡?」當仙聖美從我的眼前消失之後,寧采辰才開口問。

  「你也是衝動派的嗎?」

  他笑了笑,「遇見你之後才是。」

  ***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In  other  words  darling  kiss  me

  我坐在車上聽見寧采辰低聲唱著。

  「什麼歌?好好聽喔!」

  「你喜歡?通常像你這樣年紀的女孩不會喜歡這種……」他訝異地搖頭:「這是一首爵士樂老歌『Fly  me  to  the  moon』,帶我去月球。」

  「聽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我搖下車窗,望著道路兩旁盛開的黃色油菜花。「就跟現在窗外的景色一樣,我……好像好久沒有很自在、很輕鬆的感覺了。」

  寧采辰突然笑出聲:「你瞧你說的話好像你已經七老八十似的,小姐,你才十七歲,別把自己想得好像是悲劇中的女主角似的。」

  「你的尖酸刻薄怎麼又出現了,好不容易能跟你和平相處,你別又把話鋒轉到我身上。欣賞美景、紓解自己的心情也不對嗎?」

  他的表情變得憂慮,「真希望我也能帶你去月球。」

  「什麼意思?」

  「你把自己綁得太緊了,久了是會彈性疲乏的。我的話不過是逗你開心,可是你總是會錯意,然後就會生氣,旖玢,放輕鬆一點,我真的很想帶你去月球,那種無重力的狀態或許可以減輕你的負擔,周圍的星星會讓你微笑。」

  他的話說得極溫柔,教我怔愣了一下;他的表情顯得那麼真誠,我不由自主的直盯著他。他和喬治是那麼的不一樣,他時而不正經、捉弄我,此刻他安慰我的話裡卻又感覺不出一絲戲謔。

  「你別再說下去了,我會受不了這種精神誘惑的。」

  「哦?」他笑了笑,「那麼你喜歡什麼樣的誘惑呢?不管是哪一方面,我可是都很在行的哦!」

  我睨了他一眼,「老是這麼不正經。」

  「小姐,這可是你才有的福利耶!真是不懂得珍惜,你就是太放不開了。」

  「你真的覺得我太嚴肅了?」

  「對。」

  「可是說真的,現在的我笑不出來。」

  他沒回答,只是又開始唱起歌來。

  我不明白,他不是正為雅菱的事而心煩?為什麼還能哼著歌,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樣。

  「為什麼在心煩的時候,你還可以這樣……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是在我面前故作鎮定,還是根本不在乎?」

  「我已經透過各種管道在找雅菱了,只要一有消息我馬上就會知道,所以我不是故作鎮定,也不是不在乎雅菱,而是在這段時間內,心急又有何用?」

  「真佩服你,我就沒辦法。」

  「你可以的,只是需要時間,孤獨的人最堅強,適應力也是最好的。」

  希望如此,我在心裡想著。

  但我卻有個意外的發現,並非孤獨的人適應力最好。而是因為應接不暇的景象不斷出現時,沒有多餘的時間想到自己的憂傷。

  寧采辰讓我發現到這點。

  這幾天,寧采辰開著車帶我不停地到處跑,每天醒來都在不同的地方,而我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對凡事都感到好奇。

  一直到三天後,他接到一通有關雅菱消息的電話,才中斷了我們的行程。

  「找到雅菱了。」他放下大哥大後對我說。

  這是我最想聽見的消息,我想寧采辰應該也很高興,但卻發現他臉上的神情並沒有喜悅,而是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找到她不是應該高興嗎?」

  他沒說話,只是快速地將車掉頭,讓車飛快地向前奔馳。

  面對他凝重的神情,我有了不祥的預感。卻萬萬沒想到寧采辰竟將車開到醫院的停車場,我再也忍不住了,緊抓著他問:「雅菱怎麼了?她受傷了?」

  寧采辰點點頭,將車熄火。

  「她在河堤旁的草堆被人發現,身受重傷,目前仍昏迷不醒,正在手術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從來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

  「雅菱……」

  我隨著寧采辰匆忙地走進醫院,雅菱的父母早已守候在手術室的門外。當她的母親一見到我出現時,情緒激動地抓著我的衣領。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怎麼不勸阻她,究竟是誰把她打成重傷的?」

  「伯母……我真的不知道。」

  面對她激動的反應,我不知所措,不斷望著身旁的寧采辰向他求救。

  寧采辰連忙將雅菱的母親扶到一旁。「伯母,你別太傷心,她會沒事的。」

  「好好一個女兒……你該看看她身上的傷,我的心好疼呀!」

  見到她的傷心模樣,我的鼻子都酸了,不忍再繼續看她如此,於是我獨自走到走廊的另一端,默默地等候著。

  寧采辰悄悄地走到我的身旁,拍著我的頭,將我攬進他寬厚的懷裡。

  「都是我的錯!我為什麼沒及早發現……」靠在他的胸膛,我的淚水便無法抑止。我不斷地自責,尤其是這三天我彷彿置身天堂,而雅菱竟在地獄中掙扎,我的內心更加不安。

  「沒有人怪你,要怪就只能怪雅菱太不聰明、運氣太差了!」

  「可是……她也只不過想嘗嘗戀愛的滋味,想享受短暫的自由,為什麼連這些都無法擁有呢?太不公平了!」

  「現在我們只能禱告,希望雅菱平安無事。」寧采辰歎口氣:「你想會是丹尼斯下的手嗎?」

  我不願相信會是丹尼斯,因為我曾經見過他們親密的模樣,加上丹尼斯文質彬彬的臉孔,以及他燦爛如陽光的笑容,假若真的是丹尼斯將雅菱打成重傷,那他一定是披著人皮的野獸。

  「我不知道。」對他的問題,我沒有辦法答覆。

  「等雅菱脫離險境,我們就會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

  「對,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然而手術的時間實在很長,從下午兩點開始,直到晚上八點鐘都還沒有任何消息。我們只見到各科醫生不斷地從手術室中進進出出,每個人都是面色凝重。

  焦急的等待使我快喘不過氣,四周的空氣像凝結般,每一粒分子都變得沈重。我的四肢變得僵硬,頭腦也有些混淆不清。

  直到晚間九點三十分,主治醫生終於從手術室走了出來。

  所有在等待的人全圍靠過來。

  醫生拉下口罩,露出疲憊的笑容,然後對雅菱的父母說:「手術很成功,她的生命暫時不會受到威脅了。」

  「感謝天!」雅菱的母親感激地握著醫生的手,「謝謝!」

  「不過,可能會有一些後遺症,她還有很大的難關要克服。」

  雅菱父親擔心地問:「什麼後遺症?」

  醫生耐心地解釋:「她的雙腿受到重擊,以後行動可能會比較不方便,要走路可能要多費心。」

  她沒辦法走路了!醫生說得很委婉,但我們都明白醫生的意思。雅菱的父母面色凝重,而且神色沮喪。

  「只要雅菱活著就有希望,不是嗎?」寧采辰安慰著他們。

  「是呀,只要她還活著,我會照顧她一輩子的。」雅菱的父親擁著妻子,眼睛泛著淚光,「我們應該高興她還是我們的女兒,老天並沒有奪走她,光是這一點就值得慶幸。」

  看著這一幕實在讓我很感動,甚至還很羨慕雅菱,至少她還擁有這麼多愛她的人。相形之下,我的內心反而有些落寞。

  寧采辰發現我的沈默,他緊攬著我的肩,像是想將他所有的信心都灌到我的身上似的,我很感謝他的安慰,於是對他點點頭。

  「我不要緊的。日子還很長,不是嗎?」

  是呀!對十七歲的我和雅菱來說,日子還長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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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4 20:57:06

第6章(1)

  雖然醫生向我們宣告手術成功,但雅菱卻始終沒清醒。

  擔心和疑慮仍未完全清除,雅菱的母親卻因多日的心力交瘁病倒了。看著雅菱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以及她父母憔悴的神情,我自願地擔任她的看護,一直到休假結束。

  就在手術後的第三個晚上,雅菱終於醒了過來。

  我連忙先拉下緊急鈴,然後緊握著她的雙手。

  「雅菱……」我高興又激動地喚著她的名字。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我一眼,等到醫生與護士進門,為她進行眼睛、血壓、體溫等例行檢查時,她才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回來,幽幽地說:「燈好亮……」

  護士立刻將燈轉暗,並將薄毯蓋上。

  「醫生,還好嗎?」

  「一切正常。不過,還是需要多休息。」

  我聽完醫生的話鬆了口氣。

  醫生和護士做完檢查後便離開,等他們完全踏出門後,雅菱才開口說話:「旖玢……丹尼斯呢?」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關心他,對於自己的傷勢竟然不聞不問。「雅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看看……傷成這樣,把我們急死了。」

  「對不起。」她語帶哽咽地說:「我沒有辦法,也不知道會遇見壞人,他們把我和丹尼斯包圍起來,丹尼斯為了保護我挨了他們不少拳頭,他倒下去後,我就成了下一個目標。無數的拳頭落在我身上,接著還撞到牆壁,沒多久我就失去了知覺。丹尼斯呢?他也被送到醫院了吧?」

  我搖頭,「沒有,雅菱,當時只有你一個人被發現,而且發現時你已奄奄一息,連救不救得回來都不知道。」

  雅菱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

  「怎麼會……」她無助地閉上雙眼,嚶嚶地哭泣。「丹尼斯……你在哪裡?」

  她喚著丹尼斯的名,一次又一次。

  「雅菱,你別急,或許他被別人發現送到別的醫院,去找找醫院的住院名單,或許就能找到丹尼斯。」

  「可是……我有預感……他一定發生重大的事故,不然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雅菱越說越心慌,情緒變得更激動。「萬一……他被打死了,被丟在不知名的地方,或者他現在全身是傷,被丟在無人的地方,又沒人發現他……」

  她坐起身,雙手胡亂地揮動,手腕上的點滴也被她扯開。

  「雅菱,你別激動。」

  「教我如何不激動,一想到丹尼斯生死未卜,我的心就無法平靜。你說,萬一是你呢?」

  她的話讓我啞口無言。

  「旖玢,求求你,我要去找丹尼斯,帶我離開好嗎?」

  「我……」

  「求求你,我還撐得住,帶我離開這裡,我要去找丹尼斯。」雅菱開始試著移動身體,但使出全身的力氣,腰部以下卻動也不動。她憤怒地以手捶打自己的大腿。

  「怎麼回事?」她一定是發現了下半身毫無知覺。

  「旖玢,告訴我,這……為什麼……我的大腿怎麼沒有感覺?」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傷口還沒好……或是麻醉藥的關係,有可能是止痛藥的作用……」我支支吾吾、語焉不詳地說。

  「不對……」她低頭自言自語,然後突然對著我大叫:「你騙我對不對?」

  「雅菱,我……真的不清楚。」

  「醫生……我要見醫生!」

  雅菱又開始大吵大叫,我只好再度拉下呼叫鈴。

  醫生一看見歇斯底里的雅菱,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他不發一語地向護士招手。兩名護士抓住情緒激動的雅菱,並在她的手臂上注射藥劑。

  一會兒後雅菱的掙扎慢慢的停止,沒多久便閉上眼,安靜地睡著了。

  醫生開口對我說:「必須由她的親人決定是否要告訴她真相,在這之前我只能以鎮定劑讓她安靜。唉!盡量勸她想開一點,說不定會發生奇跡。」

  醫生說得沒錯,只有她的父母能決定是否要告訴她真相。

  於是我撥了寧采辰公司的電話,告訴他雅菱的情況。

  不到半小時,雅菱的父親與寧采辰就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還好嗎?醒來的時候說了些什麼?」她父親焦急地問。

  我將剛才發生的事,覆述了一遍。

  「這麼說……丹尼斯不是兇手?這……」寧采辰皺起眉。

  「我不管那麼多了,現在只要雅菱身體早些康復,我要帶她回南部。至於兇手,我只擔心他會不會跑到醫院,我看還是請保全人員來保護。」雅菱的父親說。

  然而他們說的都不是我最擔心的。

  「這些都不是問題,重要的是要如何告訴她,她的腿不能行動了,雅菱已經察覺到她的下半身毫無知覺,她在逼問我了,現在要決定怎麼做呢?」

  「這樣殘忍的事情如何向她開口,雅菱才十七歲。」雅菱的父親沮喪地靠在牆旁。

  「先瞞著她,過一段時間再提吧!」

  或許這並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卻是目前我們僅能想到的。

  我回過頭望著沈睡中的雅菱,心中就像壓著千斤的重石,抑鬱得不想再說話。上天實在對她太不公平了。

  ***

  一個星期的休假結束了,我又回到仙聖美。

  依玫來到我的房間,我對她說明雅菱所發生的一切。

  「太可怕了,雅菱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我感覺到依玫的雙手在發抖。

  「依玫,怎麼了?你的手一直在顫抖,是不是生病了?」我將手放在她的額頭上。

  「我沒事的,只是太過驚訝。」

  她推開我的手,將頭別開。這個動作讓我覺得不太對勁,於是我將依玫的臉轉過來面對我。「依玫?」

  她的眼神閃爍不定,和平日有些不同。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我追問。

  「沒有,你太多疑了,我只是感冒,所以精神不濟。現在知道雅菱沒事就好,我想先回房休息。」

  依玫避開我的眼神,急忙想走出我的房間。

  在她走到門口時,我走一步擋在房門口。「如果你想告訴我,我的房門永遠為你開著。」

  依玫沒說話,只是默默地離開。

  我只是覺得依玫怪怪的,並沒作太多的聯想,而隔天仙聖美所發生的一件大事,使我將依玫的反常拋之腦後。

  校長室保險箱裡的金錢與證券竟然全被偷了。

  仙聖美一向門禁森嚴,不但有保全公司的人二十四小時巡邏,並且對於進出校門的人都采嚴格的查詢,一般外人或是不熟悉仙聖美的人根本是進不來的,於是王校長立刻命人清查全校所有不在場人的資料。

  經清查之後發現廚房的助手莎莉嫌疑最大,因為晚自習過後,就再也沒人見到她的蹤影。這點實在令人訝異,因為莎莉在學生群中擁有很高的評價,同學們大都不相信她會竊取金錢而逃離。

  但她的消失卻沒有人可以解釋,於是所有的箭頭全指向她。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王校長歇斯底里的模樣,過去她總是衣著整齊地出現在我們面前,但這次我透過寢室的窗戶,看見在走廊上狂奔憤怒的她,不但沒梳上髮髻,還任自己披頭散髮,就連身上外套的扣子都扣錯了。

  她氣急敗壞地要求警察追查莎莉,而她的態度就像潑婦罵街似的,這樣的一個人怎能擔任仙聖美的校長呢?王校長平時實在偽裝得太完美了,之前大家都不知道她真正的面目,也不瞭解她的另一面,這還得托莎莉的福,我才能看見這一幕。

  當我起了這樣的念頭時,其實心裡也早已認為小偷就是莎莉。

  可別怪我會這樣想,我和其他人不一樣,我對莎莉一向就沒有好感。雖然她常常從廚房偷拿零食給雅菱,讓雅菱帶給我和依玫分享,而我也經常從雅菱那兒聽到許多莎莉在外工作的趣事。

  莎莉的眼神總是讓我覺得不舒服,她從來不會注視一個人的眼睛超過兩秒鐘。

  父親曾告訴我,一個人的心術是否純正,眼睛可以看出端倪。所以我從不認為莎莉是真心對我們好。

  如今從學校遭竊的這點可以證明我當初的看法是對的。

  縱然有許多人不開心,但我卻覺得高興。由於這件事的發生,致使全校停課一天,這反而讓我減輕不少壓力。因為我知道,那天我隨寧采辰離開仙聖美時,便已在學校裡引起軒然大波。這是可以猜得出來的,寧采辰那風度翩翩的模樣已夠吸引我們這些女孩的眼光了。

  不過我才不在乎,反正我一向和同學處得也不是很好。在仙聖美裡幾乎都是驕縱的富家千金,每個人都喜歡比來比去,比誰家花園大,比誰的父親事業比較好,甚至連身上的衣物也是比較的項目。我才不喜歡和這些人多作交談,所以兩年多的求學生涯,我只有雅菱和依玫兩個朋友。

  我打了電話給寧采辰,希望他能來接我到醫院看雅菱。

  沒想到在電話裡,他卻告訴我雅菱又在醫院裡情緒失控,從病床上跌下來,被身旁的機器壓傷。

  我輕籲了口氣,「為什麼老天對雅菱這麼不公平呢?」

  「我看你暫時不要到醫院來,等她情緒穩定一些再見她吧!」

  「可是……」

  當寧采辰拒絕我時,我心中感到若有所失。卻不知道是因為見不到雅菱而感到心煩,還是因見不到寧采辰而覺得難受。掛上電話,我靠在走廊旁的窗子發呆,對自己矛盾的心情感到疑惑。

  經過那幾天的相處,讓我在無形中似乎對他有了依賴。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依玫走到我的身旁,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認真地注視著我。

  「旖玢……」

  「什麼事?」

  依玫欲言又止的表情引起我的好奇。

  「我……」她停頓一下。「我是想……能不能和你去看雅菱?」

  「可是我們現在沒辦法出去,沒有家長的請假,我們是無法踏出仙聖美的。再說,雅菱的家人現在不希望我們去打擾,她的情緒還沒穩定,就算我們去看她也沒有用。」

  「可是……我不能一直待在這裡,一點忙都幫不上,我……」依玫難過地靠在我的肩上啜泣。「一想到她正在受苦,我的心就好痛。」

  「我也一樣,如果當時沒到雅菱家度假,我們就不會到海邊,她就不會認識丹尼斯,那麼……她現在也不會躺在醫院,一切都會如原先所計劃的,她可以嫁個好對象,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旖玢,我們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雅菱惦記著丹尼斯,如果我們能幫她找出丹尼斯,或許能振作她的精神,但……人海茫茫,加上我們又只能待在仙聖美,如何找起呢?」我深深歎了口氣。

  「找丹尼斯……」依玫輕聲地重複我的話。

  「是呀!丹尼斯現在生死未卜,雅菱一心掛念著他。如果丹尼斯還活著,為什麼不去找雅菱呢?或許他死了吧……」

  「沒有。誰說他死了?」

  「依玫,你怎麼知道他沒死,難道你見過他,還是聽誰說過……」我對依玫突如其來的反應感到不解。

  「我只是……我只是覺得他應該沒死,上天不會對雅菱這麼殘酷的,我只是猜測;沒別的意思。」

  「上天?或許吧!」

  如果上天真的張開雙眼注視著我們,請給我答案吧!讓我知道這些變故發生的真正原因,是不是我所愛的人都會離我而去,先是母親、父親、然後是喬治,現在雅菱又出了事,或許我真的是個極不祥的人吧!

  ***

第6章(2)

  一個星期又過去了。

  仙聖美的竊盜案仍未偵破,莎莉依然無影無蹤。

  而我也沒有雅菱的進一步消息,或許她已經出院回南部老家了吧!

  正當我打算忘了寧采辰的時候,星期六上午,他又出現在仙聖美。這次見到他,我不再像之前那麼自然,反而顯得有些彆扭。因為我和他在過去的一個星期裡,一直是同學們談論的話題。

  最讓我生氣的是,竟然有人說我是他包養的小老婆,不然為什麼父親過世之後,還付得起昂貴的學費。這些閒言閒語已經夠讓我受的了,加上我還得撫平父親過世、喬治離開我的傷口,短短一個星期,我瘦了五公斤。使得原本就不算豐潤的臉頰,現在更加消瘦。

  所以當寧采辰出現在我面前時,他直盯著我的臉看了好久。

  「怎麼回事?學校的廚師換人了嗎?還是你都把食物倒掉了?」

  「我想這些都與你無關。」

  不曉得怎麼回事,一看見他我的火氣就變得旺盛,口氣也變得很大。

  寧采辰只是笑了笑,「該不會是……生理期前的症候群在作祟吧?或者是因為太想我了?」

  「先生,隨你高興怎麼說都可以,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蘑菇、擡槓,我寧願回去睡大頭覺。失陪了!」

  我話一說完掉頭就想走,沒想到寧采辰的動作比我更快,他搶先一步擋住我的去路。

  「火氣怎麼那麼大,看見我不高興嗎?」

  我歎了口氣:「我不是動物園裡的寵物,你想看時不先通知一聲就跑來。你有空,但我不見得有空讓你看。」

  「你在生我的氣?你怪我這麼久才來看你?其實不過才一個星期……你……」

  「你太臭美了,誰怪你,你要來、不來關我什麼事?」我轉過身背對他,不敢讓他看見我心虛的模樣。

  「好吧!那我回去了,本來是想載你出去看雅菱的,既然你不想理我……」

  寧采辰一提到他要走,我立即心慌地轉過頭。「不行!我也要去看雅菱。」

  「你承認你在生我的氣嘍?」

  「我……」

  他真是我的剋星,總是知道用什麼樣的話能堵住我的口。

  於是我只好先低頭,「雅菱現在情況如何?」

  「她吵著要見你,大概是為了丹尼斯吧!」

  「你們找到丹尼斯了嗎?」

  寧采辰搖搖頭,「我找遍所有的醫院,都沒有丹尼斯送醫的紀錄,如果照雅菱所描述的情景,他可能凶多吉少了。」

  「不會吧!」我擔憂地說。

  「誰知道呢?」

  我們的談話並沒有結論。

  但雅菱或許有,當我再次踏進醫院見到她時,她的臉已恢復了原有的氣色。雖然層層紗布仍裹在額頭、四肢,但她的眼睛不再死氣沈沈,反而出現亮光。

  「旖玢,總算盼到你了,學校還好嗎?」

  我高興地走到床邊,拿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你不在,我和依玫好寂寞。」

  「對了,怎麼沒見到依玫,你沒找她來嗎?從我進醫院就沒見過她。」

  經雅菱一提,我才想起今天一大早到依玫的房裡敲門時,但並沒得到回應的事。

  「我也不太清楚,幾天前她曾跟我提到要到醫院來看你,可是……她明知道今天是休假,我一定會到醫院來的,卻一早就沒見到她的人影,也沒人知道她到哪裡去了。」

  「唉!我很擔心她,當時我和丹尼斯要偷跑時,是她和喬治幫的忙,原本我並不想讓她涉入的。」

  雅菱的話嚇了我一大跳。

  「你說什麼?是依玫和喬治幫你……」我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驚訝地大叫。

  「誰是喬治?」寧采辰突然出聲。

  「喬治是丹尼斯的朋友,依玫對他很著迷的……」

  雅菱將我們如何認識喬治的經過,以及海灘上的事全告訴了寧采辰。

  她不經意的話卻讓我憶起喬治與我的決裂,我的情緒變得激動,連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為了抑制我的激動,我緊緊地抓著雅菱病床上的薄毯,像是想把乾燥的毯子再掐出水來。

  「對不起,我想先走了。」我再也無法偽裝了。

  匆匆地離開病房,我走到走廊的末端,靠在飲水機旁,狠狠地喝進一大口冰水。

  當我擡起頭時,才發覺寧采辰正站在我的身旁。

  「你胃痛就是為了這個……喬治?」

  他的確很聰明,馬上就發現我變臉的癥結。

  「都不重要了。」

  「喬治他人呢?」

  我冷冷一笑,「當他聽見我父親死了,知道我再也不是千金小姐之後,我就沒再見過他了。」

  我故意裝得輕鬆、不在乎地說出這些話,但心中的哀傷卻無法控制,還是從眼睛裡傳達出來。我不想讓寧采辰看見我的脆弱,於是將頭別開。

  「可憐的小孩!」

  「我不要你可憐我,反正這種男人不要也罷!」

  「你不怕依玫會變成他下一個目標?」

  「我不知道,或者依玫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喬治了,我又何必多管閒事,破壞他在依玫心目中的好印象。」

  「所以你只是選擇逃避,萬一……下次你再見到那個喬治……」

  「不會的,我再也不會見到他的。」

  「你就是這樣倔強,受了傷就往自己心裡藏,為什麼不讓週遭的人分擔你的哀傷呢?」

  「你不要管我。」

  「我偏要管。」

  「你……又不是我的誰,你憑什麼管我那麼多?」

  寧采辰毅然地將我的臉轉面對他,然後我見到一雙熾熱的眼神正盯著我。

  「你這個頑固的小壞蛋……」他的唇猛地貼上我的,我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得不知所措,這是我第一次和男人如此靠近,近得連他呼吸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先是溫柔地親吻我嘴唇的四周,接著他的兩片唇貼上我的,我的雙手被他壓制住無法移動,卻莫名其妙地沈醉在其中。

  我的頭發暈、心跳加快、臉龐發燙,就好像得了感冒而神智不清地被擁抱著。

  我說不出這種親密的感覺,只覺得這種感覺使人全身輕飄飄的。

  他突然鬆開我的手,將他的手放在我腰間,輕輕地將我攏近他,動作輕緩似乎有心給我推拒的機會。我迎視著他深情的雙眸,沒有打算逃避,只覺得自己虛軟得快站不住腳了,雙手竟不自覺地攀上他的頸子,感受這親密碰觸所帶來的震撼。

  他的吻愈來愈激烈,並且開始將舌頭探入我口中,帶領我感受這令人臉紅心跳的經驗。他的手加重力道地將我壓向他的身體,讓我感受到他強烈的渴求。我從來都不知道親吻竟然可以如此狂熱激情、讓人如此失控。該說是他的高超吻技,吻出了我內心深處的狂熱,讓我知道自己原來也有熱情的一面。難道我真的已經喜歡上了這個男人?

  一思及此,我立即回過神推開他,慌張地望著四周,還好並沒有人經過。

  剛剛我還在哀悼對喬治的感情,現在竟然馬上陶醉在寧采辰的懷裡。

  真搞不懂自己是怎麼了?只是我暫時沒辦法面對寧采辰,尤其是他正微笑地注視著我。於是羞紅著臉的我,頭也不回地衝出醫院,完全不理會在背後的呼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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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4 20:58:53

第7章(1)

  從來沒有一刻覺得仙聖美是如此的寧靜安詳。它就像攻不破的城堡一樣,現在變成了我的避風港。

  寧采辰多次來電,但我總是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拒絕接聽。

  我對自己說,只要不要再見到他,就不會有事的。

  從寧采辰身上傳來的激情,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對此,我感到有些害怕,不知道這股激情會把我引到哪裡去,所以只好避開他。

  然而可以躲避寧采辰,但卻無法拒絕雅菱。

  當王校長告訴我,雅菱病情危急要見我時,我立刻向她告假,衝出校門,想以步行的方式走到大馬路上攔車。

  但一出校門,就發現寧采辰露出笑臉,注視著我。

  我立刻察覺到雅菱病危的事是騙人的,於是準備掉頭往回走,卻被他飛快地擋在我的前面,阻擋了我的去路。

  「請讓我過去,好嗎?」

  他搖搖頭,「你為什麼要躲我?」

  「誰躲你?我不過是身體不舒服。」

  「胃又痛了吧?」寧采辰看見我嘟起的嘴,笑得更開心。

  「你……別老是拿以前的事嘲笑我。你以為自己多高尚,還不是以欺騙的手段,讓校長同意我的請假。」

  「我想見你。」他的表情變得嚴肅。

  「可是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

  「你說謊!看,你連眼睛都不敢直視著我,為什麼?」寧采辰擡起我的下巴,讓我正視他的臉。「你害怕嗎?放心,我不是喬治,也不會像他那樣傷你的心。」

  「別說了!」我掙開他的手臂。

  「我不能不說,這一個星期我就像活在地獄裡,就因為你不肯接我的電話。是因為那天在醫院的事,讓你生氣嗎?我可以諒解的,甚至你要求我忘記都可以,不過不要不理我,我沒辦法忍受。告訴我,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如果你願意接受我,就不要再逃避,如果你只想與我保持朋友的關係,我會忘了一切的,讓我們還是朋友。」

  寧采辰的話讓我更生氣。

  「你以為自己是誰,可以隨意自由進出我的心中嗎?求求你,離我遠一點,還給我原有的寧靜!」

  「不,旖玢,我沒有辦法,除非你明白的告訴我,我在你心中的地位……還有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別說他想知道,我自己也想知道,只不過不是在我的腦子還不清楚的現在,但面對他急切地追問,我真的被他逼急了。於是我大聲地對他說:「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你和喬治是不是一樣呢?總要給我一點時間吧!」

  說完,我不顧寧采辰的攔阻,我推開他逕自跑回校內,一路往寢室的方向走去,但走到一半心中卻開始猶豫,我放緩了腳步。其實仔細想想,也不能完全怪他,在他吻我的時候,我並沒有真的想抗拒他。而且被他擁在懷裡時,有一種很安全的感覺讓我完全放開了自己。

  而儘管不敢面對寧采辰,我還是得去醫院看雅菱。

  於是我匆忙回頭,發現寧采辰已經離開。

  我只好攔了輛計程車,獨自一個人到醫院。

  來到醫院,我仔細查看並沒見到寧采辰的影子,才放心地走進雅菱的病房裡。

  「旖玢……」雅菱先是露出驚喜的表情,但很快就轉為疑惑。「剛剛寧采辰才說你人不舒服所以沒來,怎麼……你身體好些了嗎?」

  「你的話有語病喔!我會不會來,為什麼要問他呢?」

  「怎麼?你們吵架啦?」

  「雅菱,你的話真的很奇怪,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哪來的吵架。不過,你說他來過了,現在人呢?」

  她笑著說:「你看你還死鴨子嘴硬,說和他無關,現在還不是在找他。」

  「你可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曉得怎麼了,我越想解釋,臉龐越是發熱。

  「別不承認了,誰都看得出他在看你時露出的專情眼神,那可羨煞很多人呢!你要知道,寧采辰可是黃金單身漢、電腦碩士、大企業老闆的特別助理,將來前途看好,加上他迷人的容貌,可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但他就是獨鍾情於你。」

  「雅菱,別亂說了,什麼獨鍾情於我,都是你瞎編的。」

  「我可不是亂說的,不然你以為上次你和依玫到我家時,他為什麼自告奮勇要當司機,還不都是因為你。」

  我不明白地看著雅菱,「可是……他從未見過我呀!」

  「他看過我們三個人去年參加夏令營的合照。」

  「你是說……我們都穿著泳裝的那張……」我快暈倒了!

  雅菱笑著對我點點頭。

  「不行,我得快走了,以免他待會兒出現,我會很尷尬的。」

  「嘿,你不聽聽他當時看見相片時的反應嗎?我告訴你,他呀,可是整個人都呆掉了,那一天我父親和他說什麼,他就只有一個好字。當時他的魂一定被你吸走了。」

  「所以你就找機會想撮合我們?」

  她賊賊地笑著,「我才沒有呢!一切可都是他自己主動找機會的,怎麼,你到底對他有沒有好感呀?」

  「這教我怎麼說呢?」

  「別害羞,我們是好朋友,有什麼不能說的,那時我和丹尼斯的情形,還不是都有向你們報告。」

  「我……並不是不喜歡他,只是……」

  「那就是喜歡羅!應該要勇敢的接受,你不是也和我一樣覺得年輕不要留白嗎?」

  我沒辦法再將喬治的事隱瞞下去,於是我一五一十地將所有經過告訴雅菱。

  「我現在只希望你能諒解,我不是故意要違反我們的約定,也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和依玫的,都怪我自己不能忍受誘惑,被他的甜言蜜語沖昏了頭,一時喪失理智,所以今天才會有這種下場。現在的我,對男人都失去了信心,不知道什麼才是真的,也不曉得真正的愛情是怎麼回事,所以對寧采辰,儘管我真的有些喜歡他卻只能害怕地逃避。」

  「你的口氣聽起來好像三、四十歲歷盡滄桑的人。也不過才遇到了一個愛情騙子,幹嘛將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全否定。小姐,十七歲,你才十七歲,當然不懂愛情,愛情是要去接受、勇敢嘗試,之後才會知道什麼是愛情。」

  雅菱以一副戀愛專家的口吻對我說。

  聽完她的話,我有些悶悶不樂。「連你也這麼說我,上次我已經被寧采辰說過一次了。」

  「所以說,輕鬆地當個十七歲的少女。來,削個蘋果給我吃吧!」

  她遞給我一顆蘋果和水果刀。

  「說起來容易,要做可是很困難的。」我對她搖搖頭。

  和雅菱討論著戀愛問題之際,我完全忘了寧采辰隨時都會從外面回來。因此,當他打開門的那一剎那,我嚇得把快要削好的蘋果掉在地上。

  寧采辰瞧見我坐在雅菱病床旁時,臉部的訝異表情並不比我遜色。

  「嘿,你們倆是怎麼了?」雅菱看見我們尷尬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

  「我……」

  寧采辰默默地注視著我,看得出他的表情不太自然。我很訝異他竟然也有不自在的時候,這和他平時調侃我的態度差太多了。

  「寧采辰,看見旖玢就傻啦?瞧你發呆的蠢樣,怎麼還呆站在門口?」

  聽見雅菱的叫喚,寧采辰才如大夢初醒般的回過神來,他將手中的報紙攤開,放在雅菱的面前。

  「看看這則尋人啟事。」

  因濃厚的好奇心,我湊到寧采辰的身旁,將目光聚集在報紙上。

  尋人啟事——

  我兒丹尼斯·狄揚,在台灣求學,日前失去音訊,家人擔心其下落,

  若有仁人君子見過,請務必與我們的委託人聯絡。

  「喔,老天!」雅菱的臉色蒼白,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報上所刊載的相片。「老天!這是丹尼斯,是他沒有錯。」

  我相信在她的心中現在一定有上千、上萬個問號,但更令人驚訝的是寧采辰接下來所說的話。

  「你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與背景嗎?」

  雅菱搖搖頭。「他從未與我提及家裡的事,雖然我也很好奇,可是他不提一定有他的原因。」

  「丹尼斯·狄揚的父親叫詹姆斯·狄揚,是美國知名遊艇公司的老闆,其公司所製造的船隻占美國市場的三分之二,最近他們所製造的一種新遊艇,以裝配導航衛星以及貴重金屬所打造的船身聞名,這種遊艇不但能加快速度,更由於衛星的關係,還能讓船艇遠洋。」

  「我聽父親說過。」

  「或許這就是你們被襲擊的緣故。」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襲擊我們之後,綁架了丹尼斯?」雅菱的雙眼睜得好大。

  「或者是,或者不是。」

  寧采辰賣關子的表情真讓人心急。

  我沈不住氣地問:「那……給我們看這份報紙的重點是什麼?」

  他並沒看著我,而是注視著雅菱。「重點是我們或許能找到丹尼斯,不過,得先和狄揚先生的委託人聯絡。」

  雅菱的眼睛發出光彩,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之後我們便沒再為這件事多作交談,沒多久醫護人員進來病房執行例行的工作,我和寧采辰只好向雅菱告別。這一次她是很高興地看著我們離開,而不是依依不捨地希望我們能多留一會兒。

  我當然知道原因,但仍有些擔心。

  所以一出醫院大門,我便滿懷疑惑地對身旁的寧采辰說:「你明知道雅菱的父親不贊成他們在一起,為什麼還要去找丹尼斯?」

  「現在肯聽我說話了?」他露出微笑看著我。

  「別轉移話題,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剛才看見雅菱的笑容了嗎?」寧采辰歎了口氣:「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現在雅菱的父親不會再反對了,如果能夠與詹姆斯·狄揚結親家,天底下沒有人會反對的。更何況在雅菱雙腿無法行走的情況之下,如果丹尼斯能及時出現,對雅菱來說不是個強心劑嗎?」

  他說得很有道理,但我還是有疑問。

  「萬一丹尼斯已經……我實在不願說出這個死字,也不願這樣想,但若非如此,這段時間他不會無聲無息地消失。那些人若真是抓了他想勒索他的父親,早就該行動了,不用等到他父親登廣告尋人。而且就算找到了丹尼斯,如果他知道雅菱現在的情形而避不見面,對雅菱來說,不是更嚴重的傷害嗎?」我劈哩啪啦地說了一堆心中的疑慮。

  「沒時間考慮那麼多了,只要有希望就得嘗試。距雅菱第二次開刀的時間不遠了,等手術一結束,就無法再隱瞞她,你可以想像當雅菱知道自己真實情況之後,會有多激烈的反應。」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也衷心的期望丹尼斯能真的出現,而他們又能重聚,只是……不曉得這樣的機率有多大呢?

  「我沒辦法送你回仙聖美,我得先到狄揚先生委託人的住處拜訪。」

第7章(2)

  寧采辰的客氣反而使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能自己回去的,你不用擔心。」

  「其實最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這樣突然出現,實在嚇了我一大跳,不過卻也帶給我很大的信心,你願意見我就表示並不排斥我,對嗎?」

  「現在不要談論這個問題,可以嗎?」

  「為什麼你要一直避開呢?是因為喬治嗎?或者……是因為你……還愛他?」

  為什麼一定要再提起喬治呢?

  我那原本還算平和的心又開始激動,情緒變得煩躁不安,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焦躁,或許是因為他提起了喬治,其實我根本已經不將他放在心上了,但我並沒有必要讓他知道。

  「我愛誰是我的事,不要再逼問我任何問題。至少我暫時不會有答案的,算我求求你……」

  我以為寧采辰還會多費唇舌纏著我,但沒想到他卻意外的冷靜、沈默。

  足足沈默了兩分鐘之後,他才開口說:「我明白了。」然後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

  奇怪的是,原本一直很怕他逼問的我,緊繃的心情在一瞬間完全瓦解,我注視著他的背影,焦慮的情緒突然變得不捨,好像寧采辰這一去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似的,眼淚不自主的又濕潤了眼眶,我開始責怪自己,為什麼這麼愛哭呢!

  我呆站在原地,直到一輛汽車對我鳴喇叭時,才意識到我正站在停車場的路口中央。我難為情地抹去淚水,然後加快腳步,沿著紅磚道走去。想忘掉剛才與寧采辰分離時的不捨心情,我把手放進口袋,裝作優閒的模樣,一個人在醫院旁的巷子閒晃。

  騎樓兩旁都是跑單幫的小販,販賣的東西從流行服飾、首飾到懷舊的古物都有,但我卻絲毫沒有購買的情緒,甚至連停下腳步看一下的念頭都沒有。過去對這些東西最有興趣的我,現在卻沒了心思。

  正當我覺得無趣,想過馬路走回剛才的小巷時,無意間瞄到前方停靠的計程車裡走出的一男一女。

  那個女人的背影讓我覺得眼熟,我不自覺地停下腳步盯著她,然而當她摟著身旁男人的手臂,擡起頭對身旁的男人笑著時,我看見了她的臉。

  阿曼達!?真的是作夢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而且身旁還跟著一個頭頂微禿、廣腰、稍胖的中年男子。

  他們兩人有說有笑地走進一家裝潢得如皇宮的珠寶店,櫃檯服務人員從玻璃櫃中取出一條珍珠項鏈交給那名男子,那名男子接過後便將它戴在阿曼達頸上,阿曼達笑得如盛開的玫瑰。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阿曼達將那條項鏈取下放進袋子裡,然後隨著中年男子上樓去。

  早知道她是這種女人,還敢說她沒動方家的一分一毫,爸爸名下的財產一定早就被她移轉了,我竟然還相信她說父親已破產的事。

  太過分了!我和父親根本就是被她玩弄的棋子,父親因此喪失了生命,而我卻失去了一切,這一切都是阿曼達造成的。我恨她!

  ***

  兩天後,我在仙聖美的會客室見到了阿曼達,她是專程來找我的。

  「好久不見,我很關心你的近況,所以不請自來。」

  真虛偽!原本想立刻踏出會客室的我,卻想看看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所以並沒離開。但直接面對她,實在令人作嘔,所以雖然是站在阿曼達的面前,但我的目光卻放在窗外的大樹上。

  「你……不會怪我不請自來吧?」

  我仍然不正視她。

  「旖玢,你還在為你父親的事怪我嗎?」

  「我不應該怪你嗎?」我反問。

  阿曼達歎了口氣,「唉!都是老天捉弄人!我能理解你不能原諒我的原因。」

  「別把責任老是往命運上推,我不相信你那一套。」

  「旖玢,我是真心愛你父親的。我承認剛開始時,的確很怕你極力反對我與你父親的婚事,所以要他不要事前告訴你,關於這點請原諒我,請你諒解我是因為愛你父親才會這麼做。我想嫁給他,不願從他口中聽見『不』字,所以一開始我對你很防備,但認識你之後,我發現自己也很喜歡你……」

  「可不可以別再說了!」我實在很厭煩她又將過去的事從頭再說一次。

  「不行,我一定要對你解釋清楚,我不斷地從義大利寫信給你,而你總是原封不動的退回,可是我仍不死心,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諒解。」

  「別奢望我會諒解你。」我轉過身背對她。

  真的很難對她說不。阿曼達實在太會演戲了,她的眼神裡充滿了誠懇,而且不時閃爍著微微的淚光,要不是那天我親眼看到她和那個男子走進珠寶店,否則我一定會被她說服的。

  「旖玢,求求你……」

  我變得很不耐煩,「你到底要幹什麼?不要拐彎抹角,直說好了!」

  「我兒子接受我了,他答應要與我住在一起。所以我決定要在台灣定居,房子也已經找好了,我是你唯一的親人,希望你能搬來和我們一起住。」

  就知道她一定別有用心。

  我轉過身,對她搖頭冷笑。「是不是你又發現我父親還有什麼財產放在我的名下?」

  「你別誤會……」

  「早知道你沒那麼好心眼,說不定當初我父親就是你害死的,他平常身體那麼好,怎麼會突然心臟麻痺,我們父女都太好騙了,對不對?」

  「不,我沒有,我那麼愛他……怎麼會……」

  「知人知面不知心,當時我應該請人將父親的死仔細調查一遍的,說不定就能找出答案,只可惜我太無知,社會歷練太淺,看不出你的心機,但現在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阿曼達臉色蒼白,神情激動。「你怎能說是我害死你父親?他的死也帶給我很大的打擊,我絕對沒有害死他。」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我不想再和你說那麼多,如果沒別的事請回吧!」

  「旖玢,你真的不願考慮?」

  「你想我會和殺父兇手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嗎?」

  「唉!看來我再如何解釋也是多餘的。你父親生前常與我提到你,他說他希望能讓你變成全世界最幸福的人,現在他走了,我只是希望我能幫他完成心願。」

  阿曼達一提起父親的心願,我便忍不住地落了淚,想起這些年與父親聚少離多,想起與父親的爭執,淚水更是無法控制。

  「要不是你,說不定他還好好的活著。」

  她不說話更讓我覺得都是她的錯,於是忍不住對她大喊:「還我父親來!」

  「旖玢,我不期望你原諒我,但求你給我彌補的機會。」

  「不可能!」

  「你應該知道未滿十八歲要遵從監護人的決定吧!現在我是你的監護人。」

  我完全忘了這一點。她根本就是在威脅我,軟的不行就想來硬的。

  「我寧願逃走……也不願和你在一起。」

  「我不會強制要求你跟我走,但我不希望我們的關係再惡化下去,相信你父親在天之靈也不願見到這種情景。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求求你,旖玢……」

  她緊抓著我的手,急切地想得到我的允諾。

  但那天見到她戴著項鏈,笑得如盛開花朵的那一幕,卻不斷地衝擊我的腦海。

  「放開我!」

  「旖玢,我知道要得到你的諒解並不容易,但我從我兒子的身上得到信心。多年前與我決裂的兒子,在我的努力之下,終於願意與我重修舊好,我相信總有一天,你一定能接納我的。」

  「你又想施展苦肉計了嗎?我已經告訴過你,我不會再上當的,就算父親真的還有留下什麼給我,我寧願捐給慈善機構,也不會讓它落在你手上。」

  「你父親確實留下一樣東西要給你。」阿曼達終於說出口了。

  「我就知道,不過我已經不需要了。雖然我還是個靠人救濟的小女孩,但我很滿足現在的生活,等我畢業後,我會靠自己的本事養活自己,不用你煩心,你還是多花心思在你失而復得的兒子身上吧!畢竟他和你有血緣關係,就算你做了再令他傷心的事,他還是會原諒你的,至於我這個有名無實的女兒,就當我是路人,或不相干的人也好,別再管我了!」

  「不,你父親不會希望看見你一個人孤伶伶地生活。」

  「那是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的事。」

  「胡說,你只是個十七歲的小孩,哪懂得社會的險惡,再加上生活本身也是困難的,你哪能應付得來?」

  我搖搖頭。「我再說一次,那是我的事,現在換我求你,別管我的事好嗎?別再跟我提什麼原不原諒的事,我甚至希望不要再見到你。」

  阿曼達面無表情地望著我,「我不知道你那麼恨我。」

  「說我不恨你,那是騙人的。」

  「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彌補呢?」

  「讓我父親活過來!你讓我父親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你讓我能緊緊地擁抱他,讓我能對他說我好愛他、好想他,你能嗎?你能嗎?」

  阿曼達聽完我的話,掩著面跑出會客室。

  而我全身像虛脫般,軟弱地靠在椅子上,失神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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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4 21:00:07

第8章(1)

  尋找丹尼斯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結果。

  然而事情卻與我們當初所猜測的完全不同,丹尼斯·狄揚並沒有被綁架,他只是失去了記憶。

  當時受了重傷、昏迷不醒的他被送進醫院,等清醒後卻發現,他已完全不記得過去的事,包括他如何被襲擊以及自己身份。由於他手術後行動不便仍需要復健,於是醫院只好安排他住進療養院。

  而療養院裡的護士看見了詹姆士·狄揚所刊登的廣告,才與其委託人聯絡,順利地安排他們父子見面。

  這些事情發生的過程,我都是從報紙上的報導中得知,寧采辰並沒有告訴我。自從上次一別,他真的再也沒來找過我,連電話也不再打了。

  我真的覺得難過,也因為如此,我才開始正視自己的感情,其實他早已在我心中佔了極重要的位置。

  所以當老師提議同學們一起到醫院探望雅菱時,我立刻舉雙手贊成。

  我們一行大約十幾個人,搭乘校車到了醫院。同學們大都很興奮,但依玫卻顯得有些悶,從一上車我就發現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時而歎氣、時而皺眉。所以下車時我故意走到她的身旁。

  「依玫,很久沒見到雅菱了?」

  她點點頭,「是呀,她應該好很多了吧?」

  「對呀,上次要找你到醫院,你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說起上次,在那之後好幾次我到寢室找她,不是敲門沒人應,就是她說她不舒服先睡了。上課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頭低低的,也不管老師、同學們在說什麼,她總是默默地一個人沈思。

  我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總是微笑地避開我,不然就是拿一些無關痛養的問題來搪塞我。

  「其實我有沒有去都不重要,不是嗎?」

  「依玫,你怎麼這樣說,其實雅菱很關心你的,我每次去看她,她總是問我你為什麼沒有去看她?」

  當我提到雅菱問起她時,依玫突然停下腳步,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不想進去了,你幫我向雅菱說,我因人不舒服……」

  「怎麼可以?如果這次她再沒見到你會很傷心的。」

  「可是我……」

  我問了好幾次原因,依玫總是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

  「不管那麼多了,反正你跟我走就是了。」

  不管依玫到底有什麼苦衷,我硬是拖著她跟我進去。當雅菱看見我們兩個也出現時,她笑得更是開心。

  「旖玢,依玫……你總算來了。」

  我把依玫推到她的床前。

  「雅菱……你……有沒有……」依玫的態度仍然是畏畏縮縮的。

  「我好很多了,現在只剩下明天的手術,做完後我就可以走路了。」

  雅菱笑得很開心,那是當然的,因為丹尼斯找到了,她不用再擔心他的安危。但我一看見她的笑容,卻高興不起來,因為我發現她還不知道全部的實情。

  同學們七嘴八舌的祝她早日康復,竟還有人祝她永浴愛河,整個病房就像菜市場一樣,直到寧采辰開門進來,所有的聲音全在一瞬間消失。

  「寧采辰,旖玢也來了。」雅菱說。

  他微微地向我點頭,然後站在病床旁,他看我的表情變得很客氣,不像我以前所認識的寧采辰。

  「我……雅菱,你父親和醫生要向你解說一下明天手術的事,所以……」

  老師和同學們馬上就知道寧采辰的意思,於是連忙向雅菱道別。我和依玫走在最後面,當我們經過雅菱的床時,她突然對老師說:「老師,能不能讓旖玢和依玫留下來,我好久沒和她們聊聊了。你放心,我會請我父親送她們回去的。」

  「對不起,雅菱,我還有事,不能留下來。」依玫突然拒絕,讓我和雅菱不解地望著她。

  「這樣吧!既然依玫有事,就和我們一起回去,旖玢就留下來陪你好了。」老師說完就帶著同學們回去了。

  等她們全離開後,雅菱抓著我的手。「依玫是怎麼回事?」

  我將依玫最近怪異的舉止全告訴了雅菱。

  「她一定有事!」

  「我也知道,但她就是不肯說。」

  這時,醫生和雅菱的父親走了進來。

  我讓出床旁的位子,站到窗戶邊。寧采辰也走到我的身旁,我們倆互視了一眼。

  醫生率先發言:「有關明天手術的事……」

  「怎樣?應該要注意什麼嗎?」

  雅菱的父親坐在她的身旁,緊抓著她的手。「我知道你一向是最堅強的,任何事都無法把你打倒的,所以……」

  「爸,你吞吞吐吐是要說什麼呀,你不說清楚一點我怎麼會知道?」

  他拍拍雅菱的手背,「明天的手術是個小手術,只是為了整理你骨頭裡的小碎片,並不會做很大的改變。」

  雅菱的神情變了。「你的意思……是說……就算做了明天的手術,我一樣也不能走路……那我幹嘛還要開刀?」

  「你受傷時傷到了脊椎,所以你的行動會一直……不是很方便。」

  「意思就是我殘廢了,對吧?爸!爸!」

  雅菱的父親不忍地點點頭。

  「不……我不相信,你們在騙我!」雅菱失控地大叫。

  「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沒什麼好說的,我以後再也不能走路,我是個殘廢的……」她不斷地拍打自己的腳。

  「丹尼斯要進來見你,你願意見他嗎?」

  雅菱的嘶吼倏地停止了,她的雙手撫摸著大腿。

  「他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嗎?看我又有什麼用呢?我現在是個殘廢,而且又變得這麼醜,我不要見他。」她低下頭。

  「雅菱,丹尼斯的情況並沒有比你好到哪裡去。」

  「怎麼會?你們不是說他平安無事?」她慌張地追問。

  「你自己問他吧!」

  門被推開了,坐在輪椅上的丹尼斯帶著笑容,出現在大家的面前。我和寧采辰很識趣地隨著醫生與雅菱的父親離開病房,讓他們單獨相聚,雅菱一定有很多的話要對他說。

  雅菱的父親隨著醫生離開,留下我與寧采辰沈默相對。

  「希望雅菱能因丹尼斯的鼓勵,恢復信心。」他先打破沈默。

  「我想會的,她是那樣開朗的女孩。」

  「你呢?」

  我愣住了!我不知道他會突然這樣問我。他不是已經對我失去信心了嗎?所以這段時間才一直沒再來找我。

  「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告了一個段落。」

  「怎麼會告一個段落?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寧采辰面對著我,正視我的眼睛,我被他火熱的注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消失了好一段時間。」

  「是你叫我還給你安靜的,我不過是照你的意思做,你反悔了?你反悔就表示你對我有感覺。」

  他說得沒錯,我的確已在心裡承認我喜歡他,而且在見不到他的這段期間,我的心中總是想著他,想他與我說話時的語氣、想他擁抱著我的結實臂膀、想他吻著我的狂野氣息、想他的一切一切。但我仍然逞強地說:「誰對你有感覺,這幾天沒有你在旁邊吵安靜多了,心情也好多了。」

  「別耍嘴皮子了,這幾天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辦,所以才沒打電話給你。」

  「哦,什麼事?」有什麼事這麼重要。

  「我母親要搬來跟我住。」

  「恭喜你了。」

  「謝謝。過去我和她之間有一些誤會,不過這些誤會都過去了,現在我們準備從頭開始。」

  「真好,至少你還有個親人。」我想起了父親。

  「對了,等會兒我和母親約好要吃飯,要不要一起來?」

  「你們母子吃飯,我這外人在多不好意思。」

  「怎麼會呢?我和她提起過你很多次,要是見到你出現,她一定會很高興的。而且,我可從沒將你當成外人哦!」

  寧采辰的話讓我覺得很窩心,而且很有安全感。反正我也沒地方去,暫時也不想回仙聖美,於是我便答應和他一起前去。沒想到我的答應竟讓他如此的雀躍,他緊握著我的手,還一直跟我說謝謝。

  「你要請我吃飯,應該是我說謝謝才對,怎麼顛倒過來了?」

  「我就知道我不會白等的。」

  「嘿,我可沒允諾你什麼。」瞧他那副自信的模樣,我忍不住糗他。

  我和他有說有笑地走進醫院附近的一家義大利餐廳。

  進門後,我看見他向坐在窗戶旁的一位婦人招手,當那名婦人轉過臉來時,我幾乎不敢相信我所見的。

  阿曼達!

  回應他招手的人正是阿曼達。

  「那是你母親?」

  寧采辰根本沒察覺到我驚慌的神色,還一直拉著我往裡面走。

  阿曼達看見我時也訝異地站了起來。

  「媽,這就是我向你提過的女孩,她叫方旖玢。」

  她露出笑容,高興地看著我。

  當我見到他們母子倆站在一起時,我立刻聯想到這一切都是騙局。阿曼達從我這裡無法得到的,她想利用兒子從我身上得到。

  我無法置信地搖頭,「你們……」

  「旖玢,你怎麼了?」寧采辰注意到我的不對勁。

  我推開寧采辰的手,「我真不敢相信,你們竟聯合起來欺騙我。」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沒有欺騙你呀!」他焦急地問。

  阿曼達不斷地替寧采辰解釋:「旖玢,你誤會了,我是一直到剛剛那一刻才知道,你就是采辰喜歡的那個女孩。」

  「你說的話我不會相信的。」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要相信采辰,他是真心愛你的,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沒有用了!」

  我覺得好沮喪,前一刻我彷彿置身天堂,這一刻我卻宛如身陷地獄。

  「你一定要相信,不然采辰沒有必要為了要幫助你能繼續讀書而拚命工作。」

  阿曼達的這句話等於是向我丟了顆巨大的炸彈。

  「我的學費是你贊助的?」我轉頭回問寧采辰:「為什麼?」

  「我可以解釋的……」

  接下來他們母子再說了些什麼話,我都聽不進去了,滿腔的悲憤將我的理智、情感完全掩蓋了,我咬牙切齒地瞪著阿曼達。

  「我服了你了,真是徹徹底底的服了你。」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認識?」

  阿曼達緊抓著我的雙臂,「聽我說……求求你……」

  我根本不想聽他們任何一個人說話,甚至不想和他們站在一起。我深深的吸了口氣但仍無法撫平急促的呼吸,我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我的掌心,rou體上的疼痛對我來說,還算是輕微的,心靈上的創傷卻難以癒合。阿曼達奪走了我的父親、方家的財產。

  寧采辰卻欺騙了我,奪走我的尊嚴。

  「別再說了!」我猛然地推開她的手。

  「旖玢,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媽說話!?再怎麼樣她也是長輩,有話可以好好說,別在這裡無理取鬧。」

  寧采辰的話更刺激了我。

  「我無理取鬧?」我苦笑,「對害死我父親的兇手、方家財產的篡奪者,你要我多有禮貌呢?」

  話一說完,我立刻轉身奔出餐廳。

  寧采辰並沒有追出來,那一刻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我們是不可能的。

  ***

第8章(2)

  短短一個月裡發生了很多事。

  丹尼斯的記憶有些恢復了,由於他的鼓勵,雅菱願意面對復健的堅苦路程,而丹尼斯也願意與雅菱共同奮鬥。依玫向我和雅菱坦誠她有男朋友,而且畢業後就要訂婚。而我和寧采辰之間才剛要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值得慶幸的是,我們三個人當中,至少還有兩個人是幸福的。

  雖然我的心是冷的,但這幾天仙聖美上上下下卻是熱鬧非凡,因為一年一度的畢業舞會即將開始。

  這是我、雅菱、依玫共處的最後時光。

  雅菱畢業後準備回南部繼續復健的工作,我想報考公立的大學,而依玫是最早決定一生的人,我們一直不知道那個幸運的人是誰;不知是依玫自己認識的,還是他父親遠從沙烏地阿拉伯指定的?不過,等畢業舞會時,一切都可以揭曉。

  一想起來,我就覺得難過。

  畢業舞會是仙聖美唯一可以帶男生進學校的時刻,而且是準畢業生享有的特權,通常大家都會帶自己最親密的朋友參加,不是公認的男朋友,就是已訂下婚約的未婚夫。所以雅菱一定會帶丹尼斯參加,他們現在再也不會受到阻礙了,反而是受到大家祝福的一對。而依玫應該也會帶她的神秘未婚夫參加吧!

  就只有我還是孤單一個人。這時,我的腦海裡又浮現寧采辰那俊逸的臉孔。我用力地甩甩頭,說好不再想起他的,為何他的影子老是陰魂不散的纏著我。

  這段期間,雅菱介紹了好幾個丹尼斯的朋友,但都被我拒絕了。總不能隨便帶個陌生人充數吧!雖然我是一個人,但還是鼓足勇氣參加舞會,畢竟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在校園裡與同學們共聚了。

  但當雅菱拿給我她千辛萬苦托人帶來的小禮服時,我真的是幾乎要跪在地上拜託她拿回去。開什麼玩笑!我哪有興致穿禮服,更何況又沒有舞伴,穿出去一定會被同學笑死的。

  我和雅菱為了這件紅色小禮服,足足爭執了近一個小時,直到她說破嘴、口乾舌燥,我依然沒有改變我的決定。

  「你真是頑固份子。」雅菱氣呼呼地說。

  看得出她真的生氣了,我連忙解釋:「我不是故意要辜負你的好意,只是……我真的沒有心情打扮自己,我會參加不過是不想掃你們的興,別把我當成是要下舞池的人,我只想靜靜地坐在一旁。」

  「是呀,你是為了可憐我這個真正只能安靜坐著的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該怎麼說呢?跟她說是因為不想讓其他男孩邀我跳舞?其實是想把第一隻舞的機會留給寧采辰?雖然明知不可能,但我心裡仍是如此盼望。

  「算了!不勉強你了,你肯參加就算不錯了,我還能要求你什麼,就像你和寧采辰的決裂,要求你告訴我理由,你也不肯說。」雅菱忍不住氣。

  「我們不是說好了,不再提他的事嗎?」

  「是不提,但你腦子裡卻在想。」

  「我沒有。」

  「別再騙我了,你看看你自己這幾天心不在焉的樣子。」

  「不要再說了!」她說中了我的心事並沒讓我的心裡好受,只是讓我更難堪而已。

  「好吧!待會兒見,丹尼斯會來接我們。」

  「不要我幫忙嗎?」

  「不用,我的看護會幫我。你也要先回去換衣服,難不成你想以現在的模樣到會場去?拜託,沒有人會穿牛仔褲去的,你不穿禮服,最起碼穿條裙子吧!」

  在雅菱的催促下我離開了她的房間,走廊上不時聽見寢室傳來的嬉鬧聲,我想現在全仙聖美只有我一個人覺得無所事事吧!在這種情況之下,我並不想回寢室,牛仔褲就牛仔褲,反正也不想跳舞,也不需要換裙子的。

  於是我一直站在雅菱的房門外,靜靜地等候約定的時間到來。

  大約一個多小時過去,雅菱的房門再度打開,看護正推著雅菱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如此盛裝的打扮。

  「雅菱,你好美喔!」

  但她並沒有微笑地回答我的話,而是以尖銳的聲音對我說:「你……竟然沒回去換衣服,難道你真的就這樣…….」

  「我沒關係的,反正也不是舞會的主角。」

  「你怎麼可以這樣,不行,絕對不行,你穿這樣去我真的會生氣。」

  雅菱的臉整個沈了下來,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那樣生氣。

  「我……」

  「別再說那麼多,如果你不回去換裙子,我就不去參加。」

  還是雅菱知道我的弱點,她這麼一說,我連「不」都說不出口。

  「好啦!二十分鐘以後在門口等我。」

  拗不過雅菱的堅持,我只好動作迅速地回到寢室,穿上我唯一的一件棗紅色洋裝,將步鞋換上高跟鞋後匆忙地趕往大門與雅菱會合。

  我坐進丹尼斯的積架,回頭對後座的雅菱說:「可以了吧?」

  「馬馬虎虎啦,怎麼沒化個妝、塗個口紅?」雅菱簡直就像我媽一樣,仔細地端詳我的模樣。

  「好了,饒了我吧!臉上少了顏色不會有人發現的。」

  「說得也是,你長得那麼美,皮膚又那麼細嫩,不用化妝也很美。」

  「別拍我馬屁了。」這時我才注意到,丹尼斯盛裝打扮後看起來真是帥呆了,他們兩人坐在一起真的是一對金童玉女。我不禁搖頭讚歎:「你們兩個看起來實在是……太登對了。」

  車程實在很短,在我們相互稱讚還沒結束之前,舞會的現場已經到了。

  跟隨在我們身後的兩名看護,連忙下車將丹尼斯和雅菱推出來,他們兩個人就這樣手牽著手、輪椅並著輪椅進入會場,引起現場一陣掌聲。甜蜜的模樣真是讓人羨慕!

  我安靜地跟隨在他們身後,替自己拿了杯飲料。

  然而就在我還沒瞭解整個舞會進行到什麼狀況時,我再度聽見同學們歡呼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依玫挽著喬治的手,緩緩的進入會場。

  這一幕讓我震驚得說不出話,手中的玻璃杯因而滑落到地面。

  玻璃杯摔碎的聲音並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因為所有人的眼睛都被他們所吸引,喬治實在是太帥了,他的出現將現場所有的男生全比了下去。

  喬治竟然就是依玫的未婚夫!?

  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衝到依玫面前,告訴她喬治是個大騙子!但卻被雅菱阻止了。

  「你為什麼不讓我告訴依玫?」

  「現在不是時候,難道你想讓全校的人把依玫當笑柄,你看看她臉上的幸福笑容,她依偎在喬治臂彎上那甜美的模樣,你怎麼忍心將她的美夢敲碎?」

  「那我該怎麼做呢?我不能不告訴依玫,喬治愛她只是為了她家的財產,他不是真心愛她的!」

  「私底下再對她說吧!」

  我忍住心中的衝動,但眼神卻無法從他們倆的身上移開。一直到依玫挽著喬治走到我們的面前,依玫的眼神有些恐懼但卻面帶笑容,她一直注視著我。

  「這是我的未婚夫喬治,大家都是舊識了。」

  喬治在我的面前伸出手,但我卻拒絕與他握手。

  「我想方小姐可能對我有些誤會。」他露出那曾經令我著迷的笑容,但此刻卻無法再迷惑我的心了,對我來說,那只是個魔鬼的笑容。

  「音樂響起了,喬治你答應要一直與我共舞的……」依玫依附在他的懷裡輕聲地說。

  「失陪了。」他紳士般的鞠了個躬之後便離開。

  從頭到尾,我沒說過半句話。他的舉動只讓我更厭惡,真不明白我當時怎麼會喜歡上他的。

  「丹尼斯,你和他不是很熟嗎?剛剛怎麼都沒說半句話?」雅菱突然問道。

  丹尼斯一臉無辜地說:「其實當初在海灘時,我也是剛認識他,是他自己來找我玩衝浪的。同時,想要認識你們也是他先提起的。」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他事先設計好的。」

  喬治太可怕了,不知道他為什麼能知道這麼多關於我們的事,但不管那麼多了,我一定要警告依玫,一定要將我和喬治之間所發生的事,全對她坦白。

  他們倆越靠越近,偶爾經過我的面前時,喬治更是刻意地將依玫摟得死緊,讓她的臉整個藏進他的懷裡,然後以一種挑釁的眼神注視我,彷彿在對我說:你看,這個位子本來是你的,讓眾人羨慕的位子本來是你的!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我獨自一個人走到會場外的走廊,望著夜空中的明月,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

  「月亮是不會說話,不會有回應的。」

  一聽見這熟悉的溫柔嗓音,我猛地回過頭,寧采辰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的身旁。

  他的眼神充滿倦意、無助、落寞,頭髮也不像平日的光鮮亮麗,參差不齊的鬍渣更讓他的年齡看起來足足多了十歲。

  我的心隱隱作痛,好想上前擁住他,但我卻極力地克制住這股心痛。我不敢再注視他的眼睛,害怕眼神會透露我的不忍與心痛。

  「喬治的出現又傷了你的心?」他回頭望了一眼會場中的依玫與喬治。

  「那是我的事。」我強忍住眼淚,刻意漠然地將臉別開。

  「不下去跳舞嗎?至少別讓喬治以為你還在為他而傷心。」

  「那是我和喬治的事,與你無關。」

  我發現到他眼神閃過一絲落寞,但很快就消失了。

  「我知道,但我還是不死心地想試看看,或許……」

  「你沒聽懂我當時的話嗎?」

  「我母親年輕的時候或許是個貪圖財富的女人,但現在的她改變了,我想你真的是誤會她了。」

  我冷笑一聲,「你當然會替自己的母親說話,也不管事實的真相如何,或許你根本不想知道真相,但我不能裝作不知道。」

  「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們好不容易……」

  我打斷他的話,「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再回到痛苦的過去。」

  寧采辰苦笑:「其實是喬治的緣故對不對?我看見你在看他時的眼神,看來我還是無法與他相比,縱使他傷害過你……」

  他的神情就像是負傷的獅子,越想維持自己的尊嚴、越想掩飾傷口,就越無助。我不想再多說什麼,只是搖搖頭對他說:「你不會瞭解的。」

  「是,我是不能瞭解。」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我一點也不想傷害他,真的,只是……為什麼他是阿曼達的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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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4 21:02:15

第9章(1)

  沒有告訴雅菱一聲,我提早離開舞會的現場,一個人回到仙聖美。

  整個校園空蕩蕩的,和舞會的熱鬧氣氛真是南轅北轍。

  寧采辰受傷的眼神不斷地衝擊著我,我真的很矛盾,我恨他欺騙我,但又想投入他的懷裡。整個腦子亂轟轟的,事情怎麼會……弄得我毫無頭緒,根本超乎我所能控制。

  我快步地回到寢室,卻看見有件包裹放在桌上。

  四四方方的紅絲絨盒子,繫著一條粉紅色的緞帶,旁邊放著一張卡片。

  我倚靠著窗先將卡片打開。

  旖玢:

  很遺憾不能取得你的諒解,但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我還是得交給你。

  阿曼達

  打開盒子,我看見一條閃著光芒的珍珠項鏈,安安靜靜地躺在正中央。

  這不是那天我看見阿曼達戴上的那條項鏈嗎?

  我拿起項鏈,發現掛勾上有個小開關,盒子的底層似乎可以開啟。於是我立刻按下開關,底層自動地彈起,紅絲絨的盒子裡面藏著一封信。我毫不思索地將信打開,卻看見父親的筆跡,這是父親寫給我的信。

  我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旖玢:

  這是你母親生前最喜歡的珍珠項鏈,我曾允諾她,在你結婚的那一刻幫你戴上它

  。不過,當你見到這封信時,那就表示我未能達成這個心願。

  真的很遺憾,我很想見你穿上白紗禮服的模樣,很想見到我的小公主終於長大成

  人,嫁為人婦。

  或許沒能留下什麼值得紀念的東西給你,這幾年,我不斷地將公司擴大,並且

  將市場擴展到更遠的地方,所以所有值錢的東西全拍賣了,但唯獨這條珍珠項鏈仍

  留著,因為那是你的。

  希望你不要怪我,爸爸真的很想親手為你戴上。

  爸……

  我錯怪阿曼達了,原來她說的是實話。

  而我也傷害了寧采辰……

  喔,老天!我怎麼會這樣失去理智,我該相信阿曼達的。

  我的思緒變得好混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時門外卻響起敲門的聲音。說不定是寧采辰,我急忙將門打開,卻看見依玫站在房門口。「依玫?」

  她點點頭後走了進來。「我想我必須向你解釋……」

  「如果是關於喬治的事,那就不用說了,因為我……」

  「旖玢,我知道你最後一定會來找我,所以我先來找你。」依玫打斷我的話,這是和她相處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這麼做。

  我焦急地握著她的手,「你不用和我說什麼,我要說的才是重點,我一定要告訴你,那個喬治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是個愛情騙子。」

  依玫聽了我的話,並沒出現驚訝的表情,反而很鎮定地看著我。

  「喬治說你一定會說他的壞話。」

  「你說什麼?」我愣住了。

  「喬治把你們的事全告訴我了。」

  我仍不死心地說:「是嗎?你確定他全部誠實坦白地對你說了?依玫,聽我說,事情是……」

  她搖搖頭,甩開我的手。「我知道一開始的時候,他的眼睛都是跟著你跑,我也以為自己沒希望了。但在你甩了他以後,不就等於你放棄了喬治,所以請你不要再來干涉我們,你嫌他沒錢、沒身份、沒地位,可是我不會,所以離我們遠一點,求求你……」

  依玫完全被喬治控制了,她現在只相信喬治的話,而不肯相信我。

  「依玫,是他甩了我的,他一知道我父親去逝後沒留下任何財產給我,就甩了我,並不是我甩了他。」

  「我知道他可能不是很好的人,所以他才會找人襲擊丹尼斯,但我相信他是逼不得已的,因為丹尼斯和雅菱威脅他,要他不能愛上我。」依玫語無倫次地說。「你們……你們都不希望我和喬治在一起,可是……他是愛我的,我也愛他……」說著,依玫低低切切的哭了起來。

  「依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是愛我的,不要再逼我們分開,求求你!」她對我大喊,有如我是瘟疫般遠遠地逃離我。

  我傻眼了!這是我頭一次見到依玫的情緒如此激動強烈地表達著她的意見。

  桌上的珍珠項鏈正閃閃地發光,我將眼光移到窗外。

  唉!我的生活為何會變得一團糟,朋友、愛情全都如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畢業舞會的隔天是休假,大部分的人都還在睡夢中,我卻因滿腦子的混亂整夜無法入眠。胡亂地穿上一件夾克和運動褲,走出寢室想到花園裡走走,然而卻在走廊遇見正要到醫院做復健的雅菱。

  「旖玢,你昨天跑到哪去了,舞會還沒結束就不見你的人影?」

  她露出得意的微笑看著我,大概是以為我和寧采辰已和好,然後一起溜走。於是我苦笑回答:「我昨晚沒和寧采辰出去。」

  「什麼?」雅菱訝異中帶著生氣的神情讓我覺得難過。

  「對不起,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我……」

  我將所有事情的經過全告訴了她,並且向她提及桌上的珍珠項鏈與父親給我的信,唯獨將襲擊他們的人是喬治的事略過沒說出來,因為我不知道依玫在歇斯底里的情況下所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這就是你失眠的原因?」她擡頭望著我兩眼發黑的眼圈,「如果你向寧采辰坦誠,他不會怪你的,我瞭解他,但是經過昨晚之後,他一定是以為你還愛著喬治才離開的。」

  「真的?你真的認為我還有希望?可是我真的……像我那樣傷害他之後,我……」我欣喜的望著她。

  雅菱拍拍我的手。「愛情的力量是很大的,不過,你得自己去面對、去爭取。我不多說了,丹尼斯還在等我,我得先到醫院去了。」

  話一說完,她的看護便推動輪椅帶她離開。

  我尾隨在她的身後下樓,不過並不是朝大門走,而是往黑原石的方向走去。一切事情的開端都是來自黑原石,為什麼我們當初要相信莎莉所說的傳言,盲目地到這裡尋找真命天子,我早該知道沒有什麼傳說的。

  正當我朝小徑漫步,突然聽見圍牆外的腳步聲,我本能地躲進路旁的樹後,從矮樹叢的縫中查看腳步聲的來源。

  一個高大的身影先翻牆進來,我立刻認出那是喬治。

  接著他倚靠著牆,將已爬至圍牆頂端的人扶下來,那個人的背影很熟悉,當她的臉轉向我這面時,我驚訝得立即摀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會發出聲音被他們聽見。可是……怎麼會是莎莉?他們倆怎會扯在一起?

  「子鑫!等等我!」

  「梅華,小心一點。」

  他們彼此所叫喚的都是我不曾聽過的名字,根本不是我所知道的喬治和莎莉。

  原來他們一直都使用假名。

  這一點使我不得不懷疑他們的用意,特別是當我見到他們倆緊擁在一起時,我在心裡將所有的事串連起來。

  那個「子鑫」也就是喬治,一面牽著「梅華」也就是莎莉的手,一面撥開雜草。往第二棟大樓的方向走去,他們要做什麼呢?第二棟大樓位在整個仙聖美東邊最角落的地方,是棟荒廢許久的廢棄樓。不知道為什麼一向重視美觀的王校長竟沒將它剷平重建。

  由於和新大樓的距離很遠,中間還隔了兩個花園、一個溫室,加上學校向來不準同學接近這裡,所以我們很少有人會到這裡來。

  他們推開半倒的大門,進去之後,又將大門依原狀關上。

  這實在是令人太疑惑了,喬治不是和依玫有了婚約,但私底下卻另有女人,為了依玫我一定要進去探個究竟。

  於是我悄悄地走到屋子旁,發現有扇窗子的玻璃已破碎,剩下木框,所以我爬上窗子,小心翼翼地溜進去。

  大廳裡並沒見到他們的人影,我躡足地往右邊方向走,卻沒聽見任何聲音,等我再往回走時,卻聽見有人上樓梯的腳步聲。我在一旁靜候腳步聲消失,才又悄悄地跟隨在後。

  終於在二樓左邊的第一間教室裡,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我躲在樓梯旁,屏住氣息仔細聆聽他們的對話。

  「你確定把錢藏在這裡?」

  「沒錯,我記得是……找到了!」

  「還真不少,這個王校長不曉得汙了多少錢,我拿她這一點應該不為過。」喬治不屑的批評道。

  「是我們,別忘了我的功勞,要不是我,你怎麼有辦法釣上這些千金小姐。」

  「沒錯!真是要感謝你。」

  「還說呢!要是你一開始就聽我的,先去追求蘭依玫,事情就不用拖這麼久。說不定我們現在已經在阿爾卑斯山上滑雪度假,或是正在英國的古堡上歡呼了呢!」莎莉埋怨的說著。

  「這不能怪我……你知道要假裝愛上一個人,總是有選擇先後,而貌美的比較容易讓我撒謊。」

  「唉!你們男人就是這樣,我當初就不應該讓方旖玢在計劃在之內,讓你鬼迷心竅老對她獻慇勤。」

  「你吃醋了?放心,我只愛你一個人,等我和蘭依玫結婚之後,她所有的財富都是我的了,你還擔什麼心呢?像她那種平庸的長相是迷不倒我的。」

  接下來我聽到一陣沈默。

  短短不到五分鐘的對話,讓我全身上下的寒毛直豎起,我全都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他們兩人所設下的圈套。

  沒想到父親的過世,竟變成了我的保護網。

  我靠著牆,心臟撲通撲通劇烈地跳著,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突然他們又恢復對話。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莎莉發問。

  「我快等不及她畢業了,跟一個長相平庸的女人摟在一起,實在很痛苦,要面對她的臉,別說親吻她,一想到就令人作嘔,昨晚我對她說,不想再等下去,希望她能立刻嫁給我。」

  「你瘋了!至少得等她父親從沙烏地阿拉伯回來。」

  「若她答應,等生米煮成熟飯,他父親想再反對也是沒用了。」

  「不成,這麼說,你打算和她發生關係,我不贊成。」

  「傻瓜,她才是一個十七歲的女生,怎麼知道怎樣才算發生關係,當晚多灌她一些酒,在床單上灑些紅藥水……哈哈哈,這樣不就大功告成了。再說你叫我和那種長滿雀斑的小女生……我還真沒胃口。要不是看在她父親早已立下遺囑,只要她一結婚就將所有的產業過繼給她,我才懶得應付她呢!」

  「你真壞!」

  他們兩人的嘻笑聲傳到我的耳裡,變成了陣陣的刺痛,如果依玫知道他們是這樣看待她、利用她,她一定會很難過的。

  我不禁搖頭,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壞的人呢!

  當我覺得鼻酸時,又聽見莎莉說話的聲音。

  「之後呢?」

  「就像上次在南部的案子一樣。」

  「等你想辦法讓她將所有的財產全登記到你名下之後,再製造個意外……」

  「你全都學會了嘛!」

  「是呀,這次別忘了幫那個蘭依玫先保個險,至少上億元,上次就是忘了讓那個女的在保險單上簽字,白白浪費了數千萬。」

  他們所說的每句話重重地敲擊著我的心,天啊!他們還算是人嗎?不僅是欺騙依玫的感情,甚至還想謀害她的命,太可怕了!

  我的嘴唇不停地發抖,連雙腿也不聽使喚,太嚇人了。我一定要回去警告依玫,不能讓他們得逞。

  當我想下樓時,軟弱的腿卻站不住腳,不小心踩空了一階,整個人跌倒在樓梯上。慘了!他們一定會聽見我的重擊聲。

  果然,不到三秒的時間,那個「喬治」和「莎莉」已衝出教室門,站在我的眼前。

  我連忙起身,使出全身的力氣往下衝。但速度還是太慢了,還不到最後一階的時候,就被喬治從身後緊緊地抓住。

  「你以為逃得掉嗎?」

  他原本英俊的臉突然變得猙獰,不懷好意的表情讓我更加害怕。

  「子鑫,怎麼辦?她一定聽見我們的話了。」

  「我原本想放你一馬的……現在是你自己來送死的。」他緊勒著我的脖子,讓我喘不過氣來,我拚命地掙扎,生怕他真的把我掐死。

  「我……沒……有……我……快……」

第9章(2)

  他突然鬆開手,將我拖到他們剛才所待的舊教室裡,然後用一條粗麻繩緊緊地將我捆住。

  「救命呀……喬治你……不得好死……」我不停地尖叫。

  他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我不是喬治,告訴你也無妨,我叫崔子鑫,你不會認得我的,像你們這種千金小姐,是不會認識我這種低下階層貧苦家庭出身的小孩,當然,除非要甩一點小手段……」

  「可是丹尼斯是你的朋友,你怎麼忍心傷害他?」

  「我沒有朋友,我唯一的朋友就是錢。丹尼斯不過是我所接的一件謀殺Case,至於委託人恐怕就得問丹尼斯的老爸了,誰教他在美國得罪了那麼多人,竟然還放心地將兒子放在台灣。剛好我又在海灘遇見他,當然是利用他來接近你們。至於那個雅菱,是她自己要和丹尼斯在一起的,沒辦法我只好兩個都下手,這能怪誰呢?」

  「你不是人!老天爺怎會讓你這種人活在世上?」

  「老天爺本來就不公平,為什麼你們生來富裕,想要什麼就擁有什麼,而我們貧窮人家的小孩,什麼都沒有,甚至連食物都必須向人乞討,現在……老天爺不過是在還我原先所欠我的。」

  「你不能那樣對依玫,她是那樣善良的女孩。」

  「哈哈哈!你都自身難保了,還顧得了別人嗎?」

  他不斷地向我逼近,我只能向後退,直到頂住牆壁無法再退後時,他的眼神露出一道冷光,讓我全身起了寒顫。

  「你要做什麼?」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條毛巾,將它塞進我的嘴裡。

  「怎麼處理她?」

  他的嘴唇微微一抿,然後用食指撫摸著我的下巴。「我不會讓我的雙手沾滿血腥,所以我不會殺你的。不過,能不能存活完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向來是不動刀殺人的,我只會設計殺人。」

  「還是殺了她吧!」

  他轉過頭對莎莉說:「把她丟在這裡,不會有人發現的。我們還是先完成我們的計劃要緊。」

  「你什麼時候要娶那個蘭依玫?」

  「明天!今晚我和她約好見面,之後我會說服她,然後明天帶她到山上的那間教堂,我會讓她簽下所有的文件,那麼她的所有財富就都是我的了,包括沙烏地阿拉伯的油田、一架飛機、以及現金和有價證券共一億多,當然我會領取意外保險金後才消失的。」

  「那時,我們已經在阿爾卑斯山的山頂上了。」

  他們兩人相視而笑,完全忽略我的存在,在一旁激情地擁吻。

  我將目光別開,一籌莫展地仰頭注視著窗外。

  難道上天真的不長眼?就這樣……我實在不敢想像下去,只希望依玫能及時看清喬治的真面目。

  ***

  天色從光亮變成昏黃又轉成黑暗,滴水未沾的我真是又饑又渴。

  自從喬治和那個化名莎莉的女人消失之後,四週一直是靜悄悄的。偶爾會聽見老鼠從天花板的夾板跑過的聲音,除此之外,剩下的就只是我的歎息。

  有人會發現我的失蹤嗎?就算發現我不見了,又能找得到我嗎?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更加的灰心。我再也忍不住地哭起來了。我不斷地想起寧采辰,他的笑、他的幽默、他注視我的火熱眼神……

  老天!再給我一次機會,讓他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我會毫無保留地對他表白我的心,我不會再讓誤會在我們之間發生。

  我隱隱地啜泣,直到再也沒有眼淚可以宣洩,我餓得全身無力、頭也發暈,連靠著牆的力氣也沒有了,我奄奄一息地倒在佈滿灰塵的地上。我只能盡量想著寧采臣,藉著對他的思念來喚醒自己的求生意識。

  我的意志漸漸地消沈,意識也漸漸模糊。

  直到好像從遙遠的地方聽見細微地聲音,我才努力地睜開眼,聲音越來越大聲,當我辨別出是腳步聲和人說話的聲音時,我使出全身最後的一丁點的力氣,想坐起身來,但連稍微動一下的能力都沒有。

  我只能靜靜地聽著對方的聲音。

  尤其是當我聽見寧采辰喚著我的名字時,原本以為早已流光的淚水,又再度濕潤了我的眼眶。

  「旖玢……」

  他從門外飛奔而至,扶起倒在地下,臉上全都是灰塵的我,將我緊緊地擁在懷裡。然後迅速地替我解開身上的繩索,輕聲地問著:「你沒事吧!」

  我根本沒有力氣回答他的話,只能努力地對他笑了笑,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等我再度有意識時,已經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感謝天!它總算聽見了我的禱告。

  身旁的寧采辰也發現我清醒了,著急地緊握我的手。

  「還記得我是誰吧?」

  我含著淚對他說:「喔,那個尖酸又刻薄、死纏著我不放的人,好像就是你嘛?」

  他也笑了,低下頭來親吻著我的臉龐。「看來意識很清醒喔!」

  我再也忍不住地緊摟著他的脖子,「感謝天!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也是。」說完,他將手移到我的唇上,輕輕地觸摸著。

  「對不起,我……」

  他將我的唇封住,不讓我繼續說下去。然後小心翼翼地繞過點滴,輕輕攬著我的腰,另一隻手則撫摸著我的臉頰。

  他不斷地撫摸著我,面頰上傳來一種刺刺癢癢的感覺,讓我不安地動了一下身子。當他的舌堅決地探入我口中時,我全身忍不住起了一陣悸動。這熱烈得幾乎教我無法呼吸的狂吻,讓我整個人陷入暈陶陶的熱浪中,使得他的唇更加狂野,而我則情不自禁地回應他的吻。

  當他加深吻勁,雙手移到我的胸前時,我的身子忍不住一陣顫抖,這樣的經歷和感覺是前所未有的;意外的是,我卻沒有想要拒絕。我想輕喊他的名字,無奈卻全身鬆軟無力,只能忘情地享受他的愛撫。

  他的唇突然離開我的唇,移向我的頸項,並慢慢地移向我的胸前,即使隔著衣服,我仍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起了微微的變化。我感覺自己的臉愈來愈熱,知道若我再不制止,情況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我倏地睜開眼,勉強找到自己的聲音。「這……這裡是醫院……」話一出口,我才發現自己的話有問題,如果我們此刻不是在醫院,那麼我們……或許我真會克制不住情慾的誘惑,而任事情順其自然的發展下去吧!而這一刻,我才真正領會到自己對寧采臣的感情。是的,他不是喬治,他才是那個用心想保護我、深愛著我的男人,也是真正值得我付出感情的人。

  寧采辰困難地將自己拉離我的身體,目光熾熱地凝視著我,壯碩的身子掩藏不住節節高昇的愛慾。他重重地喘著氣,開玩笑地說:「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在醫院的,我就可以……」

  我羞怯地低下頭,口是心非地回答:「我可沒那麼說。」

  「但是我從你的反應就已經知道了,我要你是顯而易見的,而你……你的身體告訴我,你也想……」

  「我才沒有,那是你造成的,要不是你趁我無力反抗,無所不用其極的挑逗我,我怎麼……」

  他突然大笑,「那就是有羅!」

  「有又怎麼樣?」

  「那當然是馬上幫你辦出院,回家去繼續我們未完成的事。」

  「你敢我就去告你。」

  「你要告我什麼?」他耍賴地看著我,一副吃定我的樣子。

  我不滿地說:「告你『強迫』未成年少女。」

  「是嗎?那我就告訴警察,這個未成年少女可是相當配合我的罪行。」他瞄了瞄我,又繼續說:「而且……根據我剛剛的手部測量結果,你的身材可是早已成年了哦!」

  「你……你再這麼無賴我可不理你了。」我故作生氣狀。其實我知道他只是想逗逗我罷了!

  他緊張地握住我的手,「那可不行,我們以後還要每天『相親相愛』,你怎麼可以不理我呢?」

  「每天!?」我瞪大眼睛,故作驚愕狀。「那我豈不是要累斃了?」

  他摸摸下巴,「放心吧!從現在就開始訓練你。」他說完再度俯身欺向我的唇。

  這時突然有人敲門,我一驚立即將寧采臣推開。

  依玫推開門帶著一絲羞澀的走了進來,跟在她身後的正是雅菱和丹尼斯。

  見到寧采辰,我竟然將所有的事都忘了,直到此刻看見依玫,我才驚訝地想起所有的事。

  「你沒事就太好了!」

  當我見到她平安無事地站在我面前,我真的是喜極而泣地張開雙手,緊緊地抱著她。

  「旖玢,對不起,我應該相信你的。」

  「你……怎麼發現的?」

  雅菱將輪椅推到我的身旁,「老天有眼呀!」

  依玫將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當喬治向她要求提前結婚時,她立刻打電話告訴父親這件喜訊,沒料到她父親卻勃然大怒地搭乘專機飛到台灣,並且在婚禮前一晚找到了依玫,交給她他托徵信社所調查的資料。

  依玫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原來被利用了,於是她將喬治襲擊丹尼斯與雅菱的事,也全盤托出。

  而依玫的父親在婚禮的當天報警將喬治抓了起來,而警方也依線索查詢到這個化名為「喬治」的人,正是一年前南部一件富家女意外喪生的嫌疑犯,當場下令收押。

  這時,雅菱才發現我無緣無故的已經失蹤了兩天,而校方也沒有我登記外出的資料。

  於是寧采辰判斷我一定還在學校裡,而且可能和喬治有關。

  他從徵信社所記錄喬治的行程與我失蹤的日期相比對,發現當天喬治曾在仙聖美的廢棄大樓裡出現,於是聯想到我可能也在那裡,所以等不及通知警方和校方,他一個人就衝到大樓去,就這樣找到了整整兩天滴水未進、奄奄一息的我。

  雅菱充滿笑意地看著紅著臉的我,「正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更何況是這麼近的距離,還有……天無絕人之路,所以你們才會再相見呀!」

  「你那是什麼形容詞,難怪國文會被當。」

  我笑著回答雅菱,卻忍不住將眼光放在寧采辰身上,而他的眼光也緊盯著我,就像未曾從我的身上移開過。

  「還說呢!你瞧你們倆,彼此含情脈脈地互望著,好像我們都不存在似的,還說我辭不達意,是怪我說得不夠多吧!」

  被她這麼一說,我的臉龐更加燥熱。

  「我們還是別吵他們了,這小倆口可有好多話要說呢!」

  「是的,遵命。」

  還是丹尼斯管得住雅菱,他一說話,她就乖乖地對我們揮揮手離開了病房。

  而病房又只剩下我和寧采辰兩個人。

  回想起這些風風雨雨,還真應了雅菱的那句話。我望著滿懷柔情注視著我的寧采辰,才發現原來天堂與地獄僅在一線之間。

  對我而言,喬治曾是天堂卻是地獄的化身,而寧采辰,原本我以為他像地獄,結果他才是我真正的天堂。

尾聲

  我們都順利地從仙聖美畢業。

  依玫繼續在另一家知名的貴族學校唸書,不過,經過這次事件,她的父母親全搬回台灣了,現在她不再住校,而是與全家人住在一起。她變得開朗多了,臉上的雀斑也消失不少。

  雅菱暫時停止她的學業,努力地進行復健的工作,她說等到能走路之後,要一起和丹尼斯到美國,親眼看看自由女神的模樣。

  不過,他們表示大概不會在美國定居,她說要和丹尼斯環遊世界,再決定要定居在哪裡。

  至於我,第一年並沒考上公立大學,雖然寧采辰說願意幫我付學費,算是預付「聘金」,但我還是婉拒了。

  隔年我重考,總算如願地考上公立大學,這當然得歸功於我的家教老師,也是我最親愛的「未婚夫」——寧采辰。在這段期間內,他除了是我功課上的家教,更是教導我如何「相親相愛」的名師,當然我這學習能力特強的高徒也沒讓他失望就是了。

  「未婚夫」這三個字是他硬要冠上的,他怕我上了大學之後,會有很多小子對我有非分之想,所以他先替我貼上他的專利商標,我當然是欣然接受,那些毛頭小子我怎會看上眼呢!

  不過要將「未婚夫」的準備式,進行到「丈夫」的完成式,可能還得等我學業完成之後。我可不想成為全班第一個結婚的人士,聽說他們要送「爭先恐後」的匾額到第一個結婚的同學家裡,所以抱歉啦!只好讓我那焦急的「未婚夫」再等幾年嘍!

  喔,至於那個大壞蛋的情形,想也知道……你們看過壞人會有好下場的嗎?

  那個崔子鑫,也就是喬治,因謀殺罪處終身監禁,而「莎莉」真名為梅華,則因幫兇被處十五年的有期徒刑,所以我們可能會有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不會見到他們了。

  感謝天!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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