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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9 21:47:12

前言:

  燒飯刺繡、撫琴吟詩她樣樣都不精,爹爹居然要替她找婆家
  還說嫁給大嫂那個打著「秀才」名號招搖撞騙的弟弟是親上加親?
  不嫁、說什麼都不嫁!就算被押上花轎她還是會逃……
  這個男人真沒禮貌!她為了自己悲慘的遭遇哭得肝腸寸斷
  他居然嫌她太吵,還嚇唬她哭多了會變得又醜又恐怖……
  對哦﹏﹏她就哭得醜一點,讓那個想娶她的臭男人打退堂鼓!
  不過,在沒被捉回去之前,她還是跟著聰明的「恩公」比較保險……
  這個磨人的愛哭鬼到底懂不懂什麼叫作「男女授受不親」!
  在客棧,她整個人貼在他身上,只為了研究他的長相
  在街上,她抱著他又跳又親,只為了他圈中了她要的小玩意?
  唉,他「怪俠」高深的武功用來取悅她似乎有點「大材小用」了……
  她這樣算不算是「因禍得褔」?
  賭氣逃婚卻幸運地碰上個武功高強又大方的恩公——小刁。
  一路上她花了他不少銀兩他都不曾數落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可是﹏﹏小刁現在再怎麼對她好,將來還是得娶妻生子……
  有了!有一句話說:「先下手為強」。
  不如讓小刁成為她的相公,那以後就不怕別人跟她搶了……


第1章(1)

  「爹,我不要嫁人!」

  人未到聲先到,那個一路像被火燒屁股似的橫衝直撞進入大廳的女子,不就是陳大小姐水柔嗎?

  只見她微喘著,來到她爹親面前,仍是忘了要放輕音量的繼續嚷道:「爹!我不要嫁人。」

  「唉!水柔,爹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爹是為了我好,可是我才十六歲耶!」覷了眼在一旁看好戲的大嫂張麗紅,陳水柔微蹙黛眉繼續道:「而且,就算要嫁人,也要由我自己挑選對象。」

  「水柔,這年頭哪有姑娘家自己選夫婿的!」以著刻意裝出來的疼惜語氣,張麗紅忍不住插嘴。

  雖然陳家並非在朝為官,但家大業大,在開封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

  而且當年要不是她從襄陽來此地探望她的表姑媽時,湊巧聽到別人在讚歎陳家的宏偉家業,知道陳老爺年事已高,早已有心將家產全數轉移給長子陳水軒管理,嫁給他肯定吃香喝辣,穩做少奶奶不說,將來家產盡數落入手中更是指日可待。

  否則,像她這麼愛財如命的人,怎麼可能捨得砸下幾百兩銀子,硬拗著媒婆到陳家說親,且將她說得有若九天玄女下凡,淑德兼備,不然以她這種中等姿容,哪可能攀上陳家這門親事!

  當然,也還好陳水軒練武成癡,不但對做生意不感興趣,對於妻子的姿色也不十分挑剔,所以在娶了她之後,只要她不管他向誰拜師習武,或是徹夜研究武學而不眠,她愛怎麼著,陳水軒也凡事都由著她。

  而陳家偌大的產業,在張麗紅嫁過來這數年的有心安排下,早已掌控了大部分。像是茶館、酒樓、布莊,她都以女人天生敏銳的直覺做藉口,硬是插上一腳。後來,陳老爺看她似乎很有興趣,而且還做得有聲有色的,也就乾脆放手讓她去做。

  只不過,天有不測風雲,正當她以蠶食鯨吞的方式,自以為陳家的所有產業很快的便可全數在她的掌握中時,卻在無意間聽說陳老爺的遺書中,言明他死後要將家產分一半給女兒陳水柔做嫁妝;這可是讓張麗紅氣得差點吐血身亡。

  她不甘心吶!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這麼把一半送給別人。

  於是,自陳水柔十歲那年起,也就是在她得知這個消息後,張麗紅開始千方百計的想剷除這株令她寢食難安,又極度感到礙眼的民族幼苗。

  只不過,陳水柔就像個福星似的;假裝不小心推她入池塘,她不但沒有淹死,還能在水裡遊了半天泳,才像沒事人似的爬上岸來;上街時故意推她至急馳的馬前,詛咒她能魂歸馬蹄之下,那她張麗紅也就可以將自己蓄勢待發的淚水發揮極致,回家哭訴一番後,再以長嫂如母的姿態,接收她那一份家產。

  誰知道那急馳中的馬兒,就像認識她陳大小姐似的,硬生生的在她面前停住!且說巧不巧,那馬兒的尾巴還挺不客氣的朝張麗紅那張基本上還算好看的門面橫掃過來,不但害她差一點跌了個狗吃屎,還被黏了滿嘴馬毛!

  正因為如此,張麗紅算在陳水柔身上的帳是愈來愈多了。

  「誰說沒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要不然也可以從現在開始。」覷了一眼平常就對她不太友善的大嫂,陳水柔不死心的說。

  「水柔,你大嫂的娘家也算是書香門第,而她弟弟好歹也是個秀才,你如果嫁過去,不算是辱沒了你。」

  頭痛呀!這個小女兒從小便離經叛道,女孩子家該會的女紅刺繡、譜曲撫琴她樣樣不會,就愛跟著長她二十歲的哥哥舞刀弄劍,偏偏也沒有學成些什麼來!

  平常更是野得完全沒有一丁點大家閨秀的模樣,不是衣服老弄得髒兮兮,就是臉上不小心沾上汙泥。

  雖然她總有一大堆理由,說她之所以會如此,全是因為幫助街尾的獨居阿婆撿柴,或者是幫隔街的小嫂子拾雞蛋,更或者說是跟宅裡下人的孩子們玩球等等;再加上三不五時總愛學李伯家的猴兒般,爬上自家的老榆樹,硬說是在觀賞風景,順便活絡活絡筋骨什麼的。

  唉!否則像水柔這種天生麗質的花容月貌,怎麼可能到十六歲還沒人上門提親呢?

  就因為如此,當媳婦兒提出要水柔嫁給她弟弟,好來個親上加親時,他才會一口答應,卻怎麼也沒想到水柔會那麼堅決的反對。

  「爹!」

  「好了!水柔,爹已經允諾你大嫂她弟弟張秀才這門親事,你就別再多說了。」雙手捧著腦袋,大家長陳博是一副快無力招架的樣子。

  天知道對於這個女兒,他有多麼的疼愛,尤其愛妻早逝,他更是疼她有如心肝寶貝;就因為如此,他才會更希望她嫁得好呀!

  一個月後——

  「爹,水柔不嫁!」

  唉!又來了。

  自從他告訴水柔她必須嫁給媳婦的弟弟張千翔之後,這一個月來他每天都得忍受她連聲抱怨的荼毒,使得一顆原本捨不得她遠嫁襄陽的心,霎時轉變為希望她早日出嫁,他也好快些耳根子清靜清靜。

  「那怎麼可以!」

  命苦呀!這樣的回答,都快成為陳老爺晚上睡覺時不自覺的夢囈了。

  「為什麼不可以?我想留下來服侍你也不行嗎?」

  「我們家奴僕成群,爹哪用得著你來服侍!還是乖乖的聽話嫁人,爹才能了一樁心事,也才對得起你九泉之下的娘親。」

  「可是,爹——」

  「水柔,你是不是又要跟爹說,那張千翔根本就是個花花公子,而且還頂著秀才之名到處招搖撞騙?」

  「他本來就是,而且還——」

  「水柔,你是個姑娘家,平常又不出遠門,哪兒聽來這些訛傳?」

  十六歲的姑娘,有哪個會不高興能找著個好婆家,怎麼他這個女兒竟這麼排斥?莫非……

  「水柔,告訴爹,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所以才不願嫁到張家去?」

  還好他及時想到這個問題,他可不想做個昏庸的爹!

  「什麼叫意中人?」陳水柔嬌憨的問,因為在她率真的想法裡,不管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全都是朋友,沒什麼差別。

  「意中人就是你常常會放在心裡頭想的人,而且是你喜歡的人。」

  唉!老伴去世得早,又沒有人可以教水柔,也難怪她不明白。

  「有呀!爹,你就是啊!我喜歡你,而且也常常在心裡想著你,還有……」

  瞧陳水柔扳著手指頭,一副還可以滔滔不絕的數下去的樣子,陳老爺忍不住撫額。

  「不是、不是!」天!他的頭又開始發暈了。「水柔,爹除外,還有你大哥也除外,其他的男人中有沒有你中意的?」

  「爹除外,大哥除外……」再度扳起手指頭,陳水柔挺努力的想著。末了,她終於高興的轉身面對她爹,「我想到了,我的意中人就是隔街那個大牛!」

  「大牛?」

  努力的在自己的腦海裡尋找大牛的長相後,陳老爺再一次覺得頭暈目眩。那孩子?天!那孩子連自己家的那頭牛都快餵不飽了,哪有餘力養他的寶貝女兒?

  「不行!水柔,我不準你嫁給大牛。」一想到家境清寒的大牛,還有他粗魯的舉止,根本沒一樣配得上他的水柔,陳老爺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量。

  「嫁給大牛?爹,我沒要嫁給他呀!」陳水柔無辜的眨眨眼,倒像無法理解她爹爹反常的行為似的。「是你問我誰是我現在心中所想的人,而我現在只想著要跟他去放牛,然後再一次坐在牛背上看看而已。」

  坐上牛背?一個女孩子家?唉——

  「好、好!我們不提大牛了,還有沒有別的?」

  「有!荷池邊劉大夫的學徒吳楚,我還想著跟他上山採藥呢!還有廟口那個小乞兒,他告訴我他是丐幫弟子,說要教我打狗棒法,我還沒時間跟他學呢!還有柳街……」陳水柔滔滔不絕的說著,神情更是十足的嚮往。

  但陳老爺卻是愈聽愈心驚,只差沒撫心痛哭,或是乾脆昏死過去。

  汗顏吶!教出這樣的女兒,他將來要是走了,有什麼臉去見老伴?

  「水柔,看看你大嫂,又能幹又賢慧,這種家庭教出來的孩子,怎麼可能會差?」陳博再次苦口婆心的勸告,因為明天水柔就必須起程嫁到襄陽了,可到目前為止,她卻還拗著脾氣,成天野得不見人影,教他這個做爹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像現在,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可一提到這婚事,她又氣得坐得遠遠的,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唉!

  「水柔,你聽爹說——」

  「不!爹,你聽我說!」忍不住衝到爹親面前,陳水柔氣呼呼的道:「張千翔是個大壞蛋,是個花花公子,上次大嫂回娘家的時候,張嬸有跟去,是她看到告訴我的,爹要是不信,可以找張嬸來問話!」

  要不是到了緊要關頭,她說什麼也不會將張嬸供出來的。

  因為自從較懂事以來,她就感覺到大嫂對她的不友善,尤其父親長年在外經商,兄長又經常出門拜師學藝未歸,大嫂就一副當家主母的樣子,對府裡的下人不但嚴苛,而且動輒得咎。

  她這個大小姐雖然有心改變,想回復到她娘親在世時府裡那種一家親的模樣,無奈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她怕說出張嬸後,尤其她又替自己證明張千翔真的不是個好人,大嫂肯定會對張嬸採取報復的手段。

  可這個把兒月來,爹一直不肯相信她的話,且硬是要將她嫁給那個花心大少,在苦無退路之下,她也只好用這種下下策,把張嬸給供出來了!

第1章(2)

  「水柔,乖,坐下來,爹跟你說。唉!女孩兒說話不可以這樣叉著腰,不好看!聽爹的話坐下來,有話慢慢說。」

  好不容易將女兒的手從她的細腰上拉下來,再將她按坐在自己身側,陳博這才好言道:「水柔,不瞞你說,你張嬸已經在日前告老還鄉了。」

  「告老還鄉?不!爹,這怎麼可能!」瞠瞪著眼,陳水柔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張嬸當年服侍娘,後來又將我帶大,她曾經對我說,我們陳家就是她一輩子的家,而且她根本無依無靠,她要回哪裡去?」

  「是真的,水柔,當時我看她離意頗堅,還要帳房多算一年的薪俸給她。」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張嬸會主動要求離開陳家,而且還一聲不響的,連我都沒說就走了,爹!我要親自去找張嬸問個明白。」

  要不是陳博拉得快,陳水柔肯定早已衝了出去。

  「水柔,爹不會騙你的。而且張嬸會離開,就是因為她對你說了謊,覺得愧疚,所以……」

  「對我說謊?覺得愧疚?」陳水柔的黛眉迅速蹙成一個死結。「她對我說了什麼謊?」

  「張嬸說她很抱歉誤導你,讓你覺得張千翔是個壞蛋,她覺得自己破壞了你的姻緣,所以才偷偷離開的。」陳老爺慢條斯理的引述張嬸的話。

  「不!爹,張嬸是不會騙我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陳水柔斬釘截鐵地道。

  她認識張嬸多年,從小到大,她對她那份無私的付出和慈愛,令她根本不必細想就知道張嬸是絕對不可能對她說謊的。

  瞧陳水柔小臉蛋上那份堅決的神情,有一剎那,陳博忍不住要懷疑,張嬸離開前那一番僵硬的言詞,真的是因為愧疚說了張千翔的是非,而自覺破壞了陳水柔的姻緣,還是因為不得已?

  不!張嬸怎麼可能是被逼的呢?他們陳家對下人一向和藹寬容,從他老妻在世時便是如此,根本不可能發生什麼逼迫的事情。就算後來才娶進門的媳婦,瞧她帶張嬸來見他時,也不見她臉上有厲色,反而還要他多給五十兩銀子讓張嬸當盤纏呢!

  「爹,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親自去找張嬸問個清楚再說。」說完,陳水柔隨即衝出大廳,急忙往僕人房而去,根本沒空理會她爹到底還在對她嚷嚷些什麼。

  在僕人房轉了一大圈,也問遍了所有人有關張嬸的去向,所得到的答案不是三緘其口,就是無奈的搖頭苦笑,陳水柔這才不得不暫時放棄。

  夜風吹送陣陣的荷香,沁人心鼻也引人入睡,但獨坐在花亭上的陳水柔卻為找不著張嬸的事而煩得睡不著。

  「水柔。」

  「張嬸?呃,大嫂,是你。」在看清身後叫喚她的並不是她此刻所想念的張嬸,反而是她巴不得避開的大嫂張麗紅時,陳水柔原本才展開的笑靨頓時凝結,且說話的語氣也由原本的嬌柔變得生硬。「找我有什麼事嗎?」

  其實,她原本也很開心有個大嫂的,且她想像中的大嫂是像媽媽一樣疼她,或像大姊姊一樣會陪她玩的人。誰知道她大嫂不但不喜歡她,而且在面對她時總板著一張嚴肅的臉,再加上後來她總是趁爹和哥哥不在家時陷害她,這也就難怪陳水柔要避她如蛇蠍了。

  「我是來告訴你,早點休息,明天我們好準時上路。」張麗紅平鋪直敘的口氣,淡得讓人聽不出半絲感情。

  「不!我已經跟爹說過了,我不要嫁——」

  「跟爹說過有什麼用?你還是非嫁不可!」不客氣的截斷陳水柔未說完的話,張麗紅厲聲道:「而且你一定要嫁給我弟弟。」

  開玩笑,這死丫頭不嫁怎成?那她計劃中的另一半家產怎麼辦?

  「我為什麼要嫁給你弟弟?他跟你一樣是壞人耶!」陳水柔不客氣的指控。

  現在爹爹在家,哥哥也在家,她就不相信嫂嫂敢對她怎樣?

  只是,過些日子,等他們又都出遠門了,她大嫂肯定又會對她……

  唉!再說吧!眼下能不嫁才是最要緊的。

  「壞人?」雙手叉腰,粗聲踅上前一步,張麗紅有股想馬上掐死陳水柔的衝動。

  這可惡的死丫頭,還真會挑日子頂撞她。她今天因為一個丫頭沒有把她房裡的銅鏡擦乾淨,已經狠狠的抽了她數鞭,但是到現在還氣著呢!

  不過,看在陳家的家產在陳水柔嫁掉後,就會全數落入她等待已久的口袋中,她說什麼也得忍下那股想掐死陳水柔的衝動。

  「死丫頭,我警告你,說話給我客氣一點。」

  「我說的是實話,你本來就是壞——」

  「住口!」怒喝一聲,張麗紅那又高又壯的個頭立刻氣沖沖的俯瞪著她,令陳水柔就像被泰山壓頂一般,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起來。

  「我告訴你,你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爹已經將你許配給我弟弟了,而且是明天即刻要起程,如果你明天不乖乖的跟我回襄陽,哼哼……」

  陳水柔歪斜著腦袋,眨著一雙靈眸,聲調無辜的問:「大嫂,你感冒啦?」

  「死丫頭,你居然敢如此取笑我!」胸脯加速起伏,張麗紅一副快心疾發作的樣子。

  「我沒有哇!」陳水柔努力的忍住笑,才又續道:「是你哼了好幾聲卻沒接下話,我才會以為你感冒失聲了。」

  「好,很好!」

  明明是個好字,但是從張麗紅的口中逸出,卻是恨意十足。果然,她接下來的話便是咬牙切齒。「你不要太得意,等明天出了陳家大門……」哼!你就知道了。

  後一句悶在心裡的話,張麗紅自然沒說出口,但不懷好意的眼神早已盛滿了太多昭然若揭的計謀。

  陳水柔自然沒有遺漏她的眼神,畢竟這幾年來,她從每一次幸運的躲過她的魔爪,到後來乾脆跟她玩起躲捉藏的生活,不都是為了不讓她有機會再害自己嗎?

  可現在……

  「我不會跟你出門的,我說過,我不嫁!」擡頭挺胸,陳水柔不怕死的堅持著。

  「你會的!」張麗紅的口氣,是勢在必得的斬釘截鐵。

  「我不會。」雙手叉腰,陳水柔仰著小臉,不服氣且堅決的再次強調:「聽清楚了!大嫂,我不會跟你出門,也不會嫁給你那個壞蛋弟弟,不嫁、不嫁、不嫁!」

  這次她是真的豁出去了!

  她知道今晚這麼極力頂撞她大嫂,往後的日子一定會非常不好過;如果她猜得沒錯,光是劈一百擔柴,再加上關在柴房裡十天半個月,就夠她受的了,更遑論其他。

  只是,以前她每次受罰被關,都有張嬸偷偷送飯菜給她吃,而李伯的兒子小光頭也總會幫忙她劈柴,還有她的貼身丫鬟小春,總是趁張麗紅不在家時,偷偷換上她的衣服代替她被關,好讓她回房去洗個澡、補個眠,甚至出去遛達遛達。

  所以,張麗紅對陳水柔的處罰,因為有這些忠心的僕人、朋友幫忙的結果,她還不至於吃太多苦頭;至少細嫩的小手沒有因為做了過多粗活而長繭變粗,粉嫩的臉蛋也沒因淡飯粗茶,或營養不良而變得蒼白憔悴,那一雙彷彿會說話的靈眸更不見黯然失色。

  換句話說,不管陳水柔受了張麗紅多少折磨,她依然保有率真的個性,且讓自己更加光彩美麗。

  就因為如此,張麗紅為了要奪走陳水柔那一份家產而屢害她不死之下,自然著手調查原因。

  所以,小光頭不見了,小春不見了,現在連張嬸也不見了。

  所有幫助陳水柔的人,好像在一夕之間統統不見了,新換上的一批僕人,又個個像是在監視她似的,這也就難怪陳水柔更喜歡往外跑了。

  不!她不能待在家裡,做一隻待宰的羔羊。

  沒有了那些死忠僕友的幫助,在張麗紅的壓迫下,她肯定是活不成呀!

  她現在就要跟爹說去,她不嫁!她已經十六歲,也算長大了,無論如何,他爹這一趟如果再出遠門,就算要她拉著馬尾巴徒步走路,她也一定要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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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9 21:49:49

第2章(1)

  「站住!」橫在陳水柔面前,張麗紅冷著聲問:「你要去哪裡?」

  「大嫂,反正我們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我要回房睡覺了!」

  雖然閃過張麗紅刻意的阻擋,但陳水柔才走一步,就又被她堵住了去路。

  無奈呀!陳水柔忍不住暗忖。

  但更遺憾的是,如果她再把哥哥的功夫學精一點,而不只是花拳繡腿,或是長年跟在爹身邊的彪叔能再多教她一、兩招功夫,那她現在說不定就不用可憐兮兮的受困在荷花池上的曲橋了。唉!

  「不是真的要回房睡覺吧!」張麗紅邪笑的看著陳水柔露出心虛的表情,再以抓到小辮子的可惡音調道:「你是要去向你爹告狀,對不對?」

  「不對!」硬著頭皮回答,陳水柔卻不自覺心驚的微退一步。

  她怕張麗紅會捏她!她受過的。且更慘的是,也不知道為什麼,明知她的魔爪已伸向她了,她就是躲不過!

  陳水柔不知道她大嫂到底是學了什麼厲害的功夫,可以在頃刻間捏得她全身幾個無法示人的重要部位全瘀青黑紫,不但個把兒月都化不去,而且夜裡還會發熱腫痛得讓她無法成眠,卻也不能跟她爹和哥哥說去。

  因為她提不出證據呀!

  想想,胸口上、胸口下,甚至是小腹下和大腿內側……這、這叫她如何示人?怎麼告狀?

  雖然丫鬟小春替她更衣時看過,張嬸還在傷處替她抹了藥,而且她們也都曾勇敢的站出來替她作證,但是她爹和哥哥卻都在張麗紅超高段的演技下,認為她是個不聽管教的野丫頭,身上之所以會有瘀青,肯定是自己野過了頭,不小心撞傷的結果,而不是如她說的那樣,是被嫂嫂欺負。

  「我說過,你一定要嫁,而且是非嫁不可。」眼看著陳水柔再一次挺胸想跟她辯駁,張麗紅沈下臉,冷凝著聲音道:「如果你明天膽敢不乖乖的隨我回襄陽,你聽著,死丫頭,我會毒死你老爹、謀殺你哥哥,然後再吊死你!」

  「天!大嫂,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一連串恐怖的字眼,在陳水柔單純的世界霎時串連成一張可怖的網,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一雙靈眸更是不敢置信的瞠大。

  「我爹對你這麼好,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還有我哥哥,他是你的丈夫,又這麼疼你,甚至對你言聽計從,你、你怎麼可以……」

  陳水柔不懂,如果大嫂想整死她,那還說得過去,畢竟她跟她曾有過過節,可爹和哥哥並沒有哇!

  「好?哼!爹如果真的對我好,為什麼不把家產全數交給我管理?也不想想我為這個家付出多少,他年紀都一大把了,還霸著產業不放。還有你哥哥,總是把我丟在家裡當個怨婦,自個兒逍遙的去拜師習武,這叫疼我嗎?」

  說到這裡,張麗紅心底就有無數怨懟,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嫁到陳家這麼多年,都未能生下一男半女,難怪她會那麼害怕自己如果不早日將家產掌握在手中,萬一陳水軒再娶,續絃有後,那她豈不是啥也沒有了嗎!

  綜合以上原因,再加上她本來就愛財如命,也難怪張麗紅會對陳家的家產這麼汲汲營營,甚至是不擇手段了。

  一大清早,太陽也不過露出半張臉,以陳水軒為首的一群家丁,扛著張麗紅這一個月來陸陸續續準備好的禮品、綢緞、金飾、玉器什麼的,反正一箱箱的也沒人能看得到裡頭到底都裝了些什麼東西,帶著一些丫鬟伴著一頂特製的大轎子,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出了城門,上了官道,準備往襄陽而去。

  在那頂特製的大轎子裡,張麗紅悠哉遊哉的躺臥一側,從她不時揚唇輕笑的舉動看來,恐怕連瞎子都能感受得到她的得意。

  因為到目前為止,她與弟弟合謀想併吞陳家家產的事正順利的進行著。

  反觀在張麗紅的威逼下,愁苦著一張臉,且緊繃著身子縮在一角的陳水柔,可就委屈可憐得令人同情了。

  昨夜開始,在張麗紅的緊盯下,睡不成眠的陳水柔,苦於找不著機會逃走,此刻的她已是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等到大夥兒休憩的時刻——

  「哥,我可不可以自己騎一匹馬跟在你身邊?」

  耳邊的淙淙水流雖然令人嚮往,但陳水柔卻沒空去享受那份溪水潑在臉上的清涼,倒是在停轎休息的第一時間,就趕到她哥哥身邊這樣要求。

  她實在無法再跟張麗紅同坐在一頂轎子裡了,不只是因為她大嫂那份得意外加示威的嘴臉太討厭,最重要的是她想逃跑!

  既然要逃跑,天天坐在轎子裡,又是在她大嫂虎視耽耽的注視下,自然不可能成功;也就難怪她要抓緊每一次休息的機會,要哥哥陳水軒讓自己騎馬了。

  「不好吧!水柔,外面這麼炎熱,你會受不了的。」

  看妹妹雙頰通紅,額上更沁著汗珠,肯定是熱著了,陳水軒索性將手上剛浸濕的布巾往她臉上擦拭。

  「不會的,哥!我不怕熱,何況外頭的風這麼涼爽,我——」

  「這怎麼可以!」

  完了!聽到身後傳來張麗紅的聲音,陳水柔就知道她的逃跑計劃又失敗了。

  「水軒,你不可以答應水柔!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在外面拋頭露面多不像話,何況,萬一不小心給跌下馬受了傷什麼的,我們怎麼向人家交代?」

  張麗紅的話雖是對著陳水軒說的,但一雙滿含威脅和警告的眼,可是偷空直覷著陳水柔。

  想起大嫂曾經撂下的狠話,陳水柔再次無奈的轉身離去。

  「水柔,你大嫂說得也有道理,你……水柔,你要去哪裡?」

  「我去洗把臉!」遠遠的回話,卻已是語帶哽咽。

  她不想爹爹跟哥哥被害死呀!

  不想屈服卻又逃不了,她該怎麼辦?

  朱仙鎮 來升客棧

  「水柔,你開開門!」

  「什麼事?哥。」

  「我看你整個晚上都不說話,又沒吃多少東西,所以要店小二準備了一些點心,你……咦,怎麼了,水柔,眼眶怎麼紅紅的?」

  陳水軒是個粗枝大葉的男人,除了鑽研武學,其他的事對他來說,全都被歸類為小事。而這些日子他之所以會注意到陳水柔,絕不是因為他突然轉性,變得細心了,而是因為她這幾天的變化,實在大到像換了個人似的,讓他要全無感覺都難。

  「沒什麼,只是眼睛進了風沙而已,一會兒就沒事了。」陳水柔避重就輕的說。

  天知道這些天她都好煩惱、好害怕!

  她其實早想逃得遠遠的,可又怕真逃了,爹爹和哥哥怎麼辦?她又不是沒見識過大嫂的狠勁。

  去年初冬,一個新來的小丫鬟托了壺冬茶要送到張麗紅房裡,怎知她竟突然衝出房門,不但撞翻了整壺熱茶,還燙傷了小丫鬟整個頭、臉和手臂。可是她不但沒請大夫來為她看診,還為了不過是幾滴茶不小心飛濺到她的衣裳上,就發狠的毒打了小丫鬟一頓,還無情的將她趕出府邸,甚至揚言如果誰家敢錄用,她就跟誰沒完沒了。

  還有今年初春,長工的兒子小亮,正做著每天例行的打掃,豈料會有人從一旁無聲無息的出現,他雖然眼明手快的立刻停下打掃的動作,尚在慶幸祖上保佑,沒揮到他們的大夫人時,沒想到張麗紅卻為了一根不長眼的掃帚毛輕掠過她的白色繡鞋,就抓狂似的命人將小亮的雙手打斷。

  唉!光是想到大嫂那股陰狠,陳水柔實在無法安慰自己,她可能做不到自己撂下的狠話。

  「那就好。」陳水軒將端來的點心放在桌上,才又道:「水柔,點心我還是替你放著,餓了可以吃;還有,你要早點休息,我們還有好長的路要趕呢,知道嗎?」

  「哥,大嫂今晚會來陪我睡嗎?」陳水柔問得了無生氣。

  自從張麗紅看透她想逃跑的計劃後,就片刻不離的盯著她不放,甚至連上個茅廁她也要跟著,睡覺就更不用提了。她總是睡在床的外側,而且是要命的淺眠,就是不給她有半夜逃跑的機會。

  只不過今晚吃過飯後,她倒是破例的半天不見人影,也難怪陳水柔會問。

  「水柔,告訴哥哥,你一個人睡是不是會害怕?」

  「當然不會,只是大嫂她……」

  「不會就好。」陳水軒高興的接口。「你大嫂正在洗澡,我打算待會兒跟她……呃,我是說,水柔,你大嫂今晚就不陪你睡了……,你不會見怪吧?」

  陳水軒今晚喝了瓶白乾,頓覺全身都熱了起來,現下他心裡想的全都是待會兒要怎麼跟老婆溫存呢!

  只不過,這種夫妻燕好的細節實在不便對小水柔講,難怪他會支吾半天了。

  「哥,你是說真的嗎?」原來太開心時,表情也是會呈驚愕狀的。

  「嗯!水柔,如果你覺得晚上一個人睡會怕,那我還是叫你大嫂過來好了。」

  「不!不用,我不怕的,不用叫大嫂過來陪我,我一個人會很好、很好!」而且是太好了!陳水柔邊說邊推著陳水軒出房門。「倒是你,趕快回去陪大嫂吧!快去、快去!」

  哈哈!她實在太開心了。天賜良機呀,她非得好好的把握今晚不可!

  自從她被逼著不得不拜別爹親上路至今,她可是無時無刻都在想著要逃走吶!

  她絕對不會屈服於命運——嫁給一個花心大混蛋的!

  趁著今夜這個大好時機,她就要收拾包袱,能逃多遠就逃多遠啦!

  再見啦!大嫂,喔!不,最好永遠都不要見啦!

  「嗚……嗚……」

  朱仙鎮外的山溪旁,除了夜風吹得樹梢沙沙作響,連蛙鳴都可能因為太晚了而暫停了。然而,在一片寧靜中卻突兀的傳來一個女人彷彿雞貓子鬼叫的哭泣聲,聽起來挺令人毛骨悚然的。

  「好吵!」

  低沈且帶點氣惱的聲音從陳水柔的右前方傳來,卻沒有引起她太大的注意。

  沒辦法,她實在是太傷心了嘛!

第2章(2)

  想起大哥去而復返時轉述了大嫂的話:

  水柔,你要乖乖的在房裡休息,不要亂跑,外面很危險的,你可要想清楚,不要害了大家。

  哼!什麼想清楚、不要害了大家,說穿了不就是——你如果膽敢偷跑,我就要了你們全家的狗命!

  難怪陳水柔雖然已抱著自己胡亂塞成的包袱,好不容易逃難似的來到這鎮外,心底卻是愈想愈擔心,不知道張麗紅知道她終於還是大膽的逃跑之後,會對她爹和哥哥下什麼毒手。

  在這種進退兩難的情況下,她只好呆杵在溪邊,哭得不能自己,遑論能控制聲量了!

  「喂!好吵!」真的好吵,這個愛哭鬼是誰?哪裡不好哭,偏選到這裡哭,不但打擾了他的安寧,又不理會他先前的警告,還愈哭愈大聲,令刁震天提高音量,出聲喝止。

  不過,也因為他提高音量的關係,已經哭了好半天的陳水柔終於聽到了。

  「怕吵不會去別的地方,這裡是我先來的耶!」

  朝控訴她的聲音來源處提出抗議,她不曉得是不是自己哭花了眼,還是怎麼著?月光下,盤坐在大石上頭的人影,除了那一身的白袍,其他,尤其是那個人的臉,她竟怎麼也看不清楚。

  「你先來的?」這是什麼話?

  那兩個時辰前就來這裡休憩、調息的他算什麼?另一顆石頭嗎?

  「沒錯!我少說也來半個時辰了。而且,就因為這附近沒人,所以我才會選擇在這邊哭的。」陳水柔說得理直氣壯,倒像他才是那個外來的打擾者似的。

  「喔。」

  唉!他在她眼中,果然是一顆石頭。

  「喔?那是不是代表你認同了?怕吵你就走開好了,我可能還會再哭上一陣子。」陳水柔好心的提醒。沒辦法,她還是好傷心、好想再哭喔!

  怎麼,這小姑娘連哭多久都可以預測的嗎?

  深深吐納之後,不再合眼;難得的好奇心,使他睜開在黑夜裡仍能視物的精銳雙眸,瞟向陳水柔。

  略為豐腴的瓜子臉上有一雙水靈靈的亮眸,兩頰還掛著未流盡的淚水。雖然因為哭泣的關係,眼睛腫得有些妨礙觀瞻,但依然可以看出原本的柔媚光彩;從她正面蹲屈的身形雖然看不到她身材的優劣,但至少能判斷出是個清瘦的女孩。

  嘖!無聊,他從不注意這些的。

  斥責自己後,刁震天開口道:「你可以不繼續哭的!」

  「你以為我願意呀!告訴你,我長到十六歲,除了我娘去世那一次,就只有今天哭得最慘。」

  沒錯!根本不用細想,她可以說天天都快樂得不得了,除了遇上她大嫂時。唉!又是她大嫂,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擺脫她彷若如影隨行的夢靨?

  「喔?」

  「又喔,拜託!你有沒有別句?」真是,她還不夠煩嗎?偏偏跑來一個白癡在那邊喔個沒完,害她連想再大哭一場,發洩壓抑已久的情緒都不能。

  「那你想要我說什麼?」

  奇了,他居然會被一個愛哭鬼挑起興致!

  雖然陳水柔一直看不清這個說話的男人的面容,但她還是不自覺的朝他身處的方向瞪去。「我怎麼知道你要說什麼?最好什麼都不要說,趕快走開,免得妨礙我哭!」

  「你真的那麼喜歡哭?」想到從頭到尾,她趕走他就為了方便她繼續哭,刁震天忍不住輕哂道:「你知不知道哭太多會讓人的眼睛變得又紅又腫、又醜又恐怖、又——」

  「那最好!」陳水柔原只是隨意咕噥一句,不意突然靈光一閃——

  醜?恐怖?哈哈!如果哭泣之後,果真會變成那副模樣,那可真是太好了,到時候她便可以嚇死張千翔,讓他自動提出毀婚不要她……

  「你笑什麼?不相信嗎?」她猶帶淚痕的笑竟能如此粲然?刁震天竟不自覺的看得有些失神了。

  「信!就是因為信才會笑,還有,謝謝你呀!」

  一會兒哭得淅瀝嘩啦,一會兒又笑得嘻嘻哈哈,難怪刁震天要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

  「謝我?」

  沒有誇張的指著自己的鼻尖,但高半度的音調仍洩露出刁震天心中的愕然。

  「對呀!謝謝你,而且是非常、非常謝謝你!」就好像計劃一定會成功似的,陳水柔開始高興得手舞足蹈。「喂!我說恩公,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還有事成之後我要到哪裡去找你?」

  「恩公?事成之後?找我?」

  他是不是剛剛調息時走火入魔了?要不然怎麼自認一向清明的腦袋,這會兒都混沌起來了?

  「對呀!我要謝謝你給我這麼好的靈感。」

  「靈感?」

  老天!他是不是得抓抓頭皮,或是搓搓鼻頭什麼的,才能理解她在說什麼?

  「我說恩公呀,你真的很笨、很笨耶!」面對自己認的恩公,陳水柔雖然已很努力、很努力的在忍耐了,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嗔怒出聲:「剛開始就像是公雞似的,只會喔、喔、喔,後來又像是只鸚鵡,只會學我說話,不然就是一大堆問題!」

  刁震天只是靜靜的聽著陳水柔東拉西扯,既沒有出聲反駁,也不見一絲怒色,嘴角還揚著縱容的微笑,一反常態的滯留不走,也隱約洩露出他不曾為誰展現的寵溺。

  「我告訴你喔,恩公,事情其實很簡單,我只是要謝謝你給我靈感,告訴我哭的好處。」

  「哭的好處?」呃,他什麼時候告訴過她這話?

  「是呀!哭的好處。」陳水柔一臉正經的說。

  「你還要哭?」想起她那一聲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調,刁震天的眉頭忍不住深鎖。

  「那當然嘍!你不是提醒我哭多了眼睛會變紅、變腫、變醜嗎?所以我只要把自己哭醜,那我的未婚夫就不會再要我,我可就自由啦!」一想到自由,陳水柔幾乎是忘形的歡呼出聲。

  「早知道要哭得那麼辛苦才能退婚,為什麼當初還要答應那門親事?」

  想到自己說的明明是想嚇阻她不要再哭的話,不料卻變成她的好點子,刁震天顯得有點啼笑皆非。

  「我才沒有答應這門親事呢!」短短的一句話,陳述陳水柔太多的無奈。「是爹說我太皮,沒人敢要我,大嫂也說我長相太平庸,除了她弟弟張千翔以外,是不可能會有人肯娶我的,所以……」

  「所以你是不得已的,對不對?」刁震天猜到陳水柔的心事。

  她爹說得沒錯,這丫頭是皮了點;至於長相平庸,瞧那一張連紅腫了雙眼,仍讓人不禁怦然心動的麗顏,莫非她大嫂是個瞎子?

  「嗯,差不多啦!」雖然還沒有講到被逼迫的事,但「不得已」已是事實,且誰也幫不了她,陳水柔索性不說。……「所以,恩公,你一定要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裡,等我自由後,我就去找你,然後煮一餐上等佳餚報答你!」

  「你會煮菜?」刁震天瞠大了眼。

  在他的記憶裡,所有的千金小姐,可沒有一個是會炊煮的;瞧她那一身華服,肯定也是千金之軀,這一餐佳餚……算了!他連想也不敢想,她那種有可能會讓他上吐下洩的報答方式。

  而另一方面,只見陳水柔又忍不住扳起了手指頭,說著自己所有會燒的菜名:「從最基本的蛋炒飯、青菜豆腐湯、爆香茄子、青蒜蚵仔、紅燒牛肉……」唉!真是繁族不及備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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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9 21:51:27

第3章(1)

  「有人來了!」

  不只是夜能視物,更能耳聽十里,怪俠刁震天的傳奇故事在江湖上幾乎人人耳熟能詳,且津津樂道。

  而他之所以被人稱為怪俠,不只是因為他個性怪,武功更怪!

  明明是出身名門正派之後,但武功招數卻全是邪詭難測,行事作風更憑自己的喜惡,亦正亦邪又從不按牌理出牌。

  他的行蹤是個謎,而挑釁他的人,則大都已成為他掌下的亡魂,因此也就更沒有人識得怪俠刁震天;就算偶有村夫看見了,不過只是驚鴻一瞥而已。

  所以,他們所形容的刁震天,有人說他是個七旬老者,因為他內力深厚;也有人說他是個五旬壯漢,因為他力大無窮;更有人說他是個白髮仙翁,因為他的功夫幾乎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然即使眾說紛雲,多年來還是沒有人能真正知道刁震天的長相。

  「啥?」她還有長長的菜單沒說完呢!恩公這會兒又在說什麼呢?

  「我說,有人來了,而且約莫半個時辰就會到我們這兒了。」

  「有人來了!?」一聲哀號後,緊接著就看到陳水柔緊揣著懷中的小包袱,慌亂的團團轉,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完了、完了,一定是我大嫂追來了!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怎麼了?你在怕什麼?」

  看到她的慌亂和恐懼,刁震天心中竟沒來由的升起一抹從未有過的關懷。

  同時一股想要保護她的衝動,就這麼毫無預警的撞擊至心底深處,冷不防的使他頓時一震。

  「怕什麼?唉!恩公,你不知道我大嫂她……哎呀!我現在沒空說給你聽啦!半個時辰很短耶,我現在不趕快逃,萬一被捉回去,我就死定了。」想到她大嫂的威脅,陳水柔的身子忍不住輕顫了下。

  或許她是不應該再逃了,不然爹爹和哥哥搞不好真會被她的衝動給害死。

  何況,她現在已經有恩公教的絕招了,到時候只要把自己哭得醜一點,一樣可以解決事情,不是嗎?

  「啊!」

  就在陳水柔分神之際,腳底突地一滑,嬌小的身軀眼看就要跌進溪裡了……

  既然成為落湯雞的命運已無可避免,陳水柔索性閉氣合眼,反正這又不是她第一次落水,待會兒再爬上岸就好了。

  「小心!」

  話聲未落,陳水柔就感到一陣輕風拂面,跌勢已止。

  「咦!怪了,這溪的石頭怎麼能讓人躺得那麼舒服?」不解的用背再磨蹭幾下,疑慮未消,在她身後的刁震天已經為她解答了。

  「拜託!那是我的胸膛。」

  「胸——恩公,你也跌下來啦?」陳水柔迅速的轉身,眨巴著大眼,奇怪剛才還在遙遠天邊的人,怎麼會一下子就來到她身後?

  還有,她恩公沒事長這麼高幹啥?害她的頭仰得再高,也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我沒跌下去,而且剛好拉住你。」

  刁震天輕描淡寫的說,卻無從瞭解自己的心為什麼會狂跳,是擔憂懷裡的嬌小可人兒差一點跌入溪裡?還是因為她在他懷裡無意識的磨蹭而引發的後果?

  「哇!太好了,我沒跌下去耶,這樣我就不會受寒了。」陳水柔開心極了,忘形的摟上刁震天的粗腰,逕自說道:「以前大嫂就常常推我下水,起來之後如果沒趕快喝一碗張嬸的薑湯,我肯定會受寒。」

  「你大嫂常常推你下水?為什麼?」劍眉打了一個死結,刁震天沒來由的為她那一句「受寒」而擰心。

  「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許是她討厭我吧!」平鋪直敘的語氣,卻難掩那份長年受委屈的憂傷。「因為她常常罵我是討人厭的死丫頭。」

  「討人厭的死丫頭?」這句話怎麼聽起來特別刺耳?「這事你告訴過你家人了沒有?」

  搖了搖頭,陳水柔的語氣顯得無奈,「我曾想告訴爹和哥哥,可是大嫂說凡事都得講求證據,而我又沒有證據,所以……大嫂還說,府裡的丫鬟或僕人,如果誰膽敢替我作證,那他們就統統死定了,還有……」

  半個時辰轉眼來到,但陳水柔的訴說還在繼續,而刁震天的怒意也愈來愈深。

  有機會他應該會一會她那個大嫂。

  或許是因為疲倦,加上被刁震天抱在懷裡,令她產生一股不曾有過的舒適與安全感,陳水柔說話的音調愈來愈低、愈來愈輕,不一會兒只剩下沈穩的呼吸。

  刁震天看了眼安適的偎在自己懷裡的可人兒,一股從未有過的滿足緩緩滑過心田,在還未來得及細想這樣的心緒為何而來,遠處傳來有如夜叉的叫罵聲已打斷了一切。

  「陳、水、柔,你這個討厭的死丫頭,還不快給我死出來!」

  聲音其實還遠,不過是隱約聽見罷了,但沈睡中的陳水柔就像已聽到似的,不但下意識的往刁震天懷裡鑽去,原本已被刁震天撫平的黛眉更再次不安的鎖得死緊。

  陳水柔?應該就是他懷中的小東西吧!瞧她攢眉的樣子,刁震天忍不住對她輕喃:「水柔,別怕,有我在,你會很安全的。」像是安撫,刁震天說出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承諾。

  「嗯!」

  雖然像是夢囈,但陳水柔已鬆解的眉頭,證明了她對他的信賴。

  朱仙鎮 來升客棧

  難得睡了一頓好覺,一直到日上三竿,陳水柔才悠悠轉醒,滿足的伸了伸懶腰。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房裡?」

  乍醒的陳水柔,突然瞧見一個大男人突兀的坐在她床沿,還拿那種帶著興味的眼神看她,也難怪她要驚呼出聲。

  「喂!你幹嘛不說話?」陳水柔凶巴巴的再問了一次,並在接觸到男人奇怪又解讀不出意思的眼神時,開始產生一股小小的危險意識。「呃,你該不會是想對我、對我……」支吾了半天,不過是不想說出會使自己更驚怕的字眼罷了。

  看陳水柔的表情變化,刁震天就知道她的小腦袋瓜子在想些什麼,但他卻特意保持沈默。

  「呃,這位公子、大俠,是這樣的,我、我想我不適合你啦!」

  有別於一般女子,遇到這事兒她沒有嚇得往牆角猛縮,也不是淚流成河,反而伸出手扳正刁震天的俊顏,讓他的雙眼看向自個兒的身子。

  「你看,我又瘦又乾,怎麼會對你的味口!還有,你摸摸我的手臂。」陳水柔這會兒又改拉住刁震天的手,引領他摸著自個兒的臂膀到手腕,「你瞧!瘦不拉嘰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算你把我賣了,也賺不到幾個錢的。」

  「還有。」

  這次,陳水柔再度捧起刁震天的俊臉,確定他是專注的在看自己時,才一本正經的道:「你看我的眼睛,我是個愛哭鬼喔!所以我的眼睛又紅又腫又難看,你看清楚了吧?」

  忍不住再往前一點點,陳水柔單純的心思只不過是想讓他能看清楚自己的醜陋,進而放棄她。

  沒想到此舉根本是適得其反,不但沒能達到要人家放棄她的目的,還……

  他好想吻她,而且就是現在,陳水柔細嫩的雙手正捧住他的雙頰,紅唇就在他眼前。刁震天此刻想做的,根本不是聽她在講什麼,而是吻住她。

  行走江湖多年,他刁震天從不曾喜歡過哪個姑娘,更別說想吻她們。當然,並不是那些女人不好,美麗的、野艷的、溫柔的、甚至多情的,哪一種刁震天沒有遇過?偏偏他就是對她們沒啥特別的感覺;但面對陳水柔,他實在無法理解自己這種陌生的情緒代表什麼?

  陳水柔的臉蛋其實並不是相當漂亮,但她那一份活力,不知怎地總能牢牢的抓住他的視線;燦亮的大眼睛時時流露著脆弱純真,像有很多話要向他傾訴似的,讓他不捨得移開目光。

  否則他早該離開的,而不是坐在她床沿,凝視著她的睡容,直到她滿足的醒來,然後帶給他這一波驚奇——捧他的臉、拉他的手……

  這是他從不願意,也不曾有女子碰觸的地方,但他卻肯讓她為所欲為。

  陳水柔的小手,在他的默許下,此刻正來回輕撫著他下巴新冒出來的鬍髭;他不斷忍受那股悸動,由他的雙頰傳至小腹,再以灼熱之姿,由下腹直撞回他原本該是沈穩跳動的心口,但他卻一點也不想阻止她的舉動。

  最後,他終於忍不住輕啄上她的紅唇。

  「唔!你、你幹嘛親我?」撫觸著自己的紅唇,陳水柔的語氣雖是指控,但飛上她嬌顏的紅霞卻表達出不同的意思。

  「因為我喜歡。」刁震天老實的回答。

  陳水柔就跟他想像的一樣甜美,若不是怕她初識情慾滋味,他還欲罷不能呢!

  「可是,你的鬍髭扎得人家好癢!」陳水柔嬌羞的嗔道。明知扎手,卻還是忍不住再度伸手去撫觸那初冒的青髭。

  而那種手心麻麻癢癢的感覺,就像會上癮似的,竟讓她愛不釋手,也讓刁震天再度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第3章(2)

  「你長得這麼好看,一點都不像壞人,倒是有點像我的恩公。你知道嗎?尤其是這下巴,還有你身上那股清新的氣味。」

  陳水柔一個人自言自語,也感覺輕撫著他鬍髭上的麻癢感,並空出一手撫上刁震天的劍眉。雖然它們其實已經非常服貼整齊了,她卻玩得更起勁,一下子將它們正梳,一下子又頑皮的讓它們倒豎;甚至,為了看清楚刁震天那張俊顏,陳水柔已經不自覺的爬上他的雙膝,盯著他的臉研究。

  「就不知道恩公的眉毛,是不是也跟你一樣長得這麼濃密,眼睛也長得跟你一樣好看,鼻子也這麼挺直,還有這唇……」

  陳水柔在玩火,而且是在挑動男人的慾望之火,可是她卻單純得什麼都不知道。

  而跟隨著她的手碰觸之處,那種灼熱的悸動,令刁震天更難耐了。無意中被她挑起的情慾,真不知道該怎麼排解才好。

  「呃,你沒有看清楚你恩公的長相嗎?」刁震天試圖轉移話題,希望她不要再研究下去啦!否則他肯定自己一定會當場要了她。

  天知道!她那雙細緻柔嫩的小手,對他的撫觸探索早已使他心蕩神馳了。

  「就是沒有嘛!」陳水柔的語氣滿是失望。「剛開始我們只是遠遠的對話,根本看不到他的臉,後來我差點掉進溪中,還是他救了我;只不過,恩公的個子好高,我只看到他的下巴,其他什麼也沒看到。也不知道現在他到哪兒去了?」陳水柔遺憾不已。

  「喔!」

  難怪她一開始就拚命研究他的下巴。

  「喔?」陳水柔懷疑的燦眸倏地往刁震天一瞄,正好看到他嘴角揚起一抹讓人恨得牙癢癢的笑容,頓時靈光一閃,才升起的失望,瞬間被一股狂喜掩蓋過去。

  「你就是恩公對不對?」話語未落,陳水柔的嬌軀已像八爪章魚般,猛地黏上刁震天,嘴裡還不住喊道:「難怪我覺得你的聲音好耳熟,對你也沒有害怕的感覺,反而有一股莫名的親切感,恩公,哈哈,原來是你!」

  她高興得兀自狂笑著,哪裡還記得有句話叫「男女授受不親」。

  直到刁震天忍不住再度申吟出聲……

  「咦?恩公,你怎麼了,流這麼多汗?」急忙拿出自己的繡帕替他擦拭,卻駭然的發現愈擦汗流得愈多,陳水柔不禁急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沒事,來,你先下來。」他輕輕的抱起她,讓她離開自己身上。

  他不是柳下惠,但面對陳水柔,刁震天就是覺得一切都該慢慢來,雖然他現在該死的很想要她。

  「哇!這是什麼東西?玉珮嗎?長得真奇怪!」

  對刁震天產生了高度興趣,陳水柔幾乎是一刻也停不下來。

  瞧她這會兒腳才沾地,就又開始研究他的身體。

  只見她東摸摸、西碰碰,這邊拉拉、那一頭又扯一扯,從頭到尾一直興致高昂,渾然不覺危險將至。呃,也就是說,如果刁震天的定力再差一點,或對陳水柔的縱容再少一點,並且不怕嚇到她的話,那他們身後那張床還真是挺方便的。

  不過還好,陳水柔暫時沒有黏在刁震天的身上,反而開始研究他掛在腰上的玉珮了。「我從沒看過這種顏色的玉珮,真的好奇怪喔!」

  刁震天對於陳水柔的自言自語,一直都沒有回應,不過從他這次挑起的眉,卻不難看出詢問的味道。

  當然,能掛在刁震天腰間,且從不離身的,自然不可能是塊普通的玉;所以這塊玉不但是世上難見的千年寒玉,而且是獨一無二的。

  有別於一般玉珮的翠綠與晶瑩,它呈現的是暗黑色,與一股隱約閃動的璀璨。如一截拇指般長的寒玉,是一體成形被雕刻而成的,一看到那豪邁不羈的三個字,隱隱泛著柔亮的光澤,也難怪陳水柔會被牢牢的吸引住視線,且覺得它特別。

  當然,她所謂的特別是跟奇怪畫上等號的;所以,舉凡特殊、難得,或根本就是她自己沒見過的,她一律歸類為「奇怪」。

  「這玉珮上有三個字,對不對?」陳水柔的神情好認真。

  「嗯!」哼了聲,刁震天只差沒笑出來。

  因為那不過是人人都看得懂,且十分簡單易辨的三個字,陳水柔卻說得一本正經,活像那玉珮上的三個字,是極難辨認似的。

  刁震天不知道的是,依其不羈及率性的個性,哪有可能雕出方正工整的字?所以嘍!玉珮上的字既然離龍飛鳳舞相去不遠,對於寫字一向工整的陳水柔來說,要辨識出的難度自然高了很多。

  這也難怪,她能認出那是三個字,會覺那麼自得了。

  「這三個字是……」

  「刁震天。」看她黛眉緊攢,審視了半天仍讀不出來,刁震天索性宣佈答案。

  「刁震天?」

  「對。」他訝異於自己的名字從她口中喚出竟是那麼甜蜜。

  「刁震天就是你,對不對?」

  「沒錯!有問題嗎?」刁震天滿是興味的眼眸看向她,再次驚訝於陳水柔竟是如此的嬌小。

  尤其是此刻,當陳水柔仰著小臉,以她那雙晶瑩剔透的靈眸看著他的時候——該死的,他竟然又想吻她!

  「哪會有什麼問題,只是想告訴你,我很喜歡喔!」

  「要不要我把這塊玉送給你?」伸出大掌,刁震天將玉珮合握在她手中。

  「我是說喜歡你的名字,又不是說這塊黑不拉嘰的玉珮。」輕皺起柳眉,陳水柔微噘起紅唇道:「這字刻得這麼難看……」

  「難看!?」

  再一次仔細的審視此刻正躺在兩人交疊的手心中這塊玉珮,他不知費了多大的工夫才完成的作品,不但是獨一無二的,後來甚至被江湖人士視為是他的辨識物,如今卻被批評為難看,刁震天簡直是哭笑不得。

  「對呀!恩公,你的名字竟然被刻得亂七八糟,真是的……」

  其實根本就是她陳大小姐看不懂、不識貨,可憐那千年寒玉,就難逃被貶得如此不堪,這教刁震天該說什麼?

  江湖上,或許沒幾個人識得刁震天的廬山真面目,但是卻少有人不知道他身上有塊黑得晶亮的千年寒玉。因為十數年前,江湖上公認的十大惡人,因不滿黃山老人——也就是刁震天的師父,他的行俠仗義壞了他們的好事,遂決定聯合起來挑戰黃山老人。

  這一場黃山之役,雖驚動了武林上的各大門派趕往黃山救援,但十大惡人行事本就縝密詭譎,且要風得風、要雨有雨,因此當眾人先後趕到黃山時,一切早已成定局。

  七日七夜的慘烈決戰,早已將黃山上那一大片皚皚白雪,染成了觸目血紅。

  而十大惡人雖被黃山老人全數消滅,他自己卻也不能倖免,只留一口氣,等待事先被他支開,之後匆匆回到黃山的徒兒刁震天,把已被血染數日,失去原本色澤,呈現通體暗黑的千年寒玉交給他。

  所以說,這塊玉是獨一無二,也是有種特別意義的,從黃山老人交給他,再刻上自己的名字後,就不曾離開過他的身。

  如今,刁震天卻想將它送給陳水柔,這是不是意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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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9 21:52:29

第4章(1)

  我多逍遙,我多快樂……

  最近,陳水柔最常哼的歌,大概就是這一句了。

  自從刁震天帶著她,成功的避開她大嫂張麗紅的追逐,開始自在的遊歷各地之後,陳水柔是連晚上作夢都會忍不住唱上幾句。

  沒有張麗紅的束縛,陳水柔回復了活潑的本性,甚至連刁震天也感染了她的心情,至少臉上的冰霜已瓦解不少。

  不過,面對外人,刁震天仍是嚴肅而不苟言笑的。

  「小刁,快看那個鑲翠玉的小瓷瓶!」

  小刁?唉!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陳水柔就這樣喊起刁震天了。

  問她為什麼?她只說喜歡。初時他還真不習慣,偏偏她就是改不了口,到最後刁震天也只好由著她了。

  只是,老天爺!這名字他怎麼聽都覺得好像在喊寵物般,要是有人知道這個暱稱,指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怪俠刁震天,不知道會是怎樣一番反應?

  當然,刁震天其實是不在乎的,只要他的水柔高興就好,其他人愛怎麼說、怎麼想,都與他無關。

  他被稱作怪俠,不是嗎?既然被稱為怪俠,那麼性情怪、行事作風怪,不就是很正常的嗎?

  「那是假的。」瞄一眼那個鑲了假玉的瓷瓶,刁震天淡淡的道。

  「可是它很漂亮耶!你幫我圈中它好不好?」

  拿著用五文錢換來的小籐圈,陳水柔興致高昂的央求著刁震天。

  她愛極了看他隨意一扔,就能圈中她所要的東西,那種自信且瀟灑的感覺,真的好帥!

  唉,每次都這樣!他已經記不得自從將她帶在身邊後,他到底做過多少次這種等於是有辱他一身高強武功的傻事了。

  奇怪的是,他竟沒有一次拒絕她,甚至還戀上了她因他圈中東西時拍手歡呼的嬌憨模樣,那是一種真性情的流露。然後她會無視於身邊是否有人,隨即踮起腳尖,很高興的親他一下後才肯罷休。

  陳水柔第一次有這種舉動的時候,說實在的,連泰山崩於前都敢自誇能面不改色的刁震天,也忍不住大驚失色。

  後來,知道她因為太高興或太快樂時,總會用這種特別的表達方式,所以他也就見怪不怪了。

  不過,因為陳水柔的個頭和刁震天比起來實在是太過嬌小,她就算勉強踮起腳尖,也僅能親到他的喉頭,因此刁震天索性在她準備親吻他的時候,自然的伸出雙臂,順勢將她微微抱住,讓她滿足一下親他之樂。

  當然,他的回親自然也是不可免去的嘍!

  「小刁,你看,那個行乞的老人好可憐喔!」

  又來了!水柔的同情心,好像一輩子都用不完似的。

  這一路走來,不是可憐這個,就是同情那個,要不就是為惡欺善而打抱不平,惹得一路上風風雨雨、沒完沒了,最糟的是她總分不清真假,不是救錯職業性假乞丐,然後引來一堆大小乞丐圍著他們乞討;就是人家小倆口不過吵個小嘴,她卻以為是姑娘遇上了登徒子,硬是要插上一腳,而惹來一堆白眼。

  到最後,當然還得麻煩他來個英雄救美,免得她淪落到屍骨無存的地步。

  一兩銀子不偏不倚的投進老乞丐的破碗公內,刁震天隨即拉著陳水柔就走。有太多的前車之監讓他心驚,不是他無能力解決,重要的是,他不希望陳水柔受到一丁點傷害。

  因為他會心疼!而且,水柔是屬於他刁震天一個人的,他不想和人分享她的一顰一笑,即使人家巴著她,只是為了道謝也不成!

  大街上的茶藝館生意十分興隆,二樓也特地用屏風作為阻隔,製造出難得的清幽。

  此刻,陳水柔和刁震天正身處其間。

  「渴了嗎?喝茶吧!」刁震天動作輕柔的在陳水柔的茶杯裡注滿一杯熱騰騰的茶,還不忘提醒道:「小心燙!」

  「小刁……」鼻間好似有些阻塞,害她一時說不出話來,可陳水柔知道,不是因為受了風寒,而是她太感動了!

  她之所以會感動到想哭,完全是刁震天的緣故,因為他對她太好了!

  在相處的這些日子裡,陳水柔知道刁震天其實對每個人都很冷漠,甚至不多說一句話;尤其他週身那宛如罩著千年寒冰的冷冽氣勢,常常讓所有接近他的人,忍不住寒顫的離他一尺之上。

  這一點可以從所有接觸他們的人發現,像是小販,或客棧的小二、掌櫃的,通常只找陳水柔說話,而幾乎完全避開刁震天的舉動,就可以看得出來。

  但是對陳水柔,刁震天是和悅的,甚至是溫柔、寵溺的。

  就像現在,他總會適時知道她渴了或餓了,然後幫她解決,而且不著痕跡的對她溫柔。雖然他說話總是簡短,但陳水柔就是能明白他的意思,且能感受到刁震天對她的好,要不然她也不會感動到想哭。

  哇!不能再想下去了啦!不然她真的會忍不住哭出來。

  「怎麼了?」

  「小刁……」唉!算了,還是讓眼淚自然流下來好了,再忍下去,她知道後果將會是哭得更凶。

  「我知道我很煩、很囉唆、很黏人、很討人厭、很會惹麻煩、很會花你的錢……總之,小刁,我對不起你!」嗚!她從沒想過自己的缺點竟然這麼多。

  「別哭!」他心疼她的迷亂與無助,卻不明白一向率真樂觀又粗線條的人,怎麼突然說出如此沈重的話?

  「我也不想哭,可是忍不住了嘛!」吸了吸鼻子,還是止不住淚,陳水柔繼續哽咽道:「我們只是萍水相逢,可你不但幫我逃離我大嫂的魔掌,還對我這麼好,帶著我四處遊山玩水……」

  「想家了嗎?」

  「我是挺想念我爹爹的,可是……」

  「可是什麼?」

  「我、我不想離開你!」哇!臉怎麼會突然發燙?

  刁震天的心因為陳水柔這句話而漏掉了一拍;雖然外表冷靜,內心卻澎湃不已。

  他的水柔感覺到他的愛了嗎?

  「因為我、我好喜歡你!所以不想離開你……」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臉頰上的燒燙都還沒退咧,現在她的心又狂跳得像快衝出來了啦!

  老天!她是得了什麼怪病?

  「那就不要離開!」

  刁震天脫口而出,沒有訝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心中那股空虛,隨即被充實取代。

  「我是不想離開呀!可是……」

  「又可是?」水柔今天說的話,怎麼老聽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的。

  「我這樣纏著你,你不煩、不討厭嗎?」陳水柔不確定的語氣既細又聽不真切,但是對耳力異於常人的刁震天來說,要聽清楚並不困難。

  「不會。」

  刁震天的語氣堅定,但是卻感到有點好笑,想不通水柔為什麼會突然拿這種小事情來自尋煩惱。

  「我還花了你好多錢,又是買衣服,又是吃、又是用的,難道你不會心疼嗎?」

  「我很有錢。」這也是實話。

  黃山之所以被稱為黃山,其中一個原因是它西邊的山隅盛產黃晶礦石,尤其黃山老人當年居住的山洞,更無處不是。

  當年,十大惡人之所以要殺黃山老人,不只是因為他老人家擋了他們的財路,覬覦他身處的礦洞,也是原因之一。

  黃山一役後,十大惡人雖無一倖免,但為了避免晶洞再惹來血腥,黃山老人運用餘力封住洞口,而唯一的密道,只有刁震天一個人知曉。

  莫怪刁震天自誇有錢,因為洞裡隨便一塊晶礦,就已經價值連城啦!

  「小刁,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可是我好苦惱,不知道要怎麼對你,才會使你瞭解我的真心;我也想過不要黏著你、麻煩你,甚至是離開你,免得連累了你,可是光想到如此一來,我以後就看不到你了,我就好難過、好難過。」

  「放心!你永遠都看得到我的。」他摟住她,然後慎重得像是在發誓似的,霸道的說:「而且,就算你不喜歡看我也不行!」

  「不會的,小刁,你這麼好看,我怎麼會不喜歡看你?」聽了他的話,陳水柔努力的表達自己喜歡他的意思。「倒是你,我怕你嫌我煩,或者有一天你娶了妻子,就會不喜歡我、不要我了。」

  想到這她最擔心的事情,她又想哭了。

  怎麼「娶了妻子」這句話,聽起來那麼讓她心痛?

  「不會!」他的肯定來自於對她的情意,只可惜率直的陳水柔不甚瞭解。

  「不會才怪!」這麼簡單的話也算保證,她才不信呢!噘著唇,陳水柔不情願的小聲道:「你都沒看到……真是討厭!」

  「你說什麼?」

  「我是說你難道沒發現今天早上在廟口的時候,那個姓什麼來著的千金大小姐,她下轎的時候……」

  「她下轎的時候怎樣?撞到你啦?」有嗎?他怎麼沒印象?他一向保護她保護得很好的。

  「不是撞到我,是撞到你!」陳水柔鼓著腮幫子,繼續控訴:「她下轎時故意跌倒,而且還跌到你身上!她長得很漂亮對不對?這種美美的姑娘再多來幾個,再多撞你幾次,你遲早就會變成她們的相公。」

  喔,原來水柔是在吃醋!而且是吃那個根本連邊邊他都沒讓她沾上的女人的乾醋,難怪會突然行為異常,害他嚇了一跳。

  不過說真的,他還滿喜歡的,尤其是她鼓著腮幫子的嬌態,讓他好想吻她!

  「我不會變成她們任何一個人的相公。」

第4章(2)

  「我才不信,她們都長得那麼漂亮,除非……」

  「除非什麼?」他挺好奇她的小腦袋又在想些什麼。

  「除非你先成為我的相公,那她們就統統沒希望了。」沒有細想深一層的意義,陳水柔理所當然的道。

  「好。」刁震天咧嘴大笑,陳水柔反而是一臉錯愕。

  「好?」

  「嗯!好。」刁震天肯定的點點頭,以發誓的語氣道:「我只做水柔一個人的相公。」

  「真的?」怎麼拐一個相公這麼容易嗎?

  「真的。」

  「不後悔?」她有點不相信他會這麼輕鬆就答應她。

  自從他帶著她行走江湖後,每到一處,總會有許多鶯鶯燕燕找機會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連她這個坐在他身邊的人眼睛都看得快脫窗了;要不就像先前那個大小姐一樣,藉機跌到他身上,自動送上嫩豆腐給他吃。

  這麼多飛來艷福,他捨得放棄嗎?

  「不後悔。」他再次保證,揚起的唇上笑意更深。

  「好,那我們打勾勾為誓。來!」

  伸出小拇指,打了勾勾,兩人算是立下盟誓。

  陳水柔是笑嘻嘻的如同兒戲,刁震天卻是慎重而嚴肅的。

  「小刁,你看那邊,好多人喔!不知道在表演什麼耶?」

  基本上陳水柔的問句和她橫衝直撞的步伐是成正比的,所以說,這會兒她話才說完,人也已擠了進去,只要再擠過最後一道人牆,她就可以滿足好奇心,看到表演了。

  「走!水柔。」

  「哎呀!我什麼都還沒看到,別拉我啦!」

  真是的,就差那麼一丁點她就可以看到表演了,不料刁震天卻拉著她往回走,還擺著一張臭臉,不理會她的抗議。

  「走!」

  「我不……啊!」

  要帶走一個使力反抗他的人,刁震天有的是方法。不過,這一招恐怕只會對她用,因為那動作太過親密了,幾乎是身體相貼的。

  「小刁,你抱著我跑這麼快幹嘛?我都還沒看到表演呢!」才站定,且離開刁震天的懷抱,陳水柔就叠聲抱怨:「沒事飛得這麼高,很嚇人耶!還有,你不累啊!」

  「不累。」

  這一上一下的飛躍,令一向自誇身體健康、強壯的她,也忍不住氣喘籲籲且直冒汗,一顆心狂跳不止。

  她才不相信他會不累!

  她的手隨即貼平在刁震天的心口上,來回的碰觸著,確定沒感覺到他加速的心跳,才不情願的放手。

  「小刁,你幹嘛急著帶我離開?」

  說穿了,陳水柔就是還掛心沒看到剛剛那擠滿人的表演。

  「對不起。」他突然凝視著她,忍不住伸手撫著她如緞的秀髮,將她拉向自己。「我的突兀嚇到你了?」

  「也沒有啦!只是有點緊張,因為我是第一次飛嘛,下次就不會了。」

  「你還想再飛?」有沒有搞錯?她剛剛手還在發抖,腳也半天站不穩耶!

  但他確實看到了她眼裡的期待。

  「是呀,很好玩呢!不過,小刁,下一次你可要抱緊我,不能讓我掉下去喔!」

  自然的反手抱住他,陳水柔喜歡被刁震天抱個滿懷的感覺,那是一種舒適和安全感。

  「快!圍上去,就是那個女人!」

  被刁震天抱著的感覺如沐春風,尤其是貼耳在他胸前聆聽他沈穩的心跳,陳水柔只差沒有睡著。

  當然,這是指此刻圍上來的七、八個長相令人不敢恭維的閒雜人等沒有出現,且團團圍住他們的情況下。

  「喂!你們要幹什麼?問路嗎?」

  基本上,她的小刁除了她之外,一向不愛說話,尤其是對陌生人更是不愛搭理,所以她早養成了當他代言人的習慣啦!

  「不是問路。」拿著一根狼牙棒的男人傲氣地道,對於小姑娘身後那個文弱的書生,根本不屑一顧。

  「不是問路,那幹嘛全圍著我們?喔,我知道了,你們是來要飯的。」

  其實他們這一票人,也不過是長相不好看一點而已,不至於真像要飯的,可現下他們來勢洶洶,如果不是問路,陳水柔也只能作如是想了。

  「可惡,我們不是要飯的!是來捉你,然後領賞的!」氣惱被人當成要飯的,拿狼牙棒的男人嚇唬似的揮棒大嚷。

  「捉我領賞?」陳水柔黛眉微蹙,不是被眼前揮棒的惡男嚇到,而是不懂他們的來意。「你們有沒有搞錯?我又不是官府要緝拿的要犯,怎麼可能捉到我會有賞?」

  「沒錯!畫像中的人就是你——陳水柔。」拿出懸賞的畫像,攔路人乙對照之後說道。

  「什麼嘛,居然把我畫得那麼醜!」陳水柔抗議,全然不知禍之將至。當然,她之所以敢如此,全是因為自己身後有靠山的關係。

  「獎賞千兩黃金,提供人張麗紅。」攔路人丙繼續說道。

  「是大嫂!?」提到這個陰魂不散的大嫂張麗紅,陳水柔的一張俏臉登時垮了下來,忍不住偎進刁震天懷裡,尋求更大的支柱。「小刁,我大嫂找來了,怎麼辦?」

  「不怕!沒事的。」雖是溫柔的安撫語氣,但刁震天全身已殺氣騰騰。

  剛剛他之所以急著帶水柔離開,就是不願讓她看到張貼在那兒的懸賞單,以免她驚嚷後惹來麻煩,並傷及無辜百姓。

  不過,這些追蹤他們而至的人自然另當別論。

  「這位公子說得好!沒事的,只要你乖乖跟我們走,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攔路人丁雖這樣說,可那雙色迷迷的眼睛,怎麼看都像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

  「謝謝你們不會對我怎樣,不過,如果你們再不走,可能就會被我們怎麼樣了。」

  她一向不敢看殺戮場面,雖然刁震天從不曾在她面前殺人,但懲戒壞人時難免會見血,所以陳水柔好心的提醒他們。

  尤其現在她的背正貼在刁震天胸前,就算不轉頭去看他,她也可以感覺到他的怒氣正在飆漲。

  「對我們怎麼樣?憑你一個弱女子,還有你身後的病書生?哈……唔——」

  哼!是哪個不長眼的,竟敢丟東西到他嘴裡,真是不要命了!

  哇!好痛!

  「老大,你的嘴、嘴裡都是血!」攔路人丙好心的提供一塊剛從自己身上撕下來,也不知道幾個月沒洗的衣擺,遞給拿著狼牙棒的男人擦拭。

  「什麼鞋?啊!鵝說話怎麼會漏風?哇!鵝的牙!鵝的牙怎麼全掉光了?」不相信的把手伸進嘴裡,在遍摸不著自己相依為命了數十年的黃板牙後,攔路人甲瞬間嚎啕了起來。

  「兄弟們,上!幫鵝將他們全宰了,鵝要拿他們來祭鵝的牙,嗚……」

  早就在這兒等著他們了,不是嗎?

  刁震天就等著他們一起上,他好一次解決掉。

  這種多如牛毛的烏合之眾,不需要他費事的一個一個來。

  而這片故意選的大草原,還是個好風水吶!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2-29 21:53:28

第5章(1)

  「水柔?是水柔呀!真是找死大嫂了。」

  才走出客棧外,馬上被人一把揣住,再加上頭頂上那有如驚天雷般乍響的哭號,嚇得陳水柔差點沒雙腿發軟,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去。

  「大、大嫂。」

  不是她大嫂張麗紅還有誰,能讓陳水柔一向如陽光般的燦顏,在眨眼間失去所有光彩。

  唉!她怎麼會這麼倒黴,收拾包袱潛逃跟刁震天遊歷江湖才多久,居然就被她大嫂逮到。噢,真是蒼天無眼吶!

  更糟的是,她的小刁還正好不在。唉唉唉,天底下竟然就有這麼湊巧的事!

  陳水柔心中為此扼腕不已,更想來個捶胸頓足什麼的,就當是發洩發洩這種懊惱也好。可在張麗紅假意號哭,卻背著陳水軒瞪視她的情況下,她除了在心底哀號,然後痛恨自己為什麼這麼倒黴外,其他的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怔怔的等著張麗紅把戲演完,然後看她要怎麼處罰她。

  這一切都要怪小刁不好啦!這個鎮不小,他哪間客棧不好選,正好就選在她大嫂住宿的這間。

  還有,他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居然選在這時候出去,還說什麼他去去就回來,結果咧?要不是她左等右等,也沒等到半隻蒼蠅飛進來,心底著實慌了,也不會想索性出來看看;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她的肚子已經在鬧空城計了。

  因此,陳水柔當然得下樓來。

  誰知道她千挑萬選的選了個刁震天只要一進門,他們就能看到對方的好位子,而且也不過才吩咐店小二去準備些吃的;誰教自己卻腳賤的想走出客棧去晃一下,看看她半天等不到的小刁會不會正巧提早回來。

  唉唉唉,倒黴呀!她前腳才剛踏出客棧門口,卻已是萬劫不復了!

  瞧她大嫂這會兒死揣著她的模樣,陳水柔不得不悲觀的肯定,她這輩子恐怕再沒機會逃了。

  「水柔,你到底上哪兒去啦?大夥兒都急死了!」

  陳水軒對她的擔心溢於言表,有點泛紅的眼睛,證明他對她這個妹妹的憂心與夜不安寢。

  對於哥哥,陳水柔有著感動,更有著過意不去,可在張麗紅面前,她能說什麼呢?

  尤其是關於大嫂對她的種種惡意行徑,她不也曾對爹說過了,可是連爹也不相信呀!現在她怎麼對哥哥說?

  「哥!我、我走……我想……我……」

  「水軒,水柔找回來就好,你就別再問那麼多了,咱們趕快上路吧!我們已經耽擱太多時間了。」接著,張麗紅不由分說的摟著陳水柔往停在一旁的轎子走去。

  「我不……」

  本想反抗的陳水柔,在張麗紅不著痕跡的掐捏下,只好僵直著身子不敢再亂動。

  何況哥哥早已走遠,陳水柔明白再反抗下去,不但沒人救得了她,大嫂的掐捏也將會如雨點般落下。

  「不什麼?」狠厲的瞠著那雙畫紅點綠的丹鳳眼,張麗紅附在陳水柔耳邊小聲的警告道:「你如果敢不跟我走,我馬上就殺死你哥哥!」

  「你才不敢,要不然我逃走那麼久了,你早就——」

  陳水柔的話尚未說完,已被張麗紅給截了去。

  「死丫頭,我之所以沒動手殺你哥哥,是因為我相當清楚,你再怎麼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她那篤定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像是有許多恐怖的陰謀正待實行似的,令陳水柔不禁遍體生寒。

  「大嫂,你……」

  「你給我住口!乖乖聽話,上轎!」粗魯的將陳水柔推進轎裡,張麗紅這才做作的優雅上轎。

  「我……」敢怒卻不敢言,陳水柔傷心極了。

  「對呀!水柔,你大嫂說得沒錯,你……」

  才奇怪她大嫂的語氣怎麼突然變得溫和了,原來是她大哥跟上來了;這種良機,她豈可錯過!

  「大哥,我想跟你在前頭騎馬,好不好?」陳水柔滿懷期盼地道。

  覷了眼半敞的轎門,她有一種想不顧一切逃出去的念頭。她想通了,憑哥哥的武功,大嫂根本不可能殺得了他,反而是不會武功的她,若繼續待在大嫂的魔掌下,那才是真的危險呢!

  「不!水軒,水柔累了,怎麼可以騎馬,還是坐轎子比較妥當。你趕快上前去領路吧!」

  「不!哥,我……哎喲!」才想喚住哥哥,可腰側倏地傳來一陣劇痛,而耳邊的警告聲也再次響起——

  「死丫頭,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在打什麼主意!我警告你,給我安分點,如果你敢再多話,絕對有你好受的。」

  被迫留在轎裡,陳水柔好委屈、好想哭!可如同以往,她除了將眼淚往肚裡吞外,也別無他法。

  她絕不哭號,也絕不求饒,即使已經遍體瘀青,陳水柔也絕不哀求;她才不要去滿足她大嫂那種虐待人的成就感呢!

  終於,轎子被擡了起來,繼續往他們原來的目的地前進。只是,陳水柔的惡夢似乎才剛剛開始。張麗紅狂熾的怒氣,伴隨著咒罵與狠心的擰捏,就像驟雨般對著她兜頭而下。

  而陳水柔除了沈默與忍耐,以求她大嫂能少淩虐她一點,也不太敢反抗了。

  陳水柔記起一開始她為了保護自己,還曾跟大嫂狠狠的打過一架;結果呢?她不但慘敗,被打得全身是傷不說,還被關進柴房裡,沒有食物吃。當時要不是有張嫂和小春幫忙,她搞不好已經餓死了呢!

  就因為如此,她才會積極的想跟哥哥學武功。

  誰知道哥哥會這麼忙,不過是一招半式,她卻學數年而未果,唉!

  當張麗紅終於累了而歇手的時候,陳水柔也昏昏沈沈的陷入半昏睡狀態。

  只是一路上,在半夢半醒之間,刁震天那張俊容時時出現在陳水柔腦海裡,因而使她能聽而不覺張麗紅包毒藏狠的謾罵。

  或許,這也算是陳水柔的另一種幸福吧!

  只是,他會不會來救她呢?

  刁震天在哪裡?

  其實刁震天並沒有走遠,不過是到鎮外的溪澗邊罷了。

  當陳水柔正水深火熱的倍受她大嫂的淩虐之際,刁震天正在溪澗上遊的小瀑布下衝澡。

  說真的,要不是被陳水柔給挑起的慾望一時很難消退,他大可不必跑來這裡沖冷水。

  自從師父黃山老人去世後,這十年來,他早已習慣了孤獨,也絕口不提感情,因為他怕!

  和師父十數年如父子般的感情,在師父重傷身亡後,他痛不欲生得差點失去性命。還有他呵護備至的小師妹……

  唉!真是應了那一句「往事不堪回首」呀!

  只是,水柔的單純和率真深深吸引著他,而真正蠱惑他去發掘的,卻是她另一種沈潛的美,和她提出的婚約。

  也因此,他決定不再抗拒感情,乾脆隨著自己的心意為之。

  直到全身的燥熱全被激流沖刷至冷卻,他才拿起換下的濕衣匆匆返回客棧。

  「大爺,你點了這麼多食物,是要……」掌櫃拿著刁震天剛點好的菜單,不確定的問。

  「送到菊字號房。」他沈穩的說。

  想到此刻陳水柔正在房裡等他,刁震天不自覺地加快上樓的步伐。

  「菊字號房?」

  「怎麼,那位姑娘已經點過了嗎?」長年冷漠的面容,大概只有在提到陳水柔時才會展露一絲笑痕。

  「是的,可是……」

  腳步頓了下,刁震天回頭,俊顏是一貫的冷然,「到底有什麼事?」

  「那位姑娘是點了食物,可我們還來不及上菜,她、她就走了。」

  「走了?」寒眸一瞪,原本和刁震天說話就有點膽怯的掌櫃,更像突然被凍結了似的直顫抖。

  「是的。」掌櫃顫巍巍的回答。

  「去哪裡?還有,她有沒有交代什麼?」明明是詢問的句子,但那口氣卻足以冰凍沸水。

  「不、不知道去哪裡,也沒、沒有交代什麼。」

  瞧這俠士越來越冷峻的臉,還有全身所迸射出的寒芒,掌櫃的實在無法不擔心再這樣下去,自己的項上人頭會不會在他一怒之下,跟自己的身子分家了?

  「告訴我,那姑娘往哪裡走?」

  「我不、不知道。大俠饒命,我不是故意不知道的!」

  接著,只見黑影一閃,掌櫃的已經失魂的驚喊出聲,並昏了過去。

  然而,即使明知掌櫃之所以會被嚇得昏過去,正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但刁震天也沒去理會,反正有的是店小二可以處理。

  他只是多放了二錠金子,算是付過費用之後,眨眼間便已失去蹤影。

第5章(2)

  走過鄔陵、逍遙鎮,在未進鄔城的伏牛山下,陳家一行人仍是安靜的走著;一切顯得相當平靜,除了轎內的張麗紅。

  「死丫頭,我說了那麼多,你都給我記清楚了沒有?」瞠著雙眼,張麗紅的口氣有著不耐和嫌惡。

  「嗯。」陳水柔落寞的回應著。

  她實在無法對張麗紅這一路來的疲勞轟炸做出其他更多的回應,因為她實在太累了。

  而這種要死不活的回答,別說張麗紅會生氣,連陳水柔都開始討厭自己了。

  忍不住水氣又衝進眼眶,不是因為身上被張麗紅掐得瘀青而疼痛,也不是連日來被局限在這方寸之間,彷如囚犯般不見天日、沒有自由而鬱悶,而是恨極了自己的懦弱反應,還有,她很想念刁震天。

  她的小刁相公現在到底在哪裡呀?是不是已經查到她被大嫂綁走,而趕來救她了呢?

  「死丫頭,我說的話,你到底聽到沒有?」

  「嗯。」她還是隨口應著。

  她正想著她俊帥的相公吶!誰有空理會那個凶婆子。

  反正,她大嫂除了欺負她、威脅她,恐怕也沒別的更有建設性的話了。

  還有,只要讓她找到機會,她一樣會想辦法再逃跑。

  這一次她發誓,絕不再只顧著玩,一定要拜託她那個看起來酷酷的,武功又深不可測的小刁相公救自己的爹爹和哥哥,以免他們在她逃離後,真的受到張麗紅的毒害。

  想著想著,陳水柔連在睡夢中都偷笑起來了呢!

  轎外倏地馬兒長鳴、人陣大亂,一連串的驚嚷後,當陳水柔還睡眼惺忪時,原本就單薄的轎門已被不客氣的撞了開來。

  「相公!」

  陳水柔滿心都在想著刁震天,聽到有人撞開轎門,以為真的是刁震天來救她了,害她高興得搶在她大嫂之前迎了上去,誰知道——

  「瞧瞧,有個小美人耶!」

  硬擠進門的大漢頭上綁著紅巾,一件油膩膩的短背心根本遮不住他凸出的肚子,再加上滿胸的黑卷毛,活像只大肥豬,嚇得陳水柔原本急衝出去的身子,硬是緊急定在原地。

  「你是誰?」陳水柔蹙緊黛眉瞪視來人,開口怒問著。

  俊哥、醜男的面容猛地交疊,相差何止數十萬里,一時真教人很難接受耶!

  「我是你的相好呀!小美人。不過,你要是想叫我相公也行!」

  「相你的頭!」陳水柔不客氣的啐了聲:「走開啦!」

  眼前這個大漢,那一副賊兮兮的德行,還有那副口水流滿地的樣子,都讓她討厭死了!

  「走開?行!小寶貝,我就帶著你一塊走!」

  說完,就像拎起小雞似的,大漢伸手一撈,陳水柔連驚叫都來不及,就被粗魯的挾持出去了。

  「叫你放手還不放,可惡!」

  來不及求救是一回事,但拳打腳踢以求掙開大漢的箝制,絕對是種本能。所以此刻,大漢會哀號連連,正是陳水柔死踢狠抓他的結果。

  「臭娘們,看我把你打得服服帖帖的!」

  撫著自己被抓得滿是傷痕的大花臉,大漢不甘心受創在一個小女子手中,隨即揚起如蒲扇的大掌,眼見就要往陳水柔嬌嫩的右臉頰甩下……

  「住手!」

  突來的大喝,使大漢的手頓時一鬆,陳水柔同時也得到了自由。

  「是!寨主。」恭謹的抱拳一揖,大漢立刻退到一旁。

  「原來你就是寨主呀!難怪比他有禮貌多了。」拍拍裙上的灰塵,陳水柔好整以暇地道,完全不知危險將至。「瞧瞧你的手下,多不懂規矩,把我們的轎子打爛了不說,還……」

  語氣一頓,因為陳水柔突然被轎外的景象給震懾住了。

  橫屍遍野?呃,也不算是啦!但哀鴻遍野就絕對是十分貼切。

  「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打傷我們的家丁?」

  「因為他們想反抗!」

  冷冷的一張殭屍臉、平板得毫無抑揚頓挫的聲調,和一副魁梧的身材,這個叫寨主的,長得還真的跟熊差不多。

  只不過,雖有這樣的結論,卻仍沒讓陳水柔懂得收歛些。

  瞧她此刻據理力爭,嬌蠻的模樣。

  「反抗?你們要是不打劫,他們怎麼會反抗!」

  「沒錯!我們是在打劫,你終於看清楚了。」雷豹咧嘴一笑,很高興看到這個嬌蠻的小姑娘,眸中升起一絲懼意,不然他還真以為她什麼都不怕呢!

  瞧她雙手叉腰,一副要跟他對抗的樣子,老實說,整個伏牛山的人,包括他現在最寵愛的女人,都還沒一個敢這麼對他說話呢!末了,他得意的宣佈:「我就是伏牛山的山大王——雷豹。」

  哇!山大王就是山賊嘛!

  老天!他們怎麼會這麼倒黴的遇上山賊?誰不知道,遇上山賊往往只有死路一條!

  想到這裡,陳水柔下意識的微退一步,嬌軀剛好可以靠在轎邊,暫時也算有點依靠。否則,憑她此刻已心虛腿軟,不知道會不會因此跌倒在地。

  「雷豹,你、你想幹什麼?」

  雖說陳水柔的膽子也不算小,可畢竟沒遇過什麼真正大惡之人,但這會兒放眼望去,一個雷豹就已經夠嚇人的了,更何況四周少說也有二、三十個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著駭人刀疤的山賊,陳水柔要說自己不怕,根本是不可能的。

  咦,哥哥呢?

  哥哥的武功不錯,應該可以保護大夥兒才對,怎麼這會兒卻不見他的人影,他到哪兒去了?

  「你在找什麼?」

  「我哥哥。」說起陳水軒,陳水柔馬上挺起胸脯、擡高下巴,「告訴你喔!我哥哥的武功可是很好的——」

  哥哥是她此刻的希望呀!可是他現在到底在哪裡?為什麼不趕快來救她?

  會不會因為她突然失蹤,讓他找不到,之後他乾脆就不找她了?

  想到有這個可能,陳水柔不禁沮喪不已。

  「告訴你,不管誰是你哥哥,或是他的武功有多好,現在全都被我的人捉上山了。」截斷陳水柔的話,雷豹自豪的說。

  他在伏牛山佔山為王這五年來,沒有一次打劫是失手的。

  以前官府雖然有心想消滅他們,但在多次圍剿失敗、且傷亡慘重後,早就放棄圍剿而隨他們去了,過往的老百姓也只能自求多褔。

  這也難怪伏牛山的雷豹會越來越囂張,名氣也愈來愈響。

  再加上山寨中的人才並非全都是嘍囉之輩,大多是亡命之徒,武功造詣皆比一般泛泛之輩高出太多了。

  陳水軒之所以保護不了他們,還被生擒活捉,其實也是情有可原的。

  然而,他們之所以會遇到這種不幸,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是要怪那個愛錢如命的張麗紅。

  其實要到襄陽不是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可她為了趕路,堅持非抄近路不可,結果咧?唉!

  常罵陳水柔是掃把星的人,恐怕自己才是真正的大掃把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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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9 21:55:03

第6章(1)

  舉世歡騰,不,應該說是舉「山」歡騰才對。

  因為今天打劫的大豐收,這會兒伏牛山寨裡正殺雞、宰鴨、屠豬、宰牛……啊!忘了是在伏牛山,「宰牛」這兩個字可是個禁忌。換句話說吧!此刻,伏牛山寨中正殺雞、宰羊,屠豬、宰鵝,直可說是舉山歡騰。

  相對於那些山賊一大碗、一大碗的將美酒往肚裡灌,一大塊、一大塊的肉往嘴裡送,以陳水軒為首的一干俘虜,卻只能在牢裡,束緊肚皮吞口水的份。

  「水柔,不是大嫂愛說你,剛剛他們的大寨主雷豹要你去陪他喝酒,要是你去了,現在我們也許就不用挨餓了。」

  張麗紅是第一個抱怨的人,天知道她現在可是餓得手腳發軟,而且是恨死陳水柔了。

  「我又不會喝酒……」她說得很哀怨,且經張麗紅這麼一提,所有人怨懟的目光全往她掃射過來,活像她是個十惡不赦的害群之馬,外加千古大罪人似的。

  其實她也很餓呀!

  可她就是無法答應雷豹陪他喝酒嘛!因為那只會讓她覺得噁心、想吐!

  「你……」一想到陳水柔總是不知好歹,張麗紅就有一肚子氣。

  「好啦!麗紅,水柔畢竟是個姑娘家,怎麼可以陪那些豺狼喝酒,那擺明了推她入虎口呀!」陳水軒阻止自己的妻子再吵下去。「我們再想其他方法脫困吧!」

  「哼!說得好聽,怎麼脫困?打又打不過人家,更別說你現在還受了傷!」沒多留意丈夫的傷是不是很嚴重,張麗紅輕哼。

  這會兒大難當前,是不是還有活命的機會都不知道,夫君對張麗紅而言實在已不算什麼了。

  現下要怎麼樣保命,還有如何才能拿回她辛苦從陳家汙到,如今卻全數落在這批山賊手中的金銀珠寶給拿回來,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她獨自走到大囚籠的另一邊,等待著改變命運的機會。

  就在大家苦思著要如何逃脫的時候,張麗紅趁大夥兒都沒注意到她的同時,悄聲喚住前來加炭火的男子。

  「喂!這位小哥,麻煩你過來一下好不好?」

  「什麼事?」兇惡、不耐煩的口氣,在看到叫他的美嬌娘脫下手腕上的玉鐲,說要送給他的同時,已迅速轉變為和善。

  「小哥,我這隻玉鐲子送你,麻煩你替我引薦一下你們的大寨主,事成之後,一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就在張麗紅順利的被帶出囚籠之際,陳水柔這方面也有了意外的發現。

  「是你嗎?張嬸。」數月不見,又不同於以往般福泰,反而是個憔悴的老婦人,難怪陳水柔會有點不確定。

  「是水柔小姐!你怎麼也在這裡?連水軒少爺也……」張嬸語氣哽咽,因為她實在太思念陳水柔了,難怪乍見時會那麼激動。

  話說幾個月前,莫名其妙就被逼遣走,因為身無分文,又捨不得離開陳水柔太遠,張嬸本想在陳家附近找個工作就好,反正陳水柔常出門,她只要可以看到這個老夫人臨終前托負給她的小姐就好。

  誰知道張麗紅會這麼趕盡殺絕,不給分文也就罷了,還威脅所有街坊,如果有誰膽敢僱用被他們陳家趕出去的人,她就要告他們誘拐,要不然也會想盡辦法要他們好看。

  如此一來,舉凡在陳家幫助過陳水柔的,或是張麗紅自己看不順眼的,所有被掃地出門的僕傭,除了流落異鄉為異客外,還真是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呢!

  「張嬸,你還好嗎?」陳水柔心中的千言萬語,只能化作這句話。

  「還好,不過就是被捉來當煮飯婆嘛!我這把老骨頭還撐得住。」隔著欄杆,張嬸緊緊的握住陳水柔的小手,一副再也捨不得放開的樣子。

  她看到被囚禁的一干人,全都沒力的蹲坐在地上,知道他們定是餓慘了,於是她對陳水軒、陳水柔道:「我去看看還有什麼吃的,你們等我一下!」

  終於挨過了一夜。

  不過一覺醒來,卻又是風雲變色。

  首先,被俘虜的家丁一個個全被強押走,也不知道是要帶到哪裡去,之後自然輪到他們兄妹倆了。

  而此刻,他們正是被押到伏牛山寨的大廳上。

  「大寨主,你是不是要放我們走了?」

  這就是生性樂觀的陳水柔。但這率直的問話,還沒有得到雷豹的回答,已先受到大廳上一干山賊的嗤笑。

  「哈!小姑娘,你也太天真了,我好不容易才捉到你,怎麼可能放你走?」

  端坐在一張鋪有大熊皮的主位上的雷豹,精銳的眸光中閃著的全都是算計。

  「我說大寨主,你這個人真沒江湖道義!」無視於四周山賊環伺,陳水柔大剌剌的說。

  「沒有江湖道義?小姑娘,你說話可要小心一點才好。」雷豹微瞇起眼,看起來有些不悅。

  「我說的是真話呀!所謂盜亦有道嘛,怎麼你這個山大王卻沒有。」

  「那又怎麼樣?」

  雷豹的語調已是咬牙切齒,偏偏陳水柔就是未察覺,更無視於兄長陳水軒頻頻示意她少說話,執意要據理力爭。

  「怎麼樣?當然是很丟臉呀!」她率性地道:「你想想看,你之所以佔山為王,還打劫,無非就是要錢嘛!我那一箱箱的嫁妝都那麼值錢,而你也統統拿去了,就算是我們的贖身錢,也應該夠了吧!」

  「哈哈!說得好,你那十二大箱的嫁妝的確可觀。」

  雷豹一想到昨晚檢視的成果,那些為數甚多的金銀玉器、綾羅綢緞,還真是他當山大王這數年以來收穫最可觀的一次。

  「既然連你自己都認為那些價值十分可觀,可見它們足以為我們贖身,所以你該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不行!你長得那麼標緻,我決定把你留下來當押寨夫人。」

  雷豹的宣佈就像是青天霹靂,何止陳水柔被嚇傻了,連陳水軒都覺得心驚。

  只因為在這種地方,沒有人會認為雷豹是在開玩笑;而最糟的是他們不但打不過人家,就連想逃跑都無能為力。

  「不準你動我妹妹!」

  陳水軒怒喝,本能的擋在陳水柔身前。

  「未來的大舅子,你這是何苦呢?」雙目斜睨向他,雷豹根本沒將陳水軒放在眼裡。

  陳水軒的武功是不錯,不過畢竟還是他的手下敗將,何懼之有?

  「水柔已經許了人家了,你不可以這麼做!」

  陳水軒指的自然是妻弟張千翔。

  「對呀、對呀!我已經許了人家,你不可以強留我。」想到她的小刁相公,陳水柔氣得直跳腳。

  臭刁震天,還不來救她,她都快沒命了!

  「有什麼不可以?我偏要!」話未畢,雷豹已出手,目標當然是擋著他的陳水軒。

  原本就武功不如人,再加上舊傷未癒,所以交手不過一招,陳水軒再次被擊飛了出去。

  「哥哥!」想也不想,陳水柔就跟著撲過去護著他。「你怎麼樣了?」

  「水柔,別怕,我沒事……」

  「可是你吐了好多血!」陳水柔拚命用袖子擦拭著陳水軒嘴角不斷溢出的血水,然後她轉頭怒斥雷豹:「雷豹,你這個大壞蛋、臭山賊……」

  「哈!說的好,我本來就是。」

  慢慢的踱步向前,雷豹有如黃鼠狼的眸子,邪惡的盯著陳水柔玲瓏有致的身軀,毫不掩飾他赤裸裸的慾望。

  他一向都是如此,愛錢也愛女人,尤其像陳水柔這種黃花大閨女,他雷豹會放過才怪!

  「你……你無恥!」

  陳水柔大聲怒喝,原以為可以壯壯自己的膽子,卻不知顫抖的音調,早已洩露了她內心的懼意。

  「是嗎?」雷豹站定,瞬間攫住陳水柔的柔荑,並將她拉到自己的胸前。

  就在這時,陳水柔本能的張嘴就咬,目標當然是雷豹攫住她的那只毛手。

  「哎喲!」

  沒想到會有女人敢咬他,雷豹一驚,吃痛的突地放手,心中的怒氣更熾。「你竟敢咬我?」

  「誰教你要吃我豆腐!」陳水柔怒視著雷豹那只不規矩的手,心中也起了一個大問號。

  真的很奇怪耶!她的小刁相公常常抱她,她不但不覺得討厭,反而還好喜歡那種被他摟在懷裡的感覺;真的好舒服,害她每一次都差點在他懷裡睡著。而雷豹不過才拉了她的手,她就覺得噁心得全身直起雞皮疙瘩。

  實在不明白,一樣是男人,怎會相差這麼多?

  「說的好,你的確像一塊誘人的嫩豆腐,而且還是我專享的豆腐!」再次踏向前,雷豹享受著戲耍獵物的樂趣。「別再白費力氣掙扎了,你注定要當我雷豹的押寨夫人。」

  「我不要!」

第6章(2)

  「住手!」

  倏地一聲大喝,一條人影迅速飛奔向前。仔細一看,不就是失蹤了半天的張麗紅嗎?

  「麗紅?」

  「大嫂?」

  陳水軒和陳水柔同時輕喚出聲。

  一個是因為擔心她好半天,現在她好端端的出現,還來不及高興;另一個則以為嫂嫂突然轉性,有辦法救他們了,還來不及道感謝。

  接下來張麗紅和雷豹的對話,卻深深的刺傷了他們。

  「你忘了我們談好的交易嗎?雷寨主,你答應要讓我做押寨夫人的。」這便是她思索良久的算計,要的是雷豹貯放在山腹的寶藏。

  她心中十全十美的計劃,當然是——如果雷豹可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她只要控制一個男人,就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藏啦!

  只是,昨晚芙蓉帳中,她和雷豹的約定似乎有變,而且顯然還是因為陳水柔的關係,所以她也就非出面不可了。

  瞠目結舌還不足以形容陳水軒和陳水柔兩個人的表情,因心痛而怒急攻心的陳水軒,甚至忍不住又嘔出一口血。

  「麗紅,你……」

  老天!他為她擔心不已,甚至後來張嫂好心的拿來食物,他都因此而食不下嚥,不料她竟然跑去跟敵人談交易!

  做押寨夫人?這教他陳水軒顏面何在?

  「住口!我的事不用你管。」看也不多看丈夫一眼,張麗紅所有心思都放在雷豹即將給她的答案上。

  她一向是不允許自己失敗的。

  不管是不是得用不擇手段的方法,她只求能達到目的就好。

  陳水柔的婚姻是一例,為了公公陳博的一句話,說娶陳水柔的人才能得到屬於陳家的另外一半家產,她就千方百計的設計推銷她的弟弟;而現在,為了能得到這伏牛山上的寶藏,她甚至出賣自己的靈肉。

  「大嫂,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哥哥,他是你丈夫耶!」

  扶著因吐血,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陳水軒,陳水柔氣得直想破口大罵。

  「死丫頭,再給我說話,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瞪著陳水柔,張麗紅警告的意味十足。

  「你配嗎?」雷豹的聲音冷冷的響起,硬是插入張麗紅和陳水柔的對話中。

  「雷寨主,水柔是我的弟媳,所以——」

  「我不是說這個。」雙手背在身後,雷豹若有所思的瞟著這個昨晚自動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

  她是有著三十歲年紀的女人應有的嫵媚與熱情,他真是有點捨不得放手。

  不過,是不是由她當押寨夫人並不重要,反正都只是他的禁臠而已,根本沒有實質的身份地位,這女人愛做就讓她做吧!等她把她所知道的挖金地點全提供出來,再看看該怎麼處理她吧!

  「好吧!麗紅,就讓你做我的押寨夫人。」

  「太好了!謝謝你,寨主夫君,我就知道你是最重信諾的。」說話的當下,張麗紅已向前貼上雷豹的身子,大膽的在他身上磨蹭。

  「麗紅……」

  「大嫂……」

  此時小小的聲音有誰會理,更別說他們兄妹倆的聲音低得連自己都聽不到了。

  「要不要讓我現在就報答你?雷寨主。」

  罔顧丈夫陳水軒的感受,張麗紅大膽的當著眾人的面勾引雷豹,像是要證明自己的魅力依舊,更像是要宣示她那自以為是的寨主夫人地位。

  一輪明月高掛天際,隱隱的照耀著三道匆忙疾走的人影。

  這三道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趁著黑夜想潛逃下山的陳水軒、陳水柔,還有將他們兄妹倆偷放出來的張嬸。

  「張嬸,我們走這條路對不對呀?會不會迷路了?」

  由於得承受陳水軒的重量,再加上山路崎嶇,難怪陳水柔連說句話,都感到氣喘籲籲。

  「不會的,水柔,拿走你那枝金簪子的山賊說,這條路是難走了點,但卻是一條捷徑,我想我們應該很快就會到山下了。」小聲的安慰著她,其實張嬸自己也不確定。

  幫陳水柔攙扶著傷重的陳水軒,對上了年紀的張嬸而言還真的有點吃不消;不過,為了能早點逃出伏牛山,她還是咬牙強忍著。

  反正現在水軒少爺已經看清張麗紅的真面目,只要他們可以平安回到陳府,相信她就不會再被趕出來了。

  「哥哥,你還好嗎?」

  陳水軒愈來愈濃重混濁的喘息,讓陳水柔好擔心。

  「我沒事……」氣若遊絲的聲調,任誰都聽得出來陳水軒的情況有多糟。

  「哥哥,我跟張嬸還挺得住,你要盡量保住元氣,等下了山,我們馬上去找大夫!」

  嗚,好想哭喔!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還有,她的小刁相公到底上哪兒去了?她好氣他為何還不來救她,但更想念他。

  「對不起,水柔,都是哥哥不好,害你吃了那麼多苦。」想起自己妻子的背叛,陳水軒的心更苦了。

  「沒有、沒有,我沒事的。啊!哥哥,求你振作點,別倒下去,我們就快到山下了!」

  「算了,你們放開我吧!」重傷未癒,再加上氣虛,陳水軒自知撐不下去了。

  「水柔、張嬸,你們兩個不要理我,趕快先逃命要緊。」

  「哥……」

  「水柔,哥哥的傷實在太重了,再下去一定會拖累你們……咳、咳……」

  雷豹之所以能佔山為王多年,且連官府都對他束手無策,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難怪武功已屬中上程度的陳水軒會被傷成這樣。

  「不!哥哥,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陳水柔終於忍不住,趴在陳水軒胸前哭了起來。

  「張嬸,快點帶小姐先走!」輕撫著陳水柔不斷抽搐的背,陳水軒安慰著她:

  「水柔,乖!跟張嬸先走,這樣才能趕快報官府來救我,對不對?」

  「可是……」

  「小姐,少爺說的對,我們——」

  「你們哪裡也走不了!」

  這句話就像一道催命符,當場嚇得三個人瞠目結舌,活像見著了鬼一樣。

  「雷豹!?」陳水軒只覺得眼前一黑,但仍勉強提氣道:「放過我妹妹,我跟你走,你要怎麼樣都行。」

  「我要你這個將死之人幹嘛?連替我提洗腳水都做不到!」雷豹的唇角揚起一抹嘲弄,「還有,你是女人嗎?能滿足我的慾望嗎?」

  「你……」陳水軒的臉色隨即一陣青一陣白,一口氣更是差一點提不上來。

  「放過我們家小姐吧!雷寨主,我、我跟你走!」

  面對這個臉噁心更醜的山賊王,其實張嬸早就嚇得魂不附體,甚至已腿軟的跪坐在地了;只是為了陳水柔,她仍是硬撐著。

  「老太婆,你好大的膽子,敢在我伏牛山偷偷放人,這筆帳我都還沒跟你算呢,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陰狠的笑容,夾帶著濃濃的殺氣,用肚子想都知道他想殺人,而且還是很凶殘的那一種。

  「雷豹,住手!」眼看著雷豹的巨掌即將朝張嬸的天靈蓋揮下,陳水柔立刻不顧自身的安危,橫身在張嬸身前,「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跟張嬸無關,你要殺就殺我好了!」

  「好!這可是你說的。」

  說這話的時候,雷豹臉上的殺意不重,但淫意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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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9 21:56:36

第7章(1)

  「你……你想幹什麼?」

  「你真的不知道我要幹什麼?」脫衣,然後將之往旁邊一丟,雷豹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你不要過來!」

  「沒看到我連衣服都脫了,不過去怎麼能成好事?還有,別忘了你的命可是我的。」雷豹提醒陳水柔,要他不殺她是有條件的。

  「我……我又沒說要跟你成什麼好事!」哇!這個人真噁心,脫去衣服後全身上下都是毛,真的就像她想的一樣。「何況,我已經有丈夫了!」

  「那個笨書生?我早就知道啦!」雷豹譏誚道。「沒用的東西!」

  「什麼沒用的東西?我相公才不是咧!」她的小刁功夫不知道有多好!

  「不是張麗紅的弟弟嗎?」

  「才不是!」想到那個張千翔,陳水柔臉上滿是不屑;但一想到刁震天,一股不自覺的幸福感頓時充塞在她眉宇之間。「我相公才不是張千翔那個差勁鬼,他是刁、震、天!」

  陳水柔指著自己頸間,當初刁震天硬是掛上去的那塊刻了他名字的墨黑色玉珮,再道:「我相公說過,如果有人想欺負我,就拿這個給他看。」

  雷豹嗤之以鼻,「看了又怎麼樣?」

  「我相公說,看了就沒人敢欺負我了!」

  說是這麼說啦,可陳水柔根本一點把握也沒有,要不然她早拿出來嚇人了,又何苦等到現在?

  當初她的小刁相公把它掛在她頸上,對她這麼說的時候,她壓根兒就只當它是一則玩笑,而現在之所以會想起來,還是因為被雷豹關起來時,她正好掏出來睹物思人而已。

  如今她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哈哈哈!你是在說笑話嗎?」

  「我是說真的!」臭小刁,竟害她被人譏笑。「我相公真的叫刁震天。」

  「就憑這塊破玉珮?」雷豹臉上的表情是根本不信。

  在江湖上,的確是沒人惹得起怪俠刁震天,這不只是因為他武功奇特又深不可測,而且到目前為止,敢找上他的人,根本沒一個活著回來,再加上他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和獨特的行事作風,想結交或拉攏他根本是不可能。

  他會有妻子?他才不相信!

  「你是怪俠刁震天的妻子?」關於玉珮的傳聞,他的確聽說了,但畢竟從沒看過。

  「怪俠?」這下子換陳水柔摸不著頭腦了。「我不知道誰是怪俠。」

  「哈哈!穿幫了吧,我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在誆我!」雷豹的面容頓時變成憤怒。

  「我沒有誆你,小刁他真的……」唉!就知道玉珮的事不能拿出來說了。

  瞧雷豹笑得多誇張!她簡直想找地洞鑽了。

  臭小刁,居然這麼捉弄她,看她以後怎麼跟他算帳!

  「哼!虧你想得到,隨便拿一塊破黑玉就想騙我?想得美,拿來!」

  「哎喲!我的脖子……」

  突然覺得脖子一痛,原本好好的掛在陳水柔脖子上的玉珮,瞬間已被雷豹給扯在手中。

  「還我!」脖子上的疼,還沒有玉珮被這臭山賊搶走來得心疼。

  「不還。」看也不看的把玉珮隨手一扔,雷豹一步步逼近陳水柔,「記住!你所有的東西,我都不想還你,玉珮不還、你哥哥不還、你那個叫什麼張嬸的不還,還有你這身子……嘿嘿,我全要了!」

  「住手!你不可以抓我,哎喲!我的手好痛!呀!你不可以脫我的衣服……」

  躲不過雷豹的魔爪,陳水柔本能的使出咬、抓、踢、打的全武行。「你把我的衣服都扯破了,我相公如果知道你這樣欺負我,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水汪汪的靈眸中含滿委屈的淚水,陳水柔邊掙扎邊哽咽地道。

  「哈哈,有本事你現在就叫他出來呀!」雷豹張狂的叫囂著。

  「我、我……小刁,你快來救我啊!」

  他為什麼這麼多天都沒來救她?是找不到她,還是不要她了?

  「別再喊了!沒用的,還是乖乖的跟我洞房,如果你伺候得讓我滿意,說不定我就會放了你哥哥。」

  被陳水柔在掙扎中攻擊,讓雷豹也掛了彩,不過都是些小傷,他根本不在意。

  「不要!我才不相信你這個不守信用的大壞蛋,走開!不要碰我!嗚……小刁,你為什麼還不趕快來救我?」

  感到自己已無力掙脫,悲泣聲伴隨著淚水,忍不住從眼眶中淌出,幽咽低回。

  「對!就是這樣,你可以再哭大聲一點,待會兒記得也要叫大聲一點,這樣我才會更有樂趣,知道嗎?」成功的將陳水柔壓在身下,雷豹那副得意的嘴臉,正好在陳水柔面前放大,嚇得她差點沒昏死過去。

  「求求你,不要!」閉緊眼睛,她真的無法再看那張一直逼近自己的臉。

  「哈……」這當然是雷豹的回應。「我就是要——」

  「該死!」

  在這聲冷冽又憤怒的低咒後,是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響,接著就是一連串慘叫聲響徹整座伏牛山,再接著,陳水柔只感覺到一片烏雲罩頂而下……

  「不要!你不要碰我,救命——」

  「是我!水柔,你別怕!」

  「小、小刁?真的是你嗎?」睜大眼,瞅著那張熟悉的俊容,陳水柔忍不住又哭又笑,盈盈秋眸漾滿太多想表達的情緒。「真的……是你嗎?」

  「是我!」刁震天抱著她,再次強調:「真的。」

  向來冷漠的臉上,只有在對著陳水柔時才會展現出憐愛。

  「真的是你!」她的雙眸緊盯著他,像是要把希望和現實重疊。

  然後,陳水柔慢慢的擡起手,微顫的碰碰他的劍眉,又捏捏他的臉頰,再摸摸他新冒出的鬍髭,感覺到那股刺刺癢癢的熟悉觸感。她終於相信刁震天真的來到她身邊,而不像是前幾次的夢境,一覺醒來,才發現根本什麼都沒有!

  不想解釋自己找錯方向的事,刁震天拉下陳水柔的手,有著心疼和歉意。「對不起,我來晚了。」

  「你最討厭了,這麼晚才來,害我差一點就、就被那隻大黑熊欺負了!」放心的躲在他的羽翼中,陳水柔滿懷委屈的伏在刁震天懷裡哭訴。「還有,你給的什麼玉珮嘛,根本沒用!」

  「好了,別哭了!」他用手指抹去她如珠串般滑下的淚,輕哄著。

  「嗯,可是我還有好多、好多的淚還沒流完呢!」反抱著刁震天,陳水柔繼續道:「小刁,我不是故意離開你的,是大嫂捉了我,所以……還有,我好想你好想你,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因為我也好想你。」

  陳水柔率真的告白,總能輕易撼動他一向冷然無波的心,令他脫口而出對她的思念。

  只不過,無法說明的是,失去她行蹤的這段日子裡,他就像失了魂似的,一直到再度擁她入懷,他才重新有了活著的感覺。那是一種幸運擁有她的滿足感。

  「真的?」擡起臉,陳水柔還掛著淚的燦眸展現出狂喜。「你真的也很想我?」

  「真的。」

  「嗚……我還以為、以為你嫌我煩,還以為你誤會我偷跑,所以生氣的把我丟下不管了!」

  是他遲遲沒來救她,才讓她愈來愈沒信心,且開始胡思亂想的。而她之所以會哭,是因為她現在好感動喔!因為小刁說他也想她耶!

  「我說過,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語畢,刁震天忍不住俯身啄了一下那片他想念已久的紅唇。籲了一口氣後,他才道:「來,趕快起來把衣服穿好。」

  「衣服?呀!都是那隻大黑熊撕破的啦!」陳水柔邊告狀,邊讓刁震天替她穿上從他身上脫下來的長衫。

  「放心吧!他沒機會再傷害你了。」語畢,一片綠葉在刁震天揚手之間劃過天空而去。

  「呀——」因驚嚇而呆怔在當場的,正是被撞昏之後醒來,這會兒才想溜之大吉的雷豹。

  仔細一看,這片劃頰而過,原本可直取他右眼,卻故意偏離、沒入牆壁的綠葉,不過是刁震天從身邊信手拈來的普通葉片而已。

  難怪平常自詡天不怕、地不怕的雷豹會膽寒不已。

  所謂百步穿楊,也要有弓和箭,再不也要用小刀或是什麼銳利的暗器才行,可刁震天只用了一片薄葉,卻能達到相同的效果。

  江湖傳言果真不假,這等精湛的功夫是他連想都不敢想像的。

  「怎麼交代?」

  冷冽的神色,伴隨著淩厲的銳氣,刁震天甚至還沒有正眼看向雷豹,但那份震懾人心的感覺,讓雷豹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即便沒有對著他,但雷豹還是清楚的知道,刁震天這句話是對他說的。所以,他緩緩的開口道:「刁、刁大俠,我真的不知道水柔姑娘是你的妻子——」

  「他胡說!」陳水柔不服氣的打斷雷豹的話,「我有告訴他喔,可是他故意不相信!」

  陳水柔的一句「故意不相信」才說完,雷豹只覺得一道勁風迎面而至,根本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啪的一聲,右頰已是火辣一片,龐大的身軀甚至還被這股勁風帶著轉了一圈,要靠牆才能站穩。

  「我、我不是故意不相信,而是刁大俠的名聲太響,我怕會有人冒替……」

  捂著右頰,雷豹還想替自己脫罪,但個性率直的陳水柔繼續詳述雷豹的罪狀,雷豹當然是再度遭殃。

第7章(2)

  「我才沒有冒替,我還拿這塊黑玉證明我……咦,小刁,你什麼時候將它拿回來的?剛剛還被雷豹硬搶去,你看,我的脖子還好痛喔!」陳水柔說著,順道拉開衣領,以茲證明。

  擰眉看著陳水柔那道橫過整個頸項,且正滲出血液的傷痕,刁震天的表情愈是暗沈。

  驀地,啪啪兩聲,刁震天狠狠的對雷豹作出掌嘴的懲罰,力道更勝先前。

  而雷豹除了吐血悶哼,一時間根本沒辦法替自己辯解什麼。

  「你看!那個大黑熊不但把我的手弄傷,還撕破我的衣服,逼我一定要跟他洞房;而且,他還把我哥哥打得吐血,又把從小疼我到大的奶媽張嬸給踢傷,更不給我們飯吃;還有……」

  陳水柔一一道出雷豹的罪狀,其實不過是習慣性的對刁震天傾訴自己的遭遇而已,根本沒有多想,卻不知雷豹因為她的話,已被刁震天打得不支倒地、奄奄一息,快爬不起來了。

  「小刁,最最重要的是,雷豹還說他不會放過你吶!」

  哇!他死定了!雷豹忍不住哀號出聲。此時此刻,他真希望自己從來就是個啞巴。

  「水柔姑娘,我求你不要再說了,饒了我吧!」老天爺!再這樣下去,他就要沒命啦!

  「哇!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是雷豹嗎?」

  一向都不喜歡陳水柔接觸太多江湖上血腥的場面,所以刁震天常是擋在她身前,不讓她多看一眼這種打打殺殺的情景。因此,當雷豹對她哀求時,她也因好奇而從刁震天懷裡探出頭想一看究竟,才會被眼前不成人形的人給嚇了一跳。

  說不成人形,真是一點兒也不為過,至少雷豹那張被打得已經腫得像饅頭的臉,她就好半天都認不出來。

  「水柔姑娘,求你讓刁大俠高擡貴手,別再打我了,好不好?」把癱在地上的身體努力調整為跪姿,雷豹懇求起陳水柔來了。

  「小刁,你什麼時候把他打成這樣的,我怎麼都不知道?」她一直在跟他講話,根本沒看見他出手啊!

  「那是他欺負你的報應,別理他!我們救你哥哥去,順便給你換套衣服。」實在看不下去她穿成這副德行了,春光外洩呀!

  「嗯!」

  由他抱著,去哪兒都好!

  「小刁,你要帶我去哪裡?」

  伏牛山的事件大致上已經結束了,一干山賊已送官,一些被捉去做勞役的無辜百姓,也全都被陳水柔給放走了;而陳水軒的傷,在刁震天這半個月來運用真氣的治療下,也差不多全好了,要不然陳水柔現在怎麼會這麼開心。

  「你會害怕嗎?」

  「才不會!只要你不要離開我就好。」歪著小腦袋回答,陳水柔自然的貼向刁震天,習慣這樣依賴他。

  「怎麼又想這個?」這個問題,在他的記憶中,應該已經不存在了才對。

  「今早,我看見哥哥寫了份休書給我大嫂。」

  「那是她罪有應得,何況她不止欺負你,還做了對不起你哥哥的事。」

  如果不是因為陳水軒求他,希望家務事能由他自己親自處理,否則憑張麗紅對陳水柔的所作所為,他是不可能輕易罷休的。

  「可是她哭得好傷心,而且一直哀求我……」

  陳水柔想起今早——

  「為什麼要休了我?水軒,我會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救你!」

  張麗紅跪在陳水軒面前,企圖辯解自己愛慕虛榮、視錢如命的行為。

  「看在夫妻一場的情份上,我不殺你,你走吧!」

  「不!水軒,你不可以這麼無情!」

  「是我無情,還是你無情?」陳水軒氣得指著張麗紅的鼻尖大罵:「水柔才多大?你就捏得她全身是傷;下人何辜?你又是打人、又是趕人,甚至趕盡殺絕。最重要的是,你還想將陳家的家產據為己有!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要不是水柔和張嬸作證,他陳水軒搞不好到死都還不知道,在他面前一向表現識得大體的妻子,會是這樣一個殘忍狠心的女人。

  「那是水柔的嫁妝……」

  「好!就算那些財物都是水柔的嫁妝,那雷豹呢?你自動陪人家睡,又該怎麼解釋?」

  「我做這樣的犧牲,是想救大家……」愈說愈小聲,不是因為張麗紅終於知道自己錯了,而是她習慣這麼演戲。

  「還狡辯!雷豹把你們的合作關係全說了!」

  「水軒,你原諒我好不好?嗚……」

  難怪陳水柔會忍不住同情她,畢竟這是張麗紅嫁給她哥哥陳水軒以來第一次流眼淚,也是第一次表現得這麼脆弱。

  「就是怕你同情她,又替她求情,所以我才先帶你走。」沒有明說自己在張麗紅身上動了手腳,這輩子定期會發作的筋骨疼痛會讓她生不如死。刁震天讓陳水柔靠在他胸前,繼續道:「好了!你這小腦袋不要再煩惱別人的事了,你哥哥會處理的。」

  「可是剛剛……」

  「不要再說了,否則我會懷疑,你是要你哥哥而不要我了!」刁震天佯怒道。

  「這不同嘛!哥哥是哥哥,你是我夫君,我一輩子要依靠的人耶!」她撫上他的臉,怕他真的生氣。直到發現他眸底的笑意,她才知道自己被耍了。「討厭!原來你在耍我。」

  轉身背對他,這表示她發脾氣了。

  「我沒耍你!」刁震天扳回陳水柔的身子,笑著欣賞她不依噘唇的樣子。

  「走吧!我們回家。」

  「回家?不跟哥哥一起嗎?」

  「我是想帶你回我家,或許應該說是回我們的家。」

  他想安定下來了,這全是因為陳水柔,他不希望她隨自己四處飄泊。

  「你有家呀?」

  陳水柔會詫異是必然的,因為她從來都沒有聽刁震天提起過他的家人。何況,自從認識他之後,他總是帶著她四處遊歷,令陳水柔從沒想過要回家。

  「當然!只不過很久沒有回去罷了。」刁震天的語氣,有著淡淡的哀愁。

  說起來,刁家堡在關外還真有點名望,可自從他爹娶了二娘,再加上二娘容不下他,老是為此跟他爹吵,為了家和,他便不再回去了。

  「怎麼,水柔,你不想跟我回去嗎?」

  「想,當然想!可是……我還沒有跟哥哥辭行耶!」

  「放心,前天晚上我已經先跟你哥哥辭行了。」

  他太瞭解水柔了,不用這種像是挾持的方式快速把她帶走,就算給她一天的時間,她恐怕還辭行不完;而且搞不好要離開時,還是淚娃娃一個。

  「小刁,哥哥有沒有怪我?」

  雖然在陳水軒療傷期間,陳水柔已把在家裡所發生的點點滴滴,尤其是兩個男人都不在家的時候,張麗紅的所作所為都敘述詳盡,但她還是擔心哥哥會不諒解她自己覓夫婿的事。

  畢竟爹爹說過,女孩子家的婚姻是不能自己作主的,她相信哥哥一定也是有這種想法。

  「放心,你哥哥已經答應要替你到張家去退婚,也會回去跟你爹說的。」刁震天攏了攏陳水柔被風吹亂的頭髮,眸底溢滿數不盡的柔情。

  「真的?」

  「嗯,他還祝福我們呢!」

  品酒夜談一整晚,夠讓他和陳水軒瞭解彼此,且英雄惜英雄了;只是面對陳水柔時,他只要告訴她陳水軒的祝福就可以了!至於中間的細節,憑他對她的瞭解,她一定不會有耐心聽的,所以他也就省略不提了。

  「哥哥說祝福我們,就一定是真心祝福,我想爹爹也會祝福我們的。」

  「沒錯!」刁震天點頭,「水軒是這麼保證的。」

  「小刁,那我們就快回家吧!」洋溢著濃濃的幸福感覺,對刁震天所說的家,陳水柔頓時有了更多的好奇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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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9 21:58:09

第8章(1)

  刁家堡——

  「哇!小刁,你們家好大喔!」

  「還好,你小心點走!」

  看陳水柔走得又快又急,好幾次都差一點跌倒,刁震天不禁緊張的叮嚀她。

  「哇!小刁,你瞧這裡的每張椅子都好大,一張就夠我們兩個人坐了耶!」

  說完,陳水柔馬上身體力行的坐上去,果然雙腳懸空,要下椅子還得用跳的才行。

  「水柔,別玩了,我帶你去休息。」

  「嗯!」她索性賴在椅子上讓刁震天抱下來,然後讓他牽著走。

  但是,經過馬廄時,陳水柔再一次驚呼:

  「哇!小刁,這裡的馬都好壯喔!我想我一定爬不上去的。」

  「放心,如果你要坐,我會抱著你的。」

  「哇!小刁你看,這魚池裡的魚好肥喔!不過,不能吃對不對?」

  「對,這是錦鯉,是觀賞用的。你要吃魚的話,東閣的魚池裡什麼魚都有,你還可以自己撈,再讓廚子煮給你吃。」

  「真的?那你快帶我去撈!」陳水柔還真是急性子呢!

  「現在不行,瞧瞧這黑眼圈,你不累嗎?」刁震天索性抱著她走。

  要不然,再讓陳水柔這麼逛下去,兩人肯定到明天都無法休息。

  刁家堡佔地之廣,雖說比不上皇宮內苑,但也相差無幾;裡面的亭台樓閣、迴廊別苑,對初進刁家堡的人來說,顯少有不迷路的。

  當年他二娘吵著要分家,刁老爺不得已將刁家堡分為東、西二翼,但被劃為兩半的刁家堡仍是大得驚人,且畜牧、養殖、蒔花、種菜樣樣能夠自給自足,這也難怪陳水柔在進入刁家堡後,會驚歎連連了。

  「小刁,我們一定要先休息呀?」不用自己走路,就這樣被刁震天抱著走,陳水柔是有些昏昏欲睡之感,只不過她的好奇心仍高漲,她繼續說著:「可是我還有很多地方還沒逛耶!」

  「我知道,明天我再帶你慢慢逛。」

  「好!明天我……」

  就這樣,抱陳水柔回房的這一路上,刁震天的耳根子還是不得清靜,因為陳水柔的明日之約還有一大串未叨念完呢!

  「好個沒規沒矩的野丫頭!」

  突來的聲音不大,恰好夠花園裡正玩得起勁的三個人聽到;那冷淡又沒有起伏的音調,倒像是出沒無常的幽靈,亂嚇人一把的。

  「這位夫人,請問你找誰呀?」

  沒看過這麼嚴肅的婦人,一張臉活像是刻上去似的,一點表情都沒有;不過來者是客,她這個堡主夫人總也要客氣一點。

  「放肆!誰容許你坐在樹上跟我說話的?」

  「喔!不好意思,我剛剛上來撿球。」揚了揚手中已撿到的球,陳水柔繼續解釋:「我們原本在玩球,不小心讓球給卡在樹上了。」

  「刁鑽的丫頭,明明沒規矩,還敢狡辯。」

  「喂!你到底是誰?幹嘛一來就罵人?」

  哇!完了!剛剛看樹不高,一鼓作氣的爬上來撿球,沒想到撿到球後一轉身,卻被這高度嚇得下敢下去。

  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我是刁家堡的老夫人。」

  「喔!原來你就是那個壞心的二娘呀!」忘了思考自己該怎麼回到地面,陳水柔聞言不客氣的說。

  她的小刁相公早就跟她說過這個壞心二娘的事,所以這會兒,陳水柔就算想跟她客氣都難了。

  想起小刁相公小時候被她欺負的情形,她就好心疼。

  還有她那無緣見面的婆婆,也是被她欺淩到鬱抑而終的。對這種壞人,她毋需太禮貌。

  「你剛剛說我什麼?」

  不是她耳背,只是不相信有人敢這麼對她說話而已。

  「我說,你是壞心的二娘。」陳水柔不介意再說一次。

  「好!你這個沒教養的野丫頭,居然敢對我出言不遜,看我——」

  「我才不想看你!難看死了,你還是快走吧!」

  打斷二娘的話,陳水柔故意說話氣她,很樂意看到她氣死,好報她當年欺淩她婆婆、壓迫小刁之仇。

  「死丫頭,好膽你就給我下來!」

  雙手叉腰,仰頭對著還在樹上的陳水柔叫罵,刁家堡老夫人莊嚴的形象,也因此全毀了。

  「上面涼爽得很,我幹嘛要下去?倒是你,有本事就上來呀!」

  坐在樹幹上的陳水柔輕晃著腳丫子,悠哉遊哉的反擊。

  「好!我看你這個瘋丫頭能得意到幾時。」

  只顧著擡頭罵人,脖子都酸死了!現在想歸回原位,卻連頸骨都喀喀作響的抗議了。

  在得知刁震天在她使計逼離開這麼久又回到刁家堡,她心裡就已經很不爽了,畢竟刁家堡自從刁老爺去世以後,已經由她掌權很久了,她不想在今天再去跟人家分享成果。

  雖然刁家堡的東翼,在刁老爺生前,早已說了是要給刁震天,她根本無權過問,但刁震天回來還是造成她不少衝擊。

  尤其跟他們刁家堡長期有生意往來的大老闆,有大宗買賣都指名要找刁震天,她心底更是老大不高興;再加上無論是東翼還是西翼的下人,都對刁家堡的新夫人讚譽有加,相形之下,她這個老夫人就令人嫌惡多了。

  而她又不敢直接找上刁震天,所以只好來找陳水柔,想說給她來個下馬威也好,誰知道連她都這麼難搞定;難怪她會氣得七竅生煙,且發誓不整到陳水柔絕不罷休了。

  「我不只要得意幾時,還要得意一輩子!」陳水柔對著她所謂的壞二娘道。

  想起刁震天對她的疼寵,她不只會得意一輩子,還會幸福一輩子呢!

  「小冬、小季,你們倆把掉在地上的梧桐子給我撿一撿。」

  治不了陳水柔,老夫人只好找自家丫鬟出氣。只是,突來的命令,倒是教她身邊兩個丫鬟愣住了。

  「老夫人,掉落的梧桐子不是應該用掃的嗎?」

  「住口!我叫你們撿就撿。」怒瞪了兩名敢回嘴的丫鬟一眼,她接著命令道:

  「撿好了梧桐子就拿來砸她,而且要用力。」

  遙指著高坐在樹上的陳水柔,老夫人咬牙切齒,一副不砸死她誓不罷休的樣子。

  只是話才說完,幾乎是四口同聲的提出反對。

  「老夫人,不可以!」

  自家的丫鬟小冬、小季是雙手捧著梧桐子愣著不敢動,另外原本跟陳水柔在玩球的兩個丫鬟小香、小翠更是扞衛在樹下,一副「如果你們敢動我們夫人,我們就跟你拼了」的模樣。

  「讓開!」老夫人怒斥。

  「不!你不可以這樣對待我們夫人!」

  「敢擋,就給我一起砸!」怒視著樹上仍是一臉自在的陳水柔,老夫人厲聲下達命令。

  「夫人……」

  不是小冬、小季敢違抗老夫人的命令,而是堡主刁震天的威名,更讓她們震懾。

  他那歷盡滄桑的眼神深不可測,有著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他那股渾然天成的領袖氣質,與不怒而威的氣度,總是讓人不得不折服。

  光是這些,就不是武斷、任性且自以為是的老夫人可以比擬的。

  所以,相較之下,她們還是比較怕刁震天。

  而且誰都知道,陳水柔是他摯愛的妻子,如果她們傷了她,後果恐怕是誰也不敢想像,也擔當不起的。

  難怪她們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我的命令,你們沒聽到是不是?」狠厲的再瞪向兩個隨身丫鬟,老夫人再威脅道:「敢違抗我的命令,小心我把你們兩個全都吊起來毒打一頓!」

  「呃……」兩人嚇得同退一步。

  小冬、小季當然很害怕,老夫人這一招,不知道已經打殘幾個堡裡的丫鬟了。

  「怕了?那還不快給我用力砸!」

  「是!老夫人。」兩人同聲應答。

  小冬、小季終於無奈的拿起收集來的梧桐子,開始往陳水柔身處的地方砸去。

  「呀!好痛!」陳水柔忍不住痛呼,被打疼的身子縮了起來,但還是躲不過下一顆迎面飛來的梧桐子。

  「給我用力一點,砸準一點!」

  再一次下達命令,老夫人滿意的看到陳水柔忙亂躲避的模樣。

  「哈哈,怕了吧!我看你這個野丫頭還能逍遙到幾時。」

  「不!不可以!求求你們不要再砸了!」

  心急如焚的小香、小翠為了護主,只好急忙以身擋著飛來的果實,只是她們與陳水柔的距離實在相差太遠了,哪裡擋得了什麼。

  情急之下,小翠突然對陳水柔喊道:「夫人,你快往上爬,再爬高一點,她們就砸不到你了,快爬呀!」

  其實不用小翠喊,在躲不過漫天砸來的果子後,陳水柔早就往上躲了。

  開玩笑,梧桐的果子,即使是自己掉落下去的,也一樣堅硬,她怎麼可能呆呆的坐在那裡讓人家砸!

  只是,梧桐樹本來就比一般的樹還光滑,所以陳水柔每踩上一步,都比以往她所踏的一步還要來得艱鉅;只見她辛苦的愈爬愈高,終於躲過梧桐子的攻擊了。

  就在她終於鬆了一口氣,以為自己脫離險境時,不料腳下一滑,她頓時像梧桐樹上的落葉般,迅速往下跌落……

  「啊!」

  一聲驚恐的慘叫,隨著陳水柔的跌落,劃破整個刁家堡的東翼。

第8章(2)

  「夫、夫人!」

  聽到頭頂上的慘叫,樹下的一堆人才仰頭,就被眼前那驚心動魄的景象幾乎給嚇破了膽。

  小翠和小香甚至當場哭了起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藍色身影快速掠過,伸手一攬,隨即將墜下的陳水柔給擁在懷裡,兩人皆安然落地。

  「水柔!」刁震天那驚恐的眼神直盯著懷中的愛妻,無法想像如果自己再遲來一步,那後果……

  「小刁,你回來啦!」自動環上他的頸項,陳水柔無意掩飾自己蒼白的臉色,只是單純的想尋求慰藉罷了。

  她的心還在為自己差一點摔死而狂跳不已呢!

  刁震天驚恐的眼神一歛,挑起眉像是在詢問。

  「少爺,老夫人要小冬、小季拿這個砸夫人……」

  臉上還掛著淚,小翠攤開手中不知在什麼時候搶來的梧桐子,比手畫腳的解釋著。

  「東翼不該是你來的地方,再有下次,絕不輕饒!」冷冷的語調中滿是無情,更有如萬劍穿心般令人膽寒。

  「王總管,將她們全趕出去,以後沒有我的允許,西翼的任何人皆不準踏進東翼一步。」眼皮擡也不擡,連二娘都不喊一聲,刁震天話一說完,便抱著陳水柔轉身離去。

  沒有人敢懷疑刁震天所謂的絕不輕饒,只是隨口說說唬人而已。

  「水柔,你嚇死我了!」抱著陳水柔的那份充實感,終於漸漸取代當刁震天看到她跌下樹那一剎那的驚恐。「答應我,下次不要再爬樹了,好不好?」

  他肯定自己無法再一次承受這樣的驚嚇。

  面對這一次意外,他只能感謝上蒼,讓他即時接住了水柔。要是失去她,他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活下去。

  自從他最親的父母和師父一個個都離他而去後,他那顆原本孤獨封閉的心,是因為水柔才再度開啟的,他怎麼能忍受她出什麼意外!

  雖說水柔總是很依賴他,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以另一種形式在依附著水柔。

  他們根本早已分不開了!

  「我自己也快嚇死了!」如今仍全身戰慄不已,陳水柔偎進刁震天懷裡,尋求著只有他才能給她的慰藉。未了,陳水柔還小聲的抗議道:「小刁,你們家的樹真難爬!」

  「還說!」聽出她的弦外之音,鐵臂一收,刁震天不悅地道。

  「本來就是嘛!以前在家裡我也常常爬樹,都沒事啊!我想可能是我不習慣你們家的樹吧,再讓我多練習幾次,我肯定——」

  「不準!」

  「又不準?小刁最討厭了!上次已經不準我騎馬了,現在又不準我爬樹!」微噘起唇,陳水柔嗔怨著。

  「因為那太危險了。」

  想起水柔上一次也是趁他不在,想自己騎上馬,結果沒能成功,只落得雙手攀在馬鞍上,而身體卻掛在馬腹;不但弄得上下不得,還驚嚇到馬兒,差一點衝出柵欄。

  要不是他及時趕到,水柔就算沒跌成殘廢,恐怕也會被受驚的馬兒給踩成肉泥。

  「不會啦!只要再多讓我練習幾次,我保證——」

  「我保證砍了那棵梧桐樹,如果你再爬的話;還有那些駿馬,你若是私下騎了哪一匹,我就殺哪一匹。」

  刁震天語帶威脅,眸光卻是溫柔的。

  如果陳水柔看著刁震天,她一定會明白,他是為了她的安全才故意嚇唬她而已,並不會真這麼做。

  只可惜,她只聽他說要砍樹、殺馬,馬上氣得背過身子不想看他。

  「臭小刁,討厭!」

  「水柔,轉過身來。」

  「不要!」

  「不要?那好。」刁震天作勢欲起身。「你不理我,那我現在就去砍樹、殺馬。」

  「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講理,我又沒去爬樹,也沒去騎馬,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她快速轉身拉住他。

  順手一拉,他將陳水柔鎖在懷中,用深情的眸光盯著她道:「水柔,我會這麼做,全是因為擔心你的安危,難道你不明白嗎?」

  今天水柔遇到的危險,讓他深感害怕,而這樣的心境正迅速發酵成一股想要即刻得到她的熱情。

  「我真的不會怎麼樣的,好嘛、好嘛!大不了我以後不爬樹、不騎馬!」真受不了小刁突然用這種眼神看她,害她的心突然變得好亂、好亂。

  連原本想再為自己說一些話的,也因此全吞了回去。

  「真的?」

  「對啦、對啦!」

  陳水柔慌亂的點頭,不敢看向他一副想吃了自己的表情。

  雖然那表情並不可怕,但仍讓她有些招架不住,倏地臉紅心跳。

  說來也真是奇怪,雖然她天天和刁震天膩在一起,晚上更是同床共枕,但她卻只覺得好喜歡小刁,而且一輩子都不想離開他。

  可今天,不知道怎麼搞的,氣氛硬是不同,尤其是小刁看她的那種眼神,似乎有那麼一些不同……

  「水柔。」刁震天降低了音調,輕柔的喚道,雙手更是故意帶點惡作劇地挑逗她懵懂未知的感官。

  他先是撫上她滑嫩的背脊,輕搔著她極度怕癢的胳肢窩,然後滑向她胸前早已挺立的蓓蕾,之後再下探至她的密地……

  他不想再等待了。

  「小刁,我、我覺得我好像快昏倒了耶!」

  火辣辣的酥麻感,從刁震天撫觸之處直往她的腦門竄升,她感覺自己快被融化了。

  輕啄一下她的翹鼻,刁震天忍不住哂笑,「才剛要開始做我的妻子就昏倒,那怎麼成!」

  「哪有,我已經做很久了,可也沒這樣過,是你今天特別奇怪嘛!還有,你的手……噢!小刁,你們家怎麼突然變得好熱?」

  全身的情慾都被挑起,她卻不懂得排解,只能不停的嬌喘,然後扭動著像是再也承受不起體內過度騷動的身軀。

  「水柔,你是我的妻子,而這裡是我們的家,你明白嗎?」

  「嗯。」陳水柔點點頭,仍是困惑地問:「可是小刁,做你的妻子一定要這樣嗎?沒穿衣服很羞羞臉耶!我們一起睡那麼久,也不曾這樣。」

  「以前我是在等你適應。」

  天知道!被她賴上後,他可以夜夜抱著她睡,卻得忍住要她的衝動。

  要不是他瞭解陳水柔率真的個性,以為夫妻就是單純的睡在一起,依偎、擁抱而已,真的完全不懂男女歡愛的情事,他早就吃掉她了。

  而他早在她邀他打勾勾,說要做他的妻子開始,就要定她了!

  「噢!原來是要適應呀!難怪我現在不暈了。可是身體有點不舒服,又覺得似乎舒服極了……」

  她說話的同時,刁震天的指尖也緩緩爬向她豐胸的蓓蕾,且輕柔的揉捏著,令她忍不住逸出一聲滿足的輕歎。

  這聲輕歎,將刁震天的慾望推到更高點。

  「喜歡這樣嗎?水柔。」

  話畢,他隨之近一步逗弄她身體的敏感處。

  他要他的水柔必定不會承受痛楚的第一次,而是被歡愉所掩蓋。

  「喜歡!」陳水柔心蕩神馳地道:「小刁,我們以後是不是天天都要這麼做?」

  「如果你喜歡的話。」

  「好!小刁,我們來打勾勾。」陳水柔伸出小手指,滿臉漾著情潮道:「以後我們每天都要做這種喜歡做的事。」

  空出一隻手,刁震天好笑的跟陳水柔打勾勾。

  終於,再也負荷不了重重壓在心上的濃情,和已燃到頂點的慾望,他要她!

  「水柔,讓我好好愛你!」

  話落,刁震天的表情早已不再冷靜持重,他狂野的眼裡燃燒著兩簇烈火;然後,在陳水柔已沈溺在迷濛的情慾中時,他緩緩的攻進她體內,以一種溫柔愛憐的姿態,佔領她的全部……

  「小刁,你已經對我很好……呀!好——」

  痛或不痛,陳水柔已無法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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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9 21:59:30

第9章(1)

  刁家堡的東翼,刁震天的寢室裡,濃情蜜意的夫妻倆是夜夜春宵,快樂得不得了。

  每個住在東翼的下人都看得出來,堡主俊顏上的冰霜,已被夫人陳水柔融化了。他對堡裡的管事或下人,雖嚴肅卻不苛刻,所以早已贏得每一個人的尊敬和愛戴。

  尤其陳水柔的善良、包容和體貼,更使整個東翼從總管到下人,無不團結和樂,而那股無人能及的向心力,更讓西翼的老夫人嫉妒得要死。

  也因此,一波波因妒忌而起的陰險破壞逐漸醞釀。

  「夫人,堡外有個姑娘,說有事要求見堡主,可堡主正在書房裡忙著,吩咐不準打擾,小的只好來請示夫人,要不要接見她?」

  吐出一口氣,陳水柔自認為她的小刁相公所教的這一招功夫,她今天練得差不多了,這才停了下來。

  「夫人要接見堡外的那位姑娘嗎?」王福再一次恭謹的詢問,臉上全沒有因為等陳水柔太久而顯出不耐,反而在看到她練功夫練得全身是汗時,還趕忙命下人去擰濕巾、端冰鎮酸梅湯。

  陳水柔對所有東翼下人的好,大家有目共睹,受惠者更是族繁不及備載,贏得所有人的愛戴自是理所當然。

  尤其是身為總管的王福,正值不惑之年,雖少年有成卻抑鬱不得志,又因家貧而未娶妻。自刁震天對他賞識倚重,聘為總管後,才讓他得以申志。至於娶妻,那更是有賴夫人陳水柔的大力促成,而他年老的母親,也在她的首肯下住進東翼,讓他們夫妻倆方便照顧,以頤養天年。

  光是這份知遇之恩、再造之情,就夠讓王福對刁震天夫婦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王福,你看我今天練得如何?」

  全身已經弄得髒兮兮了,真不知道陳水柔是在練功,還是在踢灰和泥;但王福還是真誠的回答她:「夫人大抵已練有五成樣了。」

  「才五成呀,這麼說,我還有五成要奮鬥嘍!」真洩氣,都練這麼多天了。

  「夫人慢慢練即可,這套防身功夫要完全練好,可是不容易的。不過,有堡主和我保護,你不用怕的。」

  上次老夫人來欺負陳水柔的事,他雖然正好出堡辦事不在,但回來後也聽說了。所以,不待刁震天交代,他早已下令要東翼的所有人保持警戒,尤其夜晚更是要加強巡邏。

  現在,別說是西翼的人想進來,就連東翼自己人進進出出,都會被看個仔細呢!之所以會那麼慎重其事,據王福對刁震天的解釋是,怕西翼的人會混進來搞破壞。

  「我不是怕,只是練著好防身而已;萬一哪天有人想欺負我,而小刁又有事正好不在的話——」

  「放心!堡主不會離夫人太遠的。」打斷她的話,王福肯定的說。

  「我知道、我知道,小刁會一輩子保護我,不會讓人欺負我,所以我是說萬一嘛!」真是的,王福幹嘛那麼嚴肅緊張?還有,他做什麼一副她一旦練好武功,肯定會惹事生非似的。

  她哪會呀,不過是有點想而已嘛!

  當然,她不是想惹事生非,只是單純的想學好武功,好痛宰那些不長眼、想欺負她的人罷了。

  唉!這麼簡單的心事,怎麼就是沒人能懂?

  只要她的小刁相公有事去處理,或只是一下下不在她身邊,總會有人來照顧她;雖然她明白他們都是好意,且是為了避免上次她被人欺負的事件再度發生,可是,這樣她真的很不自在耶!

  不對!至少她的小刁相公懂得她的心事,要不然他也不會教她武功,不是嗎?

  所以,只要她趕快練好,那所有刁家堡的人就可以不必那麼辛苦的看顧她了!

  不過,說真的,練武還真是蠻難的耶!瞧她剛剛練功的時候,不小心踢壞了好幾個花盆,還因為沒站穩,而壓壞了剛發芽的花圃……

  「這就是你們刁家堡的待客之道嗎?」

  才想著乾脆要她的小刁相公教她一些再簡單一點,至少也稍微好練一點的功夫,免得她老練不成不說,用來練功的後花園原本美美的花圃,搞不好還會被她給毀了。

  可一路喳呼而來的女聲,卻硬是把陳水柔的思緒給打斷。

  隨著雜沓的腳步聲和勸阻聲,不一會兒,一個身穿青衫的大美人已由迴廊的轉角處,氣呼呼的出現在後花園,且劈頭就罵:「你們實在是太過分了!」

  陳水柔還來不及出聲,只見王福一閃,已擋在她身前,厲聲道:「站住!誰準你進來的?」

  那威厲的聲調,大概除刁震天無人能及。

  呵呵!看來她的小刁相公還真是訓練有術吶!

  「王總管,對不起!這位姑娘等不及你通報,硬要闖進堡裡,我們本可以攔阻,可她又說自己有了身孕,而且還是堡主的孩子,所以我們……」家丁之一面有難色的說,在看到王總管愈來愈暗沈的臉色時,更是手足無措的說不下去了。

  「不是的,王總管,我們其實並沒有相信她說的話,也有出手阻攔她,可這位姑娘卻……剛剛王總管也看到了,她故意用胸脯頂開我們的阻擋,我們為了避嫌,又怕她進堡後亂闖惹事,只好帶她往這裡來。」

  另一名家丁雖比較勇敢,但在把話說完後,仍顯得侷促不安。

  畢竟不管怎麼說,他們還是違反了命令,放人進堡了。

  「哼!這就是你們堂堂刁家堡的待客之道嗎?把一個可憐的弱質女子丟在門外不理不睬?」看似柔弱的她,言詞卻是相當犀利。說自己可憐?瞧她氣焰高張的樣子,跟這詞根本搭不上任何關係。

  「姑娘到刁家堡來,有事嗎?」

  要比武功,她陳水柔是真的不行,不過應該很快就行啦!因為她正在努力練習嘛;然而要比犀利,那她可是信心十足了。

  「你是誰?」李雲仙斜瞟著陳水柔,目中無人地道:「我是不跟一個丫頭說話的。」

  「正好,我也不喜歡跟些閒雜人等說話。王福,送客!」她跩,她就比她更跩!誰怕誰?

  「喂!你……」

  「我怎樣?」

  閒適的拿起桌上的冰鎮酸梅湯再喝上幾口,陳水柔一方面是潤喉,另一方面當然是想氣死眼前這個擺明了是來找碴的女人。

  「你這個髒丫頭,敢這麼囂張,看我見到刁堡主後怎麼告狀!」

  想她李雲仙在雲仙閣可是第一名妓,不只男人對她服服帖帖,姊妹們更是對她恭敬有加,生怕得罪了她,會被她告嬤嬤一本,而被處罰。

  誰知道在刁家堡會遭到如此的待遇,難怪李雲仙會氣得只差沒鼻孔噴煙、頭頂冒火。

  「那就請便。」

  「你……你不怕?」

  「還好。」真的是還好,她的小刁相公是嚴肅了點,可是不會對她凶啦!

  「我告訴你,我可是懷有刁堡主的孩子,將來還有可能是堡主夫人。」眼看前一招無效,李雲仙自然得再出一招,這叫連環招。

  「喔?你只是將來有可能是堡主夫人而已嘛!可我現在正是。還有,我告訴你,你肯定認錯人啦!你肚裡孩子的爹一定不是我相公。」

  「誰說不是!」李雲仙傲眉一揚,暗忖眼前這人若是堡主夫人更好,看她怎麼刺她,這也是她來刁家堡的目的之一。

  「你看看你,全身髒兮兮又長得這麼醜,肚子也不爭氣,難怪刁堡主不喜歡你,而愛上我這個雲仙閣第一大美人李雲仙,然後又讓我有了身孕。」

  李雲仙像唱戲似的,說得流利極了。

  當然啦!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她這個雲仙閣的第一大美人,可是應刁家堡西翼老夫人之托,來東翼做挑撥離間的工作的,不搞得東翼天翻地覆,或堡主夫婦反目怎成?

  「呵呵,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喔!」

  「既然這樣,你還不讓位?」

  本來她是沒有這樣的計劃,不過能撈個堡主夫人的位子坐坐也無妨,何況刁堡主俊逸無雙的事她早有所聞。

  「是想呀!」陳水柔說得既無奈又哀怨。

  「你真的願意?」

  奇怪!這任務怎麼會那麼簡單?老夫人不是說東翼的人都很難纏嗎?

  難道是她的演技太高竿了,還是她的點子太棒了?

  「當然。」陳水柔笑得滿心歡喜。接著她又帶著淡淡的哀怨道:「瞧我,做什麼堡主夫人嘛!每天被規定要砍一百擔柴、挑兩百擔水不說,還被迫得洗全堡裡所有人的衣服,且挑糞、種菜這種小事更是不能一日不做。還有,堡主有很多特別的癖好,像是冬天睡覺不能蓋被,因為他說這樣才能鍛煉身體,晚上也常常夢遊,把我當成敵人踢打。大家都知道堡主武功好、手勁又大,結果……我想你也都看到了。」

  陳水柔指著自己明明是剛剛練功跌倒弄髒的衣衫,再拉拉不小心被濕巾沾濕的袖擺,擡擡沾了泥土的繡鞋,還有出示上一回爬樹留下來還未消的瘀痕,再加上符合一切的瞎掰,聽得李雲仙一愣一愣的。

  尤其在一旁的王福等人強忍住笑的痛苦表情,都被李雲仙當成是他們認同她的話的可憐樣,大大提升這件事的可信度,害得李雲仙在信與不信間拚命掙扎。

  「還有呀,我家相公也許是練武過度也說不定,已經不行啦!我說姑娘,你明不明白什麼叫不行啦?就是舉不起來!」看李雲仙似乎受驚過度,直翻白眼,一副快昏死過去的樣子,害陳水柔要笑又不能笑的,差一點得了內傷。

  最後,只聽得李雲仙喃喃自語:「砍一百擔柴、挑兩百擔水、洗全堡人的衣服、挑糞、種菜、冬天睡覺不蓋被、夢遊打人……」愈說她的臉色就愈蒼白,「還舉不起來?老天!那她嫁過來幹嘛?做苦工?守活寡?」

  最後,只見李雲仙全身止不住的顫抖。

  陳水柔看在眼裡,覺得自己應該好心的再送她一程,這樣才算對得起自己剛剛被貶、被損的自尊。

  「我說姑娘,你再告訴我清楚一點,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我好讓相公明天過去下聘。當然,你肚裡的孩子也不能拖……啊!我看,還是待會兒等我相公忙完,馬上要他過去你家把你娶過門好了,這樣你就可以馬上接替我做……」

  陳水柔眼底全是藏匿得很好的狡黠,而刻意放緩的音調,更有著增加對手負擔的效果。

  早就被嚇得快不行了的李雲仙,這會兒就算要不抓狂都難了。

  只見她花容失色,忍不住狂號出聲、落荒而逃,真是好不淒慘呀!

  「不要呀!根本沒有什麼孩子,我也不想做什麼堡主夫人,更不要砍一百擔柴、挑兩百擔水,也不要洗全堡人的衣服、挑糞種菜,更不要冬天睡覺不能蓋被,還有被夢遊的人踢打……救命呀!我不要守活寡,我什麼都不要呀!」

第9章(2)

  「咳!咳!」

  一連串咳嗽聲,終於把一票笑得前俯後仰、亂沒形象的人們給拉回神來。

  「呀!是小刁,你工作忙完啦?」

  自動窩回刁震天懷中讓他擁著,陳水柔笑得好開心。

  不只是因為剛才嚇得人落荒而逃的事好笑,重要的是,跟刁震天相處的每一天,她都好快樂!

  「水柔,告訴我,你剛剛說了什麼?」

  「我問你工作是不是忙完啦!」

  她的小刁相公說話的口氣怎麼突然變得怪怪的?好像還咬著牙耶!會不會是犯牙疼?

  「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那是哪個?」小刁相公的牙齒一定很痛,瞧他連眉頭也緊鎖在一起了。

  「小刁,你是不是牙——」

  「我問的是稍前,你對那個著青衫的姑娘說了什麼?」

  哇!頭頂怎麼突然閃電、打雷,外加颳風下雨?

  她完蛋了!

  「小刁,你不是都聽到了嘛!」她想給它矇混過去了事。

  「沒聽清楚,我要你再說一遍給我聽。」

  「其實也沒說什麼啦!」哇!瞧小刁相公的臉臭臭的,且一副不善罷甘休的樣子,這次她恐怕真的是死定啦!

  「沒說什麼?」

  「哎呀!人家忘了說什麼了嘛!」

  討厭!小刁相公幹嘛不乾脆失去這一小段記憶呢?

  「你說我欺負你?」他的臉龐逼近她。

  「哪有!」嘴裡說沒有,但那雙靈動的眼睛,根本就淘氣的藏不住心事。

  「你說我要你天天砍一百擔柴、挑兩百擔水,還要你挑糞種菜、洗全堡人的衣服?」忍住笑,他凝視著她,端詳著她不住顫動的睫毛,和震驚的瞳孔。

  「小刁相公,我、我只是說著玩的……」

  「說著玩?」他當然知道她是說著玩的,但她居然這樣說他!他不處罰處罰她怎成?

  「對!真的是說著玩的。」陳水柔努力的點點頭,外加肯定的回答,卻是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說著玩,也包括我讓你冬天睡覺不能蓋被,還夢遊踢打你?」

  「你真的全聽到了?」陳水柔有點洩氣,她的小刁相公沒有她希望的得了失憶症。

  「你把她嚇瘋了,是不是?」

  這場戲他早到場了,剛開始是震怒,居然有人敢說懷有他的孩子到刁家堡來撒野,後來忍住沒出面,是因為被水柔的處理方式給深深吸引,尤其是她編的那套情節,幾乎讓他哭笑不得。

  最後,他看到那位姑娘被嚇得面如死灰,活像見鬼似的逃離刁家堡,口中還不停的唸唸有詞,就算不瘋,恐怕也半狂了。

  「她活該!呃,我是說她應該沒瘋,不過大概要收驚就是了。」陳水柔只是陳述,可沒有半點後悔的意思。

  「你太皮了,水柔。」

  「才沒有咧!是她先惹我的,不信你可以問王福、小翠,要不也可以問小香,還有守門的家丁。」

  被點名的人,一個個突然低頭,活像地上有銀子可撿似的。

  在刁震天面前,誰敢多話?何況是涉及他們夫妻倆的事,就更沒人敢吭聲了。

  「喂!你們怎麼都沒人說話?」陳水柔不解的看著剛剛還一起大笑的同夥。

  「堡主,王福還有事要辦,先告退了。」

  「是呀!我們也該回去繼續守門了。」

  「對了!我得去看看點心準備好了沒。」

  「哎呀!我忘了洗衣服!」

  就這樣,才一眨眼的工夫,所有的證人全走得一個也不剩。

  陳水柔這才知道,刁家堡的下人,幾乎每個都很怕刁震天,但像這樣集體落跑,也未免太誇張了吧!

  其實她的小刁相公只是外表嚴肅一點而已嘛!內心真的是很溫柔的。

  「都是你,把他們全嚇跑!」輕捶刁震天厚實的胸膛,陳水柔噘唇抗議:「真的是那個女人先招惹我的啦!」

  「真的?」

  「當然是真的!她又損我,又說要當堡主夫人,你瞧,就算我沒嚇她,她原本也算是半瘋的嘛!」

  「這麼說,你是有理的嘍?」

  「本來就是!」陳水柔得意洋洋的擡起頭,「小刁,你不怪我了,對不對?」

  「嗯,是不怪你了。」

  刁震天暗忖,換成是他來處理這事,也未必能如此精采,最重要的是不知能否永遠斷絕後患。

  至少,李雲仙大概不敢再來了。

  「耶!萬歲!」自動捧起自家相公的俊顏,陳水柔喜孜孜的對著他吻個不停,然後才聽她叠聲道:「我就知道小刁相公對我最最好了!」

  「好了,水柔,福嫂把熱水準備好了,咱們去洗澡。」將她抱回房裡,刁震天輕聲命令道。

  「我自己會洗,你出去吧!」陳水柔將刁震天往房外推。

  雖然明知道他是自己的夫君,而且兩個人還天天在一起做愛做的事,但要叫她就這樣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她還是會覺得非常羞人。

  「不行!你剛剛把我的衣服也弄髒了,所以我也要洗,而且是和你一起洗!」

  「你等一會兒再洗嘛!小刁,你住手!你不可以在我面前脫衣服喔!」語畢,陳水柔羞紅著臉,伸手替刁震天拉上已脫了一半的衣服。

  可刁震天卻存心捉弄她似的又將衣服給脫下;就這樣,兩人戲鬧似的一拉一扯,玩得不亦樂乎,陳水柔更是不自覺的早被刁震天給褪盡衣衫。

  終於,她感覺身體漸涼……

  「呀!小刁是大色狼!」隨著這一聲驚呼,陳水柔顧不得再去拉刁震天身上的衣服,迅速收回雙手掩住胸脯,然後趕忙跳入水都快涼了的澡桶裡,嘴裡還不饒人的直罵道:「討厭!臭小刁,偷脫人家的衣服!」

  「大不了我也脫給你看。」他故意逗她。

  看著陳水柔的羞容與那憨直的模樣,想著她不同於常人的個性,喜怒隨性、哭笑不拘,更是激發刁震天早已溢湧的滿腔熱情。

  他怎麼可能不愛她?

  「我才不要看!」雙手掩面,陳水柔是羞於去看。

  「真的不看?」迅速脫衣,刁震天挑逗的再問。

  「不看!」陳水柔背轉過身去,以示不看的決心,卻在刁震天也浸身進澡桶的同時,滿臉霞紅的回顏瞪視。

  「小刁,澡桶太小了啦!你……」

  推拒不開刁震天的抱擁,還有他亢奮的貼近,陳水柔幾乎一下子就癱軟在他懷裡。

  「小才好,這樣你就逃不了了。」他的唇就貼在她敏感的耳際,故意吹氣道:

  「我還沒懲罰你呢,小頑皮!」

  「懲罰?為什麼?你說你不怪我了!」

  「是呀!所有的事都可以不怪,只除了一項。」放開一隻手,他攀上她的雙峰,來往的逗弄她早已挺立的蓓蕾。

  「哪一項?」陳水柔微喘著氣,像是承受不了太多的激情,微顫不止的嬌軀更證明她被撫弄挑起的情潮已達高點。

  「小頑皮,你真的忘了嗎?你居然跟一個外人說我不舉!」放開雙手,他的手沿著她的嬌軀旋轉遊走,再以輕探的方式下滑至她雙腿間的密林深處。「你說,為了這事,我該不該罰你?」

  「我……你怎麼這麼小氣,我只是隨便說說,嚇唬那個囂張跋扈又不懂得禮貌的女人而已嘛!又不是真的。」

  「沒錯,我也只是想證明那不是真的而已。」

  「小刁,你幹嘛?不可以喔!現在還沒晚上吶!不行……小刁,我下次不敢了,好不好嘛?」躲不開刁震天熱情的進攻,陳水柔只好叠聲討饒。

  「當然是做愛做的事,沒什麼不可以,管它是不是晚上;還有,不管你下次是不是還敢再說我不行了,現在要做的事還是不能免!」

  回應陳水柔的話後,在澡桶的水波蕩漾中,及陳水柔驚惶之際,刁震天一挺腰進入了她,共赴星光點點的情海……

  在激情的頂端,他更在她耳邊不斷細語:「我愛你,水柔,我愛你……」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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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2-29 22:00:51

第10章(1)

  「怎麼又來了?」

  功夫才練一半,王福又來稟報說堡外有位姑娘要求見,害得陳水柔又氣又惱。

  真不明白,西翼的老夫人到底是怎麼想的,上次的伎倆大家都已經知道是她出的點子,為了給她保留一點面子,他們才沒去找她理論;沒想到不過才個把兒月,她又老調重彈,唉,真沒創意!

  要玩就玩吧!誰怕誰呀?

  反正她現在的日子過得太順心了,刁震天疼她、寵她不說,回陳府的張嫂也帶來爹爹給她的祝福,還有好幾車補送過來的嫁妝。雖然以小刁的財力,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但是爹爹的心意,還是讓她感動了好幾天。

  其他頗令人安慰的事,就是刁震天還替她尋找從前被她大嫂趕出陳家,不知流落在何方的朋友們,此刻他們都已安然的回到陳府,繼續為陳家效命了。

  「夫人,小女子名喚丁紫衣,是刁震天的小師妹,今日特來拜訪,不知是不是能讓我見刁師兄?」

  正想著自己的心事,本以為再次前來想搗蛋的女子,既然是受命於西翼的老夫人,大概也跟李雲仙差不多。沒想到眼前的女子不但走路娉婷,說話的音調輕柔婉約,容貌更是傾國傾城,難怪陳水柔在看她第一眼之際,會沒辦法以對付李雲仙的方式待她。

  「你說你是小刁的師妹?」這才是陳水柔最震驚的地方。丁紫衣不是西翼老夫人派來搗亂的閒雜人等,而是刁震天的小師妹,且長得出塵美麗!尤其看她手拎包袱,一副想長期投靠的樣子,基於女人特有的直覺,陳水柔霎時心中警鐘大響。

  「紫衣正是刁師兄唯一的師妹,而且與他共同生活了五年。」

  「共同生活了五年?」表面上,這句話像是問句,但只有陳水柔自己最清楚,她心底有一股酸酸的氣泡正直冒呢!「我沒聽小刁說他有師妹。」

  「夫人,求求你行行好,讓我見見師兄好嗎?我好想念他……」

  丁紫衣說得泫然欲泣,猶如風中柳絮的身軀跟著拜倒,嚇得陳水柔急忙跳開。

  嘖!有沒有搞錯,來這套?活像她陳水柔是拆散人家一對有情人,又不準人家見面的惡劣人似的。

  末了,陳水柔才悻悻然道:「小刁忙完後就會過來。」

  才說著,刁震天就像在回應她說的話似的,拿著一件披風緩步而來。

  「水柔,外頭風大,剛練完功也不披件衣裳,小心著涼!」

  「小刁……」

  陳水柔才轉身想像從前一樣,奔向前去掛在刁震天身上撒撒嬌什麼的,沒想到身旁的一聲驚呼比她還快,接著人影一閃,陳水柔根本還來不及反應,刁震天懷裡的寶座,登時就換人啦!

  「師兄——」只見丁紫衣一聲嬌呼:「我好想你!」

  「小師妹?」

  「是我!你的紫衣……」

  夠了!什麼你的紫衣,聽起來就肉麻得讓人想吐!

  小刁可是她的相公耶,除了她、陳水柔之外,誰都不許對他這麼說話。

  尤其現在,丁紫衣還整個人埋在刁震天懷裡咕噥著,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而刁震天還沒將這個女人推開,令她氣得都想揍人了!

  可惡,居然敢在她面前抱在一起,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現在他們在說什麼,她可是不稀罕聽了,看他們相貼在一起的身軀,她實在很不爽,非得分開他們不可!

  「咳、咳……」首先輕咳幾聲,算是暗示好了。

  咦?臭小刁居然沒理她?哼!真是不要命了!

  不過,看在小刁平常對她很好的份上,就先原諒他一次,這次就當作是她咳得太小聲好了。然後,陳水柔索性用喊的:

  「小刁——」十足警告的語氣。

  「小刁,我有點生氣嘍!」除了警告,現在語氣中又多加了一點火藥味。

  「小刁,我很生氣嘍!」聽得出火藥即將引爆。

  「小刁,我已經非常、非常生氣……」陳水柔豈止只是非常、非常生氣,她已經氣得想哭了。

  什麼嘛!她都喊了大半天,刁震天卻連眉毛都不皺一下,還是只顧著和他的漂亮師妹說悄悄話。

  好!她發誓這絕對是最後一次,她就再叫他一次,如果他再這樣對她不理不睬,那她肯定會立刻回房去,而且從此不再跟他說話!

  立了誓後,陳水柔還深吸了一口氣——

  「小、刁!」

  「水柔,來,把披風披上,咱們先進屋裡梳洗吧!」

  還沒來得及讓陳水柔髮飆,刁震天就好像已經解決了所有問題。首先,他將自己手上的披風輕輕的披在她肩上,然後牽著她離開。

  「再來咧?」陳水柔噘起唇故意問道。其實心底滿是笑意,因為刁震天沒被美女拐走!

  「跟以前一樣。」

  「跟以前什麼一樣?」

  「當然是做愛做的事。」

  「真的?」

  「你懷疑?」刁震天佯怒,他當然知道陳水柔在吃醋,而且還氣到最高點,不過他會想辦法讓她快速息怒的。

  事實上,他現在就是要帶著她回房去實行他的計劃。

  「不是不相信,只是,我們回房了,你的小師妹怎麼辦?」瞧他們剛才卿卿我我的樣子,她到現在還妒意滿天飛。

  「我找福嫂安頓她了。」刁震天輕描淡寫的說。

  剛剛聽紫衣叨叨絮絮的說了太多黃山一別後她的生活情形,那已是他最大的容忍,他不想再加深水柔的誤解。

  「她……小刁,你跟她以前就很好,對不對?」回房後,陳水柔讓刁震天替她放下長髮,為她梳理著。

  只是,陳水柔酸溜溜的語氣,恐怕比福嫂所醃的酸菜還酸。

  「不過就是師兄妹,而且後來她就離開了。」

  其實很多往事,刁震天真的不想再提了,尤其是想起在黃山生活的那一段日子,慘烈的戰役,和已逝的師父,在在都會讓他難過好一陣子。

  「離開?她去了哪裡?」

  習慣了讓刁震天替她寬衣,然後一起浸泡在熱水裡,陳水柔滿足的籲了一口氣。

  「跟一個叫歐陽俊的男人離開了,然後不知去向。」

  為此,他曾經失望過,因為在那時候,老實說,他是喜歡小師妹的。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他明白那只是喜歡,跟愛還是差距很大的;若換作是水柔離開,他肯定會翻遍所有的土地,也要將他心愛的女人追尋回來。

  「既然不知去向,那她幹嘛現在又回來找你?」

  一想到她專用的胸膛剛被那個女人霸佔,她心裡就有氣。手中用來擦拭身體的布巾,不自覺的就對著刁震天的胸口直刷。

  「水柔,你這是幹嘛?一直刷我的胸部,瞧!都被你刷紅了。」

  「你活該!」賭氣的刷、刷、刷!非刷掉他一層皮不可。「誰教你要抱別的女人!」

  「水柔,我沒有抱她!」天!他投降了。

  在水柔使力的搓擦下,別說他的胸肌已經在哀號抗議,就算是胸毛,也都快被她扯掉了。

  「那麼親熱,還說沒有!」她仍是不罷手,活像那片胸膛是她的仇人似的。

  「相信我,水柔,我只是因乍見小師妹,吃了一驚而已,絕對沒有讓她抱到我。」嚴肅的解釋後,刁震天才笑開了俊顏。

  陳水柔這種醋勁,他雖然是第一次領受到,卻是又驚又喜,難忘這種獨特的滋味。

  「你騙人!」

  「沒有,我發誓。」天!他整片胸膛都快被她給刷麻掉了!

  「不要發誓,那根本沒用!」她氣悶的說。

  「那……」

  「打小勾勾。」

  籲!老天可憐他,她終於罷手了。

  「好!就打小勾勾。」

  陳水柔伸出小指勾住刁震天的,「小刁,我是很認真的。」

  「我也是很認真的,水柔,我愛你!」他專注又誠摰的說。

  「我也愛你!而且是很愛、很愛的那種,所以我無法忍受你跟丁紫衣」陳水柔說不下去了。

  其他的不想,光想到若是刁震天愛上丁紫衣,然後也像他們現在一樣,天天一起洗鴛鴦浴,之後再做愛做的事,她就有點想哭啦!

  「不會!我愛水柔,永遠不變。」

  為了不讓陳水柔的小腦袋瓜再胡思亂想下去,刁震天索性纏上她柔軟的嬌軀,再霸上她噘得高高的紅唇,用著像是要把她揉入體內般狂熾的熱情,帶著她一起共赴愛之高峰……

  一輛馬車帶著張嫂和十數名家丁,及刁震天還禮給嶽父陳博的禮品,從刁家堡出發。

  「天呀!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被馬車顛簸得昏昏欲睡的張嫂,突然被從身後籐籃裡爬出來的陳水柔給嚇了好大一跳。

  「別嚷嚷,張嫂,我只是想跟你回陳家莊而已。」哇!能出來透透氣真好,她都快悶死了!

  「跟我回去?你可以跟刁堡主說嘛!他一定——」

  「我哪有機會跟他說話!」陳水柔氣悶的噘嘴。

  這幾天,那個突然蹦出來的小師妹,成天都霸著她的小刁相公,她連想跟他說幾句貼心話都沒機會,更別說是跟他洗鴛鴦浴了。

  更氣人的是,小刁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麼,每天總是在她睡著了才回房,第二天一早她都還沒有睡醒,他又出去了。想到這裡,她就有滿腹委屈,連兩天前張嫂斷定她有了身孕這種好消息,她都沒機會告訴小刁呢!

  「怎麼了?刁堡主很疼你呀!」這就是張嫂最感欣慰的事。

  想起陳水柔的調皮,還有總是整天玩得髒兮兮的模樣,她還一度擔心沒人敢娶她呢!雖然她是善良、純真又美麗的。

  「疼個頭,這幾天他都忙著照顧他的小師妹,哪有空理我!」這也是陳水柔最不滿的地方。

  瞧那個丁紫衣,每次吃飯的時候,總是搶先坐到刁震天身邊,然後又是盛飯、又是舀湯的,對小刁伺候得好不慇勤,反倒是她這個正牌的堡主夫人被晾在一邊,活像個外人似的。

  雖然小刁還是跟從前一樣替她挾菜、盛湯,可他每替她做一件事,丁紫衣也會要求同等待遇,這讓她每餐都覺得消化不良;末了,她索性不去吃飯,而改在房間裡用餐。

  她是氣悶得吃不下!

  什麼小師妹嘛,擺明了就是來搶她的小刁相公的。

  偏偏如果丁紫衣像李雲仙那樣,她還可以大大方方的反擊回去,但丁紫衣就像是水做出來的女人,動不動就淚眼汪汪,楚楚可憐得好像人家對她做了什麼事一樣,這讓她無力極了。

  所以她才會決定離家出走,來個眼不見為淨。

第10章(2)

  「小姐,我覺得這樣不妥耶!」吩咐馬車駛慢一點,免得陳水柔受不了顛簸後,張嫂再勸道:「而且你現在懷有身孕,可能受不了長途跋涉,萬一動了胎氣,或是保不住胎兒,那可怎麼辦?」

  「有那麼嚴重嗎?」懷孕對她而言可是頭一遭,她是不懂,可張嫂怎麼將她說得像紙人一樣,才坐一下馬車就受不了了。

  「當然。」張嫂憐惜的捏了捏陳水柔依舊嫩白的雙手,「我這次回去,一是親自送刁堡主給老爺的禮品,二是要向老爺報喜,說你懷孕了,然後我會再趕來照顧你。而且,你這樣跟我回去,萬一刁堡主的小師妹乘機佔了你夫人的位子事小,從此霸住了你萬中選一的相公,該如何是好?」

  「事情真的會變成這樣嗎?」

  她會離家出走不過是想嚇一嚇小刁相公而已嘛!怎麼好像變得很嚴重?

  「我不知道事情真正的結果會怎樣,因為那要看你選擇逃避,還是留下來跟刁堡主一起並肩作戰。」

  哇!好複雜吶!

  「咦?王總管,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火!大火!而且是猛烈至極的大火!

  而這場火舌竄天之處,正是刁家堡的東翼後端。

  「師兄,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肯接受我?」

  她是故意氣走陳水柔的,原以為沒有了這個眼中釘,刁師兄就會接受她,然後愛她,沒想到她褪盡衣衫,且對他偷放迷藥,還鑽進他的被中,居然被他一掌給打下床,難怪此刻丁紫衣會羞憤交加。

  「我們只是師兄妹之情,沒別的了。」刁震天冷冷的說著。他得趕快運氣調息,不希望自己受迷藥所害,而做出對不起水柔的事。

  「你胡說!我記得從前你對我——」

  「從前我對你只有愛護之心,何況你已經嫁人了。」刁震天淡淡的打斷她。

  「我說過了,我是被歐陽俊誘騙的。」眼淚凝聚在眼眶,丁紫衣楚楚可憐的傾訴著。

  「我很同情你。」

  「我不要你的同情,我要你負責任!」打斷刁震天的話,丁紫衣楚楚可憐的神情瞬間改變,語氣更是充滿脅迫。「師兄,你口口聲聲說愛護我,卻又不盡責的讓人把我拐走,害我過了這麼多年苦痛的日子;現在,我要你娶我,然後照顧我後半輩子!」

  「我可以另設地方照顧你,但我不可能娶你。」

  「是因為陳水柔,對不對?」丁紫衣的唇角漾起一抹媚笑,「你放心,師兄,我已經替你將她趕走了。」

  「小師妹,你真的認為水柔被你趕走了嗎?」刁震天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語氣。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他的小妻子,別看她平時溫柔、迷糊、又好說話,一但卯起來,那可是萬夫莫敵啊!像那個被嚇瘋掉了的李雲仙就是一例。

  這次要不是他故意讓她誤會,好讓她先遠離此地,躲開危險,他怎麼放手做一番了結呢?

  「聽你的意思,是你刻意讓她走的?」丁紫衣說得咬牙切齒,氣恨自己的傑作,根本是人家的巧意安排。

  「我派了王福一路保護她的安全,等我這邊的事情了結,立即會去找她。」

  「為什麼?師兄,我比她漂亮、也比她溫柔,甚至如果你過膩了刁家堡這種太平淡的生活,憑我的功夫,還可以和你一同行走江湖而不會拖累你!」

  她真是不瞭解這個男人,她擁有全天下女子都會嫉妒的迷人風采,但為什麼他師兄柔情的眸光卻永遠只對陳水柔一個人呢?

  「你說的都對,小師妹,但我還是只愛水柔。」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丁紫衣惱羞成怒。

  「信,當然信,你不是也已經殺了歐陽俊?」刁震天了然道。

  「你調查我!?」

  刁震天沒回答,畢竟她的小師妹做了什麼,她自己是最清楚的,何須他再多說什麼。尤其是她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還有那種得不到就要玉石俱焚的心態。

  「哼!刁師兄,你不接受我,不怕我毀了你?」

  「你現在不是已經這麼做了嗎?而且還是結合了西翼的老夫人,從東翼的後半部開始放火。」他一語道出她和老夫人的秘密。

  在他的小師妹突兀的跑來刁家堡那一天開始,他便派人去調查她,也早已開始做防備了。

  「這是你逼我的,如果你娶我,那麼這一切就不可能發生。」

  「不!它還是會發生的。」刁震天肯定地道。

  「不可能,我跟老……哼!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知道,我跟西翼的老夫人早談好了交易,如果我成了刁家堡的夫人,我們可以和平共處。」

  「和平共處?小師妹,如果你相信她,那你就太不瞭解老夫人了,她不可能與任何人和平共處,然後讓人有機會爬上她頭頂稱大的。所以,有沒有你,她這把火遲早都會放,因為她看不得我好,而且事成之後,她也不會放過你的。」

  「不可能!」

  她一輩子都在算計人,哪可能接受自己也被人算計的事實。

  「小師妹,你不過學了一年的功夫,哪裡比得上西翼長期培養的武師?還有,老夫人又怎麼可能會留你活口,然後讓你有機會將她的醜事給抖出去?」

  「刁師兄,我真佩服你,你總是這麼聰明。」丁紫衣垂下眼,又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倏地,她雙目圓瞠,同時一把短劍已直刺入刁震天的心窩。

  「你……」

  要不是要逼盡體內殘餘的迷藥,刁震天當然可以避過這一劍,只是……

  「刁師兄,你一定不相信我會對你出手吧!哈……」丁紫衣面露詭笑,玉石俱焚的個性表露無遺。「這就是你不肯娶我的後果。」

  「小師妹,我原本是想給你機會重新生活的。」

  「我不稀罕!」說完,丁紫衣轉身就想走。

  火燒木頭的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響,週身的溫度也越來越高,可見火勢已蔓延過來了。

  她可不想在這裡陪葬。

  「哇!你、你、你這個該死的臭女人、爛女人,居然敢殺我的相公,你不想活了你!小刁相公,你功夫那麼好,可得先撐著,等我教訓了這個女人之後,再來救你……」

  這個喋喋不休、衝進房裡的女人就是早已離家出走的陳水柔。

  只見她面帶殺氣、杏目怒瞠,有如一頭狂獅,一路直衝進門,拉住丁紫衣就是一連串讓人驚愕且措手不及的踢、抓、拉、扯……

  「不要呀!救命,放手!」

  被陳水柔的氣勢嚇得一怔,苦學一年的功夫還來不及施展半招,丁紫衣就被陳水柔給打得忍不住哀叫討饒了。

  「哼!誰要你殺我的小刁相公,現在還有臉喊救命?誰理你這個做作得令人想吐的壞女人!叫我放手?你、休、想!」

  咬牙切齒的說著,陳水柔仍是死命的扯丁紫衣的長髮,一副非得鬥到你死我活絕不罷手的樣子。

  她才不管丁紫衣是不是個我見猶憐的柔弱女子,這樣對付她恐怕會招人非議,她只知道她現在面對的可是殺她丈夫的壞人,她不揍到爽,還真難消她連日來被這臭女人給弄得烏煙瘴氣的生活呢!

  誰來叫她鬆手都不可能,天皇老子來也沒用!

  要怪就要怪這個不長眼的爛女人,膽敢惹到她陳水柔頭上來。

  「水柔,夠了,鬆手吧!」

  「鬆手?等一等啦相公,我還嫌自己對這個爛女人踢得不夠重、抓得不夠狠、拉得不夠用力、扯得不夠使勁……」陳水柔邊說,邊重複自己所說的全部動作,痛得丁紫衣哀哀直叫,又無力掙脫。

  「水柔,她真的快不行了,你鬆手吧!」

  唉!看樣子小師妹還得忍一忍,她這一劍雖然偏離要害,不過刺得蠻深的,他得先自行止血後才能救她。

  「哼!依我看,至少要揍到她躺平才行,免得她又起來傷人!」話完,陳水柔對準丁紫衣的小腿骨又是一踢——

  「哎喲!」

  「水柔,停手!不要——」

  聽到刁震天這一聲驚呼,陳水柔以為是刁震天傷得太重快死了,所以直覺的停手,往回飛奔到他身邊。

  「小刁,怎麼了?你是不是……」

  而也就在同時,屋頂上的梁木正朝陳水柔剛才站立之處應聲落下。

尾聲

  「哇——」

  一串連續的嬰兒哭聲,響徹了重整之後的刁家堡——是個超重的男嬰,而且是完全小號的刁震天。

  一個月後——

  孩子的滿月,跟重建過後的刁家堡一起慶祝。

  只是,兩個最重要的人物,堡主刁震天和夫人陳水柔,卻不在這歡慶熱鬧的行列裡。

  因為他們正祭拜著刁震天的父母、師父,還有西翼的老夫人及丁紫衣。

  只見他們默禱之後,牽著手離開了。

  沒人預料到,刁家堡發生火災的時候,會突然刮起東風。

  結果,導致西翼也燒起來了,沾沾自喜、自以為可以從此高枕無憂的老夫人,才會因為睡著了而來不及逃生。

  至於丁紫衣,那塊橫樑壓下來的時候,真的快到沒人救得了,就算是刁震天和陳水柔,也是逃得狼狽極了。

  不過,也因為這生死交關,才讓他們彼此感情更為堅定。

  「小刁,你要帶我去哪裡?不是要過去慶祝嗎?今天是兒子滿月耶!」

  「水柔,你快樂嗎?」

  「當然!」

  「你覺不覺得,大家都很喜歡我們的兒子?」

  「當然!」

  大夥兒輪著抱來抱去,到現在還輪不到他們夫婦倆手上。

  「那你覺不覺得小傢夥太少了?」

  「當然!啊!你——」

  「走吧!咱們做愛做的事去,多生幾個,最好人人都有得抱,那他們就不會吵架啦!」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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