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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6 19:23:41

前言:

  這眼盲又嬌弱的姜玉璃究竟知不知道何謂「人心險惡」?
  他冒充律師將她由療養院帶出來軟禁在他家,
  限制她的自由時常用苛刻的言語嘲諷她,
  有時還忙得忘了幫她準備食物她竟認為他是好人?
  現在,她還自作聰明地想替她父親贖罪!?
  可以。父債子 還是天經地義,而且他也很好奇她要如何償債……


楔子

  夕陽透過窗子照進洋房裡,每一件東西都像是染上一層淡淡的金光,唯獨一事例外——

  那是血,殷紅如墨的血!

  「我回來了!」隨著這聲音出現的,是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打開鏤花的鐵門,急急奔過院子,推門走進洋房裡。

  「我回來了!」他又喊了一次。

  房子裡靜悄悄地,沒有人回應。

  困惑之餘,他走上二樓,打開主臥室的門。

  「媽?」他輕喚了聲,緩緩走入房間。

  隨即,他看見床上的人,高興地走上前去。

  然而,男孩的笑容在下一瞬間凍結,久久發不出半點聲音。

  殷紅的血染滿了紫色床單,床上的年輕女人一動也不動的彷彿沈睡著。

  男孩靜靜地來到母親身邊,俯在床沿失聲痛哭起來……

  這一年韓非十歲。

  眼前的一切,已在他心上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

第1章(1)

  療養院的辦公室裡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

  「我可以先見見她嗎?」男人說著,同時摘下臉上深褐色的太陽眼鏡,露出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龐。

  短髮的他,面貌並不平凡,特別是他那一雙眼眸,深邃而自信;當他注視著你的時候,彷彿這世間只有你一個人存在。

  馬佳瑞迎著他的注視,有些猶豫。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打電話到這裡。」男人遞過一張燙金的名片。

  馬佳瑞接過名片,只見上面印著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地址與電話。

  「求證一下吧!」

  男人拿起一旁的電話,英俊的臉上泛起一抹魔魅的笑,有種難以形容、足以打動人心的力量。

  「不必了。」馬佳瑞回以一笑,「請跟我來吧!」說的是一口標準的國語。

  男人起身,隨著馬佳瑞修女離開了辦公室。

  當兩人經過大廳的時候,男人停下腳步,透過玻璃窗注視著白色大廳裡的男男女女。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這個樣子嗎?」他開口,深邃的雙眸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玻璃窗內的人們。

  蒼白是他們的特色,或嬉笑、或咒罵著;也有人呆坐著,如一尊塑像,還有一個甚至面壁而坐,不住地以頭撞著已鋪上厚墊的牆壁……

  那彷彿是另外一個世界——悲慘的世界。

  「他們全是受苦的人。」馬佳瑞以悲憫的眼神望著他。「不過,她很特別,與他們不同。」她補充道。

  男人回過頭望向馬佳瑞。

  「是嗎?她有什麼不同?」俊魅的容顏上既無喜也無憂。

  有那麼一瞬間,馬佳瑞幾乎要認為自己在他臉上看見的是冷酷。

  「見了她之後,你很快會知道。」語畢,馬佳瑞再次邁步前行。

  也許是她眼花了吧!她想。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了長廊來到花園裡。

  「這個時間她通常會在這裡。」馬佳瑞說著,立刻在玫瑰花叢邊的石椅上瞥見芳蹤。「我們過去吧!」

  「玉璃!」

  這一聲叫喚讓女孩原本木然的神情起了變化,臉上泛開一抹孩子般羞澀的笑。

  「馬佳瑞修女。」她怯怯地叫了聲。

  兩人走近姜玉璃。

  蒼白,是他對她的第一印象。

  「今天你過得好不好啊?」馬佳瑞親切地問。

  姜玉璃點點頭,卻不再開口。

  「知道嗎?現在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一件你期待很久的事喔!你一定會很高興。」馬佳瑞柔聲道,眼神充滿了慈愛。

  他注意到修女和這女孩說話的方式就像是對待一個孩子,令他覺得有些可笑。

  姜玉璃對馬佳瑞的話並未有太大的反應。

  這一點令馬佳瑞微感奇怪。「孩子,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姜玉璃搖搖頭。「沒有。」聲音比剛才更小。

  馬佳瑞稍稍放心,並在姜玉璃身邊坐了下來。

  「你不是常常問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家?」

  「我可以嗎?」姜玉璃神情起了變化,卻讓人看不出那樣的變化是代表快樂與否。

  馬佳瑞微微一笑。「你當然可以。」早在十天前她便已通知她的家屬將她帶回去了。

  儘管她十分喜愛玉璃這個孩子,但這裡不收容十八歲以上的病患,所以玉璃必須回家。

  原以為姜家十天來沒有回應,是打算遺棄這孩子,想不到今早卻派了律師事務所的人前來辦理出院手續,真教她又歡欣、又不捨。

  畢竟她陪這孩子已經有八年了,那算是一段漫長的歲月。

  隔了好一會兒,姜玉璃突然小聲地回了句:「我喜歡這裡。」

  「我知道,但是,能和親人一起住,那不是一件更美好的事嗎?」馬佳瑞回道。

  這一次,姜玉璃靜靜地沒有回覆,唯小臉上那一貫的平靜似乎起了微微的苦惱。

  一切全落在男人那一雙微現陰鷙的眼眸。

  「是他來帶我走,對嗎?」姜玉璃輕問。

  「你……知道?」馬佳瑞微微一怔,隨即接口又道:「他是律師樓的金先生,來為你辦出院手續的。」

  「你好,姜小姐。」他朝她伸出手。

  姜玉璃卻沒有回應。

  「金先生,玉璃她看不見,難道你沒發現?」馬佳瑞小聲地提點。

  什麼?她竟是個瞎子!

  黑沈的眼眸在電光石火間淩厲地審視了女孩一遍。終於,他察覺出她那一雙漆黑的眼瞳裡淨是木然,那是一雙失焦的凝眸!

  天!他一向引以為傲的洞察力居然被她給蒙蔽。

  該死!

  他在心念電轉間並未撤回手,反倒直接傾身握住她蒼白的手,細緻而異常柔潤的小手。

  姜玉璃被他突如其來的碰觸所驚,整個人站了起來,並且掙扎地抽回被緊握的手。

  「金先生,玉璃一向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馬佳瑞立即上前安撫姜玉璃。

  「即使是失明,與人握手依舊是一種禮儀。」他淡淡地表示,同時燃起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不可以抽煙!」姜玉璃怯怯地道,聲音不大,卻足夠教人聽清楚。

  「你聽見了,金先生。」馬佳瑞含笑望住他。

  「她看不見東西,怎知我抽煙?」他隨口回應。

  「是聲音與氣味。」馬佳瑞頓了下,又補充道:「她雖然失明,感覺卻比常人更敏銳。」

  他濃眉微微上揚,擡頭噴出一口煙,而後將香煙丟在泥地上踩熄。

  「現在我可以帶她離開了嗎?」

  「不行!」馬佳瑞一口拒絕。

  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凍結。

  「我可以知道原因嗎?」他問,深邃的眸底掠過一絲陰暗的神色,但很快便隱沒,回復初時那種混和著精明與世故的笑意。

  「玉璃需要時間來適應將離開的事實。」馬佳瑞以肯定的口吻回答。

  「要多久?」他問。

  「三天。」

  「不可能!我明天一早來帶她走。」語畢,他轉身就走。

  「為什麼這樣急著帶她走?」馬佳瑞在他身後開口。

  他轉過身,說:「因為她繼承了一筆遺產。」然後,他緩緩取出褐色太陽眼鏡戴上,適時遮去他眼底不欲人知的心緒。

  馬佳瑞歎了口氣。「姜先生為什麼不親自來帶她回去?」看來,她的猜測離實情不遠。

  姜玉璃在療養院的這些年,姜家的人連一次也不曾來看過她。

  如今要她回去,是為了龐大的家產吧!

  馬佳瑞心底不由得更憐惜這個無助的孩子。

  「馬佳瑞修女沒看新聞嗎?姜先生與夫人到南美洲去訪問了,最快也要三天後才會回國。」

  沒有人在乎這孩子!馬佳瑞心底再一次歎息。

  「那麼,明天見了,馬佳瑞修女。」這一次,他迅速轉身,很快便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半晌後——

  「我……我真的要回……回家去嗎?」姜玉璃輕問。

  「恐怕是的,孩子。」馬佳瑞憐惜地握住她的手。

  「玉璃不走!」

  「你害怕,是嗎?」

  姜玉璃垂首,沒有回答。

  「孩子,聽我說,無論你在什麼地方,上帝總會在你身旁;不要害怕,要試著堅強起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照顧自己。」馬佳瑞慈愛的鼓勵著。

  與療養院中其他人不同的是,姜玉璃並非精神疾病患者,只是自幼因病而失明,再加上恬靜的性情,常使人認為她的智力低微。

  事實上,馬佳瑞認為那是因為姜玉璃長期與外界隔離,而導致思考步調與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人不同而已。

  正因如此,姜玉璃如同孩子般的純真顯得更加可貴。

  馬佳瑞擔心這一份純真也許將會在劣幣驅逐良幣的環境裡被扼殺。

  但是,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為她禱告而已。

第1章(2)

  翌日一早,在完成出院手續後,馬佳瑞送姜玉璃來到療養院門外。

  「再見了,玉璃,好好保重自己喔!」一貫慈愛的語調裡透露著濃濃的不捨。

  突然,姜玉璃轉過身,緊緊地抱住馬佳瑞。

  「我……我會很……想你!」

  向來平靜的她出現了少見的激動,看來離別對她的衝擊頗大。

  馬佳瑞輕拍著她,柔聲回道:「我也會很想你。玉璃,有空的時候記得回來探望我喔!」

  「可以嗎?」姜玉璃擡起頭。

  「隨時歡迎你來看我。」

  直到這時,姜玉璃臉上才浮現了淺淺的笑。

  「來,你先坐上車。」

  馬佳瑞扶著姜玉璃坐進車內,將她安置妥當後,轉身面對提著小小行李箱的男人。

  「在姜先生、姜夫人出訪南美洲時,玉璃由什麼人來照顧?」她不放心地問。儘管玉璃一向獨立,可以自己吃飯、洗澡,不必人服侍;但面對陌生的新環境時,只怕又要花上一段時間來適應。

  「這一點修女就不必擔心了,姜家這麼有錢,還怕請不到一流的看護來照顧姜小姐嗎?」語畢,他打開後車箱,將行李放了進去。

  「再見了,馬佳瑞修女。」

  「玉璃必須用心來照顧,金先生。」馬佳瑞對著他的背影,語重心長地道。

  他停下腳步,回頭。「我會記得你的話。」語畢,他朝馬佳瑞露出了個怪異的笑,打開車門駕車離去。

  馬佳瑞望著漸行漸遠的車子,心中滿懷離別的傷感。

  一路上,姜玉璃始終靜靜地坐在駕駛座旁,未發一語。

  「為什麼?」許久之後,她小聲的開口。

  「你說什麼?」他看了她一眼。

  隔了一會兒,就在他幾乎要以為是自己幻聽的時候,身旁傳來回應——

  「他們……他們還……還記得我?」儘管她的聲調是一貫地細而軟,但臉上的神情卻透出無法掩藏的另一種心緒。

  他僅瞥了一眼便瞭解那樣的神情代表的是恐懼。

  為什麼?這個幾乎在療養院住了快一輩子的女孩竟然害怕回家?她在怕什麼?

  「金、金先生?」她失焦的黑瞳落在他身上,陌生的人事令她十分無措。

  終於,他掉過頭凝視著她。

  好一會兒,兩人都沒有開口。

  「我想,人們永遠不會遺忘富有的人,特別是繼承了龐大家產的人。」他厭惡地回答,並且收回視線,不再看她那一張無助的蒼白小臉。

  「你……你說的那個人,和我有關嗎?」她怯怯地問。

  驀地,他冷笑了起來。「姜小姐,我說的有錢人就是你,不是別人!」

  聞言,姜玉璃顯得十分困惑。「我……怎麼會有錢呢?」

  這一次,他笑容裡的嘲諷更深了。

  「這就要問你那死去的老爸了,看他是如何致富的。」他說著,眼底有毫不隱藏的恨意。

  姜玉璃沈默了一會兒,突然問了句:「你……在生我的氣是嗎?」

  他很快的看了她一眼,心中微微地驚異。

  她看不見的,不是嗎?

  見他久久未回答,姜玉璃垂首,不再開口說話。

  車子一路飛馳,很快的離開了市區來到近郊的別墅區,不久後在一棟洋房前停下。

  洋房不大,是屬於舊式建築,房子的兩旁爬滿了籐蔓,即使在大太陽底下,它也予人一種陰涼的感覺。

  他盯住房子,好半天沒有下車。

  這房子裡有他太多的回憶。

  漸漸地,男人那張如同上帝親自雕琢的俊顏上泛起了沈鷙的痛苦。

  「到了嗎?」姜玉璃小聲地開口,神情依舊帶著微微的恐懼與無措。

  從小,她就在隔離的環境中孤獨的生活著,由於父母均為政商界名人,對於擁有一個失明且智力低微的孩子自是避之猶恐不及,甚至對外宣稱已將她送到國外讀書。

  姜玉璃一直被安置在一處隱密的公寓裡,交由一名老僕照顧;直到九歲那年雙親因為一場意外車禍而雙雙身故,她才被交予叔叔、嬸嬸撫養。

  一想起叔叔與嬸嬸,姜玉璃心底又一次升起了恐懼。

  她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叔叔與嬸嬸是如何苛待她,即使是對馬佳瑞修女也沒說過一句。

  「下車吧!」

  車門霍地一聲被打開。

  姜玉璃猶豫了下。

  要堅強!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照顧自己!馬佳瑞修女的話在她心中響起。

  緊接著,她摸索地下了車,他完全沒有幫她。

  「走吧!」他在她身旁催促著,卻沒有半分引領之意,彷彿存心要惡整她。

  姜玉璃不以為意,像是早已習慣了旁人對她的冷淡與漠視。

  她隨手甩開盲人使用的手杖,緩緩地摸索著走向前。

  這一切全落在身邊一雙冷鷙的眼眸裡。

  原以為這個荏弱的盲女會驚慌失措,開口求他引路,想不到她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靠著自己的力量摸索著陌生的環境。

  有那麼一瞬,他幾乎要打消心底的計劃。

  但,這樣的意念僅止於一瞬,隨即又被惡意的思緒所淹沒。

  該死!他絕不能心軟,即使是對她這樣的女子。

  穿過院子,他取出鑰匙打開大門。

  「進去吧!」黑眸透出她看不見的陰暗神色。

  姜玉璃站在大門前。

  「金先生,這裡真的……真的是我家嗎?」她困惑地問。

  對家的印象雖然已淡,可是她還記得那裡有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裡有一座噴水池。

  小時候,她最愛坐在噴水池邊,感受水氣灑在臉上的濕涼感覺。

  如今走這一遭,非但院子小了許多,而且也沒有噴水池的蹤影。

  「不是!」他答得很快,「我從來沒說過要帶你回姜家。」他幾近無賴地表示,俊顏上沒有任何表情。

  姜玉璃怔了怔,沒有任何回應。

  他擰起眉,將她順手推進屋子裡。

  「金先生,你……」驚駭令她說不出話來。

  「不要叫我金先生!我不姓金!」他惡狠狠地道,並且用力甩上大門。

  姜玉璃無言,驚惶地往後退,卻讓身後的椅子給絆倒。

  「由此刻起,你就在這個地方待下,哪裡也不許去,明白嗎?」他一把抓住她細瘦的雙肩,輕柔而危險地在她耳畔警告著。

  姜玉璃害怕地掙扎著,並掃落了一旁茶幾上的琉璃檯燈,碎片散了一地。

  「該死!」他低咒了聲,索性將她一把扛在肩上,帶到二樓的客房裡。

  他將她拋在床鋪上。

  「聽著!如果你還想回家就乖乖的聽話,那也許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姜家。」撂下話之後,他憤怒地轉身走出房外。

  姜玉璃怔坐在床沿,茫茫然地,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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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6 19:25:03

第2章(1)

  「怎麼了?最近你好像心事重重,有什麼事嗎?」開口的是身著綠色手術袍的醫師楊傑。

  「沒事。」韓非頭也不擡,似專注在病人胃裡的腫瘤切除上。

  楊傑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什麼。

  不多久,病人突然大量出血。

  「喂,你搞什麼?」在看見呆怔的韓非後,楊傑當下做了決定。

  「我來接手吧!」語畢,楊傑對一旁的護士開口:「吸引器、止血鉗……」

  韓非則立於一旁,看著好友為病人急救。

  「病人血壓如何?」楊傑開口。

  「仍在下降中。」

  「快,輸血!」

  手術房裡人人忙得不可開交,而韓非則緩緩地走出手術房。

  當手術房的紅燈熄滅後,第一個走出手術房的人是楊傑。

  他一眼便見到坐在休息室裡的韓非。

  「你知不知道病人差點被你害死?」

  韓非無言。

  「你到底有什麼心事?阿非?」楊傑不再責問,臉上一片關切。

  韓非和他是醫學院的同學,畢業後兩人被同一所醫院聘請;而韓非更成為出色的駐院醫師,前景看好。

  然而,韓非這次的失誤,已是本月以來的第二次,對一個優秀的醫師而言,這已經是致命的警訊。

  韓非望住楊傑。「我想離開醫院一陣子。」

  「你……」

  「別問我原因。」

  楊傑微擰起眉,「你該知道醫院的規定,即使要請長假也必須先報備。」

  「我知道,明天一早我會向院長說一聲。」語畢,韓非起身走出休息室。

  半晌,楊傑追出休息室。

  「阿非!」他叫住韓非。

  「什麼事?」韓非回首。

  「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儘管開口。」楊傑說道。

  韓非露出一個極淡的笑。「我會的。」語畢,他推開門走出長廊外。

  懷著疲憊的感覺,韓非駕車回到市郊的住所,此時已經是深夜一點鐘。

  頭一件事,他丟下外套,走上二樓。

  推開客房門扉,他走進幽暗的室內佇立在床畔。

  姜玉璃一向淺眠,敏感的她立即坐了起來。

  「是誰?」

  「我。」

  沈默了會兒,姜玉璃忽然開口:「我肚子好餓。」她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該死!他居然忘了留東西給她吃。

  但善念僅止於一瞬間,心頭惡念卻源源不絕而來;折磨她,不正是他的目的之一嗎?他犯不著同情姜家的人!

  「我肚子好餓喔!」姜玉璃再次小聲地開口,像個孩子般。

  韓非一言不發,甩上門離開。

  姜玉璃獨自坐在黑暗的房間裡,一動也不動。

  別人的世界如何她無法得知,她只知道自己的世界裡沒有一絲光亮,除了馬佳瑞修女之外,沒有人喜歡她,包括她的父母。

  曾經,她問過馬佳瑞修女,倘若這世間沒有人接受她,上帝為什麼還要讓她來到這個世界?

  她還記得馬佳瑞修女慈愛的回答她:凡事必有因,上帝的安排自有道理,人總有一天會明白自己生存的價值。

  對這一番話,姜玉璃至今仍懵懵懂懂,不明所以。

  呆怔地坐了好一會兒,姜玉璃仍覺得餓,於是她摸索著下了床,緩緩的來到門邊。

  輕輕轉動門把,她發現此刻門並未上鎖!

  懷著微微的恐懼,姜玉璃摸索著走下樓。

  韓非坐在客廳裡,沒有點燈。他的雙眼早已適應了黑暗。

  他並未出聲,只是靜靜地,如獵豹般注視著自己的獵物,準備給予對方致命的一擊。

  姜玉璃雖然很小心,卻還是不免撞到東西,最嚴重的一次是額頭撞到了牆角。

  他看得出來那個撞擊一定很痛,可是她並未發出痛喊,只是略停了下,再次摸索向前。

  房子本來就不是很大,屬於中型別墅,因此韓非一眼就可以清楚的看見她走進廚房,並且打開冰箱。

  姜玉璃伸手往冰箱裡探去,卻忍不住失望了。

  裡頭什麼也沒有!

  驀地,她手邊摸到一條像是牙膏的東西。她摸索著旋開蓋子,擠出一點裡頭的東西。

  不假思索地,她湊近嘴邊吃了一口。

  下一刻,她叫了起來,盲目地在廚房裡亂闖。

  「不要動!」韓非把水杯交到她手裡。「下次再偷翻找別人冰箱而吃到芥末,我可不理你。」

  姜玉璃立刻端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喝光了杯子裡的水。

  如果她沒有失明,就可以看見韓非臉上微微透出的惡謔笑意。

  這個小笨蛋怕是餓壞了吧!

  姜玉璃喝完水,吐了吐舌。

  「好辣喔!」她從來沒吃過這種又辣又嗆的怪東西,不禁懷疑什麼樣的人敢吃這種恐怖的東西?

  韓非望住她,終於開口道:「坐下!」他順手開了廚房的燈,並且拉過一把椅子到她面前。

  姜玉璃聽話的在椅子上坐下。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這個陌生人的懼意正逐漸減少。

  過了一會兒,姜玉璃耳畔傳來了些鍋碗的聲響;又過了片刻,她聞到了香味。

  「喏,快趁熱吃吧!」韓非端了一碗泡麵放到姜玉璃面前的餐桌上。

  「這是什麼?」她小聲的問了句。

  「會毒死你的食物。」他沒好氣的回答。

  沒想到姜玉璃還真相信,連筷子也沒敢動一下。

  「還不快吃!難道要我餵你?」他不耐煩的瞪住她,忘了她是個瞎子。

  隔了一會兒,姜玉璃忽然說了句話,卻教人聽不清楚。

  「你說什麼?大聲一點!」韓非擰緊了眉。

  「我不要……不要死!」她神情認真地回答。

  「你……」這個小笨蛋真的聽不懂他的嘲諷嗎?

  韓非盯住她的臉,頭一次認真的打量起她。

  除了過分蒼白的膚色外,她看起來十分正常,甚至十分清秀;儘管他不願承認,那卻是不爭的事實。

  她的病若是在腦子裡,只怕一時間也難以察覺。

  「吃吧!面裡沒有毒。」他說著,並仔細觀察她的反應。

  「真的?」她一臉純真的問。

  「真的。」他回答。

  姜玉璃這才露出笑容,摸起桌邊的筷子,小口地吃著面。

  「好好吃喔!玉璃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面!」說完,她不再開口說話,心滿意足的低頭吃麵。

  以一個盲人來說,她吃東西的樣子已經算是很了不起了;然而她說話的方式、思考的角度,似乎與常人有異。

  韓非決定讓事情盡快結束。

  吃完麵後,姜玉璃輕輕地開口:「謝謝你,金先生。」

  韓非不悅地回道:「我不是金先生,你也別謝我。」她的純真,令人覺得分外刺眼。

  他寧願她哭叫吵鬧,也好過這種隨遇而安的恬靜。

  該死的溫順!

  「那你叫什麼名字?」她忽然問。

  該死!「我叫什麼名字與你無關,不準再問東問西了!」語畢,他一把抓起她纖細的手臂,將她拉回二樓的客房,並且鎖上房門。

  姜玉璃靜靜地摸索回床鋪,無言地躺了下來,並蜷起身軀,像一隻小動物般。

  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映照著一室的靜謐。

  姜玉璃在一貫的黑暗世界裡,顯得特別孤單……

  偌大的書房裡,裝飾得十分華麗,書房的紅色沙發椅上坐著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女子。

  此時,中年女子那一張尚稱美麗的臉上佈滿怒氣。

  書房的門驀地被推開,男主人姜士恆走了進來。

  「找我來有什麼事?半個鐘頭之後我還要趕去開會。」他略微不滿地開口,並隨意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你看一看。」李玉雲忿忿地把手上的信紙遞給丈夫。

  姜士恆的目光在瞥見信上的內容後,情緒立即由不滿轉為憤怒。

  「這根本是勒索!」他怒叫道,整個人由沙發上跳了起來。

  「沒錯,用一個瞎眼的低能兒來勒索三千萬,的確是一筆好買賣。」李玉雲的怒氣已漸漸消退,在她那一雙精明的眼眸裡悄悄地浮上另一種光芒——屬於貪婪的光芒。

  「哼!我要打電話到療養院去查證。」姜士恆氣沖沖地走向大書桌。

  「不必了,我已經查過,在我們出國的時候,玉璃已經被律師事務所的一位金定中先生帶走了。」李玉雲停了下,續道:「我也查過了,律師樓裡根本沒有金定中這個人。」

  「混帳!這根本是預謀已久!」姜士恆咆哮道。

  李玉雲不置可否。

第2章(2)

  「難道我們就這樣乖乖交出三千萬?」

  「當然不是。」李玉雲鎮定地回答。

  「要報警?」

  「不。」李玉雲由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向丈夫。「我還有一個更好的法子,非但不用花一毛錢,還可以大賺一筆。」她精明的眸底浮上自信的笑。

  「你是說……」

  「別忘了,大哥的遺囑上寫著玉璃年滿十八歲將可以繼承姜家一半的家產。」

  「不錯,遺囑上確實這麼寫。」

  「你甘心把一半家產送給那個瞎眼的小白癡嗎?」

  「我……」

  「不甘心,對吧!」李玉雲氣勢逼人地冷笑。

  姜士恆無言以對。

  這些年來,他靠著大哥夫婦留下的財產在政商界十分地活躍,如今突然要把家產分一半給人,心底自然是不甚樂意。

  「你想怎麼做?」他問了一句。

  「依我看,就當我們從沒收到這封信吧!」

  「你……」

  「這一切都是為你著想,如果那個小白癡一死,姜家的產業不就都是你的了?」

  姜士恆沈默了會兒。「好,就照你說的做。」

  夫婦二人凝視著彼此,眸光中交會的是無情的貪婪。

  三天了!

  韓非等待姜氏夫婦的回應已經足足三天了!

  任何正常人在被勒索後的必然反應,在姜氏夫婦身上無跡可尋。

  甚至在昨天晚上,姜氏夫婦還參加了一項慈善拍賣晚會,為的是幫助受虐兒童以及無依的老人建立安養院。

  簡直是荒謬可笑!

  如今,韓非心底開始對姜氏夫婦重新評量——一種也許被他疏忽的可能,或許會成真。

  穿過醫院大門後,韓非來到公共電話亭裡。

  猶豫了一會兒,他毅然撥下一組號碼。

  「喂,姜公館,請問找哪位?」

  「我找姜士恆。」

  「請問您哪裡?」

  「律師事務所。」

  「哦,您等會兒。」接電話的傭人立即朝書房走去。

  此刻,韓非按下手上一隻鋼筆型錄音機的錄音鍵。

  「喂。」

  「姜先生?」

  「我是,您哪位?」

  「玉璃要我向您問好。」

  電話彼端沈默了半晌。

  「你是誰?」姜士恆開口。

  「金定中。」他隨口回道。

  姜士恆擰緊了眉。「聽著,小子,不管你是誰,都別想由我這裡拿到一分錢!」

  「難道你不顧令侄女的性命了嗎?」

  「隨你怎麼處置那個小白癡!」姜士恆立即掛斷了電話。

  他絕不會付一分一毫,絕不!

  姜玉璃是生是死,他一點也不在乎;也許,她死了更好!

  韓非放下話筒,走出電話亭。

  此刻,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對人心的黑暗面有了更深刻的體認。

  回到住所,韓非來到姜玉璃面前。

  「是誰?」她臉上有些微的驚惶。

  儘管她眼盲,但對時間仍有一定的認知;她知道在這個時間,金先生應該不會出現。

  「是我!」他冷漠地注視著她。

  姜玉璃臉上的神情明顯的放鬆,但仍不失緊張的繃緊狀態。

  「金先生。」她怯怯地叫了聲。

  「別再叫我金先生了!你是白癡還是聾子,聽不懂我的話嗎?難怪沒有人要你!」韓非累積已久的怒氣終於在此時爆發。

  所有的計劃都因為她而失敗,該死!

  姜玉璃被他突如其來的烈怒所驚,立即蹲下身子,雙手抱住頭,整個人縮在牆角。

  韓非心念一轉,上前拉起她。

  「不要!不要打我!」姜玉璃尖喊著,全身微微地發抖。

  韓非怔了下,但心意不改,直拉著她走出房子外,並將她塞進車子前座。

  「我們……我們要去哪裡?」姜玉璃驚慌地問。

  「不許問!」韓非惡聲惡氣地吼道。

  姜玉璃好想哭,卻又壓抑下來,沈默地不再開口。

  要堅強!她始終記著馬佳瑞修女的話。

  雖然她不明白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知道哭泣似乎無法改變什麼,只會讓別人更討厭自己。

  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他那一聲白癡,竟喚起了姜玉璃幾乎要遺忘的往事,令她漸漸想起那一段到療養院之前的日子,沒有人喜歡她,從來沒有!

  車子一路開進市區,韓非始終不曾再開口。

  往日的回憶讓心底的恨意再次鮮明。

  他不能原諒姜家的人,絕不能!

  一路上,兩人都陷入往昔的桎梏中,不能自拔。

  「知道嗎?這個世界上居然沒有人要你!」韓非忽然開口,決定將啃蝕人心的憤恨還諸於姜家人。

  隔了半晌,姜玉璃輕聲回答:「我知道,因為我是個瞎眼的白癡。」她咬住唇,阻止自己哭泣。

  這一刻,一股刺痛的感覺佔據了她的心。

  她記得這種令人難受、幾乎要窒息的痛,只有在進療養院之前才有;原以為自己這種病已經痊癒,想不到竟再一次狠狠地襲上心頭……

  「沒錯!你確實是個可悲的白癡兼瞎子,我相信這輩子永遠都不會有人要你的。」韓非冷冷地開口。

  「你……你也不要我了,對不對?」

  姜玉璃的聲音很輕很輕,但韓非還是聽見了。

  「你只是我計劃中的一顆棋子,如今既然不能發揮功效,我當然不會再要你。」

  他冷酷地說出事實。

  姜玉璃聽得懵懂,卻隱約明白他也不要她。

  她沈默了。

  車子在大街邊停了下來。

  「下車!」韓非冷聲命令。

  姜玉璃伸出微顫的雙手摸索著打開了車門。

  「這個拿去!」他把盲人手杖交到她冰涼的小手裡。

  姜玉璃接過手杖,摸索著踏出車外。

  韓非微傾過身,用力拉過車門合上。

  他決定將她丟在這裡。

  最起碼這裡不是荒郊野外,她不至於會冷死、餓死。他心想。

  正當他要離開的時候,一隻小手忽然搭上了車窗。

  「求求你,不要……不要把我丟下,求求你!」姜玉璃微傾下身,對車內的他開口。

  她的恐懼與無措,韓非一覽無遺。

  「走開!」這是她該受的!他告訴自己。

  緊接著,車子飛快地駛離。

  由照後鏡中,韓非清楚的看見姜玉璃站在熙來攘往的街頭,一如飄零的羽,無助而且沒有人在乎。

  漸漸的,她孤獨的身影被人群淹沒。

  韓非狠一咬牙,加速離去的速度,放任自己成為一個殘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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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6 19:26:34

第3章(1)

  韓非猛然坐起身,只覺得渾身冷汗淋漓。

  他做了個惡夢。

  該死的是,這個惡夢的主角竟是那個瞎眼的小白癡。

  該死!該死!他千不該、萬不該為她擔心。

  看看窗外,已接近傍晚。

  一天了,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噢,該死!他又不知不覺的為她擔心了。

  不行!他絕不能心軟,絕不!

  韓非緩緩地踱至廚房,為自己倒了杯冰水,希望可以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而,不知為什麼,姜玉璃站在人群中終被淹沒的那一幕始終盤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下一刻,韓非放下水杯,奪門而出。

  他只是想去看看而已,他這麼告訴自己。

  車子飛快地進入市區,韓非的心莫名地緊張了起來。

  此時華燈初上,街頭滿是下班的車陣人潮。

  韓非的車子卡在車陣中,幾乎寸步難行。

  「該死!」他低咒了句。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韓非的不耐加深,而那一份他不願承認的焦急也更加明顯了。

  此時,警車來到前方不遠處,韓非將頭探出車外,發現前方有一起小小的車禍。

  再也壓抑不下滿心的焦躁憂急,韓非索性開門下車,沿著路邊的人行道徒步前行。

  漸漸的,他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終於變成了小跑步。

  當他來到丟下姜玉璃的地方時,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

  該死的!她居然不在了!?

  韓非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丟棄她,不正是要她嘗盡苦頭嗎?可為什麼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倒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難道他希望可以找到她?找到之後又如何?

  在韓非平靜的外表下,一顆心正微微地抽痛著。

  回程的途中經過剛才車禍的現場,韓非不經意瞥見遺落在路旁的盲人手杖,霎時,他的呼吸幾乎停滯。

  難道她發生了車禍?會不會……有性命之憂?

  當下,他詢問了附近的商店,得知姜玉璃並未受傷,只是因為她突然衝出人行道而造成兩輛車子衝撞,目前她已被警察帶回。

  韓非撿起盲人手杖走回停車處,才發現自己的車已被拖吊車拖走了。

  「該死!」他低咒一聲,並伸手招來計程車直往警局而去。

  在警局大門前猶豫片刻,韓非毅然進入警局。

  「要報案到這裡。」一名警員開口。

  韓非走了過去。「請問剛才是不是有送來一位發生車禍的盲女?」

  「是啊!她正在休息室,從剛才到現在連一句話也沒說,她是不是聾啞人士?」

  警員滿臉同情地問。

  「不是,她會說話。」韓非接著又問:「我可不可以帶她回去了?」話出口的同時,他在心底詛咒自己竟想將這個麻煩帶回家,可是他卻阻止不了自己。

  該死!

  「你是她什麼人?」警員問。

  僅停了一秒鐘,韓非順口就回答:「我是她的朋友。」停了下,他又補充了句:「同時也是她的主治醫師。」

  「哦?她有什麼毛病?」

  警員一邊領他走向休息室,一邊好奇地問。

  「她的精神略微異常,必須送回療養院治療。」韓非面不改色的回答。

  「哦!」警員打開休息室的門。「她在這裡。」

  韓非一眼便見到坐在小小沙發上的姜玉璃。

  她看起來似乎十分疲累,一張不到巴掌大的慘白小臉上襯著一雙漆黑的大眼睛。

  然而,那一雙他熟悉的瞳眸卻變了,彷彿被抽離靈魂,死寂了一般。

  韓非緩緩走近她。「玉璃。」他輕輕叫了聲。

  姜玉璃渾身一震,一雙死寂的黑瞳裡有了改變,像是忽然注入生命,隱隱生輝。

  「小姐,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嗎?」警員在一旁問。

  姜玉璃垂首無言。

  就在警員幾乎要以為她聽不見的同時,姜玉璃擡起頭,「是。」聲音細微而顫抖。

  「你願意跟他回去嗎?」警員怔了下,又問。

  驀地,姜玉璃大大的瞳眸裡湧出了豆大的淚珠。

  「你……真的要帶玉璃走?」她仰起小臉對上他。

  韓非從來不知道一個看不見的盲人,眼裡仍舊能傳遞出這樣深刻的感情。

  這一瞬,韓非在她眼底清楚的看見了信任與期待。

  該死!這是她對他最不能產生的兩種心緒,他不願承受!

  韓非深吸了口氣,俯身將盲人手杖交到她手裡。

  「走吧!」他面無表情地開口,將紊亂的掙扎心緒暫時拋在腦後。

  姜玉璃抹了抹臉上的淚,甩開手杖站了起來。

  「你不牽著她嗎?」警員感到有點詫異。

  韓非頭也不回,只淡淡地丟下一句:「她可以自己走。」

  他不允許自己再對她有任何心軟的舉動,尤其是不能對她產生敵視之外的任何情緒。

  在她面前,他必須扮演的是壞人的角色。他提醒自己。

  辦完手續後,韓非和姜玉璃站在警局門口。

  「上車吧!」他打開等待在警局外的計程車的車門。

  姜玉璃已經有多次上下車的經驗,動作俐落了許多。

  在心底,她開始希望自己不要成為別人的累贅。

  車子一路來到拖車場,韓非領了車,帶著姜玉璃離開。

  回家的一路上,車內是一片靜。

  「我們……是朋友嗎?」姜玉璃小聲的打破沈默。

  韓非望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隔了一會兒,姜玉璃忍不住又鼓起勇氣問了句:「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車子立即在路邊停了下來。

  「讓我一次說清楚。」他靠向她,逼近她失措的小臉。「我永遠不會成為你的朋友,所以你沒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聽清楚了沒?」他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恨意。

  姜玉璃雖然看不見他的神情,卻可以輕易感受到。

  「不是玉璃的朋友,為什麼還要帶玉璃走呢?」

  和他相處的這些日子,姜玉璃在不知不覺間有了不同於以往的思考方式,單純的心思漸漸改變。

  韓非瞇緊了眼,咬牙回道:「因為我還沒放棄報復你們姜家。」他發誓要姜家的人付出代價。

  姜玉璃想了想,「姜家的人為什麼讓你這麼生氣?」在她的世界裡沒有恨這個字,生氣是她僅知的負面情緒。

  「你想知道?」韓非發出苦澀的笑,坐回駕駛座,雙眸直望向車窗外的星空。他的過去就如夜一般幽黑。

  姜玉璃心下一緊。「可以告訴我嗎?」她清楚聽出他聲音裡的蒼涼,是什麼讓他這麼悲傷呢?

  「二十年前,你父親與我的雙親本是好友,在一次意外事故中,我父親離開人世,留下了龐大的家財;誰知你那人面獸心的父親,不但乘機誘騙我母親,更併吞了韓家的財產!」

  韓非停了停,望住身旁那一張蒼白的小臉,怒意難遏。「更可恨的是,姜士鴻在人財兩得後拋棄了我母親,並且迅速與政界大老的獨生女結婚。我母親因為受不了這連番打擊,在你父母結婚的那一天選擇了結束自己的性命。」他忘不了二十年前那改變他一生的日子!

  由那時候開始,他被祖父母接去同住,直到考上醫學院。

  姜玉璃聽完他的述說,久久開不了口。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得懂。

  然而,她的父母竟造成別人那麼大的痛苦,這讓姜玉璃幾乎不敢相信。

  小時候的記憶在這一刻忽然紛至沓來——住在公寓的那些年中,父母很少來看她,即使少數來探望她的那幾次,也都表現得十分淡漠。

  姜玉璃竟然無法開口為自己的父母辯解。

  「現在,你明白我對你的感覺了嗎?」他徐淡的問出口,神情由十分敵意中透出三分同情。

  也許她根本聽不懂,也許她很無辜;但這些卻改變不了他對姜家的恨意,特別是姜士鴻的獨生女。

  半晌,姜玉璃忽然幽幽地開口:「對不起。」

  聞言,韓非有片刻的怔忡。

  原來她懂。

  「我要的不是這三個字。」他冷聲回道。

  「我要怎麼做,你才不會生氣?」姜玉璃明知他不喜歡自己,卻仍鼓起勇氣問出口。

  韓非倏地欺近她的臉,灼熱的氣息與她的呼吸交纏。

  「你永遠辦不到。」語畢,他撤回身,啟動車子往前行。

  姜玉璃的心緒卻仍停留在剛才那一刻。

  為什麼她的心會跳得這麼快?

  是病了嗎?

  沒有人可以告訴她。

第3章(2)

  翌日一早,姜玉璃在起床後便摸索著走下樓。

  「誰準你下樓的?」韓非冷不防地開口。

  姜玉璃嚇了一跳,怔在廚房入口。

  「門……門沒鎖,我……」

  「別說了,過來吧!」韓非命令。

  姜玉璃怯怯地摸索向前。

  「坐下!」他在瞥見她摸著椅子後再度開口。

  姜玉璃依言在椅子上坐下。

  韓非倒了一杯鮮奶。

  「給你!」他把玻璃杯交到她手裡。

  姜玉璃將玻璃杯湊近鼻端聞了下,然後一飲而盡。

  「這麼放心?不怕我下毒了?」韓非帶著微微的嘲諷問。

  他並非天性刻薄,然而,面對眼前這個失明的柔弱女子,他卻只能以尖酸苛刻來阻止自己對她日漸心軟的心態。

  事實上,他甚至開始覺得自己對她的同情幾乎淹沒過仇恨的情緒,畢竟她只是一個連親人都不要的可憐女子啊!

  「該死!」他回過神來,口中發出一聲低咒。

  他不該再對仇人之女心生憐憫!

  姜玉璃被他突如其來的咒罵聲所驚,手一鬆,玻璃杯立即墜地,應聲而碎。

  「對、對不起!」她立即蹲下身子,伸手去摸索。

  「別摸!」韓非大吼一聲。

  然而,姜玉璃的指尖仍被玻璃碎片劃出了一道血痕。

  「該死!你不知道自己瞎了嗎?」他惡聲地斥責,卻沒發現自己發怒是因為對她的關心。

  姜玉璃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下。

  「我……我知道自己看不見,對……對不起!」低啞的嗓音裡夾雜著微微的羞愧。

  這是她自懂事以來,頭一次因為自己看不見而有了難過的複雜感受。

  長久以來,姜玉璃始終活在一個封閉的世界裡;他的出現,打破了她一向寧靜的世界,教她的心情起了難以言喻的改變。

  韓非心底低咒一句,再開口時怒氣已明顯地減少。

  「痛不痛?」他拉過她的手,想也不想就低頭在傷口上吸了下。

  姜玉璃的身子在剎那間震了震。

  「還痛不痛?」這一次他擡起頭,提高了音量問。

  「麻麻的。」她訥訥地回道。

  韓非微擰起眉,取來藥水為她細細抹上。他開始後悔自己帶這個麻煩回來,如今看來,被折磨的人反倒像是他。

  「要貼貼。」她開口。

  「什麼?」韓非雙眉間的皺摺加深。

  「受傷的地方要貼貼。」她又說了一遍。

  韓非深吸一口氣才能阻止自己伸手掐死她,儘管如此,他還是取來透氣膠帶為她貼上。

  該死!現在他倒成了保母。

  「我……可不可以去看馬佳瑞修女?」這是她下樓最主要的目的。

  「不許!你必須乖乖的待在這裡,什麼地方都不準去!」他一口氣說完,便將她拖回客房鎖住。

  正要離開,卻聽見門後傳來隱約的啜泣聲……

  該死!

  下一刻,韓非把門打開。

  「還哭個什麼勁?走啦!」他惡聲惡氣地開口。

  見她仍愣在原地,他索性一把拉住她的手,拖著她往屋外走。

  他愈來愈恨自己了。

  上車後,姜玉璃忽然小聲的提醒:「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該死!差點忘了請假。

  於是韓非拿起行動電話。「喂,阿傑,是我阿非啦!今天幫我請假。」

  「你又有什麼事非得請假不可?你知道這幾天我幫你動了幾次手術嗎?」電話中,楊傑劈頭就不停的抱怨。

  「你不是說過有困難儘管開口?」韓非似笑非笑地回答。

  「老奸!」

  「再聯絡。」說完,韓非立即收線。

  「你叫阿非?」姜玉璃問道。

  打從他將她由警局帶回後,她就不再怕他了。在她心底有一道聲音告訴她,他不是壞人。

  韓非瞥了她一眼。「不要偷聽別人講話。」對她的態度依舊冰冷。

  姜玉璃卻不以為意,心情反而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好。

  到療養院後,姜玉璃立即下車,並憑著記憶走到馬佳瑞的辦公室。

  馬佳瑞一見她,不由得脫口喊道:「玉璃!」

  「馬佳瑞修女!」姜玉璃幾乎是用跑的直撲進馬佳瑞懷裡。

  馬佳瑞既感動又覺得驚奇,記憶中,玉璃從來不曾如此主動地表達自己的感情。

  緊接著,馬佳瑞看見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挺拔身影。

  「你好,馬佳瑞修女。」韓非走入辦公室,英俊至極的臉上掛著微微的挑釁。

  他相信姜家的人一定曾經向她求證姜玉璃離開與否的事實。

  但他一點也不怕,因為截至目前為止,他尚未做出任何傷害姜玉璃的事,所以他問心無愧。

  畢竟錯的不是他,而是姜玉璃的父親;如今他所做的一切,只為奪回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兩人對峙半晌,終於,馬佳瑞有了決定。

  「你好,年輕人。」上帝會原諒每一位有悔過之心的人,而她願意引導這個年輕人遠離沈淪。

  「他叫阿非。」姜玉璃為馬佳瑞介紹著。

  馬佳瑞慈和的眼神中帶著一抹微微的淩厲。

  「這段日子麻煩你照顧玉璃了。」

  韓非迎向馬佳瑞那一雙不失精明的藍眸,淡淡地回道:「她很獨立,不需要我費神照料。」

  「阿非他很忙,常常在醫院工作到很晚;不過,馬佳瑞修女別擔心,玉璃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姜玉璃不慌不忙的說。

  然而,在她身邊的另外兩個人卻因為這段話而吃驚。

  馬佳瑞吃驚是因為和玉璃相處多年,她從來沒聽她說過這麼長一段話,這些日子她居然有了這麼可喜的改變。

  是因為這個出色至極的年輕人嗎?

  「你知道我在醫院工作?」韓非擰起眉。

  記憶中他從來不曾對她透露自己的職業。

  「嗯,因為你身上總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她自幼便時常在醫院出入,對藥水味十分敏感。

  「她一直是個很敏感的孩子。」馬佳瑞望住韓非,眼底有說不盡的意欲。

  「我可以到花園走走嗎?」姜玉璃開口。

  「小心點。」馬佳瑞慈藹的叮囑。

  姜玉璃離開後,韓非率先開口:「馬佳瑞修女打算怎麼做?」他深邃的黑眸中透出三分不在乎。事實上,他完全不在意她是否會通知警方。

  馬佳瑞盯著他好一會兒,終於,在她那張睿智的臉上出現了笑意。

  「年輕人,我唯一想說的只有一句話——好好對待玉璃。」她慈和的眸光裡揉入了一絲淩厲。

  韓非並未在她的眸光下退縮,唇角揚起開一抹的淺笑。

  「該怎麼對待她,我比任何人都明白,馬佳瑞修女。」

  「但願你真的明白,年輕人。」

  姜家是如何看待玉璃,她十分清楚;也許,他會是上帝為玉璃開的那一扇窗。她衷心這麼希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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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6 19:27:51

第4章(1)

  下午八時。

  韓非走出手術室,急忙消毒、更衣。

  一整天了,不知道她在家裡過得怎麼樣?吃飯了沒?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他滿腦子想來想去全是姜玉璃。

  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竟這樣牽掛?

  真該死!當初真不該把這個麻煩帶回家。

  想起自己對仇人的女兒太過心軟,韓非忍不住更恨自己。

  「喂,一起去喝個小酒吧!」楊傑走到他身邊。

  當醫生的人生活其實很枯躁,往往一下班就是回家補個眠來消除工作的壓力。

  若是往常,韓非一定會接受楊傑的提議,好好放鬆一下;但是現在他心裡有了牽絆……該死的,他一心只想回家去。

  「不了,我要回家。」韓非淡淡拒絕。

  楊傑挑起眉,「幹嘛?家裡有女人呀?這麼歸心似箭。」最近這小子總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韓非怔了下,隨即回道:「我只是累了。」而且家裡確實有個女人,一個丟不掉的麻煩女人。

  「累?你今天才割個盲腸,累什麼啊!」楊傑瞪住他。

  「你管我,我想回家睡覺不行嗎?」韓非沒好氣地道。

  「哇!這麼凶,你大姨媽來啦?」楊傑戲謔地道。

  「臭小子,你找死啊!」韓非一拳打了過去。

  「饒命吶!」楊傑轉身閃躲。

  兩人正追逐的時候,護士長來到休息室。

  「咳、咳!」她乾咳了兩聲。

  兩人立即停下追打。

  「急診室送來一個車禍傷患,劉醫師還在開刀房無法分身。」護士長盯住兩人。

  該死!韓非在心底低咒了句。

  「我去!」

  「不,我去,你回家吧!」楊傑開口。

  「你……」

  「不用感激我,等我替你補足一個月的班之後,老爺我要出國度假,到時你就得乖乖的來還我的班了,小子!」語畢,楊傑重新套回白袍,隨著護士長離去。

  「你別想打這種如意算盤!」韓非在他身後叫道。

  楊傑只是對他擺了擺手,消失在長廊的另一端。

  回到家裡,韓非見姜玉璃一個人坐在黑暗的客廳裡。現在,他不再刻意將她鎖在房裡,限制她的行動。

  「你回來啦!」她原本木然的神情忽然有了光彩。

  「吃了沒?」他問,刻意冷下聲音。

  「嗯,剛喝了杯鮮奶。」

  該死!他忘了冰箱中除了鮮奶外,再也沒有其他東西了。

  望著她沈靜的小臉,韓非心底忽然掠過一抹憐意。

  該死的,他在想什麼啊?餓死她不正稱了自己的心,絕不能對她心軟。他不斷在心裡警告自己。

  「我……可不可以泡個澡?」她忽然開口。在這裡她只能擦洗身體,以往在療養院的時候,馬佳瑞修女總會每隔一周讓她泡個澡;馬佳瑞修女說泡澡可以讓身心放鬆,從此她愛上了泡熱水澡。

  韓非怔了怔。「你等一下。」該死的,現在他居然得替仇人的女兒放洗澡水!

  可,奇怪的是,他卻開不了口拒絕她。

  該死!他再次暗咒自己。

  「洗衣店的人剛才打電話來,說衣服洗好了。」她來到浴室門口。

  「什麼!?你接了電話?」韓非擰起眉,神情不悅地繃緊。

  聽出他的怒意,姜玉璃瑟縮了下,怯怯地開口:「是。」

  「以後不準接電話,知道嗎?」他來到她面前,惡聲警告。

  他不要別人知道她在這裡。

  姜玉璃輕輕地應了聲。她並不瞭解自己是韓非的人質,在她的認知裡,她只知道韓非是除了馬佳瑞修女之外,唯一要她的好人。

  接著,韓非一把抄起她細瘦的手腕。

  「不……不要打我!求求你……」姜玉璃抱頭縮住身體往地上蹲。

  「你……」這是他第二次見她如此。「我不打女人的,你起來。」語氣雖稱不上溫柔,卻也不再有怒意。

  隔了一會兒,姜玉璃緩緩的站直身子。

  「誰打了你?」他擰起眉問。

  姜玉璃沈默著,一貫平靜的小臉上露出微微的恐懼。

  「告訴我。」這一次韓非以命令的口吻開口。

  姜玉璃猶豫了下,輕輕地回道:「是叔叔和嬸嬸。」

  「你做錯了什麼?」他問。

  「玉璃不知道。」停了下,姜玉璃又接著問:「他們……他們會來接我回去嗎?」小臉上一片惶恐。

  他們巴不得你永遠回不去!

  姜氏夫婦一定十分痛恨必須將家產分一半給姜玉璃。

  盯著她惶恐的小臉,韓非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心頭那份陰鬱再一次佔據了心房。

  「你放心吧,沒有人喜歡和一個瞎眼的白癡住在一起。」他咬牙回道。心頭的怨恨逼他說出惡毒的言語,彷彿多傷害她一些,才能稍稍減去自己多年來的恨意。

  姜玉璃的臉色在剎那間變得更加慘白。

  他的話讓她的心好痛、好痛!為什麼?她不是一向被人罵慣了嗎?

  即使在療養院,也常常有醫護人員在背後取笑她,姜玉璃並非不知。她只是任憑感覺麻木,把自己鎖在黑暗而孤獨的世界裡。

  「水放好了,你自便吧!」語畢,韓非放開她的手,轉身離去。

  他痛恨自己殘酷的一面,可是他卻無法阻止自己。

  一個小時後,姜玉璃仍未走出浴室。

  韓非開始擔心。

  該死的!讓她在裡面淹死不是更好,省得他動手。

  就在他心緒起伏不定的時候,一聲驚呼突然自浴室裡傳出。

  韓非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向浴室。

  浴室門並未上鎖,韓非不假思索地直接打開門。

  第一眼,他就看見跌坐在地上的姜玉璃。霎時,他渾身一震,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這是他頭一次見她把髮辮鬆開。長及腰間的烏亮髮絲濡濕地披瀉在她身上,氤氳的熱氣讓她原本白皙的皮膚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韓非的眸光落在她圓挺的胸前。

  「對不起,我不小心滑了一跤,對不起……」姜玉璃摸索著要站起身,但由於地上濕滑,她一個沒站好又往後倒。

  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及時抱住她。

  「小心!」韓非粗嗄地開口。

  他從來沒想過纖細的她在衣衫褪盡之後會是這麼誘人。

  此時此刻,他抱住她柔若無骨的嬌軀,胯間的慾望明顯地告訴他,自己有多想要她!

  該死!他怎能對她產生綺念?

  然而,抱住她的雙手卻抗拒著理智,不願鬆手。

  「好痛喔!」姜玉璃忍不住開口。她不討厭被他抱著,可是他的力量卻愈來愈重,幾乎讓她難以喘氣。

  韓非的理智在剎那間回籠,他立即鬆開手,彷彿丟開燙手山芋般。

  他是著了什麼魔?竟然對仇人的女兒產生不該有的慾望。

  「該死!」他低咒了聲。

  「對……對不起。」姜玉璃聽出他的怒氣,訥訥地開口。

  「快把衣服穿上!」他薄怒地命令,並轉身背對著她。

  「我……我沒有衣服了。」她的衣服全被他拿去送洗了。

  該死!

  下一刻,他立即回房取來自己的家居服。「穿上它!」他丟下衣服後便離開。

  沒多久,姜玉璃摸索著來到客廳。

  「阿非……」她輕喚。

  「幹嘛?」他沒好氣地應了聲。

  天知道他剛才是花了多少意志力才走得出浴室!

  「謝謝你。」她露出一抹淺淺的笑。

  韓非盯住她,微微失神。

  此刻她的長髮披瀉在身後,一張小臉粉嫩嫩的,尤其是那張豐潤誘人的粉色唇瓣……

  下一瞬,韓非霍地站起身。

  「我去拿衣服。」丟下話後,他奪門而出。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發瘋!

  到了洗衣店,老闆娘笑瞇瞇地對他說:「韓醫師啊,你女朋友的聲音很好聽耶,一定長得很漂亮,有空一定要帶她來給我看看喔!」

  她洗這個帥哥醫生的衣服好幾年了,還是頭一次洗到女人的衣服,她之前還差點以為他是同性戀哩!

  韓非以僵硬的笑回應老闆娘的熱情。

  現在他更確定了一件事——

  姜玉璃必須盡快遠離他的生活!

第4章(2)

  拿起話筒,韓非再次按下一組牢記在心的號碼。

  「喂?」彼端傳來的正是姜士恆的聲音。

  這是直撥姜家書房的電話號碼,外人很難得知,韓非也是透過一個偵探友人的協助才取得的。

  隔了一會兒,韓非終於開口:「是我。」

  「你……你怎麼知道這個電話號碼?」他認得這個聲音。

  「我可以帶走姜玉璃,要取得這個電話號碼又有何困難?」

  「哼!」姜士恆準備掛上電話。

  「不準掛!否則我就將一切向媒體公開。」他警告。

  「哈哈!你是綁匪,向媒體公開不等於自投羅網嗎?」姜士恆冷笑。

  「你是名政要,卻拒付贖金、意圖謀害親生侄女,只怕這實情會扼殺你的政治生涯吧!」韓非不疾不徐地回道。

  「你沒有證據。」

  「我有沒有證據,明天一早你就會知道。」

  「鬼才信你!」

  「你準備三千萬美金匯入我瑞士銀行的戶頭吧!」韓非念了一組帳號。「記住了沒?」

  「你說什麼!?上次要台幣,這次居然變成要美金?你作夢!我一毛錢也不會給你!」姜士恆氣呼呼地吼道。

  「姜玉璃值多少錢你我都很清楚。七天,我只給你七天的時間。」語畢,韓非掛上電話。

  可惡!姜士恆用力甩上電話。

  韓非勾起一抹冷冷的笑,走出電話亭。

  回到家後,韓非看到客廳的燈還亮著。

  姜玉璃聽見開門聲立即由沙發上站了起來。

  「阿非?」

  「怎麼還不去睡?」韓非微擰起眉。

  「我有話想……想跟你說。」

  「說吧!」他在沙發上坐下。

  姜玉璃緩緩坐下,臉上有份堅決。

  韓非盯住她,頭一次在她臉上看見這種表情。

  姜玉璃不是白癡,他愈來愈瞭解這一點。但,那又如何?她聰明與否都與他無關,在他眼底,她只是仇人的女兒,僅此而已!他再次提醒自己。

  望著姜玉璃的黑沈眸子變得更加深沈而危險。

  「我……希望可以……」姜玉璃結結巴巴地說著。

  「快點說!」他薄怒地開口。

  姜玉璃雖然看不見,卻擡起頭望住他的方向。

  「我希望可以為我死去的父親贖罪。」阿非的話,她始終記在心底。

  既然姜家對不起阿非,那她也許能做點什麼來補償他。

  韓非聞言怔了下,隨即乾澀地笑了起來。「你以為一個失明的人可以怎麼補償我?」她太天真,也太不瞭解屬於這個世界險惡的一面了。

  「我……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麼呢?」

  「你先告訴我,你有什麼可以給我?」

  「我……」姜玉璃說不出話來,感覺上,自己似乎一無所有。

  「不知道?」他挨向她,湊近她小小的嬌容。「讓我告訴你好了,事實上,你有花不完的錢。」

  「真的嗎?」姜玉璃十分迷惑。「你……要錢?」她問。

  「沒錯!」他勾起她尖尖的下巴。「再告訴你一個事實,你是我用來跟你叔叔換錢的籌碼。」

  「換錢?」

  「是的,而且是三千萬美金。」

  「叔叔願意?」記憶中,叔叔與嬸嬸十分討厭自己,姜玉璃簡直不敢相信他們兩人會為了她花那麼多錢。

  「老實說,他根本不要你回去,甚至希望利用我殺了你,這樣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接收你父親遺留給你的龐大家產了。」他一點一滴地告訴她這個世界黑暗的一面。

  姜玉璃沈默了半晌。

  「你會嗎?」她輕輕地問,聲如蚊鳴。

  韓非聽見了。「我不會做那種愚蠢的事。」他回答。

  「你……會怎麼做?」猶豫了下,她仍問出口。

  「如果姜士恆執意不付分毫,我會有另外的辦法。」

  「什麼辦法?」

  韓非盯住她清秀的面孔。「你會知道的。」他刀鐫般的俊顏上泛起一抹莫測高深的淡笑。

  片刻之後——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姜玉璃忽然開口。

  聞言,韓非變了臉色,表情轉為危險的陰鷙。

  「我不是什麼好人。」他惡聲反駁,握住她下巴的大手移至她雪白的頸子上。

  該死!他真想捏死這個過分單純的小白癡!

  姜玉璃搖搖頭。「馬佳瑞修女說過,就算是壞人,只要肯改過,上帝一樣會救贖他的靈魂。」她的小臉上是一片認真。

  「我不需要上帝的救贖。」他咬牙回道,惡念在他心頭翻覆。「告訴你,我需要的是這個!」下一秒,他低頭覆上她的柔唇。

  姜玉璃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所驚,本能的抗拒著。

  「你不是要代替你父親補償我嗎?現在就是你表示的機會。」他的唇來到她耳畔低喃。

  他決定好好折辱她一番,好教她明白世間屬於惡的一面。

  「我……該怎麼……補償你?」姜玉璃的嗓音微微地發顫。

  「你願意?」盯住她的黑眸在剎那間被惡意的念頭佔據。

  「嗯。」

  「那麼,張開你的嘴。」語畢,他再次覆上她的唇,靈舌並深入她的口中翻攪。

  慢慢的,姜玉璃被他壓在沙發上。

  當她感覺到他的手探入她底褲內的時候,再一次掙扎了起來。

  「不要……」她感到羞恥。

  「你後悔了,是嗎?」他壓在她身上,嗓音粗嗄。

  姜玉璃咬了咬唇,然後搖搖頭,不再抵抗他邪惡撫觸她私密處的大手。

  很快的,韓非開始克制不住自己勃發的慾望。原本只想羞辱她的舉動,如今反倒變成激烈的慾望,再也停不下來。

  他開始剝除姜玉璃身上所有的遮蔽。

  姜玉璃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神,卻依然羞怯至極;儘管她不明白他想做什麼,羞恥的感覺仍未消失,持續在她心中發酵,令她終於忍不住以雙手抱住自己赤裸的身體。

  「不準遮!」他薄怒地開口,並拉開她的手,飽覽她誘人的身軀。

  然後他抓住她的雙手,低頭吻上她挺聳的胸脯。

  當他的唇含住姜玉璃的乳尖時,她忍不住低喘出聲。

  韓非微擰起眉,惡謔地撇嘴一笑,一掌握住她微顫的胸脯用力地搓捏。

  「啊,好痛喔!」姜玉璃低喊,並不安的微微掙動身軀。

  韓非的眸光黯沈,徐徐說道:「這一點痛就忍受不了,你還奢望自己能替你父親補償我?」他貼近她耳畔。

  「我……對、對不起。」姜玉璃柔唇顫抖,輕言:「我會忍耐!」她的大眼中已蓄起薄薄的淚水。

  韓非將她的模樣盡收眼底,剎那間,他心頭起了異樣的感覺。

  他到底在做什麼?該死!

  見他沈默不語,姜玉璃咬住唇,主動伸手攀住他的頸項。

  韓非因她無邪的舉動再次升起狂欲,上一刻的猶疑在瞬間消失殆盡。

  他想要她,這是不爭的事實。

  「打開雙腿!」他令道。

  姜玉璃柔順地分開了腿。感覺上,自己的舉止似乎有欠妥當,但她告訴自己,他是唯一要她的人,要相信他,他一定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韓非明知她看不見,卻對她信任的神情升起了強烈的厭惡;這一刻,他辨不清自己恨的人是她,還是自己。

  心頭的恨意夾雜著執意蹂躪的惡念,直逼他傷害她。

  下一刻,他解開褲頭,握住自己的慾望,毫不憐惜地頂入她緊窒的處子之軀——

  在這一瞬,姜玉璃像是被撕裂般,純真的世界碎成了千萬片。

  韓非以刻意蹂躪的方式一下下在她體內衝刺著,愛慾加上恨怨令他喪失一貫的理智,如狂獸般佔據了姜玉璃。

  儘管痛楚如巨浪般一波波侵襲著姜玉璃,她仍強忍住,沒有發出半句痛喊,也不再掙扎。

  姜家的罪過如天譴一般,沒有放過姜玉璃。

  她必須贖罪,她不斷告訴自己。

  在一陣激烈的抽搐後,韓非在她體內釋放了熱源。

  激烈的慾望過後,韓非撤出自己,一言不發地起身離去。

  「你……要去哪裡?」姜玉璃不安的問。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沈寂。

  這一刻,姜玉璃忽然覺得自己的痛楚不只在身體,心頭那一下強過一下的刺痛,慢慢掩蓋了身上的痛楚。

  有些人的成長是心智自然成熟,日積月累而成,有些人則不。

  因為,痛苦是另一種讓人快速成長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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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6 19:30:22

第5章(1)

  姜家大宅——

  「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錄音帶,你聽聽。」姜士恆對妻子開口。

  李玉雲接過錄音帶,並順手把它放入收錄音機的卡匣中。

  夫婦倆聽完錄音帶後,反應比上一回接到勒索信還驚怒。

  「怎麼辦?他居然錄下那一次通話記錄,真夠狡猾!」李玉雲忿忿地開口。

  這卷錄音帶中明白記錄著姜士恆分明罔顧姜玉璃的性命,有棄養以及意圖謀殺之嫌,這兩點都足以毀掉姜士恆的政治生涯,而她不允許這種事發生,絕不!

  「我看乾脆報警處理算了。」姜士恆怒道。

  「不行!」李玉雲立即阻止。「如果報警處理,這件事一定會被公開,那年底你想連任現職只怕是不可能了。」在政商界打滾多年,李玉雲深深明白傳媒的力量有多可怕,屆時這件事不成為醜聞才怪。

  「不報警?難道要我付他三千萬美金?」姜士恆暴怒地一拳打在書桌上。

  「也許不必。」李玉雲在沈思半晌後開口。

  「你有什麼辦法?」結婚多年,姜士恆深深明白妻子不但善於理財,更懂謀略,對他的政途有深遠的影響力。

  「我這個辦法可以一勞永逸,你猜猜。」李玉雲露出奇異的笑。

  姜士恆望著妻子,以及她臉上那抹詭異的笑;霎時,他臉上有了頓悟的表情。

  「你是說……」

  「沒錯,那是目前唯一的可行之計。」

  姜士恆心中浮上姜玉璃兒時的面孔。

  「這樣做會不會太絕了?」他有點遲疑。

  「難道你希望斷送自己的前途?」

  姜士恆無言。

  好一會兒,他終於開口:「那麼,要由何處查探他們兩人的行蹤?」言下之意已同意了妻子的辦法。

  李玉雲微微一笑,拿起話筒。

  「放心,我有辦法。」

  隨即,電話接通,李玉雲開始了一連串囑咐……

  望著妻子,姜士恆陷入沈思。

  也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正是他目前的最佳寫照。

  隔了會兒,李玉雲掛上電話。「都安排好了。」

  姜士恆深吸了口氣,不再說什麼。

  「你的臉色怎麼這樣差?該不會是昨天晚上沒睡吧?」楊傑突然挑起眉,壓低了聲音。「老實說,你是不是和PUB的老闆娘茱蒂搞上了?」

  據他所知,茱蒂這個美籍洋妞對阿非十分愛慕,常常在阿非面前出言誘惑。

  韓非瞪了楊傑一眼。「別亂說,小心我揍你。」他惡聲表示。

  昨晚離開姜玉璃後,他獨自在市區亂繞,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才回家。

  有一部分的自己並不想傷害姜玉璃,但更多的時候,他無法駕馭心頭想傷害她的意念。

  「這麼凶!怎麼,還是愛用國貨嗎?」楊傑戲謔地道。

  「不要吵我行不行!」韓非突然吼了聲。

  這下子楊傑總算瞭解到事態的嚴重性,不再開口胡謅。

  兩人並肩走出電梯,進入地下停車場。

  「今天我聽說院長已經準了你三個月假,是真的嗎?」楊傑再次開口。

  「沒錯。」

  「你打算去哪裡?」

  韓非沈默著,沒有回答。

  而當他來到車子前時,突然開口:「如果我決定去哪裡,一定會告訴你。」語畢,他打開車門入座,迅速駕車離去。

  楊傑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搖頭歎息。

  這麼多年的好友,他依舊不瞭解這傢夥。

  回到家中已經接近午夜一點鐘。

  韓非注意到院子的鏤花鐵門已經被打開。

  他立即由大廳直上二樓,打開姜玉璃的房門,卻發現裡頭沒有她的身影。

  「玉璃!你在哪裡?」他打開每一的門,並逐一審視。

  很快的,韓非證實了一件事——

  姜玉璃不在這屋中!

  該死!早知道她會逃走,就該把她鎖住。

  都怪他太大意了,該死!

  夾帶著怒氣,韓非奪門而出。他發誓一定要找到她,不論她在哪裡。

  剛開始,他在屋子四周尋找,當他一無所獲後,決定開車沿著附近的坡道往靜僻的方向找。

  他知道一個瞎眼的人定然行動不便,所以他沿著公路慢慢開,希望可以發現她。

  由於在他下班的一路上都沒看到姜玉璃,所以韓非十分篤定她一定是往這個方向離開了。

  真是個該死的小笨蛋,難道她不怕被車撞或不小心摔下山崖?

  韓非的怒氣開始被另一種情緒取代,那是他不願承認的擔心。

  該死的!他詛咒自己。

  驀地,他看見路旁停了一輛車,再往前,他在地上看見姜玉璃使用的盲人手杖。

  韓非立即下車。心中的直覺告訴他,也許有事會發生,於是他由後車箱中取出一根球棒。

  下一刻,韓非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玉璃!

  韓非的心猛然一緊,直朝聲音來源處奔去。

  「不要碰我!」姜玉璃尖叫著,並不斷捶打著壓在她身上的男人,想阻止他剝除自己身上的衣褲。

  「不準碰她!」韓非怒吼。

  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看見的會是這種情景,更教他吃驚的是,他的怒氣遠遠超過自己所能控制的。

  男人聞聲立即停下動作回首。

  然而,在猝不及防的一剎那,韓非狠狠地一腳將他踹到一旁的草地上。

  「你給我站起來!」他暴吼,月色下,陰鷙的俊顏大半籠罩在黑暗中,唯獨那雙炯炯閃耀的眼,在星夜裡迸出駭人的凶光。

  男人緩緩站起身,拔腿就跑。

  韓非怒瞇起眼,追了上去。「不要跑!」

  男人很快的跑回車上,準備開車逃逸。

  「你給我滾出來!」韓非在他還來不及關上車門時就將他一把揪下車。

  「人渣!」他劈頭就給了男人一棒。

  男人立即發出殺豬般的哀號。「我不敢了!我以為她是個沒人要的白癡……」

  話未完,他背上又挨了一棒。

  「你再說一次白癡試試!」韓非惡狠狠地開口。直到這一刻,他才瞭解自己對姜玉璃的關心已超過自己的想像。

  男人抱著頭跪在地上。

  韓非怒氣未消,一棒打在男人的車上,擊破了擋風玻璃。

  「滾!」他吼道。再不趕他走,只怕他會打斷這個人渣的手腳。

  男人吭也不敢吭一聲,立即發動車子飛馳而去。

  韓非丟下球棒,回到姜玉璃身邊。

  「受傷了嗎?」他問,並蹲在她面前。

  望著她多處碎裂的衣褲,韓非心底升起了莫名的痛楚。其實他和剛才的人渣又有何不同?此刻,他無法不痛惡自己。

  姜玉璃無言,只是輕輕搖搖頭。

  「回家吧!」他一向冷漠的語氣中揉入了一絲不自覺的憐惜。

  姜玉璃坐在草地上,抱住雙膝,縮著身體一動也不動。

  韓非伸手拉起她的手。

  「不要!」姜玉璃用力抽回手,臉上出現恐懼的表情。

  「我不會傷害你。」他開口。

  姜玉璃依舊無言,螓首低垂著。

  天空在這時下起了小雨。

  「下雨了,回家吧!」韓非再一次拉起她的手。

  這一次,姜玉璃不再抗拒,由著他拉起自己走向路旁的車子。

  雨勢在這時轉大,天空白光乍現,隨之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一路上,姜玉璃始終沈默著。

  回到住處,姜玉璃幽幽地開口:「我要洗澡。」語畢,她摸索著已經熟悉的環境,自己進入浴室。

  韓非獨自坐在客廳等候。

  今晚她肯定受了不小的驚嚇。

  其實她何必急著逃走?明天過後,他們可能一輩子不會再見面。

第5章(2)

  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韓非久候多時,心底又浮起了擔憂。

  她該不會做什麼傻事吧?韓非腦中立即浮上當年母親自殺的那一幕……

  「玉璃!」他喊了聲,衝向浴室。

  打開門後,他看見蜷縮在浴缸裡的嬌小人兒,白皙的身軀浸泡在已經不見熱度的冷水裡。

  「玉璃?」

  這一聲叫喚令姜玉璃緩緩擡起頭。

  「我……好髒。」她輕聲說道,嗓音中帶著失措的顫抖,陌生人的侵犯教她滿心羞愧。

  韓非直盯住她,沒有回答。

  「抱我好不好?求求你……」

  微一猶豫,韓非帶著薄怒來到浴缸前蹲了下來,雙手往前一勾,將她圈住。

  不論她發生了什麼事,都是因為她想逃離此地,所以他絕不能同情她。

  姜玉璃像溺水的人看到浮木,立即環上他的頸項,把臉靠在他肩上。

  「我……我還以為你在生玉璃的氣,不回來了。」她哽咽道。

  韓非心頭一震,將她稍稍推開。「你出去,是為了找我?」他不敢置信。

  姜玉璃點點頭,蒼白的清麗容顏上透著莫名的恐懼。「我在家等了好久……好久……」

  她一直忘不了那一日被他丟棄在大街的感受,她的心像死去一般,直到他又將她帶回身邊。

  原來她不是想逃走,而是為了找他!

  韓非的心因這項事實而如同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我好累!」姜玉璃輕輕開口。

  韓非無言地將她抱出浴缸,並以浴巾裹住她的身軀。「回房休息吧!」他面無表情地說。

  姜玉璃點點頭,摸索著向外走。

  韓非狠一咬牙,冷不防的一把將她攔腰抱起,二話不說地直接走上二樓。

  「我……可以自己走。」她小聲表示,不希望自己成為他的負擔。

  韓非沒有回答,只是以腳踢開房門,將她放到床上。

  姜玉璃卻沒有放開環繞住他頸項的手,相反的,她輕輕地撫上他的臉。

  「我想記住你的樣子,阿非。」她輕觸著他稜角分明的臉龐。「你一定長得很好看,只可惜我看不見,一輩子都沒辦法看一看你。」輕柔的語氣揉入一絲絲遺憾。

  韓非的心因她的話而隱隱刺痛著。「誰說沒辦法?」他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

  「叔叔嬸嬸說我會瞎一輩子。」她回答,失焦的黑瞳裡浮現哀傷。

  「哼!我偏不信他們,明天一早我帶你到醫院走一趟。」提到姜氏夫婦,韓非忍不住一股怒氣湧上心頭。

  那兩個人說的話若可信,豬都會飛了!

  「去醫院做什麼?」她問。

  「別問,快睡覺。」他拉開她的手。

  「陪我好不好?」她提起勇氣開口。

  接下來該不會要他說床邊故事吧?

  儘管心中薄怒未平,韓非還是如著魔般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姜玉璃淺淺一笑,生平頭一次親密地擁著人入睡。

  對她而言,韓非是一個非常特別的人,幾乎比這世上唯一給她疼愛的馬佳瑞修女還更重要。

  雖然大多數的人都認為她是個智力低微的人,但姜玉璃心底卻有很多很多的愛,藏在心裡未曾釋放。

  也許她並不聰明,但她真懂得愛,馬佳瑞修女曾說過愛是真心付出。

  如今,她願意付出自己的感情,為了阿非。

  韓非發現她很快便入睡了。悄悄地,他撤開手臂,挪動身軀緩緩離開了床鋪。

  他擰起眉,站在床前許久。最終,他仍舊毅然離開。

  如果她不姓姜,如果他們是以別的方式認識彼此;也許,他會允許兩人之間有也許。

  韓非心底掠過一絲像是遺憾的情緒……

  掃瞄室外,韓非與楊傑並肩而坐。

  「她就是你近日來心神不寧的原因?」楊傑微挑起眉,注視著好友。

  韓非迎視他的眼,不置可否。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有愛心。」楊傑的眸光閃爍不已。

  韓非在下一刻危險地半瞇起眼。「小心你的措辭。」他不容許別人侮辱姜玉璃。

  這是一種矛盾的心情,既恨她,卻又不容許旁人折辱她……該死!

  有時候他真恨自己。

  「哈!我就知道這個美眉不一樣,你中毒了!」楊傑為自己心中的猜測得到印證而開心不已。

  那女孩雖然失明了,卻依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美女,若不注意還真看不出她有任何殘疾。

  儘管如此,楊傑仍有點為韓非感到遺憾。

  「你才中毒了!」韓非沒好氣地道。

  「會生氣表示你在乎她。」

  「我不需要對你解釋自己的感情生活。」

  這時候,眼科醫師與姜玉璃一起走出掃瞄室。

  「怎麼樣?她的眼睛有沒有希望?」楊傑立即問出口,比當事人還急。

  眼科醫師臉上露出微笑。「事實上,經過我一連串精密的檢查與測定,姜小姐的雙眼並不是那麼令人絕望。」

  「什麼意思?」韓非走近姜玉璃。

  姜玉璃幾乎是立刻勾住他的手臂,她記得他的氣息,而且永遠不會忘記。

  「姜小姐如果接受眼角膜移植手術,或許可以復明。」眼科醫師回答。

  「真的嗎?」楊傑也忍不住高興起來。

  「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成功率。」眼科醫師停了下,續道:「不過必須找到合適的捐贈者才會增加成功的希望。」

  「目前有合適的捐贈者嗎?」韓非開口問,由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很遺憾,沒有。」

  眾人一片沈默。

  「也許姜小姐可以到國外試試運氣,我可以透過醫院向美國提出申請。」眼科醫師建議。

  「那就麻煩你了,耀輝。」韓非拍拍眼科醫師的手。

  「這不算什麼。那我先走了,還有病人在等我。」

  待眼科醫師走後,姜玉璃突然輕輕開口:「我的眼睛真的還有希望嗎?」她小小的面孔似乎開始染上光亮。

  「當然有!」楊傑給了她一線希望。

  「不一定。」韓非卻立即潑了她一盆冷水。

  楊傑立即白了韓非一眼。「希望很大啦,你要有信心。」他安慰道。

  姜玉璃沈思了下,又問:「是不是要花很多錢?」

  「那是一定的。」韓非回答。

  楊傑沒有反駁。因為出國動手術本來就是一件耗時又耗財的事。

  「我沒有錢。」姜玉璃淡淡地表示,並未特別失望。

  馬佳瑞修女曾告訴她,做人得失心不可太重,日子才會過得快樂。

  目前她很快樂,至少她是如此認為。

  「那倒是一件傷腦筋的事。」楊傑道。

  「走吧!」韓非拉著姜玉璃欲離去。

  「一有消息我一定立刻通知你!」楊傑對著兩人的背影喊。

  「謝謝你。」姜玉璃回頭道。

  韓非則頭也不回,只是擺了擺手,拉著姜玉璃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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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6 19:31:29

第6章(1)

  離開醫院後,姜玉璃開口:「我們要去哪裡?」

  「回家。」

  上車之後,她再度開口,提起勇氣問:「可不可以載我到海邊?」

  韓非沒有回答,但卻不由自主地把車子朝海邊方向開。

  車子駛入一條僻靜的小路,兩旁的樹葉十分濃密,是附近居民所植的防風林。陽光透過葉間的縫隙映在車上,形成美麗的金色光影,令人心情愉悅。

  韓非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有這樣愉悅的心情是多久以前了。

  開了一段時間後,前面豁然開朗,可以看見沙灘與遠處的海洋。

  「有海的氣息!」姜玉璃下車後說道。

  她上一次到海邊是剛到療養院後不久的事……感覺上,好像才過了幾天。

  姜玉璃赤足走在沙灘上,讓冰涼的海水一波波拍打著她的腳。

  韓非沈默地注視著她心滿意足的小臉,心中不禁更痛恨自己。

  她是這麼容易滿足的善良女子,他一直都知道。而他,卻背負著過往陰沈的包袱,在情仇的臨界邊緣苦苦掙扎。

  究竟他對她抱持的是恨、是憐,還是其他?韓非發覺自己愈來愈不想知道答案。

  「我還記得天空的顏色。」姜玉璃突然開口,她並不是生來就瞎。「可是我卻從來沒看過海。」

  頓了下,她輕輕問了句:「海是什麼顏色?和天空一樣嗎?」

  「答案你很快就會知道,相信我。」待她回到姜家,手術費將不再是問題。

  今天,也許是兩人最後一次在一起。

  忽然間,韓非的心情變得很壞。拋掉她這個麻煩,他應該高興的;但該死的,他卻一點也沒有那種感覺。

  「我……真的有希望復明?」對她而言,那彷彿是天方夜譚般遙遠的夢境。

  隔了會兒,韓非以不帶感情的聲音回答:「你確實有機會,不過必須等到有適合的眼角膜捐贈。」

  「必須等多久?」她問。

  「不一定。」他不想騙她,因為有些人等了一輩子都等不到。

  現實一向是殘酷的。

  姜玉璃聞言,沈默了一會兒,然後露出一抹純真的微笑。「沒關係,反正我早就習慣什麼都看不見了,說不定復明我反而會不適應。」

  韓非的心因她的良善與純真而狠狠地揪痛起來。

  想不到,她居然開始懂得安慰別人。

  「你的安慰還是留給自己吧!因為你看不看得見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從來就不在乎,懂嗎?」每當兩人間出現一絲絲融洽的感覺時,他就會逼自己要對她苛刻。彷彿一定得這麼做,他才對得起死去的父母。

  姜玉璃臉上的純真笑容在剎那間凍結,整個人又退縮回兩人初見時的無措模樣。

  「對……對不起。」這句抱歉包含了太多姜玉璃形容不出的感受,她只知道自己必須盡一切力量來補償他。

  韓非厭惡地擰起雙眉,「回家吧!」他厭惡見她退縮且無措的樣子,彷彿他才是罪魁禍首。

  他不是,絕不是!

  回程的路上,姜玉璃十分安靜。

  「告訴你一件事,如果姜士恆夫婦願意把我失去的還給我,那你明天就可以回姜家了。」他開口道。

  聞言,姜玉璃沈靜的面孔突然現出恐懼。「求求你,不要把我送走,我……我很喜歡你,求求你……」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此刻,她真的不知道是重回姜家比較可怕,還是從此離開阿非比較可怕。

  「閉嘴!不許你喜歡我,聽見了沒?」韓非吼道。

  姜玉璃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所懾,果真不再開口,只是默默垂淚。

  韓非低咒一聲,重踩油門在公路上奔馳。

  她喜歡他?不,他不需要!

  一種奇異的聲響,讓姜玉璃自床鋪上坐了起來。

  她一向淺眠,任何聲響都很容易將她驚醒,並且十分不易再入眠。

  姜玉璃側耳傾聽,終於,她明白是樓下有人正在開門。

  是阿非嗎?

  可是,她記得今夜他並沒有出門啊!

  不久後,姜玉璃可以聽出有腳步聲直朝樓上而來;隱隱約約地,緊接著是轉動門把的聲音。

  「是阿非嗎?」聽見房門被打開後,她輕聲問。

  沒有人回應。

  忽然間,姜玉璃心底恐懼了起來。

  「是誰?」她努力不讓自己恐懼,一雙小手緊緊絞扭住床單。

  腳步聲在沈寂之後再度響起。

  姜玉璃知道有人正在接近自己,下一刻,她猛地起身往床邊跑。

  來人見她欲逃,立即撲向她——

  然而,姜玉璃並沒有被任何人抓住;相反的,她耳邊傳來一聲男人的悶哼,緊接著似乎有人倒在地上。

  就在她驚惶無措的當口,一隻有力的手冷不防地抓住她就往外跑。

  姜玉璃恐懼極了,不停的掙扎。

  「是我!」韓非邊拉著她跑,邊吼道。

  姜玉璃立刻停止抵抗。

  感覺上,她似乎正被他帶往屋外。

  兩個人在不停地跑了一段路後,韓非拉著姜玉璃躲入小路邊的樹叢後。

  「是誰在追我們?」姜玉璃上氣不接下氣的問。

  「噓!」韓非立即摀住她的嘴,並在她耳畔低聲警告:「不要開口,明白嗎?」

  姜玉璃點點頭,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她信任阿非。

  片刻後,她聽見有人朝這裡走過來,腳步聲在距離他們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下。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

  許久,腳步聲才漸漸遠去。

  「那個人是誰?」姜玉璃輕問。感覺上,她像是陷入一場危險。

  韓非拉著姜玉璃由另一條小徑往回走。

  「想知道他是誰嗎?也許我們該去問問姜士恆夫婦。」若非他正好半夜被惡夢驚醒,根本不會發覺有人潛入他的房子。

  該死!他低估了對手的歹毒。想不到姜士恆夫婦是這麼心狠手辣的人,看來那三千萬美金他是一毛也拿不到了。

  「為什麼要問叔叔和嬸嬸?」姜玉璃十分迷惑。

  「因為是他們要置你我於死地的。」他說著,同時在距離家門不遠處停了下來,警戒地環視四周。

  「為什麼?」姜玉璃雖然力持鎮定,但一張小臉仍顯得蒼白。

  「因為你一死,他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侵佔屬於你的遺產。」韓非邊回答她邊觀望著,直到確定沒有其他共犯,他才拉著姜玉璃坐上自己停在屋外的車。

  「我們不回去嗎?」

  「這裡已經不安全了。」語畢,他飛快地駕車離去。

  不多時,另一輛車由後頭追了上來。

  「該死!」韓非加快速度前進。

  「發生什麼事了?」姜玉璃意識到他音調中緊張的成分。

  「他追上來了。」韓非注視著照後鏡。

  「我們該怎麼辦?」姜玉璃亦感染了他的緊張。

  「逃!」他半瞇起眸。

  兩輛車在公路上追逐著。

  進入市區後,韓非把車靠邊一停,拉著姜玉璃奔進人來人往的不夜街頭,兩人隨即竄入小巷中。

  「我們要去哪裡?」姜玉璃小聲地開口。

  「我不會讓他得逞的!」她的恐懼沒逃過他的眼。

  兩人奔過長長的巷子,在另一端攔下一輛計程車。

  如此換了三次計程車,在確定甩掉殺手後,韓非才帶著姜玉璃回到原來停車的地方,兩人迅速駕車離去。

  「我們要去哪裡?」姜玉璃再一次問。

  「去一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語畢,他傾身在姜玉璃唇上輕吻了下。「答應我一件事好嗎?」他輕輕開口,深邃的黑眸中透著一抹姜玉璃看不到的幽詭。

  姜玉璃的心因他的吻而急遽跳動著。「你……你要我做什麼?」她問。

  「嫁給我!」韓非說出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姜玉璃整個人震了震,久久答不上話來……

第6章(2)

  車子在療養院大門口停下,馬佳瑞已等在門外。

  「玉璃!」

  「馬佳瑞修女!」回到此地,姜玉璃顯得十分高興。

  「謝謝你肯收留我們。」韓非開口。

  馬佳瑞凝視著他。「進去休息吧!玉璃像累壞了。」儘管她看來無恙,但已顯出疲態。

  安置好姜玉璃後,馬佳瑞回到辦公室。

  「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姜士恆夫婦請了殺手要殺我們滅口。」韓非面不改色地回答。

  「年輕人,你確定?」

  「這年頭,誰會派人追殺一個窮醫生和一個瞎眼的女孩?」韓非頓了下,眸中透出危險的光芒。「除非,其中牽涉到一筆巨大的財富。」

  馬佳瑞歎了口氣。「也許我們可以報警處理。」

  「馬佳瑞修女,請容我說一句不客氣的話,法律對付不了像姜家這樣有錢有勢的不肖份子。」

  「那你打算怎麼做?」

  「我可以娶玉璃為妻。」

  馬佳瑞聽到這樣的回答並不感到吃驚。

  「她答應了嗎?」她問。

  「她會答應的。」韓非篤定的回答。

  「你愛玉璃嗎?」

  「愛?」韓非笑了起來,「結婚不一定需要這個字。」

  他停了下,續道:「而且她嫁給我起碼可以保障她暫時的安全。」

  「暫時是什麼意思?」她慈譪的藍眸頓時銳利起來。

  「你知道的,就是暫時的意思。」他不在乎的語氣裡含著微微的挑釁,彷彿存心作惡似的。

  「你不打算陪伴自己的妻子長長久久?」

  「讓我這麼說吧!馬佳瑞修女,現代人的婚姻又有幾對可以白頭到老?婚姻是不保證有效期限的,不是嗎?」他挑釁的笑顏底下,是只有自己才明白的沈痛。

  陳舊的往事一直是他心上的包袱,背了多年,已經與他不可分割。

  「你對玉璃有什麼目的?」

  「哈!聰明!」韓非起身來到窗邊,望住紗窗外灰濛濛的一片混沌。天就要亮了!

  半晌,他背對著馬佳瑞開口:

  「我要錢,只要錢!」他深邃的黑眸中是鐵了心的淡漠。

  「你快樂嗎?年輕人。」馬佳瑞忽然問。

  「只要有錢,還怕不快樂嗎?」他半是嘲諷地回答。

  馬佳瑞在他身後歎了口氣。「請你不要傷害玉璃。」

  這一次,韓非終於回過頭。「有些時候,我們不能控制所有的事。」

  「起碼你可以學習如何避免傷害。」

  沈默了會兒,韓非的俊顏泛起冷酷的笑。「要是,我根本不想避免呢?」他眸底泛著執意的惡念。

  「傷人者,最終仍舊會傷害自己。」馬佳瑞勸道。

  「是嗎?經你這麼一說,我倒放心了。過去曾經傷害我的人,現在等著付出代價吧!」語畢,他再一次望向窗外。

  望著他孤絕的背影,馬佳瑞不禁開始為他與姜玉璃的未來感到憂心。

  姜玉璃這一睡,直到中午才醒。

  「阿非……」彷彿出自一種依戀的習慣,她醒來後立即便輕喚出口。

  「睡得好嗎?」韓非開口。他一直守在她床邊。

  「嗯!」一向沈靜的她在答完話後,便安靜地坐著。

  這樣的沈默,若在從前他肯定不能忍受,如今則不;他已經習慣這種與她相處的方式,少了繁文縟節,也少了與常人應對的心機。

  他甚至開始喜歡這種沒有負擔的相處方式。

  「關於我昨天的請求,你還記得嗎?」下意識的,他不願再一次開口求婚。

  姜玉璃點點頭。

  「你的回答呢?」他盯住她,希望由她恬靜的神情中看出她的意願。

  姜玉璃半垂下臉。「我和你結婚,你就願意原諒他們了,是嗎?」她小聲的問。

  怔了下,韓非會意。「也許。」他明白她所指的是傷害過他母親的男人。

  聞言,姜玉璃擡起頭。「那……我們結婚吧!」

  明知不該,韓非仍執意問出口:「你答應結婚,只是為了贖罪?」眸底的認真已超過他能想像的,但他卻不自知。

  姜玉璃輕輕的點頭。

  該死的!韓非心底湧上苦澀的惡氣。

  到底他在期待什麼樣的回答呢?她是仇人的女兒,自己絕對、絕對不能忘了這一點!

  「我們……會有孩子嗎?」她忽然問。

  韓非沒有回答。

  姜玉璃自顧自的接口:「但願孩子不要像我,又瞎又笨……」停了停,她的小臉上漾起了溫柔。「希望孩子可以像你。」

  「像我有什麼好?」

  姜玉璃笑了,「當然好,你又聰明,心地又好。」她順口回答。

  「你真的這麼想?」他擰起眉。

  「嗯。」

  望著她純真而信賴的小臉,韓非深吸了口氣,幾乎是惡聲惡氣的開口:「千萬別這麼想!玉璃。」語畢,他轉身離開房間。

  姜玉璃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小臉上的溫柔笑意很快的被憂悒取代,心口再次被痛楚的感覺淹沒。

  臥房中,姜士恆夫婦怒容滿面。

  「混帳!」姜士恆忍不住咒道。

  「你罵誰呀?」李玉雲瞪了他一眼。

  「還不是你那個表弟的手下,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

  「你現在罵他有什麼用,還不快想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

  李玉雲沈思了會兒,「也許可以再動一次手。」

  「不行!」

  「為什麼?」

  「這陣子先緩緩,狗急了會跳牆,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李玉雲無言。

  手機在這時響起,姜士恆不耐地接聽。「喂?」

  「你騙我!」韓非開口。

  姜士恆立即認出這個聲音。「我從沒答應要給錢。」

  「你要我死我無話可說,但竟然連自己的親侄女都不放過,你未免也太狠了吧!」

  「你……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姜士恆索性否認。

  「聽不懂?沒關係,說個你聽得懂的吧!現在我不要錢了,你也可以不必付贖金。」

  聞言,姜士恆怔住了。「你最好別耍花樣,我不會上當的。」

  韓非冷冷的笑了,「我已經決定和玉璃結婚了。」

  姜士恆再次怔住。

  「我……我不準!」他回過神來怒叫道。

  「太遲了,明天一早,我們法院見。」說完,韓非便掛上電話。

  「喂!喂!」該死!姜士恆甩上電話。

  「他怎麼說?」李玉雲可以輕易猜出這通電話是誰打的。

  「他要和玉璃結婚,明天一早。」

  「什麼!?」李玉雲沒料到這個人會來這一招。

  如今他們反而被將了一軍。

  姜玉璃結婚後,他們就再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止她繼承家產了。

  姜士恆夫婦相對無言,開始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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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6 19:32:55

第7章(1)

  一早,法院裡等待公證結婚的新人並不多,僅有三對。

  然而,等候在一旁的電視記者以及各大雜誌的採訪工作人員,卻多得讓法院鬧烘烘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前政壇大老的獨生女姜玉璃身上。

  姜家多年來的謊言在今天被揭開,而一手策劃這一切的正是韓非。

  最危險的地方有時亦是最安全的,韓非讓姜玉璃公開露面,為的是要讓所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並且即將繼承姜士鴻遺留下來的大筆遺產。

  這對姜玉璃而言,是一種保護;因為公開後一旦她發生了不幸,姜士恆夫婦將成為最大的嫌疑犯。

  而他,將帶著屬於他的財富,永遠在這些人面前消失。

  姜玉璃從小到大從沒被這麼多人包圍過,心中既驚又怕。她一向不愛與陌生人接觸,那是她自我保護的唯一方式。

  她的不安,韓非沒有忽略。

  「再十分鐘就要開始公證儀式了。」他在她耳畔低聲道。

  「我看起來很奇怪嗎?」姜玉璃不安的問。

  「怎麼會呢?你是我見過最美的新娘子。」他凝視著她薄施脂粉的美麗容顏,這句話他絕對出自肺腑。

  身著白色緞質禮服的她,看來清新而高雅;如果她不是那麼緊張,再多些自信,那會更完美。他微微失神的想著。

  除了姜士恆夫婦,韓非還請了楊傑與另一位醫生為他們證婚。

  總算,在公證前一刻,兩位證婚人抵達法院。

  「哇!現在你倒成了焦點人物,老奸!」楊傑開口。穿上西裝的阿非簡直比男模特兒還帥,待會兒一定會殺光攝影記者的底片。

  韓非露出莫測高深的笑,「相信我,真正的焦點人物還沒到。」

  「你還請了誰?」楊傑與另一位醫生同時好奇的問。

  「待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這麼神秘,該不會是請了柯林頓來吧?」楊傑打趣道。

  韓非笑而不答。

  「姜小姐,你真漂亮!」另一位醫生出言讚美。

  姜玉璃立即認出他的聲音。「你是眼科醫師!」

  「你還記得我啊,姜小姐。」

  姜玉璃淺淺一笑。

  「別叫她姜小姐了,該改稱韓夫人,對不對呀?阿非。」楊傑笑道,拍了拍韓非的肩頭。

  姜玉璃不慣與人說笑,僅以微笑回應一切。

  很快的,輪到姜玉璃與韓非上前接受公證。

  例行儀式很快便過了,直到姜玉璃耳畔傳來一句——

  「姜玉璃小姐,你可願成為韓非先生的妻子?」

  「我……我願意!」她顫聲回答。

  「韓非先生,你可願意娶姜玉璃小姐為妻?」

  「我願意。」韓非面無表情的回答。

  聞言,姜玉璃的心像被一陣暖流沁入深處,如在美夢裡。

  交換戒指的時候,韓非開口:「以我目前的財力只送得起這一隻紅寶石戒指。」

  他將戒指套在她纖細的手指上。

  「阿非,我……我沒有準備戒指。」姜玉璃苦惱的表示,她不知道結婚需要戒指。

  「不,你的戒指在這裡。」楊傑由口袋中取出一隻小盒子,並且將戒指交到她手中。

  「謝謝你們!」姜玉璃滿心感動。

  交換戒指後,姜玉璃對韓非說道:「雖然我看不見戒指的模樣,不過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它。」

  「走吧!」韓非淡淡的回答。

  這時記者們紛紛湧來,韓非擁著姜玉璃面對他們。

  「姜小姐,傳言指出你多年來都住在療養院裡,這是真的嗎?」其中一名電視記者開口。

  姜玉璃微蹙起眉,沒有回答。她不愛被陌生人圍繞,更不喜歡在眾人面前談論自己。

  「很抱歉,我的妻子暫時不想回答任何問題,請各位見諒。」韓非擁著姜玉璃往法院外走。

  「聽說尊夫人並非外傳的留學深造,而是一名長期住在療養院的失明精神患者?」另外一名記者追問。

  原本向外移動的腳步倏地停下,韓非環視著眾媒體工作者。

  「沒錯,我的妻子確實失明,並且長期住在療養院裡,但是她的精神狀態絕對沒有問題。」韓非突然在姜玉璃額上印下一吻。

  姜玉璃立即嬌羞地紅了小臉。

  「各位還有什麼疑問嗎?」韓非開口。

  「聽說姜士鴻夫婦遺留下的信託基金高達十億,這是真的嗎?尊夫人打算如何運用這筆遺產呢?」

  韓非笑了笑,「關於這一點我也不清楚,各位如果想知道,就去問姜先生吧!他人現在正在大門外。」透過玻璃窗,他看見剛下車的姜士恆夫婦。

  記者們一見到姜士恆夫婦出現,紛紛湧至法院外。

  姜士恆夫婦乍見記者們蜂擁而至,呆了呆,來不及迴避。

  「請問姜部長對令侄女的婚事抱持何種看法?」記者搶問,麥克風直遞向他們面前。

  姜士恆夫婦互望一眼,又見記者們一副迫不及待準備挖新聞的模樣,於是很有默契的同時回答:「樂見其成,樂見其成!」兩人臉上均露出一貫的職業性笑容。

  他們萬萬沒料到今天會有記者出現,心中均是暗暗惱恨,卻又不便發作。

  「部長當年為何將令侄女送入療養院,是惡意棄養還是覺得家醜不可外揚?」

  開口的是一家新成立的雜誌社記者,其內容大膽而真實,是目前最暢銷的雜誌之一。

  姜士恆總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當下他面不改色的回道:「我絕對不同意這種說法。當年送她到療養院是幾經考量之後的決定,絕不是棄養!」

  韓非與姜玉璃在這時走了過來。

  「姜小姐是否如外傳繼承了十億家產?」另一位記者又問。醜聞與金錢一向是人們最感興趣的話題。

  姜士恆夫婦仍然從容地微笑著。

  「一切要等會計師算過才知道。」李玉雲回答,夫婦倆的視線首度落在眼前的新人身上。

  姜玉璃變了,兩人同時察覺到這一點。

  只是,除了變美之外,兩人說不出她其他具體的改變。此時此刻,她看起來完全與白癡這兩個字扯不上關係。

  「叔叔、嬸嬸,好久不見了。」姜玉璃輕輕地開口。

  「是呀!你變得好漂亮呢!」李玉雲親熱的上前擁了姜玉璃一下。

  姜玉璃一向怕她,身子因她的碰觸而僵硬,微微向後縮。

  李玉雲是何等精明,立即察覺到姜玉璃的退縮,在同一瞬間,她放開擁住她的手臂,令一切看來完全沒有任何異樣,就像是她先放手一般。

  形象是公眾人物的生命,李玉雲深諳此理。

  「我在這裡先向大家宣佈一項消息。」韓非突然開口,「剛才我的妻子已經決定將所繼承的遺產捐出五千萬給孤兒院以及療養院。」

  眾人的目光頓時全落在姜玉璃身上。「真的嗎?姜小姐。」

  姜玉璃點點頭。「我……我很喜歡小孩子。」她毫不考慮的回答,並露出靦腆的淺笑。

  姜士恆夫婦聞言變了臉色。看來,眼前這個英俊的年輕人絕非省油的燈。該死!

  李玉雲雖然惱恨平白損失了五千萬,仍很快的撐起笑,附和道:「是呀,玉璃這麼做真是對極了,相信那些孤兒院的小朋友和療養院的病患都會得到最好的照顧。」

  姜士恆亦立即附和妻子。

  就當這五千萬是拿來做形象廣告吧!夫婦倆暗暗盤算著。

  「很抱歉,我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韓非開口。

  「有空記得常回家看叔叔、嬸嬸喔!」李玉雲仍不忘作秀。

  「一定。」韓非接口回答,眼底淨是挑釁。

  姜士恆夫婦與他眸光交會,表面上笑容滿面,實則巴不得親手掐死他。

  很快的,韓非一行人在眾人的注視下迅速上車疾馳而去。

  姜士恆夫婦知道,真正的戰爭現在才開始。

  一夕之間,姜玉璃由身無分文的人進級世界級富豪之列。

  然而,對她而言,她的世界並無任何不同;唯一點燃她黑暗世界的,還是只有韓非一個人。

  姜玉璃發現自己已經不能沒有阿非了。

  然而,諷刺的是,兩人結婚後在一起的時間反而比從前少了。

  韓非並未辭去醫院的工作,仍繼續行醫;而姜玉璃則鎮日待在父親留下的市區豪宅裡,由傭人們陪著度過寂寞的時光。

  這一日傍晚,姜玉璃獨自坐在院子裡,再一次感到孤單而悄悄落淚。

  突然,一雙溫暖而厚實的手輕輕地抹去她的眼淚。

  「馬……馬佳瑞修女!」姜玉璃脫口叫了出來,並立刻伸手抱住面前的人。

  雖然她看不見,但馬佳瑞修女身上溫柔而獨特的馨香,多年來總溫暖著她,她永遠不會忘記。

  「不要哭,孩子。」馬佳瑞心疼的開口。

  「嗯。」姜玉璃擡起頭,「我好想你!」

  「我也是。」馬佳瑞慈愛的注視著姜玉璃。

  這孩子變了!除了神情有顯著的成熟外,還多了一份像是憂鬱的感覺,令她憂心不已。

第7章(2)

  「你過得好嗎?」馬佳瑞問道。

  「我很好,這裡要什麼有什麼。」姜玉璃回答。

  儘管她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的微笑,但眼底卻沒有一絲絲歡欣。由眼睛,可以窺視人的內心思緒,即使是失明者,通常也可以窺出些端倪。

  「韓先生對你好不好?」她問,雖然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姜玉璃點點頭,但臉上的淡淡笑容卻再也無法凝聚。

  「他對我很好,你別為玉璃擔心。」她再次試著撐起笑,但終究是徒然,她實在做不來有違自己情緒的舉止與言談,特別是在這位慈愛的長者面前。

  馬佳瑞不再多問什麼,只是溫柔地抱住姜玉璃,給予她無言的安慰。

  也許她不懂愛情,但她知道姜玉璃十分在乎韓非這個出色至極的男人,而她希望她不要在這種親密關係裡受到傷害;畢竟親密雖然可以溫暖人心,反之也極具殺傷力。馬佳瑞在心底悄悄歎息。

  「太太,先生打來的電話。」傭人拿著無線電話來到庭院中。

  姜玉璃接過電話。

  與韓非交談一會兒後,她怔怔地結束通話。

  傭人拿過電話離開。

  「怎麼了?玉璃。」馬佳瑞關切地問。

  「阿非他……」

  「他說了什麼?」

  「他交代我先準備出國。」

  「出國?做什麼?」

  「阿非……阿非說美國方面來了消息,說是已經找到合適的眼角膜可供移植。」

  「那真是太好了,不是嗎?」馬佳瑞開心的表示。

  姜玉璃卻久久無法回神,如在夢中……

  姜玉璃出國接受眼角膜移植手術的消息,很快的被各大媒體報導出來。

  「怎麼辦?我們當年的計劃如今要功虧一簣了!」開口的是李玉雲。

  姜士恆則沈默著。

  當年,他們夫婦領養姜玉璃的時候,就曾帶她去看過眼疾。當時的主治醫師曾經提議要幫她做眼角膜移植手術,但被他們婉拒了。

  因為他們不要增加姜玉璃任何可能與他們爭奪財產的機會,畢竟要操控一個失明的遺產繼承人比較容易。

  「你倒是給個意見啊!」李玉雲不耐煩地說。

  如今姜士鴻的遺產已轉至姜玉璃名下,如果她再成功地復明,那他們將會永遠失去得回財富的機會。

  「不用急,總會有辦法的。」姜士恆回答。

  「你叫我怎麼不急?」李玉雲尖叫道。

  「別叫了!」姜士恆突然用力地一掌擊在桌上。

  李玉雲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怒氣所懾,立即噤聲。

  「我就不信她復明後會增加什麼能耐,你放心吧!財富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只是時間問題。」

  「要等多久?」

  「很快的,相信我。」姜士恆露出勢在必得的神情。

  李玉雲望住丈夫,「那麼,這一次就看你的表現了。」

  姜士恆笑了笑,「你等著看吧!」

  四周很安靜,幾乎像無人之地,令姜玉璃無端地慌了起來。

  驀地,耳畔傳來一聲開門聲,姜玉璃可以感覺到有好幾個人來到她身邊,全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這令她的不安更加深了。

  「阿非、阿非!」她開始發出驚慌的低喊。

  「我在這裡。」韓非適時握住她的手。由於他具有醫師資格,因此可以進入手術房裡。

  聽見他的聲音,姜玉璃總算漸漸平靜下來。

  「別怕!」她的不安,他全都明白。

  「萬一手術——」

  「不會的。」韓非打斷她的話。「一定會成功!」在這一刻,他是真心希望手術可以成功,無論她是誰。

  「不要離開。」姜玉璃緊握住他的手。

  「放心吧!我會一直守著你。」他承諾。

  緊接著,姜玉璃在護士的幫助下吸入麻醉氣體;漸漸的,她失去了意識……

  姜玉璃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她看見蔚藍的天空和陽光下閃閃發亮的海洋。

  終於,她滿足地歎了口氣。

  手術後必須等七天的傷口癒合期,才能知道手術成功與否。

  在這一段期間,姜玉璃頭一次覺得度日如年。

  而七天後,到了姜玉璃一生中最關鍵的時刻。

  「阿非,有件事我想現在告訴你。」姜玉璃開口。

  「等紗布拆了之後再說也不遲。」韓非回答。

  「不,我必須現在告訴你。」

  「我在聽。」

  「其實,早在我九歲那年,就知道自己有復明的機會。」姜玉璃一時陷入回憶之中……

  當年,叔叔和嬸嬸帶她去醫院做檢查,她聽見醫生親口說她復明的機會很大,可以一試。然而,叔叔與嬸嬸卻以不願冒險為由,斷然拒絕了醫師的建議。

  當時她在場,只是每個人都以為她聽不懂。

  「為什麼不早說?」韓非問。

  姜玉璃沈默了會兒,才說:「也許,是我害怕改變。」

  「現在呢?為什麼同意做移植手術?」

  「因為你。」姜玉璃頓了下,續道:「是你讓我想變得更好,阿非。」

  韓非靜靜地盯住她靦腆的小臉,心底有某一部分開始崩落。

  她是這麼信任他,只可惜,他不是她值得托付的人。

  這時,主治醫師威爾領著護士推開病房大門,準備為姜玉璃拆紗布。

  姜玉璃的心情顯得十分地平靜。「答應我一件事,如果手術成功,陪我再到海邊看夕陽,好嗎?」

  「我答應你。」韓非聽見自己這麼回答。

  緊張的時刻終於來臨,威爾要姜玉璃慢慢睜開眼睛。

  姜玉璃的眼皮眨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

  首先,她似乎看到一些奇怪的景象;漸漸的又覺得有些刺眼,眼皮急遽地眨動著。

  「慢慢來。」韓非心中竟也有難言的激動,緊張得屏住呼吸。

  當姜玉璃完全睜開眼睛後,卻沈默著。

  「怎麼樣?看得見嗎?」韓非開口。

  姜玉璃緩緩轉過頭望向他,「阿非!」

  「我在這裡。」韓非揮動著手指。

  姜玉璃精準地抓住韓非揮動的手,「我看見你了!阿非,我終於看見你了!」

  她突然抱住他。

  威爾與護士見此情景,不由得泛開鬆了口氣的笑。

  很明顯的,手術成功了。

  望著韓非稜角分明的臉龐,姜玉璃十分確定他絕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

  「阿非!」

  「嗯?」

  「我好愛你!」她輕輕在他耳畔道。

  聞言,韓非的心沈了下,陰暗再度淹沒他……

  她的愛,他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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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6 19:35:09

第8章(1)

  姜玉璃望著牆上的鐘。

  午夜三點一刻。

  問了醫院,阿非並未值班,早已離開醫院。

  姜玉璃知道,打從美國回來後,阿非鮮少在家過夜;她復明後的這一個月裡,兩人幾乎見不到三次面。

  每一次見面,阿非總是十分冷淡,似乎刻意迴避著她。

  姜玉璃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他如此厭惡見到自己。

  復明對她而言該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一件事,但姜玉璃卻反而覺得像是失落了什麼,終日悒鬱寡歡。

  唯一能排遣時光的,就是她開始學習看書以及寫字。

  以往她用觸覺來吸收知識,如今則特別請了家庭教師,由基礎開始學起。

  學習的時間是姜玉璃最快樂的時候,唯有那個時候,她會忘記生活中的不愉快,全心投入學習。

  由於她全然的認真,其進步的速度連老師都覺得訝異,彷彿她是一塊海綿,給什麼吸什麼。

  歎了口氣,姜玉璃合上手中的書本,回到房間。

  當她在一陣奇異的聲響中醒來時,天正濛濛亮。

  聲音是由隔壁傳來的,而那裡正是韓非的房間。

  結婚後,兩人一直是分房睡的。

  他回來了!這是她的第一個直覺。

  姜玉璃的心忽然湧上莫名的歡喜。

  她想見他,即使不說話,只是看著他沈睡的容顏也可以教她心滿意足。

  悄悄地,她起身來到韓非房門口。

  奇怪的是,裡面竟傳來隱約的笑聲。

  難道房中不只阿非一人?

  旋開門把,姜玉璃推門走進微微幽暗的房間。

  笑聲立即終止。

  姜玉璃定睛一看,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中。

  她無法形容自己此刻心底的感受。阿非……他竟然全身赤裸地壓在另一名同樣赤裸的女人身上!

  韓非無懼地迎向姜玉璃怔愕的臉,不疾不徐地開口:「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

  他魔鬼般英俊的臉龐上揚起惡佞的微笑。

  剎那間,姜玉璃僵如泥塑的身體動了動,轉身就跑。

  由於走廊光線還因天色未亮而幽暗,驚惶的她不慎撞倒了一隻裝飾用的古董花瓶,整個人跌仆在地。

  該死!

  韓非努力壓下自己欲奔向她的舉動。

  「都已經不是瞎子了,走路還是那麼不小心。」他嘲謔而殘忍地大聲開口,執意折辱她。

  房裡的女人則忍不住輕笑起來。

  這一刻,姜玉璃好希望自己仍是個瞎子,最好什麼都看不見。

  因為光明的世界比起永恆的黑暗更教人失望。

  早晨的陽光透過餐室,映照在姜玉璃身上,只見她一動也不動地坐著。

  傭人阿枝正要準備打理早餐,才剛踏入餐室就呆了呆,然後驚駭地叫了起來——

  「哎喲!太太,你怎麼流這麼多血!」她立刻打開櫃子取出藥箱,然後拉起姜玉璃被扎破的雙手,細細地審視清理。

  隔了一會兒,阿枝耳邊飄來很輕很輕的聲音:「阿枝,對不起。」

  「太太,你幹嘛要跟我說對不起?」阿枝擡起頭問。

  「我……我不小心打破樓上的花瓶。」姜玉璃輕輕地回答,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這一刻的姜玉璃,彷彿又變回療養院的那個女孩。

  「啊,那沒關係、沒關係啦!等會兒我再去整理就好了。」阿枝安慰她。

  幫傭多年,阿枝是頭一次遇到這種單純得讓人心疼的女主人。

  通常,巨額的財富往往會扭曲一個人的性格,不過太太不同,她對她們這些傭人極好,所以大家都很喜歡她。

  反倒是先生一天到晚不在家,讓太太有丈夫像沒丈夫,唉!

  突然,一陣腳步聲由樓上傳來,而後一個金髮的外國女人走進餐室。

  「太太,她是?」

  「阿非要我由這裡回去。」語畢,她順手拿起餐桌上一片剛烤好的吐司。

  「謝啦!」

  阿枝還來不及阻止,她就打開後門離開了。

  這一切不過是不到一分鐘的事,但已經足夠教阿枝明白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先生真是過分!」阿枝忍不住批評。公然帶金絲貓回家,擺明了是欺侮太太嘛!偏偏太太卻是一聲也不吭。

  「阿枝,我……是不是長得很醜?」姜玉璃望著外國女人離去的方向,怔怔地問了句。

  剛才那個外國女人予人一種大膽而健美的感覺,相形之下,她的蒼白連自己看了都難過,簡直像個病人。

  「太太,你千萬不要這樣講啦!其實太太你很漂亮,只是不像那個狐狸精那麼會打扮自己而已。」

  「什麼狐狸精?」

  「就是剛才那個外國查某啦!妖裡妖氣的。」

  姜玉璃沈默地望向窗外。

  「要怎麼做才算會打扮自己?」她掉過頭,望著阿枝。

  「太太,你……」

  「告訴我!」為了阿非,她要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

  阿枝想了想,說:「太太,我有個表姊的女兒在幫一些藝人做什麼……造型顧問,也許太太可以向她請教。」

  「謝謝你。」姜玉璃臉上總算有了些許笑容。

  但阿枝看在眼裡,仍覺得她連笑容都是寂寞的……

  由那一個驚悸的早晨之後,姜玉璃有了更多的改變。

  讀書練字之餘,她還抽空參加了更多屬於心靈成長的座談會,希望自己變得更有自信。

  韓非看在眼底,沒有任何表示。

  這一日,姜玉璃在晚上十點由司機老吳送回家裡。

  剛進臥房,姜玉璃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韓非。

  「阿非?」姜玉璃的心猛地縮了下。

  她有多久沒這樣看過他了?

  儘管是一身輕便的T恤和卡其長褲,韓非看起來還是那麼耀眼。

  姜玉璃的心忽然痛了起來。這樣出色的男人一定是每個女人的夢想吧!

  然而,她呢?什麼時候她才會成為他心目中理想的妻子?

  「你去哪裡?」他仍坐在沙發上,銳利的黑眸直凝住她的小臉。

  是他的錯覺嗎?她看起來比以往任何一刻都美。

  在他炯炯的眸光逼視下,姜玉璃發覺自己所上的課程,在此刻似乎一點也派不上用場,她幾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怎麼?舌頭不見了嗎?」他盯住她,眼中有著呼之欲出的惡意。

  他和她結婚最大的目的是想折磨她,並取回他該拿的財富;然而,近來她的改變卻是有目共睹,一日美過一日,這樣的結果出乎他意料之外。

  此刻,她身著水藍色洋裝,襯得她膚白勝雪,嬌軀充滿了誘惑力。

  忽然間,他腦中浮上一個意念——佔有她!

  「我……我去上課。」姜玉璃開口。

  「上些什麼?」他隨口問,眸光緩緩在她身上梭巡。

  「素描和西畫。」她答,眼神因興奮而發光。參加各種學習課程後,她終於發現自己喜歡什麼。

  「我從來不知道你喜歡那些。」她喜悅的神情盡收他眼底。

  姜玉璃眼神微微一黯。自自己復明後,阿非真正和她說話的次數不會超過五次。

  「你……還恨我嗎?」她鼓足了勇氣問。

  如今她漸漸瞭解恨是一種很可怕的負面情緒,教導她語文的老師告訴她,有時候人心底的恨意一輩子也消除不了。

  姜玉璃簡直無法想像那樣該如何過日子。

第8章(2)

  「你想知道?」韓非揚起眉,唇畔漾開一抹魔魅的笑。「過來!」他的黑眸直鎖住她,像隨時準備獵食的豹。

  姜玉璃走近他。

  「啊!」她驚呼一聲,在轉瞬間被扯入他懷裡。

  韓非雙手俐落地拉下她背上的拉鏈,將她的洋裝扯到腰際。

  「不要!」姜玉璃雙手直覺的護在胸前。

  「取悅我是你身為妻子的義務。」韓非拉開她的手,以熾熱的眼神炙燙著她赤裸的身體。

  這是姜玉璃頭一次見到他以這樣的眼神盯住自己,彷彿要將她吞噬般。

  驀地,她腦中立刻浮上韓非和那個外國女人在一起的那一幕。

  「你……愛她嗎?」

  「誰?」他溫熱的大掌緊扣住她不盈一握的腰。

  「就是那一次……」

  她話未說完,韓非就低笑了起來。

  「不愛!」他肯定的回答。之所以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只是為了逃避自己對姜玉璃從來未曾消除的慾望。

  既然他的心不愛她,他也不允許自己的身體習慣她。因為總有一天他會離開她,讓她永遠地在他的世界裡消失。

  「那我呢?」

  「什麼?」

  「你會不會愛我?」

  「想知道?先取悅我吧!」他將手移向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臉壓向自己,猛地吻上她玫瑰般的唇瓣。

  當一切結束後,姜玉璃虛軟地癱在茶幾上,朦朧間她彷彿看見韓非離去。

  然而,她卻無力阻止。

  李玉雲突如其來的造訪讓姜玉璃十分吃驚。

  記憶中,李玉雲並不喜歡她,而且一直視她如眼中釘。

  「好久不見,玉璃。」李玉雲臉上露出虛偽的熱絡笑容。

  「你今天來有什麼事嗎?」姜玉璃開口,神情帶著一絲戒備。

  姜玉璃並未尊稱她為嬸嬸,李玉雲立刻注意到了。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李玉雲頓了下,又補上一句:「畢竟我們是親戚。」

  姜玉璃怔了怔,「謝謝,我過得很好。」

  「那就好。」李玉雲眸中掠過一抹詭芒。

  「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想說,不知道方不方便?」

  「你說吧!」姜玉璃毫無防備地回答。

  「我那天聽傭人說阿非帶女人回來過夜,這是真的嗎?」她早在姜玉璃的傭人中安插了自己人,以便隨時打探消息。

  姜玉璃沈默了會兒,「沒錯,是有這件事。」

  「玉璃啊,不是嬸嬸愛挑撥你和阿非,但他竟然敢帶女人回家,根本就是不把你放在眼底嘛!」

  姜玉璃沒有回答。

  李玉雲的眼神閃了閃,接著又道:「其實我覺得他會和你結婚,完全是因為你的財產,很可能他根本一點也不愛你喲!你要仔細想想。」

  「不會的,我不相信!」姜玉璃忍不住開始有些激動。

  笑意在李玉雲心底漫開。「你別不信嬸嬸,試想想看,有哪個男人會心甘情願娶個瞎子回家當老婆?如果那個男人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另有所求。」

  「不!阿非不是那種人,他從來沒拿過我一毛錢。」

  「剛開始當然不會,以後等你發現,也來不及阻止他了。這種人我看多了,你要相信嬸嬸。」

  姜玉璃半垂著臉,思緒在心頭翻攪。「起碼我現在不是瞎子,不會再給他添麻煩。」

  「那可難說得很,男人的心要狠起來比什麼都壞。」

  姜玉璃再一次沈默。

  「不過沒關係。」李玉雲胖胖的手忽然握住姜玉璃的小手。「如果他再欺負你,你大可搬回來和叔叔嬸嬸一起住,我們家永遠歡迎你。」

  「好感人的一番說辭!」韓非突然出現在客廳。「真不愧為政商界的名人,說起謊來連草稿都不必打。」他鼓掌。

  「你……」李玉雲微瞇起眼。

  「我有說錯嗎?姜太太。」韓非走向她,俊顏泛著冷冷的嘲諷微笑。

  礙於有把柄在他手中,李玉雲索性隱忍到底,面色在轉瞬間回復鎮定。「我有沒有說錯,你心裡最清楚,如果你敢再欺負玉璃,她隨時會回姜家大宅。」

  「怎麼?良心發現了?」他的黑眸閃爍著咄咄逼人的精銳光彩。

  李玉雲深吸了口氣,由沙發上站起身。「我想,這裡大概不歡迎我,那我先回去了。」

  來到大門口,李玉雲回頭說道:「玉璃,你好好想清楚。」

  送走李玉雲,姜玉璃來到韓非身前。

  照例,韓非冷淡的轉身準備避開她。

  「不要走!」姜玉璃由身後抱住他。

  「有事嗎?」他仍沒有回頭。

  「阿非,你娶我真的只是為了錢嗎?」她緊緊地抱著他,鼻端傳來他身上的氣息,令她安心的氣息。

  這一次,韓非轉過身。

  「李玉雲說的,是嗎?」他低頭,黑沈而冷冽的眼直凝睇著她。

  姜玉璃沒有回答。

  隔了一會兒,她鼓足勇氣,迎向他冷沈的眸光斷斷續續地開口:「什麼人說的很重要嗎?我以為……你心裡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不是為了報復姜家,他會為姜玉璃這些日子以來顯著的改變而高興;但,他做不到。

  「想知道我心底的想法?」他的黑眸融入一絲陰黯的危險光彩。

  姜玉璃被他突如其來的陰鷙所懾,忍不住退了一步。

  有時候,她情願看不見週遭的醜惡,那對她而言是一種幾乎難以承受的衝擊。

  「沒錯,我的確是為了你的財富而娶你,這個答覆你滿意嗎?」他逼近她。

  姜玉璃一步步往後退。

  她一點也不在乎金錢,對她而言,住在哪裡、穿的是否為名牌、吃的是不是豪奢佳餚,那一點都不重要。

  「你……愛我嗎?」她被牆抵住,再也無路可退。

  「愛?」韓非口中發出刺耳的笑聲。「什麼是愛?」他雙手撐在牆上,將她鎖在兩臂之間。

  「愛是為對方付出一切。」姜玉璃肯定的回答。

  「你以為我會為仇人的女兒付出一切?」韓非湊近她蒼白的小臉,低醇的嗓音裡不帶一絲溫度。

  「我……」

  「告訴你好了,愛這個字在我的字典裡的解釋僅介於無知和愚蠢之間。」語畢,他撤開低俯的臉,轉身離開。

  差一點,他就要再次迷失在她泛起水氣的瞳眸裡了。該死!

  是時候了,他告訴自己,他必須盡快離開她!

  姜玉璃的淚沒有落下。她不斷告訴自己,一切還是有希望的,千萬不可以灰心。

  堅強的抹去淚水後,她心底有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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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6 19:36:42

第9章(1)

  偌大的辦公室中坐著兩個人。

  「姜小姐,財產轉移不是一件小事,你要不要再想清楚一點?」開口的是為姜家處理財務多年的財務顧問劉尚謙。

  除了會計師資格外,他還是一個律師。

  隔著鏡片,在一雙精睿而勢利的眼睛估量下,他始終不把姜玉璃當成姜家的主人。

  或許是出於一種嫉妒,劉尚謙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是個兩手空空、咬牙努力工作存錢出國唸書的窮小子。

  這個女孩何德何能,竟輕易地擁有別人十輩子也賺不來的財富。

  望住她的同時,劉尚謙不自覺的產生一種奇異的敵意。

  他討厭所有不勞而獲的人。

  姜玉璃迎視著他的注視,敏感地察覺到他的輕蔑以及微微的敵意。

  若是以往,她必定會退回自己的世界,默默承受一切。但現實生活已漸漸教會她,沈默並不能解決問題,反倒可能成為退讓的第一步。

  於是她鼓起勇氣,漠視律師刻意為難的暗示言詞,堅決地開口:「不必了,劉律師,我已經考慮很久,才有今天的決定。」

  「那麼,需要告知部長一聲嗎?」劉尚謙停了下,自顧自的又道:「畢竟部長是姜小姐的長輩——」

  「劉律師!」姜玉璃打斷他的話,「我想,我應該有處理自己財產的權利,是吧!」天知道在她平靜的外表下,一顆心有多麼掙扎與無措。

  劉尚謙按捺下不快的情緒,尷尬地笑道:「姜小姐當然有權處置自己的財產。」

  姜玉璃點點頭。「謝謝你。」她停了下,再度開口:「還有,以後請叫我韓太太。」緊接著,她起身來到辦公室門口,並打開它。

  「這位是刑天美小姐,有關財產轉移所需的資料全交由她代我處理。」姜玉璃明白自己識字不多,為了慎重起見,她特地委託她的語文教師前來協助她。

  此舉令劉尚謙大感意外。

  想不到她復明不久,又涉世未深,處事竟如此細心。

  很快的,姜玉璃在刑天美的協助下一一瞭解了所有文件的內容,並且完成繁複的手續。

  之後,姜玉璃偕同刑天美離開律師事務所。

  劉尚謙立即拿起電話,按下一組熟悉的電話號碼。

  回家的路上,刑天美望著姜玉璃,忍不住開口:「玉璃,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氣。」

  「什麼勇氣?」姜玉璃反問。

  刑天美搖搖頭。「多數女人絕不敢像你這樣把所有的財產給了丈夫。」

  「我這麼做很傻是嗎?」

  「我只能說,你是真的很愛韓先生。」

  「有這麼明顯嗎?」姜玉璃微微紅了臉。

  「噢,玉璃,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聞言,姜玉璃沈默了。

  那阿非呢?他是否也能輕易感受到自己對他的感情?

  「對不起,玉璃,我不是有意提到瞎子的事。」刑天美直言。姜玉璃是個聰明而敏感的孩子,容易為人所傷。

  「沒關係,我明白你的意思。」姜玉璃溫言回道,臉上掛著一貫的恬靜淺笑。

  她知道天美老師是一個直言而心性熱忱的好人。

  「接下來該怎麼辦?姜部長知道你今天所做的事一定會抓狂。」

  姜玉璃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是他的親人,我想他遲早會體諒我的決定;況且,天美老師,我今天的舉動完全合法,不是嗎?」她從沒向外人提過叔叔僱人追殺她的事。

  「是呀,的確完全合法,可是卻完全不合理啊!」刑天美覺得姜玉璃生在這樣的家庭,還仍保有一顆純真的心真是太難得了。

  望著刑天美搖頭歎氣的模樣,姜玉璃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覺得現在輕鬆多了。」

  「是呀,是呀!身上少了那麼多錢,當然變輕啦!」

  隔了一會兒,姜玉璃回答:「可是我一點也不後悔。」

  「但願他值得你這麼做。」

  姜玉璃回以微笑,然而在她的微笑底下,一顆心卻不由得泛起酸楚……

  什麼時候,她才能獲得自己最渴望的東西?

  姜玉璃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鐘。

  「太太,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不用上課嗎?」傭人阿枝迎了上來,神情有些慌亂。

  姜玉璃注意到了。

  「有什麼事嗎?先生回家了沒?」

  「呃……先生、先生回來了。」

  「是嗎?我去找他。」姜玉璃說著,立即往二樓走。

  「太太……」

  「什麼事?」姜玉璃回頭。

  「先生……先生很累,不希望有人打擾。」阿枝吞吞吐吐地說。

  「我知道了。」語畢,姜玉璃走上樓。

  經過韓非房門口,聽見裡面傳來聲響,姜玉璃一時欣喜,打開房門。

  「阿非!」

  韓非掉頭望向她,「沒看見我在忙嗎?」他冷聲斥道。

  姜玉璃臉上的笑容在剎那間凍結。

  床單下包裹的是上一回見過的金髮女子。

  「為什麼?」姜玉璃顫聲開口,感覺整個人彷彿被掏空般不真實。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韓非微側起身,緊盯住她的黑眸裡寫滿了只有她懂的恨意。

  姜玉璃心頭再一次浮上熟悉的痛和逐漸加深的絕望。

  她是那麼愛他,只愛他啊!

  然而,兩人間的鴻溝卻足以毀滅一切。

  緊接著,姜玉璃轉身奔下樓。

  「我也要走了。」麗塔由床上爬起來,並一一穿上衣裙。

  「這是給你的酬勞。」韓非在床畔放下一疊大鈔。

  麗塔是他在酒吧認識的女同性戀。

  麗塔數了數鈔票,然後放入皮包裡。

  「下次別再找我演戲了,我受不了見那個女孩臉上那種傷心欲絕的神情。」她站起身。

  韓非坐在床沿,順手點燃一根煙。

  「你認為她很可憐,是嗎?」他徐徐噴出一口煙。

  「不,我只是慶幸自己不愛男人。」語畢,她拿起外套離開房間。

  韓非始終坐在床沿。姜玉璃臉上的神情深刻在他腦海中,怎麼也抹不去。

  該死!

  下一刻,他煩躁地撚熄了香煙。

  然而,在薄薄的余霧裡,他臉上的煩躁揉入一絲不自覺的懊惱。

第9章(2)

  姜玉璃在極度傷心下,來到了姜士恆的住處。

  在這個世界上,他是唯一與她有血緣之親的人。

  姜家的傭人卻在大門外攔住了姜玉璃。

  「先生身體不適,正在休養。」

  「啊!那我去看看叔叔。」姜玉璃關切地道。

  「不必了,先生特別囑咐不許人去打擾他。」

  「那嬸嬸在嗎?」

  「太太正在打牌,不想見客。」傭人臉上有倨傲與同情之色。

  任何有腦子的人都應該明白自己不受此地主人的歡迎。

  「他們果然不願意見我。」姜玉璃像是說給自己聽般,然後慢慢轉身回到車上。

  看來,劉律師一定是向叔叔通報了一切。

  姜玉璃的心彷彿在淌血,多年來那種被遺棄的感覺再一次浮上心頭。只是,這一次再度破碎的心,已經沒有倚靠。

  「太太,你要去哪裡?」司機問。

  姜玉璃想起了馬佳瑞修女。

  「我想回療養院一趟。」她直望住車窗外矗立的姜家豪宅。

  多年來,沒有人真正愛過她……

  望著漸漸遠離的姜家豪宅,姜玉璃頓悟到金錢並不能為她帶來她最渴望的一樣東西——愛!

  當車子在療養院停門前下後,姜玉璃微微遲疑。

  該見馬佳瑞修女嗎?

  想起她慈和的面孔,姜玉璃一陣心酸,終於打開車門走進療養院。

  但是馬佳瑞修女並不在辦公室裡。

  打掃的太太告訴姜玉璃,馬佳瑞修女回美國參加一項會議,必須一個月後才會回來。

  姜玉璃再一次升起濃濃的失落感。

  人生沒有不散的筵席。這是她首度感到世界之大,自己卻毫無歸依。

  有時候,她真的希望自己從來沒有來到這個世界。

  回到家之後,姜玉璃怔怔地走上樓。

  「太太,先生交代過今晚不回來。」阿枝開口。

  明知道男主人過分的行徑,但她身為下人,一點也幫不上忙。

  「也好,你先回去吧!」姜玉璃回頭,站在樓梯口,語調十分的淡然。

  「晚餐我還沒做。」

  「不必了,我不餓,你走吧!」語畢,姜玉璃朝房間走。

  阿枝從沒見過她這樣沮喪,心頭十分擔心。

  多數時候金錢並不能收買一切,特別是男人的心。

  阿枝歎了口氣,鎖門離開。

  韓非獨自在酒吧中喝酒。

  十點鐘,他的行動電話響起,看了眼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雖有遲疑,他仍是按下通話鍵。

  「喂,先生嗎?我是阿枝。」

  「有什麼事嗎?」韓非微感詫異。

  「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該多管閒事,可是太太今天……今天回家後怪怪的,還讓我提早下班,我有點擔心她。」

  「我知道了。」韓非的口氣冷淡依舊。

  「先生,你……」

  「我說我知道了!」語畢,他掛斷電話,並且關機。

  理智告訴他,她過得好不好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畢竟折磨她才是他娶她的目的。

  然而,另一股低微的掙扎心緒卻逐漸轉強,亟欲擺脫他為惡的恨意。

  「該死!」在他低咒的同時,他選擇了回家。

  事實上,這一整夜他都揮不去姜玉璃那一張傷心欲絕的小臉。

  他確實傷害了她,不是嗎?

  可是,他卻一點也沒有報復的快感,他似乎讓自己陷入一種糾結難解的困境裡。

  報復已不再令他感到快樂,反倒令他更痛惡自己。

  他到底該怎麼做?

  沒有人可以告訴他。

  很快的,韓非回到一片漆黑的家中。

  「玉璃!」他喚了聲,心底感到微微的可笑,他簡直像一個擔憂妻子的好丈夫。

  緊接著,他走上樓,直接來到姜玉璃房門外。

  「玉璃!」他轉動門把,卻發現房門已上鎖。

  韓非忽然有種奇怪的不祥預感。

  她一向不鎖門的,他知道。

  「玉璃,你在嗎?玉璃!」他開始提高音量。

  不安的感覺開始擴大,他索性把房門撞開。

  「玉璃!」他打開燈。

  下一瞬,他震住了,全身血液彷彿凍結。

  「玉璃!」他發出破碎的狂喊,衝向染血的床。

  望著血泊中的嬌小身軀,恐懼狠狠地攫住他。

  這一刻,他彷彿又回到十歲那一年……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韓非立即由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

  「算是救回來了。」楊傑開口。

  韓非閉上眼,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阿非。」楊傑在他身邊坐下。

  韓非睜開疲憊的雙眼望著好友。

  「我不是……不是真心想她死,真的……」他抓住楊傑的手臂,像是一個溺水的人。

  多年來仇恨的陰影讓他幾乎無法喘息。

  「如果你願意,可以把一切告訴我,也許會好過一點。」楊傑開口道。

  每個人心中都有不欲人知的部分,而他確信那個部分足以解釋阿非近來的轉變。

  「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韓非回答。

  楊傑聳聳肩。「我現在剛好沒有病人。」

  韓非歎了口氣。

  「一切要由我十歲那年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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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6 19:38:19

第10章(1)

  一大早,天空就灰濛濛地,像是要下雨了。

  姜玉璃吊著點滴,獨自坐在窗邊。

  她從來不知道早晨是這樣子的。

  在車水馬龍的街頭,人人行色匆匆,冷漠而孤獨。

  生死關頭走一遭後,姜玉璃終於明白,看來這世上每個人其實都是孤獨的,由出生到死的那一刻,真正可以倚靠的,也許只有自己。

  或許正因為如此,人們更加渴望被愛,希望在生命的旅程出現一個可以相互倚靠的伴侶。

  姜玉璃不會再輕易地想結束自己的生命。既然人世裡的真情如此難求,那她亦不再希冀。

  少一些希望,也許就能少一些傷害。

  望住窗外的瞳眸裡一片沈寂。

  病房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嘈雜,很快的,姜士恆夫婦出現在病房裡。

  姜玉璃掉過頭,淡瞥了他們一眼,隨即又將視線落向窗外。

  對他們夫婦她無話可說。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玉雲首先開口,語調裡是經過壓抑的憤怒。

  儘管她與姜士恆對姜玉璃的行徑充滿強烈的不滿與憤怒,但病房外有守候多時的傳媒記者,他們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怒氣。

  「知道嗎?因為你一時的愚蠢行為,讓姜家丟了多少面子,你是白癡呀!懂不懂得為家人著想?」姜士恆亦開口斥責。

  自這個小白癡鬧自殺的這三天以來,他們夫婦除了要面對媒體的壓力之外,更對姜玉璃財產轉贈一事感到震怒與不諒解。

  聞言,姜玉璃回頭望住兩人。

  「你們……真的把我當家人嗎?」姜玉璃緩緩的問出口,語調平淡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對這一切,她早看淡了。曾經期望的親情,如今似乎已經變得不再具有任何意義。

  「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姜士恆擰起眉,臉上的神情有些微不自然的心虛。

  姜玉璃沈默了會兒。「你們不懂我不怪你們,因為你們未曾嘗過被人遺忘的滋味。」

  而她懂!因為那是她多年來心中的痛。

  原以為可以在療養院逃避一輩子,但如今她知道那樣的痛永遠也無法抹去。

  「小時候,住在公寓的那段日子,我天天期待爸媽來看我。」她頓了下,眸中有一閃而逝的哀傷。「爸媽發生意外後,我曾將希望放在你們身上,然而,你們又將我送到療養院。我真的算是你們的家人嗎?」

  空氣在剎那間變得凝重。

  「因為我們送走你,所以你一直懷恨在心,對嗎?」李玉雲開口。

  曾經有一段時間,他們夫婦確實苛待過姜玉璃。那是因為姜玉璃繼承的家財多得令人眼紅,他們夫婦才會刻意折磨她。

  「不,我一點也不恨你們。」姜玉璃回答,「知道嗎?曾經我有多麼渴望你們可以愛我。」

  「哼!滿口謊言!」李玉雲冷笑道:「如果你真的當我們是家人,就不會把所有財產送給一個根本不愛你的外人。」

  「阿非不是外人!」姜玉璃回道。

  「那種男人總有一天會拋棄你,等著看吧!」李玉雲冷嘲。

  「是因為我把財產全給了他嗎?」姜玉璃淡問。

  「哼!那還用說!」姜士恆夫婦同聲斥道。

  姜玉璃半垂下頭。「我只想知道當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什麼人還會愛我?是你嗎?嬸嬸,你做得到嗎?」她擡起頭。

  李玉雲沒有回答,甚至別過臉。

  「你呢?叔叔,對你來說,親人和金錢哪一個重要?」她的瞳眸底是洞悉一切的絕望。

  望著姜玉璃蒼白的小臉,姜士恆再次想起她小時候……

  「你太傻了,沒有人會花這麼多錢來求證這個答案。」事實一向是殘酷的。

  「但是我確實做了,不是嗎?難道你連回答的勇氣都沒有?」

  「我沒有必要回答這個蠢問題。」姜士恆低咒一句。

  緊接著,姜士恆夫婦兩人毫不留戀地走出病房。

  「就這樣?」李玉雲問。

  「什麼意思?」

  「我可以再找人解決這兩個麻煩。」

  「夠了!一切到此為止。」姜士恆咬牙低斥道。

  「你……」

  「閉嘴,記者來了。」

  夫婦倆照例露出一貫的笑。

  姜士恆知道這是他這輩子唯一可以為姜玉璃做的事。

  不管是不是突然良心發現,總之,他在金錢與親人以及前途之間抓出了個新的平衡點,他不再欠她什麼。

  正當姜士恆夫婦忙於應付媒體的同時,一道身影悄悄進入姜玉璃病房裡。

  姜玉璃回頭,怔了怔,心底微微地揪了下。

  得不到回應的愛是如此啃噬人心,她終於知道。

  黑瞳在一瞬間飛掠過千百種情緒。

  「還痛嗎?」他筆直地來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繃帶上。

  每每憶及血泊中的姜玉璃,他的心總是既驚恐又泛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一個人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會選擇走上不歸路?這些年來,他不斷問著自己。

  姜玉璃輕輕地開口:「不痛。」她微微垂首。

  難道他還不明白,比起她心底的傷口,其他的傷害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嗎?

  沈默在兩人間持續著。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所以如果你想走,隨時可以離開。」姜玉璃小聲卻清楚地表明。

  「不,我不會走,除非你告訴我答案。」垂在他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收緊。

  姜玉璃擡起頭,迎上他寒星般的冷眸,她的心再度瑟縮。

  有時候,她真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復明,這樣她就永遠不必面對他無情的眸光,不必知道現實的殘酷。

  「你要什麼答案?」

  韓非微瞇起眼。「為什麼要傷害自己?如果你想藉此來令我愧疚,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他貼近她,雙手抓住她細瘦的肩。「我不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這話雖是說給她聽,卻更像是對自己的再一次叮嚀。

  姜玉璃眼中凝起了薄霧,水氣在她瞳底熠熠生輝。「你……真以為我是想讓你愧疚?」

  韓非無言,眉頭的糾結卻變得更深。

  她含淚的蒼白容顏正一點一滴的瓦解他心口多年的陰鬱。

  不!他絕不能對這個仇人的女兒產生敵意以外的感覺!

  姜玉璃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憤怒與痛苦。但……為什麼會是痛苦?他恨她,不是嗎?

  「阿非……」她伸出手,想撫去他眉頭的糾結痕跡。

  「別碰我!」韓非整個人向後退開。他不能接受她的撫慰,因為那只會讓他更痛惡自己,更鄙視自己心中那揮之不去的惡佞。

  在折磨她的同時,他的心無時無刻不處於煎熬。

  「你以為你可以輕易以死來令我愧疚、以死來逃避一切?」他痛惡的低語,腦中淨是母親躺在血泊中的那一幕。

  「不,不是的!」姜玉璃的淚水終於無聲地滑下。「只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活下去找一個目標,對未來存有一份希望……」她垂下頭,聲音越來越小。「可是……我卻找不到能支持自己繼續活下去的力量,你能明白嗎?」

  望著她絕望的小臉,韓非的心像是狠狠地挨了一刀。

  身為一個出色的醫者,他救過不計其數的生命;但是在他心底卻也存有同樣的迷思,到底他是為了什麼而活?是救人,還是其他?

  如果他心裡始終存有恨意,這一生又有什麼意義呢?

  剎那間,韓非心底起了難言的轉變。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許你再尋短,這是你欠我的,聽清楚了沒?」他刻意惡聲惡氣的開口。

  姜玉璃望住他,好半晌只是沈默。她可以把他的話當成是另一種關心的方式嗎?

  「你放心,我不會再傷害自己了。」她說著,忽然露出一抹淺柔的笑。

  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這樣看著他了。心酸的感覺再一次包圍她的心。

  愛確實可以讓一個人成長,但姜玉璃對他除了愛之外,尚有深深的歉疚;她可以深刻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所以她必須補償他。

  韓非深凝她一眼,轉身離開。

  他必須整理自己的心緒。

  此時天邊閃光乍現,隨之而來的是幾聲悶雷。

  姜玉璃知道一場大雨就要來了。

  很快的,透過玻璃窗,她看見底下紛紛走避的人群。

  不久,滂沱大雨無情地落下,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的交錯在臉上……

  韓非站在律師事務所裡,仍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

  「這些文件麻煩你簽名蓋章。」劉尚謙開口,精睿的眸光直盯住面前的男人。

  這並非他第一次見韓非,但他不得不承認韓非確實是一個相當耀眼的男人。

  姜玉璃肯心甘情願地奉上所有財產,一點也不令人感到奇怪。

  對韓非,劉尚謙恭謹的外表下仍帶著些許輕鄙。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韓非開口。

  「呃……韓太太沒說,她只是執意將全部財產轉移到你名下。」劉尚謙停了下,「她甚至不打算告訴姜先生夫婦。」

  「真的?」韓非心神漸凝定,然後提筆簽下名字。她以為用錢可以收買他的心、補償一切?

  她錯了!即使她奉上所有財產,他還是不許自己善待她。

  金錢不能買回他所失去的一切,他不許她用這種方式來消弭過往的罪!

  臨去之前,劉尚謙忍不住對韓非開口:「韓先生,請容我說一句,你真是個幸運的男人。」

  韓非微側身回首。「你永遠無法瞭解,我為了這樣的『幸運』,失去多少可貴的東西。」語畢,他開門離去。

  離開事務所,韓非直接往醫院方向走。

  醫院距離事務所不遠,走路大約五分鐘就可以抵達。

第10章(2)

  當韓非來到姜玉璃病房的時候,房中空無一人。

  此時,打掃房間的婦人正好走進來。

  「啊!韓醫師,你來探望太太呀!」

  「她人呢?」

  「咦?早上我來倒垃圾的時候她還在睡覺,可能去做檢查了,你再等等。」語畢,她收拾好病房便推車離開。

  韓非緩緩在床邊坐下,突然在床頭看見一封文件袋,隨手打開,赫然發現裡面竟是離婚協議書。

  夾在離婚協議書裡,還有一封小小的信箋。

  韓非打開信箋,只見信箋上寫了幾個拙稚的字——

  阿非,對不起,你要的我全都給了你。

  希望你從此幸福快樂。

  該死!

  韓非把信箋揉成一團丟入垃圾桶裡。

  她居然就這麼一走了之!難道她以為這樣就可以解決一切?

  望著手中的離婚協議書,韓非微瞇起眼。

  下一瞬,他將文件撕成兩半,拋入垃圾桶裡。

  事情絕對不會就此結束,絕不!

  耶誕節對每個人的意義不盡相同。

  對與親人長期分離的療養院來說,耶誕節是一個重要的日子。

  由下午開始,陸續有各界地方社團來到療養院,為這些生病的孩子們帶來表演以及贈送禮物,整個療養院裡十分熱鬧。

  在人群之外有一道身影吸引了馬佳瑞的目光。

  片刻後,她臉上露出淺淺的笑,舉步朝人群外走去。

  「好久不見了,年輕人。」馬佳瑞笑意漸濃。她總是如此稱呼韓非。「你還好嗎?」

  過去的三個年頭裡,他一共造訪了療養院三次,每一次都是為打聽姜玉璃的消息而來。

  然而,他卻一次次的失望了,姜玉璃並沒有回到療養院。

  韓非唇角上揚,扯開一抹淺淺的笑。「我很好,馬佳瑞修女。」爽朗的笑容裡仍帶著一絲魔魅的氣質,唯那一雙深邃的眼眸透出一股滄桑的孤寂。

  馬佳瑞深深地望住他,然後朝他展開雙臂。

  韓非走上前用力地給了她一個擁抱,彷彿唯有如此,他才能更接近姜玉璃。

  「這一次你打算在國內待多久?」馬佳瑞開口。

  「大約三個星期。」他答。

  「跟著醫療隊在非洲行醫很不容易吧!」

  俊顏上的笑痕在剎那間加深。「日子過得很充實。」過去的三年裡,他走遍了許多貧苦落後的國家,而後總算漸漸明白一件事——生命是可貴的。

  拋卻了多年來心頭的陰鬱後,他終於明白自己生存的價值和目標。

  然而,心中唯一的遺憾卻總在他忙碌過後啃蝕他的心靈。

  他想念玉璃!

  思念常使得他心痛如絞,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來,跟我到辦公室,有樣東西你一定要看看。」馬佳瑞臉上帶著一抹奇特的笑。

  踏入辦公室後,一切並無不同,唯一的改變是桌上多了電腦,而牆上則添了一幅畫。

  「這幅畫是我兩天前收到的耶誕禮物,很美吧!」

  韓非盯住畫中慈和柔美的聖母畫像,淡淡地開口:「無論畫者是誰,一定是個充滿感情的人。」任何人都可以輕易感受到慈和與寬容充塞在整幅畫裡。

  再往下看,韓非在剎那間屏住呼吸。

  「畫……畫者是誰?」他盯住左下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你應該看得懂那個字。」馬佳瑞回道。

  是「璃」!

  「畫者……是我所想的那個人嗎?」他的嗓音因期待而輕顫。

  馬佳瑞微微一笑。「但願是你所想的。」

  忽然間,韓非心中升起了許久未有的希望。

  會是玉璃嗎?

  「謝謝你!馬佳瑞修女。」語畢,他轉身要走。因為他已在牆角處發現了一隻裝運的紙盒,盒上打著一家畫廊的地址。

  「年輕人。」馬佳瑞喚住他,「如果真是她,告訴她,我很想念她。」

  「我會的。」

  很快的,韓非消失在大門外。

  他的心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如此活躍了。

  畫室裡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畫,靠近落地窗的角落坐著一個正在畫畫的長髮女子。女子一身白衣黑褲,粗亮的辮子垂在身後,在她身邊則圍繞了一群小朋友。

  「紅色是屬於什麼色系呢?」女子開口,手仍沒有停下,專注地畫畫。

  「暖色系。」一道稚嫩的嗓音搶先回答。

  「那藍色呢?屬於什麼色系?」女子又問。

  「寒色系。」另一道嗓音回答。

  「哇!你們都好棒喔!」女子誇讚。

  一陣敲門聲忽然傳來——

  「老闆娘,有人找你。」

  女子回首,臉上那份孩子氣的愉悅笑意在剎那間凍結。

  男人一步步來到她面前。

  「這是什麼顏色?」他伸手抹下她鼻尖上的油彩。

  女子望了一眼,淡淡勾起笑。

  「紫色是屬於作夢的顏色。」她答。

  「知道嗎?三年來我日日夢著與你重逢的情景。」男人深邃的黑眸裡迸出無數喜悅。

  「阿非……」女子站了起來,清秀的臉上浮現少見的激動神情。

  她是在作夢嗎?

  彷彿洞悉她的心思,低醇的嗓音徐徐響起:「這不是夢,我可以證明。」語畢,他勾起她的臉,低頭吻上她的唇。

  直到唇畔傳來一股鹹意,他才擡起頭。

  「別哭!」嗓音揉入了以往未曾有過的溫柔。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是如此深愛著她。

  「你……不恨我嗎?」她輕問。

  「我愛你,玉璃!」他黑沈的眸子裡鐫刻著深情。「別以為你的錢可以把我打發走。」

  「阿非,我……」

  「別說!你只需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肯原諒我嗎?」

  沈默在兩人間持續著。

  忽然,姜玉璃勾下他的頸子,主動吻上他的唇。

  「這樣的回答夠嗎?」她抵住他的唇輕喃道。

  「永遠都不夠。」話起時,他再次給了她深情的長吻。

  週遭立即傳來小朋友們的笑鬧聲。

  韓非知道,過往的陰霾將永遠地離他遠去……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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