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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2-3-2 20:42:44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3-2 21:04 編輯

前言:

堂玄月不懂,當初抽籤時怎會倒楣地抽中「堂門」門主?
實話說,她的使毒技巧始終練不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她真怕「堂門」在她的帶領下會落得比現在還慘的地步!
正好,聽說那「蕭家堡」堡主蕭漠貼身藏著本百毒秘傳,
為此,她將他的新娘掉包,自個兒和他拜堂,伺機盜取,
豈料卻意外得知新娘早有意中人,害她不禁同情起他來,
不過同情歸同情,該下手的東西她是不可能放過的啦!
於是乎,她迷暈他並毫不扭捏地扒開他一身大紅袍尋找,
沒想到動作太大,她胸前兩顆包子就這麼滾落到他臉上!
怎、怎會這樣?這下子她這堂堂門主的臉要往哪兒擺啊?


楔子

  江湖上變化多端、風雲詭譎的門派眾多,於拳腳或各式兵器各有專精,可以列出一長串名門大派。

  但若提到使毒,所有人頭一個想到的,即是將毒物使得出神入化的蜀中巨擘——「唐門」。

  「唐門」門人所使的毒,除「唐門」中人,無人可解,但由於「唐門」人慣於獨來獨往,不喜與江湖人士結交,外界對他們的瞭解寥寥可數,因此更讓「唐門」蒙上一層神秘色彩。

  外界所不知的是,蜀中有兩個善於使毒的門派,一是名震天下的「唐門」;另一個則是名不見經傳的「堂門」。

  兩個門派本源於同宗,但到了某一代時,某兩名使毒實力不相上下的祖宗為了爭奪祖傳「毒經」及誰才夠資格成為「唐門」門主而撕破臉面,並由原先光明正大的對決,到私下暗中偷襲對方,使盡千百種毒物,就是要讓對方輸得心服口服,一舉躍為人人聞風喪膽的毒仙。

  旗鼓相當的兩人對立,也造成了「唐門」的內部分裂,門徒各自擁護效忠的對象。

  在用盡狡詐心計對立下,有人取得空前勝利,有人輸得灰頭土臉。

  失敗的一方不願臣服於勝利的一方,因此帶著滿身恥辱與追隨者們一同離開「唐門」,自此改變姓氏為「堂」,不再姓「唐」,並同樣在蜀中另起爐竈,立誓有朝一日,必將曾失去的,加倍討回。

  可惜,時不我與。

  擁有「毒經」的「唐門」,精益求精,名聲比從前更為響亮;而得不到「毒經」的「堂門」,則只能將從前所學融會貫通,自行推敲琢磨,嘗試撰寫出能夠勝過「毒經」的「毒傳」。

  為了重挫「唐門」的銳氣,贏回自尊與地位,「堂門」中人日以繼夜,以身試毒。

  結果,在各種奇毒無比的毒物交相參雜下,未能及時找出解毒的方法,就不小心先將自己給毒死了,且其死亡的速度之快,連所下的毒物都來不及提筆記下,供其他人參考調配,便已奔赴黃泉。

  於是,「堂門」中人,一個個死去,人才日漸凋零,用毒技巧也一代不如一代。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日一久,「唐門」不僅未將闖不出名堂的「堂門」放在眼裡,還漸漸遺忘了這批羞忿離開的人。

  蜀中百姓見到「堂門」中人,也視他們為尋常百姓,而非隨時都可以出手毒死全村人的用毒高手。

  然而,僅剩的「堂門」中人雄心不死,依然暗自期勉有朝一日能夠取而代之,使「唐門」不再專美於前、威震天下啊……

第1章(1)

  怦怦……

  怦怦怦……

  春澤鎮上,臨近「蕭家堡」的最大一間客棧中,佈置得極為雅致的最上等房間內,「堂門」門主——堂玄月正兩眼直瞪著掛在牆上的畫軸,緊張得心跳如擂鼓,額際直冒冷汗,小手緊握成拳,腦海不時浮現想落荒而逃的衝動。

  自從門中左右護法堂玄辰與堂玄星陸續出嫁後,門中就剩她和德叔、德嬸相依為命。德叔為門中園丁,打理門內一切粗活;德嬸則是門中廚婦,負責三餐煮食及打理一些瑣碎大小事。名頭不好聽,卻是他們堅持要的,目的就是要讓外頭的人認定「堂門」不是一般上不了檯面的小門小派,而是有園丁、廚婦的名門大派。

  其實他們倆都是門中長老,毒技十分了得,要當門主綽綽有餘,但他們對頭銜嗤之以鼻,也是想讓年輕的一輩出頭,因此便退居在後,適時提供他們的意見與想法。

  眼看德嬸認真地將華麗精美的緋紅嫁衣一層層地往她身上穿戴,堂玄月便益發緊張,雙腿甚至已開始頻頻打顫。

  「德嬸,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不如咱們再想別的辦法混進『蕭家堡』如何?」堂玄月按住德嬸的手,試著說服德嬸打退堂鼓。

  不久前,德叔和德嬸打探到「蕭家堡」的先人因緣際會得到一本「百毒秘傳」,據說那「百毒秘傳」為使毒寶典,其中的毒技之高超、厲害,連「唐門」最得意的「毒經」都無法與之匹敵,是以使毒的人皆想要一窺究竟,卻總是無法得知它身在何方,沒想到它竟是被深藏於「蕭家堡」,於是為了得到「百毒秘傳」加強使毒的功力,將曾失去的自「唐門」那兒如數取回,德叔和德嬸無不想盡辦法潛入「蕭家堡」盜書。

  可那「蕭家堡」素有「天下第一堡」之稱,歷代堡主以俠義風骨揚名天下,它現任的堡主——蕭漠更是為人稱道、讚揚不已,蕭家代代相傳的風電雷馳八十一路掌法由他融會貫通加以運用後,更是教惡人聞風喪膽。

  據傳,曾有數十名在江湖為惡、功夫不弱的盜賊和蕭漠狹路相逢,仗著人多勢眾出言挑釁,企圖打倒蕭漠好聲名大噪,怎料竟被蕭漠的風電雷馳八十一路掌打得猶如風中落葉,一個個慘敗且受到嚴厲的教訓,再也無法四處為惡。自此,蕭漠的威名更加遠播,武林同道提到蕭漠二字,無不豎起大拇指大大讚許。

  「蕭家堡」既有毒門中人與其他旁門左道覬覦的「百毒秘傳」,自是擔心會有不肖人士潛入竊取,危害江湖,於是堡內守衛固若金湯,外人想要不動聲色地闖入「蕭家堡」,簡直比登天還難,德叔與德嬸亦每每鎩羽而歸。

  好不容易,德叔打探到今日是「蕭家堡」堡主蕭漠迎娶美嬌娘的大好日子,此事讓德叔靈機一動,想到可以來個以桃代李之計,讓她假扮成新嫁娘潛入「蕭家堡」,趁著洞房花燭夜,眾人酒酣耳熱之時伺機盜取蕭漠貼身收藏的「百毒秘傳」,然後揚長離去。

  所以德叔與德嬸不動聲色地來到客棧,悄然迷昏真正的新嫁娘——姚紫絮與她的陪嫁丫鬟及房外的陪嫁護衛隊伍,然後德叔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姚紫絮帶到荒郊廢棄的茅屋囚禁看管,以防她逃脫,橫生枝節,讓堂玄月悄悄取而代之。為了爭取時間,不讓人發現,德嬸不由分說,手腳俐落地為堂玄月換上姚紫絮的嫁衣。

  「如果有別的辦法,咱們早就想到了。『蕭家堡』嚴格控制出入的賓客與僕役,不是熟面孔,絕對無法混進去的。你假扮成新娘子,有紅蓋頭蓋著,可以順利混進去,不被發現。你曉得的,這是唯一的方法,也是咱們唯一的希望。」德嬸一打定主意,就決意勇往向前。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我總覺得我假扮成新嫁娘進入『蕭家堡』和蕭漠假拜堂,似乎不妥……」堂玄月心知德嬸說的話不無道理,這的確是她盜取「百毒秘傳」唯一的希望,只是不管她怎麼想,都不認為她該和蕭漠拜堂。儘管是假拜堂,且在順利得手後,會將真正的新嫁娘釋放,但她心頭總還是會覺得怪怪的。

  唉!為何會是她抽籤當上「堂門」門主呢?說實話,她沒有足夠的自信帶領「堂門」回復原有的榮耀,因為她的毒技始終練不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愈練愈氣餒之下,德叔與德嬸才會想到要盜取「百毒秘傳」,讓她慢慢體會記載於上頭的高深毒技,來加強她的毒技。

  倘若是堂玄星或堂玄辰來當門主,她們肯定會比她更有信心也更有勇氣。憶起早已嫁為人婦的左右護法堂玄星與堂玄辰,她心下不禁泛起一陣寂寞。

  不過,也因為想到正新婚燕爾的左右護法,增添了她不少決心與勇氣。她不能永遠窩在蜀中足不出戶,讓左右護法為了「堂門」的事在外頭奔波,她們倆為「堂門」做得夠多了,且還歷經多次磨難,身為門主的她理當挺起胸膛,肩負起應負的責任,光耀「堂門」。

  「假拜堂就假拜堂,哪裡不妥來著?咱們『堂門』中人,本就非善類,更何況你是堂堂門主,假如行事像一般尋常的善良百姓,豈不是失了威風?若不是由我扮成新娘子會露餡,我也不會讓你這麼犧牲。」德嬸叨絮著。

  由她一個老婆子扮成新嫁娘,雖然蓋上紅蓋頭,旁人見不著她的容貌,可是滿佈皺紋的雙手肯定會洩底的,所以她才會毅然決然地決定和老頭子守在堡外不遠處接應堂玄月。

  「也是,我行事的確該詭譎莫測,否則旁人會小看了咱們『堂門』。不過,那蕭漠是個怎樣的人?」身為「堂門」門主,就該有門主的自覺,或許她該偶爾表現得很陰邪古怪,如此能更加增添她的威信。

  「我沒見過他,但聽說他是個果敢堅毅的男人,蕭家代代相傳的風電雷馳八十一路掌法,他使得虎虎生風,讓敵人聞風喪膽,江湖上甚少有人敢和『蕭家堡』作對。」德嬸說著打聽來的消息。

  「聽起來他似乎是個很嚴肅、隨時都會出掌打人的壯漢。」堂玄月的腦袋瓜立即幻想出蕭漠的模樣——他約莫長得虎背熊腰,身材魁梧,滿臉髯,眼一瞪就讓人望而生畏,雙掌一出,原本站在他週遭的人便全都嚇得逃之夭夭。

  「他是個怎樣的人與我們無關,門主你只消順利拿到『百毒秘傳』即可。」德嬸認定過了今天以後,他們與蕭漠便不會再有接觸,是以她無須對蕭漠存有太多好奇心。

  「我會竭盡所能地將『百毒秘傳』拿到手。」堂玄月深吸一口氣,以堅定的語氣向德嬸承諾。為了「堂門」,她拚了!

  「很好。來,把這個塞在胸前。」德嬸抓了兩顆包子遞給堂玄月。

  「……可不可以不要?」堂玄月面紅耳赤地瞪著那兩顆渾圓、飽滿的肉包子,再低頭瞧瞧自己很貧乏的前胸,悲傷登時湧現心頭。

  「不行。姚紫絮的身段玲瓏有致,你若不塞,絕對會被發現你是假的。」德嬸堅決地看著她,要她面對事實,別再猶豫了。為了今天,她和丈夫可是費盡思量,毒得讓姚紫絮的送嫁隊伍及保護她的人一無所覺,才有辦法將新嫁娘調包,萬萬不能敗在身材不夠一致這一關上。

  堂玄月歎了口氣,認命地取過兩顆包子塞進胸口,偽裝成豐滿的胸脯。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沒有玲瓏有致的身段,她貧脊的前胸豈是一聲歎息了得?

  「很好,如此便萬無一失。媒婆要來了,我先走了。門主,記住,萬事小心。」德嬸耳尖地聽見下方傳來媒婆高揚的嗓音,快手為她蓋好紅蓋頭,右手如先前計劃好的,在紅蓋頭下施撒了些對堂玄月無任何影響、只有掀蓋頭的人才會中招的粉色粉末,輕聲將話交代完後,便縱身離去。

  「我曉得,你們也是。」堂玄月輕聲回應,小手輕微一擺,施放藥粉,讓門外的守衛與房內昏迷的丫鬟甦醒過來。

  德嬸離開後,堂玄月馬上端坐在雕花的梨花木椅上,一顆心紛亂快速地躍動,深怕一旁椅子上的丫鬟醒來後,會發現主子已被調了包。

  「喔,我的頭……我怎麼會睡著了?」丫鬟小蘭捧著昏沈沈的頭,不明白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你應該是太累了,所以才會在椅子上睡著了。」堂玄月冷靜回道,耳朵亦聽見門外守衛醒來後的喃喃自語聲。

  「是嗎?」小蘭感覺怪怪的,偏又說不上是哪裡怪,因為小姐說的沒錯,這陣子為了小姐要嫁進「蕭家堡」的事,她的確是忙得焦頭爛額。

  「當然。」堂玄月以無比堅定的語氣回道。

  「……小姐,你的聲音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小蘭狐疑地看著蓋著紅蓋頭、身穿華麗嫁衣的小姐。

  「我……因為我太想念爹娘,傷心地哭啞了嗓子,所以聲音才會變得與平時不同。」紅蓋頭下的堂玄月冒著冷汗,編造謊言。倘若被小蘭發現她是假的,便前功盡棄了。

  「原來如此。小姐,你就別再傷心難過了,蕭漠在江湖上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嫁給他,你會幸福的。」小蘭聽見媒婆特有的高揚嗓音傳來,輕聲安慰著。

  「嗯。」為免小蘭再起疑心,堂玄月輕輕應了聲。

  「姚姑娘準備好了吧?呵呵,蕭堡主已經前來迎親了,八人大花轎正在客棧外等著呢!」穿著褚紅衣裳、頭上戴著大紅花的媒婆搖擺著腰肢走進房內。

  「是。小姐,咱們該下樓去了。」小蘭回應著媒婆,扶起坐在椅中的堂玄月,和媒婆一塊兒出房門下樓去。

  堂玄月深吸一口氣,踩著堅定的步伐讓小蘭及媒婆攙扶她下樓。

  有著劍眉朗目、黝黑肌膚、堅毅下巴的蕭漠,昂首闊步走進客棧內,目光炯炯地盯著由媒婆及丫鬟攙扶著,蓮步輕移下樓而來的新嫁娘。

  到了樓下的堂玄月聽到了迎親隊伍發出的喝采聲,在媒婆與小蘭的扶持下款款走到蕭漠身旁。透過紅蓋頭底端,僅僅看得見蕭漠的雙腳,讓她再次好奇地揣測著他的模樣。

  「蕭堡主,您瞧瞧,咱們姚姑娘多麼標緻,簡直就是天仙下凡啊!姚姑娘,你也瞧瞧咱們蕭堡主,多麼威風凜凜、玉樹臨風,兩位根本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媒婆開始滔滔不絕稱讚兩人合襯的相貌。

  躲在紅蓋頭下的堂玄月聽見媒婆誇張的言詞,差點啞然失笑。她明明蓋著紅蓋頭,不僅旁人見不著她的容貌,她也見不著旁人的樣貌,媒婆居然可以睜眼說瞎話,一逕地猛誇讚他們倆很相配。假如媒婆曉得她不是姚紫絮,肯定會鐵青了臉,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

  蕭漠面無表情地瞥了下全身包裹得像顆紅色粽子的新嫁娘,對媒婆天花亂墜的誇讚很不以為然。對於成親一事,他並不感到興奮或歡喜,只是把它當成該盡的責任,如此罷了。

  與姚紫絮的婚約是在父母親都還在世時就決定的,因為父母與姚紫絮的姑姑是舊識,經由姚紫絮的姑姑從中穿針引線,便決定了這樁親事。至於姚紫絮的容貌與性情,在成親前,他與她有過一面之緣,亦有過短暫交談,知曉她是個美麗的姑娘,出身書香門第的她知書達禮,會是「蕭家堡」的好堡主夫人、孩子的好娘親,他認為兩人成親後,定能相敬如賓。一樁好姻緣該具備的條件全都具備了,他無從挑剔起。

  「良辰吉時已到,請小姐上花轎。」儘管新郎倌面無表情,可媒婆認定兩人不論是家世或相貌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因此將嗓門再揚高,同時把同心結交由新郎倌與新嫁娘各持一端。

  在媒婆一聲令下,外頭的迎親隊伍吹奏得更加起勁,陪同蕭漠前來迎親的僕傭簇擁著兩人離開客棧。

  堂玄月在小蘭的扶持下上了花轎,蕭漠則瀟灑俐落地躍上黑色駿馬馬背,接受夾道民眾的恭賀。

  心情忐忑不安的堂玄月端坐在轎中,緊張得雙手十指扭絞,在浩浩蕩蕩、熱熱鬧鬧的迎親隊伍樂音中,前往「蕭家堡」。

  ★★★

  原本莊嚴的「蕭家堡」,為了堡主蕭漠的婚事而張燈結綵、擺設宴席,宴請江湖上與「蕭家堡」友好的門派及附近鄉紳好友共同分享蕭漠成家的喜悅。

  「蕭家堡」熱鬧歸熱鬧,但仍嚴格掌控赴宴人士,以免有人妄想魚目混珠,混進「蕭家堡」。

  蕭漠迎娶堂玄月回到「蕭家堡」,於眾人見證下拜完堂,堂玄月旋即被領回新房,蕭漠則待在正廳接受眾人賀喜。

  當夜晚來臨,在佈置得喜氣洋洋的新房中,堂玄月仍端坐在床畔,貝齒咬緊下唇瓣,思量著今夜該如何下手。

  據傳,蕭漠將「百毒秘傳」貼身收藏著,以防遭受不肖人士竊取,而正打著「百毒秘傳」主意的她,應當就是蕭漠想防的不肖人士吧?但德嬸說了,身為「堂門」門主,本來就不是善良之輩,她該既奸詐、又邪惡,被認定為不肖人士,可以說是小小的恭維,所以她根本就不必為了早先和蕭漠假拜堂一事而感到不該……

  「小姐,你聽見了嗎?外頭好熱鬧啊!」與堂玄月在新房裡等待新郎倌回房的小蘭心生羨慕,很想出去瞧熱鬧。

  「嗯。」小蘭的話打斷她的沈思,對於外頭熱鬧的情景,她倒是一點都不好奇,現下的她只想著要不負使命地取得「百毒秘傳」。

  「小姐,說句實話,其實我覺得你嫁給蕭漠並不是太糟,雖然他是江湖人士,沒辦法與你吟詩作對,談論風花雪月,不過端看『蕭家堡』是如何恢弘氣派,就足見『蕭家堡』擁有多麼雄厚的財力,蕭堡主絕對有能力讓你一輩子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夫人不也說了,要結為夫妻,首要看重的是雙方是否家世相當,對方是否能讓小姐你過著衣食無缺的生活才要緊,男女之間的情愛並不是那麼重要,待時日一久,小姐你自然會對蕭堡主產生感情。」小蘭趁著四下無人,小聲說道。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管小蘭說什麼,堂玄月都姑且聽之。

  「所以,小姐你就忘了楊公子,下定決心和蕭堡主一塊兒生活吧!」小蘭謹記夫人的交代,要姚紫絮忘了擅長吟詩作對卻家徒四壁的楊公子。

第1章(2)

  「嗯。」堂玄月含糊地應了聲,終於明瞭小蘭前頭說了那一大串話的原因。

  她心中不禁默默同情起蕭漠,今天和他拜堂的是她這個假新娘也就算了,誰想得到,真新娘早有了心上人,待他發現倒黴事不僅這兩樁,連「百毒秘傳」也失竊後,一定會覺得自己黴星高照啊!

  「小姐,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你可知這些日子小蘭見小姐為了不能與楊公子雙宿雙飛一事而終日傷心難過、以淚洗面,甚至憂傷到連嗓子都變了,有多擔心啊!」小蘭起初還擔心小姐會想不開,想不到小姐那麼快就想通了,虧她還想了一堆話要勸服小姐呢!

  「嗯。」他們本來的計劃即是新嫁娘會比較害羞,尤其姚紫絮出身書香門第,是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不至於因為能嫁給蕭漠而興奮得滔滔不絕,所以只要她努力保持沈默,就不會因為聲音的不同而被拆穿了。

  「小姐,你會幸福的。」像是怕她後悔似的,小蘭再次保證。

  堂玄月的回應仍舊是輕輕地應了聲,端莊地坐在床畔。扮演姚紫絮這個大家閨秀,已經讓她快累癱了,她很想摘下沈重的鳳冠,脫下繁複的嫁衣,直接趴在床上好好休息,可是礙於小蘭在場,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硬挺住。

  唉,盜「百毒秘傳」真是件苦差事!希望這是先苦後甘,待她真正動手盜書時,會非常輕鬆俐落。

  為了打發時間,小蘭將進入「蕭家堡」後的所見所聞再次重述給堂玄月聽,語氣帶著興奮。

  夜色愈深,外頭喜宴上的喧嘩聲愈加高揚,加上小蘭在旁邊不停的說話,使得等到頭發昏的她忍不住大打哈欠。

  都過了這麼久,蕭漠怎麼還不入洞房?她不僅僅是承受等待的疲累,因緊張而未進食的肚腹也在大聲哀叫,她已經快撐不住了啦!蕭漠若再不進來,她真怕自己會忍不住迷倒小蘭,不顧後果地拉下紅蓋頭、脫下鳳冠霞帔,大快朵頤一番。

  遠遠地,她聽見了三個人的步伐聲往新房走來,有兩個人的步伐沈穩,唯獨一人步伐淩亂虛浮,顯然是喝醉了,她的心跟著緊張地鼓鼓躍動,猜想步伐淩亂的定是在喜宴上被灌酒的新郎倌蕭漠。他終於回來了!

  「堡主,小心廊柱。」扶持著蕭漠的李總管提醒道。

  「我……每醉……」蕭漠嘴裡像含了顆鹵蛋,話語含糊不清。

  「是,堡主沒醉。」一旁的護衛略揚高聲說道。

  「小姐,你聽見了嗎?姑爺他好像要回房了。」小蘭聽見了外頭傳來的聲音,緊張又興奮地告知堂玄月,提醒她坐直坐正,以免帶給姑爺不好的印象。

  蕭漠在李總管與護衛的扶持下穿過迴廊,來到賓客都看不見他的地方時,李總管及護衛便恭敬地鬆開對他的扶持,不再作戲欺騙賓客。

  來參加喜宴的許多賓客,其實是抱持著將蕭漠灌醉的主意而來,因為他平時總是非常自製、沈穩,以至於讓人好奇他喝醉時是否會醜態畢露?結果令眾人大失所望,蕭漠就連在大喜之日喝得「爛醉如泥」,也僅僅是說話含糊不清而已,並未做出令人瞠目結舌的事來,他們在沒有茶餘飯後的笑料可以談論後,便放蕭漠回新房,去過洞房花燭夜了。

  「你們退下吧!」蕭漠原本迷茫的雙眼變得清明有神,紅潤的臉龐也恢復正常表情,方才灌下的幾大罈酒,對他並未造成任何影響。

  「是,堡主。」李總管與護衛恭敬地退下。

  蕭漠疏離的眼眸掀揚,眺望著懸掛天際的明月。

  接受過滿堂賓客恭賀的他,情緒依舊波瀾不興,但該過的洞房花燭夜終究得過,於情於理,他都沒有撇下姚紫絮的理由。

  蕭漠收回對明月的凝望,不疾不徐地跨步走向新房。

  來了,來了!蕭漠正一步步地走向她設下的陷阱!堂玄月的粉唇不由自主地漾起一抹奸笑。

  蕭漠來到新房前,伸手推開掩上的門,端坐在床沿的新嫁娘立即映入眼中。

  「小蘭見過姑爺。」小蘭機伶地屈膝一福。

  「退下吧,小姐今晚不需要你的服侍。」蕭漠伸出右掌,輕輕一擺。

  「是。」小蘭立即遵命退開,離去時心細地掩上門。

  蕭漠神色莫測地透過案上暈黃的燭光盯著新嫁娘看,尚未有接近的意思。

  堂玄月端坐在床畔左首,因緊張而全身緊繃,心跳一聲大過一聲,擔心巨大的心跳聲會使蕭漠起疑。

  蕭漠在做什麼?為何還不拿秤桿掀起她的紅蓋頭?今夜可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他不是該熱情如火地撲向新娘嗎?莫非是哪裡出了問題,以至於他沒急吼吼地撲上來?

  堂玄月有著滿腔疑問,偏生無法問出口,使她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若非「堂門」的絕技在於用毒,而非武藝,她早就先發制人,狠撲上去制伏蕭漠,讓他乖乖交出「百毒秘傳」了。

  蕭漠敏銳地發現,他的新娘因為緊張,身體繃得像張拉緊的弓,她約莫是在為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擔心吧?不願增加她的恐懼,蕭漠放柔面部表情。

  「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蕭漠向她承諾。縱然兩人沒多少感情,但他不是會傷害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的惡徒。

  「嗯。」紅蓋頭下的堂玄月聽見他的保證,差點噗哧地笑出聲,但她強作鎮定回應。她當然不怕他會傷害她,因為她才是那個有可能會傷害他的人啊!

  見她似乎因他的安撫而不再緊繃著身軀,他這才移步至床畔的右側坐下。

  堂玄月屏氣凝神,感覺得到他坐在她身旁,努力要自己別太衝動,需得按部就班,方能順利達成目標。

  「你應當累了吧?」蕭漠捨棄秤桿不用,直接以手為她除下紅蓋頭,想早些完成儀式,讓她休息。

  當紅蓋頭掀開來的那一刻,陡然間,他聞到了泛著花香的胭脂水粉味,那味道並不難聞,會使人心醉神馳。這有別於一般胭脂水粉的香氣,使蕭漠靈活的四肢突然發沈,腦袋瓜也彷彿有著千斤重般,整個人頹軟倒下。

  糟!中招了!

  普通的迷香無法如此迅速將他迷倒,這迷香應是特製,效果才會這般厲害。一有此認知,他馬上閉氣,不再嗅聞她身上傳來的陣陣幽香。在他的身軀軟軟倒向她時,已明確知曉與他拜堂成親的人絕非姚紫絮,因為姚紫絮並非江湖中人,根本就不懂得怎麼迷昏別人,而他一時不察,誤以為娶進門的是姚紫絮,才會大意地著了道。對方究竟是誰?有何目的?

  蕭漠咬緊牙關,試圖保持清醒,不受假新娘身上的迷香所影響,想張大眼看清對方的意圖。

  「好重!」完全不受迷香影響的堂玄月沒料到蕭漠會往她身上倒,被壓個正著,忍不住抱怨出聲。她頭上的鳳冠已經夠重了,現下又一個大男人壓過來,使她整個人就像教巨石壓住般,差點喘不過氣來。

  堂玄月使盡吃奶的力氣,想要用力將壓在身上的蕭漠推開,但他身上散發出帶著淡淡酒氣卻好聞的男性氣味,尤其他的唇還似有若無地吻上她的嫩頰,教她害羞地脹紅了臉,因此失了力道,沒能將他整個人推開來。

  「走開……」小手慌亂地將他的臉自她的頰上推開,卻使得他的唇曖昧地滑向她的耳垂,讓她的小臉脹得更加火紅。

  蕭漠沈重的頭顱受到她的推擠,自她的臉龐滑向她的耳垂,再重重埋入床鋪,他遲緩地甩著昏亂的頭顱。

  堂玄月斂定心神,不去想他正壓著她,總算凝聚力量將他整個人推開來,讓他仰躺在紅錦被上。一獲得自由,再也無須偽裝身份,她馬上摘下沈重的鳳冠扔至一旁,再好好審視她的獵物。

  「你是誰?」儘管整個人昏沈沈的,意識不甚清楚,蕭漠仍努力想看清她的模樣。

  眼前這位假新娘有著白皙的肌膚與靈燦的大眼、粉嫩唇瓣,沒有令人驚艷的美貌,卻也挺嬌俏可人的。他努力在腦海中搜索,不記得曾見過她。

  「我是誰你不需要知道,我知道你是誰就行。」堂玄月以睥睨之姿,得意洋洋地看著被她制伏的蕭漠。儘管她一直對自己的毒技很不滿意,可她初出江湖就讓蕭漠這個老江湖中招,想來是她從前過於妄自菲薄了,其實她的毒技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差嘛!

  晶亮明眸好整以暇地審視著蕭漠,隔著紅蓋頭無法見到他的模樣時,她就對他產生了好奇,現下一看,發現他的確如她所料般身材魁梧,有著精實的體魄,劍眉飛揚,朗朗星目,再配上不怒而威的嘴角,全部組合成一張好看、具有男子氣概的臉龐。

  他是個好看的男人,有著渾然天成的俠氣。這一刻,她竟對姚紫絮心生羨慕,實在是太詭異了。

  「姚紫絮人呢?你將她怎麼了?」蕭漠猛然想起失蹤的姚紫絮,擔憂她已慘遭不測。

  「你放心,她人好得很,要不了多久就會平安回到你身邊了。」看他一臉擔憂,堂玄月心生同情。他這麼擔心姚紫絮的安危,可惜姚紫絮早已將心給了別的男人,為免他受不了這個打擊,也算是對他的小小彌補,堂玄月決定隱瞞這個事實。

  「你想做什麼?」蕭漠不曉得這個笑得頗囂張的姑娘是打哪兒來的,因此對她說的話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從你身上拿點東西。」堂玄月說得客氣,卻是不容拒絕。

  「什麼東西?」蕭漠盡量和她拖延時間,想盡辦法想恢復內力,就算僅僅一成也好,他惱怒身體受制於迷香,無法提起力氣反制她,就連揚聲喚人前來的力氣都沒有。

  不!該說就算有,恐怕他也拉不下臉來喚人前來救援。今日堡中賓客眾多,況且「蕭家堡」又以固若金湯聞名江湖,若是讓江湖人士得知有人輕易混進「蕭家堡」,且還扮成新嫁娘,「蕭家堡」豈不成了江湖人士茶餘飯後揶揄的對象?

  不!他不能使「蕭家堡」成為笑話。今日所承受的屈辱,他說什麼都得打落牙齒和血吞不可。

  「『百毒秘傳』。」堂玄月噙著得意的笑為他解惑。

  剛聽見她是為「百毒秘傳」而來,蕭漠神色一凜。前些日子,有兩名上了年紀的男女三番兩次地想闖進堡中,可每每鎩羽而歸,他沒忘記那兩人擅長使毒,而眼前的女子以特殊的迷香迷昏他,他不得不懷疑他們是同一路的。

  江湖中將毒物使得出神入化,又對「百毒秘傳」抱持興趣的有誰呢?頭一個浮現他腦際的,是「唐門」。

  蕭漠目光灼灼地緊盯著她看,愈看她愈認定她師出「唐門」。

  堂玄月被他看得莫名心虛,旋即告訴自己,目前蕭漠可是受她掌控,她何必畏懼他灼亮的目光?要耍狠大家一起來,就不信她會輸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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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2 20:43:58

第2章(1)

  明亮的月色斜照進理當春色漫漫的新房內。

  身著紅蟒袍的新郎倌與緋紅嫁衣的新嫁娘並未濃情密意、含情脈脈地相互凝視,而是像在相互較勁、存著意志之爭般地相互瞪著對方,看誰先行認輸地別開眼。

  蕭漠精銳的雙眸彷彿能看穿她,看得她手足無措;看得她雙頰不由自主地浮上兩朵紅雲;看得她不得不自動認輸,移開目光。她真怕再繼續和他對視下去,她會全身著火。

  她究竟是怎麼了?為何會有如此奇怪的反應?

  管他為何會有如此奇怪的反應,總而言之,他已是她的囊中物,她什麼都不用想,直接從他那兒取得「百毒秘傳」,然後揚塵而去即可。

  一打定主意,堂玄月即面露凶光,十指張揚,開始對無法抵抗的蕭漠上下其手。

  「你做什麼?」蕭漠惱怒低喝,莫非她假借奪「百毒秘傳」之名,行采草之實?

  「看也知道我在找『百毒秘傳』。」他是不是有點傻?居然不曉得她在做啥。既然外傳他總是將「百毒秘傳」貼身收放,她當然得扒開他的紅蟒袍,仔細尋找啊!

  「你一個大姑娘,難道不懂啥是害臊?」受制於人,全身提不起半點力氣阻止她的惡行,令蕭漠氣得咬牙切齒。

  「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時害臊太浪費時間了。」她答得理所當然,一點兒都不覺得扒開他的衣袍有何不妥。

  紅蟒袍遭她暴力扒開,使她清楚地瞧見蕭漠結實精壯的胸膛,腦袋瓜瞬間轟了聲,雙頰更加嫣紅。

  「難道沒有人教導你,一個未出嫁的大姑娘,不能對男人毛手毛腳嗎?」聽見她所謂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讓蕭漠氣結,強忍住對她破口大罵的慾望,開始同她講道理。

  「你忘了,我們下午拜過堂了,所以我不算是未出嫁的大姑娘。」堂玄月對上他佈滿風暴的眸底,提醒他的記憶。

  該死!他的確忘了下午他們兩人當著眾人的面拜了堂一事!縱然他娶錯了人,但與她拜了堂是不爭的事實,他不得不面對。

  「你與其氣得氣血攻心,不如直接告訴我,你將『百毒秘傳』放在哪兒,如此對你我都是好事。」她搜查著他的衣衫內側,完全找不到「百毒秘傳」,不禁懊惱地勸他。時間拖得愈久,對她愈是不利,她得盡早離開才成。

  「……」蕭漠沈著臉,不說就是不說,暗地裡偷偷凝聚內力,試圖衝破迷香對他的牽制,孰料,他愈是運氣,反而愈加速體內迷香的效力,使他連個五歲娃兒都不如。

  「你還真是硬脾氣。」他的不妥協,教堂玄月歎了口氣,一時無計可施地跪坐在他身畔。

  貝齒輕咬著下唇瓣,蕭漠身上裡裡外外她都找遍了,根本就沒發現「百毒秘傳」的下落,他究竟會把書藏到哪兒去呢?

  「你最好馬上離開,我可以當作今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他瞪著她,下達命令。

  「只要你說出『百毒秘傳』藏在何處,我會如你所願,馬上離開。」他以為她喜歡待在「蕭家堡」嗎?

  「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我不會讓你拿走『百毒秘傳』,讓你練成後危害世人。」蕭漠有他的堅持,絕不貪生怕死。

  「告訴你,我對危害世人一點興趣都沒有。我的確是要練『百毒秘傳』上的毒技,可那是事關本門尊嚴、榮耀,並非如你所想的。」她才沒那麼多閒功夫到處下毒害人呢!

  蕭漠對她的說詞半信半疑,他不能冒險相信她,依舊閉緊牙關,不肯透露隻字片語。

  「你這個人真的很固執,我跟你說了那麼多,你怎麼就不肯透露丁點兒消息?」蕭漠的嘴巴比蚌殼還要緊,讓她無計可施。

  蕭漠索性閉上眼,不理會她的惱怒。

  「你別不理我!看著我!」蕭漠的無視,使堂玄月火大。

  為了顯現她的威嚴與氣勢,她整個人傾壓向他,要他好好看著她,不料這一傾身,扯動了身上的嫁衣,讓早已因她先前多次情緒激動而移位的肉包子猛地自衣襟滾落!

  咕咚!兩顆包子硬生生打中蕭漠的臉,讓他倏地睜開眼,查看受到何種暗器攻擊。

  這一睜開眼,即見兩顆圓滾滾、軟呼呼、泛著肉末香氣的肉包子自他的臉上滾落到一旁,再咚咚咚地滾落地,然後靜止不動。

  他愕然地看著肉包子,再看向一臉震驚無語的堂玄月。

  蕭漠十分清楚自己的處境折辱了他的自尊,這是一輩子都難以抹滅的汙辱,可是,當他意會到兩顆肉包子是自她的衣襟滾出,再瞧見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的羞窘模樣時,一抹笑意就不禁浮上唇角。他面帶譏嘲,嘲笑她的窘境。

  「……」這是場夢!絕對是場可怕的惡夢!堂玄月恨不得馬上撞牆死掉算了。

  她明明將肉包子妥當地擺放在胸前了,為何它們會離開該待的地方,自胸口滾出,硬生生破壞她特地營造出來的驚人氣勢與惡毒形象?

  她臉色青白交接,欲哭無淚地看著蕭漠。

  「肉包子?你居然在嫁衣裡放了兩顆肉包子?真虧你想得出來。」蕭漠搖頭失笑,惡意地瞄了眼她那堪稱貧脊的胸口。和姚紫絮相較,她的確是很需要肉包子來幫忙偽裝。

  「我、我怕餓著不行嗎?」堂玄月惱羞成怒,挑釁地揚高下巴。倘若他膽敢再有意見,為維護「堂門」門主的威信,她若不毒啞他,就不叫堂玄月!

  「行,當然行。」蕭漠覺得她可笑得緊,原先的怒火因這兩顆肉包子的出現,稍微消退了些。

  「你再笑下去,當心我毒啞你!」堂玄月惡狠狠地威脅他,事實上她已經羞窘得想要轉身逃離這個令她顏面盡失的地方了,可礙於尚未將「百毒秘傳」拿到手,只好厚著臉皮繼續留下來。

  「你究竟是誰?」蕭漠對她非常好奇。

  「我不會傻得告訴你,好讓你更加肆無忌憚地嘲笑我。」這麼丟人的事,她可沒臉大剌剌地報上名號,否則若傳到江湖上,根本無須「唐門」將他們狠狠踩在腳底板下,「堂門」自己也無顏立足於江湖了。

  唉,她果然不適合當「堂門」門主,她真擔心「堂門」會在她的帶領下,變得比現在更加淒慘落魄。

  「這是個有趣的意外,不是嗎?」蕭漠噙笑,話中帶著諷刺。

  在她身上遭受的屈辱,現下全都討了回來,教蕭漠神清氣爽,不再覺得自尊受損的唯獨他一人。

  堂玄月的反應是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略微狼狽地拉開與他的距離,免得一不小心又有她無法預期的憾事發生,屆時將不是她毒啞他就可了事,她會乾脆自我了斷,以免再敗壞「堂門」的名聲。

  不行!她混入「蕭家堡」可不是來讓他取笑的,非得挽回頹勢,奪得「百毒秘傳」不可!

  「你儘管笑吧!等我將『百毒秘傳』拿到手,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堂玄月撂下話。

  她的勢在必得教蕭漠斂住唇角的笑意,目光森冷地射向她,無須言語,便能散發出教人畏懼的氣勢。

  堂玄月迴避他冷得教她打從心裡發寒的目光,在腦海中整理先前得到的消息。大家都說蕭漠為了防止「百毒秘傳」遭人奪取,一直將書「貼身」收藏著,但是方纔她已將他全身徹底搜過一遍了,卻壓根兒沒發現書的蹤影。除非眾人流傳的消息有誤,不然就是他將書收藏在極為靠近他、卻又不容易讓人發現的地方。

  假如她是蕭漠,她會將書藏在哪兒呢……

  猛地,腦中靈光一閃,顧不得對蕭漠的畏懼,她快手用力將他推下床。

  蕭漠虛軟的身軀經她使勁一推,重跌落地,頭顱受到重擊,疼得眼冒金星,雙耳嗚嗚作響。

  「啊,不好意思,『百毒秘傳』對我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堂玄月見他疼得眉頭都皺了起來,知道自己太過粗魯。他一定恨不得擰斷她的脖子,幸好目前他沒那個能耐,她暗自慶幸,歉然地吐了吐丁香舌。

  慘遭淩虐且不被她放在眼裡的蕭漠再次怒火中燒,她一下子讓他勾唇微笑,一下子又讓他恨得牙癢癢的,情緒極端交替,若非他修為好,沈得住氣,早就因此而氣血攻心、吐血身亡了。

  隨意道過歉算是了事的堂玄月,不再理會地上的蕭漠,逕自扯開舖在床上的被褥,果真讓她發現隱藏於床板的暗格。她喜出望外,立即掀開,當纖纖十指推開床板暗格時,三支淬毒暗器立即凶險地朝她射來。

  堂玄月額際冒冷汗,驚險地閃過頭兩支暗器,第三支在她閃避不及的情況下,精準地釘上她的右肩頭,她疼得悶哼了聲,卻未將插在肩頭上的毒暗器放在眼裡,依舊伸手拿取教她垂涎三尺的「百毒秘傳」。

  「你中毒了。」雖然蕭漠躺在地上,無法起身親眼看看發生何事,可他的聽力依舊敏銳,明白她觸動了機關,被暗器射中,只是令他遺憾的是,「百毒秘傳」已被她拿到手。

  「這麼一點小毒,我根本沒把它放在眼裡。」他所設置的毒暗器對她而言無關痛癢,他該感謝她沒嘲笑他的毒暗器到了她跟前,簡直是班門弄斧。

  「你是真的不怕,抑或是在故作鎮定?」她的話另含深意,蕭漠故意激她說得更多,好讓他對她這個假新娘有更多的瞭解。

  「當然是不怕!你不會以為『堂門』人會為了這麼點小毒就手足無措吧?」堂玄月拿著「百毒秘傳」跳下床,神氣地睨著他看,等到她意識到自己不小心透露她是「堂門」中人時,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明明是隱匿身份潛入「蕭家堡」的,哪知她會一時大意地露了口風,這下可好,要怎麼收拾殘局?

  「唐門」?果然他沒猜錯,唯有喜歡用毒、擅長使毒的門派才會費盡心思想要得到「百毒秘傳」,他眉眼低斂,悄然收起她所透露的訊息。

  懊悔不已的堂玄月隨即又想到,江湖上較廣為人知的是那個「唐門」,不是她們這個「堂門」,此時她不得不為「堂門」的鮮為人知而暗喜,雖然這樣想很沒志氣,不過可以栽贓給「唐門」,也算是小小地報了一箭之仇。

  「現在你知道惹到什麼樣的人了吧?你若識相,最好當今晚啥事都沒發生過!」堂玄月佩服自己的機警,反過來警告他。縱然蕭漠心底不服,要找人算帳,也會找「唐門」,根本就找不到她頭上來,她實在是太聰明了!哈哈哈!

  蕭漠灼熱的目光緊盯著堂玄月,今日她態度囂張,狠話撂盡,就該知道此事絕不可能善了,「蕭家堡」與「唐門」這個梁子就此結下了,除非她殺了他,否則天涯海角,他絕對會討回今日她所加諸在他身上的屈辱。

  「『百毒秘傳』歸我了!」堂玄月清楚看見蕭漠眸底的滔滔怒焰,明瞭他肯定會報仇,可她並不想殺他,只想拿到書後全身而退。擔心他會湧生力氣喚人來攔住她,是以她伸手想點住他的穴道,讓他就算有了些許力氣,也無法求助他人。

  當堂玄月伸手要點住蕭漠的穴道時,蕭漠已察覺到她的行動,她的手一探來,他便半起身,張口咬住她的右手腕!

  「喔!好痛!你咬人!」堂玄月沒料到他會偷襲她,幸好他的力道不足,僅僅在她的手留下紅痕,並未咬出血來,堂玄月急忙忙抽回手,於心驚之下,雙腿打結絆到裙擺,整個人跌坐在地,再次痛呼出聲。

  「肉包子,比起你對我做的,我咬你還算是客氣了。」蕭漠因不曉得她姓名,便直呼她肉包子,他一點都不覺得咬她有何不對。

  「誰、誰是肉包子?!你別亂叫!」他一句「肉包子」再次提醒了堂玄月的記憶,她又羞又氣,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你不是肉包子,誰是肉包子?」蕭漠抓到她的死穴,劍眉輕佻,似笑非笑。

  不願再聽他左一句肉包子、右一句肉包子,亦擔心他再咬她,她雙頰氣鼓鼓,隨手摘下發上的兩支珠釵,以珠玉那一頭分別飛馳點住他的兩處穴道,讓他無法動彈,沒辦法再提起她羞於啟齒的糗事。

  「你身上的迷香過兩個時辰就會自動解了,我們就此別過,永不相見。」堂玄月試圖冷靜下來,瀟灑撂話。得到「百毒秘傳」後,她會潛出「蕭家堡」,和在荒郊廢棄茅屋等她的德叔、德嬸會合,釋放姚紫絮後,再一起快馬加鞭地趕回蜀中,饒是蕭漠想報仇,應該也只會找上「唐門」,他們斷然不可能再見面的。

  蕭漠深邃的眼眸始終鎖定她的身影,再一次於心中堅定地告訴自己,這不是結束,不論她躲到哪兒去,他都會找出她。

  「百毒秘傳」到手的堂玄月告訴自己,今日在「蕭家堡」發生的事全都當成是場夢,她沒有瞧見他赤裸誘人的胸膛,他自然也不知道可笑的肉包子事件,所有的一切在她踏出「蕭家堡」後,就會全部結束的。

  堂玄月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動彈不得的蕭漠突然眸迸精光,直勾勾地盯著地上不遠處的一塊令牌。

  那是她不小心遺落的。

  永不相見是嗎?很快地,她就會收回這句話,並且悔不當初!

  ★★★

第2章(2)

  等到蕭漠身上的穴道自動解開後,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但迷香依然纏繞在他體內,使他四肢虛軟。這一回他學聰明了,不再運氣抵抗迷香。

  虛軟無力的雙腿努力撐起沈重的身軀,搖搖晃晃地走向被堂玄月遺落的令牌,彎腰拾起,審視。

  「堂?」蕭漠皺眉看著木雕令牌上所刻的字。

  肉包子落下的令牌上面竟是刻著「堂」這個字?原來她不是他誤以為的「唐門」中人,而是近來江湖傳聞,同樣在蜀中的另一個「堂門」。

  他急著想救出姚紫絮及抓到肉包子,因此拖著沈重遲緩的身軀打開房門,倚著門框,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沒多久,早已離開的李總管與護衛曹武立即奔到新房,見蕭漠虛弱地倚著門框,兩人心下大吃一驚,急忙趕到他身邊。

  「堡主,出了什麼事?」李總管扶著他問道。

  李總管與曹武兩人合力將蕭漠扶回新房,讓他安坐在黑檀木雕花椅上,曹武進到新房內,只見房內雜亂,紅蓋頭與鳳冠被丟棄在地,地上還有兩顆白呼呼的包子,而新嫁娘早已不見蹤影。

  「別看了,嫁進堡內的是個假新娘。」蕭漠額際冷汗涔涔,自嘲一笑。

  「什麼?!怎麼會是假新娘?那真的新娘呢?」李總管受到不小驚嚇,怎麼也沒想到素來以固若金湯聞名天下的「蕭家堡」竟會迎進個假新娘,這個臉可丟大了。

  「被他們抓走了。外頭與宴的賓客呢?」蕭漠問及外頭的情況。

  「回堡主,都走得差不多了。」李總管回道。

  「堡主,要不我率人在堡內上下搜索,揪出那個假新娘。」「蕭家堡」內外護衛皆由曹武一手訓練,假新娘的潛入無疑是在他臉上狠狠甩了一耳光,教他急於雪恥。

  「不用了,她早在一個時辰前便離開了,我猜她已混在賓客當中出堡。」賓客們喝得酩酊大醉,外面的人又不曉得新房內發生了什麼事,堡內護衛自然不會對喝得醉醺醺、需要人攙扶的賓客及小廝起疑。

  錯失逮人的第一時機,曹武扼腕不已。

  「雖然對方曾言明過不了多久姚姑娘便會平安歸來,但我無法信任對方。曹武,你派幾隊人馬四下搜尋姚姑娘的蹤影,記住,別聲張。」蕭漠冷靜地下達命令。

  「是。」曹武馬上退下,派人搜尋姚紫絮的下落。

  「李總管,你派人去喚姚姑娘的陪嫁丫鬟過來。」蕭漠再對李總管下命。

  「是。堡主,要不要我派人請大夫過來?」李總管要去喚小蘭前來時,見蕭漠臉色不佳,遂提議道。

  「不必了,不過是迷香在體內作祟,待會兒就會沒事。」蕭漠拒絕了李總管的提議。

  「是,那我馬上去喚小蘭過來。」李總管匆匆退下,去找小蘭過來,好讓蕭漠問清楚。

  李總管與曹武先行退下後,蕭漠再看向掌中的令牌,大拇指摩挲著上頭木頭的自然紋路,腦海中想著那個讓他又好氣、又好笑的肉包子。

  不否認,他依然存有擰斷肉包子纖細頸子的渴望,因為是她將他變得這麼沒用,他的男子氣概可說是被她狠狠踩在腳底板下了;但,也是她讓他嘗到原來自尊受損時遇到可笑的事,還是會讓他禁不住笑出來。他很久沒這樣笑過了,就連現在一看到落在地上的那兩顆肉包子,嘴角都會情不自禁地上揚。

  不得不說,肉包子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姑娘,若是逮著她,取回「百毒秘傳」後,他會如何回報她加諸在他身上的屈辱,現下倒是還說不得準。

  蕭漠並未沈思太久,匆忙離去的曹武與李總管便已先後回到新房,李總管帶著不明所以的小蘭出現。

  「堡主,小蘭來了。」李總管將小蘭帶到蕭漠跟前。

  小蘭忐忑不安地看著蕭漠,一進房門,她便發現新房內淩亂不堪,暗暗猜測是否小姐始終無法忘情於楊公子,忍不住向蕭漠吐實,結果蕭漠一怒之下,派李總管將她帶來問話。只是……小姐上哪兒去了?怎會不見蹤影?不會是被盛怒下的蕭漠給一掌打死了吧?

  「我問你,今日在我到客棧迎娶前,客棧中可有發生什麼異樣?」蕭漠斷定新嫁娘肯定是在客棧中就被調了包,不可能會在他眼皮子底下調包,卻沒被他發現。

  「異樣?」小蘭愣了下,不明白蕭漠為何會這麼問,但她仍仔細回想,馬上就想到了不尋常之處。「我幫小姐梳好妝、換上嫁衣後,在等待堡主您前來迎娶時,突然間覺得很累,所以睡了下。」

  「小姐的衣著、打扮全是由你親手來,後來你覺得疲累,睡了一覺之後呢?」蕭漠再問。

  「醒來之後,我和小姐聊了會兒,沒多久堡主您就帶人來迎娶了。」小蘭不敢有所隱瞞,老老實實地回答。

  「醒來後,你可有看見你家小姐的臉?可有感覺到她有何不同?」

  「當時小姐已蓋上紅蓋頭,我沒有見到小姐的臉。小姐她當時很安靜,我是有感覺到小姐說話的聲音和平時不大相同,小姐說是因為想念爹娘,哭啞了嗓子,聲音才會不一樣。」小蘭仔細回憶著當時情景。

  「堡主,姚姑娘應該就是在這個時候被調了包。」在一旁安靜聽小蘭敘述的曹武發現了疑點,正因為後來的假新娘頭上一直蓋著紅蓋頭,以至於沒人發現新娘子已換了人。

  「什……什麼?!小姐被調了包?」小蘭吃驚地瞪大了眼。

  「嫁進『蕭家堡』的不是你家小姐。」蕭漠給了她肯定的答覆。

  「那我家小姐究竟是上哪兒去了?」小蘭嚇壞了。

  「你放心,方纔我已經派人四下尋找你家小姐的蹤影,我們會救出你家小姐的。」蕭漠給予承諾。

  「怎麼會這樣?可憐的小姐……」小蘭不曉得姚紫絮會遭遇到什麼事,嚇得哭了起來。

  「你別擔心,我絕對會傾盡全力救出你家小姐。今日所發生的事,你別大肆宣揚,明白嗎?」蕭漠再次保證的同時,也提醒小蘭要閉緊嘴巴。新娘被劫不僅是他臉上無光,對姚紫絮也是一種傷害,旁人會懷疑揣測在她被劫持時,究竟有無發生任何不堪的事。

  「是。」小蘭點頭如搗蒜。

  「你先退下吧!」

  「是,堡主。」小蘭乖乖退下。

  「堡主,對方是為何而來,您心裡可有底了?」曹武在小蘭走後,提出疑問。

  「『百毒秘傳』。」

  「『百毒秘傳』?!」李總管驚訝地揚高聲音。

  「嗯。『百毒秘傳』已經落入對方手中。」若非「百毒秘傳」並不屬於「蕭家堡」,而是先人受朋友所托,代為保管,蕭漠早親手放把火將這禍源燒掉了。

  「莫非對方想大開殺戒?」曹武推斷奪書之人的心思。

  「據她所言,並沒有毒害江湖人士的打算,但空口白話,我無法相信她。書已丟失,為免她練成後毒害他人,得盡快將書追回。」眼見為憑,不管肉包子說什麼,他都得親眼見到,才會相信。

  「堡主,您可知對方的來頭?」李總管擔心地追問,暗自期許「百毒秘傳」別落入心狠手辣之人手中,不然江湖上將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她承認是『堂門』人,由她不小心遺落的令牌讓我更加確定她的身份。」蕭漠攤開掌心,讓李總管與曹武清楚看見他手中令牌上的刻字。

  「『堂』?據聞蜀中有另一個『堂門』,如果無誤,應該就是這個。」曹武皺眉說著所聽聞到的消息。

  「我也有聽說這個『堂門』的左右護法近來在江湖上走動,且與同為蜀中的『唐門』似乎有嫌隙。」李總管也說著他所聽過的消息。

  「『堂門』左右護法已先後嫁給冷貫霄及幽碧山莊莊主皇甫朔為妻,他們不可能放任妻子胡來,尤其還和咱們『蕭家堡』為敵,所以她們親自出手的可能性極低。」曹武排除了這個可能性。「聽說『堂門』門主有著閉月羞花、沈魚落雁之貌,或許今日潛入咱們堡內的是『堂門』門主?」

  「冷貫霄與皇甫朔的確是不可能任由他們的妻子胡亂潛入『蕭家堡』,但我可以肯定來人並非『堂門』門主,她有的是中上之姿,並沒有『堂門』門主外傳的閉月羞花、沈魚落雁之貌。」肉包子嬌俏歸嬌俏,卻並非美麗絕倫,所以蕭漠否定了曹武的推斷,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是「堂門」中人,恐怕是為了和「唐門」較勁,才會離開蜀中,前來盜取「百毒秘傳」。

  「我同意堡主的看法。」李總管同意地頷首。不論來者何人,反正都是「堂門」的人就是了。

  「堡主打算怎麼做?」既已知道對方的來頭,曹武等待蕭漠作出決定。

  「先找到姚姑娘,接著上蜀中討回『百毒秘傳』。」蕭漠心底已擬好計劃,不管「堂門」此舉是否有冷貫霄及皇甫朔在背後撐腰,他都會教對方知曉,「蕭家堡」絕對不會對此事悶不吭聲。

  蕭漠堅定的眼神,讓曹武與李總管心下明白,這筆帳「蕭家堡」絕對會徹底討回,看往後還有誰敢欺到「蕭家堡」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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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2 20:45:09

第3章(1)

  兩個月後

  堂玄月自從順利盜得「百毒秘傳」,並放走了姚紫絮,告訴姚紫絮回「蕭家堡」的路後,便與德叔、德嬸躲避「蕭家堡」的追緝,連夜趕回蜀中,將在「蕭家堡」製造的風風雨雨全拋諸腦後。

  她成天閉關窩在「堂門」,努力鑽研「百毒秘傳」中的毒技,善盡門主職責。

  「無色無味,幻化無形,毒步江湖。」堂玄月雙手負在背後,在庭院吟念施毒的最高境界。

  徐徐清風吹拂過「堂門」久未整理而荒蕪的庭院,撩起於野草間自由漫生的野花起舞,旋過枝葉茂密的樹梢,引發青綠竊竊私語。

  「怪了,我怎麼老是定不下心神?」堂玄月仰望顫動的枝葉,喃喃自語。

  離開「蕭家堡」已經兩個月了,照理說,她早該將整本「百毒秘傳」背得滾瓜爛熟了,但事實並不然。她老是心不在焉,沒辦法集中精神,真的不曉得自己怎麼會突然間變了樣。

  「難不成我還在記掛外頭的花花世界?」蹙眉推敲自己無法專注的原因。

  她是頭一回外出離開蜀中,儘管外頭有許多新奇有趣的事物,可她大部分的心思皆放在「百毒秘傳」上,根本就無心留意啊!那,究竟是什麼使她鎮日魂不守舍?

  腦海中猛然浮現出蕭漠壯碩結實的身影,他的滔滔怒焰,他的輕勾淺笑,他那熠熠閃亮的黑眸,彷彿還歷歷在目,教她的心跳瞬間亂了序。

  「我沒事何必想起他來?」小臉泛紅,小手輕捂著狂跳的心口。都已經跟他說好永不相見,她想他是吃飽太撐了嗎?

  「門主,你怎麼了?有何不對嗎?」經過庭院的德嬸發現她不知想什麼事想得正出神,忍不住出聲詢問。

  「啊?德嬸,你怎麼會來?」堂玄月被德嬸嚇了一跳,小臉因心虛而更加嫣紅。

  「我正巧經過這裡,要去揉麵團做些肉包子。不過門主,你怎麼會心不在焉的?莫非是『百毒秘傳』上頭記載的毒技過於艱澀困難,以至於門主看不懂?沒關係,你指出來,讓我和你德叔一起參詳、參詳。」若非「堂門」人才凋零,又無橫產,請不起人來幫忙料理家務,屬於門中元老的德叔、德嬸也不用一肩扛下所有雜務。

  她和丈夫年紀都大了,也不曉得能再活幾年,為了「堂門」的將來,她和丈夫將希望放在三個小姑娘身上,對她們寄予厚望,現下她們一個個長大成人,且遵照丈夫和她的期望,分別成了門主與左右護法。眼下左右護法雖然都有了好的歸宿,卻仍心繫於本門,使她和丈夫心下頗感安慰。

  如今整個「堂門」就剩下門主與她夫婦二人,她一心期望門主能光耀本門,卻又另懷私心,希冀堂玄月可以像堂玄星、堂玄辰一樣,找到能讓她倚靠的臂膀。

  德嬸提及要做肉包子的事,提醒了堂玄月有關洞房花燭夜那天所發生的窘境,使她再次於心中哀號尖叫。

  「不是,我並沒有在想『百毒秘傳』的事。德嬸,我問你喔,姚紫絮她……」堂玄月急著想向德嬸打探姚紫絮被德叔釋放後的事,於是拋開羞怯,斂下心神詢問,猛地又覺得她的問題太過唐突,德嬸一定會覺得她很奇怪。

  「姚紫絮?她怎麼了?」德嬸一臉納悶。

  果然!「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她被放走後,就回到『蕭家堡』,嫁給蕭漠了吧?」是啊,她怎麼會忘了,蕭漠可是有個未過門的妻子姚紫絮呢,她沒事何必想他?

  不想了!不想了!在「蕭家堡」發生的事,全部、通通忘掉!

  「應該是如此吧!蕭漠和姚紫絮沒理由不成親不是嗎?」

  「是啊……」明明德嬸說的沒錯,不過堂玄月就是感到莫名的不快。

  「他們倆成親有啥問題嗎?」德嬸總覺得她怪怪的,偏又說不出是哪兒不對勁。

  「沒有,怎麼會有問題?他們倆若不是受咱們耽擱,早就成親了,我不過是無聊,閒著沒事,隨便問問罷了。」為免德嬸再追問下去,堂玄月的語氣故作輕快。

  「沒問題就好,我到廚房做包子去了。起風了,你別在外頭待太久。」德嬸接受了她的說詞,心想到「蕭家堡」是堂玄月頭一回出家門,她會對許多事感到好奇再自然不過了,或許心底還為當了假新娘這件事而耿耿於懷呢!

  「好的,德嬸。」堂玄月目送德嬸離開。

  隱瞞德嬸使她感到罪惡,可她實在無法跟德嬸說,方才其實是在想蕭漠,因此只能選擇隱瞞。

  ★★★

  另一頭,處理完肉包子所惹來的麻煩後,「蕭家堡」的蕭漠隨即打探出「堂門」所在地,帶著曹武隨行,一路策馬狂奔來到蜀中的「堂門」外。

  當初姚紫絮確實如肉包子所言,沒多久就被釋放,只是她太過驚慌,不小心迷了路,在田野中繞了老半天才被他派出去尋找的護衛發現送回。

  後來據姚紫絮所稱,雖然她遭強行擄走,但對方待她十分有禮,僅要她乖乖待在被肉包子他們用來暫時囚禁她的廢棄茅屋中,她雖然受到不小驚嚇,可身體並無受傷。

  蕭漠心想既然姚紫絮已平安歸來,就再選個日子與她重新拜堂成親,孰料她竟拒絕嫁予他為妻!

  蕭漠不得不承認,姚紫絮的拒絕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突然說不想嫁給他,甚至還當面向他表明心裡早有了意中人楊公子,因為這次被綁,使她更加確認對楊公子的情意,於是她毅然決然地下了決定,就算是得不到他的諒解、就算會遭受天下人的唾棄,也要和楊公子雙棲雙宿。

  既然姚紫絮已將話挑明,君子有成人之美,且蕭漠對強求而來的婚姻並不感興趣,所以便選擇祝福她和楊公子了。

  姚家雙親也因女兒尋死覓活,非楊公子不嫁,再則女兒在大喜之日被綁是真,眼下蕭漠已決定退出,楊公子亦表明心意,非姚紫絮不娶,姚家雙親心裡明白,女兒被綁一事若傳了出去,不論是大戶人家或是尋常百姓,都不可能會有人願意娶女兒為妻,這才點頭同意他們倆的婚事。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姚紫絮本來該嫁給蕭漠,卻又突然要嫁給一名姓楊的書生,知曉這件事的人將事情傳了開來,好事之徒收買姚家奴僕,才赫然發現蕭漠在大喜之日娶的是假新娘,待真新娘出現後又反悔,不願嫁予他為妻。世人總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大多是表面上同情,背地裡幸災樂禍的武林同道,尤其聽見栽了個大跟斗的人是自己素來就妒忌的對象,自然要竭盡所能地讓這消息在江湖上如野火般散播開來。

  眾人嘲笑他連妻子都抓不住,素來自傲固若金湯的「蕭家堡」都可以任人隨意進出,連新嫁娘被調了包都沒發現,這不是笑話是啥?

  總而言之,不僅是他因為肉包子的出現而弄得灰頭土臉,連帶丟盡「蕭家堡」臉面,至於「百毒秘傳」丟失一事雖然外人不知,卻仍是令他自覺顏面無光,深刻反省,不容許再有類似的事發生。

  蕭漠焦頭爛額地忙著處理這一團亂,托人幫忙打探藏於蜀中的「堂門」所在位置,加強堡內護衛後,便留下李總管坐鎮「蕭家堡」,前來蜀中向肉包子討回「百毒秘傳」。

  蕭漠擡眼望著斑駁大門、頹圮的圍牆,與橫生過牆頭的雜亂樹木,當下即知脫離「唐門」的「堂門」過得並不如意。

  「堡主,外傳『堂門』中的左右護法曾在江湖上大肆讚揚自個兒的門派氣派恢弘,如今看來,似乎有自吹自擂之嫌。」曹武見過「堂門」的狀況後,下了評論。

  「敲門吧!」蕭漠唇角微勾,下巴略揚,囑咐曹武。

  「是。」曹武下馬拍打「堂門」門板叫門,誰知才拍打到第三下,那門板竟不堪一擊,脆弱地破了一個洞!

  「堡主,我並沒有使勁拍,可它卻破了……」曹武愕然,無辜地看向馬背上的蕭漠。他敢對天發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怎知「堂門」門板會遭蟲蛀到如此脆弱的地步,根本是他輕輕一拍,門板就碎了。

  「我知道。」遭蟲蛀蝕的門板破了一個洞後,教「堂門」更顯蕭條,蕭漠見了忍不住同情起他們。

  「我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情形,不知情的人見了,恐怕會以為我練成絕世武學,門板經我輕輕一拍就幻化成灰了……」曹武喃喃自語。

  在裡頭的德叔聽見有人拍門,心裡打了個突。「堂門」從來都沒有訪客,今日怎會有人突然造訪?德叔抱著滿腹疑問,走出來開門。

  德叔走到大門前,看見破了一個洞的門板,不禁懊惱地叨念:「是誰啊?你不曉得拍門的力道要放小嗎?」這門板雖已遭蟲蛀蝕許久,不過因「堂門」未曾有過客人上門,住在裡頭的人全都鑽研著毒術,關於門板是否遭蟲蟻蛀蝕,壓根兒就沒人在意,今日門板被人拍破,累得他得花費時間修復了。

  當德叔將大門一開,瞧見門外的訪客時,整個人愣了下,怎麼也沒想到蕭漠會找上門來!他立即推斷蕭漠是為了「百毒秘傳」而來,只是蕭漠從何得知書被他們拿走?又,會有人如此大剌剌地上門討書嗎?

  「很抱歉,我的護衛不小心用力過猛,以至於損壞了貴派大門,蕭某會負責賠償損失的。」蕭漠騎在馬背上,沒錯過德叔見到他時臉上的驚愕表情,看來他的確找對地方了。

  「咳,那就……」德叔對蕭漠找上門一事,心下忐忑不安,別開了臉,不敢直視蕭漠的眼,更甭提要和他追究門板的損壞費用了。

  「『蕭家堡』蕭漠特來拜訪貴派門主,煩請老丈通報一聲。」蕭漠瀟灑俐落地躍下馬背。

  「不知蕭堡主特地來此,有何貴幹?」德叔心虛地詢問來意。

  「蕭某路經此地,於是前來拜訪一下貴派門主。」蕭漠輕描淡寫,未直接挑明來意。

  「實在很不巧,本門門主正好外出,無法與蕭堡主見面。」德叔佯裝抱歉,不讓蕭漠進門。蕭漠親眼見過堂玄月,德叔深信蕭漠應該也沒忘了堂玄月的模樣,若讓他們兩人見面,豈不是大方宣告他們就是盜取「百毒秘傳」的人嗎?他可沒蠢得犯糊塗。

  「沒關係,那可否讓蕭某入內等待門主歸來?」蕭漠淡淡一笑,提出要求。

  「本門門主歸期未定,恐怕不好讓蕭堡主空等。」德叔不讓蕭漠進門就是不讓進。

  「德叔,是堂玄星或堂玄辰回來了嗎?」說時遲,那時快,在庭院聽見外頭聲響的堂玄月好奇地走出來看。她猜想是堂玄星或堂玄辰帶著夫婿回門了,德叔才會高興得在外頭聊個不停。

  聽見堂玄月的聲音,德叔暗叫了聲糟,要她退回去別出來,但已經來不及了!

  德叔略顯急躁,身體不小心撞到門板,使得已破了一個洞的門板在與門柱接連的地方斷裂,門板整個掉落,德叔眼明手快,狼狽地扶著門板。

  堂玄月毫無防備地走出來,見到德叔扶著掉落的門板時,吃驚地張大眼。「門怎麼了?」接著,瞥見站在門外對她似笑非笑的蕭漠時,她整個人更是驚訝地倒抽了口氣,無法相信雙眼所見。

  蕭漠?!他怎麼會出現在蜀中?明明她已成功嫁禍給「唐門」了,為何他會出現在她家門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頭一回在白天見到蕭漠,發現他比她記憶中更加魁梧結實,嚴肅的眼眸似乎摻揉著些微笑意,使她的心不由得隨之悠悠蕩蕩了起來。

  「肉包子,又見面了。」總算讓他逮著了!

  白天的陽光讓蕭漠得以更加清楚地看清她的模樣,如墨般漆黑的眼瞳,嬌嫩的臉龐及有著不點而朱的粉唇,沒有繁複的嫁衣,只著一襲簡單的青綠衣衫,但組合成一個清新可人的肉包子。

  她宛如飄蕩在山林間的朝霧,潔白縹緲,時而教人驚歎,時而教人回味。

  肉包子?誰?堂玄月的臉可一點都不像肉包子啊!德叔扶著門板,一臉納悶地看向脹紅了臉的堂玄月。

  「誰是肉包子?你別亂叫!」蕭漠的一句肉包子,再度勾起她不堪的記憶,她氣得直跳腳。

  「不能叫你肉包子?可以,我猜你應該是喜歡我叫你『偷書賊』吧?」蕭漠不理會德叔並未邀請他進門,直接跨大步走進去,來到臉色青白交接的堂玄月面前。與她更為靠近,他發現她的臉宛如白玉般白皙無瑕,雙眸富有生氣,靈燦動人,不期然地勾動了他未曾悸動過的心弦。

  堂玄月與德叔為蕭漠口中的「偷書賊」這三個字而發出清晰的抽氣聲,蕭漠不是暗著來闖入「堂門」取回「百毒秘傳」,而是大大方方地走進「堂門」,當著她的面指稱她是「偷書賊」。

  堂玄月頭一回遇到如此明目張膽的指控,瞬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什麼偷書賊?呵,我完全聽不懂蕭堡主在說什麼。」德叔將掉落的門板倚牆放好,率先恢復冷靜,決定打死都不認。蕭漠沒證據,如何指控堂玄月偷了「百毒秘傳」?

  「我也是完全無法理解蕭堡主在說什麼呢!」堂玄月瞭解德叔的意思,跟著抵死不認。這兒可是她的地盤,她死不承認,蕭漠也拿她莫可奈何。

  「蕭堡主,一路順風啊!」德叔躬身一笑,送客。

  堂玄月洋洋得意,強忍下想對蕭漠扮鬼臉的衝動。德叔話都說得這麼明瞭,蕭漠理當沒臉再賴在這兒不走。

  「看來你們是打算來個翻臉不認人了。」蕭漠不理會悸動的情弦,對德叔與肉包子的逐客令並不動怒,一臉平靜無波地淡然說道。

  堂玄月與德叔打定主意不理會他,兩人連袂轉身離去,當蕭漠是沒話找話說,為自個兒找個台階下。

  「肉包子兼偷書賊,你是不是掉了東西?」蕭漠涼涼地在他們二人身後揚聲道。

  「我哪有掉什麼東西?」堂玄月定下腳步,旋身回他話。她的東西素來不多,可沒啥東西好掉的。

  「那這是什麼?」蕭漠慢條斯理地自懷中取出她遺落在新房內的令牌,高舉,讓她看清楚。

  蕭漠一將令牌拿出,便讓堂玄月與德叔受到不小驚嚇,兩人同時瞪凸了眼。

  「門主的令牌怎麼會在他手中?」德叔小聲問著身畔的堂玄月,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我也不知道啊!」門主的令牌被蕭漠拿走,令堂玄月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痛恨自己竟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

  「令牌不見了兩個月,你都沒發現?」糊塗啊!

  「我又沒在用,怎麼可能會發現?」正因為都沒使用令牌來下達命令過,所以她覺得老揣著令牌十分礙事,常將令牌隨意擺放,以至於令牌丟了兩個月都未能發現。

  「這下可好,令牌在他手中,他倒撿了個便宜,成了門主。」德叔很想拿掃帚敲堂玄月的腦袋瓜子,看能不能使她機靈點?竟然將重要的令牌弄丟!要知道,「堂門」的規矩是「見牌如見人」,蕭漠持著令牌上門,他們就得視蕭漠為門主,不得輕忽對待啊!

  「我和他在新房那日的場面有些混亂,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我也不想鬧出這麼大的事來啊!」堂玄月悲傷地垮下臉來。

  「場面混亂?……你老實說,你和他在新房那日,場面是怎麼個混亂法?你有沒有跟他鬧出更大的事來?」德叔緊張地追問,就怕她這個假新娘糊里糊塗地和蕭漠圓了房。

  「德叔!你想到哪兒去了?我不過是和他有過衝突,根本沒、沒和他鬧出什、什麼大事!」堂玄月羞紅了臉,口吃地解釋。

  「你們兩個討論夠了嗎?是否願意請蕭某進去作客了?」蕭漠見他們倆不斷地交頭接耳,說悄悄話,且他們初見到他出示令牌時,皆臉色大變、神情緊張,不似作假,由此推斷,他撿到了對他們很重要的東西。

  「是,當然!蕭堡主請。」拒絕不得,德叔馬上變臉,咬牙揚笑,正式邀請蕭漠。

  「蕭堡主,歡迎您。」令牌在蕭漠手中,使得她由「堂門」門主變成了小小下屬,實在窩囊。

  「咱們見機行事,待時機一到,就騙他交出令牌,千萬別讓他知道令牌的意義。」德叔小聲地交代她,以免她不小心說漏嘴,壞了大事。

  「知道了。」禍是她闖的,自然得想辦法收拾。她細聲回應德叔,與德叔一塊兒陪笑臉,奉蕭漠為上賓。

  對於他們倆的轉變,蕭漠皆看在眼裡。他的嘴角噙起一抹微笑,威風凜凜地走入「堂門」,曹武則跟在他身畔,隨時保持警戒。

  ★★★

第3章(2)

  「堂門」不甚寬闊的大廳放眼望去,沒有顯示涵養的字畫;沒有顯示財力的古董;沒有顯示清雅的花木盆栽。簡言之,「堂門」大廳整個空蕩蕩,沒有多餘的裝飾擺設,就像是落魄、再也翻不了身的門派。

  被奉為上賓的蕭漠四平八穩地端坐在首座,悠哉鎮定地喝著肉包子親手奉上的西湖龍井,以眼角輕瞄下首不甘不願的肉包子與德叔。

  「堂門」,善於使毒於無形。

  照理說,蕭漠進了「堂門」,對於他們所奉上的茶水該抱持謹慎的態度,能不喝就不喝,況且他曾親自嘗過肉包子施放的迷香威力,更該存有戒心。

  可是,蕭漠一發現堂玄月與德叔對令牌的尊崇,與對他過於禮遇的態度,便推想令牌在「堂門」興許就像皇帝使用的傳國玉璽一樣,地位崇高,使得他們二人絲毫不敢造次,所以便毫無畏懼地喝下肉包子親手斟上的茗茶。

  倘若他論斷錯誤,茶中真被下了毒,也只能說他賭錯了這一局,不得不認栽。

  曹武站在蕭漠身側,不喝茶,也不碰觸「堂門」的任何一項物品。他保持高度警戒,只消一發現有任何不對勁之處,即會捨命護主,絕不讓蕭漠再次在「堂門」手中栽個大觔斗。

  「蕭堡主,茶好喝吧?」堂玄月陪著笑臉,輕聲詢問。

  「還可以。」蕭漠放下茶盅,聳了聳肩。

  「……」對於蕭漠的回答,堂玄月非常不滿意。這西湖龍井可是他們珍藏已久的好茶,平時都捨不得拿出來喝,她沒雙手奉上一碗毒茶,他就該偷笑了,居然還敢挑?嘖!

  德叔同樣在心裡犯嘀咕,可礙於門規,蕭漠已是「堂門」門主,不管他們心底承不承認,都得以上禮待之,倘若他們對蕭漠下毒,奪回令牌,便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依門規當處極刑,逐出本門。

  「貴派門主何時會回來?」都已經來到「堂門」,蕭漠倒是想會一會外傳擁有天人之姿的「堂門」門主。

  「……很快就回來。」堂玄月目光含怨地瞥了他一眼,她意外丟失門主地位,簡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肉包子,你叫什麼名字?」蕭漠閒著無聊,與她聊天打發時間。

  「我叫堂玄月,不叫肉包子,請蕭堡主牢記。」蕭漠一再提及她的屈辱,令她火大。

  「堂玄月?這個名字聽起來頗耳熟。」蕭漠低喃,仔細思索著,但一時間想不起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

  蕭漠的嗓音低醇好聽,特別是她的名字到了他嘴裡,彷彿成了世間最美麗的字句,在堂玄月平靜的心湖激起陣陣漣漪,若非感受到德叔站在身側,恐怕她已癡癡凝望他好看的臉龐了。

  「我沒有在江湖上走動,蕭堡主怎麼會覺得耳熟呢?」堂玄月連忙扮笑臉,希望蕭漠不要想起她正是前任「堂門」門主。

  唉!一定是堂玄星與堂玄辰在江湖上走動時,曾提到她的名字,蕭漠輾轉聽聞,才會覺得她的名字耳熟。

  「是嗎?」可人的笑容使蕭漠更想快點想起究竟是何時聽聞過她的名字。

  「當然。」堂玄月與德叔異口同聲,肯定地回道。

  就在堂玄月與德叔一同對蕭漠涎著過於甜膩的笑容時,德嬸已在廚房蒸了一籠包子走進來。剛一見蕭漠人在大廳,德嬸直覺認定他是來奪回「百毒秘傳」的,於是想都沒多想,將手中的包子隔空扔至桌上,直接對蕭漠出手,施展「漫天花雨」。

  「住手!」堂玄月與德叔同時驚叫,躍起身阻止德嬸犯了以下犯上的大罪。

  曹武執劍擋在蕭漠身前,準備攔阻德嬸的攻擊。

  被攻擊的蕭漠依舊好整以暇地端坐於首座,看著堂玄月與德叔驚慌失措地出手替他攔下所有淬毒金針。他們的動作更加說明了,持有令牌的他在他們心中無比重要,為此,蕭漠嘴角噙起一抹感興趣的笑容。

  「曹武,你退下。」蕭漠輕聲命道。

  「堡主,那名老婦想要傷您。」德嬸擺明了要出手傷人,曹武不明白蕭漠為何要他退下。

  「你不必忙,先讓他們自個兒去亂一陣。」蕭漠下巴揚了揚,指著正打得不可開交的三人。

  曹武定眼看了看,堂玄月與德叔包圍著德嬸,擋得滴水不漏,德嬸想再出手傷人並不容易,於是便退至一旁,靜觀其變。

  「蕭漠特地過來搶回『百毒秘傳』,你們不出手擊退他就罷了,為何還要阻止我?」他們兩人的阻攔使德嬸氣急敗壞,不懂他們是著了什麼魔,不然怎會轉性護著蕭漠?

  「德嬸,蕭漠手中有令牌。」堂玄月硬著頭皮,急切地報告憾事。

  「什麼?!怎麼會?」德嬸一聽見令牌在蕭漠手中,頓時倒抽了口氣,停下手,不再動武。

  「我扮假新娘那天,不小心讓令牌掉在新房裡了。」悔不當初的堂玄月反省地低垂著頭,細聲說道。

  「難怪你們會讓他坐在首座。」德嬸見她一臉懊悔,想罵她糊塗也捨不得罵出口。

  「老太婆,就是這麼回事,你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了。」德叔遺憾地歎了口氣。

  德嬸一臉沈痛地看著一派愜意的蕭漠,長歎了口氣。向來不曾有過外人當上「堂門」門主,今日竟發生在眼前,雖然老祖宗們全都成了一壞黃土,不過老祖宗們若地下有知,肯定會氣得從墳墓裡爬出來,狠狠教訓他們這群不成材的後輩啊!

  「你們討論完了嗎?」蕭漠打破他們哀傷的氛圍。

  「是,已經討論完了。方才是老身過於魯莽,還請門主恕罪。」德嬸立即跪下請罪。不管心中有多不願,既然令牌在蕭漠手中,就得接受事實。

  德嬸的一句「請門主恕罪」讓堂玄月與德叔哀號出聲。他們最不想讓蕭漠知道的事,竟然被尚未恢復鎮定的德嬸給說破了,這下可好,他們真得稱蕭漠為門主了。

  「門主?我?」德嬸一句門主讓蕭漠吃驚,他可沒想到撿到令牌會讓他變成「堂門」門主。

  「是,擁有令牌的您已是『堂門』門主了,莫非門主不知?」德嬸不明所以,給予肯定的答覆。

  「他們兩人方才隻字未提,我的確是不曉得有這麼回事呢!」對於莫名其妙當上「堂門」門主這件事,蕭漠一點興趣都沒有,倒也頓時恍然大悟,明瞭堂玄月是「堂門」的前任門主,否則令牌不會自她身上掉下來。令牌落到他手中,她一定惱得想捶胸頓足,不過這倒挺有趣的,他可以趁此機會好好回敬堂玄月,算是回報她帶給他的混亂。

  蕭漠含笑的眼瞳輕輕瞄到臉色青白交接、一副快要昏倒的堂玄月身上。

  經由蕭漠一提,德嬸這才恍然大悟,明瞭堂玄月與丈夫隱瞞的原因,一旦明瞭,就曉得自己犯了無法挽回的錯誤。

  「屬下知錯,請門主責罰。」事情既已被德嬸說穿,堂玄月與德叔只得跪下認錯,請求門主寬恕。

  「既然知錯,這回我就不予以追究,但下不為例。」蕭漠迅速掌控大局,成為「堂門」有史以來最具威信的門主。

  「謝門主寬容。」不管堂玄月與德叔心裡有多嘔,仍然得依尊卑之分頷首向蕭漠表達感激之情。

  「你們在門中各自擔任什麼職務?」蕭漠擺出門主的派頭,不疾不徐地詢問在場門徒在門中的地位職務,好摸清「堂門」的底。

  「老夫負責灑掃庭院。」德叔老實地回答,沒讓蕭漠知道他常常懶得去做灑掃的工作。

  「老身是門中廚婦。」德嬸恭謹地回答。

  「……屬下目前沒有任何職務在身。」堂玄月含淚答道。

  「也是,你是前任門主,現下門主成了我,你自然沒有任何職務在身。」蕭漠刻意踩她的痛腳。

  「……是。」堂玄月眼帶埋怨地望著奪走她門主之位的蕭漠,氣得暗暗咬牙。他就是故意要嘲笑她就對了!她承認自己笨,行不行?可惡!

  「外傳『堂門』門主有著閉月羞花、沈魚落雁之貌……」蕭漠故意激她,提及江湖上的傳言。

  「很顯然,傳言是假的!」堂玄月聽出他的暗示,胸臆間的惱怒戰勝了對門主的尊崇,嘟嘴賭氣回道。她是沒有閉月羞花、沈魚落雁之貌,但也不是太差好嗎?

  「聽說那些話出自於『堂門』左右護法之口。」肉包子敢怒不敢言的模樣,讓蕭漠差點笑出來,可想而知,她一定非常懊悔弄丟了重要的門主令牌,使他堂而皇之地取而代之。

  很奇特的,兩個月來的陰鬱在見到她、與她交談後,竟開始撥雲見日,讓他有好心情與她擡槓,體內的劣根性亦一一湧現,想看她氣得直跳腳、嬌俏可愛的模樣。

  「所以是她們兩個誇大了。」堂玄月羞窘地證實堂玄星與堂玄辰撒謊。

  「為什麼?」謠言的可信度果然非常低啊!

  「因為在她們心中,『堂門』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包括我這個門主。」堂玄星與堂玄辰熱愛「堂門」的心思她如何不明瞭?因為她也抱持著相同的心思啊!換成是她,她也會唯恐天下不知,在江湖上四處說盡「堂門」的好話。

  「所以,現下令牌在我手中,我成了『堂門』門主,在你心中,我的地位也不一般了?」蕭漠挑了挑眉輕道,故意逼她說出崇敬他的話來。

  「這是當然,門主您光風霽月、風采翩翩,讓人仰之彌高、望之彌堅,天下人根本難以企及。」堂玄月忍下想吐的慾望,言不由衷地說了一長串讚美蕭漠的話語。

  「還有呢?」蕭漠捉弄她,要她繼續說。

  其實他並不喜歡聽這些虛華的言語,不過看她一臉深惡痛絕,卻不得不舌粲蓮花地說好聽話來哄他,令他覺得非常有趣,笑意由心頭直達唇角,心情舒展開闊,快意得很啊!

  「門主玉樹臨風,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堂門』有您的英明領導,肯定會在江湖上大放異彩,成為人人稱羨的門派。」夠了吧?她已經詞窮了,再也想不出更噁心的話來稱讚他了,他最好就此滿足,否則她將不顧他是門主,直接翻臉了。

  「說得好,明天再想些新的詞兒來說給本門主聽。」蕭漠讚賞地微微一笑。

  「什麼?!」明天還要?堂玄月震驚地瞪著他看。

  「明天?!」德叔與德嬸同樣大吃一驚地看著蕭漠,沒想到他會想留下來。

  「我既是你們的門主,當然會留在這裡過夜,你們不會以為我會去住客棧吧?」蕭漠揚起如沐春風的微笑,不認為他們有膽趕他出門。

  「不是,門主留下來是應該的!呵,呵呵!」德嬸率先恢復鎮定,以手肘推了推丈夫的身側。

  「沒錯!沒錯!」德叔亦回過神來,乾乾地笑了兩聲,沒讓蕭漠知道,他留下來,可是一點兒都不受歡迎。

  堂玄月一臉淒慘,只覺蕭漠說的話如響雷般狠狠地朝她擲來,震得她頭昏眼花。回想當日她在「蕭家堡」對待他的囂張態度,她知道,他是來復仇的,這下她真的完了!

  「還有,既然你眼下沒有任何職務,那麼本門主就給你一個最重要的職務好了。」蕭漠大發慈悲地親自欽點堂玄月的職務。

  「是什麼?」她敢以項上人頭保證,絕對不是啥好差事。

  「照料本門主的生活起居,還有,別忘了把『百毒秘傳』還我啊!」蕭漠心知她絕不會喜歡,因此開心地對她宣佈。

  雷,無情地、狠狠地朝她重重劈下,一下接一下,震得她啞口無言、欲哭無淚,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僅能含淚接受。

  江湖上人稱正直俠義的蕭漠,真面目已遭她看穿,他根本就不是什麼正直之人,他是喜歡聽人胡天胡地、天花亂墜地吹捧,且會挾怨報復的人。如果可以,她真想將他的真面目昭告天下,以免不知情的江湖中人再被他看似正義凜然的外表給騙了。

  嗚……嗚……她的令牌究竟何時能再回到她手中?還有,「百毒秘傳」她根本還沒倒背如流,居然馬上就要還他了,這下該如何是好?

  嗚……嗚……她不會一輩子都得受到蕭漠的欺壓吧?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3-2 20:47:26

第4章(1)

  蕭漠宣佈要留在「堂門」後,堂玄月、德叔與德嬸便以最快的速度清出門主臥房,讓蕭漠能夠擁有好好歇息的地方。

  門主的臥房與門中其他房間相比較為寬敞,光潔整齊,裡頭的桌椅門扉無一處損壞,和「堂門」早已被蛀蟲蛀蝕的大門相較,這裡維持得非常好。

  蕭漠由他們的應對進退發現,不管是誰當上「堂門」門主,不管他們心中有多少不滿埋怨,都會尊崇門主,絕無二話。

  但,不論「堂門」中人擺出的姿態有多謙卑,曹武始終對他們存有戒心。他忠心耿耿,一路陪著蕭漠進入門主的臥房,絲毫不敢大意鬆懈。

  「堡主,莫非您真要當『堂門』門主?」忍了許久,眼下房內並無其他人,曹武終於忍不住開口。「堂門」善於使毒,怎麼說都不是名門正派,以俠義顯揚天下的「蕭家堡」實在不該和「堂門」有所牽扯,他認為這個門主不當為妙。

  「我對當『堂門』門主並沒興趣。」「蕭家堡」就夠他忙的了,他哪還有餘力管到蜀中的「堂門」來?

  「既然如此,您怎麼會決定留下來?」莫非姚紫絮退婚一事對堡主造成太大衝擊,以至於堡主心思紊亂,錯下決定?

  「我不過是想小小回敬一下堂玄月,並沒有久留的意思。離開前,我就會將令牌交還給他們。」蕭漠要曹武儘管放心,他心繫於「蕭家堡」,並不會棄祖宗基業於不顧。

  曹武聽他這麼一說,總算放下心中大石。「原以為『堂門』雖然在江湖上沒啥名聲,但和『唐門』系出一脈,規模理當和『唐門』相差無幾,怎知竟會有著天壤之別。」

  他們一進入蜀中,曾刻意繞道遠遠觀察過「唐門」,發現「唐門」佔地偌大,大門緊閉,並未派有護衛。從前聽聞過「唐門」內部機關重重,皆布有劇毒,唯有「唐門」的獨門解藥方可解,是以江湖中人甚少有人敢獨闖「唐門」。

  也因此,當他們轉而來到「堂門」,親眼看見「堂門」的狹小破敗,尤其在發現現下的「堂門」除去已出嫁的左右護法後,僅剩堂玄月、德叔與德嬸三人,曹武無法不驚訝,他甚至私下認為不管「堂門」再怎麼誇大海口要自「唐門」手中奪回屬於他們的地位,終究是無稽之談。

  蕭漠淡淡一笑,並未對「堂門」發表評論。「堂門」的貧乏、人才凋零,的確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是不知怎麼地,他覺得待在這裡很舒服,總是緊皺的眉心竟得以舒展開來,而總是抿緊的唇瓣,也一次接一次地揚起,整個人頓時輕鬆不少,因此才沒讓他產生想馬上離開的想法。

  再者,他也想多多和敢怒不敢言的肉包子相處,很想看看她是否會再有令他捧腹大笑的舉動出現。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進來。」蕭漠低沈的嗓音中自有令人無法忽視的威嚴。

  一臉如喪考妣的堂玄月帶著「百毒秘傳」,心情沈重地推門走進去。今兒個早上,這裡還是專屬於她的臥房,誰知才過了短短幾個時辰,竟已成了蕭漠的,光是想到她落寞地抱著家當搬離這間房,就覺得淒慘無比。

  「門主,屬下將『百毒秘傳』拿來了。」堂玄月百般不願地雙手奉上「百毒秘傳」。

  「把書交還給我,讓你很不開心?」蕭漠挑了挑眉,接過「百毒秘傳」,隨意放在一旁的案上,故意踩她的痛腳。

  「沒有,屬下怎麼會不開心呢?這本書本來就是屬於門主的,現下不過是物歸原主。」堂玄月努力撐起假笑,應付蕭漠。

  她當然不開心,甚至連哭都哭不出眼淚來了!「堂門」門主之位是她隨便抽籤抽到手的,也是在她未能發覺的情況下拱手讓出,連帶的覬覦許久、總算到手的「百毒秘傳」也得雙手奉上,她不僅成了「堂門」的罪人,還得不時討好賣乖,這樣子要她如何開心得起來?他簡直就是明知故問嘛!哼!

  「你的口齒倒是挺伶俐的,不錯,繼續保持下去。」蕭漠狀似讚賞地頷首。

  「是,門主。」堂玄月表面上陪笑臉,可是卻在心裡直犯嘀咕。她違背良心地說了他不少好話,他若還不滿意,就太難以取悅了。要知道,她可是拚著死後得下拔舌地獄的危險在討好他呢!

  「壞掉的大門……」蕭漠想起那扇尚未修復的大門來。

  「德叔他說明天會到山裡找尋適合的木材回來重做。」既然蕭漠已成了門主,當然不會有人敢叫他親自動手修門,於是修門的差事便落到了德叔身上。

  現下天色漸暗,不適合摸黑上山。一扇門掉了不算什麼,反正最寶貴的「百毒秘傳」在蕭漠手中,由他保管應不成問題,剩下的也沒什麼東西好偷了,不會有宵小蠢到浪費時間摸進來。

  假如她是外人,肯定會覺得「堂門」過得非常寒酸困苦,所以蕭漠定也是這麼看待他們。其實他們是不在乎外在的奢華享受,並非過著三餐不繼的生活。

  「由我去吧!你讓德叔好好待在家裡休息。」蕭漠承接下責任。德叔年紀大了,他年輕力壯,若讓年紀老大的長輩到山裡幹活兒,他會羞愧到無地自容的,而且那也說明了,他不懂得照顧身邊的人。他在「蕭家堡」總是如此,並非是個只會坐享其成的堡主,凡是最艱難沈重的工作,總是他身先士卒,不然他不配當「蕭家堡」堡主。

  「門主,您要親自上山找適合的木材?」堂玄月沒想到他會自告奮勇。

  「沒錯,而且由你帶路。」蕭漠不理會她的愕然,指定由她引路。

  「什麼?」堂玄月又是大吃一驚,她一直想盡量避免與他相處,結果他竟要她陪同上山,使她想逃都逃不了。

  「你不願意?」劍眉飛揚,彷彿只消她說出一句不願意,他便會將她以不服從門主的罪名予以處置。

  「能陪門主上山,是屬下的榮幸,屬下怎麼會不願意呢?」礙於門規,堂玄月窩囊地陪著笑臉,再一次於心裡唾棄猛拍馬屁的自己。

  「堡主,屬下也隨您一塊兒上山。」不論蕭漠身處何地,曹武都追隨到底。

  「你留下來,我們兩個去即可。」蕭漠無庸置疑地下令。

  「……是。」不論曹武心下認為蕭漠和堂玄月兩人連袂上山有多不妥,都只能遵從命令。

  堂玄月發現曹武一臉不願,很想大聲說,她願意和曹武交換位置!唉,曹武根本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曹武目帶警告地瞥向堂玄月,要她最好安分守己,別故意製造出使堡主不小心中毒的意外來,她若膽敢如此,他絕對會讓她後悔自己今日的所作所為。

  感受到曹武的敵意,堂玄月故意視而不見。她受蕭漠的氣已是太多,沒道理還要受曹武的氣。

  蕭漠興味盎然地睇望堂玄月可愛的側面,未理會她與曹武間的暗潮洶湧。在來蜀中之前與這一路上,纏繞在他腦海中的皆是當他逮著堂玄月時,會如何、如何地回報她加諸在他身上的種種恥辱,可在見到她的人後,卻始終未真正展開他所謂的回敬。

  為何會如此呢?連他自己也說不出個理由來……

  ★★★

  鳥聲啾啾,雲霧繚繞,蒼鬱古木高聳直立。

  堂玄月走在崎嶇難行的道上,穿越杳無人煙、已遭蔓生野草覆蓋的林間小徑,一顆心在大逆不道與尊崇門主間掙扎。

  她真的、真的很不想再拍他馬屁了!

  早知道丟失令牌會令她淪落至此,當初她就會做條繫繩,在令牌上穿個洞,牢牢掛在脖子上。

  唉!唉!唉!饒是她歎氣歎到滿頭青絲花白,也是無濟於事啊!

  蕭漠步履輕鬆地走在堂玄月身後,瞧見在前頭帶路的她不時搖頭歎氣,彷彿心有千千結,使得走在後頭的他,不禁好心情地輕揚嘴角。

  嚴格來說,他和她之間有著奇怪的牽絆。

  他們兩人拜了堂,但沒有圓房,因為她是假新娘,她搶了他的「百毒秘傳」後便逃之夭夭。

  而後,他撿到了她的令牌,莫名其妙地成了她的門主,得以對她呼來喚去,教她再也無法脫逃。

  兩人的牽絆似乎在「百毒秘傳」的牽引下加深了,目前他有兩個選擇——

  將令牌還給她,徹底斬斷彼此的牽絆,當作從不曾相遇。

  又或者是,緊抓著令牌不放……

  但,他有什麼理由選擇緊抓著令牌不放?他對於善於使毒的「堂門」並無好感,對門主之位亦沒有丁點興趣,除非真正令他感興趣、動了心念的另有其他,否則他不應該會選擇暫時留下。

  他神情複雜地看著前方的玲瓏背影。

  「你從小就生長於『堂門』嗎?」蕭漠揚聲打破沈默,對她的事感到好奇。

  「是的,我爹娘都是『堂門』人。」堂玄月沒想到他會突然開口詢問她的事,愣了下,停下腳步,看著他如實回答。

  「『堂門』人鮮少與外頭的人往來,你們不喜歡外頭的人嗎?」總是只和自己人在一起,難道她不曾覺得悶?難道她從不想接觸外頭的人?

  「談不上喜不喜歡,只是有更重要的事等我們去辦。」「堂門」是獨善其身的門派,也很能自得其樂,不會去理會外頭是否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更重要的事指的是打倒『唐門』?」蕭漠沒忘「堂門」最希望痛宰的敵人。

  「是的。眼下您已是本門門主,該好好思考要如何自『唐門』手中奪回屬於我們的榮耀。」每一個「堂門」人打從出生懂事起,便視「唐門」為敵,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奪回屬於他們的位置,不再承受失敗的屈辱。

  「你的腦袋瓜成天就想著如何向唐門討回屬於你們的一切,難道不曾想過其他事?」她那單薄纖細的肩膀,如何承受得了這麼沈重的使命?

  「其他事?當然有,我想努力加強我的毒技,不過目前情況改變了,你已成為我們的新門主,好好鑽研『百毒秘傳』是你的責任,你不會讓我們失望吧?」堂玄月將所有希望交託到他身上。

  他的風電雷馳八十一路掌法威震江湖,倘若他學會「百毒秘傳」加以運用,不僅可以使他縱橫江湖,打遍天下無敵手,更能彰顯「堂門」的厲害,如此要將「唐門」狠踩於腳底板下,絕對是輕而易舉之事。

  「我不會學『百毒秘傳』中的毒技。」蕭漠馬上無情地打碎她美好的幻夢。

  「為什麼?!」堂玄月不敢置信地揚高聲,不顧身份地大聲質問。

  「我對毒技一點興趣都沒有。」蕭家人不走旁門左道,蕭漠自然也不會動歪腦筋。

  「可是你有『百毒秘傳』,不學白不學不是嗎?」堂玄月光是見到「百毒秘傳」就會垂涎得直流口水,擁有「百毒秘傳」的他居然不肯學,這聽在她耳裡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浪費!太浪費了!

  「『百毒秘傳』並不屬於我。」蕭漠嚴肅地糾正她的說法。

  「怎麼會不屬於你?你已經是本門門主——呃……不是,我的意思是,『百毒秘傳』一直在你身邊,不是嗎?」堂玄月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改正。他一定不會喜歡她將偷來的「百毒秘傳」歸為「堂門」所有。

  「『百毒秘傳』是一名與蕭家友好的前輩所有,那名前輩將書暫時寄放在『蕭家堡』,待他前來取回,『蕭家堡』便會自動歸還,所以『百毒秘傳』從來就不屬於『蕭家堡』。」蕭漠簡短說明「百毒秘傳」的來歷,要她別再將「百毒秘傳」視為蕭家的所有物。

  「那……門主口中的那名前輩可有說什麼時候會來取回書嗎?」要拿回去就早點拿回去,這樣子叫她看得到,卻摸不著,會使她心癢難耐。

  「永遠不會來了。」

  「為什麼?」堂玄月急著想知道原因。

  「因為老前輩早就成了一壞黃土。」那名老前輩若還活在世間,已高齡上百歲,成了老怪物。

  「既然他已經死了,那『百毒秘傳』應該就屬於你了啊!」人都死了,除非那名老前輩有本事從墳墓爬出來要回書,否則「百毒秘傳」根本就不會有人來取,她不懂他在堅持什麼。

  「人立足於江湖,首重的便是誠信,我的祖先既已和那名老前輩有了口頭承諾,蕭家後代子孫便會遵守約定,不動據為己有的妄念。再者,興許那名老前輩有傳人,終有一天,老前輩的後代傳人會上門取回也說不定。」蕭漠有他的原則,絕不毀諾。

  「我認為他沒有傳人,如果有的話,早就上門討書了。門主,你可不可以當我是那名老前輩的傳人,將書給我?反正你也不看,擺著也是佔位置不是嗎?」堂玄月涎著討好的笑容,厚著臉皮向他要書。

  「原來你除了喜歡假冒新娘,也喜歡假冒他門弟子。下一回你想假冒誰?」蕭漠挑眉挖苦她。

第4章(2)

  堂玄月尷尬地羞紅了臉,蕭漠言下之意,好像她很喜歡冒充別人的身份到處招搖撞騙似的。她承認,的確是冒充過他的新娘,也恨不得自己是他口中那位擁有「百毒秘傳」的前輩的傳人,可是除了這兩項以外,她並沒有到處冒充別人的習慣。

  「咳!其實假扮成門主您的新娘,屬下也是情非得已……」堂玄月好不容易找回聲音解釋,當時她也是百般不願好嗎?一想到她曾和他拜過堂,雖然是假的,可總覺得她好像有一半入了他家門似的。

  倘若在她離開「蕭家堡」後,他們倆沒再碰頭,日子一久,她便會逐漸遺忘那種半是蕭家人的感覺,可是蕭漠來了,他出現得出其不意,嚇了她好大一跳,然後她和他共度洞房花燭夜時的可笑情景便再次纏繞於腦海中,使她無法輕易揮去。

  「你在新婚燕爾之際,就丟下美嬌娘,千里迢迢地跑到蜀中來,不會捨不得嗎?」為了顯示不在乎曾與他拜過堂,她故作輕鬆地提及他的新婚妻子。

  「看來消息還沒傳到你耳中,也是,你遠在深山中,等你聽到傳言,恐怕已經是幾年後的光景了。」蕭漠自嘲地掀唇一笑,怎會忘了「堂門」的獨善其身呢?就算外頭突然改朝換代,對「堂門」而言應當也是無關痛癢的小事吧。

  「什麼消息?」莫非有她不知道的大事發生了?

  「拜你所賜,我並沒有順利成親。」嚴格說來,他應該是卡在成親與未成親之間,畢竟他們兩個人曾在眾人的見證下拜了堂,情況可說是有點曖昧。

  「為什麼?我們早就放了姚紫絮,難不成她沒回到『蕭家堡』?」人都被釋回了,怎麼會沒成親?

  堂玄月吃驚地回想起姚紫絮的貼身丫鬟口中的楊公子,難不成姚紫絮改變心意,和本來就情投意合的楊公子跑了,以至於蕭漠無法順利成親?

  「她有回到『蕭家堡』,但同時清楚表明早有心上人。」蕭漠簡略地提及。

  「她大膽地跟你說了楊公子的事?」不會吧?所以蕭漠成了棄夫?她同情地看著蕭漠,心頭卻又摻雜著小小的喜悅。他沒有和姚紫絮成親呢……

  「你也知道姚姑娘和楊公子?」她是從何得知的?他不會是最後一個知道姚紫絮與楊公子兩心相屬的人吧?

  「呃……我是假扮新娘那天,聽姚紫絮的丫鬟說的。當時她勸姚紫絮忘了楊公子,卻不知紅蓋頭下的人是我。」堂玄月尷尬地坦承她知曉的經過。「不過,姚紫絮一坦白有了心上人,門主您就與她解除婚約,成全她和楊公子啊?」他會不會太瀟灑了?

  「姚姑娘非楊公子不嫁,我再強求也沒意思。」蕭漠對強迫而來的感情一點興趣都沒有。

  「門主是該成全他們。」堂玄月想了想,他放姚紫絮離開的做法很正確,與其勉強兩個人痛苦地生活在一塊兒,不如讓她幸福。只是,這婚約一解除,肯定鬧得人盡皆知,莫怪他會訝異她尚未聽到傳言,莫怪他會說全是拜她所賜。若非為了「百毒秘傳」而擄走姚紫絮,他早和姚紫絮成了真正的夫妻吧!

  「托你的福,讓我的名號在這兩個月內,於江湖上又大大地喧騰一時。」他自我解嘲。這兩個月內,恐怕連十惡不赦、遭官府追緝的江洋大盜都沒他的名字來得讓人如雷貫耳。

  「其實仔細想想,門主該感謝我們不是嗎?倘若不是德叔和德嬸將姚紫絮擄走,門主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娶她為妻,姚紫絮沒辦法和心上人共結連理,一定會埋怨門主,時日一久,你們兩人就會相互埋怨,愈過愈痛苦,所以說,我們反而是讓門主您快刀斬亂麻,提早解脫呢!」堂玄月仔細想了下,倒是認為他們做了件好事,讓姚紫絮開開心心地和意中人楊公子在一塊兒,讓世間少了一對怨偶,算是功德一件呢!

  「感謝你們?」蕭漠略揚高聲兒,心裡卻知道,她該死的說對了。假如他和姚紫絮就這麼成親,萬萬沒辦法快樂過日的。

  怪了,他為何會突然在乎起日子過得快不快樂?對他而言,「蕭家堡」內外無任何大小事發生,就是日子過得平順舒坦,至於快不快樂,他從不認為重要,可現下心境竟有了轉變,讓他一時間無所適從。

  「可不是?不過門主若害羞,不好意思說出感謝我的話,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堂玄月一臉大方的表情,一副好像蕭漠真的會打從心裡感謝她的囂張模樣。

  「肉包子,你看起來似乎很得意。」蕭漠雙手環胸,看著早已忘了尊卑之分的堂玄月,故意叫著她最痛恨的稱號,逗她玩。

  「門主,您一定是忘了,我叫堂玄月,不叫肉包子。」堂玄月倒抽了口氣,本以為他知道她的名字後,不會再叫她肉包子,豈知他突然呼喚,叫得她怒火高張,可人的臉孔整個扭曲,差點違背門規,以下犯上地衝上前狠狠勒住他的脖子,尖叫地警告他別再叫她肉包子。

  「我沒忘,只是覺得肉包子更適合你。」蕭漠邪氣一笑,無視於她已火冒三丈的怒容。

  一股火從心頭直竄而上,燒得堂玄月額際青筋浮跳,她不斷地深呼息,試圖冷靜下來,但見到蕭漠勾起的嘴角,她壓根兒就無法冷靜,理智瞬間「啪嗤」一聲斷裂,顧不得他是門主的身份,怒氣沖沖地往回衝到他面前。

  「雖然你是門主,我該尊敬你,可是你也不能欺人太甚!老是叫我肉包子,當我沒脾氣,不會發火是嗎?你若敢再叫我肉包子,我就對你下毒,讓你的胸膛腫得像兩顆肉包子!」堂玄月雙手插腰,連珠炮地痛罵加威脅,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她全都豁出去了!什麼門主嘛!想當初她也是門主啊,雖然是前任的。她尊敬他,他就該偷笑了,竟然敢三番兩次地出言挑釁,要知道若是惹毛了她,讓她翻臉篡位,到時候他就會知道什麼叫悔不當初。

  「所以,你現在是在威脅我了?」蕭漠眉一挑,氣定神閒,完全未出現害怕的神情。

  「對!是威脅!」怒火中燒的堂玄月用力頷首,加強語氣,要他知道,她可是不好惹的。

  「已經很久沒人敢當面威脅我了,這倒挺新鮮有趣的。只是你似乎忘了,我是你的門主,而你是侍候我生活起居的小小門徒。」蕭漠點出兩人身份上的差距。

  「門主說的沒錯,和你相較,屬下的確是微不足道的小小門徒,可是門主似乎也忘了,英明又偉大的你在兩個月前,和小小不才的我拜了堂呢!」她要狠狠地反擊,說得他啞口無言,要他別忘了,糊里糊塗迎了她進門的他並沒有多高明。

  「我從來都沒忘記,當日和我拜堂的人是你。」蕭漠定定地看著她,黑眸深邃幽遠,語氣曖昧糾纏,彷彿他一點兒都不介意當初娶錯了人。

  蕭漠的反應不如堂玄月的預期,她以為他會懊悔當初一時不察,蠢得娶了她這個假新娘,誰知並沒有,他反而以深幽的眼眸凝望她,看得她心頭小鹿亂竄,羞紅了臉,懊惱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

  「咳,總而言之,你別再欺負我就是了,否則我會讓你好看。」她害羞地轉移話題,不敢再和他牽扯到那日的假拜堂。

  然而,她的腦子卻不由自主地想著,姚紫絮決定和楊公子共效于飛,有了美好的結局,那拜了堂的他們,又會有怎樣的結局呢?

  「你——有四個人正朝著我們來!」她臉紅嬌俏的模樣,使蕭漠想再逗逗她,但靈敏的耳朵已先行察覺到有四個人正從山上往他們的方向而來。

  「很少有人會出現在這座山裡,是樵夫嗎?」堂玄月愣了下,她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不過蕭漠武功強,確實會比她先行發現有人出沒。

  「不是樵夫,依足音聽來,對方習武。」蕭漠搖頭否定來者為一般樵夫。

  「不是樵夫,那會是誰?」堂玄月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警戒等待。

  這座山長年雲霧繚繞、瘴氣騰升,毒蟲四處出沒,尋常人不會冒險上山,來者究竟何人?是否衝著他們來?

  「快出現了。」蕭漠聽出對方的身影就要出現,低聲警告堂玄月,一個移步換位,已閃身到堂玄月面前,以結實壯碩的身體保護她。

  蕭漠自然挺身保護她的動作,使她心頭浮現暖意,嘴角噙著笑花,默默領受著他的溫柔。

  四名身穿黃衫的「唐門」弟子手提著竹簍,自山上走下來,於蒼鬱樹林間陡然見到蕭漠與堂玄月出現在此時,四人同時愣了下,在不知道對方身份的情況下,四人機警地瞪著兩人。

  蕭漠由他們身上的穿著猜出了四人的身份,他不動聲色,佯裝是上山遊玩的旅人。

  堂玄月也馬上認出來人的身份,她眼巴巴地望著四人手中的竹簍,猜測竹簍中裝了什麼寶貝?

  「你們兩人為何會出現在此?」其中一名黃衫「唐門」弟子囂張地問話。他們既已踏上這裡,雲穹山自然屬於「唐門」所有,閒雜人等不得出入。

  「為何不能?」蕭漠挑了下眉,淡漠間帶有驚人氣勢,使四名「唐門」弟子不由自主地震懾、往後退。

  「可不是,我們想來就來,難不成還得先得到你們的允許?」堂玄月早就看「唐門」不順眼了,眼下他們先行出言挑釁,她樂得予以回應。

  「這座山已經為『唐門』所有,你們想要保住小命的話,最好快點滾下山去!」一名「唐門」弟子強壓下對蕭漠的懼意,大聲命令他們離開。

  「快滾!」其餘三名「唐門」弟子跟著幫腔,要是他們敢不聽從他們的命令,身為「唐門」弟子的他們,不介意讓他們吃吃苦頭。

  堂玄月見狀,興奮不已。來了!她期待已久,和「唐門」交手的時刻終於來臨了!她會讓「唐門」弟子知曉,縱然他們人多勢眾,但到了她跟前,依然討不了便宜。

  擋在堂玄月身前的蕭漠明顯地感受到她的興奮之情,他回頭看著已迫不及待要出手的堂玄月,她對「唐門」積怨已久,眼前來了四名目中無人、態度囂張的「唐門」弟子,莫怪她會喜形於色,畢竟連他見到「唐門」弟子的態度如此惡劣,都想出手教訓他們了。

  「你們兩個聾了嗎?沒聽到我們說的話是不?」「唐門」弟子見他們兩人不動如山,粗聲大喝。

  「啟稟門主,這裡有四隻吱吱喳喳吵個不停的麻雀,請讓屬下代為出手教訓。」堂玄月漾出甜美的微笑,請示蕭漠。

  蕭漠看出她的急切,朝她頷首,準許她出手教訓這四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唐門」弟子。

  「你居然敢說我們是吵個不停的麻雀?!還有,你是啥勞什子的門主?嗤!」「唐門」弟子神色不善,鄙夷地看著蕭漠。這方圓百里,就數他們「唐門」的聲勢最為浩大,其餘的小門小派,根本就不足掛齒。

  「我是專門治你們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傢夥的『堂門』門主。」蕭漠愉悅地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齒。

  堂玄月得意洋洋地站在蕭漠身側,同樣咧嘴一笑,為他助威。

  「就憑你?那個可笑的『堂門』門主?哈哈哈……」四名「唐門」弟子一聽見蕭漠是那個「堂門」的門主後,先是一愣,緊接著捧腹大笑,根本就不把「堂門」放在眼裡。

  繚繞的雲霧在四周飄啊飄,「唐門」弟子難聽的狂笑聲在林間迴盪,一聲接一聲,笑得堂玄月怒火奔騰,笑得蕭漠眉間輕蹙,對「唐門」弟子更無好感。

  他們狂妄得令堂玄月與蕭漠決定,要給張狂的「唐門」弟子一個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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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2 20:54:20

第5章(1)

  蒼幽叢林間,堂玄月一雙亮得出奇的眼瞳對上蕭漠深邃的黑眸,唇角朝他揚起俏皮一笑,要他好好張大眼,看她如何懲治這四名「唐門」弟子。

  「喜歡笑是嗎?姑奶奶我就讓你們笑到地老天荒!」膽敢瞧不起「堂門」,她會讓他們知道瞧輕「堂門」是得付出慘痛代價的。

  堂玄月如跳舞般,輕靈舞動雙掌,而雙掌舞動時,掌中同時傳送出嫩黃細緻粉末推送向四名「唐門」弟子。

  蕭漠暫不出手,由堂玄月先行教訓他們。無須言語,他即能猜出她的心思--她想讓他好好見識一下她的本事,要他知道「堂門」絕不輸「唐門」。

  她的不服輸,令他覺得有趣得可愛,他目眩神迷地看著她在樹林間翩翩旋舞。

  「小心!」四名「唐門」弟子見她出手,有毒的黃色粉末朝他們而來,立即變換位置予以回敬。

  四人站定位置,同時對堂玄月出手,送出淬毒的鐵蒺藜。

  蕭漠的雙眸炯炯有神地看著他們交手的情形,一旦發現堂玄月抵擋不了,他便會馬上出手介入,絕不讓這些人傷到她。

  淬毒的鐵蒺藜迎面而來,堂玄月不慌不忙,如飛舞於花朵間的蝴蝶般,閃躲過攻擊,在閃躲的同時,她的雙掌如千手觀音般,傳送出各種不同顏色的粉末,煞是繽紛美麗。

  四名「唐門」弟子見她閃得輕巧,再見她使毒技巧明顯在他們之上,他們的動作沒有她來得快。其中兩名「唐門」弟子各自中招,一名不斷捧腹大笑,另一名則捧腹哀號,痛苦地倒地打滾。

  「可惡!」剩下的兩名「唐門」弟子見狀,怒聲低咒,其中一人迅速自懷中取出一截小竹笛,想要吹揚,向附近的同門求助。

  蕭漠見狀,眼明手快地以腳尖踢揚起一顆小石子,小石子去勢極快,精準無比地擊落「唐門」弟子手中的小竹笛,讓他無法對外求援。

  「你尚未跟我這個『可笑的』門主交手,不覺得現在向外求助,太早了點嗎?」蕭漠語帶譏嘲,拿「唐門」弟子取笑過他的話,來冷諷他們的無能。

  「我們『唐門』才是正統的,你們根本就不值一哂。」小竹笛被打落掉地,「唐門」弟子又惱又氣,啐了聲,認為蕭漠藉石子打掉他手中的竹笛不過是彫蟲小技,不值一提。

  「沒錯!」其中一名「唐門」弟子幫襯,依然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什麼正統?明明就是你們使盡心計、陰險狡詐、卑鄙無恥,才贏得門主之位,居然還敢當我的面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正統,簡直不知何為不知羞!」一提起先祖的前仇舊恨,縱然她沒有參與其中,依然憤慨不平。

  蕭漠同情地看了眼義憤填膺的堂玄月,說穿了,她的先祖就是玩心計玩不過人家,才會悲慘地被掃地出門。

  「技不如人就要承認,廢話說那麼多做啥!」不管她怎麼說,「唐門」弟子就是瞧「堂門」不起。

  「哼,你們儘管說大話吧!」她的真本事還沒拿出來,他們能說大話也只有現在了。

  兩名「唐門」弟子互看對方一眼,兩人寬大的衣袖同時抖動,袖中馬上竄出毒蛇與毒蜈蚣攻擊堂玄月與蕭漠。

  蕭漠見他們釋放出飼養的毒物,雙掌運出內力,隔空擊向攻擊堂玄月的四條顏色斑斕的毒蛇。

  堂玄月見身為門主的他不急著保護自己避免被毒蜈蚣咬著,反而先行護她,使她心頭洋溢著暖意。雖然他常常讓她氣得火冒三丈,可是到了危險的時刻,他就像個男子漢般挺身而出,為她擋下所有災難。

  基於投桃報李的精神,也是要展現她對門主的忠心耿耿,另外還有她不想見蕭漠中毒痛苦,所以纖纖素手扣了數枚金針,快狠準地射中攻向蕭漠的毒蜈蚣,再俐落打開懸掛在腰際的竹簍,放出她訓練已久、寶貝又寶貝的毒蜂兵團,以哨音指揮毒蜂攻擊「唐門」弟子。

  她飼養的毒蜂體型比一般毒蜂要來得小,且動作非常靈活輕巧,翅膀震動時飛得極高,若被毒蜂的毒針螫到,蜂針上的毒液即會隨著血液在體內四處流轉,讓人四肢麻痺僵硬,心頭亦會出現如針刺般的痛楚,使人痛苦難受。

  「小心!」「唐門」弟子見她釋放毒蜂,驚叫出聲,深知愈是體型小的毒物,愈不容小覷。

  兩名尚未中毒的「唐門」弟子快速閃避毒蜂攻擊,兩個人差點就撞在一塊兒;另一名捧腹大笑,笑到眼角流淚、肚皮發疼的「唐門」弟子就沒他們兩人動作迅速,被毒蜂叮個正著,整個人沒一會兒功夫便筆直倒下,接著便聽到他又哭又笑,整張臉痛苦糾結;剩下的一名「唐門」弟子早因先前中了堂玄月的毒而痛苦倒地,根本就無力逃跑,僅能眼睜睜地任毒蜂螫咬他。

  堂玄月以哨音繼續指揮毒蜂,不讓另兩名「唐門」弟子有逃脫的機會,非得讓他們叫苦連天,承認「堂門」確實技高一籌不可。

  毒蜂的體型太過嬌小,飛行的動作又異常迅速,以至於兩名被毒蜂追得無路可逃的「唐門」弟子驚叫連連,躲不掉被毒蜂螫的命運。

  兩個人發出慘叫後,四肢麻痺僵硬,疼痛難耐,再也無力抵抗,只能任人宰割。

  「方纔你們不是口出狂言,現在怎麼不再繼續撂話了?」堂玄月以哨音召回剩下的、仍四處飛舞的毒蜂兵團,收回腰際的竹簍,驕傲地揚高下巴,看著已被她制伏的「唐門」弟子。

  蕭漠親眼見識到她的毒蜂群將「唐門」弟子整得苦不堪言,她不僅以毒技贏了「唐門」弟子,也同時贏回「堂門」的面子,他激賞地看著她因勝利而璀璨光亮的小臉,心,不自覺地向她靠攏,湧現想與她更加靠近的強烈渴望。

  「你……你別太得意!」倒下的一名「唐門」弟子好不容易找回力氣,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我們是一時不察,才會著了你的道兒!」另一名「唐門」弟子接口道,說什麼都不能承認技不如人。

  「你們自己心知肚明,就算再打上一回,也絕無勝算。」蕭漠昂首闊步地走到堂玄月身邊,絲毫不同情行徑囂張的「唐門」弟子。

  「這筆帳『唐門』記下了,日後鐵定登門討回!你這個……什麼的門主,好好記住!」儘管已成了俎上肉,「唐門」弟子仍不忘撂狠話,要眼前這個光是憑眼神就能讓他膽顫心驚的男人記住他的威脅。

  「蕭漠。我姓蕭,不姓。」蕭漠大方報上姓名,壓根兒不把「唐門」弟子的威脅放在心上。

  「你怎麼會姓蕭?!」「唐門」弟子大感驚愕,不管是「唐門」或「堂門」,從來都只有本家弟子當門主,那個「堂門」怎麼竟會突然跑出一個姓蕭的,而且還自稱是門主?

  「我為何不能姓蕭?」蕭漠反問。

  「可不是,本門門主愛姓啥就姓啥,難不成得先得到你們的同意?」堂玄月明白「唐門」弟子為何會有此一問,但嘴上火辣地說道,要「唐門」弟子別多管閒事。

  「哈!我知道了,定是『堂門』已沒有人才,你們才會找這個姓蕭的來當門主!」自行推敲原因後,「唐門」弟子強忍住蜂毒在身上造成的痛楚,為的是要狠狠嘲笑「堂門」。

  「誰說我們沒人才?我們可是人才濟濟,而我們的門主更是威風凜凜的人中之龍!就因為他縱橫天下、威名遠播,我們才會特別請他當門主,也只有你們這群井底之蛙才會沒聽過本門門主的響亮大名!」事關門派尊嚴,她也不容他人瞧輕蕭漠。想他可是鼎鼎大名、人人敬重的「蕭家堡」堡主,怎容目中無人的「唐門」弟子鄙夷?

  堂玄月為他挺身而出,於「唐門」弟子面前唯恐天下不知地大聲讚美他,不管她是基於什麼原因這麼做,都令他湧現出想要抱住她的衝動。

  她對他的吸引愈來愈強烈,他的雙眼也愈來愈難自她身上移開,這種感覺還是頭一回發生,令他產生些微的恐懼,很怕再持續下去,這份喜愛將濃厚到再也無法自我控制。

  蕭漠怔怔地睇望著她,內心陷入天人交戰,不知該放任對她的喜愛,抑或是揮劍斬斷情絲,畢竟她和他預期的「蕭家堡」堡主夫人有很大的差別,她一點兒也不溫柔婉約,卻又該死地挑動了他的心弦……

  就在蕭漠不知該如何決定對堂玄月產生的情愫時,敏銳的耳朵聽聞到了腳步聲,且來人的速度極快,功力絕對在這四名不濟事的「唐門」弟子之上。他立即凝定心神,在未察覺時,已伸手握住了堂玄月柔嫩的小手。

  「怎麼了?」堂玄月突然被他牽住手,心陡然漏跳了一拍,又羞又喜,不明白他為何會牽她的手。

  「來了三名功力不弱的人。」蕭漠語氣沈穩,要她小心留意。

  「八成和他們是一夥兒的。」堂玄月想到先前「唐門」弟子曾試圖找救兵,這說明了附近有其他「唐門」弟子,她不敢大意,嚴陣以待。

  「八九不離十。」蕭漠氣定神閒,等待對方出現。

  「等一下你週遭的人都會毒來毒去,你若學了『百毒秘傳』,這個時候就可以派上用場了,你說是不是?」堂玄月誘拐他學「百毒秘傳」,要他試想待會兒就他一人孤零零的不會使毒,那豈不是太寂寞了嗎?

  「這樣的理由無法說服我。」蕭漠對她乘機進讒言、誘惑他學「百毒秘傳」的行為感到好笑。他要她知道,他的決定不會因此改變,她大可不必再費心思說服他。

  「嘖!」她早該知道他這人很難纏,不是隨便就說服得了的,不過他的掌心好厚實溫暖,與他交握使她覺得備受寵愛保護,幾乎要捨不得鬆開他的大掌了。

  她仰望著他,像正仰望著可望而不可即的幻夢。他們兩個人截然不同,她到過「蕭家堡」,見識過「蕭家堡」有多雄偉恢弘,相較之下,「堂門」簡直寒愴得可以;她也耳聞他那沒過門的妻子姚紫絮身材凹凸有致,長相端莊秀麗,又出身書香門第,知書達禮,而她呢?除了毒死人不償命外,哪還會什麼?

  唉!一項項比較下來,她深切地知道她不是他所想要的人,所以對她而言,他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她最好別胡思亂想,對自己會比較好。

  「既然你說來人功力不輕,待會兒大家毒來毒去,我恐怕會分身乏術,無法顧全你,所以你先吃顆藥丸吧!它不僅可以護住你的心脈,也可以讓尋常的毒對你無任何作用。」摒棄不該有的遐想,堂玄月鬆開了與他交握的小手,神態自若地自懷中取出一顆白玉藥丸要他服下。

  當堂玄月的小手自蕭漠的掌心掙脫開來時,落寞旋即湧上心頭,望著空無一物的掌心,空虛浮掠而上,他卻故作若無其事地接過堂玄月遞上、泛著淡淡香氣的白玉藥丸,沒有絲毫遲疑地服下。

  「你就這麼信任我?不怕我給的其實是毒藥?」如果他對她有一絲懷疑,那麼她就可以更快收回對他的喜愛了。

  「我相信你。」蕭漠定定地看著她,望進她真誠、澄淨的眼眸。

  「為什麼?」他的一句信任,不僅使她無法收回對他的喜愛,反而更加難以抑制住滿腔的情感了。

  「身為門主,該全然信任自己的下屬,不是嗎?」蕭漠輕鬆地對她勾唇一笑。

  蕭漠的笑容令她陶陶然,差點狠甩自己幾巴掌,讓自己冷靜下來。為了不讓他看穿心事,她故作完全不受影響,對他聳了聳肩。

  明知道有三個人正朝著他們而來,他們兩人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蕭漠習慣面對敵人,不曾選擇落荒而逃,而堂玄月甚少與人交手,且基於對門主的忠誠,門主既然選擇留下,她自然不會棄門主於不顧。必要時,她隨時都願意豁出性命保護蕭漠全身而退。

  四名「唐門」弟子聽見他們的對話,得知救兵將至,喜出望外,等待同門為他們出一口氣。

  兩名身著黑衫的「唐門」護法及一名身穿黃衫的「唐門」弟子同時出現,見到同門痛苦不堪地倒地哀號,皆臉色大變。

  「左右護法!你們來得正好,快為我們報仇!」四名「唐門」弟子向穿黑衫的左右護法--唐正平及唐季平求援。

  「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我『唐門』中人下毒手!」唐正平見同門中了毒,心知對方也是使毒高手,暗暗留了心。

  「想來他們是狂妄到不把我『唐門』放在眼裡。」右護法唐季平最痛恨有人膽敢無視以毒聞名於天下的「唐門」。

  「左右護法,他們是那個『堂門』的人。」一名「唐門」弟子忍著痛報上蕭漠與堂玄月的來歷。

  蕭漠不著痕跡地評估新出現的三名「唐門」弟子,左右護法兩人看起來身手自是比其他人要好,但有多少能耐,得交過手才知曉。

  「原來你們是那個微不足道的『堂門』人啊!」唐季平聽見他們的來歷,嗤之以鼻。

  唐正平則眼帶不屑,上下打量過他們一遍。近來「唐門」和「堂門」常交手,門中許多弟子連同前任左右護法皆栽在「堂門」人手上,令「唐門」中人對「堂門」日益不滿,渴望著將「堂門」整個踏平那日到來。

  「哎!話說你們的前任左右護法及一些弟子好像就是我們這『微不足道』的『堂門』人的手下敗將呢!」

  「若不是你們借助他人之手,本門弟子才不可能敗在你們手中!」一說起這事,唐正平可是恨得牙癢癢的。若非「堂門」的左右護法運氣好,以美色誘惑了冷貫霄及皇甫朔出手相助,「堂門」壓根兒就贏不了他們。

  「不錯,你們的左右護法不擇手段地色誘男人出手,根本是貽笑大方!」唐季平語帶不屑地哼了哼。

  「儘管本門左右護法擁有過人之姿,但並未如兩位所言的以色相誘,她們憑的可是真本事。至於其他人之所以會出手幫襯,想來是貴派不懂得何為廣結善緣,以至於招來許多敵人,貴派理當好好自省才對。」蕭漠蹙眉,不喜歡聽見「唐門」的左右護法對堂玄星與堂玄辰的惡意詆毀,雖然他從未見過她們二人,但他既然暫且是「堂門」門主,就該為門人出頭,不容他人造謠。

  「你們本事不如人就摸摸鼻子認了吧!淨編些謊言可不會使你們的毒技變得更厲害。」蕭漠為堂玄星、堂玄辰仗義執言,讓堂玄月好感動,起初她對他成了新的門主一事很不滿,現下不了,她對他滿意得很,並暗自竊喜,覺得她的令牌掉得好啊!

  「你說什麼?」唐正平火冒三丈地以毒飛鏢射向她。

  「我並沒有說錯啊!你們發什麼脾氣?說到底,其實你們兩個該感謝我們才對,若不是我門中的左右護法替你們除去了你們上一任的左右護法,你們說,這左右護法的位置輪得到你們兩個嗎?」堂玄月一邊閃躲,一邊要他們倆心存感激。

  唐正平與唐季平在「唐門」的「平」字輩裡的表現是出類拔萃的,但和「傑」字輩的唐人傑和唐世傑相較,便略遜一籌,所以門中左右護法才會由唐人傑與唐世傑分別擔任,直到唐世傑背叛師門出走,唐人傑死在皇甫朔手中,「唐門」的左右護法才由唐正平與唐季平取而代之。

  在「唐門」裡的身份能夠一躍而上,是件令人開心的事,但要他們感謝「堂門」人,那是萬萬都不可能。

第5章(2)

  唐季平惱羞成怒,同時出手使出赤火鞭,要她嘗嘗被長鞭鞭打後,肌膚破碎、毒液沁入時所產生的烈火灼燒感。

  蕭漠見赤火鞭針對堂玄月,來勢洶洶,確信唐季平手中的赤火鞭並非一般鞭子,「唐門」所使的兵器絕對染了毒,於是他迅如雷電地順手折了段樹枝,替她挌擋赤火鞭。

  「找死!」赤火鞭沒能鞭打到堂玄月,反而被蕭漠以一段樹枝擋下,赤火鞭尾捲著樹枝,唐季平目光淬毒地瞪著蕭漠。

  「究竟是誰找死,還是個未知數呢!」蕭漠對唐季平冷酷一笑,他遇過的「唐門」人不多,而目前為止遇到的皆不是討喜之輩,使他不得不懷疑,「唐門」中人是否與生俱來惹人厭的性格。

  蕭漠手中的樹枝注入他雄厚的內力,迫使唐季平手中的赤火鞭受到箝制,隨著樹枝移動,任唐季平使盡吃奶的力氣也無法掙脫開來。

  唐季平作夢也想不到對手的內力竟會如此驚人,一張臉因使勁而脹紅,額際血管暴凸。

  「唐門」中另一名黃衫弟子見唐季平被蕭漠牽著鼻子走,立即加入,助唐季平一臂之力。

  唐季平與另一名黃衫弟子聯手合攻,蕭漠一人應付仍綽綽有餘,掌中的樹枝時而像狂風驟雨,時而像浮光掠影,變幻無常,令人捉摸不定,兩個人被蕭漠手中的樹枝耍得團團轉,氣力幾近告竭。

  「你究竟是何人?」唐季平整顆頭充滿了熱氣,昏昏然,已不知蕭漠掌中的樹枝要將他帶往何處。

  「蕭漠。」蕭漠噙笑報上大名。

  功力較弱的黃衫弟子已受不了被蕭漠手中的樹枝牽著鼻子走,翻了個白眼,雙腿虛軟,整個人倒下昏厥過去,再也無力抵抗了。

  「『蕭家堡』蕭漠?!」唐季平聽過他的名號,大吃一驚,怎麼也想不到蕭漠會和「堂門」的人混在一塊兒,且還自稱是「堂門」中人。

  「正是在下。」蕭漠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掌心稍微運勁,透過樹枝震斷了赤火鞭。

  赤火鞭一斷,唐季平便不再受蕭漠牽制地跟著他手中的樹枝東走西竄,可赤火鞭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兵器,如今被蕭漠不費吹灰之力便給震斷了,要他情何以堪?

  「原來連鼎鼎大名、威震天下的蕭漠也拜倒在『堂門』女子的石榴裙下了!不過,若不是蕭堡主的眼光不佳,那便是蕭堡主中了情蠱,否則怎麼會看上她呢?」唐季平厭惡地看了眼在一旁正和唐正平惡鬥的堂玄月。

  「姓唐的!你嘴巴再不放乾淨點,當心我毒啞你!」正在使毒的堂玄月聽見唐季平語帶輕視地誣蔑她,氣得橫眉豎目地嬌斥。

  「被我說中事實,所以惱羞成怒了嗎?你果然對蕭漠下了情蠱啊!」無論唐季平再怎麼看,堂玄月都不是會讓男人為之驚艷的女人,見多識廣的蕭漠又怎麼可能會對她傾心,出手相助?是以,他料定她使了卑劣手段,對蕭漠下了情蠱,才會讓蕭漠死心塌地地代她出手。

  「狗嘴吐不出象牙!心思卑劣的人才會誤以為全天下人的心思都和自己一樣汙穢!」蕭漠不愛聽唐季平惡意的詆毀,右掌心迅如捷豹,狠甩唐季平兩個耳刮子。

  唐季平被打得眼冒金星,淚珠自眼角跌出,雙頰立時腫得半天高,唇角也沁出血來。

  「這就是你對本門門主大不敬的後果,活該!」蕭漠出手教訓了壞嘴巴的唐季平,讓堂玄月拍手叫好。

  「好好的『蕭家堡』堡主不當,跑來當個名不見經傳的『堂門』門主,蕭堡主不是自甘墮落受女色所誘,是什麼?不!現下該改口稱你為蕭門主了!」唐正平見唐季平被打得雙頰像在嘴裡硬塞了兩顆饅頭般腫,再見己方人馬全被打得落花流水,處處顯得不如「堂門」,使他不顧後果地出言譏嘲。

  唐正平刻意的嘲弄令蕭漠劍眉一挑,他移步換位,雄渾有力的掌風旋即擊向正自鳴得意的唐正平心口,這一掌他僅用了五成功力,且掌心未碰觸到唐正平心口,算是手下留情了。若他的掌心真的碰觸到唐正平的心口,唐正平的五臟六腑肯定會受到重創。

  強勁的掌風襲來,唐正平閃躲不及,被雄厚的掌勁所傷,終於深刻地體認到為何江湖人談論到蕭漠的風電雷馳八十一路掌法時會大表欽佩了。

  唐正平捂著被掌風擊中的心口,口吐鮮血,瞪著掌法出神入化的蕭漠,有些悔恨先前出言挑釁。

  蕭漠一出掌,便讓所有「唐門」弟子再也無法囂張,也教堂玄月見了好生佩服。她一臉驕傲地站在蕭漠身邊,恨不得他再多出幾招,打得這群不知死活的「唐門」弟子日後見到他們時,便自動閃避。

  「你們向來和我們各有各的山頭,從不會出現在雲穹山中,為何今天會上這兒來,且還來了這麼多人?」堂玄月盯著他們腰際的竹簍,目光掃過一個個躺在地上的「唐門」弟子,大覺有問題。

  「唐門」所有人聽見她的疑問,全都悶不吭聲,拒絕回答。

  蕭漠留意到他們目光閃爍,且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互使眼色,看在他眼裡,更加確定他們藏有不能讓他人得知的秘密。

  「你們為何不說話?」見「唐門」弟子一逕地沈默著,堂玄月考慮要對他們下毒逼供。

  「雲穹山中必有他們想要的東西。」蕭漠雙手環胸,篤定地說道。

  「你的話一直很多,不如就由你來說吧!」堂玄月蹲到唐季平面前,靈燦明眸直勾勾地望著他。

  唐季平恨恨地咬牙,唇抿成一直線,堅持不肯透露隻字片語。

  蕭漠如神祇般守在堂玄月身旁,只消「唐門」人意欲出手傷她,他便能馬上為她抵擋,護她周全。

  心,明確地告訴他,不能讓她受到傷害,即使是細微的皮肉傷都不許。

  「你們的竹簍裡究竟裝了什麼?」堂玄月見他們每人腰際都懸掛了一個竹簍,非常好奇裡面到底裝了什麼寶貝毒物。她不擔心裡頭的毒物可能會咬她,直接探出手就要打開來看看。

  「等一下!」蕭漠拉住她的手阻止。

  「怎麼了?」堂玄月不解,擡眼望他。

  「小心有毒。」她行事委實太過大意,怎麼會由他這個不使毒的人來提醒她這個專門用毒的人小心行事呢?

  「我專門使毒呢!」他的關懷,使堂玄月心頭暖呼呼,嘴角輕揚甜美的笑靨。

  「專門使毒並不表示就不會中毒。」他輕聲提醒她。

  「你說的沒錯,小心駛得萬年船。」他的話,使堂玄月想起了門中有許多先祖壯志未酬,就先被自己的毒藥給毒死了。

  堂玄月在地上拾了根枯枝,撬開唐季平腰際的竹簍,結果,裡頭空無一物,她又轉身去撬開唐正平與其他人身上的竹簍。

  「空的,全都是空的。」每個竹簍皆一模一樣,沒有裝任何毒物。

  「你們帶著空竹簍上山為的是抓毒物嗎?」蕭漠沈吟推敲著。依堂玄月先前所指,「唐門」弟子從不上雲穹山,這回他們定是為了抓特有的毒物,否則不會大費周章地跑來。

  「你們想抓什麼?」堂玄月惡狠狠地質問一名看起來最為軟弱的黃衫弟子。

  蕭漠的推測讓她恍然大悟,她真是笨啊,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會沒想到呢?

  這名黃衫弟子飽受毒蜂之毒所苦,不斷地哀號,痛不欲生。

  「你若老實告訴我,我就為你解毒。」堂玄月提出交換條件。

  「千萬不能說!你中的毒算不了什麼,咱們門裡多的是能人異士,隨便一個都解得了你的毒!」唐季平不許黃衫弟子屈服在堂玄月的利誘之下。

  「你若說了,就是背叛師門!」唐正平提醒黃衫弟子,千萬別落得遭門中人天涯海角追殺的下場。

  蕭漠向來不齒背叛師門之人,所以不論他對「唐門」弟子上雲穹山找何種毒物有多好奇,都不打算加入威脅利誘的行列。

  「你門中的人確實是有可能有辦法解毒蜂的毒,但那也得你有命活著下山啊!」堂玄月笑得好甜膩,俏皮地對站在一旁的蕭漠眨眨眼。

  由她俏皮的眨眼小動作,蕭漠得知她是在嚇唬「唐門」弟子,壓根兒沒有取人性命的意思。他忍著笑,面無表情,狀似同意她的做法。

  「你想殺人?」黃衫弟子倒抽了口氣。

  「我不過是想試試本門的毒厲不厲害,看你會不會飽受痛苦折磨後,再慢慢死去。你曉得的,像我們這種愛使毒的人,有事沒事就愛對人下毒,是不?」堂玄月說得好不無辜,話中的威脅卻更成功地讓這名黃衫弟子嚇得屁滾尿流。

  「不能說!」

  唐季平與唐正平清楚地看見黃衫弟子眼裡的恐懼,同時大喝制止,而其餘的黃衫弟子已自顧不暇,只企盼早早下山取得解藥,哪管得了那麼多。

  「看來你對我的毒藥很有興趣,我也不能讓你大失所望啊!」堂玄月一臉無辜,自懷中取出一瓶毒藥,當著黃衫弟子的面晃啊晃的。

  「堂玄月,咱們已經出來太久,浪費不少時間了。」蕭漠突然出聲,語氣輕緩,說著稀鬆平常的事。

  但,聽在飽受威脅的「唐門」弟子耳裡,這絕對是威脅!蕭漠正要堂玄月加快腳步,對他下毒!想他已經飽受蜂毒折磨,此時正脆弱得很,怎堪再受其他毒藥毒害?

  「是冰蟬!門主聽到流言,說有一名上山採草藥的大夫在雲穹山發現冰蟬,所以派我們上山來抓冰蟬!」黃衫弟子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威脅,急忙忙地說出他們今日的任務。

  「冰蟬?!雲穹山何時有冰蟬來著?」堂玄月一聽見冰蟬二字,大感震驚。

  據聞,冰蟬的數量極為稀少,也不喜成群結隊,倘若出現,它所碰觸到的草木、事物皆會被冰凍住,所以抓它時得小心翼翼,不然手指可是會被凍結冰裂。

  冰蟬性喜潮濕、充滿瘴氣之處,乃為天下至毒之物,使毒之人若能得到冰蟬,就等於獲得毒中至寶,誰都想得到。可冰蟬很會躲藏,並不容易找著,不過它以玉露草為生,只要山中出現玉露草,冰蟬極可能就會出現於附近,是以要找到冰蟬,就得先找到玉露草。

  「冰蟬?!」蕭漠同感震驚,他早就聽聞過冰蟬的大名,但未曾聽聞有誰擁有過,倘若冰蟬落入別有用心之徒手中,將會造成武林的大浩劫。

  黃衫弟子說出了冰蟬的事,令唐季平與唐正平惱怒地閉上眼。早知道他是貪生怕死之輩,他們就不會帶他出來了。這下可好,冰蟬的事讓「堂門」知曉了,「堂門」肯定會來搶奪的。

  「多虧你帶給我這麼個大消息。」堂玄月依照先前所言,掏出一顆蜂毒解藥讓黃衫弟子服下。她已經許久沒上雲穹山了,才沒能發現山上出現了玉露草。所以說,很多事上天冥冥中就已注定,若不是大門壞了,他們就不會上山來找適當的木材,不上山來,根本就不會曉得「唐門」已經肆無忌憚地在山中尋找冰蟬的下落。

  既然老天爺安排讓她得知冰蟬出現在此,她自然要全力以赴地找出冰蟬,絕不能讓冰蟬落入「唐門」之手!

  黃衫弟子顫抖地服下解藥,心虛又內疚,不敢看向同門,待四肢不再僵硬後,便狠下心不顧同門安危,轉身離去。他既說出冰蟬的事,已是背叛師門,不再見容於「唐門」,唯今之計便是馬上下山,火速逃離蜀中。

  其餘「唐門」弟子咒罵連連,門中出現貪生怕死之輩,不是光彩的事,尤其是「堂門」引起的,使他們對「堂門」的怨恨更深了。

  「門主……」堂玄月目光閃耀,欲言又止,急著回「堂門」向德叔、德嬸報告冰蟬出現一事,好一同商量對策,可當著「唐門」弟子的面,實在不好大剌剌地說出她的打算。

  「下山吧!」光看她的表情,蕭漠即可猜到她心裡所想。堂玄月有她的尋找冰蟬計劃,他亦然。

  「是!門主!」堂玄月笑得好甜蜜,恨不得能馬上飛下山去。

  至於中了毒倒地的「唐門」弟子,就隨他們去吧!反正依他們目前的情況,想解毒活命都來不及了,哪會有心思找冰蟬?

  於是,蕭漠和堂玄月連袂下山,徒留下哀聲連連的「唐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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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2 20:55:29

第6章(1)

  當蕭漠與堂玄月快速趕回「堂門」時,遠遠地即見曹武倚在大門口引頸企望著蕭漠歸來。

  打從蕭漠與堂玄月上雲穹山不到半個時辰,憂心蕭漠會遭遇不測的曹武便守在門口等待,等候的時間愈長,曹武愈覺心神不寧,不斷在腦海中想像著堂玄月會使盡各種卑劣的手段殘害蕭漠。

  在曹武腦海中,蕭漠不是身中劇毒地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便是身中劇毒,被狠心的堂玄月丟進山坳喂狼;再不然便是蕭漠身中劇毒,還功力盡失,任堂玄月宰割。不論是哪一種猜想,皆教曹武膽顫心驚,現下好不容易見到蕭漠平安歸來,曹武總算可以放下心中的大石。

  「我早跟你說了門主不會有事的,『堂門』可沒有人會做出弒殺門主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出來察看的德叔見蕭漠和堂玄月平安歸來,涼涼說道。曹武的擔憂看在他眼裡,實在可笑得很。

  曹武面部表情緊繃,不理會德叔。在他眼裡,「堂門」專走旁門左道,不是他該與之為伍的人,他能不與對方交談就盡量不交談。

  「嘖!」德叔老邁卻精明的雙眼看出曹武對他們的不苟同,冷哼了聲。曹武不喜歡他們,不會以為他們就喜歡他吧?

  「不過門主和堂玄月上雲穹山找木材,怎麼會空手而返呢?一定有事發生。」德叔發現蕭漠與堂玄月騎乘的馬背上並未出現木材蹤影,遂低喃道。

  經德叔這麼一說,曹武這才發現不對勁之處。他神色緊張,看著蕭漠與堂玄月快馬加鞭地奔馳到他們面前來。

  蕭漠一回到「堂門」大門前,即俐落下馬。

  「堡主,出了什麼事嗎?」曹武上前牽住馬韁,關心地詢問。在他心中,蕭漠永遠是「蕭家堡」堡主,與「堂門」並無關聯。

  「進去再說。」蕭漠示意,曹武馬上意會,不再追問。

  相較蕭漠的氣定神閒,堂玄月則一臉興奮地躍下馬背,恨不得大聲告訴德叔,冰蟬出現在雲穹山一事。可是蕭漠一句「進去再說」,讓她硬是將到了口的興奮嚥下。她站在蕭漠身後,偷偷對德叔擠眉弄眼,暗示他有天大的好事發生了。

  德叔接收到她傳來的暗示,不動聲色地對她微微頷首,跟著蕭漠一塊兒進到大廳去。

  德嬸聽見他和堂玄月自雲穹山歸來,亦由廚房匆匆趕到大廳來。

  蕭漠進到大廳首座坐定,目光掃過下方難掩興奮的堂玄月、一臉莫測高深的德叔、滿臉疑問的德嬸,以及急於知曉前因後果的曹武。

  「據說雲穹山出現了冰蟬。」蕭漠以堅定的語氣丟下令人震驚的消息。

  他一直猶豫著何時要帶著「百毒秘傳」離開,一直在想是該將「堂門」門主之位歸還給堂玄月了,然後,他在心中堅定地告訴自己,待將「堂門」損壞的大門修復,將是他離去之時。

  豈知今日上山,竟會遇到「唐門」弟子,且從中得知了冰蟬出現的消息。這事打亂了他原定的計劃,他可以預料為了搶奪冰蟬,「堂門」和「唐門」會陷入一場混戰,不用大腦想即知,人多勢眾的「唐門」無須半天功夫,即可滅了「堂門」。

  依照堂玄月與德叔、德嬸的性情及對「唐門」的積恨,他們會選擇榮耀地死去,也不願屈服於「唐門」之下。他不願見他們死去,於是毅然決然地選擇留下,與他們共同面對可能會出現的問題。

  「冰蟬出現在咱們的雲穹山?真是太好了!咱們馬上去找出它來!」德叔聽見冰蟬出現,心下大喜。

  「好!我去做個準備,就可以上山了!」德嬸同樣喜上眉梢,開始盤算抓冰蟬需要哪些工具,以免十指被冰凍。帶幾雙竹筷好了,既簡單又方便,絕對能將冰蟬手到擒來!

  「德叔、德嬸,咱們的動作得加快,『唐門』的人早就知道冰蟬出現了,若不是我和門主今兒個在山上和他們碰個正著,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威脅加利誘才曉得冰蟬就出現在咱們山上,咱們真要一輩子被蒙在鼓裡了。」堂玄月嬌聲催促,要德叔、德嬸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若他們搶輸「唐門」,那麼一切都完了。

  「什麼?!『唐門』竟然已經知道了?咱們千萬不能輸!」一聽見「唐門」早他們一步先行知道冰蟬出現,且還狂妄地到他們的山頭找冰蟬,這口氣德叔說什麼都無法嚥下,德嬸亦在一旁點頭如搗蒜。

  「堡主,咱們眼下要怎麼做?」相較於他們三人的同仇敵愾與混亂,曹武冷靜地揚高聲兒請示蕭漠,也是要興奮的「堂門」三人知道,不管怎麼樣,現下的「堂門」是堡主作主,可不是「堂門」三人說要上山就上山的。

  堂玄月、德叔和德嬸經曹武這麼一提,三人的興奮之情方稍微冷卻下來。他們都忘了,該先行請示蕭漠準許。於是三人的雙眼皆滿懷期待地看著蕭漠,等他下達指令。

  「曹武,你立即快馬加鞭趕回『蕭家堡』,調派三隊護衛趕過來。另外,告訴李總管,加強堡內守備,以防有人圖謀不軌,乘機偷襲。」蕭漠沈著地吩咐曹武。

  「可是堡主您一個人留在這裡,屬下擔心……」曹武欲言又止,憂心真正圖謀不軌的人就在此處。

  「有德叔、德嬸及堂玄月保護我,不會有事。你即刻出發。」蕭漠知曉曹武無法信任「堂門」中人,因此故意表明他們會保護他這個門主,要曹武別再遲疑,「唐門」才是他們該留心的敵人。

  「是,堡主。」曹武不敢再對蕭漠的命令有所質疑,銳利的眼眸掃視過「堂門」三人,警告他們最好盡到保護堡主的責任,倘若堡主有絲毫損傷,他絕對會讓「堂門」三人付出代價!狠狠瞪過他們三人後,他馬上遵照蕭漠的吩咐,立即出發回「蕭家堡」。

  堂玄月接收到曹武無禮且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神,趁著蕭漠沒看見時,對遠離的曹武扮了個鬼臉。這個曹武防他們當防殺手一樣,好似只消他一背過身去,他們就會馬上毒死蕭漠似的。要知道,煉製毒藥挺費時間的,他們可不會隨便浪費毒藥。

  「門主,咱們是否要立即上山?」德嬸躍躍欲試,心裡想的儘是要早點得到冰蟬。

  「今晚不上雲穹山。」蕭漠搖頭,一句「不上山」澆熄了堂玄月等人眸底的企盼。

  「敢問門主,為何今晚不上山?」堂玄月怎麼也想不到,蕭漠竟會作出不上山的決定。他可明白冰蟬對他們有多重要?冰蟬不是普通毒物,是所有用毒之人都覬覦的至寶哪!

  「門主您若是累了,可以留在門中休息,讓屬下三人上山尋找冰蟬就成了。」德叔推測蕭漠和堂玄月上山,中途又和「唐門」大打出手,興許是煩膩了,不願再上山,也是不瞭解冰蟬對他們的重要性,才會作出如此決定。

  一旁的德嬸與堂玄月點頭如搗蒜,一點兒都不介意蕭漠留在「堂門」,不陪他們上山抓冰蟬。

  「這麼說吧,現下在場的『堂門』人共有多少?」蕭漠天外飛來一筆地問道。

  「包括您在內,共有四人。」堂玄月不懂他為何要問蠢問題,他應當很清楚目前僅有四人不是嗎?

  德叔與德嬸面面相覷,也不明白他為何要問一個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倘若我們不做任何準備就上雲穹山,遇到同樣上山尋找冰蟬的『唐門』,起了正面衝突,你們會怎麼做?」蕭漠再問。

  「當然是毒得他們哭爹喊娘啊!」堂玄月理所當然地回道。

  「不錯,我們會毒得他們再也不敢上雲穹山,貪圖屬於我們的冰蟬!」德叔附和著。

  「那個『唐門』根本就不足掛齒!」德嬸冷哼了聲,未將「唐門」放在眼裡。

  「你們說,經過下午的正面衝突後,『唐門』會再派多少人上山?」蕭漠看著他們輕問。

  「誰曉得。」堂玄月聳了聳肩,她又不是那個「唐門」裡的倒黴門徒,豈會知道他們會再派多少人上山。

  德叔與德嬸同樣沒答案,他們看著蕭漠,不認為提出問題的他會有答案,除非他是「唐門」派來的細作,否則他不可能知道。

  「他們會派出比咱們還要多更多的人上山尋找冰蟬及對付我們。敵眾我寡,饒是你們的毒術再厲害,也無法同時應付那麼多人。」蕭漠要他們認清事實,別再作著毒遍天下無敵手的美麗幻夢。

  「難道咱們什麼都不做,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我們的山上帶走冰蟬?」堂玄月氣忿得雙手環胸。她可不管「唐門」會派出多少人來對付他們,總而言之,冰蟬是屬於他們的,絕不能讓「唐門」奪取!

  「若將冰蟬拱手讓出,日後咱們死了,也沒臉到黃泉見老祖宗了!」德叔和德嬸寧可和「唐門」拚了,也不願當縮頭烏龜縮在門裡,什麼事都不做。

  「我並沒有要讓出冰蟬的意思,只是希望把握住今晚的時間,做好萬全的準備,明日一早再上山尋找冰蟬。」蕭漠要他們先別急著氣惱,也別意氣用事地要和「唐門」一決生死,先聽他將計劃講完。

  「明日?那麼我們豈不是又要晚『唐門』一步?」晚一刻鐘都像是要了她的命,堂玄月實在無法拖到明兒個清早再上山。

  「門主,你可能不曉得冰蟬對我們有多重要,我們非得到它不可哪!」德叔一顆心如滾水般沸騰,怎知蕭漠竟還慢條斯理的,簡直是要急死人。

  「我明白冰蟬對你們的重要性,我也不希望冰蟬落入『唐門』手中,但是你們的性命比冰蟬更重要。」蕭漠說出他的想法,他不願見他們三人為了得到冰蟬,豁出性命不要,甚至最後冰蟬依舊落入「唐門」之手,那他們豈不是死得太冤了?

  蕭漠一句「你們的性命比冰蟬更重要」,使得堂玄月及德叔、德嬸感動不已。本來蕭漠對他們而言是可有可無的門主,他們表面上尊敬他,實際上並不拿他當自己人看待,卻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看重他們的性命,他就像真正的門主般關懷他們,使他們對蕭漠有了不同的瞭解。

  「有了周全的準備,才不會發生一得到冰蟬就死在『唐門』手中的慘事。本門的門徒已經夠少了,你們若都死了,將來誰來榮耀本門?難道你們沒想過,如此一來,『唐門』的氣焰將會更加張狂?」蕭漠說出他們最害怕的事,來讓他們打消今晚就倉促上山的念頭。

  他們要以四勝多,就得事先計劃好一旦遇上「唐門」的人時,該有怎樣的行動,如此才不會枉丟性命。

  「我們怎麼會沒想到這一點?」堂玄月嚇壞了,一想到假如事情真被蕭漠料中,失去了他們,「堂門」就僅剩遠嫁的堂玄星、堂玄辰,根本就沒人可以再牽制「唐門」,那「唐門」該會有多得意?

  不成!不成!如此她就算是死了,也無法瞑目!

  「明日若與『唐門』人狹路相逢,由我在明,你們在暗攻其不備,相信以我的風電雷馳八十一路掌法加上你們的毒門功夫,絕對會讓他們嘗盡苦頭的。」蕭漠說著他的計劃。他的目標明顯,就算「唐門」的人動手,也會先針對他,而他會盡其所能,不讓堂玄月、德叔與德嬸受到傷害。

  「是,門主。」堂玄月與德叔、德嬸三人異口同聲地同意他的計劃。

  「可恨的『唐門』!明日他們就會知道誰的毒技才厲害!」德叔恨得牙癢癢的。

  「咱們今晚好好將毒物準備齊全,明天上山,絕對要讓他們好看,我瞧日後還會有誰敢瞧輕咱們!」德嬸的火氣也不小。

  「就這麼做!」德叔和德嬸向蕭漠告退,馬上回房準備明日上山所有需要用的物品。

  兩夫妻離開後,堂玄月望著蕭漠,並不急著離開,心裡瞬間湧現許多話想要對他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怎麼了?」蕭漠輕聲問。

  「你為何要幫我們?」話一出口,堂玄月才明白原來她對他存有疑慮。雖然今天他出手救她,也幫她對付「唐門」弟子,可是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心懸繫在「蕭家堡」,正如他對「堂門」而言是可有可無,「堂門」對他而言亦是如此。

  可是對她就不一樣了,他對她而言並非可有可無,經過今日和「唐門」的一戰,她更加清楚的知道,她是喜歡他的。

  這份喜歡應當是她當他的假新娘,與他在洞房花燭夜交手時發生的,但他呢?出手幫她是基於他是門主,得照顧屬下,抑或是他也有點喜歡她?她的心渴望知道他喜不喜歡她,偏又害怕那答案不是她所想要的,所以怕得不敢問出口。

  「為何不?我是門主不是嗎?」蕭漠理所當然地回道。

  「是啊,你是門主……」堂玄月低喃,她猜得果然沒錯,他出手相助全因為他是門主,別無其他。她試圖忽略籠罩在心頭的失望。

  蕭漠見她似乎被什麼事所困擾,垂下了纖瘦的雙肩,小臉也悵然若失,他得握緊雙拳,方能忍下想將她擁入懷中的強烈渴望。

  他絕不能順從心裡的渴望,否則不就成了倚仗自己是門主的身份,身為屬下的她不能拒絕而恣意唐突她的無恥之徒?

  他不能那樣待她,否則別說是她會瞧不起他,連他都會唾棄自己。是以,他始終待在離她一段距離的地方,以免克制不了對她的慾念。

  「別為冰蟬的事操心,注定屬於你們的就會屬於你們,別人奪不去。」蕭漠猜想她是為了找冰蟬一事而心煩意亂,安慰她別想太多。

  「可不是。」蕭漠的話像是點中了她的穴道,讓她怔怔然,深思著。

  她能不能將這句話也套用到他身上?假如他屬於她,任誰也奪不去,只是啊只是,他永遠都不會瞭解她的心。這個時候,她居然懷念起他叫她肉包子時帶著濃濃笑意的語調。

  老天爺!她瘋了不成?

  「那……我去準備明日上山所需要的毒蜂兵團了。門主,你早點休息。」她戀戀不捨、欲走還留,很想繼續與他獨處,就算不曉得要和他說什麼,僅僅是看著他,也是這世間最美妙的事。

  「去吧。」蕭漠的雙眸癡戀地膠著在她身上,很想多留她一會兒,卻是找不到理由留下她,唯有放她離去。

  兩人寫滿不願分離的眼眸於半空中交會,癡癡纏纏,心裡的話已堆積成塔,依然無法說出口。

  一聲輕歎伴隨著一聲輕喟,堂玄月滿腹愁腸地背過身去,踱步離開。

  在堂玄月沒看見時,蕭漠的眼眸裡盛滿萬縷情絲,自認波瀾不興的心湖早已波濤洶湧,再也無法恢復寂靜了……

  ★★★

第6章(2)

  隔天一大清早,準備妥當的堂玄月、德叔與德嬸再次和蕭漠一同上雲穹山尋找冰蟬。

  清晨的雲穹山雲霧繚繞,山中霧氣濃重,伸手不見五指,唯有識途老馬如德叔、德嬸帶路,才不至於跌入山溝摔斷腿。

  「今天清晨的霧氣已如此濃重,『唐門』弟子若昨夜就上山,肯定佔不了多少便宜。」堂玄月暗自慶幸山上霧氣濃厚,「唐門」弟子對雲穹山的地形瞭解遠不如他們,加上夜黑霧重,他們要找到冰蟬,難若登天哪!

  「若他們昨夜真摸黑上山,恐怕有不少人掉進山溝或泥沼裡了。」德叔笑得好得意,感謝老天爺的幫忙。

  「或許『唐門』還有人置身於濃霧當中等著埋伏我們,大家要小心。」蕭漠提醒他們小心行事,千萬別仗著自己對地形的瞭解而大意。

  「是,門主!」堂玄月、德叔與德嬸異口同聲、愉悅地回答。

  經過昨夜蕭漠不經意表露出對他們的關懷,堂玄月與德叔、德嬸已真心視他為門主,不再覺得他與他們格格不入了。

  「玉露草性喜生長於潮濕陰暗之處,大夥兒尋找玉露草時,別散得太開。」找到玉露草,就更接近冰蟬一步,蕭漠要他們各自小心,千萬不能落單,以防遭遇「唐門」伏擊。

  「是。」堂玄月等人再次聽從他的吩咐,各自分開,彎下腰於樹根旁潮濕之處尋找玉露草的蹤影。

  在出發前,蕭漠已由對藥草知識豐富的德叔口中得知玉露草的模樣,它的葉面翠綠尖端帶著一抹艷紅,中心近梗的地方則帶有一抹霧白,只要照這個特徵去尋找,就能找到玉露草。

  蕭漠和他們一塊兒翻找,大夥兒聚精會神,誰也沒閒功夫閒話家常。

  「冰蟬啊冰蟬,快點出現吧!千萬別落入『唐門』之手啊!」堂玄月纖白的十指撫過濕潤的土地,喃喃自語。

  「冰蟬啊冰蟬,快點出現吧!我們能不能贏過『唐門』,就看你的了。」德叔加入喃喃自語的行列。

  「冰蟬啊冰蟬,快點出現吧!你不早點出現,咱們就得天天上山來找你了。」德嬸也深情呼喚,希冀冰蟬能聽見,快些出現。

  離他們不遠的蕭漠聽見他們對冰蟬的冀求,唇角有掩不去的笑意。和「堂門」的人相處過後,他發現「堂門」人並沒有他以為的心狠手辣,他們常常嘴上耍狠,但那僅是他們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因為他們不善於與外人相處,又肩負光耀門楣的重責大任,所以使得他們在面對外人時,不得不裝狠來武裝自己,以免被人瞧輕。

  這樣的他們,其實挺可愛的,也是他們讓他瞭解,以前對善於使毒的門派存有的謬誤。他的心已經傾向「堂門」,以至於「唐門」的種種行為看在他眼裡,是冒犯、是無視、是挑釁,教他心生不悅,繼而和「堂門」人站在同一陣線對抗「唐門」。

  還有另一個讓他挺身幫助「堂門」的最大原因,就是堂玄月。她像是他的肉中刺,常在他刻意忽視時扎刺著他,教他隱隱作痛,無法割捨,無法離棄。

  亂了,打從她假扮新娘與他拜堂時,一切就都亂了。

  堂玄月尋找著玉露草的同時,偷了個空覷望在不遠處的蕭漠背影,看著他寬廣的背部,她不禁有些癡了。

  好想、好想走過去,倚靠在他的背部;好想、好想大聲詢問,他覺得她如何?可是,她始終提不起勇氣,僅能趁著他沒發現時偷偷瞧他,將他的一舉一動悄悄烙印在腦海中。

  在堂玄月沒注意時,德嬸發現了她癡然凝望著蕭漠背影時的模樣,德嬸慢慢移動身子,來到丈夫身邊,以手肘輕推丈夫身側。

  「怎麼了?」德叔不解地問道。

  德嬸以食指對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朝堂玄月的方向努努嘴,要他看堂玄月凝望蕭漠的神情,德叔意會地轉移視線,看著堂玄月,終於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小姑娘,在他們未發覺時已經有了心上人了。

  嚴格說來,蕭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堂玄月能心儀於蕭漠是好事一樁,只是不曉得蕭漠是怎麼看待堂玄月的?德叔不禁擔心,早已看遍各色美女的蕭漠會瞧不上堂玄月。

  「堂玄月,門主對冰蟬的習性與毒性恐怕瞭解不深,你不如跟著門主尋找,以免門主找到冰蟬時,不小心被冰蟬所傷。」德嬸才不管蕭漠喜不喜歡堂玄月,只要堂玄月喜歡他,她就會幫堂玄月製造接近蕭漠的機會。

  「好。」堂玄月點頭,覺得德嬸說得非常有道理,況且這是和蕭漠親近的好機會,她才沒傻得拒絕,立即快樂地湊到他身畔。

  蕭漠同樣沒拒絕,炙熱的黑眸迎接堂玄月到來,只見堂玄月朝他綻放羞怯一笑,他的心猛地遭受撞擊,他的肉中刺已無聲地將那根刺向下扎得更深了……

  德叔微蹙著眉,看堂玄月靠近蕭漠,他不曉得這樣做對堂玄月是好抑或是不好,無法不擔心蕭漠最終會不會傷了堂玄月的心。

  「門主,我們會找到冰蟬的!」堂玄月蹲在蕭漠身旁,不曉得要和他說什麼,只好語氣堅定地宣稱冰蟬最終會落入他們手中。

  她一靠近,即可感受到由他身上散發出溫熱、令人安心的氣息,教她很想就這麼倚靠在他身邊,直到永遠。

  「希望老天爺是站在我們這邊的。」蕭漠對她激昂的宣誓微微一笑,他也很想找到冰蟬,只是這種事除了努力外,就得看運氣了,倘若他們的運氣比「唐門」好,那麼冰蟬自會落入他們手中。

  「那個『唐門』那麼惹人厭,老天爺當然會站在咱們這一邊!」怕老天爺會弄錯,堂玄月還特意加強「唐門」二字的語氣。

  她理所當然的可愛語氣,逗出了蕭漠更多的微笑,望向她的眼瞳充滿暖意。

  「我說的話很好笑嗎?」蕭漠勾揚起的唇角好看得讓她看得入迷,不曉得她究竟是說了哪句好笑的話,讓他笑得這般好看。

  「你是個有趣的姑娘。」有趣得教他魂縈夢牽。

  「啊?」堂玄月不懂他口中的有趣是指她說的話都很有趣,或是她的動作很有趣?他該不會又想到兩顆肉包子自她衣襟掉出來的事,所以才會覺得她有趣吧?

  一想到這兒,她就完全不覺得自己有趣,也失去了追根究柢的勇氣。

  兩個人在濕潤的土地上翻找,撥過草叢,翻過枯葉,不停尋找玉露草的蹤影。

  「單單是玉露草就這麼會躲藏,我看要找到冰蟬更是難上加難了。」堂玄月咕噥地抱怨。

  小手煩躁地一撥,不小心竟與蕭漠的大掌碰觸在一塊兒。

  蕭漠的古銅大掌輕觸到柔嫩的小手,猛地一震,情不自禁地反掌握住了嫩白小手,兩手疊握,兩顆心同時狂猛躍動,清澄靈動的眼瞳對上炙燙狂熱的黑眸,相互凝視牽引著,萬語千言盡在不言中。

  他對她的感情來得如此迅速,完全讓他無力招架,不願招架,也終於讓他願意敞開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激烈情感。

  就在肌膚相觸的此時,他們瞭解了對方的心意,原來不是僅有自己意亂情迷,對方也對自己懷有情愫。

  兩人相互凝望,嘴角同時逸出心意相通的微笑。

  緊握著她的小手,瞭解了她的心意,蕭漠不再覺得自己像個登徒子般覬覦著可人的她,他的心情整個放鬆開來,突生仰天朗笑的衝動。

  被他的大掌緊緊握住,她的心像是在歡唱般快速跳躍。在他眼中,她可以清楚地看見,她沒有不如姚紫絮或其他姑娘;在他眼中,她是美麗且獨一無二的。她整個人陶醉在他如漩渦般的黑眸中。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了。」德嬸一直偷偷觀察他們兩人,見他們兩人似乎埋頭尋找玉露草,沒有更多的交談,讓她不禁擔憂堂玄月不懂得把握機會。

  「你可別喬太守亂點鴛鴦譜。」德叔警告妻子別再多事,倘若蕭漠對堂玄月無意,保持眼下的情形是最好的。

  「老頭子不懂就別亂說!」德嬸沒好氣地白了丈夫一眼。在她看來,蕭漠和堂玄月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再也沒有人比他們更相配了。

  「我才沒有不懂!」德叔低聲反駁著妻子。

  蕭漠與堂玄月兩人背對著德叔、德嬸,雙手交握,十指緊扣,眼中不時帶著笑意相互凝視,覷望對方的動作儼然比找到玉露草更為重要。

  「你說我們會不會找很久才找到玉露草?」堂玄月的腦子已糊成一片,眼裡只看得見他,心裡也僅容得下他,哪還管得了玉露草與冰蟬?

  「我無法確定何時會找著。」蕭漠輕喃,聲音低醇迷人,極力克制不吻上她那不時傳來幽香的秀髮與點上她那不時誘惑著他一親芳澤的朱唇。

  堂玄月身後纏繞著霧氣,看在他眼裡,她彷彿成了出沒於山中的仙子,淘氣動人。

  「姚紫絮嫁給了楊公子,你是否會覺得遺憾?」她輕問,想要確定姚紫絮在他心中佔有多少份量。

  「我並不會覺得遺憾,坦白說,我對姚姑娘並沒有任何感情,就如同她對我一樣。當初會決定與她成親,是因為她適合當『蕭家堡』的堡主夫人。現下,我很高興當日你當了假新娘。」蕭漠不怕讓她知道他的真心。

  「我也很開心當日破壞了你和姚紫絮的婚事。」他的真心赤裸裸地呈現在她眼前,教她開心到止不住唇角的笑靨。

  「偷偷告訴你一件事,原本當初我不想扮成假新娘,一直央求德嬸假扮,是德嬸堅持,我才會勉為其難的答應。」她格格輕笑,向他透露當日的事。幸好最後還是由她假扮新娘,否則她和蕭漠根本就不會相識,更不會相互產生情愫。

  「還好不是由德嬸假扮新娘子,我實在無法想像和她一起拜堂的景象,德叔恐怕會在我和德嬸拜完堂後,伺機毒殺我吧!」蕭漠故意打趣道。

  「德叔肯定會覺得你有搶走德嬸的意圖,依他對德嬸深厚的愛意,他會無所不用其極地除掉你,永絕後患。」堂玄月笑得好開心。德叔和德嬸兩人的感情可是情比石堅,容不下一粒沙呢!

  蕭漠早由德叔和德嬸私底下的小動作,發現他們是一對成親數十載,卻仍對對方十分迷戀的夫妻。無可否認,他對他們之間的深情感到欣羨,甚至渴望與未來的妻子擁有相同的深情,這種渴望以前從不曾在他身上發生過。

  他的眼再次對上堂玄月的眼,兩兩相望,透過緊握的雙手,隱約感覺自己似乎可以在她身上追尋到相同的深情。

  透過他深邃的眼眸,堂玄月似乎可以望穿他的靈魂,她發現在人人欽羨、責任重大的「蕭家堡」堡主的身份下,他不過是個孤寂、需要卸下肩上重擔的男子。

  她渴望展開雙臂,像充滿暖意的羽翼,將他緊緊納入懷中,給予所有他想要、需要的……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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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2 20:56:22

第7章(1)

  濃霧中,本來高聲吟唱的鳥兒突然受到驚嚇,遏止清亮的歌唱,騷動平靜的樹梢,振翅高飛。

  正處於濃情密意的蕭漠接收到鳥兒的警示,倏地收斂心神,屏氣凝神地傾聽周圍的動靜。

  堂玄月察覺到不對勁之處,不敢出聲打擾,連正鬥嘴的德叔與德嬸也立刻安靜下來,豎耳聆聽。

  「有十多至二十人正朝著我們的方向走來。」蕭漠聽著雜沓而來的步伐,沈著冷靜地說著。

  「是『唐門』的人!」堂玄月想都不想,直覺認定。

  「他們這麼多人出現在雲穹山,可見他們也還沒找到冰蟬。」德嬸心下大喜,「唐門」還沒找到,就表示他們得到冰蟬的機會更大。

  「我早就知道他們成不了事。」德叔可是向來不把「唐門」放在眼裡。

  「對方為數眾多,大夥兒千萬小心。」蕭漠不想有人中毒受傷,甚至死去,叮嚀著。

  「是,門主。」堂玄月等人聽從他的吩咐。

  蹲在他身旁的堂玄月其實比較擔心他,「唐門」若布下天羅地網來毒害他,縱然他武功再高強,恐怕不免會著了「唐門」的道兒,她害怕待會兒在與「唐門」的惡鬥中,她會來不及護他。

  德叔與德嬸趁著「唐門」的門徒尚未出現,火速在他們周圍布下簡單的機關陷阱,打算先殺「唐門」個措手不及。

  「你千萬要小心。」蕭漠不放心,再次囑咐堂玄月。

  「我會的,『唐門』人毒死人不償命,倒是你更得要小心。」雖然上雲穹山前,她已事先拿了顆解毒的白玉藥丸讓他服下,但待會兒「唐門」人會使什麼毒尚不可而知,讓她不免為他的安危憂心忡忡。

  「你放心,我會小心行事。」她的擔憂蘊藏著關心,使蕭漠的心透著暖意。

  堂玄月對他頷首,雙手已扣上數十枚金針。

  蕭漠在他們布好陷阱,且已躲藏好後,便施以輕功,輕巧地躍上樹梢監視對方的行動。

  鷹隼般銳利的眼眸,在上方看著不遠處已接近他們的「唐門」弟子,對方出動了青衫、黃衫及昨日鎩羽而歸的黑衫左右護法,看得出對方亦是有備而來,步步為營,猜測他們就在濃霧背後。

  蕭漠朝樹下的堂玄月及德叔、德嬸比了個手勢,通知他們敵人已接近,要他們做好準備。

  樹底下的堂玄月和德叔、德嬸收到了他的暗示,聚精會神地等著「唐門」弟子步入他們的陷阱。

  「唐門」弟子穿過重重迷霧,昨天和「堂門」交手,成了「堂門」的手下敗將,回到門中後,門主發了一頓火,派出大隊人馬上山尋找冰蟬的蹤影,也是想若再和「堂門」狹路相逢,定要給「堂門」迎頭痛擊。

  只是,他們搜索了大半夜,別說是冰蟬了,連玉露草都沒找著,不得不懷疑上山採草藥的大夫是否看走了眼,誤將其他野草當成玉露草,放出錯誤的消息,誤導門主。

  眼下所有人疲累至極,也顯得意興闌珊,只想回門裡埋頭大睡。他們找了整晚,連半個「堂門」人都沒遇上,心裡不禁暗暗羨慕起「堂門」人,「堂門」人聰明地窩在家裡睡覺,就他們傻的不顧夜寒露重,上山來找冰蟬,仔細想想,實在是覺得自己很命苦。

  「所有人提起精神,別給我打馬虎眼!」一心要為自己討回失去的顏面的唐季平煩躁地大喝。

  「是,右護法!」聽見唐季平的嚴厲大喝,其他「唐門」弟子不管心中存有多少不滿,仍是得提振精神回應。

  「咱們一定得趁著『堂門』人出現攪局前找到冰蟬,絕不能因一時怠惰而讓冰蟬落入『堂門』之手!」唐季平惱於其他人不像他一樣看重此事,走在最前頭的他,轉頭吩咐身後那群不長進的屬下。

  說時遲,那時快,注意力全放在身後其他同門身上的唐季平,沒能注意前方等待他的危機,待他右腳一往前踏時,腳掌便傳來一陣劇痛,痛得他雙手捧著右腳,單腳往後跳退,大聲痛呼。

  「右護法,你怎麼了?」有人不明究理,傻傻地問。

  「蠢蛋!你沒眼睛不會看嗎?我的腳被刺到了!」唐季平氣得破口大罵,若非他的腳疼痛難耐,他真會賞問這個蠢問題的笨蛋一記爆栗。

  唐季平受傷的右腳使得「唐門」弟子議論紛紛,猜測他是否踩到了尖銳帶刺的樹枝。

  「是毒針!小心有陷阱!」痛得淚花在眼眶中亂轉的唐季平終於發現扎中腳底板的不是尖銳的樹枝,而是一枚金針,立即大吼。

  就在唐季平怒吼的同時,藏身於樹叢後的德叔與德嬸趁著他們還沒能反應過來,將淬毒的暗器一字排開地射向「唐門」弟子。

  「唐門」弟子猝不及防,許多人被射中,應聲倒地,有兩名比較莽撞的人見狀,大怒地往前衝,想要揪出他們,卻又被埋在地上的金針扎個正著,和唐季平一樣抱著腳大聲哀號。

  「小心!『堂門』設了陷阱!」

  「唐門」弟子一個傳一個,大喊警告自己人。

  「『漫天花雨』!」濃霧下,「唐門」左護法唐正平下達指令。

  所有「唐門」弟子聽命,擺陣各就定位,朝著被霧氣籠罩、暗器射來之處射出金針。

  站在樹梢的蕭漠見「唐門」弟子擺好陣仗射出金針,雙掌立即使出羅漢伏虎掌,渾厚的內力集中於雙掌間變幻擊出,瞬間將「唐門」弟子施放的「漫天花雨」如數奉還。

  「啊!」

  「唐門」弟子只覺一陣強勁的內力襲來,緊接著自己所施放的「漫天花雨」盡數回到自己身上,讓他們嘗到了苦果。

  蕭漠擊出羅漢伏虎掌時,身若鷹隼,孤傲地回身翩然落地,擋在堂玄月與德叔、德嬸之前。

  蕭漠以無與倫比的氣勢擊出掌,讓「漫天花雨」反噬「唐門」弟子,看得堂玄月悠然沈醉,整顆心臣服在他過人的氣勢與魅力當中。

  「好你個蕭漠!一意孤行地幫著『堂門』,你終究會後悔的!」唐季平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有這份能耐,將同門施放的「漫天花雨」回擋,甚至造成傷害。他對蕭漠已恨之入骨,巴不得能親手除掉這個總壞他好事的傢夥!

  「哼!本門門主大名豈是你這無知小輩能夠掛在嘴邊的?」德嬸冷哼一聲,袖中立即疾馳出兩條色彩鮮艷的小蛇咬向唐季平。

  「該死的老婆子!」隔著濃霧,唐季平看不清說話的人的長相,依聲音僅知是個老婆子,唐季平一邊抵擋毒蛇攻擊,一邊咒罵。

  「敢罵我娘子?臭小子不想活了!」德叔可容不了別人咒罵心愛的妻子,掌心立即撒出數十隻毒蜈蚣咬向唐季平。

  唐季平抵擋得了毒蛇攻擊,卻無法躲過數十隻毒蜈蚣同時襲擊,他被咬個正著,腳上中的毒針再加上身上被毒蜈蚣所咬,疼得他氣急敗壞,非得為自己扳回顏面不可。

  「給我殺了他們!一個都不留!」唐季平大喝,催促其他人快點行動。

  堂玄月放出腰際竹簍內的毒蜂兵團,以哨音控制它們的方向,讓「唐門」弟子再次嘗嘗毒蜂的厲害。

  雙方人馬打得如火如荼,蕭漠的風電雷馳八十一路掌法使得如猛虎出柙,如平地起狂風,打得「唐門」弟子無力招架,如遭狂風掃過的脆弱落葉,倒地不起。

  「門主,打得好!」堂玄月邊指揮著毒蜂,邊為蕭漠拍手叫好。有了蕭漠當他們的門主,「堂門」總算是揚眉吐氣了。

  退居於後的唐正平昨日便已見識到蕭漠的厲害之處,他忙不叠地掏出小竹笛召喚分散在雲穹山其他地方的同門前來助陣。

  竹笛聲在山中悠悠蕩蕩地傳開來,山林間的小動物因這場惡鬥而四下逃竄,絲毫不敢大意接近。

  唐正平求助的動作惹來蕭漠濃眉一揚,身形變幻,穿過各式淬毒暗器,如入無人之境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來到唐正平面前。

  唐正平額際冒著冷汗,駭然瞪著身前的蕭漠,他完全沒看清蕭漠是如何出現在他面前的,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蕭漠究竟是怎麼辦到的?此刻的蕭漠看在唐正平眼裡,令他心生畏懼,懊惱上天捉弄,讓他不得不成為蕭漠的敵人。

  「你……你想做什麼?」唐正平汗流浹背,抖顫著聲問。

  「你說呢?」蕭漠的語氣輕幽,帶著一絲冷意。

  「唐門」弟子見蕭漠獨闖到他們這邊,於是將目標轉移到他身上,要他來得去不得,所有的暗器毒粉全往他身上招呼。

  只見蕭漠右掌畫了個圓,使出狂龍卷殘雲,將所有暗器全都震落,長腿同時使出掃堂腿,踢揚起地上的枯木樹葉,為他築起一道牆,擋下各色毒粉。

  站在另一頭的堂玄月見到他遭受「唐門」弟子圍攻,毒暗器與毒粉皆往他身上襲去,嚇得她差點魂飛魄散,想都不多想,立即飛身殺入。

  「你怎麼衝了過來?」堂玄月突然搶入,嚇了蕭漠一跳,說話的語氣帶有一絲惱意。

  「我擔心你啊!」若非為他的安危擔憂,她才不會傻得不顧自身安危,搶入敵方的陣營。

  她的一句擔心他,使蕭漠再也顧不得他和「唐門」人正打到一半,且周圍有許多雙眼睛盯著他們看,一把將她用力攬入懷中,讓狂躁不安的心獲得平靜。

  堂玄月猛地撲進他懷裡,鼻間所聞儘是他好聞的男性氣味,他旁若無人擁她入懷,直接宣示所有,讓她的心盈滿喜悅,恨不得將自己永遠鑲嵌在他強而有力的懷抱中。

  蕭漠將堂玄月攬入懷中的動作,讓另一頭的德嬸見了笑咧了嘴,德叔則嘖嘖稱奇,想不透他們兩人的感情怎會無聲無息地進展得那麼快。

  「唐門」弟子們見了則是傻眼,他們兩方正打得不可開交,蕭漠理當要將全副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才是,沒想到蕭漠竟然還有空閒談情說愛,這簡直是藐視他們!「唐門」弟子將蕭漠的真情流露視為對他們最大的汙辱,全都發出忿恨的怒吼。

  「蕭漠,你未免也太目中無人了!」唐正平先是被蕭漠嚇得半死,緊接著又受到忽視,讓他一顆心七上八下,飽受煎熬,眼見蕭漠一顆心全懸繫在堂玄月身上,此時不偷襲更待何時?

  唐正平眸底浮現殺機,掌心扣著墨黑匕首,狠絕地刺向蕭漠的背心。

  「小心!」堂玄月見唐正平意圖不軌,驚叫出聲,拉著蕭漠,如同共舞般移形換位,避開唐正平狠厲的偷襲。

  蕭漠攬著堂玄月纖細的腰枝,換了位置,掌心猛地擊向偷襲不成的唐正平的胸口。

  「小心!」堂玄月見到蕭漠的掌心碰觸到唐正平的胸口,再次驚叫。

  蕭漠渾厚的掌力將唐正平整個人打飛出去,於聽見堂玄月的驚叫時,才驀然想起他的對手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士,而是擅長使毒的「唐門」左護法,當他意識到時,掌心已傳來一陣刺痛,他收回右掌,發現整個手掌瞬間變黑,已然中了毒。

  「你中了黑羅剎,我能解這毒,不礙事!」她焦急地確認著他所中的毒,一經確定後,慶幸他所中的毒一點兒都不難解,心中大石這才放下。

  「想解毒,也得看你們今天下不下得了山!」唐正平發現分散在其他地方的同門已前來支援,有如吃了定心丸般,開始放大話。

  前來支援的「唐門」弟子見到己方人馬已和「堂門」人大打出手,話不多說半句,立即加入戰局,一夥人登時又打成一團。

  各種毒物在半空中交會亂飛,毒性強、攻擊力強的便毒死、咬死較弱的毒物,白霜霜的濃霧中摻雜著各色毒粉,瞬間將白霧點綴得色彩燦爛如虹。

  蕭漠快速穿梭於其間,不再大意地讓掌心碰觸到「唐門」弟子身上,純粹以內力隔空擊退「唐門」弟子。

  堂玄月守在他身邊,換招式的身形如同舞動的粉蝶,旋舞在高大威猛的蕭漠身畔。

  德叔與德嬸夫婦倆亦打得不可開交,竭盡全力讓新加入的「唐門」弟子見識「堂門」的毒技遠在他們之上。

  突然間,自左側又殺出一隊「唐門」弟子,硬生生地將蕭漠與堂玄月分散開來,減少他們倆聚在一起所凝聚的過人殺傷力。

  堂玄月愈打和蕭漠散得愈開,她心下焦急,擔心蕭漠再遭「唐門」毒手,怎奈她遭受包圍,一再設法召喚毒蜂助她突破重圍,卻一再受到「唐門」弟子干擾而不得其法,眼看包圍著她、面目猙獰的「唐門」弟子,她心下不禁猜想,雲穹山上究竟聚集了多少「唐門」弟子?他們到底是來找冰蟬,抑或是來踏平雲穹山的?

  在堂玄月擔心蕭漠的同時,蕭漠亦關心著她的安危。上山的「唐門」弟子比他想像中要來得多,他憂心堂玄月雙手難敵,是以在對付「唐門」弟子時,不斷覷望著她,關心她的情況。

  「可惡!」堂玄月被「唐門」弟子愈逼愈遠,惹得她橫眉豎目。

  「今日便是你們的死期,從今而後,江湖上將不再有你們那個『堂門』!」已先服下藥丸暫時制止體內毒素發作的唐季平撂話,他的赤火鞭在昨日遭蕭漠弄斷,今日改以帶著毒的皮鞭給予堂玄月迎頭痛擊,以報昨日之仇。

  堂玄月被「唐門」弟子包圍攻擊,眼見唐季平的毒鞭襲來,她急忙往後退,以防毒鞭尖劃花她的臉,這一閃避,右腳一時踩空,整個人往下墜落,驚叫之時,才曉得原來她已經被「唐門」弟子逼到了懸崖邊緣。

  一直留意她的蕭漠見她失足落崖,登時嚇得心魂俱裂,唯一晃進腦中的念頭即是要救她。於是,他緊急使出淩厲的龍嘯虎掣掌,如橫掃千軍般將圍困他的「唐門」弟子全部掃倒,緊接著,他縱身一躍,探出大掌想要抓住她向下墜落的嬌軀。

  一塊兒向下墜的蕭漠如願地抓到了堂玄月,將她用力擁入懷中,鬆了一口氣時,才猛然發現兩人墜落之速過快,光裸的崖壁也找不到立足點,於是兩人便在德叔、德嬸的驚呼中與「唐門」弟子的歡呼中墜入萬丈深淵。

  德叔與德嬸見到他們兩人落入深不見底的懸崖,登時悲痛欲絕,視「唐門」弟子為寇讎,兩人更加奮勇地殺向「唐門」弟子,決心為屍骨無存的堂玄月與蕭漠報仇。

  「拿下這兩個老的!」順利除掉眼中釘,使唐季平得意地雙手插腰,開懷大笑。

  唐正平與唐季平此次聯手,領著大隊人馬搜山,雖然尚未找到冰蟬,但那是遲早之事,重要的是,他們成功扳回在蕭漠與堂玄月身上丟失的顏面,兩人在其他同門面前總算能揚眉吐氣了。

  兩人得意地看著德叔和德嬸最後傷痕纍纍、狼狽受縛,感到自己的能力簡直可以與門中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四堂堂主相媲美,甚至暗自認為他們成為堂主指日可待。

  德叔和德嬸渾身是傷又是毒地被「唐門」弟子生擒,夫妻倆恨得咬牙切齒、破口大罵,誓言只要他們還活著,終有一天會向「唐門」討回這筆血債。

  ★★★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潔白霧氣如紗般穿過身軀。

  堂玄月曾經幻想過倘若有天她能夠騰雲駕霧,那將是多美好的一件事,但現在可不了,直到身體無法控制往下墜的那一刻,她終於明白自己有多害怕,更教她害怕的是,蕭漠竟然跟著跳下來,且將她緊緊擁在懷中!瞬間出口的尖叫戛然而止,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你還好嗎?」蕭漠擁抱著她,和她一塊兒下墜,低醇的嗓音有著掩不去的焦急。

  「不好!我一點都不好!」僅僅一句關心的問話,讓她的淚落得更凶了。

  「別怕,不會有事的。」蕭漠找不到施力點讓下墜的身體不再墜落,挽救兩人危在旦夕的性命,卻仍柔聲地安慰她。

  「你這個傻瓜!你明明離我有一段距離,怎麼會跟我一塊兒掉下來?」她在風中、在霧中,對他哭吼。

  明知自己已命在旦夕,可是她卻高興得不得了,為他的傻氣,為他的執著。

  「我也不曉得我為何會跟著你一塊兒掉下來。」蕭漠墨黑的頭髮飛揚,對她揚起一抹無可奈何的微笑。當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時,他已經結結實實地將她擁入懷中,義無反顧地和她一塊兒掉入萬丈深淵了。

  即將面對的是粉身碎骨,蕭漠卻沒有一絲懼意,反倒感到釋然、安心,因為堂玄月並非獨自承受死亡的恐懼,黃泉路上,有他相伴,她就不會感到寂寞了。

  蕭漠的微笑說明了他一點都不在意與她共赴黃泉,她的雙臂緊緊摟著他的腰桿,覺得在這一刻死去,她的人生不會有任何遺憾了。

  驀地,蕭漠眼尖地發現下方有一處凹陷不足容納人的小山壁長出一棵松樹,雖然不夠健壯,無法確定能否承載得住他們兩人的重量,但他願意試上一試。他只手摟抱著堂玄月,另外一隻手則火速解下腰帶拋出,卷縛住松樹,運用巧勁將兩人帶往松樹的枝幹。

  蕭漠和堂玄月的足尖成功地踩踏在松樹的枝幹上,不再往不見底的深淵墜落,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幸好有這棵松樹保了我們的性命。」雖然早有死亡的準備,但能在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令她感到非常高興。

  「的確,若不是這棵松樹,恐怕我們倆早已摔成了肉泥。」蕭漠捏了把冷汗,慶幸他們倆命不該絕。

  「比起松樹的救命之恩,我更應該感謝你這個大恩人。若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了。」她的雙眸晶亮地看著他,眸底充滿濃濃的愛意。

  為了表達感激,為了表示愛意,更是為了滿足內心的渴望,堂玄月昂首吻向他的唇,結果並未如她所料,她結結實實地吻上他的唇,將他吻得天旋地轉,事實上,她的吻落在他的下巴,因為她足足矮了他一個頭。

  突來的親吻使蕭漠一愣,他作夢都想不到堂玄月會大膽獻吻,且還落在他的下巴,一時間他無法反應過來。

  「可惡!」未能成功竊吻,教堂玄月懊惱地低咒。

第7章(2)

  不滿的低咒讓蕭漠回過神來,驀然瞭解她低咒的原因,他的喉嚨發出性感低沈的誘人笑聲,唇角飛揚,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俯身低頭,狂熱地給了她一記驚心動魄的熱吻。

  當蕭漠的唇覆上她的唇時,她的呼息瞬間遭他奪取,彷彿可以看見許多煙花自眼前炸開,燦爛耀眼得教她沈醉其間。

  蕭漠早就想這麼做了,他狂猛地吻著她,恣意攫取她的甜蜜,於櫻唇上烙印下屬於他的印記。

  風兒吹揚起堂玄月的發,使得烏黑亮澤的髮絲飛揚,輕搔他的臉龐,激起更多激情,令他的唇更加狂烈地索求她付出。

  兩人吻得難分難捨,她攀附著他,紅唇為他綻放,舌尖為他舞動,她的心充滿了他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蕭漠將她當成身體的一部分,強健的臂膀幾乎要將她鑲入心頭,鼻間嗅聞到的是她清新的氣息,唇下感覺到的是她醉人的甜蜜,他的眼裡除了她,仍舊是她、是她。

  兩人忘情地投入這一吻當中,全然忘了身處於脆弱的松樹上,他們的眼裡、心裡全都只能感受到對方。

  突然間,脆弱的松樹再也承受不了兩人的重量,「啪嚓」一聲,應聲斷裂,讓吻得渾然忘我的蕭漠與堂玄月再次往下墜。

  「怎麼可能?」這不會是她的初吻,也是最後一吻吧?

  「該死!」蕭漠惱怒地咒罵,為的是好事被打斷,也是為了兩人的小命極可能再次不保。

  風再次呼嘯而過,他們兩人仍舊是緊緊相擁,這回依然找不著立足點,蕭漠無奈地歎了口氣,看著懷中雙頰酡紅嬌美的可人兒。

  假如老天爺注定他們倆該命喪於崖底,他何不選擇快樂的死亡方式?於是,他聽從心裡的慾望,低吼一聲,再次侵佔她紅艷誘人的朱唇。

  堂玄月眼裡、心裡皆僅容得下他,在抱怨老天爺同她開玩笑之後,卻又覺得老天爺其實待她不薄,讓她在臨死之前,深刻體認到和蕭漠親吻是世間最美好的一件事。

  蕭漠炙燙的吻再次使她分心,她不再有心神去管老天爺為何要這樣對待他們,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牢牢記住他的吻,仔細品嚐他的味道,就這麼簡單。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看不見的紅線早已將兩人緊緊連繫在一塊兒。

  兩人因著風勢,衣袂飄飄,宛若出塵仙人。

  兩人下墜之速飛快,瀕臨死亡前,唇舌交纏得更加狂烈,彷彿要將對方融入自己骨血那般死命緊抱。

  撲通一聲巨響!

  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兩人突然落進冰沁的水中,未如預期般摔成一攤爛泥。

  蕭漠率先回過神來,擔心堂玄月不懂泅水,拉著她浮上水面,兩人順著水流移動,為避免被湍急的水勢帶離更遠,他迅速帶著她遊上岸。

  「我們沒死!我們還活著!我們竟然還活著!」上了岸,坐在青翠的草地上,堂玄月全身濕淋淋的,雙臂仍攀附著他的肩頭,開心得語無倫次,放聲大叫。

  「是的,我們並沒有死。」蕭漠摟著她的腰際,感受到她的喜悅,他的額輕抵著她光裸、帶著水氣的額,低沈渾厚的笑聲自喉頭逸出。

  「蕭漠,這真的是太好了!老天爺果然待咱們不薄!」她開心地叫嚷,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老天爺其實是眷顧她和蕭漠的。

  堂玄月一開心便忘了分際,直喚他的名字。歷經生死掙扎後,蕭漠在她眼裡,是遠比門主更為重要的戀人。

  蕭漠一點兒都不在意她直喚他的名字,事實上,他很喜歡她喚他名字的方式,親密、動人。

  「糟糕,我都忘了你中了黑羅剎,快讓我瞧瞧!」堂玄月猛然想起,焦急地拉起他的右掌,察看情況。

  蕭漠眸底盛滿溫暖笑意,看著她擔憂他傷勢的小臉。她對他明顯的關懷,使得他的心為之融化,願為她赴湯蹈火。

  「你一定很疼!」看著他發黑的掌心,她的心整個都糾結在一塊兒了。

  「經你這麼一提,我才發現是有點疼。」蕭漠淡淡一笑,泰然處之,先前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她身上,根本就無暇想到自己。

  「你真傻,居然不懂得將自己擺放在第一。」她既心疼又感到甜蜜,他嘴巴上沒說,卻以行動向她展現出,在他心中,她比他自己要重要多了。

  像他這樣的男人,她如何能不傾心去愛?

  「我可不傻,我的確是將自己的需要擺在第一。」以她的安危為主,全是下意識所做出的最真實的反應,他非常清楚,倘若他沒有跟著她一起落下懸崖,他不僅會懊悔終身,也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遲疑。

  「……幸好解藥沒被溪水沖走,不然你的手就要廢了。」蕭漠的話使她熱淚盈眶,感動到說不出話來。

  一想到他的右掌若廢了,他將無法再使出威震天下的風電雷馳八十一路掌法,她就嚇得渾身發冷,差點心魂俱裂。她憐惜地自懷中取出一隻瓷瓶,倒出泛著清香的藥粉,輕輕撒在他的掌心上。

  「我知道你會想盡辦法幫我,絕不會讓我的右掌廢了。」蕭漠以左手拇指溫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吻去。

  他對她全然的信任以及萬丈柔情,皆讓她的內心澎湃不已,她一處理完他所中的毒後,整個人便又激動地撲進他懷裡,緊緊擁抱他。

  「從今以後,不管你走到哪兒,我都跟定你了!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看,都無法使我離開你,就算你叫我肉包子,我也不介意。總而言之,你是甩不掉我了,蕭漠!」堂玄月嚷出她的決心,要他覺悟。

  「肉包子,你還好意思說我傻,真正傻氣的人是你吧?難道你忘了,咱們早就拜過堂,雖然沒有圓房,但你已是我的妻子,嫁雞隨雞,自然我走到哪兒,你就得跟到哪兒呀!」蕭漠如她所言,快樂地再喚她一聲肉包子。

  在與她生死相許後,他便認定她是他的妻子,他們可是當著眾人的面拜過堂、成了親的,就算是她想抵賴也賴不掉了。

  「是啊!我怎麼會忘了,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夫婿,咱們倆天涯與共。」堂玄月又哭又笑,很開心他認定她。

  「瞧你都哭成了淚人兒,快別哭了。」這次,他心疼地以唇輕輕吻去她頰上的淚痕。

  「好,我不哭。」堂玄月吸著哭得紅通通的鼻子,努力止住喜悅的淚水。

  「這才乖。」蕭漠獎勵地啄吻了下她的唇瓣。

  堂玄月噙著嬌羞的笑容,很喜歡他表露出對她的在意,那使她渾身舒暢得像徜徉在雲端似的。

  她以嬌俏純真的神情瞅著他看時,他的心便不受控制,立即狂熱沸騰。低吼了聲,他的唇再次貪婪地侵上她的唇,恣意摩轉、逗弄,吻得兩人天旋地轉,情難自禁。

  結實的身軀壓下嬌柔的纖軀,兩人意亂情迷地滾向綠草如茵的草地上,大掌如帶著火焰般扯開她的衣襟,灼燒著嬌嫩赤裸的肌膚,掠奪她的甜美。

  堂玄月渾身火燙,柔若無骨地承接朝她撒下的慾望火苗,朱唇微啟,逸出羞人的嬌喘,陌生的情慾漫身,使得纖纖素指無意識地緊抓著身畔的青草。

  蕭漠俯在她身上,他的唇似熱鐵,在她身上各處烙印下屬於他的痕跡,他的雙手虔誠地膜拜她的嬌軀,探尋她的美麗。

  「蕭漠……」堂玄月的雙眸佈滿情慾,嬌羞地吟哦他的名字。

  蕭漠凝望身下可人的堂玄月,她的肌膚泛著誘人的粉紅,教他見了直想將她一口吞下。為了不使過於狂放的情慾嚇壞她,他極力克制,額際滑落豆大的汗珠。

  突然間,蕭漠的視線被她右手掌心裡的草所吸引,他定定地看著她掌中的草,滿佈情慾的眼眸瞬間清亮,睜大。

  「玉露草!」沙啞的聲音透露著驚奇。

  「什麼?」尚被情慾左右的堂玄月忽然聽他說出玉露草,只能愣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會在這時刻提起玉露草?

  「你找到玉露草了!」蕭漠笑著說。

  「我?」堂玄月仍沈迷於他的笑容當中,腦子糊成一片,根本就沒心思細想他在說什麼,右手情不自禁地擡起,撫向他過分好看的笑臉。

  「就在你手中。」蕭漠笑著握住她的右手腕,要她看清楚自己手中拿的是什麼。

  右手在碰觸他的半途遭受攔截,又聽見他說玉露草就在她手中,總算讓她回過神來。她愣愣地看向右掌心的雜草,這一定眼看,雙眸頓時因不敢置信而漸漸圓瞠。

  「原來要找到玉露草,得先在鬼門關前走上一遭呢!」蕭漠打趣道。

  「這真的是太……太讓人驚奇了!」堂玄月仔細檢查手中的玉露草,翠綠的葉面尖端帶著一抹艷紅,中心近梗的地方則帶有一抹霧白,她確認掌中的的確是玉露草,而非一般的雜草。

  「真的是玉露草!」她驚喜地大叫。

  「你看看四周。」蕭漠的下巴揚了揚。

  堂玄月順著他的指示,坐起身來,這一看不得了,整片的玉露草就在他們周圍,她的眼眸立即佈滿狂喜。

  「我們終於找到玉露草了!」嗚……她好想趴在這一片玉露草上痛哭,實在是要找到玉露草的經過太過艱困了,一般人壓根兒就不會想到跳下懸崖這個方法,莫怪「唐門」出動那麼多人翻遍雲穹山仍舊是遍尋不著。

  「可不是。」蕭漠溫柔地為她拉好敞開的衣襟,以免她誘人的渾圓教他心猿意馬。

  「咱們開始找冰蟬吧!」堂玄月丟下手中的玉露草,揚笑伸手替他拉好衣襟,將誘人結實的裸露胸膛遮住,免得她情難克制,顧不得女人該有的矜持,狠撲上去。

  他們兩人馬上分散開來,在整片玉露草叢間尋找冰蟬的蹤影。這裡佔地並不大,倘若冰蟬藏身其間,很快便能尋找到。

  「找到了!」蕭漠欣喜地發現。

  「我也找到了!」堂玄月高興地揚聲。

  分散開來的兩人,同時發現一方玉露草覆有一層薄冰,兩人蹲下身,以竹筷撥弄,立即發現一隻冰蟬隱藏其中,兩人同時揚聲後,才猛然發現這兒並非僅有一隻冰蟬。

  兩人又再四下尋找了會兒後,發現除了他們所找到的兩隻冰蟬外,已無其他冰蟬。

  「有兩隻冰蟬呢!」堂玄月驚訝地瞪大了眼,原以為再怎麼幸運也只會找到一隻冰蟬,怎會想到竟還有一隻。

  「應當是一雙。」蕭漠糾正她的說法,在這裡的冰蟬興許是一公一母,正在這充滿玉露草、不為外人所知之地孕育它們的下一代。

  蕭漠深吸一口氣,吸進玉露草的草香,吸進泥土的芬芳,清風迎面徐徐吹來,耳畔聆聽著涓涓溪流奔放的聲音,這裡儼然就是人間仙境,他不忍破壞這份安詳、寧靜。

  「怎麼了?」堂玄月發現他一動都不動,不急著抓起冰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禁走到他身邊輕問。

  「你瞧這裡像不像是人間仙境?」蕭漠問道。

  「是滿像的。」堂玄月定眼一看,發現了四周景致的確是美不勝收,令人心曠神怡。

  「這裡是最適合冰蟬生長的地方,有充足的玉露草供它們食用,倘若貿然離開這裡,或許它們會死去。況且,將它們帶到外頭的世界,也不是件好事,它們的出現會引來過多爭執與殺機。」他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希望她能理解他的想法,他對過多的殺戮並無好感。

  「所以,你希望能保持原狀?」堂玄月聽出他的言下之意。

  「我是這樣希望。」蕭漠定定地看著她,希冀她能接受他的想法。

  堂玄月的貝齒咬著下唇瓣,陷入天人交戰中。一方面,她很想帶著冰蟬到「唐門」面前耀武揚威,痛快地看著「唐門」吃癟的模樣;另一方面,她深切明白他說的話自有其道理,冰蟬若永遠藏身於此,不被外人發現,就不會引起爭奪殺戮。所以,她一時間很難下決定。

  「很難決定?」蕭漠挑了挑眉,看出她陷入兩難。

  「是啊!不過我突然想到,我們身處於崖底,山壁又高、又光滑,我們根本就沒法上得去,既然出不去,也不用把冰蟬帶出去了。」簡單說,現在擔心冰蟬的問題太早,他們根本就被困死在這裡了。

  「你忘了『唐門』弟子提到過,傳聞有名大夫發現雲穹山出現冰蟬,在口耳相傳下,消息才傳進『唐門』耳中的。你有沒有想過,發現冰蟬的大夫應當也是掉下懸崖沒死,才會發現此處,而且他還找到了方法離開這裡,所以消息才有辦法傳出去。」他提醒她,別忘了傳聞中的那個人。

  「是啊!我怎麼會笨到沒想到呢?那那個人究竟是如何離開這裡的?莫非他有飛天遁地的本事?」她恍然大悟,瞭解摔進這裡並非得老死在這兒,一定有方法離開的。

  「不可能有翅膀,且再厲害的輕功也不可能沒有任何依恃就上得去,所以出去的路不在上面,而是在這裡。」蕭漠非常篤定。

  「在這裡?」放眼四周,她可沒看到有出去的道路。

  「沒錯。若我猜得沒錯,這條溪流可以帶我們離開。」蕭漠指著湍急的溪水。

  「所以我們不必永遠待在這裡,可以出去了?」老實說,這裡除了蕭漠、冰蟬與玉露草外,什麼都沒有,她並沒有長久留下的興致,她想念在外頭的德叔、德嬸以及堂玄星、堂玄辰。

  「對,所以作出決定吧!要不要帶走冰蟬?」蕭漠不以門主的身份下達命令,讓她自個兒作決定。

  堂玄月再次認真地看著崖底的景致,幽靜、美麗、絕塵,然後掙扎地看著不遠處、於玉露草間悠閒穿梭的冰蟬,她的心再次陷入天人交戰。她問著自己,要耀武揚威,或者讓冰蟬永遠快樂地安居於此?

  蕭漠始終耐心等待,不作聲、不催促,任由她自己作決定。

  「德叔和德嬸在外面不知怎麼了,我很擔心他們,我們快點出去吧!」堂玄月把心一橫,作出決定,沒有回頭將冰蟬抓進她特別攜帶的竹簍中。

  「嗯,咱們走吧!」她的決定,讓蕭漠更加確定自己沒愛錯人,她不是個自私、喜歡炫耀的人。他溫柔地牽起她的手,不帶一絲不捨、留戀,步向小溪。

  當堂玄月的心下了決定,就不會後悔。她堅定地仰頭看著他的側臉,更加確定自己的決定是對的。一時的風光面子不代表一切,冰蟬該待在屬於它們的地方,不應捲入「堂門」和「唐門」的爭鬥中。

  「會泅水嗎?」

  「雖然不是很厲害,但還行。」先前她因為突然落入水中嚇壞了,以至於忘了泅水,現下有了心理準備,她可不會再慌張。

  「一起跳吧!」蕭漠望著她說。

  「嗯!」堂玄月望進他的眼裡,堅定地頷首。

  於是,蕭漠牽著堂玄月的小手,兩人相互凝視,一刻都捨不得移開目光,一同躍入湍急的溪水中,由著溪水將他們帶離這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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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2 20:57:21

第8章(1)

  蕭漠與堂玄月順著水流而下,奔流的溪水帶著他們進入黝暗、伸手不見五指的洞內,漂流了好一段時間,才出洞迎接燦爛驕陽。

  當刺眼的日光照射進眼裡,蕭漠和堂玄月立即展開四肢遊上岸。

  為了避免發現玉露草的大夫帶領其他存心不良的人回到此處抓冰蟬,於是蕭漠使出他的風電雷馳八十一路掌法,運勁將岸邊的大石一顆顆堆疊起來堵住洞口,不讓有心人士進入。

  隨後,摸清他們目前所在的地方位於雲穹山腳下的荒郊,擔心德叔和德嬸安危的兩人先是趕回他們與「唐門」交手的地點,發現那裡早已無任何人影,他們四下尋找,未發現德叔與德嬸的屍體,皆鬆了口氣。

  兩人轉而趕回「堂門」,希冀德叔與德嬸早已安然無恙地回去。

  他們疾步衝過壞了一邊、尚未修復的大門,進到大廳。

  「德叔!德嬸!我們回來了!」堂玄月一回到「堂門」,便揚聲呼喚。她和蕭漠一塊兒掉入懸崖,德叔和德嬸恐怕會以為他們屍骨無存了,因此傷心難過而鬱鬱寡歡,如今他們平安歸來,德叔與德嬸肯定會破涕為笑的。

  孰料,回到「堂門」後,非但沒見到德叔和德嬸的身影,反倒發現原本擺設整齊的桌椅已遭翻覆打爛,顯示有人闖入且恣意破壞過。

  蕭漠神情凝重地看著遭到破壞的大廳,堂玄月見到大廳慘遭破壞,心下焦急,進到內廳到處尋找德叔和德嬸的下落。

  「可惡!」蕭漠蹲下身,拾起遭外力截斷的桌腳,眸底竄出熊熊火光,像是地盤被侵入的猛獸般,正齜牙咧嘴,準備伺機對準敵人的咽喉一口咬下。

  「嗚……我裡裡外外全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德叔和德嬸。」堂玄月哭花了臉,奔回大廳。

  「依這情況看來,除了『唐門』的人闖進外,別無其他,德叔和德嬸應當是落入他們手中了。」蕭漠放下手中的桌腳,將傷心難過的堂玄月擁入懷中安慰。

  「堂門」既無金銀,也沒財寶,又地處山中荒僻之處,加上連大門都壞了一半,一般宵小見著僅會不屑地嗤之以鼻,根本不會費事闖入,所以他推測闖入的人是和「堂門」積怨已久的「唐門」。

  對方闖入不外乎是想找看看「堂門」是否有他們想要的毒物或秘笈之類的東西,不管有沒有找著,為了徹底羞辱「堂門」,便動手破壞所有見到的物品。

  「對!一定是他們抓了德叔和德嬸,可憐的德叔、德嬸,竟然落入賊人之手。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去救他們出來!」氣急敗壞的堂玄月抹去眼淚,拉著他就要上「唐門」救人去。

  「等等。」相較於她的慌張,蕭漠要沈著冷靜多了。

  「怎麼了?」等什麼?堂玄月一臉納悶地看著他。

  「還不是時候。」蕭漠對她搖頭,阻止道。

  「什麼叫還不是時候?」堂玄月當場變臉,用力甩掉與他交握的手,淚珠再次奪眶而出。他的拒絕讓她受到傷害,也覺得遭他背叛了。

  她心下不由得揣測他不肯馬上去救德叔和德嬸的原因,他該不會是怕了「唐門」吧?若真是如此,沒關係,她一個人可以獨闖「唐門」,絕不會拖著他!

  她的怒火與猜疑清楚地寫在臉上,蕭漠歎了口氣。

  「你自己應當很清楚,要進入『唐門』不是件容易的事,那裡佈滿重重機關,若一個不小心,不僅人沒救到,連自己也會深陷其中,你覺得那是德叔和德嬸想見到的情景嗎?」蕭漠沒發火,對她解釋原因。

  「……德叔和德嬸自然不想看見我們也被『唐門』俘擄,但不能因為這樣,就不管德叔與德嬸的死活啊!」蕭漠的話,讓她恢復了一點理智,可心口仍因情緒激動而上下劇烈起伏。

  「我沒有丟下德叔、德嬸的意思。現下『唐門』的人都以為我們倆死了,肯定會沒有任何提防,而曹武已照我的吩咐,火速趕回『蕭家堡』帶人過來支援,我們正好可以趁曹武帶人出現前的這一段時間,好好計劃要如何攻入『唐門』,救出德叔、德嬸。」蕭漠要的不僅只是救人,他還要「唐門」為這次的事付出慘痛的代價。

  「對不起,我一時急昏頭了,以至於誤會你想棄德叔、德嬸於不顧。」終於冷靜下來的堂玄月聽出道理來,歉然地向他鄭重道歉。

  他說的沒錯,要攻入「唐門」救人,光憑匹夫之勇是沒用的,他們不僅需要腦袋,也需要人手,而這兩項,正是她最欠缺的。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你會對我有所誤會也是很正常的。」蕭漠沒有責怪她的意思,淡淡一笑,要她別放在心上。

  「如果我能有你一半的沈著冷靜就好了。」她將額頭輕點上他的心口,感歎著。

  莫怪蕭漠有辦法當「蕭家堡」的堡主,他一定面臨過許多難關,且能順利解決,否則如何帶領「蕭家堡」上百人?哪像她,一個小小「堂門」的門主都做不好,連令牌都會丟失,成天只會在嘴巴上嚷嚷著要踏平「唐門」,實際上卻沒有任何作為,和他一比,她真的是太糟糕了。

  「你現在這樣子已經很好了,我就喜歡這樣的你。」蕭漠噙著笑,輕撫她如絲緞般的長髮。

  與她相戀後,他終於明白他要的不是一個精明、凡事打理得有條不紊,卻無法讓他一見就打從心裡開心的妻子。他喜歡她,正是因為她擁有純真以及能讓他放鬆心情的特質,更重要的是,他們兩心相屬,這對他疲憊的身心才是最好的選擇。

  「憑你這句話,我就會心甘情願地和你上刀山、下火海。」堂玄月那顆因德叔、德嬸而驚慌不安的心,被他的話給平撫、安定了下來。

  「我不要你跟我上刀山、下火海。」他低喃,輕啄了下她的太陽穴。

  「那你想要我怎麼做?」堂玄月合上眼,感受他的濃情密意。

  「我要你收起眼淚,靜下心來,別胡思亂想。」蕭漠擔心她會捱不過這幾天等待的煎熬,一時衝動便自行闖入「唐門」。

  「好。」堂玄月乖乖點頭,眼角的淚水讓他的衣襟吸去,不再哭紅鼻子。她告訴自己,她不是獨自一人面臨困境,有蕭漠陪伴在身邊,就算天要塌下來,他也會幫她頂著,她不用慌張得像無頭蒼蠅般,到處亂闖亂撞。

  「現在咱們要做的事就是養精蓄銳,再攻『唐門』個出其不備。」蕭漠的嗓音低醇,具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嗯!」她絕對不能慌,一慌只會壞了好事,所以不管有多痛苦、有多難熬,她都得撐下去。

  「這才是我的好姑娘。」蕭漠含笑,啄吻了下她的發心。

  「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我們的先祖已準備許久。」冷靜下來後,腦袋瓜總算能再度思考,她的眸中驀地閃耀著精光。

  「準備?」蕭漠挑眉,不懂她口中的準備所指何事。

  「沒錯!從前我們受辱的先祖離開『唐門』後,為了這天到來,特地畫下了『唐門』的地形與機關佈置圖,只是代代相傳,始終沒有人有辦法攻回『唐門』,久而久之,便讓人遺忘了。如今,終於到了派上用場的時候了。」一吐怨氣的時候將要來臨,相信屆時早已死去的先祖也會開心得在黃泉之下手舞足蹈的。

  「『唐門』的地形與機關佈置圖還在嗎?」蕭漠擔心「堂門」受到「唐門」的恣意搜查破壞後,連帶的也丟失了最重要的地圖。

  「應當還在。」堂玄月不敢完全肯定,離開了他的胸膛,走向沒遭到惡意破壞的、放在角落的一棵早已枯死的榕樹盆栽。

  蕭漠跟隨在她身後,看著她直接將枯死的榕樹連根拔起,丟到一旁,再將瓷盆拿起,用力敲倒出結成硬塊的土。土一倒出來,她拾起掰成兩半,便瞧見藏在土中、用油布包裹住的「唐門」地形與機關佈置圖。

  堂玄月獻寶地對他揚揚手中的地圖,開心地展開來讓他看。

  「有了這張地圖,我們要帶領堡內護衛闖進『唐門』就不是難事。」蕭漠欣喜地看著地圖上清楚記載著的「唐門」各室地形及所有機關位置與類型。

  「『唐門』絕對沒料到我們會有他們的地形與機關佈置圖。」堂玄月得意洋洋,等不及要看「唐門」震驚的模樣了。

  「話雖如此,不過這張地圖畢竟年代久遠,或許『唐門』有些機關位置、形式已有所改變,所以還是要小心不能大意。」蕭漠謹慎地說道。

  「我知道,我絕對會小心行事的。」堂玄月向他保證。

  「對了,我要好好研究這張『唐門』地形與機關佈置圖,沒心思保管『百毒秘傳』,所以暫時放在你身上吧。」蕭漠自懷中取出一直收藏妥當的「百毒秘傳」。

  「要放在我身上?」堂玄月如墜入五里迷霧,傻愣愣地接過。

  「對。在攻入『唐門』前一刻再還我即可,但千萬記住,別有任何毀損。」蕭漠定定地看著她說道。

  「喔,好。」堂玄月依舊傻愣愣地回話,瞪著擱放在掌心、垂涎已久的「百毒秘傳」,心裡想的儘是蕭漠說的話。暫時由她保管,別有任何毀損。言下之意,是不是說就算她偷看了,習得上頭記載的施毒技巧也沒關係,只要別讓書有毀壞即可?她的心為此猜測而興奮雀躍。

  「別太累了。」蕭漠將書交給她,輕揉了揉她的發,柔聲交代後,便轉身離開,回房去研究「唐門」的地形及機關佈置圖。

  「好。」她自行推敲著蕭漠話中的涵義,他的「別太累」,正是要她別為了學「百毒秘傳」上的毒技而廢寢忘食吧?他雖言明讓她保管,實則是要將書借給她看吧?

  她不曉得他怎麼會突然想通了,不過她沒蠢得不懂得把握他給予的機會,馬上席地而坐,翻開書頁認真地研讀起來。

  ★★★

  堂玄月再次拿到「百毒秘傳」,這回不敢漫不經心,而是仔細地詳讀裡頭書寫的技巧與配製毒粉、毒液的方式。

  她認真得一動都不動,坐在地上約莫兩個時辰,努力在腦海中記下每一項配製要點與施毒手法。她是很想拿紙筆寫下來,可是「百毒秘傳」終究是屬於蕭漠所有,他也言明暫由她保管,假如她不僅只是翻閱,還整本抄寫下來,那就太過分了,所以她強忍下抄寫的衝動,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務必將每一個步驟都詳細烙印在腦海中不可。

  當蕭漠擬定好進攻「唐門」的路線,走出房門到大廳時,即見堂玄月左手捧著書,右手則不斷在空中比畫,像是正在調配毒藥或是演練施毒手法,埋首苦讀的她,根本就沒發現他的出現。

  「你一直坐在這裡動都不動一下,全身不覺得僵硬難受嗎?」蕭漠點燃燭光,照亮黑暗,雙手環胸地在一旁站了好一會兒,見她始終都沒發現多了燭火照明,不禁慵懶笑問。

  「你怎麼出來了?」堂玄月嚇了一跳,不小心將書掉在地上。

  「你沒發現已經晚上了嗎?」蕭漠彎腰替她將書拾起,輕拍了拍沾到上頭的灰塵。

  「我沒發現。」她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月亮都出來了,她是藉著冷白的月光在看書,莫怪她愈看愈覺吃力,原來天已灰暗。

  見蕭漠將「百毒秘傳」拾起拍撫,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儘管他暗示她可以看書中內容,卻也沒明說,如果是她誤會他的意思,變成背著他偷看呢?而且還被當場逮個正著,她該如何反應?

  「你不餓嗎?」蕭漠伸手將她垂落於頰畔的髮絲撩至耳後。

  「那個『百毒秘傳』是自個兒展開來的,我沒有看,更沒有牢牢將內容記憶在腦海中。」堂玄月答非所問,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編造出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謊言。

  「一整天沒進食,你一定餓了,我到廚房找看看有沒有食物。」蕭漠含笑,像是沒聽見她的答非所問。

  「由我來吧!」蕭漠對她脫口而出的謊言沒任何反應,彷彿沒聽見一般,讓她確定,他的確是有意將「百毒秘傳」丟給她翻閱,所以見到她埋頭苦讀也乾脆當作啥都沒看見,呵!

  堂玄月站起身,站到一半,就因全身僵硬、左半邊身軀都坐麻了而將臉皺成一團。

  「小心!」蕭漠見她因左半邊身軀僵麻,差點打跌坐回原位,忙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我坐太久了。」堂玄月乘機倚進他懷中,撒嬌。

  「我應該早點出來,你才不會一無所覺地坐了那麼久。」蕭漠心疼地環抱她的腰際,讓她的頭輕點在他的心口。

  「是我自己不好,可不是你的錯。」她可不許他責怪自己。

  「你先在這裡休息,我去去就來。」蕭漠不捨地低頭輕吻了下她的額,吩咐著。

  「我也去。」雖然研讀「百毒秘傳」很重要,但他更重要,她已經好半天沒見到他,可不想在這兒孤獨地等待他端著食物出現。

  「一塊兒去吧!」蕭漠揚起一記寵溺的微笑,將「百毒秘傳」交給她後,牽起她的小手,走進廚房。

  廚房並未受到破壞,新鮮蔬菜與水果整齊地擺放在籮筐中。

第8章(2)

  「想吃什麼?」蕭漠拿起籮筐中的青蔥問身旁的堂玄月。

  「你會做菜?」堂玄月無法想像蕭漠下廚做菜的模樣,他可是堂堂「蕭家堡」堡主,向來有僕傭隨侍在側,怎麼可能會下廚做菜?一點都不需要嘛!

  「不就是把菜洗一洗、切一切,然後丟進鍋中炒一炒,沒啥難的。」蕭漠不認為做菜有何難。

  「聽起來很簡單,不過你壓根兒就沒進過廚房,對吧?」她狐疑地看著他,不懂他哪來的自信。

  「凡事都會有第一次。」蕭漠坦承不諱。

  「所以你打算做出香噴噴、熱騰騰的飯菜來餵飽我?」

  「沒錯,你怕了?」她讀了一下午的「百毒秘傳」,肯定累壞了,蕭漠不忍要她再下廚,才會決定大展身手。

  「我怎麼可能會怕?你總不可能毒死我是不?」堂玄月誇張地仰頭大笑,感受到他想付出的愛意,因此不堅持由自己動手。就算待會兒他做出來的菜難以下嚥,比服毒要教人感到痛苦,她都會面不改色,一口接一口地吃光光。

  「那你就坐在一旁,看我做出滿桌好菜。」蕭漠對她放大話。

  「好!」堂玄月喜孜孜地坐下,右手撐著下巴,滿懷愛意地看著蕭漠精壯的身軀在狹小的廚房為她張羅忙碌。

  她的心漲滿喜悅,心想如果德叔和德嬸也在,那就再完美、幸福不過了。一想起生死未卜的德叔與德嬸,她的心便沈甸甸的,憂心忡忡。

  已把白米洗好、放入炊煮的蕭漠將青蔥清洗過後,覺得以刀將青蔥切細太過麻煩,乾脆用手將之折成一截又一截的,再拿了幾顆蛋打破,兩樣一起丟入已點燃柴火的大鍋中乾炒。

  蛋液與蔥段混在一塊兒,炒沒幾下,就燒焦,冒出嗆鼻的黑煙。

  刺鼻的燒焦味將堂玄月自憂慮中拉回,她驚奇地看著即使被幾十人圍攻都氣定神閒的蕭漠竟會為了小小的炒蔥蛋而手忙腳亂,忍不住拋去心頭陰霾,噗哧一笑。

  「怎麼會這樣?」蕭漠皺著眉,莫可奈何地瞪著大鍋中已焦黑成一團,分不清何者為蔥、何者為蛋的物體。

  「你有放油嗎?」堂玄月起身來到他身邊,看著鍋中那一坨黑色物體咋舌。

  「什麼油?」蕭漠一臉納悶地看著她。

  「炒菜要放油啊!」他連要放油都不曉得,使她默默擔心他接下來還會出啥紕漏?

  「我要炒的是青蔥蛋,不是菜。」蕭漠堅持他炒蛋的步驟沒出任何錯誤。

  「都一樣。」

  「這是青蔥蛋!」蕭漠的堅持依舊,男性自尊不容許他承認連盤小小的青蔥蛋都炒不好。

  堂玄月被他的堅持弄得又好氣、又好笑,他為了她忙得焦頭爛額,卻炒出一坨焦黑的青蔥蛋,向來行事胸有成竹的他肯定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現下不過是礙於男性自尊在死鴨子嘴硬罷了。意外發現他不為人知的一面,突然間感覺到他們兩人的心更加靠近,她的心為之柔軟蕩漾著。

  「對,這是青蔥蛋。接下來你想煮什麼?要不要我幫忙?」她柔情萬千地附和他。

  「你不用幫我,繼續坐著休息就好,我要再炒一道青菜,很快就好。」他既已言明要做飯給她吃,就會說到做到,絕不會被小小的失敗給擊倒。

  「好。」堂玄月忐忑不安地坐回原位,告訴自己,既然蕭漠已經知道炒菜要放油,接下來應當不會出太大的錯誤才對。

  這一回,蕭漠不忘在青菜下鍋前,先倒油進去,免得又炒出一坨黑炭。他行事素來豪邁大方,炒個菜放個油自然也不能太小家子氣,於是他豪氣地將油放進大鍋中。

  一直在後頭留意著他舉動的堂玄月當場看凸了眼,他倒的油多到可以煮出幾十道菜了!接下來,她乾脆閉上眼不去看,管他接下來蕭漠會做出什麼樣可怕的菜,她都閉上眼當自己死了,直接吞下就對了。

  油倒進大鍋後,蕭漠非常滿意地再把洗滌好的青菜丟入翻炒。

  堂玄月出神地看著他忙碌地為她張羅飯菜的背影,如果不是瞭解他對她的真心真意,真會以為他是故意要折磨她,才會堅持要做飯菜填飽她的肚皮。

  「炒好了!」蕭漠得意地將炒好的菜裝盤,擺放在桌案上,一臉期待地等候她的讚歎。

  「看起來好好吃,你真的是太會做菜了!」堂玄月看出他的期待,不吝於稱讚,當他是禦廚般極力吹捧。為免傷他的自尊,她沒說出他整盤菜根本是泡在油裡的點綴。

  「要吃肉嗎?」只炒一盤菜太少了,蕭漠不想她吃不飽,遂提議道。

  「不用了,一盤菜已經足夠我們兩人吃,我不想你煮得太辛苦。」為了她的肚腹著想,她連忙出聲阻止,不想他再做出令她驚歎的菜餚。

  「對於烤雞,我很拿手。」蕭漠勸說。

  「我今晚只想吃菜。」堂玄月抵死不受他誘惑。

  「既然如此,那我們今晚就將就點。」蕭漠不再堅持,去取已炊煮好的白米飯過來。

  堂玄月背著他拍拍胸脯,暗自慶幸只要嘗他煮的白米飯與泡油青菜就好,不用再多一項烤雞來荼害她。

  蕭漠將煮好的飯鍋端到案上,堂玄月拿起碗筷準備為他添飯,一見到鍋中的白飯乾黃、沒有剛煮好時該有的雪白瑩潤,旋即悲從中來,完全不想問他是如何把白米飯煮成這樣的。

  堂玄月含淚默默地為兩人添好飯,望著泡油的青菜,心一橫、牙一咬,抱著壯士斷腕的精神鼓起勇氣,自油中撈出青菜放進嘴裡,連品嚐味道的勇氣都沒有,直接吞下肚,再扒了兩口白飯。白飯一入口,她終於體會到吃石子是啥滋味,這鍋飯煮得半生不熟,讓人完全吃不出白米飯該有的香軟順口,但她硬是將會梗住喉嚨的白米飯給吞下肚。

  「味道如何?」蕭漠期待她說出個「好」字。

  「滋味非常『獨特』。」

  堂玄月努力地對他擠出笑容,卻發現他希望聽到的不僅只是「獨特」二字,而是更好的讚美。她不忍心見到他失望的表情,反正她早就注定死後必下拔舌地獄了,既然如此,再多說一次謊也沒啥差別了。

  「很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白飯與青菜!」拔舌地獄,我來了!

  「太好了!我還擔心頭一次下廚會做出難以下嚥的飯菜,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蕭漠聽她如此讚揚他的廚藝,不禁揚唇一笑。能做出好吃的飯菜讓心上人填飽肚皮,是種幸福。

  蕭漠伸筷,想嘗嘗看他做的飯菜究竟有多好吃時,堂玄月猛然伸筷阻止他挾菜。

  「怎麼了?」蕭漠不解地挑眉問。

  「這菜實在是太好吃了,我捨不得分你吃,可不可以全都讓我吃?」一旦他吃了,就會馬上發現她在說謊——除非他對美味的定義與眾不同。

  「好,那我吃白飯。」見她那麼喜愛他炒的青菜,他寵溺一笑,將整盤青菜都讓給她,改吃白飯。

  「等等!我也太愛吃你煮的白飯了,不如這一鍋白飯全都讓給我吧!」堂玄月再次出手搶下他的白飯,緊抱不放,努力不去想著吃下這一整鍋石頭白飯,恐怕會死於非命的事。總而言之,她寧可蕭漠餓肚子,也不要他發現他做的菜很有當毒藥的資格。

  堂玄月的行為實在是太過不尋常了,蕭漠炯炯有神的雙眸定定地看著她,看得她心虛地別開眼,不敢對上他的眼,當下他便知道這其中必定有問題。

  蕭漠撥開她的手,搶下白飯,挖了一大口放進嘴裡咀嚼。

  「別吃!」比武力,堂玄月絕對不如他,僅能徒勞無功地出聲制止。

  蕭漠面不改色地將白飯嚼碎吞下,再挾了一筷子的青菜放進口中。他的表情始終沒有變化,彷彿吃的東西再正常不過。

  堂玄月緊張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吃了自己煮的東西後有何想法?會發現她說謊嗎?抑或是認為她說得再正確不過,他所煮的飯菜是人間美味?

  「這樣的東西,你也能說好吃,且還說全都要了,我真佩服你與眾不同的喜好。」蕭漠輕輕地放下碗筷,以打趣的口吻對她說。在嘗過難吃至極的白飯與青菜後,他深刻地瞭解了她的心意,明白她不想傷他的心,心頭有說不出的感動。

  「每個人的喜好不同嘛!」堂玄月嘴硬地聳肩,硬是不肯正面承認他做的菜比她的毒藥還厲害。

  「你不怕會鬧肚疼?」這樣一心向他的好姑娘,要他如何不去愛?

  「鬧肚疼就鬧肚疼,沒啥大不了的。你這麼努力地做飯給我吃,我當然要好好捧場,不是嗎?」反正她是豁出去了,就當自己一不小心吃了過多的毒藥,毒性一同發作唄!

  「你這個傻丫頭。」蕭漠心疼地撫著她的嫩頰。

  「我可不覺得自己哪裡傻。」她撒嬌地將臉頰更往他的掌心貼,愛嬌地摩挲著。

  「好,你一點兒都不傻。」蕭漠輕笑,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要上哪兒去?」堂玄月納悶地跟著他往外走。

  「我去抓隻雞做烤雞給你吃。」眼下他煮的飯菜皆難以入口,總不能要她餓著肚子,空腹入睡吧?既然他已說了今晚的飯菜由他負責,自然得負責到底。

  「啊?」還來啊?這下子她不鬧肚疼也難了。她先是面有難色,可是一想到這是他的心意,就不忍拒絕,唯有勉強自己漾出帶著顫抖的微笑。

  「哈哈哈,你別害怕!我說了,烤雞真的是我的拿手菜,也是唯一會做的,以前若是遇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只能露宿荒郊野外的時候,我總會打隻雞來祭祭五臟廟。」她認命中帶著可憐微笑的表情,惹來他愉悅的朗笑。

  「其實我沒有害怕呀!呵呵!」聽蕭漠這麼有自信,且他還以身證實他吃過自己烤的烤雞多次後依然安然無恙,所以她盡可放心,無須提心吊膽。

  「再嘴硬吧!小傻瓜。」蕭漠朗聲大笑。

  「以前是叫我肉包子,現在又多了個小傻瓜,下回能不能想個好聽點的?」她語帶抱怨,對他撒嬌。

  「我覺得肉包子和小傻瓜都很適合你,很好聽啊!」蕭漠可不覺得叫她肉包子和小傻瓜有哪裡不好?事實上,若要他改成其他夫妻間的稱呼,如娘子之類的,反而會讓他渾身不自在。

  堂玄月皺擰了挺俏的鼻子,愛嬌地抱怨,不住地央求他再另想其他呼喚她的字句。

  她的撒嬌逗得蕭漠不斷地朗聲大笑,雙眼充滿愛意地凝視她甜美的小臉。

  趁著外頭月光明亮,小倆口一塊兒抓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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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2 20:58:48

第9章(1)

  七日後

  在蕭漠與堂玄月的引頸期望下,曹武終於帶著「蕭家堡」的三隊護衛,風塵僕僕地趕來「堂門」。

  「參見堡主!」所有訓練有素的武裝護衛見到蕭漠站在「堂門」大門口等待他們出現,立即翻身下馬,屈膝下跪,將右手放在心口,向蕭漠宣誓效忠。

  「各位一路辛苦了,全都起來。」見曹武眸底有著難掩的疲憊,蕭漠知道這七日他是披星戴月,連夜兼程地趕路,才有辦法這麼快又趕回蜀中來。他拍了拍曹武的臂膀,表示肯定與感謝。

  「謝謝你,曹武。」心下一直為德叔、德嬸的安危而擔憂不已的堂玄月見到曹武馬不停蹄地趕回來,滿懷感激的一個箭步衝到曹武面前,向他道謝。

  「堡主,屬下不在的這段期間是否出了事?」曹武料想定是出了事,否則堂玄月不會突然這麼說,他仔細打量著蕭漠,發現他並未受傷,這才鬆了口氣。

  「進去再說,其他人也都進來休息吧!」蕭漠揚手,要其他護衛跟著入內休息。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他們一定疲憊不堪。

  三隊護衛整齊有序地跟隨在蕭漠及曹武身後進入「堂門」休息,狹小的「堂門」一下子擠進這麼多人,幾乎要容納不下了。

  堂玄月連忙端出茶水,讓大家坐下來喝口茶、喘口氣,她來來回回地在廚房忙著,找出食物填飽大夥兒的肚皮。

  蕭漠則跟曹武與護衛小隊長說出德叔與德嬸恐怕已落入「唐門」之手,及「唐門」誤以為他和堂玄月已墜崖身亡的事。

  曹武聽完後暗暗捏了把冷汗,不由得慶幸蕭漠與堂玄月最後落入溪中,不然面對光滑的石壁,就算武功再高強也無用武之地。

  蕭漠將「唐門」的地形與機關佈置圖展開來,指示他們詳記機關佈置的地點,將前來支援的三隊護衛又重新編列成四小隊,說明各人負責由哪個方向潛入進攻。

  他將右翼潛入地牢救出德叔、德嬸的重要工作交付給曹武,左翼則由另一名護衛小隊長負責截住「唐門」其他人,至於他則由正面進入,專門移轉「唐門」的注意力,最後再留下一小隊守在「唐門」外,若有意外發生可以隨時提供支援。

  本來正忙裡忙外的堂玄月見蕭漠刻不容緩地對手下說明進攻要點,湊到了他身邊,看著他認真解說的臉龐,更加肯定自己沒愛錯人。天大的難題到了他跟前也能迎刃而解的,他是個值得信賴、足以托付終身的男人,她再次感謝姚紫絮早有了心上人楊公子,才讓她搶到了蕭漠這個寶。

  「那我呢?我該由哪一路進攻?」聽了半天,都沒聽見蕭漠提及她該走的路線,她刻不容緩地提出疑問。

  「你……」蕭漠面露猶豫。

  「德叔和德嬸是我的家人,我不可能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棄他們不顧。況且,我也想和『唐門』好好地算這筆帳。」堂玄月事先表明想法,免得他做出要她留守「堂門」的決定,就算真是那樣,她也不會乖乖聽話,絕對會偷偷跟在他們身後趕過去的。

  「我知德叔與德嬸就像是你的家人,你不可能會留在這裡等候消息的。我只是在想,該將你安排在哪裡比較好。」蕭漠瞭解她的脾氣,真不讓她一同前去,肯定會鬧出事來。

  「我隨便哪兒都行,最好是能夠衝鋒陷陣。」她等不及要將從「百毒秘傳」上學到的新毒技運用在「唐門」身上。

  「你和我同一路。」蕭漠歎了口氣,將她放在身邊,有他在一旁看著、守著,他也比較放心。

  「好吧!」堂玄月原先對他的安排有些不滿,因為她屬意編入右翼,和曹武一路打進地牢救出德叔與德嬸,但轉念一想,她可以邊打「唐門」弟子,邊看著他英姿煥發地打得「唐門」落花流水,也沒啥不好。

  「門主,這位姑娘是……」一旁的護衛隊小隊長見到蕭漠對她的包容與呵寵,幾乎要看凸了眼,挨不住體內的好奇心,出聲向蕭漠詢問。堂玄月除了是「堂門」弟子外,是否對蕭漠另有其他重要性存在,不然蕭漠為何會待她如此好?

  「她是我的妻子,堂玄月。」蕭漠理所當然地向屬下們介紹。

  堂玄月聽他大方介紹她,霎時羞紅了臉,嘴角揚帶著笑意。她驚奇地發現原本還各自散開、小聲閒聊或休憩的「蕭家堡」護衛們一個個有志一同地閉上嘴,睜開眼,轉過頭瞪著她看,彷彿她頭上多長出了一對角。

  「什麼?!堡主,堂玄月何時成了您的妻子?屬下怎麼會不知道?」反應最大的人當數曹武,他整個人像被雷劈中,無法置信。

  曹武懊惱地瞪著堂玄月,猜想在他離開的這七天裡,堂玄月是否運用了什麼卑劣的手法,逼得堡主不得不負責娶她?

  她實在是太可惡,也太陰險了!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忘了。當初和我拜堂成親的人正是堂玄月,所以說她是我的妻子,並沒有任何不對。」蕭漠不疾不徐地說道。

  堂玄月從曹武的反應看得出他非常不滿意她成為蕭漠的妻子,她實在不懂,娶妻的人是蕭漠,他滿意就行了,曹武幹麼沒事找事做,硬要湊熱鬧反對?

  「可是那天她明明就是個假新娘啊!」曹武懇求蕭漠千萬別誤入歧途,這世間還有許多更適合當「蕭家堡」堡主夫人的好姑娘,犯不著屈就於堂玄月。

  其他人跟著點頭如搗蒜,跟假新娘拜的堂自然也不能當真,堡主可千萬糊塗不得。

  「我認了她,她就是真新娘,這件事無庸置疑,到此為止!」蕭漠不容反對,以冷硬的口吻說道。

  「……是。」曹武及其他人見他明顯動怒,不敢再多說什麼,唯有含淚接受了他的決定。

  堂玄月沒傻愣得不曉得「蕭家堡」的護衛對她這個堡主夫人有多失望,覺得她與他們的期待完全不符,她很想大聲疾呼,其實她並沒有那麼差,但口說無憑,任她呼天搶地也不會有人相信的,所以她告訴自己,日久見人心,終有一天他們會發現她好的一面。

  「你們要如同尊敬我一樣地尊敬她,如同保護我一樣地保護著她。」蕭漠目光灼灼地掃視過在場的所有護衛,鄭重表明堂玄月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我等必尊敬堡主與夫人,誓死護衛堡主與夫人。」所有護衛包括曹武在內,立即單膝下跪,右手放在心口,對蕭漠與堂玄月宣誓忠誠。

  堂玄月見識到「蕭家堡」護衛對蕭漠的絕對忠誠,眼眶發熱,緊握著蕭漠的手。蕭漠定是做了許多令他們心服口服的事,方能得到他們如此愛戴,眼下他們的效忠是出自於對蕭漠的忠貞,她期望自己終有天能做得像蕭漠一樣好,讓大夥兒不會質疑蕭漠的眼光。

  「全都起來。」蕭漠牽著她的手,要屬下起身。

  「是。」護衛們整齊劃一地起身。

  堂玄月緊張地面對一雙雙對她仍有所保留的眼眸,蕭漠掌心傳遞過來的熱源,增添她更多信心,深吸了口氣,她綻放微笑,坦然面對他們。

  蕭漠明白短時間內無法讓護衛們馬上敞開心胸接受她,但他相信時日一久,他們必定能發現她的美好,進而真心喜歡她這個堡主夫人。

  「大夥兒趁現在趕快休息,今夜醜時攻入『唐門』,殺他們個措手不及。」蕭漠中氣十足地下達命令。

  「是。」護衛們以雄厚的聲音回答。

  為了今夜的奇襲能夠一舉成功,所有人就地躺臥,養精蓄銳,等待夜晚來臨。

  「今夜恐怕會有場惡鬥,你也要先好好休息才行。」護衛們都躺下後,蕭漠輕聲對她說,不想見她疲累得面容憔悴。

  「我會的,你也要好好休息。」堂玄月還有些東西要準備,加上來了這麼多人,她也得餵飽他們,他們才會有力氣在醜時攻進「唐門」,許多事要辦,她可沒時間睡覺。

  可為了不讓蕭漠擔心她,無法好好睡上一覺,她表面上順從他,讓他安心。

  蕭漠對她輕輕頷首,讓她回房去休息,他則坐下來閉目養神,於腦海中再次演練今夜攻入「唐門」的情景,絕不容許出現一分一毫的失誤。

  ★★★

  到了子時,所有護衛皆已睡醒,精神抖擻地準備前去「唐門」的事宜,而在廚房忙了大半天的堂玄月將幾大盤烹煮好的飯菜端出來,祭眾人的五臟廟。

  早已飢腸轆轆的護衛們見她端出香氣四溢的菜餚,口水幾乎要淌下來了。他們連番趕路直奔蜀中,一路上皆以啃乾糧充飢,初到「堂門」時,堂玄月已有準備食物來招待大家,原以為她為了今晚的突襲已去休息,沒想到竟會做出一堆菜餚來填飽大夥兒的肚皮,雖說此行是為了「堂門」之事而來,但她貴為堡主夫人,可以不用親自打理這一切,卻還是做了,這讓他們看出她並不是喜歡擺出堡主夫人架子,以鼻孔看人的人。

  「我記得你答應過我下午要休息的,不是嗎?」蕭漠雙手環胸,看著她端出雞鴨魚肉、青菜野蔬等等好不豐盛的佳餚,似笑非笑地挑眉問。

  「我是想去休息啊!只是肚子餓了,所以才會做這些菜,你不會希望我餓著肚子入睡吧?」堂玄月眸中閃耀著俏皮的光芒。

  「你一個人吃得了這麼多?」她的小小謊言,逗得他直想發笑。

  「順便嘛!偉大的『蕭家堡』堡主兼『堂門』門主,您就別追究那麼多了。」堂玄月諂媚地對他嬌俏眨眼。

  「你不累?」蕭漠擔心她會累壞。

  「我的精神好得很,再到雲穹山跑一趟也沒問題!」

  「那就好。」見她果真是精神奕奕的模樣,蕭漠這才放心。

  護衛們渴望地看著蕭漠,只要他一準許,他們馬上就要大快朵頤一番了。

  「大夥兒一塊用吧!」

  蕭漠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即開心地享受著堂玄月為他們準備的飯菜。

  蕭漠和堂玄月坐下來跟著大家一塊兒吃,堂玄月見大家狼吞虎嚥地吃著她烹煮的菜餚,心下有說不出的滿足。和這麼多人一塊兒用膳,是她頭一次經歷,大夥兒圍在一塊兒,就像是一家人般,她還滿喜歡這種感覺的。

  堂玄月仰頭和蕭漠相視一笑,兩人愉快地和大夥兒一起大口吃肉,享受眼前的平靜。

  ★★★

  在月兒掩面、星子隱蔽的深夜中,蕭漠與堂玄月領著護衛們,無聲無息地摸黑靠近「唐門」。

  在出發前,堂玄月讓眾人服下白玉藥丸,使一般的毒傷不著他們,而若是中了厲害的毒,也可以先行護住他們的心脈,不至於一命嗚呼,能有充裕的時間等待解毒。

  來到「唐門」外後,蕭漠以點燃火摺子做為暗號,所有人便照先前計劃好的,分成四小隊散開來,各自就定位後,全都屏氣凝神,等待攻入的哨音暗號出現。

  幽暗中,堂玄月緊張到手心直冒汗,這些天儘管蕭漠努力不讓她去想德叔和德嬸的情況,可是到了夜裡,當她一個人靜下來時,總會想到德叔和德嬸。想到「唐門」不可能善待他們時,她會心急如焚、輾轉反側,得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等到曹武帶著援兵到來,德叔與德嬸就能安然脫險了,且蕭漠會給予「唐門」狠狠一擊,讓「唐門」上下吃盡苦頭,如此她才有辦法說服自己冷靜下來。

  不過今晚就不同了,她將和蕭漠一塊兒攻入「唐門」,救出德叔和德嬸,讓連日來倉皇不安的心安定下來。

  這一路,她不斷地向老天爺祈求,希冀德叔與德嬸還活著。

  感受到她的緊張不安,蕭漠捏了捏她柔嫩的掌心,要她冷靜下來,唯有冷靜,方能水到渠成。

  蕭漠的撫觸總是帶給她極大的安慰,讓她穩定心緒,不再胡思亂想。

  蕭漠宛如置身事外般鎮定,他閉上眼,暗暗估算時間,預估所有人皆已到預定的位置後,便發出三聲短音加上一長音的口哨聲做為暗號,指示大夥兒一塊兒潛入「唐門」。

  潛伏在「唐門」外的護衛們清楚聽見蕭漠發出的暗號後,立即無聲地潛入。

  正面潛入的人以蕭漠為首,堂玄月緊跟在後,加上其他護衛共十人,他們主要的目的是闖入後,和「唐門」中人起正面衝突,移轉「唐門」的注意力,讓帶領右翼的曹武能夠不動聲色地潛入「唐門」的地牢救出德叔與德嬸,亦使左翼的人馬順利制伏其他「唐門」中人。

  由正門潛入的蕭漠與堂玄月等人首先面對的即是以五行八卦陣布下的機關陷阱。

  他們早已由「唐門」的地形機關佈置圖得知等待他們的是什麼,每個人皆踩著謹慎的步伐,不敢托大,以免連累到其他人。

  「小心點。」堂玄月見蕭漠藉由一支火光微弱的火把照明,踩陣的步伐穩健,知曉不會有問題,但仍是忍不住以近乎耳語的聲音提醒。

  本來她是想打頭陣,若不小心踏到機關,淬毒暗器馳來,對她的影響力絕對比其他人都小,但是蕭漠堅持不讓她走在最前頭。她明瞭蕭漠想保護她的心意,也瞭解身為「蕭家堡」堡主的他習慣身先士卒。

  再者,他是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若讓她這個小女子搶在最前頭,似乎是難看了點,他的堡主威信也會削減,所以她便忍下想搶頭陣的慾望,將位置讓給了蕭漠,但心頭擔心他會不小心著了「唐門」的道兒,於是她便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隨時有個風吹草動,就會馬上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我知道,你也是,其他人也都要小心行事。」蕭漠的聲音雖輕飄,卻清楚地傳進他們耳中。

  其他人點頭頷首,小心留意著自己的腳下,以防不小心踏錯步伐,觸動機關。

  深夜中,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聲,一聲接一聲,耳畔聆聽其他人傳來穩定輕細的呼息聲,所有人皆戰戰兢兢,明知「唐門」人的耳力不可能厲害到連他們的呼息聲都聽得見,依然小心謹慎。

  蕭漠領著他們進入到五行八卦陣的中心位置,這裡暗藏的機關特別多,且特別厲害,一個不小心就會中毒身亡。

  蕭漠早已將「唐門」地形與機關佈置圖深深烙印在腦海中,他的右腳謹慎地踏出,旋即,一排淬毒長槍朝他們一行人射來!

  「小心!」蕭漠低喝,馬上下腰閃避。

  堂玄月與其他人接收到他的警告,反應過來,和他一樣下腰閃躲,所有人閃避過足以致命的淬毒長槍後,皆嚇出一身冷汗。

  「怎麼會這樣?」堂玄月懊惱地低咒。

  「那份地圖是很久遠前繪製的,咱們能憑藉著它順利闖到這兒,已經算很幸運了。」蕭漠要她別惱,「唐門」本來就有可能改變機關位置,這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我覺得那份地圖至少要讓我們順利闖過這五行八卦陣才是。」堂玄月依然不悅,虧得前頭他們走得那麼順,不過才走到一半,就有沒料到的機關出現,「堂門」的面子瞬間讓那份地圖給毀了。

  「接下來,前頭極可能會有更多意料不到的機關暗器出現,大家務必要更加小心。」蕭漠依舊氣定神閒,轉頭低聲吩咐大家。

  「是。」經過長槍的襲擊後,護衛們更是不敢掉以輕心。

  「接下來的路,由我來打頭陣吧!」堂玄月提議,不想他再受到未知的機關暗器攻擊。

  「不,這麼點彫蟲小技難不倒我,你乖乖待在我身後。」蕭漠說什麼也不願讓她打頭陣,她才離開過蜀中一回,沒有江湖經驗,他擔心若再有突發狀況,她會一時反應不過來。

  「好吧,照你說的做就是。」堂玄月想要再爭取,可見到蕭漠一臉嚴肅,知道此時最好別跟他爭,反正她在他後頭,隨時保持警戒,若他遭遇危險,她再出手助他就是。

  「這才是我的好姑娘。」蕭漠讚賞地對她咧嘴一笑。

  他的笑容具有使她雙腳癱軟的威力,她的心飄飄然,只消他一對她展露微笑,她就什麼都聽他的了。

  蕭漠再領著他們繼續前行,腦海中依舊依循先前所看過的機關佈置圖,以不變應萬變。

  當蕭漠的左腳尖輕點踏出時,猛地眼前出現一陣黑霧濃煙,襲向他們。

  「閉氣!」身後的堂玄月見狀,立即大喝。

  蕭漠早在黑霧出現時,就直覺地閉氣了,不料黑霧尚未散去,緊接著又出現多把淩厲射來的墨黑匕首,為免再觸動更多機關,亦是不願閃躲後,使暗器傷到身後的其他人,蕭漠身形不動,運勁揚起長袍下擺,阻擋下一連串的攻擊。

  「小心!」堂玄月眼尖地發現繼墨黑匕首出現後,又有一堆毒蛇、毒蟲朝他兜頭襲來。

  她想都不多想,直接躍起身,疾馳衝出,為蕭漠除掉會傷害到他的毒蛇、毒蟲。

  蕭漠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足踝,讓她直接踩在他的肩頭上,不讓她踩踏到更多機關陷阱,招來危險。

  堂玄月像只粉嫩彩蝶,在蕭漠的肩頭翩翩旋舞,雙手快速精準地擒抓對她吐信的毒蛇與齜牙咧嘴的毒蟲。

  「憑你們也想要咬我?還早得很呢!」毫髮無傷的堂玄月冷哼一聲,捨不得殺掉手中的毒蛇與毒蟲,乾脆放進腰際的竹簍,或許待會兒會有用得上它們的時候。收拾完毒蛇、毒蟲後,她馬上自蕭漠的肩頭躍下,回到原來的位置。

  「對不起。」她歉然地伸手為他撫去肩上的灰塵。

  「不許你再這麼衝動!」蕭漠嚴厲地橫了她一眼。她突然躍起衝出,讓他為她捏了把冷汗,不是擔心她會被毒蛇、毒蟲給咬著,因為他曉得她對這些小小毒物的習性非常瞭解,尋常的毒物根本傷不了她,他是憂慮她會不小心觸動更多機關,使她自己陷入險境。

  「可是那些毒蛇和毒蟲差點就咬到你了,我比較瞭解它們的毒性,才會沒多加思考就衝了出去。」堂玄月見他臉色鐵青,知道自己的動作嚇到他了,但她並不覺得做錯了。

  「我明白你在擔心我,可是你這樣突然衝出去,會讓我更加擔心你。我寧願被那些毒蛇、毒蟲咬中,也不願你受到一絲傷害,你明白嗎?」蕭漠顧不得眼下有多少人正拉長耳朵在聽,他就是要她知道,他對她的在乎。

  「對不起,我不該讓你擔心,可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咬而什麼事都不做。」她誠心地向他道歉,同時也表明她的想法。她深愛著他,同樣在乎他,不願他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

  「唉,我該拿你怎麼辦呢?」蕭漠莫可奈何地長歎了口氣,將她擁進懷中。

  「你就放心讓我出手吧!我保證絕對會小心,不魯莽行事的。」她擁著他的腰桿,柔聲撒嬌。

  護衛們從未見過蕭漠這個鐵漢也有柔情的一面,全都嚇得張大了嘴,下巴差點合不起來,但也由蕭漠不介意被他們看見他與堂玄月的親密言語與小動作中得知,堂玄月對蕭漠非常重要。

  蕭漠用力地再抱她一下後,才依依不捨地鬆開手。

  「大家都沒事吧?」蕭漠問向護衛們的嗓音又恢復慣有的冷靜與威嚴。

  「堡主,我們全都安然無恙。」護衛們當作方才啥都沒看見,啥也都沒聽見,鎮定地回答。

  蕭漠的詢問讓沈浸在幸福滋味中的堂玄月猛然想起身後還有八名護衛清楚看見、聽見了她和蕭漠之間的濃情密意,頓時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

  確定大夥兒都沒事後,蕭漠踏步前行,堂玄月等人繼續照著他的步伐,走這足以致命的五行八卦陣。

  「咱們闖了這麼多機關,『唐門』的人竟還不曉得有人闖入,全都睡死,你說他們是不是太好睡了?」堂玄月忍不住說道。這「唐門」的人又不是中了迷香,他們已經直闖到這兒來了,「唐門」的人竟還一無所覺,這讓身為敵人的她不想瞧輕「唐門」都難。

  「他們應當是認為沒人闖得過這五行八卦陣,才會高枕無憂。」自蕭漠有記憶以來,不曾聽聞有誰能順利闖進「唐門」,且還全身而退,既然長久以來皆無人能夠順利闖進,當然會讓「唐門」有恃無恐,削減了戒心,否則依他們連連觸動機關潛入「唐門」的方式,「唐門」中人早該驚醒了。

  「沒有永遠攻不破的堡壘,況且我們和他們本是同門,他們竟然沒想到我們的先祖會為了今天而有所準備,他們愈是瞧不起我們,愈會得到更大的驚嚇。」她實在等不及要看「唐門」上下面色青白交接的表情了,一定很精彩。

  「他們確實不該太有自信。」蕭漠也覺得不可思議,「唐門」早知道有「堂門」這個藏身於暗處的死敵,竟然還能不當一回事,以至於他們能夠攻其不備,「唐門」如此狂妄自大,給了蕭漠一個警愓,要自己萬萬不能犯下相同的錯誤。

  「不曉得曹武他們走到哪兒了?是否已經到了地牢呢?」堂玄月關心著曹武所帶領的右翼情況。

  「別擔心,曹武是我最得力的左右手,他絕對能將德叔與德嬸平安救出的。」蕭漠對曹武非常有信心,除非德叔和德嬸死了,不然曹武絕對能達成他所交付的任務。

  「嗯。」有了他的保證,堂玄月再次放下心頭的不安,告訴自己,她跟著蕭漠準沒錯,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接下來,蕭漠和堂玄月又遭遇一次淬毒暗器襲擊,所有人皆有驚無險地避開後,便成功地走出五行八卦陣。

  出陣後的堂玄月內心百感交集地看著先祖們日思夜想,冀求能夠回歸的「唐門」大廳前緊閉的門扉,再仰頭看向以墨書寫「唐門」二字的匾額,眼眶竟不由自主地發熱,喉頭也一緊,不曉得自己的情緒為何會變得如此激動。

  打小就在「堂門」生長的她,對「唐門」除了敵意外,別無其他,怎會在見到「唐門」緊閉的門扉與匾額時突然想哭呢?這種感覺真的好奇怪,她甚至起了將逝去先祖們的骨灰給帶回「唐門」的念頭。

  當年他們帶著滿身恥辱離開,心心唸唸的是終有一日擡頭挺胸地回到「唐門」,無奈天不從人願,先祖們一代接一代的抑鬱死去,化為一壞黃土,恐怕連在黃泉徘徊時也努力思考著要如何奪回失去的尊嚴吧?

  「我知道能夠來到這裡對你的內心一定造成很大的衝擊。」蕭漠看著她濕潤的眼眶,輕攬她的肩頭,明白她忽然情緒激動的原因,她是為了死去的先祖而傷心難過。

  堂玄月噙淚仰望著他,不懂他怎麼會每次都清楚她內心的感受,她自己都尚未釐清思緒,也不曉得為何會如此激動,但他卻都知道,彷彿和她心有靈犀般,真的很不可思議。

  「點亮火把。」蕭漠吩咐下去。

  「是。」護衛們聽令,每個人都取出一根火把點燃,將幽暗的黑夜點亮。

  「你想怎麼做?」蕭漠交由她決定。

  「當然是打進『唐門』!」堂玄月深吸口氣,屏退內心的傷痛,雙眸堅定地看著「唐門」大廳緊閉的門扉,冷冷一笑。

  「好。」不論她想做什麼,他都支持她。

第9章(2)

  堂玄月宛如巾幗英雄般,離開蕭漠的懷抱,踩著自信的步伐,來到「唐門」的大廳門前,伸腿一踹,將掩閉的門扉用力踹開,替死去的先祖們討回一口氣。

  兩扇大門遭她用力踹開,發出重重的撞擊聲,她很遺憾這一腳沒能將大門給踹壞,回想起他們「堂門」掉了一邊的門,她就忍不住多踹了「唐門」的門幾腳。

  「要不要我幫你?」站在後頭的蕭漠見狀,唇角浮現笑意,揚聲提議。

  「好!」堂玄月求之不得,馬上答應。

  蕭漠來到她身畔,雙掌聚氣朝「唐門」的門輕輕一擊,便見「唐門」的門應聲斷成兩截,左右皆然。

  踹門聲讓沈睡中的「唐門」人猛然驚醒,僅著中衣便跑出來查看,只見中庭被亮晃晃的火把點得明亮,且大廳的門板已遭擊破,成了四塊沒用的門板,掉落在地。更教他們驚駭的是,蕭漠與堂玄月竟然沒死,還領人趁夜摸進「唐門」來!他們一行人竟毫髮無傷,順利通過前方精心布下的機關陷阱,這讓他們無法不感到驚愕。

  「『堂門』門主蕭漠到訪,還不速速要你們門主從被窩裡爬出來迎接貴客!」堂玄月秀眉一挑,以睥睨的姿態瞥向衣衫不整的「唐門」中人。

  「你們怎麼可能沒死?」唐季平氣得直跳腳。他可是親眼見到他們倆掉下萬丈深淵的,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竟能死裡逃生。

  「因為本門門主鴻福齊天又武藝高強,掉下小小的懸崖後騰空飛起,對本門門主而言是輕而易舉之事,自然不是你這只會叫囂的無知鼠輩能夠相比擬的。」堂玄月見到唐季平心裡就有氣,逮著了機會,當然是冷嘲熱諷一番。

  「你一定是在胡說八道!」唐季平不相信蕭漠會武藝高強到掉入懸崖還能騰空飛起,直覺告訴他,堂玄月在吹牛皮,但若不是如此,蕭漠和堂玄月又是如何脫身的?

  「別理她!你們膽敢闖入『唐門』,今日我們就教你們來得去不得!」唐正平冷靜地要唐季平別受堂玄月的話所影響,依然對堂玄月擺出生殺大權操之在他手的驕傲模樣。

  「這話倒挺有趣的,蕭某倒想看看,你們要如何讓我們來得去不得?」蕭漠優雅地開口,好整以暇地等著看唐正平如何攔人。

  堂玄月驕傲地揚高下巴,光是站在蕭漠身邊,她就覺得威風得不得了。

  「你們門中那兩個臭嘴的老頭子和老太婆在我們手中,若想要他們活命,你們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唐正平想到被關在地牢中的德叔和德嬸,有這兩人在手中,就不信蕭漠和堂玄月敢輕舉妄動。

  當初抓那兩個老的回「唐門」,本來就沒有殺他們的意思,因為他認為折辱他們比殺了他們更有意思,所以將兩個老的關在地牢,有事沒事就到地牢去冷嘲熱諷一番,看兩個老的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自己的心情便會非常愉悅。

  「你別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快快叫你的門主出來見我的門主。」堂玄月冷哼一聲,沒讓「唐門」的人知道,曹武早去救德叔、德嬸來著,他們想要拿德叔及德嬸做為威脅,也要有人質在手啊!

  「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以為帶了幾個人來,就能在此耀武揚威嗎?」本以為威脅能收到成效,沒想到堂玄月全然不放在眼裡,唐正平不禁勃然大怒。

  「我瞧這幾個援手只會些三腳貓功夫,根本就上不了檯面!」唐季平冷哼一聲,不把八名「蕭家堡」的護衛放在眼裡。

  「如此遭人看輕,看來你們得展現出真本事,來讓這群狗眼看人低的『唐門』中人見識、見識了。」蕭漠可不會容許旁人看輕他的手下,這遠比他被人看輕,更教他動怒。

  「是,堡主!」有了蕭漠這一席話,早已摩拳擦掌、對「唐門」汙辱的言辭心下不滿的護衛們,立即攻向囂張的「唐門」人。

  堂玄月等待這一刻已等了足足七天之久,她萬萬不可能呆立在一旁。嬌俏地對蕭漠綻放一記笑靨後,她加入護衛們,將目標放在最惹她厭的唐季平身上。

  「還給你!」堂玄月如虹般飛掠到唐季平身前,釋放出先前放在竹簍裡的毒蛇與毒蟲,全數丟回唐季平身上。

  「可惡!」毒蛇、毒蟲突然襲來,唐季平狼狽地揮手挌開對他張牙舞爪的毒蛇與毒蟲們。

  堂玄月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纖纖十指宛若綻放的蓮花,扣著八枚淬毒飛鏢射向唐季平。

  「這是什麼招式?」她的身形與移動的手法皆讓唐季平感到陌生,上一回交手時,可由她的身手看出「唐門」使毒的手法,但今日卻為之丕變,讓唐季平看不出端倪來,因此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你這井底之蛙還不夠資格知道!」堂玄月愉快地運用自「百毒秘傳」上頭學到的使毒手法,飛鏢上的毒液也是她遵照書上調配出來的。

  唐正平與其他「唐門」人被「蕭家堡」的護衛圍困,他們所使出的毒藥、毒粉不是被「蕭家堡」的護衛躲開,就是對他們無法構成影響。單憑武功對打,他們根本就不是「蕭家堡」護衛的對手,所以被打得節節敗退,無法顧及同樣被堂玄月打得無力招架的唐季平,僅能暗自期許門中其他人能警覺,及時趕到中庭來支援他們。

  蕭漠觀看雙方人馬交手的情景,確定己方搶得先機,佔了上風,毫無準備的「唐門」弟子只能處於挨打的狀態。

  倏地,眼間發現一抹白色身影朝他出手偷襲,他的雙腳如一頭豹子般快速移動,讓對方送出的毒針撲了個空,盡數射在廊柱上。

  對方見蕭漠閃得輕巧、不拖泥帶水,心下一驚,再送出翠綠毒粉。

  蕭漠再次翩然閃過,且運勁讓衣袖飄動,將毒粉回贈給對方。

  「該死!」白衣年輕男子中了自己所撒出的毒粉,怒叫一聲。

  「初次見面,『唐門』門主就送蕭某兩份大禮,但蕭某人微言輕,實在收受不起,唯有謝絕門主的好意了。」蕭漠閃身來到方才被金針射中的門柱旁,掌心貼覆在旁運勁,逼出廊柱上的金針,再將之全部返還。

  金針淩厲地釘在唐智棋的衣袍及身上,其中有兩枚金針甚至釘在唐智棋脖子左右兩側,要唐智棋清楚地知道,他蕭漠要取他唐智棋的小命易如反掌。

  「唐門」門主唐智棋沒料到蕭漠竟能一眼看穿他的身份,大吃一驚,緊接著眼角看見金光閃爍,他所射出的毒針已飛馳而來!他先前已中了自己所撒的毒粉,身體無法靈活閃避,僅能遲鈍地移動,這一遲鈍,讓半數金針全插在身上,使他疼痛難耐,整個人像只遭獵人捕獲的動物般,被穿透衣袍而過的金針釘在地上。儘管釘在衣袍上的金針不足以牽制他的行動,可單單準確無誤地釘在脖子兩側的金針便已讓他驚駭得額際盡冒冷汗。

  「好你個蕭漠,想不到本門主居然會栽在你手上!你是如何知道本門主的身份?」唐智棋想不透,他甚少在江湖上走動,見過他的人也不多,蕭漠是如何一眼就看穿他的身份?

  「除了你一身白衣外,還有你眼底傲慢驕矜的光芒,讓我確定了你的身份。」「唐門」中唯有門主能穿白衣,其他人不論單衣或外袍,都得避開,因此蕭漠才能在唐智棋出手偷襲時,馬上就確定他的身份。

  「哼!想不到你好好的『蕭家堡』堡主不做,居然當個小小的『堂門』門主,事情若傳了出去,難道你不怕會貽笑天下?」唐智棋故意激他,要他放棄「堂門」門主之位,別再管「堂門」與「唐門」之間的恩怨糾葛。

  「唐門」頭一回被這麼多人闖入,且被打得落花流水,唐智棋心有不甘,暗想倘若各堂堂主待在門中,今夜「唐門」也不至於落得這般田地。

  「我既是『堂門』門主,也是『蕭家堡』堡主,而我的妻子則是前任『堂門』門主,嘴長在他人身上,天下人如何評論,於我皆無關痛癢。」蕭漠不在乎地攤開雙手。

  「你的妻子是『堂門』中人?!」唐智棋又是大吃一驚。

  想到「堂門」的左右護法分別嫁給名揚天下的冷貫霄與皇甫朔已經夠他頭疼了,加上青龍堂堂主和皇甫朔有點交情,且對他前些日子的作為略感不滿,雖然他貴為一門之主,但想要使喚四堂堂主對他唯命是從,卻是比登天還難。四堂堂主在門中的權力雖然沒他來得大,可是論毒技、論輩分、論威望卻皆在他之上,他能當上門主皆因四堂堂主對門主之位不感興趣,否則這門主之位豈輪得到他頭上?

  因此,這門主之位他始終都坐得不夠安穩,只消四堂堂主有一人反對他,他就會失去門主寶座,現在再得知「堂門」與「蕭家堡」已結為親家,蕭漠理所當然會為「堂門」出頭,這對他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沒錯,所以你說,我會不幫『堂門』嗎?」蕭漠看著唐智棋難看的臉色,要他看清事實。昔日的「堂門」早已不復存在,現下的「堂門」可不是「唐門」惹得起的。

  唐智棋全身發冷,渾身失了力氣。當他成為門主的那一日,便認為自己會有本事將「唐門」發揚光大,讓「唐門」成為江湖上人聽人怕、響亮亮的使毒門派,怎料事與願違,他不但找不到稀有的毒物震懾天下,還讓蕭漠等人如入無人之境地破解機關、闖入,他幾乎可以預期當四堂堂主接獲消息時會有多震怒,屆時他這「唐門」門主之位,可還保得住?

  「看我的『金燦琉光』!」堂玄月嬌斥,足尖抵著唐季平的心口,淬毒匕首則抵著他的喉頭,若他敢稍加妄動,絕對見血封喉。

  唐正平與其他人也都被「蕭家堡」護衛制伏,沒人敢隨便移動,膽顫心驚地看著對他們有生殺大權的「蕭家堡」護衛。

  「堡主,屬下已成功救出德叔和德嬸。」曹武和德叔、德嬸一行人自右翼殺出,其餘試圖阻攔的「唐門」弟子根本就無力抵抗,全部受縛,魚貫走出來。

  「堡主,屬下等人已成功制伏其餘的『唐門』弟子!」另一隊由左側潛入的護衛小隊長領人來報,更多的「唐門」弟子被制伏帶出。

  「唐門」上下所有人全都被蕭漠帶來的人所制伏,乖巧得像只小羊兒,再也不見平日的囂張狂妄。

  兵敗如山倒的唐智棋眼見突然又衝出兩隊人馬,且帶著門中弟子出現,而最後的護身符德叔及德嬸亦被救出,一股寒氣瞬間由腳底竄升,整顆心都涼了。

  「門主!堂玄月!你們倆沒死?!」德嬸見蕭漠和堂玄月安然無恙,開心地流淚,奔至堂玄月身旁,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過,深恐堂玄月有著她所不知道的損傷。

  被關在大牢裡,心心唸唸要為他們復仇的德叔見他們倆完好如初,高興得紅了眼眶。自堂玄月與蕭漠墜崖、他和妻子被擒帶回「唐門」後,他就告訴自己,不管受到「唐門」多少折辱,他都要想辦法活下來,唯有活著,才有辦法為堂玄月與蕭漠報仇。現下見他們倆不僅沒死,還殺入「唐門」來救他和妻子,教他開心地笑得合不攏嘴。

  「對,我們沒死,這全是祖宗保佑!」一吐所有怨氣,堂玄月開心地叫嚷著。

  「從前我們的先祖帶著滿身屈辱離開,世世代代受『唐門』奚落與輕蔑,到了最後,他們甚至忘了有我們的存在,現下可好,讓他們自食惡果,也讓他們徹底明白,咱們『堂門』中人可不是無能之輩!」德叔恨恨地看著嚇白了臉、倒坐在地的唐智棋。

  「德嬸,你受傷了?他們居然敢傷害你!德叔也和你一樣傷痕纍纍是不?」堂玄月見到德嬸臉上及手上的傷痕,猜想她沒看見的地方,一定有更多傷勢,頓時氣得雙眸噴火,以足尖點了唐季平的穴道,連忙要看清德嬸與德叔身上的傷勢。

  「堂玄月,我沒事,咱們『堂門』除了過人的毒技外,還有就是骨頭特別硬,那個『唐門』以為傷害了我和你德叔的身體,我們就會屈服,哼!他們未免也想得太美了!」這幾天她和丈夫被關在牢裡,受盡「唐門」的折辱——不管是軀體或是言語,但她和丈夫皆咬牙忍下了,因為他們知道這筆帳終有天會向「唐門」討回,沒想到這天來得這麼快,「唐門」自個兒肯定也料想不到。

  受盡委屈的德叔和德嬸神色不善地瞪著曾經傷害過他們的人,渴望復仇。

  「你們……想怎樣?」唐智棋乾澀著聲問。

  蕭漠看向堂玄月與德叔、德嬸,交由他們自己決定。

  堂玄月看著飽受折磨的德叔和德嬸,再一次將偌大的「唐門」看過一遍,再次想到了無法回到「唐門」的先祖們,她的眼眸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德叔與德嬸亦然,這是所有「堂門」人的夢,也是所有「堂門」人從小就被教導的事,這次端賴蕭漠出手相助,他們絕對不會平白浪費這個好機會。

  「我們要要回本就屬於我們的。」堂玄月以清晰無比的聲音說出他們的願望。

  「不錯!我們等這一天已經等太久了。」德叔堅定地說道。

  「我們不會再受盡屈辱、不為人知地活在深山之中了。」德嬸相信先祖若地下有知,此刻已歡欣鼓舞地慶祝這一刻的勝利了。

  在場的「唐門」人全都知道他們要的是什麼,全都倒抽了口氣。

  「可是……可是我們一直都是『唐門』中人,這裡是屬於我們的。」「唐門」在他手中被迫讓出,教唐智棋嚇壞了,他的驕矜自大讓他成了「唐門」的罪人。

  「現下不了。」堂玄月對他搖頭。

  「我們要回來了。」德叔附和。

  所有「唐門」人的心都涼了,作夢也想不到他們會嘗到慘痛失敗的滋味,且遭受「堂門」先祖所曾遭遇過的恥辱,原來它是那樣令人難以承受。

  堂玄月熱淚盈眶地感受著這一刻,她與蕭漠四目相接,含情脈脈,眸中有著無盡的感激。因為他的幫助,所以她成功地救出了德叔和德嬸,甚至能夠和德叔、德嬸擡頭挺胸地踏進「唐門」。她不敢想像,倘若沒有他在身邊,她會如何慌亂,會作出錯誤的決定,反而害死德叔、德嬸與自己。

  這一刻的榮耀,該當屬於蕭漠!

  蕭漠微笑地看著她,她激動的情緒清楚地傳達進他心底,她盼望這一刻已盼了許久,他的眼眸中有著濃濃的愛意,他告訴過自己,為了她,他願意上刀山、下火海,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眼下不過是幫她攻回「唐門」罷了,算不了什麼。

  「蕭漠,謝謝你。」堂玄月衷心感謝他對她的付出。

  「這不算什麼,為了你,我願意付出一切,包括我的性命。」蕭漠深情款款地許下最真摯的承諾。

  原本他來到蜀中,是為了教訓她假扮新娘,害他跑了新娘,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孰料他不僅沒能狠狠地教訓她,反而將心給賠上,而且是賠得心甘情願,這一趟蜀中行,來得真是對極了。

  堂玄月揚著笑來到他身畔,雙臂緊緊環抱他結實的腰桿,有滿腔的愛語與謝意想要對他傾訴。

  蕭漠亦緊緊地擁抱著她,有妻如是,夫復何求?

  德嬸見他們兩人深情相對,以手肘輕推了推丈夫身側,要他一同沈浸在這美好的氛圍當中。蕭漠和堂玄月倆人的情投意合,讓她想到了年輕時和丈夫相戀的情景,同樣是那樣美好、醉人。

  曹武與其他護衛則繼續制住面色慘澹的「唐門」中人,佯裝啥都沒看見,啥都沒聽見,就當作堡主沒有為堂玄月意亂情迷,依然是他們那位高大威猛、嚴厲正直、威震天下的「蕭家堡」堡主。

  而一直被烏雲遮蔽的明月在此時露出臉來,幽幽淡淡地凝望著底下的這一切……

尾聲

  擊敗「唐門」後,蕭漠便將令牌歸還堂玄月,讓她重登門主之位。

  回到「唐門」的生活對堂玄月、德叔與德嬸三人而言,起初是興奮與開心,他們好奇地在每個地方走走看看、東摸西摸,與記憶中先祖們口耳相傳、一再重述的地方相對照,猜想和許久以前比較下,有多少改變?他們甚至換下「唐門」二字的懸掛匾額,改換上「堂門」二字。

  但喜悅之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待了一個月,將「唐門」上下全都摸索清楚後,他們三人便感到厭煩了。這裡對他們三人來說太大,也太過空寂,縱然蕭漠擔心「唐門」中人會再回頭伺機奪回,派了許多護衛幫忙防守,與他們同住,但這份空寂仍舊縈繞在心頭,無法消散。

  身處於「唐門」,他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並不屬於這裡,這裡是離開的先祖們想要回歸的家,卻不是他們自小生長的家,他們的家是在那荒僻山中的「堂門」,那個「堂門」家徒四壁,但有他們最熟悉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不甚大的屋舍正好適合他們居住,她的心始終渴望著再回去。

  終於,再也熬不住想回家的心情,堂玄月對蕭漠吐露她和德叔、德嬸的想法。

  蕭漠理解他們的想法亦尊重,畢竟待他和堂玄月成親後,堂玄月將和他一道回到「蕭家堡」生活,而德叔與德嬸堅持不願離開蜀中,希望能老死在這塊土地上,倘若讓德叔與德嬸繼續留在佔地偌大的「唐門」,恐怕兩老心裡也不會快樂,還是讓他們回到他們最喜愛的地方,才是正確的選擇。

  再者,蕭漠聽聞被驅離的「唐門」中人正重整勢力,預備再將「唐門」搶回去,且四堂堂主已重回「唐門」主持大局,今日的「唐門」,絕對和在唐智棋帶領下的「唐門」截然不同。

  蕭漠認為既然堂玄月和德叔、德嬸不希罕「唐門」,「唐門」四堂堂主及其他弟子又意欲奪回「唐門」,那雙方不妨面對面坐下來好好談談,各取所需,亦可免去無謂的廝殺。

  於是,蕭漠約了在「唐門」中地位僅次於唐智棋,卻比唐智棋更有聲望、更有能力的四堂堂主前來,與堂玄月他們對談。

  這日,「唐門」四堂堂主應約前來,「堂門」遠嫁的堂玄星與堂玄辰為了這事也偕同夫婿連袂趕來參與。

  「唐門」偌大清雅的大廳中坐著雙方人馬,蕭漠則充當中間的協調人,若雙方一言不合,毒來毒往時,他可以介入調解,不讓雙方繼續敵視對方。

  冷貫霄與皇甫朔給妻子絕對的支持,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們都會傾盡全力守護心愛的妻子。

  「堂門」雖然門人稀少,卻擁有強而有力的勢力做為後盾,蕭漠、冷貫霄與皇甫朔三名頂天立地,所長各異的男子心皆懸繫在「堂門」女子身上,只消她們開口要求,不管是多艱困的事,為她們赴湯蹈火他們都在所不辭。

  三名傲然傑出的男子保持沈默,卻留心觀察著,若稍有不對勁,絕不會坐視不理。

  江湖閱歷豐富的「唐門」四堂堂主泰然處之,坐在本屬於他們的「唐門」大廳中,悠閒地喝著茗茶。

  「據說你們打算離開這裡了?」青龍堂堂主率先打破沈默,開門見山地說道。

  「你們為何不打算留在這裡?你們不是處心積慮地想要回來嗎?」白虎堂堂主不明白他們為何在得到之後,反而要放棄,說是怕了他們也不可能,畢竟「堂門」背後有「蕭家堡」、「幽碧山莊」與冷貫霄這三股勢力在,根本就不用懼怕已在外的「唐門」。

  「我瞧這裡還是和以前一樣完好,並沒有哪兒不對啊!」近來熱衷於風水的朱雀堂堂主喃喃自語著,乾脆起身四下察看,是否有哪個地方風水壞了。

  玄武堂堂主則無聊地打著哈欠,不是很在意「唐門」回歸到誰手上。

  「這裡不是我們的家。」堂玄月簡短的一句話,道盡了最根本的問題。

  青龍堂堂主睿智的目光依序看過堂玄月、德叔與德嬸,瞭解地頷首。

  「所以,現在你們是要和我們化干戈為玉帛?」白虎堂堂主問道。

  「沒錯,不過我們是有條件的。」堂玄月要「唐門」的人知道,他們的離去附有但書。

  「什麼條件?」白虎堂堂主追問,他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們死去先祖的骨骸已埋葬在這裡,我們並不打算再將他們移回去,我們要求你們回歸後不得打擾我們先祖的墳。同時,倘若我們要回來祭拜他們,你們也得敞開大門歡迎我們。」德叔說出他們的要求。遷葬在「唐門」墓地的先祖們,正是受辱離開的那批人,德叔與德嬸、堂玄月皆認為埋骨於此,能讓九泉之下的先祖們感到平靜,所以不願再讓先人們割捨這份情感,選擇繼續讓他們留下。

  「這是我們唯一的條件。」德嬸附和,除此之外,他們什麼都不貪求。

  「他們本來就是『唐門』中人,回歸於此理所當然,這個條件我答應。」青龍堂堂主毫不猶豫地直接答應他們的要求。

  「我也覺得這不是過分的要求,他們的確可以安眠於此,本門弟子絕不敢無禮打擾。」白虎堂堂主沈吟了會兒,也同意他們的要求。

  「我剛剛四處看過了,依我之見,『堂門』的先祖們埋回來是好事。」四下看風水的朱雀堂堂主聽到話尾,大大地表示同意。

  三堂堂主皆同意他們提出的條件,僅剩玄武堂堂主沒發表意見,所有人皆將目光放在玄武堂堂主身上。

  玄武堂堂主又打了個大哈欠後,發現所有人都盯著他看,連忙說出他的意見。「我?不管你們提出什麼條件,我都沒意見,只要讓我可以快點回去睡一覺就成。」

  「你們的門主呢?他可也願意同意這條件?」堂玄月發現唐智棋沒出現,遂提問。若僅有四堂堂主答應,「唐門」門主卻不答應,他們談得再多也沒用。

  「唐智棋不再是我們的門主了,我們會擇日再選出新的門主。我們願以四堂堂主之名保證,新的門主絕對會恪守承諾,倘若有人毀諾,不論身份,將以門規處置。」青龍堂堂主許下承諾。

  「我相信你。」和青龍堂堂主相處過的堂玄星相信他不是會說謊毀諾之人。

  「青龍堂堂主曾贈藥救過堂玄星,我認為他不會信口開河。」皇甫朔含笑看著妻子,同樣相信青龍堂堂主。雖然當初堂玄星會中毒是青龍堂堂主下的,但青龍堂堂主可以不救,卻仍是回頭贈藥,這份恩情一直放在皇甫朔心裡。

  「堂玄星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堂玄月相信堂玄星不會看錯人。

  「我也相信你!」一直沒出聲的堂玄辰給予絕對的支持,深信堂玄星不會看走眼。

  「那就這麼說定了。」事情出乎意料之外的簡單順利,青龍堂堂主微微一笑。

  「一言為定。」堂玄月頷首,他們終於可以放下「唐門」的一切,回家去了。

  「還有一件事,你們回來後,是否會興起回攻『堂門』,以報前仇的念頭?」蕭漠可不願見「唐門」恩將仇報。

  「自然不會。我們四個對這種事一點興趣都沒有,新的門主我們也會要求不得侵犯貴門派。」青龍堂堂主保證。

  「不錯。」白虎堂堂主對打打殺殺沒半點興趣。

  朱雀堂堂主與玄武堂堂主也有志一同地頷首。「唐門」這次受的教訓夠大了,接下來接管的門主該學會何為韜光養晦、謙沖自牧,不得再驕傲自大、坐井觀天,免得日後跌得比今日更深、更重。

  雙方達成共識後,相互信賴,滿足地微笑。

  「我瞧貴派左右護法都有了美好歸宿,老夫曾聽聞門主已和蕭堡主共結連理,可又聽聞當時那場婚禮是假的,因為蕭堡主該娶的人是另一位姑娘,卻被門主以桃代李,門主成了眾人口中的假新娘,豈不委屈?」事情都處理好了,青龍堂堂主表面上雲淡風輕地聊著聽來的傳聞,實際上卻是要蕭漠該給個交代。說到底,堂玄月和「唐門」有那麼點關係,絕不能受委屈。

  「勞青龍堂堂主費心了,為了不讓堂玄月受委屈,蕭某已擇日將再次迎娶堂玄月進門,希望屆時各位堂主不吝於到『蕭家堡』喝這杯喜酒。」蕭漠揚笑提出邀請,他早就計劃再娶堂玄月一次,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娶的是「堂門」的門主堂玄月,她不再是個假新娘,而是名正言順的「蕭家堡」堡主夫人。

  「有酒可喝,我當然要去!」玄武堂堂主一聽見有喜酒喝,精神為之一振。

  「我也去。」朱雀堂堂主亦附和。

  「你們都要去,當然不能漏掉我。」白虎堂堂主跟著湊熱鬧。

  「那我們就在此先謝謝蕭堡主的邀請了。」青龍堂堂主樂見事情圓滿結束。

  堂玄星與堂玄辰聽見堂玄月要正式嫁給蕭漠,兩人開心地圍著堂玄月吱吱喳喳。

  將與蕭漠結為連襟的冷貫霄及皇甫朔大笑著恭喜蕭漠,兩人拍著蕭漠的臂膀。

  蕭漠和堂玄月隔空含情脈脈地相視一笑,欣喜地接受眾人的恭賀,最後兩人分別受堂玄星、堂玄辰、冷貫霄與皇甫朔簇擁地站在一塊兒,十指交扣。

  「你們快別胡鬧了,快來幫我想一下,堂玄月出嫁時要準備哪些嫁妝?」德嬸一聲令下,堂玄星、堂玄辰及冷貫霄、皇甫朔立即幫德嬸的忙。

  「瞧,大夥兒聽見我們要成親,比我們還要開心呢!」四周終於不再有七嘴八舌的恭賀聲浪。

  蕭漠的生命中因堂玄月而多了皇甫朔、堂玄星與堂玄辰、冷貫霄這兩對夫妻當親人,還有如父母般的德叔、德嬸,讓他滿溢滿足。

  「可不是。」堂玄月嘴角噙笑地看著笑燦如花的堂玄星和堂玄辰,心底有著濃濃的感激。在她身邊的人對她都這麼好,她才能有今日的幸福美滿,她衷心感謝老天爺對她的厚愛。

  「肉包子。」蕭漠帶著笑意喚她。

  「啊?又叫我肉包子!」她佯怒地嘟嘴。

  「我愛你。」蕭漠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

  「我也愛你。」他的一句我愛你,使她漾起絕美的笑容,開心地投入他的懷抱。

  不遠處的德叔偷聽見他們倆的深情愛語,笑得合不攏嘴。思及不久之後,堂玄月即將上花轎當蕭漠的妻子,心下真是既感傷、又歡喜。

  「嚴格說來,你們門中三個小姑娘能嫁得如意郎君,該感謝我們不是嗎?」青龍堂堂主來到德叔身畔,有感而發。

  「是啊!若不是我們與你們有著快比天高的積怨,若不是你們門裡的人老是興風作浪,他們這三對哪會碰在一塊兒?」德叔想了想,覺得青龍堂堂主的話很有道理。

  這三對的情緣起因皆為「唐門」,說來說去,他們的確是該好好感謝「唐門」無心插柳牽起這三條紅線才是。

  青龍堂堂主和德叔意會一笑,擡頭看向外頭的好天候。

  所有仇怨、不滿,在今日盡數抵消,就讓小輩們往後過著沒有怨懟的快樂日子吧……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3-3 19:28:26

第9章(1)

  七日後

  在蕭漠與堂玄月的引頸期望下,曹武終於帶著「蕭家堡」的三隊護衛,風塵僕僕地趕來「堂門」。

  「參見堡主!」所有訓練有素的武裝護衛見到蕭漠站在「堂門」大門口等待他們出現,立即翻身下馬,屈膝下跪,將右手放在心口,向蕭漠宣誓效忠。

  「各位一路辛苦了,全都起來。」見曹武眸底有著難掩的疲憊,蕭漠知道這七日他是披星戴月,連夜兼程地趕路,才有辦法這麼快又趕回蜀中來。他拍了拍曹武的臂膀,表示肯定與感謝。

  「謝謝你,曹武。」心下一直為德叔、德嬸的安危而擔憂不已的堂玄月見到曹武馬不停蹄地趕回來,滿懷感激的一個箭步衝到曹武面前,向他道謝。

  「堡主,屬下不在的這段期間是否出了事?」曹武料想定是出了事,否則堂玄月不會突然這麼說,他仔細打量著蕭漠,發現他並未受傷,這才鬆了口氣。

  「進去再說,其他人也都進來休息吧!」蕭漠揚手,要其他護衛跟著入內休息。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他們一定疲憊不堪。

  三隊護衛整齊有序地跟隨在蕭漠及曹武身後進入「堂門」休息,狹小的「堂門」一下子擠進這麼多人,幾乎要容納不下了。

  堂玄月連忙端出茶水,讓大家坐下來喝口茶、喘口氣,她來來回回地在廚房忙著,找出食物填飽大夥兒的肚皮。

  蕭漠則跟曹武與護衛小隊長說出德叔與德嬸恐怕已落入「唐門」之手,及「唐門」誤以為他和堂玄月已墜崖身亡的事。

  曹武聽完後暗暗捏了把冷汗,不由得慶幸蕭漠與堂玄月最後落入溪中,不然面對光滑的石壁,就算武功再高強也無用武之地。

  蕭漠將「唐門」的地形與機關佈置圖展開來,指示他們詳記機關佈置的地點,將前來支援的三隊護衛又重新編列成四小隊,說明各人負責由哪個方向潛入進攻。

  他將右翼潛入地牢救出德叔、德嬸的重要工作交付給曹武,左翼則由另一名護衛小隊長負責截住「唐門」其他人,至於他則由正面進入,專門移轉「唐門」的注意力,最後再留下一小隊守在「唐門」外,若有意外發生可以隨時提供支援。

  本來正忙裡忙外的堂玄月見蕭漠刻不容緩地對手下說明進攻要點,湊到了他身邊,看著他認真解說的臉龐,更加肯定自己沒愛錯人。天大的難題到了他跟前也能迎刃而解的,他是個值得信賴、足以托付終身的男人,她再次感謝姚紫絮早有了心上人楊公子,才讓她搶到了蕭漠這個寶。

  「那我呢?我該由哪一路進攻?」聽了半天,都沒聽見蕭漠提及她該走的路線,她刻不容緩地提出疑問。

  「你……」蕭漠面露猶豫。

  「德叔和德嬸是我的家人,我不可能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棄他們不顧。況且,我也想和『唐門』好好地算這筆帳。」堂玄月事先表明想法,免得他做出要她留守「堂門」的決定,就算真是那樣,她也不會乖乖聽話,絕對會偷偷跟在他們身後趕過去的。

  「我知德叔與德嬸就像是你的家人,你不可能會留在這裡等候消息的。我只是在想,該將你安排在哪裡比較好。」蕭漠瞭解她的脾氣,真不讓她一同前去,肯定會鬧出事來。

  「我隨便哪兒都行,最好是能夠衝鋒陷陣。」她等不及要將從「百毒秘傳」上學到的新毒技運用在「唐門」身上。

  「你和我同一路。」蕭漠歎了口氣,將她放在身邊,有他在一旁看著、守著,他也比較放心。

  「好吧!」堂玄月原先對他的安排有些不滿,因為她屬意編入右翼,和曹武一路打進地牢救出德叔與德嬸,但轉念一想,她可以邊打「唐門」弟子,邊看著他英姿煥發地打得「唐門」落花流水,也沒啥不好。

  「門主,這位姑娘是……」一旁的護衛隊小隊長見到蕭漠對她的包容與呵寵,幾乎要看凸了眼,挨不住體內的好奇心,出聲向蕭漠詢問。堂玄月除了是「堂門」弟子外,是否對蕭漠另有其他重要性存在,不然蕭漠為何會待她如此好?

  「她是我的妻子,堂玄月。」蕭漠理所當然地向屬下們介紹。

  堂玄月聽他大方介紹她,霎時羞紅了臉,嘴角揚帶著笑意。她驚奇地發現原本還各自散開、小聲閒聊或休憩的「蕭家堡」護衛們一個個有志一同地閉上嘴,睜開眼,轉過頭瞪著她看,彷彿她頭上多長出了一對角。

  「什麼?!堡主,堂玄月何時成了您的妻子?屬下怎麼會不知道?」反應最大的人當數曹武,他整個人像被雷劈中,無法置信。

  曹武懊惱地瞪著堂玄月,猜想在他離開的這七天裡,堂玄月是否運用了什麼卑劣的手法,逼得堡主不得不負責娶她?

  她實在是太可惡,也太陰險了!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忘了。當初和我拜堂成親的人正是堂玄月,所以說她是我的妻子,並沒有任何不對。」蕭漠不疾不徐地說道。

  堂玄月從曹武的反應看得出他非常不滿意她成為蕭漠的妻子,她實在不懂,娶妻的人是蕭漠,他滿意就行了,曹武幹麼沒事找事做,硬要湊熱鬧反對?

  「可是那天她明明就是個假新娘啊!」曹武懇求蕭漠千萬別誤入歧途,這世間還有許多更適合當「蕭家堡」堡主夫人的好姑娘,犯不著屈就於堂玄月。

  其他人跟著點頭如搗蒜,跟假新娘拜的堂自然也不能當真,堡主可千萬糊塗不得。

  「我認了她,她就是真新娘,這件事無庸置疑,到此為止!」蕭漠不容反對,以冷硬的口吻說道。

  「……是。」曹武及其他人見他明顯動怒,不敢再多說什麼,唯有含淚接受了他的決定。

  堂玄月沒傻愣得不曉得「蕭家堡」的護衛對她這個堡主夫人有多失望,覺得她與他們的期待完全不符,她很想大聲疾呼,其實她並沒有那麼差,但口說無憑,任她呼天搶地也不會有人相信的,所以她告訴自己,日久見人心,終有一天他們會發現她好的一面。

  「你們要如同尊敬我一樣地尊敬她,如同保護我一樣地保護著她。」蕭漠目光灼灼地掃視過在場的所有護衛,鄭重表明堂玄月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我等必尊敬堡主與夫人,誓死護衛堡主與夫人。」所有護衛包括曹武在內,立即單膝下跪,右手放在心口,對蕭漠與堂玄月宣誓忠誠。

  堂玄月見識到「蕭家堡」護衛對蕭漠的絕對忠誠,眼眶發熱,緊握著蕭漠的手。蕭漠定是做了許多令他們心服口服的事,方能得到他們如此愛戴,眼下他們的效忠是出自於對蕭漠的忠貞,她期望自己終有天能做得像蕭漠一樣好,讓大夥兒不會質疑蕭漠的眼光。

  「全都起來。」蕭漠牽著她的手,要屬下起身。

  「是。」護衛們整齊劃一地起身。

  堂玄月緊張地面對一雙雙對她仍有所保留的眼眸,蕭漠掌心傳遞過來的熱源,增添她更多信心,深吸了口氣,她綻放微笑,坦然面對他們。

  蕭漠明白短時間內無法讓護衛們馬上敞開心胸接受她,但他相信時日一久,他們必定能發現她的美好,進而真心喜歡她這個堡主夫人。

  「大夥兒趁現在趕快休息,今夜醜時攻入『唐門』,殺他們個措手不及。」蕭漠中氣十足地下達命令。

  「是。」護衛們以雄厚的聲音回答。

  為了今夜的奇襲能夠一舉成功,所有人就地躺臥,養精蓄銳,等待夜晚來臨。

  「今夜恐怕會有場惡鬥,你也要先好好休息才行。」護衛們都躺下後,蕭漠輕聲對她說,不想見她疲累得面容憔悴。

  「我會的,你也要好好休息。」堂玄月還有些東西要準備,加上來了這麼多人,她也得餵飽他們,他們才會有力氣在醜時攻進「唐門」,許多事要辦,她可沒時間睡覺。

  可為了不讓蕭漠擔心她,無法好好睡上一覺,她表面上順從他,讓他安心。

  蕭漠對她輕輕頷首,讓她回房去休息,他則坐下來閉目養神,於腦海中再次演練今夜攻入「唐門」的情景,絕不容許出現一分一毫的失誤。

  ★★★

  到了子時,所有護衛皆已睡醒,精神抖擻地準備前去「唐門」的事宜,而在廚房忙了大半天的堂玄月將幾大盤烹煮好的飯菜端出來,祭眾人的五臟廟。

  早已飢腸轆轆的護衛們見她端出香氣四溢的菜餚,口水幾乎要淌下來了。他們連番趕路直奔蜀中,一路上皆以啃乾糧充飢,初到「堂門」時,堂玄月已有準備食物來招待大家,原以為她為了今晚的突襲已去休息,沒想到竟會做出一堆菜餚來填飽大夥兒的肚皮,雖說此行是為了「堂門」之事而來,但她貴為堡主夫人,可以不用親自打理這一切,卻還是做了,這讓他們看出她並不是喜歡擺出堡主夫人架子,以鼻孔看人的人。

  「我記得你答應過我下午要休息的,不是嗎?」蕭漠雙手環胸,看著她端出雞鴨魚肉、青菜野蔬等等好不豐盛的佳餚,似笑非笑地挑眉問。

  「我是想去休息啊!只是肚子餓了,所以才會做這些菜,你不會希望我餓著肚子入睡吧?」堂玄月眸中閃耀著俏皮的光芒。

  「你一個人吃得了這麼多?」她的小小謊言,逗得他直想發笑。

  「順便嘛!偉大的『蕭家堡』堡主兼『堂門』門主,您就別追究那麼多了。」堂玄月諂媚地對他嬌俏眨眼。

  「你不累?」蕭漠擔心她會累壞。

  「我的精神好得很,再到雲穹山跑一趟也沒問題!」

  「那就好。」見她果真是精神奕奕的模樣,蕭漠這才放心。

  護衛們渴望地看著蕭漠,只要他一準許,他們馬上就要大快朵頤一番了。

  「大夥兒一塊用吧!」

  蕭漠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即開心地享受著堂玄月為他們準備的飯菜。

  蕭漠和堂玄月坐下來跟著大家一塊兒吃,堂玄月見大家狼吞虎嚥地吃著她烹煮的菜餚,心下有說不出的滿足。和這麼多人一塊兒用膳,是她頭一次經歷,大夥兒圍在一塊兒,就像是一家人般,她還滿喜歡這種感覺的。

  堂玄月仰頭和蕭漠相視一笑,兩人愉快地和大夥兒一起大口吃肉,享受眼前的平靜。

  ★★★

  在月兒掩面、星子隱蔽的深夜中,蕭漠與堂玄月領著護衛們,無聲無息地摸黑靠近「唐門」。

  在出發前,堂玄月讓眾人服下白玉藥丸,使一般的毒傷不著他們,而若是中了厲害的毒,也可以先行護住他們的心脈,不至於一命嗚呼,能有充裕的時間等待解毒。

  來到「唐門」外後,蕭漠以點燃火摺子做為暗號,所有人便照先前計劃好的,分成四小隊散開來,各自就定位後,全都屏氣凝神,等待攻入的哨音暗號出現。

  幽暗中,堂玄月緊張到手心直冒汗,這些天儘管蕭漠努力不讓她去想德叔和德嬸的情況,可是到了夜裡,當她一個人靜下來時,總會想到德叔和德嬸。想到「唐門」不可能善待他們時,她會心急如焚、輾轉反側,得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等到曹武帶著援兵到來,德叔與德嬸就能安然脫險了,且蕭漠會給予「唐門」狠狠一擊,讓「唐門」上下吃盡苦頭,如此她才有辦法說服自己冷靜下來。

  不過今晚就不同了,她將和蕭漠一塊兒攻入「唐門」,救出德叔和德嬸,讓連日來倉皇不安的心安定下來。

  這一路,她不斷地向老天爺祈求,希冀德叔與德嬸還活著。

  感受到她的緊張不安,蕭漠捏了捏她柔嫩的掌心,要她冷靜下來,唯有冷靜,方能水到渠成。

  蕭漠的撫觸總是帶給她極大的安慰,讓她穩定心緒,不再胡思亂想。

  蕭漠宛如置身事外般鎮定,他閉上眼,暗暗估算時間,預估所有人皆已到預定的位置後,便發出三聲短音加上一長音的口哨聲做為暗號,指示大夥兒一塊兒潛入「唐門」。

  潛伏在「唐門」外的護衛們清楚聽見蕭漠發出的暗號後,立即無聲地潛入。

  正面潛入的人以蕭漠為首,堂玄月緊跟在後,加上其他護衛共十人,他們主要的目的是闖入後,和「唐門」中人起正面衝突,移轉「唐門」的注意力,讓帶領右翼的曹武能夠不動聲色地潛入「唐門」的地牢救出德叔與德嬸,亦使左翼的人馬順利制伏其他「唐門」中人。

  由正門潛入的蕭漠與堂玄月等人首先面對的即是以五行八卦陣布下的機關陷阱。

  他們早已由「唐門」的地形機關佈置圖得知等待他們的是什麼,每個人皆踩著謹慎的步伐,不敢托大,以免連累到其他人。

  「小心點。」堂玄月見蕭漠藉由一支火光微弱的火把照明,踩陣的步伐穩健,知曉不會有問題,但仍是忍不住以近乎耳語的聲音提醒。

  本來她是想打頭陣,若不小心踏到機關,淬毒暗器馳來,對她的影響力絕對比其他人都小,但是蕭漠堅持不讓她走在最前頭。她明瞭蕭漠想保護她的心意,也瞭解身為「蕭家堡」堡主的他習慣身先士卒。

  再者,他是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若讓她這個小女子搶在最前頭,似乎是難看了點,他的堡主威信也會削減,所以她便忍下想搶頭陣的慾望,將位置讓給了蕭漠,但心頭擔心他會不小心著了「唐門」的道兒,於是她便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隨時有個風吹草動,就會馬上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我知道,你也是,其他人也都要小心行事。」蕭漠的聲音雖輕飄,卻清楚地傳進他們耳中。

  其他人點頭頷首,小心留意著自己的腳下,以防不小心踏錯步伐,觸動機關。

  深夜中,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聲,一聲接一聲,耳畔聆聽其他人傳來穩定輕細的呼息聲,所有人皆戰戰兢兢,明知「唐門」人的耳力不可能厲害到連他們的呼息聲都聽得見,依然小心謹慎。

  蕭漠領著他們進入到五行八卦陣的中心位置,這裡暗藏的機關特別多,且特別厲害,一個不小心就會中毒身亡。

  蕭漠早已將「唐門」地形與機關佈置圖深深烙印在腦海中,他的右腳謹慎地踏出,旋即,一排淬毒長槍朝他們一行人射來!

  「小心!」蕭漠低喝,馬上下腰閃避。

  堂玄月與其他人接收到他的警告,反應過來,和他一樣下腰閃躲,所有人閃避過足以致命的淬毒長槍後,皆嚇出一身冷汗。

  「怎麼會這樣?」堂玄月懊惱地低咒。

  「那份地圖是很久遠前繪製的,咱們能憑藉著它順利闖到這兒,已經算很幸運了。」蕭漠要她別惱,「唐門」本來就有可能改變機關位置,這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我覺得那份地圖至少要讓我們順利闖過這五行八卦陣才是。」堂玄月依然不悅,虧得前頭他們走得那麼順,不過才走到一半,就有沒料到的機關出現,「堂門」的面子瞬間讓那份地圖給毀了。

  「接下來,前頭極可能會有更多意料不到的機關暗器出現,大家務必要更加小心。」蕭漠依舊氣定神閒,轉頭低聲吩咐大家。

  「是。」經過長槍的襲擊後,護衛們更是不敢掉以輕心。

  「接下來的路,由我來打頭陣吧!」堂玄月提議,不想他再受到未知的機關暗器攻擊。

  「不,這麼點彫蟲小技難不倒我,你乖乖待在我身後。」蕭漠說什麼也不願讓她打頭陣,她才離開過蜀中一回,沒有江湖經驗,他擔心若再有突發狀況,她會一時反應不過來。

  「好吧,照你說的做就是。」堂玄月想要再爭取,可見到蕭漠一臉嚴肅,知道此時最好別跟他爭,反正她在他後頭,隨時保持警戒,若他遭遇危險,她再出手助他就是。

  「這才是我的好姑娘。」蕭漠讚賞地對她咧嘴一笑。

  他的笑容具有使她雙腳癱軟的威力,她的心飄飄然,只消他一對她展露微笑,她就什麼都聽他的了。

  蕭漠再領著他們繼續前行,腦海中依舊依循先前所看過的機關佈置圖,以不變應萬變。

  當蕭漠的左腳尖輕點踏出時,猛地眼前出現一陣黑霧濃煙,襲向他們。

  「閉氣!」身後的堂玄月見狀,立即大喝。

  蕭漠早在黑霧出現時,就直覺地閉氣了,不料黑霧尚未散去,緊接著又出現多把淩厲射來的墨黑匕首,為免再觸動更多機關,亦是不願閃躲後,使暗器傷到身後的其他人,蕭漠身形不動,運勁揚起長袍下擺,阻擋下一連串的攻擊。

  「小心!」堂玄月眼尖地發現繼墨黑匕首出現後,又有一堆毒蛇、毒蟲朝他兜頭襲來。

  她想都不多想,直接躍起身,疾馳衝出,為蕭漠除掉會傷害到他的毒蛇、毒蟲。

  蕭漠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足踝,讓她直接踩在他的肩頭上,不讓她踩踏到更多機關陷阱,招來危險。

  堂玄月像只粉嫩彩蝶,在蕭漠的肩頭翩翩旋舞,雙手快速精準地擒抓對她吐信的毒蛇與齜牙咧嘴的毒蟲。

  「憑你們也想要咬我?還早得很呢!」毫髮無傷的堂玄月冷哼一聲,捨不得殺掉手中的毒蛇與毒蟲,乾脆放進腰際的竹簍,或許待會兒會有用得上它們的時候。收拾完毒蛇、毒蟲後,她馬上自蕭漠的肩頭躍下,回到原來的位置。

  「對不起。」她歉然地伸手為他撫去肩上的灰塵。

  「不許你再這麼衝動!」蕭漠嚴厲地橫了她一眼。她突然躍起衝出,讓他為她捏了把冷汗,不是擔心她會被毒蛇、毒蟲給咬著,因為他曉得她對這些小小毒物的習性非常瞭解,尋常的毒物根本傷不了她,他是憂慮她會不小心觸動更多機關,使她自己陷入險境。

  「可是那些毒蛇和毒蟲差點就咬到你了,我比較瞭解它們的毒性,才會沒多加思考就衝了出去。」堂玄月見他臉色鐵青,知道自己的動作嚇到他了,但她並不覺得做錯了。

  「我明白你在擔心我,可是你這樣突然衝出去,會讓我更加擔心你。我寧願被那些毒蛇、毒蟲咬中,也不願你受到一絲傷害,你明白嗎?」蕭漠顧不得眼下有多少人正拉長耳朵在聽,他就是要她知道,他對她的在乎。

  「對不起,我不該讓你擔心,可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咬而什麼事都不做。」她誠心地向他道歉,同時也表明她的想法。她深愛著他,同樣在乎他,不願他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

  「唉,我該拿你怎麼辦呢?」蕭漠莫可奈何地長歎了口氣,將她擁進懷中。

  「你就放心讓我出手吧!我保證絕對會小心,不魯莽行事的。」她擁著他的腰桿,柔聲撒嬌。

  護衛們從未見過蕭漠這個鐵漢也有柔情的一面,全都嚇得張大了嘴,下巴差點合不起來,但也由蕭漠不介意被他們看見他與堂玄月的親密言語與小動作中得知,堂玄月對蕭漠非常重要。

  蕭漠用力地再抱她一下後,才依依不捨地鬆開手。

  「大家都沒事吧?」蕭漠問向護衛們的嗓音又恢復慣有的冷靜與威嚴。

  「堡主,我們全都安然無恙。」護衛們當作方才啥都沒看見,啥也都沒聽見,鎮定地回答。

  蕭漠的詢問讓沈浸在幸福滋味中的堂玄月猛然想起身後還有八名護衛清楚看見、聽見了她和蕭漠之間的濃情密意,頓時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

  確定大夥兒都沒事後,蕭漠踏步前行,堂玄月等人繼續照著他的步伐,走這足以致命的五行八卦陣。

  「咱們闖了這麼多機關,『唐門』的人竟還不曉得有人闖入,全都睡死,你說他們是不是太好睡了?」堂玄月忍不住說道。這「唐門」的人又不是中了迷香,他們已經直闖到這兒來了,「唐門」的人竟還一無所覺,這讓身為敵人的她不想瞧輕「唐門」都難。

  「他們應當是認為沒人闖得過這五行八卦陣,才會高枕無憂。」自蕭漠有記憶以來,不曾聽聞有誰能順利闖進「唐門」,且還全身而退,既然長久以來皆無人能夠順利闖進,當然會讓「唐門」有恃無恐,削減了戒心,否則依他們連連觸動機關潛入「唐門」的方式,「唐門」中人早該驚醒了。

  「沒有永遠攻不破的堡壘,況且我們和他們本是同門,他們竟然沒想到我們的先祖會為了今天而有所準備,他們愈是瞧不起我們,愈會得到更大的驚嚇。」她實在等不及要看「唐門」上下面色青白交接的表情了,一定很精彩。

  「他們確實不該太有自信。」蕭漠也覺得不可思議,「唐門」早知道有「堂門」這個藏身於暗處的死敵,竟然還能不當一回事,以至於他們能夠攻其不備,「唐門」如此狂妄自大,給了蕭漠一個警愓,要自己萬萬不能犯下相同的錯誤。

  「不曉得曹武他們走到哪兒了?是否已經到了地牢呢?」堂玄月關心著曹武所帶領的右翼情況。

  「別擔心,曹武是我最得力的左右手,他絕對能將德叔與德嬸平安救出的。」蕭漠對曹武非常有信心,除非德叔和德嬸死了,不然曹武絕對能達成他所交付的任務。

  「嗯。」有了他的保證,堂玄月再次放下心頭的不安,告訴自己,她跟著蕭漠準沒錯,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接下來,蕭漠和堂玄月又遭遇一次淬毒暗器襲擊,所有人皆有驚無險地避開後,便成功地走出五行八卦陣。

  出陣後的堂玄月內心百感交集地看著先祖們日思夜想,冀求能夠回歸的「唐門」大廳前緊閉的門扉,再仰頭看向以墨書寫「唐門」二字的匾額,眼眶竟不由自主地發熱,喉頭也一緊,不曉得自己的情緒為何會變得如此激動。

  打小就在「堂門」生長的她,對「唐門」除了敵意外,別無其他,怎會在見到「唐門」緊閉的門扉與匾額時突然想哭呢?這種感覺真的好奇怪,她甚至起了將逝去先祖們的骨灰給帶回「唐門」的念頭。

  當年他們帶著滿身恥辱離開,心心唸唸的是終有一日擡頭挺胸地回到「唐門」,無奈天不從人願,先祖們一代接一代的抑鬱死去,化為一壞黃土,恐怕連在黃泉徘徊時也努力思考著要如何奪回失去的尊嚴吧?

  「我知道能夠來到這裡對你的內心一定造成很大的衝擊。」蕭漠看著她濕潤的眼眶,輕攬她的肩頭,明白她忽然情緒激動的原因,她是為了死去的先祖而傷心難過。

  堂玄月噙淚仰望著他,不懂他怎麼會每次都清楚她內心的感受,她自己都尚未釐清思緒,也不曉得為何會如此激動,但他卻都知道,彷彿和她心有靈犀般,真的很不可思議。

  「點亮火把。」蕭漠吩咐下去。

  「是。」護衛們聽令,每個人都取出一根火把點燃,將幽暗的黑夜點亮。

  「你想怎麼做?」蕭漠交由她決定。

  「當然是打進『唐門』!」堂玄月深吸口氣,屏退內心的傷痛,雙眸堅定地看著「唐門」大廳緊閉的門扉,冷冷一笑。

  「好。」不論她想做什麼,他都支持她。

第9章(2)

  堂玄月宛如巾幗英雄般,離開蕭漠的懷抱,踩著自信的步伐,來到「唐門」的大廳門前,伸腿一踹,將掩閉的門扉用力踹開,替死去的先祖們討回一口氣。

  兩扇大門遭她用力踹開,發出重重的撞擊聲,她很遺憾這一腳沒能將大門給踹壞,回想起他們「堂門」掉了一邊的門,她就忍不住多踹了「唐門」的門幾腳。

  「要不要我幫你?」站在後頭的蕭漠見狀,唇角浮現笑意,揚聲提議。

  「好!」堂玄月求之不得,馬上答應。

  蕭漠來到她身畔,雙掌聚氣朝「唐門」的門輕輕一擊,便見「唐門」的門應聲斷成兩截,左右皆然。

  踹門聲讓沈睡中的「唐門」人猛然驚醒,僅著中衣便跑出來查看,只見中庭被亮晃晃的火把點得明亮,且大廳的門板已遭擊破,成了四塊沒用的門板,掉落在地。更教他們驚駭的是,蕭漠與堂玄月竟然沒死,還領人趁夜摸進「唐門」來!他們一行人竟毫髮無傷,順利通過前方精心布下的機關陷阱,這讓他們無法不感到驚愕。

  「『堂門』門主蕭漠到訪,還不速速要你們門主從被窩裡爬出來迎接貴客!」堂玄月秀眉一挑,以睥睨的姿態瞥向衣衫不整的「唐門」中人。

  「你們怎麼可能沒死?」唐季平氣得直跳腳。他可是親眼見到他們倆掉下萬丈深淵的,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竟能死裡逃生。

  「因為本門門主鴻福齊天又武藝高強,掉下小小的懸崖後騰空飛起,對本門門主而言是輕而易舉之事,自然不是你這只會叫囂的無知鼠輩能夠相比擬的。」堂玄月見到唐季平心裡就有氣,逮著了機會,當然是冷嘲熱諷一番。

  「你一定是在胡說八道!」唐季平不相信蕭漠會武藝高強到掉入懸崖還能騰空飛起,直覺告訴他,堂玄月在吹牛皮,但若不是如此,蕭漠和堂玄月又是如何脫身的?

  「別理她!你們膽敢闖入『唐門』,今日我們就教你們來得去不得!」唐正平冷靜地要唐季平別受堂玄月的話所影響,依然對堂玄月擺出生殺大權操之在他手的驕傲模樣。

  「這話倒挺有趣的,蕭某倒想看看,你們要如何讓我們來得去不得?」蕭漠優雅地開口,好整以暇地等著看唐正平如何攔人。

  堂玄月驕傲地揚高下巴,光是站在蕭漠身邊,她就覺得威風得不得了。

  「你們門中那兩個臭嘴的老頭子和老太婆在我們手中,若想要他們活命,你們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唐正平想到被關在地牢中的德叔和德嬸,有這兩人在手中,就不信蕭漠和堂玄月敢輕舉妄動。

  當初抓那兩個老的回「唐門」,本來就沒有殺他們的意思,因為他認為折辱他們比殺了他們更有意思,所以將兩個老的關在地牢,有事沒事就到地牢去冷嘲熱諷一番,看兩個老的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自己的心情便會非常愉悅。

  「你別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快快叫你的門主出來見我的門主。」堂玄月冷哼一聲,沒讓「唐門」的人知道,曹武早去救德叔、德嬸來著,他們想要拿德叔及德嬸做為威脅,也要有人質在手啊!

  「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以為帶了幾個人來,就能在此耀武揚威嗎?」本以為威脅能收到成效,沒想到堂玄月全然不放在眼裡,唐正平不禁勃然大怒。

  「我瞧這幾個援手只會些三腳貓功夫,根本就上不了檯面!」唐季平冷哼一聲,不把八名「蕭家堡」的護衛放在眼裡。

  「如此遭人看輕,看來你們得展現出真本事,來讓這群狗眼看人低的『唐門』中人見識、見識了。」蕭漠可不會容許旁人看輕他的手下,這遠比他被人看輕,更教他動怒。

  「是,堡主!」有了蕭漠這一席話,早已摩拳擦掌、對「唐門」汙辱的言辭心下不滿的護衛們,立即攻向囂張的「唐門」人。

  堂玄月等待這一刻已等了足足七天之久,她萬萬不可能呆立在一旁。嬌俏地對蕭漠綻放一記笑靨後,她加入護衛們,將目標放在最惹她厭的唐季平身上。

  「還給你!」堂玄月如虹般飛掠到唐季平身前,釋放出先前放在竹簍裡的毒蛇與毒蟲,全數丟回唐季平身上。

  「可惡!」毒蛇、毒蟲突然襲來,唐季平狼狽地揮手挌開對他張牙舞爪的毒蛇與毒蟲們。

  堂玄月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纖纖十指宛若綻放的蓮花,扣著八枚淬毒飛鏢射向唐季平。

  「這是什麼招式?」她的身形與移動的手法皆讓唐季平感到陌生,上一回交手時,可由她的身手看出「唐門」使毒的手法,但今日卻為之丕變,讓唐季平看不出端倪來,因此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你這井底之蛙還不夠資格知道!」堂玄月愉快地運用自「百毒秘傳」上頭學到的使毒手法,飛鏢上的毒液也是她遵照書上調配出來的。

  唐正平與其他「唐門」人被「蕭家堡」的護衛圍困,他們所使出的毒藥、毒粉不是被「蕭家堡」的護衛躲開,就是對他們無法構成影響。單憑武功對打,他們根本就不是「蕭家堡」護衛的對手,所以被打得節節敗退,無法顧及同樣被堂玄月打得無力招架的唐季平,僅能暗自期許門中其他人能警覺,及時趕到中庭來支援他們。

  蕭漠觀看雙方人馬交手的情景,確定己方搶得先機,佔了上風,毫無準備的「唐門」弟子只能處於挨打的狀態。

  倏地,眼間發現一抹白色身影朝他出手偷襲,他的雙腳如一頭豹子般快速移動,讓對方送出的毒針撲了個空,盡數射在廊柱上。

  對方見蕭漠閃得輕巧、不拖泥帶水,心下一驚,再送出翠綠毒粉。

  蕭漠再次翩然閃過,且運勁讓衣袖飄動,將毒粉回贈給對方。

  「該死!」白衣年輕男子中了自己所撒出的毒粉,怒叫一聲。

  「初次見面,『唐門』門主就送蕭某兩份大禮,但蕭某人微言輕,實在收受不起,唯有謝絕門主的好意了。」蕭漠閃身來到方才被金針射中的門柱旁,掌心貼覆在旁運勁,逼出廊柱上的金針,再將之全部返還。

  金針淩厲地釘在唐智棋的衣袍及身上,其中有兩枚金針甚至釘在唐智棋脖子左右兩側,要唐智棋清楚地知道,他蕭漠要取他唐智棋的小命易如反掌。

  「唐門」門主唐智棋沒料到蕭漠竟能一眼看穿他的身份,大吃一驚,緊接著眼角看見金光閃爍,他所射出的毒針已飛馳而來!他先前已中了自己所撒的毒粉,身體無法靈活閃避,僅能遲鈍地移動,這一遲鈍,讓半數金針全插在身上,使他疼痛難耐,整個人像只遭獵人捕獲的動物般,被穿透衣袍而過的金針釘在地上。儘管釘在衣袍上的金針不足以牽制他的行動,可單單準確無誤地釘在脖子兩側的金針便已讓他驚駭得額際盡冒冷汗。

  「好你個蕭漠,想不到本門主居然會栽在你手上!你是如何知道本門主的身份?」唐智棋想不透,他甚少在江湖上走動,見過他的人也不多,蕭漠是如何一眼就看穿他的身份?

  「除了你一身白衣外,還有你眼底傲慢驕矜的光芒,讓我確定了你的身份。」「唐門」中唯有門主能穿白衣,其他人不論單衣或外袍,都得避開,因此蕭漠才能在唐智棋出手偷襲時,馬上就確定他的身份。

  「哼!想不到你好好的『蕭家堡』堡主不做,居然當個小小的『堂門』門主,事情若傳了出去,難道你不怕會貽笑天下?」唐智棋故意激他,要他放棄「堂門」門主之位,別再管「堂門」與「唐門」之間的恩怨糾葛。

  「唐門」頭一回被這麼多人闖入,且被打得落花流水,唐智棋心有不甘,暗想倘若各堂堂主待在門中,今夜「唐門」也不至於落得這般田地。

  「我既是『堂門』門主,也是『蕭家堡』堡主,而我的妻子則是前任『堂門』門主,嘴長在他人身上,天下人如何評論,於我皆無關痛癢。」蕭漠不在乎地攤開雙手。

  「你的妻子是『堂門』中人?!」唐智棋又是大吃一驚。

  想到「堂門」的左右護法分別嫁給名揚天下的冷貫霄與皇甫朔已經夠他頭疼了,加上青龍堂堂主和皇甫朔有點交情,且對他前些日子的作為略感不滿,雖然他貴為一門之主,但想要使喚四堂堂主對他唯命是從,卻是比登天還難。四堂堂主在門中的權力雖然沒他來得大,可是論毒技、論輩分、論威望卻皆在他之上,他能當上門主皆因四堂堂主對門主之位不感興趣,否則這門主之位豈輪得到他頭上?

  因此,這門主之位他始終都坐得不夠安穩,只消四堂堂主有一人反對他,他就會失去門主寶座,現在再得知「堂門」與「蕭家堡」已結為親家,蕭漠理所當然會為「堂門」出頭,這對他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沒錯,所以你說,我會不幫『堂門』嗎?」蕭漠看著唐智棋難看的臉色,要他看清事實。昔日的「堂門」早已不復存在,現下的「堂門」可不是「唐門」惹得起的。

  唐智棋全身發冷,渾身失了力氣。當他成為門主的那一日,便認為自己會有本事將「唐門」發揚光大,讓「唐門」成為江湖上人聽人怕、響亮亮的使毒門派,怎料事與願違,他不但找不到稀有的毒物震懾天下,還讓蕭漠等人如入無人之境地破解機關、闖入,他幾乎可以預期當四堂堂主接獲消息時會有多震怒,屆時他這「唐門」門主之位,可還保得住?

  「看我的『金燦琉光』!」堂玄月嬌斥,足尖抵著唐季平的心口,淬毒匕首則抵著他的喉頭,若他敢稍加妄動,絕對見血封喉。

  唐正平與其他人也都被「蕭家堡」護衛制伏,沒人敢隨便移動,膽顫心驚地看著對他們有生殺大權的「蕭家堡」護衛。

  「堡主,屬下已成功救出德叔和德嬸。」曹武和德叔、德嬸一行人自右翼殺出,其餘試圖阻攔的「唐門」弟子根本就無力抵抗,全部受縛,魚貫走出來。

  「堡主,屬下等人已成功制伏其餘的『唐門』弟子!」另一隊由左側潛入的護衛小隊長領人來報,更多的「唐門」弟子被制伏帶出。

  「唐門」上下所有人全都被蕭漠帶來的人所制伏,乖巧得像只小羊兒,再也不見平日的囂張狂妄。

  兵敗如山倒的唐智棋眼見突然又衝出兩隊人馬,且帶著門中弟子出現,而最後的護身符德叔及德嬸亦被救出,一股寒氣瞬間由腳底竄升,整顆心都涼了。

  「門主!堂玄月!你們倆沒死?!」德嬸見蕭漠和堂玄月安然無恙,開心地流淚,奔至堂玄月身旁,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過,深恐堂玄月有著她所不知道的損傷。

  被關在大牢裡,心心唸唸要為他們復仇的德叔見他們倆完好如初,高興得紅了眼眶。自堂玄月與蕭漠墜崖、他和妻子被擒帶回「唐門」後,他就告訴自己,不管受到「唐門」多少折辱,他都要想辦法活下來,唯有活著,才有辦法為堂玄月與蕭漠報仇。現下見他們倆不僅沒死,還殺入「唐門」來救他和妻子,教他開心地笑得合不攏嘴。

  「對,我們沒死,這全是祖宗保佑!」一吐所有怨氣,堂玄月開心地叫嚷著。

  「從前我們的先祖帶著滿身屈辱離開,世世代代受『唐門』奚落與輕蔑,到了最後,他們甚至忘了有我們的存在,現下可好,讓他們自食惡果,也讓他們徹底明白,咱們『堂門』中人可不是無能之輩!」德叔恨恨地看著嚇白了臉、倒坐在地的唐智棋。

  「德嬸,你受傷了?他們居然敢傷害你!德叔也和你一樣傷痕纍纍是不?」堂玄月見到德嬸臉上及手上的傷痕,猜想她沒看見的地方,一定有更多傷勢,頓時氣得雙眸噴火,以足尖點了唐季平的穴道,連忙要看清德嬸與德叔身上的傷勢。

  「堂玄月,我沒事,咱們『堂門』除了過人的毒技外,還有就是骨頭特別硬,那個『唐門』以為傷害了我和你德叔的身體,我們就會屈服,哼!他們未免也想得太美了!」這幾天她和丈夫被關在牢裡,受盡「唐門」的折辱——不管是軀體或是言語,但她和丈夫皆咬牙忍下了,因為他們知道這筆帳終有天會向「唐門」討回,沒想到這天來得這麼快,「唐門」自個兒肯定也料想不到。

  受盡委屈的德叔和德嬸神色不善地瞪著曾經傷害過他們的人,渴望復仇。

  「你們……想怎樣?」唐智棋乾澀著聲問。

  蕭漠看向堂玄月與德叔、德嬸,交由他們自己決定。

  堂玄月看著飽受折磨的德叔和德嬸,再一次將偌大的「唐門」看過一遍,再次想到了無法回到「唐門」的先祖們,她的眼眸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德叔與德嬸亦然,這是所有「堂門」人的夢,也是所有「堂門」人從小就被教導的事,這次端賴蕭漠出手相助,他們絕對不會平白浪費這個好機會。

  「我們要要回本就屬於我們的。」堂玄月以清晰無比的聲音說出他們的願望。

  「不錯!我們等這一天已經等太久了。」德叔堅定地說道。

  「我們不會再受盡屈辱、不為人知地活在深山之中了。」德嬸相信先祖若地下有知,此刻已歡欣鼓舞地慶祝這一刻的勝利了。

  在場的「唐門」人全都知道他們要的是什麼,全都倒抽了口氣。

  「可是……可是我們一直都是『唐門』中人,這裡是屬於我們的。」「唐門」在他手中被迫讓出,教唐智棋嚇壞了,他的驕矜自大讓他成了「唐門」的罪人。

  「現下不了。」堂玄月對他搖頭。

  「我們要回來了。」德叔附和。

  所有「唐門」人的心都涼了,作夢也想不到他們會嘗到慘痛失敗的滋味,且遭受「堂門」先祖所曾遭遇過的恥辱,原來它是那樣令人難以承受。

  堂玄月熱淚盈眶地感受著這一刻,她與蕭漠四目相接,含情脈脈,眸中有著無盡的感激。因為他的幫助,所以她成功地救出了德叔和德嬸,甚至能夠和德叔、德嬸擡頭挺胸地踏進「唐門」。她不敢想像,倘若沒有他在身邊,她會如何慌亂,會作出錯誤的決定,反而害死德叔、德嬸與自己。

  這一刻的榮耀,該當屬於蕭漠!

  蕭漠微笑地看著她,她激動的情緒清楚地傳達進他心底,她盼望這一刻已盼了許久,他的眼眸中有著濃濃的愛意,他告訴過自己,為了她,他願意上刀山、下火海,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眼下不過是幫她攻回「唐門」罷了,算不了什麼。

  「蕭漠,謝謝你。」堂玄月衷心感謝他對她的付出。

  「這不算什麼,為了你,我願意付出一切,包括我的性命。」蕭漠深情款款地許下最真摯的承諾。

  原本他來到蜀中,是為了教訓她假扮新娘,害他跑了新娘,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孰料他不僅沒能狠狠地教訓她,反而將心給賠上,而且是賠得心甘情願,這一趟蜀中行,來得真是對極了。

  堂玄月揚著笑來到他身畔,雙臂緊緊環抱他結實的腰桿,有滿腔的愛語與謝意想要對他傾訴。

  蕭漠亦緊緊地擁抱著她,有妻如是,夫復何求?

  德嬸見他們兩人深情相對,以手肘輕推了推丈夫身側,要他一同沈浸在這美好的氛圍當中。蕭漠和堂玄月倆人的情投意合,讓她想到了年輕時和丈夫相戀的情景,同樣是那樣美好、醉人。

  曹武與其他護衛則繼續制住面色慘澹的「唐門」中人,佯裝啥都沒看見,啥都沒聽見,就當作堡主沒有為堂玄月意亂情迷,依然是他們那位高大威猛、嚴厲正直、威震天下的「蕭家堡」堡主。

  而一直被烏雲遮蔽的明月在此時露出臉來,幽幽淡淡地凝望著底下的這一切……

尾聲

  擊敗「唐門」後,蕭漠便將令牌歸還堂玄月,讓她重登門主之位。

  回到「唐門」的生活對堂玄月、德叔與德嬸三人而言,起初是興奮與開心,他們好奇地在每個地方走走看看、東摸西摸,與記憶中先祖們口耳相傳、一再重述的地方相對照,猜想和許久以前比較下,有多少改變?他們甚至換下「唐門」二字的懸掛匾額,改換上「堂門」二字。

  但喜悅之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待了一個月,將「唐門」上下全都摸索清楚後,他們三人便感到厭煩了。這裡對他們三人來說太大,也太過空寂,縱然蕭漠擔心「唐門」中人會再回頭伺機奪回,派了許多護衛幫忙防守,與他們同住,但這份空寂仍舊縈繞在心頭,無法消散。

  身處於「唐門」,他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並不屬於這裡,這裡是離開的先祖們想要回歸的家,卻不是他們自小生長的家,他們的家是在那荒僻山中的「堂門」,那個「堂門」家徒四壁,但有他們最熟悉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不甚大的屋舍正好適合他們居住,她的心始終渴望著再回去。

  終於,再也熬不住想回家的心情,堂玄月對蕭漠吐露她和德叔、德嬸的想法。

  蕭漠理解他們的想法亦尊重,畢竟待他和堂玄月成親後,堂玄月將和他一道回到「蕭家堡」生活,而德叔與德嬸堅持不願離開蜀中,希望能老死在這塊土地上,倘若讓德叔與德嬸繼續留在佔地偌大的「唐門」,恐怕兩老心裡也不會快樂,還是讓他們回到他們最喜愛的地方,才是正確的選擇。

  再者,蕭漠聽聞被驅離的「唐門」中人正重整勢力,預備再將「唐門」搶回去,且四堂堂主已重回「唐門」主持大局,今日的「唐門」,絕對和在唐智棋帶領下的「唐門」截然不同。

  蕭漠認為既然堂玄月和德叔、德嬸不希罕「唐門」,「唐門」四堂堂主及其他弟子又意欲奪回「唐門」,那雙方不妨面對面坐下來好好談談,各取所需,亦可免去無謂的廝殺。

  於是,蕭漠約了在「唐門」中地位僅次於唐智棋,卻比唐智棋更有聲望、更有能力的四堂堂主前來,與堂玄月他們對談。

  這日,「唐門」四堂堂主應約前來,「堂門」遠嫁的堂玄星與堂玄辰為了這事也偕同夫婿連袂趕來參與。

  「唐門」偌大清雅的大廳中坐著雙方人馬,蕭漠則充當中間的協調人,若雙方一言不合,毒來毒往時,他可以介入調解,不讓雙方繼續敵視對方。

  冷貫霄與皇甫朔給妻子絕對的支持,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們都會傾盡全力守護心愛的妻子。

  「堂門」雖然門人稀少,卻擁有強而有力的勢力做為後盾,蕭漠、冷貫霄與皇甫朔三名頂天立地,所長各異的男子心皆懸繫在「堂門」女子身上,只消她們開口要求,不管是多艱困的事,為她們赴湯蹈火他們都在所不辭。

  三名傲然傑出的男子保持沈默,卻留心觀察著,若稍有不對勁,絕不會坐視不理。

  江湖閱歷豐富的「唐門」四堂堂主泰然處之,坐在本屬於他們的「唐門」大廳中,悠閒地喝著茗茶。

  「據說你們打算離開這裡了?」青龍堂堂主率先打破沈默,開門見山地說道。

  「你們為何不打算留在這裡?你們不是處心積慮地想要回來嗎?」白虎堂堂主不明白他們為何在得到之後,反而要放棄,說是怕了他們也不可能,畢竟「堂門」背後有「蕭家堡」、「幽碧山莊」與冷貫霄這三股勢力在,根本就不用懼怕已在外的「唐門」。

  「我瞧這裡還是和以前一樣完好,並沒有哪兒不對啊!」近來熱衷於風水的朱雀堂堂主喃喃自語著,乾脆起身四下察看,是否有哪個地方風水壞了。

  玄武堂堂主則無聊地打著哈欠,不是很在意「唐門」回歸到誰手上。

  「這裡不是我們的家。」堂玄月簡短的一句話,道盡了最根本的問題。

  青龍堂堂主睿智的目光依序看過堂玄月、德叔與德嬸,瞭解地頷首。

  「所以,現在你們是要和我們化干戈為玉帛?」白虎堂堂主問道。

  「沒錯,不過我們是有條件的。」堂玄月要「唐門」的人知道,他們的離去附有但書。

  「什麼條件?」白虎堂堂主追問,他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們死去先祖的骨骸已埋葬在這裡,我們並不打算再將他們移回去,我們要求你們回歸後不得打擾我們先祖的墳。同時,倘若我們要回來祭拜他們,你們也得敞開大門歡迎我們。」德叔說出他們的要求。遷葬在「唐門」墓地的先祖們,正是受辱離開的那批人,德叔與德嬸、堂玄月皆認為埋骨於此,能讓九泉之下的先祖們感到平靜,所以不願再讓先人們割捨這份情感,選擇繼續讓他們留下。

  「這是我們唯一的條件。」德嬸附和,除此之外,他們什麼都不貪求。

  「他們本來就是『唐門』中人,回歸於此理所當然,這個條件我答應。」青龍堂堂主毫不猶豫地直接答應他們的要求。

  「我也覺得這不是過分的要求,他們的確可以安眠於此,本門弟子絕不敢無禮打擾。」白虎堂堂主沈吟了會兒,也同意他們的要求。

  「我剛剛四處看過了,依我之見,『堂門』的先祖們埋回來是好事。」四下看風水的朱雀堂堂主聽到話尾,大大地表示同意。

  三堂堂主皆同意他們提出的條件,僅剩玄武堂堂主沒發表意見,所有人皆將目光放在玄武堂堂主身上。

  玄武堂堂主又打了個大哈欠後,發現所有人都盯著他看,連忙說出他的意見。「我?不管你們提出什麼條件,我都沒意見,只要讓我可以快點回去睡一覺就成。」

  「你們的門主呢?他可也願意同意這條件?」堂玄月發現唐智棋沒出現,遂提問。若僅有四堂堂主答應,「唐門」門主卻不答應,他們談得再多也沒用。

  「唐智棋不再是我們的門主了,我們會擇日再選出新的門主。我們願以四堂堂主之名保證,新的門主絕對會恪守承諾,倘若有人毀諾,不論身份,將以門規處置。」青龍堂堂主許下承諾。

  「我相信你。」和青龍堂堂主相處過的堂玄星相信他不是會說謊毀諾之人。

  「青龍堂堂主曾贈藥救過堂玄星,我認為他不會信口開河。」皇甫朔含笑看著妻子,同樣相信青龍堂堂主。雖然當初堂玄星會中毒是青龍堂堂主下的,但青龍堂堂主可以不救,卻仍是回頭贈藥,這份恩情一直放在皇甫朔心裡。

  「堂玄星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堂玄月相信堂玄星不會看錯人。

  「我也相信你!」一直沒出聲的堂玄辰給予絕對的支持,深信堂玄星不會看走眼。

  「那就這麼說定了。」事情出乎意料之外的簡單順利,青龍堂堂主微微一笑。

  「一言為定。」堂玄月頷首,他們終於可以放下「唐門」的一切,回家去了。

  「還有一件事,你們回來後,是否會興起回攻『堂門』,以報前仇的念頭?」蕭漠可不願見「唐門」恩將仇報。

  「自然不會。我們四個對這種事一點興趣都沒有,新的門主我們也會要求不得侵犯貴門派。」青龍堂堂主保證。

  「不錯。」白虎堂堂主對打打殺殺沒半點興趣。

  朱雀堂堂主與玄武堂堂主也有志一同地頷首。「唐門」這次受的教訓夠大了,接下來接管的門主該學會何為韜光養晦、謙沖自牧,不得再驕傲自大、坐井觀天,免得日後跌得比今日更深、更重。

  雙方達成共識後,相互信賴,滿足地微笑。

  「我瞧貴派左右護法都有了美好歸宿,老夫曾聽聞門主已和蕭堡主共結連理,可又聽聞當時那場婚禮是假的,因為蕭堡主該娶的人是另一位姑娘,卻被門主以桃代李,門主成了眾人口中的假新娘,豈不委屈?」事情都處理好了,青龍堂堂主表面上雲淡風輕地聊著聽來的傳聞,實際上卻是要蕭漠該給個交代。說到底,堂玄月和「唐門」有那麼點關係,絕不能受委屈。

  「勞青龍堂堂主費心了,為了不讓堂玄月受委屈,蕭某已擇日將再次迎娶堂玄月進門,希望屆時各位堂主不吝於到『蕭家堡』喝這杯喜酒。」蕭漠揚笑提出邀請,他早就計劃再娶堂玄月一次,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娶的是「堂門」的門主堂玄月,她不再是個假新娘,而是名正言順的「蕭家堡」堡主夫人。

  「有酒可喝,我當然要去!」玄武堂堂主一聽見有喜酒喝,精神為之一振。

  「我也去。」朱雀堂堂主亦附和。

  「你們都要去,當然不能漏掉我。」白虎堂堂主跟著湊熱鬧。

  「那我們就在此先謝謝蕭堡主的邀請了。」青龍堂堂主樂見事情圓滿結束。

  堂玄星與堂玄辰聽見堂玄月要正式嫁給蕭漠,兩人開心地圍著堂玄月吱吱喳喳。

  將與蕭漠結為連襟的冷貫霄及皇甫朔大笑著恭喜蕭漠,兩人拍著蕭漠的臂膀。

  蕭漠和堂玄月隔空含情脈脈地相視一笑,欣喜地接受眾人的恭賀,最後兩人分別受堂玄星、堂玄辰、冷貫霄與皇甫朔簇擁地站在一塊兒,十指交扣。

  「你們快別胡鬧了,快來幫我想一下,堂玄月出嫁時要準備哪些嫁妝?」德嬸一聲令下,堂玄星、堂玄辰及冷貫霄、皇甫朔立即幫德嬸的忙。

  「瞧,大夥兒聽見我們要成親,比我們還要開心呢!」四周終於不再有七嘴八舌的恭賀聲浪。

  蕭漠的生命中因堂玄月而多了皇甫朔、堂玄星與堂玄辰、冷貫霄這兩對夫妻當親人,還有如父母般的德叔、德嬸,讓他滿溢滿足。

  「可不是。」堂玄月嘴角噙笑地看著笑燦如花的堂玄星和堂玄辰,心底有著濃濃的感激。在她身邊的人對她都這麼好,她才能有今日的幸福美滿,她衷心感謝老天爺對她的厚愛。

  「肉包子。」蕭漠帶著笑意喚她。

  「啊?又叫我肉包子!」她佯怒地嘟嘴。

  「我愛你。」蕭漠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

  「我也愛你。」他的一句我愛你,使她漾起絕美的笑容,開心地投入他的懷抱。

  不遠處的德叔偷聽見他們倆的深情愛語,笑得合不攏嘴。思及不久之後,堂玄月即將上花轎當蕭漠的妻子,心下真是既感傷、又歡喜。

  「嚴格說來,你們門中三個小姑娘能嫁得如意郎君,該感謝我們不是嗎?」青龍堂堂主來到德叔身畔,有感而發。

  「是啊!若不是我們與你們有著快比天高的積怨,若不是你們門裡的人老是興風作浪,他們這三對哪會碰在一塊兒?」德叔想了想,覺得青龍堂堂主的話很有道理。

  這三對的情緣起因皆為「唐門」,說來說去,他們的確是該好好感謝「唐門」無心插柳牽起這三條紅線才是。

  青龍堂堂主和德叔意會一笑,擡頭看向外頭的好天候。

  所有仇怨、不滿,在今日盡數抵消,就讓小輩們往後過著沒有怨懟的快樂日子吧……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3-3 19:47:30

第9章(1)

  七日後

  在蕭漠與堂玄月的引頸期望下,曹武終於帶著「蕭家堡」的三隊護衛,風塵僕僕地趕來「堂門」。

  「參見堡主!」所有訓練有素的武裝護衛見到蕭漠站在「堂門」大門口等待他們出現,立即翻身下馬,屈膝下跪,將右手放在心口,向蕭漠宣誓效忠。

  「各位一路辛苦了,全都起來。」見曹武眸底有著難掩的疲憊,蕭漠知道這七日他是披星戴月,連夜兼程地趕路,才有辦法這麼快又趕回蜀中來。他拍了拍曹武的臂膀,表示肯定與感謝。

  「謝謝你,曹武。」心下一直為德叔、德嬸的安危而擔憂不已的堂玄月見到曹武馬不停蹄地趕回來,滿懷感激的一個箭步衝到曹武面前,向他道謝。

  「堡主,屬下不在的這段期間是否出了事?」曹武料想定是出了事,否則堂玄月不會突然這麼說,他仔細打量著蕭漠,發現他並未受傷,這才鬆了口氣。

  「進去再說,其他人也都進來休息吧!」蕭漠揚手,要其他護衛跟著入內休息。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他們一定疲憊不堪。

  三隊護衛整齊有序地跟隨在蕭漠及曹武身後進入「堂門」休息,狹小的「堂門」一下子擠進這麼多人,幾乎要容納不下了。

  堂玄月連忙端出茶水,讓大家坐下來喝口茶、喘口氣,她來來回回地在廚房忙著,找出食物填飽大夥兒的肚皮。

  蕭漠則跟曹武與護衛小隊長說出德叔與德嬸恐怕已落入「唐門」之手,及「唐門」誤以為他和堂玄月已墜崖身亡的事。

  曹武聽完後暗暗捏了把冷汗,不由得慶幸蕭漠與堂玄月最後落入溪中,不然面對光滑的石壁,就算武功再高強也無用武之地。

  蕭漠將「唐門」的地形與機關佈置圖展開來,指示他們詳記機關佈置的地點,將前來支援的三隊護衛又重新編列成四小隊,說明各人負責由哪個方向潛入進攻。

  他將右翼潛入地牢救出德叔、德嬸的重要工作交付給曹武,左翼則由另一名護衛小隊長負責截住「唐門」其他人,至於他則由正面進入,專門移轉「唐門」的注意力,最後再留下一小隊守在「唐門」外,若有意外發生可以隨時提供支援。

  本來正忙裡忙外的堂玄月見蕭漠刻不容緩地對手下說明進攻要點,湊到了他身邊,看著他認真解說的臉龐,更加肯定自己沒愛錯人。天大的難題到了他跟前也能迎刃而解的,他是個值得信賴、足以托付終身的男人,她再次感謝姚紫絮早有了心上人楊公子,才讓她搶到了蕭漠這個寶。

  「那我呢?我該由哪一路進攻?」聽了半天,都沒聽見蕭漠提及她該走的路線,她刻不容緩地提出疑問。

  「你……」蕭漠面露猶豫。

  「德叔和德嬸是我的家人,我不可能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棄他們不顧。況且,我也想和『唐門』好好地算這筆帳。」堂玄月事先表明想法,免得他做出要她留守「堂門」的決定,就算真是那樣,她也不會乖乖聽話,絕對會偷偷跟在他們身後趕過去的。

  「我知德叔與德嬸就像是你的家人,你不可能會留在這裡等候消息的。我只是在想,該將你安排在哪裡比較好。」蕭漠瞭解她的脾氣,真不讓她一同前去,肯定會鬧出事來。

  「我隨便哪兒都行,最好是能夠衝鋒陷陣。」她等不及要將從「百毒秘傳」上學到的新毒技運用在「唐門」身上。

  「你和我同一路。」蕭漠歎了口氣,將她放在身邊,有他在一旁看著、守著,他也比較放心。

  「好吧!」堂玄月原先對他的安排有些不滿,因為她屬意編入右翼,和曹武一路打進地牢救出德叔與德嬸,但轉念一想,她可以邊打「唐門」弟子,邊看著他英姿煥發地打得「唐門」落花流水,也沒啥不好。

  「門主,這位姑娘是……」一旁的護衛隊小隊長見到蕭漠對她的包容與呵寵,幾乎要看凸了眼,挨不住體內的好奇心,出聲向蕭漠詢問。堂玄月除了是「堂門」弟子外,是否對蕭漠另有其他重要性存在,不然蕭漠為何會待她如此好?

  「她是我的妻子,堂玄月。」蕭漠理所當然地向屬下們介紹。

  堂玄月聽他大方介紹她,霎時羞紅了臉,嘴角揚帶著笑意。她驚奇地發現原本還各自散開、小聲閒聊或休憩的「蕭家堡」護衛們一個個有志一同地閉上嘴,睜開眼,轉過頭瞪著她看,彷彿她頭上多長出了一對角。

  「什麼?!堡主,堂玄月何時成了您的妻子?屬下怎麼會不知道?」反應最大的人當數曹武,他整個人像被雷劈中,無法置信。

  曹武懊惱地瞪著堂玄月,猜想在他離開的這七天裡,堂玄月是否運用了什麼卑劣的手法,逼得堡主不得不負責娶她?

  她實在是太可惡,也太陰險了!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忘了。當初和我拜堂成親的人正是堂玄月,所以說她是我的妻子,並沒有任何不對。」蕭漠不疾不徐地說道。

  堂玄月從曹武的反應看得出他非常不滿意她成為蕭漠的妻子,她實在不懂,娶妻的人是蕭漠,他滿意就行了,曹武幹麼沒事找事做,硬要湊熱鬧反對?

  「可是那天她明明就是個假新娘啊!」曹武懇求蕭漠千萬別誤入歧途,這世間還有許多更適合當「蕭家堡」堡主夫人的好姑娘,犯不著屈就於堂玄月。

  其他人跟著點頭如搗蒜,跟假新娘拜的堂自然也不能當真,堡主可千萬糊塗不得。

  「我認了她,她就是真新娘,這件事無庸置疑,到此為止!」蕭漠不容反對,以冷硬的口吻說道。

  「……是。」曹武及其他人見他明顯動怒,不敢再多說什麼,唯有含淚接受了他的決定。

  堂玄月沒傻愣得不曉得「蕭家堡」的護衛對她這個堡主夫人有多失望,覺得她與他們的期待完全不符,她很想大聲疾呼,其實她並沒有那麼差,但口說無憑,任她呼天搶地也不會有人相信的,所以她告訴自己,日久見人心,終有一天他們會發現她好的一面。

  「你們要如同尊敬我一樣地尊敬她,如同保護我一樣地保護著她。」蕭漠目光灼灼地掃視過在場的所有護衛,鄭重表明堂玄月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我等必尊敬堡主與夫人,誓死護衛堡主與夫人。」所有護衛包括曹武在內,立即單膝下跪,右手放在心口,對蕭漠與堂玄月宣誓忠誠。

  堂玄月見識到「蕭家堡」護衛對蕭漠的絕對忠誠,眼眶發熱,緊握著蕭漠的手。蕭漠定是做了許多令他們心服口服的事,方能得到他們如此愛戴,眼下他們的效忠是出自於對蕭漠的忠貞,她期望自己終有天能做得像蕭漠一樣好,讓大夥兒不會質疑蕭漠的眼光。

  「全都起來。」蕭漠牽著她的手,要屬下起身。

  「是。」護衛們整齊劃一地起身。

  堂玄月緊張地面對一雙雙對她仍有所保留的眼眸,蕭漠掌心傳遞過來的熱源,增添她更多信心,深吸了口氣,她綻放微笑,坦然面對他們。

  蕭漠明白短時間內無法讓護衛們馬上敞開心胸接受她,但他相信時日一久,他們必定能發現她的美好,進而真心喜歡她這個堡主夫人。

  「大夥兒趁現在趕快休息,今夜醜時攻入『唐門』,殺他們個措手不及。」蕭漠中氣十足地下達命令。

  「是。」護衛們以雄厚的聲音回答。

  為了今夜的奇襲能夠一舉成功,所有人就地躺臥,養精蓄銳,等待夜晚來臨。

  「今夜恐怕會有場惡鬥,你也要先好好休息才行。」護衛們都躺下後,蕭漠輕聲對她說,不想見她疲累得面容憔悴。

  「我會的,你也要好好休息。」堂玄月還有些東西要準備,加上來了這麼多人,她也得餵飽他們,他們才會有力氣在醜時攻進「唐門」,許多事要辦,她可沒時間睡覺。

  可為了不讓蕭漠擔心她,無法好好睡上一覺,她表面上順從他,讓他安心。

  蕭漠對她輕輕頷首,讓她回房去休息,他則坐下來閉目養神,於腦海中再次演練今夜攻入「唐門」的情景,絕不容許出現一分一毫的失誤。

  ★★★

  到了子時,所有護衛皆已睡醒,精神抖擻地準備前去「唐門」的事宜,而在廚房忙了大半天的堂玄月將幾大盤烹煮好的飯菜端出來,祭眾人的五臟廟。

  早已飢腸轆轆的護衛們見她端出香氣四溢的菜餚,口水幾乎要淌下來了。他們連番趕路直奔蜀中,一路上皆以啃乾糧充飢,初到「堂門」時,堂玄月已有準備食物來招待大家,原以為她為了今晚的突襲已去休息,沒想到竟會做出一堆菜餚來填飽大夥兒的肚皮,雖說此行是為了「堂門」之事而來,但她貴為堡主夫人,可以不用親自打理這一切,卻還是做了,這讓他們看出她並不是喜歡擺出堡主夫人架子,以鼻孔看人的人。

  「我記得你答應過我下午要休息的,不是嗎?」蕭漠雙手環胸,看著她端出雞鴨魚肉、青菜野蔬等等好不豐盛的佳餚,似笑非笑地挑眉問。

  「我是想去休息啊!只是肚子餓了,所以才會做這些菜,你不會希望我餓著肚子入睡吧?」堂玄月眸中閃耀著俏皮的光芒。

  「你一個人吃得了這麼多?」她的小小謊言,逗得他直想發笑。

  「順便嘛!偉大的『蕭家堡』堡主兼『堂門』門主,您就別追究那麼多了。」堂玄月諂媚地對他嬌俏眨眼。

  「你不累?」蕭漠擔心她會累壞。

  「我的精神好得很,再到雲穹山跑一趟也沒問題!」

  「那就好。」見她果真是精神奕奕的模樣,蕭漠這才放心。

  護衛們渴望地看著蕭漠,只要他一準許,他們馬上就要大快朵頤一番了。

  「大夥兒一塊用吧!」

  蕭漠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即開心地享受著堂玄月為他們準備的飯菜。

  蕭漠和堂玄月坐下來跟著大家一塊兒吃,堂玄月見大家狼吞虎嚥地吃著她烹煮的菜餚,心下有說不出的滿足。和這麼多人一塊兒用膳,是她頭一次經歷,大夥兒圍在一塊兒,就像是一家人般,她還滿喜歡這種感覺的。

  堂玄月仰頭和蕭漠相視一笑,兩人愉快地和大夥兒一起大口吃肉,享受眼前的平靜。

  ★★★

  在月兒掩面、星子隱蔽的深夜中,蕭漠與堂玄月領著護衛們,無聲無息地摸黑靠近「唐門」。

  在出發前,堂玄月讓眾人服下白玉藥丸,使一般的毒傷不著他們,而若是中了厲害的毒,也可以先行護住他們的心脈,不至於一命嗚呼,能有充裕的時間等待解毒。

  來到「唐門」外後,蕭漠以點燃火摺子做為暗號,所有人便照先前計劃好的,分成四小隊散開來,各自就定位後,全都屏氣凝神,等待攻入的哨音暗號出現。

  幽暗中,堂玄月緊張到手心直冒汗,這些天儘管蕭漠努力不讓她去想德叔和德嬸的情況,可是到了夜裡,當她一個人靜下來時,總會想到德叔和德嬸。想到「唐門」不可能善待他們時,她會心急如焚、輾轉反側,得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等到曹武帶著援兵到來,德叔與德嬸就能安然脫險了,且蕭漠會給予「唐門」狠狠一擊,讓「唐門」上下吃盡苦頭,如此她才有辦法說服自己冷靜下來。

  不過今晚就不同了,她將和蕭漠一塊兒攻入「唐門」,救出德叔和德嬸,讓連日來倉皇不安的心安定下來。

  這一路,她不斷地向老天爺祈求,希冀德叔與德嬸還活著。

  感受到她的緊張不安,蕭漠捏了捏她柔嫩的掌心,要她冷靜下來,唯有冷靜,方能水到渠成。

  蕭漠的撫觸總是帶給她極大的安慰,讓她穩定心緒,不再胡思亂想。

  蕭漠宛如置身事外般鎮定,他閉上眼,暗暗估算時間,預估所有人皆已到預定的位置後,便發出三聲短音加上一長音的口哨聲做為暗號,指示大夥兒一塊兒潛入「唐門」。

  潛伏在「唐門」外的護衛們清楚聽見蕭漠發出的暗號後,立即無聲地潛入。

  正面潛入的人以蕭漠為首,堂玄月緊跟在後,加上其他護衛共十人,他們主要的目的是闖入後,和「唐門」中人起正面衝突,移轉「唐門」的注意力,讓帶領右翼的曹武能夠不動聲色地潛入「唐門」的地牢救出德叔與德嬸,亦使左翼的人馬順利制伏其他「唐門」中人。

  由正門潛入的蕭漠與堂玄月等人首先面對的即是以五行八卦陣布下的機關陷阱。

  他們早已由「唐門」的地形機關佈置圖得知等待他們的是什麼,每個人皆踩著謹慎的步伐,不敢托大,以免連累到其他人。

  「小心點。」堂玄月見蕭漠藉由一支火光微弱的火把照明,踩陣的步伐穩健,知曉不會有問題,但仍是忍不住以近乎耳語的聲音提醒。

  本來她是想打頭陣,若不小心踏到機關,淬毒暗器馳來,對她的影響力絕對比其他人都小,但是蕭漠堅持不讓她走在最前頭。她明瞭蕭漠想保護她的心意,也瞭解身為「蕭家堡」堡主的他習慣身先士卒。

  再者,他是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若讓她這個小女子搶在最前頭,似乎是難看了點,他的堡主威信也會削減,所以她便忍下想搶頭陣的慾望,將位置讓給了蕭漠,但心頭擔心他會不小心著了「唐門」的道兒,於是她便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隨時有個風吹草動,就會馬上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我知道,你也是,其他人也都要小心行事。」蕭漠的聲音雖輕飄,卻清楚地傳進他們耳中。

  其他人點頭頷首,小心留意著自己的腳下,以防不小心踏錯步伐,觸動機關。

  深夜中,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聲,一聲接一聲,耳畔聆聽其他人傳來穩定輕細的呼息聲,所有人皆戰戰兢兢,明知「唐門」人的耳力不可能厲害到連他們的呼息聲都聽得見,依然小心謹慎。

  蕭漠領著他們進入到五行八卦陣的中心位置,這裡暗藏的機關特別多,且特別厲害,一個不小心就會中毒身亡。

  蕭漠早已將「唐門」地形與機關佈置圖深深烙印在腦海中,他的右腳謹慎地踏出,旋即,一排淬毒長槍朝他們一行人射來!

  「小心!」蕭漠低喝,馬上下腰閃避。

  堂玄月與其他人接收到他的警告,反應過來,和他一樣下腰閃躲,所有人閃避過足以致命的淬毒長槍後,皆嚇出一身冷汗。

  「怎麼會這樣?」堂玄月懊惱地低咒。

  「那份地圖是很久遠前繪製的,咱們能憑藉著它順利闖到這兒,已經算很幸運了。」蕭漠要她別惱,「唐門」本來就有可能改變機關位置,這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我覺得那份地圖至少要讓我們順利闖過這五行八卦陣才是。」堂玄月依然不悅,虧得前頭他們走得那麼順,不過才走到一半,就有沒料到的機關出現,「堂門」的面子瞬間讓那份地圖給毀了。

  「接下來,前頭極可能會有更多意料不到的機關暗器出現,大家務必要更加小心。」蕭漠依舊氣定神閒,轉頭低聲吩咐大家。

  「是。」經過長槍的襲擊後,護衛們更是不敢掉以輕心。

  「接下來的路,由我來打頭陣吧!」堂玄月提議,不想他再受到未知的機關暗器攻擊。

  「不,這麼點彫蟲小技難不倒我,你乖乖待在我身後。」蕭漠說什麼也不願讓她打頭陣,她才離開過蜀中一回,沒有江湖經驗,他擔心若再有突發狀況,她會一時反應不過來。

  「好吧,照你說的做就是。」堂玄月想要再爭取,可見到蕭漠一臉嚴肅,知道此時最好別跟他爭,反正她在他後頭,隨時保持警戒,若他遭遇危險,她再出手助他就是。

  「這才是我的好姑娘。」蕭漠讚賞地對她咧嘴一笑。

  他的笑容具有使她雙腳癱軟的威力,她的心飄飄然,只消他一對她展露微笑,她就什麼都聽他的了。

  蕭漠再領著他們繼續前行,腦海中依舊依循先前所看過的機關佈置圖,以不變應萬變。

  當蕭漠的左腳尖輕點踏出時,猛地眼前出現一陣黑霧濃煙,襲向他們。

  「閉氣!」身後的堂玄月見狀,立即大喝。

  蕭漠早在黑霧出現時,就直覺地閉氣了,不料黑霧尚未散去,緊接著又出現多把淩厲射來的墨黑匕首,為免再觸動更多機關,亦是不願閃躲後,使暗器傷到身後的其他人,蕭漠身形不動,運勁揚起長袍下擺,阻擋下一連串的攻擊。

  「小心!」堂玄月眼尖地發現繼墨黑匕首出現後,又有一堆毒蛇、毒蟲朝他兜頭襲來。

  她想都不多想,直接躍起身,疾馳衝出,為蕭漠除掉會傷害到他的毒蛇、毒蟲。

  蕭漠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足踝,讓她直接踩在他的肩頭上,不讓她踩踏到更多機關陷阱,招來危險。

  堂玄月像只粉嫩彩蝶,在蕭漠的肩頭翩翩旋舞,雙手快速精準地擒抓對她吐信的毒蛇與齜牙咧嘴的毒蟲。

  「憑你們也想要咬我?還早得很呢!」毫髮無傷的堂玄月冷哼一聲,捨不得殺掉手中的毒蛇與毒蟲,乾脆放進腰際的竹簍,或許待會兒會有用得上它們的時候。收拾完毒蛇、毒蟲後,她馬上自蕭漠的肩頭躍下,回到原來的位置。

  「對不起。」她歉然地伸手為他撫去肩上的灰塵。

  「不許你再這麼衝動!」蕭漠嚴厲地橫了她一眼。她突然躍起衝出,讓他為她捏了把冷汗,不是擔心她會被毒蛇、毒蟲給咬著,因為他曉得她對這些小小毒物的習性非常瞭解,尋常的毒物根本傷不了她,他是憂慮她會不小心觸動更多機關,使她自己陷入險境。

  「可是那些毒蛇和毒蟲差點就咬到你了,我比較瞭解它們的毒性,才會沒多加思考就衝了出去。」堂玄月見他臉色鐵青,知道自己的動作嚇到他了,但她並不覺得做錯了。

  「我明白你在擔心我,可是你這樣突然衝出去,會讓我更加擔心你。我寧願被那些毒蛇、毒蟲咬中,也不願你受到一絲傷害,你明白嗎?」蕭漠顧不得眼下有多少人正拉長耳朵在聽,他就是要她知道,他對她的在乎。

  「對不起,我不該讓你擔心,可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咬而什麼事都不做。」她誠心地向他道歉,同時也表明她的想法。她深愛著他,同樣在乎他,不願他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

  「唉,我該拿你怎麼辦呢?」蕭漠莫可奈何地長歎了口氣,將她擁進懷中。

  「你就放心讓我出手吧!我保證絕對會小心,不魯莽行事的。」她擁著他的腰桿,柔聲撒嬌。

  護衛們從未見過蕭漠這個鐵漢也有柔情的一面,全都嚇得張大了嘴,下巴差點合不起來,但也由蕭漠不介意被他們看見他與堂玄月的親密言語與小動作中得知,堂玄月對蕭漠非常重要。

  蕭漠用力地再抱她一下後,才依依不捨地鬆開手。

  「大家都沒事吧?」蕭漠問向護衛們的嗓音又恢復慣有的冷靜與威嚴。

  「堡主,我們全都安然無恙。」護衛們當作方才啥都沒看見,啥也都沒聽見,鎮定地回答。

  蕭漠的詢問讓沈浸在幸福滋味中的堂玄月猛然想起身後還有八名護衛清楚看見、聽見了她和蕭漠之間的濃情密意,頓時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

  確定大夥兒都沒事後,蕭漠踏步前行,堂玄月等人繼續照著他的步伐,走這足以致命的五行八卦陣。

  「咱們闖了這麼多機關,『唐門』的人竟還不曉得有人闖入,全都睡死,你說他們是不是太好睡了?」堂玄月忍不住說道。這「唐門」的人又不是中了迷香,他們已經直闖到這兒來了,「唐門」的人竟還一無所覺,這讓身為敵人的她不想瞧輕「唐門」都難。

  「他們應當是認為沒人闖得過這五行八卦陣,才會高枕無憂。」自蕭漠有記憶以來,不曾聽聞有誰能順利闖進「唐門」,且還全身而退,既然長久以來皆無人能夠順利闖進,當然會讓「唐門」有恃無恐,削減了戒心,否則依他們連連觸動機關潛入「唐門」的方式,「唐門」中人早該驚醒了。

  「沒有永遠攻不破的堡壘,況且我們和他們本是同門,他們竟然沒想到我們的先祖會為了今天而有所準備,他們愈是瞧不起我們,愈會得到更大的驚嚇。」她實在等不及要看「唐門」上下面色青白交接的表情了,一定很精彩。

  「他們確實不該太有自信。」蕭漠也覺得不可思議,「唐門」早知道有「堂門」這個藏身於暗處的死敵,竟然還能不當一回事,以至於他們能夠攻其不備,「唐門」如此狂妄自大,給了蕭漠一個警愓,要自己萬萬不能犯下相同的錯誤。

  「不曉得曹武他們走到哪兒了?是否已經到了地牢呢?」堂玄月關心著曹武所帶領的右翼情況。

  「別擔心,曹武是我最得力的左右手,他絕對能將德叔與德嬸平安救出的。」蕭漠對曹武非常有信心,除非德叔和德嬸死了,不然曹武絕對能達成他所交付的任務。

  「嗯。」有了他的保證,堂玄月再次放下心頭的不安,告訴自己,她跟著蕭漠準沒錯,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接下來,蕭漠和堂玄月又遭遇一次淬毒暗器襲擊,所有人皆有驚無險地避開後,便成功地走出五行八卦陣。

  出陣後的堂玄月內心百感交集地看著先祖們日思夜想,冀求能夠回歸的「唐門」大廳前緊閉的門扉,再仰頭看向以墨書寫「唐門」二字的匾額,眼眶竟不由自主地發熱,喉頭也一緊,不曉得自己的情緒為何會變得如此激動。

  打小就在「堂門」生長的她,對「唐門」除了敵意外,別無其他,怎會在見到「唐門」緊閉的門扉與匾額時突然想哭呢?這種感覺真的好奇怪,她甚至起了將逝去先祖們的骨灰給帶回「唐門」的念頭。

  當年他們帶著滿身恥辱離開,心心唸唸的是終有一日擡頭挺胸地回到「唐門」,無奈天不從人願,先祖們一代接一代的抑鬱死去,化為一壞黃土,恐怕連在黃泉徘徊時也努力思考著要如何奪回失去的尊嚴吧?

  「我知道能夠來到這裡對你的內心一定造成很大的衝擊。」蕭漠看著她濕潤的眼眶,輕攬她的肩頭,明白她忽然情緒激動的原因,她是為了死去的先祖而傷心難過。

  堂玄月噙淚仰望著他,不懂他怎麼會每次都清楚她內心的感受,她自己都尚未釐清思緒,也不曉得為何會如此激動,但他卻都知道,彷彿和她心有靈犀般,真的很不可思議。

  「點亮火把。」蕭漠吩咐下去。

  「是。」護衛們聽令,每個人都取出一根火把點燃,將幽暗的黑夜點亮。

  「你想怎麼做?」蕭漠交由她決定。

  「當然是打進『唐門』!」堂玄月深吸口氣,屏退內心的傷痛,雙眸堅定地看著「唐門」大廳緊閉的門扉,冷冷一笑。

  「好。」不論她想做什麼,他都支持她。

第9章(2)

  堂玄月宛如巾幗英雄般,離開蕭漠的懷抱,踩著自信的步伐,來到「唐門」的大廳門前,伸腿一踹,將掩閉的門扉用力踹開,替死去的先祖們討回一口氣。

  兩扇大門遭她用力踹開,發出重重的撞擊聲,她很遺憾這一腳沒能將大門給踹壞,回想起他們「堂門」掉了一邊的門,她就忍不住多踹了「唐門」的門幾腳。

  「要不要我幫你?」站在後頭的蕭漠見狀,唇角浮現笑意,揚聲提議。

  「好!」堂玄月求之不得,馬上答應。

  蕭漠來到她身畔,雙掌聚氣朝「唐門」的門輕輕一擊,便見「唐門」的門應聲斷成兩截,左右皆然。

  踹門聲讓沈睡中的「唐門」人猛然驚醒,僅著中衣便跑出來查看,只見中庭被亮晃晃的火把點得明亮,且大廳的門板已遭擊破,成了四塊沒用的門板,掉落在地。更教他們驚駭的是,蕭漠與堂玄月竟然沒死,還領人趁夜摸進「唐門」來!他們一行人竟毫髮無傷,順利通過前方精心布下的機關陷阱,這讓他們無法不感到驚愕。

  「『堂門』門主蕭漠到訪,還不速速要你們門主從被窩裡爬出來迎接貴客!」堂玄月秀眉一挑,以睥睨的姿態瞥向衣衫不整的「唐門」中人。

  「你們怎麼可能沒死?」唐季平氣得直跳腳。他可是親眼見到他們倆掉下萬丈深淵的,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竟能死裡逃生。

  「因為本門門主鴻福齊天又武藝高強,掉下小小的懸崖後騰空飛起,對本門門主而言是輕而易舉之事,自然不是你這只會叫囂的無知鼠輩能夠相比擬的。」堂玄月見到唐季平心裡就有氣,逮著了機會,當然是冷嘲熱諷一番。

  「你一定是在胡說八道!」唐季平不相信蕭漠會武藝高強到掉入懸崖還能騰空飛起,直覺告訴他,堂玄月在吹牛皮,但若不是如此,蕭漠和堂玄月又是如何脫身的?

  「別理她!你們膽敢闖入『唐門』,今日我們就教你們來得去不得!」唐正平冷靜地要唐季平別受堂玄月的話所影響,依然對堂玄月擺出生殺大權操之在他手的驕傲模樣。

  「這話倒挺有趣的,蕭某倒想看看,你們要如何讓我們來得去不得?」蕭漠優雅地開口,好整以暇地等著看唐正平如何攔人。

  堂玄月驕傲地揚高下巴,光是站在蕭漠身邊,她就覺得威風得不得了。

  「你們門中那兩個臭嘴的老頭子和老太婆在我們手中,若想要他們活命,你們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唐正平想到被關在地牢中的德叔和德嬸,有這兩人在手中,就不信蕭漠和堂玄月敢輕舉妄動。

  當初抓那兩個老的回「唐門」,本來就沒有殺他們的意思,因為他認為折辱他們比殺了他們更有意思,所以將兩個老的關在地牢,有事沒事就到地牢去冷嘲熱諷一番,看兩個老的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自己的心情便會非常愉悅。

  「你別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快快叫你的門主出來見我的門主。」堂玄月冷哼一聲,沒讓「唐門」的人知道,曹武早去救德叔、德嬸來著,他們想要拿德叔及德嬸做為威脅,也要有人質在手啊!

  「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以為帶了幾個人來,就能在此耀武揚威嗎?」本以為威脅能收到成效,沒想到堂玄月全然不放在眼裡,唐正平不禁勃然大怒。

  「我瞧這幾個援手只會些三腳貓功夫,根本就上不了檯面!」唐季平冷哼一聲,不把八名「蕭家堡」的護衛放在眼裡。

  「如此遭人看輕,看來你們得展現出真本事,來讓這群狗眼看人低的『唐門』中人見識、見識了。」蕭漠可不會容許旁人看輕他的手下,這遠比他被人看輕,更教他動怒。

  「是,堡主!」有了蕭漠這一席話,早已摩拳擦掌、對「唐門」汙辱的言辭心下不滿的護衛們,立即攻向囂張的「唐門」人。

  堂玄月等待這一刻已等了足足七天之久,她萬萬不可能呆立在一旁。嬌俏地對蕭漠綻放一記笑靨後,她加入護衛們,將目標放在最惹她厭的唐季平身上。

  「還給你!」堂玄月如虹般飛掠到唐季平身前,釋放出先前放在竹簍裡的毒蛇與毒蟲,全數丟回唐季平身上。

  「可惡!」毒蛇、毒蟲突然襲來,唐季平狼狽地揮手挌開對他張牙舞爪的毒蛇與毒蟲們。

  堂玄月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纖纖十指宛若綻放的蓮花,扣著八枚淬毒飛鏢射向唐季平。

  「這是什麼招式?」她的身形與移動的手法皆讓唐季平感到陌生,上一回交手時,可由她的身手看出「唐門」使毒的手法,但今日卻為之丕變,讓唐季平看不出端倪來,因此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你這井底之蛙還不夠資格知道!」堂玄月愉快地運用自「百毒秘傳」上頭學到的使毒手法,飛鏢上的毒液也是她遵照書上調配出來的。

  唐正平與其他「唐門」人被「蕭家堡」的護衛圍困,他們所使出的毒藥、毒粉不是被「蕭家堡」的護衛躲開,就是對他們無法構成影響。單憑武功對打,他們根本就不是「蕭家堡」護衛的對手,所以被打得節節敗退,無法顧及同樣被堂玄月打得無力招架的唐季平,僅能暗自期許門中其他人能警覺,及時趕到中庭來支援他們。

  蕭漠觀看雙方人馬交手的情景,確定己方搶得先機,佔了上風,毫無準備的「唐門」弟子只能處於挨打的狀態。

  倏地,眼間發現一抹白色身影朝他出手偷襲,他的雙腳如一頭豹子般快速移動,讓對方送出的毒針撲了個空,盡數射在廊柱上。

  對方見蕭漠閃得輕巧、不拖泥帶水,心下一驚,再送出翠綠毒粉。

  蕭漠再次翩然閃過,且運勁讓衣袖飄動,將毒粉回贈給對方。

  「該死!」白衣年輕男子中了自己所撒出的毒粉,怒叫一聲。

  「初次見面,『唐門』門主就送蕭某兩份大禮,但蕭某人微言輕,實在收受不起,唯有謝絕門主的好意了。」蕭漠閃身來到方才被金針射中的門柱旁,掌心貼覆在旁運勁,逼出廊柱上的金針,再將之全部返還。

  金針淩厲地釘在唐智棋的衣袍及身上,其中有兩枚金針甚至釘在唐智棋脖子左右兩側,要唐智棋清楚地知道,他蕭漠要取他唐智棋的小命易如反掌。

  「唐門」門主唐智棋沒料到蕭漠竟能一眼看穿他的身份,大吃一驚,緊接著眼角看見金光閃爍,他所射出的毒針已飛馳而來!他先前已中了自己所撒的毒粉,身體無法靈活閃避,僅能遲鈍地移動,這一遲鈍,讓半數金針全插在身上,使他疼痛難耐,整個人像只遭獵人捕獲的動物般,被穿透衣袍而過的金針釘在地上。儘管釘在衣袍上的金針不足以牽制他的行動,可單單準確無誤地釘在脖子兩側的金針便已讓他驚駭得額際盡冒冷汗。

  「好你個蕭漠,想不到本門主居然會栽在你手上!你是如何知道本門主的身份?」唐智棋想不透,他甚少在江湖上走動,見過他的人也不多,蕭漠是如何一眼就看穿他的身份?

  「除了你一身白衣外,還有你眼底傲慢驕矜的光芒,讓我確定了你的身份。」「唐門」中唯有門主能穿白衣,其他人不論單衣或外袍,都得避開,因此蕭漠才能在唐智棋出手偷襲時,馬上就確定他的身份。

  「哼!想不到你好好的『蕭家堡』堡主不做,居然當個小小的『堂門』門主,事情若傳了出去,難道你不怕會貽笑天下?」唐智棋故意激他,要他放棄「堂門」門主之位,別再管「堂門」與「唐門」之間的恩怨糾葛。

  「唐門」頭一回被這麼多人闖入,且被打得落花流水,唐智棋心有不甘,暗想倘若各堂堂主待在門中,今夜「唐門」也不至於落得這般田地。

  「我既是『堂門』門主,也是『蕭家堡』堡主,而我的妻子則是前任『堂門』門主,嘴長在他人身上,天下人如何評論,於我皆無關痛癢。」蕭漠不在乎地攤開雙手。

  「你的妻子是『堂門』中人?!」唐智棋又是大吃一驚。

  想到「堂門」的左右護法分別嫁給名揚天下的冷貫霄與皇甫朔已經夠他頭疼了,加上青龍堂堂主和皇甫朔有點交情,且對他前些日子的作為略感不滿,雖然他貴為一門之主,但想要使喚四堂堂主對他唯命是從,卻是比登天還難。四堂堂主在門中的權力雖然沒他來得大,可是論毒技、論輩分、論威望卻皆在他之上,他能當上門主皆因四堂堂主對門主之位不感興趣,否則這門主之位豈輪得到他頭上?

  因此,這門主之位他始終都坐得不夠安穩,只消四堂堂主有一人反對他,他就會失去門主寶座,現在再得知「堂門」與「蕭家堡」已結為親家,蕭漠理所當然會為「堂門」出頭,這對他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沒錯,所以你說,我會不幫『堂門』嗎?」蕭漠看著唐智棋難看的臉色,要他看清事實。昔日的「堂門」早已不復存在,現下的「堂門」可不是「唐門」惹得起的。

  唐智棋全身發冷,渾身失了力氣。當他成為門主的那一日,便認為自己會有本事將「唐門」發揚光大,讓「唐門」成為江湖上人聽人怕、響亮亮的使毒門派,怎料事與願違,他不但找不到稀有的毒物震懾天下,還讓蕭漠等人如入無人之境地破解機關、闖入,他幾乎可以預期當四堂堂主接獲消息時會有多震怒,屆時他這「唐門」門主之位,可還保得住?

  「看我的『金燦琉光』!」堂玄月嬌斥,足尖抵著唐季平的心口,淬毒匕首則抵著他的喉頭,若他敢稍加妄動,絕對見血封喉。

  唐正平與其他人也都被「蕭家堡」護衛制伏,沒人敢隨便移動,膽顫心驚地看著對他們有生殺大權的「蕭家堡」護衛。

  「堡主,屬下已成功救出德叔和德嬸。」曹武和德叔、德嬸一行人自右翼殺出,其餘試圖阻攔的「唐門」弟子根本就無力抵抗,全部受縛,魚貫走出來。

  「堡主,屬下等人已成功制伏其餘的『唐門』弟子!」另一隊由左側潛入的護衛小隊長領人來報,更多的「唐門」弟子被制伏帶出。

  「唐門」上下所有人全都被蕭漠帶來的人所制伏,乖巧得像只小羊兒,再也不見平日的囂張狂妄。

  兵敗如山倒的唐智棋眼見突然又衝出兩隊人馬,且帶著門中弟子出現,而最後的護身符德叔及德嬸亦被救出,一股寒氣瞬間由腳底竄升,整顆心都涼了。

  「門主!堂玄月!你們倆沒死?!」德嬸見蕭漠和堂玄月安然無恙,開心地流淚,奔至堂玄月身旁,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過,深恐堂玄月有著她所不知道的損傷。

  被關在大牢裡,心心唸唸要為他們復仇的德叔見他們倆完好如初,高興得紅了眼眶。自堂玄月與蕭漠墜崖、他和妻子被擒帶回「唐門」後,他就告訴自己,不管受到「唐門」多少折辱,他都要想辦法活下來,唯有活著,才有辦法為堂玄月與蕭漠報仇。現下見他們倆不僅沒死,還殺入「唐門」來救他和妻子,教他開心地笑得合不攏嘴。

  「對,我們沒死,這全是祖宗保佑!」一吐所有怨氣,堂玄月開心地叫嚷著。

  「從前我們的先祖帶著滿身屈辱離開,世世代代受『唐門』奚落與輕蔑,到了最後,他們甚至忘了有我們的存在,現下可好,讓他們自食惡果,也讓他們徹底明白,咱們『堂門』中人可不是無能之輩!」德叔恨恨地看著嚇白了臉、倒坐在地的唐智棋。

  「德嬸,你受傷了?他們居然敢傷害你!德叔也和你一樣傷痕纍纍是不?」堂玄月見到德嬸臉上及手上的傷痕,猜想她沒看見的地方,一定有更多傷勢,頓時氣得雙眸噴火,以足尖點了唐季平的穴道,連忙要看清德嬸與德叔身上的傷勢。

  「堂玄月,我沒事,咱們『堂門』除了過人的毒技外,還有就是骨頭特別硬,那個『唐門』以為傷害了我和你德叔的身體,我們就會屈服,哼!他們未免也想得太美了!」這幾天她和丈夫被關在牢裡,受盡「唐門」的折辱——不管是軀體或是言語,但她和丈夫皆咬牙忍下了,因為他們知道這筆帳終有天會向「唐門」討回,沒想到這天來得這麼快,「唐門」自個兒肯定也料想不到。

  受盡委屈的德叔和德嬸神色不善地瞪著曾經傷害過他們的人,渴望復仇。

  「你們……想怎樣?」唐智棋乾澀著聲問。

  蕭漠看向堂玄月與德叔、德嬸,交由他們自己決定。

  堂玄月看著飽受折磨的德叔和德嬸,再一次將偌大的「唐門」看過一遍,再次想到了無法回到「唐門」的先祖們,她的眼眸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德叔與德嬸亦然,這是所有「堂門」人的夢,也是所有「堂門」人從小就被教導的事,這次端賴蕭漠出手相助,他們絕對不會平白浪費這個好機會。

  「我們要要回本就屬於我們的。」堂玄月以清晰無比的聲音說出他們的願望。

  「不錯!我們等這一天已經等太久了。」德叔堅定地說道。

  「我們不會再受盡屈辱、不為人知地活在深山之中了。」德嬸相信先祖若地下有知,此刻已歡欣鼓舞地慶祝這一刻的勝利了。

  在場的「唐門」人全都知道他們要的是什麼,全都倒抽了口氣。

  「可是……可是我們一直都是『唐門』中人,這裡是屬於我們的。」「唐門」在他手中被迫讓出,教唐智棋嚇壞了,他的驕矜自大讓他成了「唐門」的罪人。

  「現下不了。」堂玄月對他搖頭。

  「我們要回來了。」德叔附和。

  所有「唐門」人的心都涼了,作夢也想不到他們會嘗到慘痛失敗的滋味,且遭受「堂門」先祖所曾遭遇過的恥辱,原來它是那樣令人難以承受。

  堂玄月熱淚盈眶地感受著這一刻,她與蕭漠四目相接,含情脈脈,眸中有著無盡的感激。因為他的幫助,所以她成功地救出了德叔和德嬸,甚至能夠和德叔、德嬸擡頭挺胸地踏進「唐門」。她不敢想像,倘若沒有他在身邊,她會如何慌亂,會作出錯誤的決定,反而害死德叔、德嬸與自己。

  這一刻的榮耀,該當屬於蕭漠!

  蕭漠微笑地看著她,她激動的情緒清楚地傳達進他心底,她盼望這一刻已盼了許久,他的眼眸中有著濃濃的愛意,他告訴過自己,為了她,他願意上刀山、下火海,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眼下不過是幫她攻回「唐門」罷了,算不了什麼。

  「蕭漠,謝謝你。」堂玄月衷心感謝他對她的付出。

  「這不算什麼,為了你,我願意付出一切,包括我的性命。」蕭漠深情款款地許下最真摯的承諾。

  原本他來到蜀中,是為了教訓她假扮新娘,害他跑了新娘,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孰料他不僅沒能狠狠地教訓她,反而將心給賠上,而且是賠得心甘情願,這一趟蜀中行,來得真是對極了。

  堂玄月揚著笑來到他身畔,雙臂緊緊環抱他結實的腰桿,有滿腔的愛語與謝意想要對他傾訴。

  蕭漠亦緊緊地擁抱著她,有妻如是,夫復何求?

  德嬸見他們兩人深情相對,以手肘輕推了推丈夫身側,要他一同沈浸在這美好的氛圍當中。蕭漠和堂玄月倆人的情投意合,讓她想到了年輕時和丈夫相戀的情景,同樣是那樣美好、醉人。

  曹武與其他護衛則繼續制住面色慘澹的「唐門」中人,佯裝啥都沒看見,啥都沒聽見,就當作堡主沒有為堂玄月意亂情迷,依然是他們那位高大威猛、嚴厲正直、威震天下的「蕭家堡」堡主。

  而一直被烏雲遮蔽的明月在此時露出臉來,幽幽淡淡地凝望著底下的這一切……

尾聲

  擊敗「唐門」後,蕭漠便將令牌歸還堂玄月,讓她重登門主之位。

  回到「唐門」的生活對堂玄月、德叔與德嬸三人而言,起初是興奮與開心,他們好奇地在每個地方走走看看、東摸西摸,與記憶中先祖們口耳相傳、一再重述的地方相對照,猜想和許久以前比較下,有多少改變?他們甚至換下「唐門」二字的懸掛匾額,改換上「堂門」二字。

  但喜悅之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待了一個月,將「唐門」上下全都摸索清楚後,他們三人便感到厭煩了。這裡對他們三人來說太大,也太過空寂,縱然蕭漠擔心「唐門」中人會再回頭伺機奪回,派了許多護衛幫忙防守,與他們同住,但這份空寂仍舊縈繞在心頭,無法消散。

  身處於「唐門」,他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並不屬於這裡,這裡是離開的先祖們想要回歸的家,卻不是他們自小生長的家,他們的家是在那荒僻山中的「堂門」,那個「堂門」家徒四壁,但有他們最熟悉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不甚大的屋舍正好適合他們居住,她的心始終渴望著再回去。

  終於,再也熬不住想回家的心情,堂玄月對蕭漠吐露她和德叔、德嬸的想法。

  蕭漠理解他們的想法亦尊重,畢竟待他和堂玄月成親後,堂玄月將和他一道回到「蕭家堡」生活,而德叔與德嬸堅持不願離開蜀中,希望能老死在這塊土地上,倘若讓德叔與德嬸繼續留在佔地偌大的「唐門」,恐怕兩老心裡也不會快樂,還是讓他們回到他們最喜愛的地方,才是正確的選擇。

  再者,蕭漠聽聞被驅離的「唐門」中人正重整勢力,預備再將「唐門」搶回去,且四堂堂主已重回「唐門」主持大局,今日的「唐門」,絕對和在唐智棋帶領下的「唐門」截然不同。

  蕭漠認為既然堂玄月和德叔、德嬸不希罕「唐門」,「唐門」四堂堂主及其他弟子又意欲奪回「唐門」,那雙方不妨面對面坐下來好好談談,各取所需,亦可免去無謂的廝殺。

  於是,蕭漠約了在「唐門」中地位僅次於唐智棋,卻比唐智棋更有聲望、更有能力的四堂堂主前來,與堂玄月他們對談。

  這日,「唐門」四堂堂主應約前來,「堂門」遠嫁的堂玄星與堂玄辰為了這事也偕同夫婿連袂趕來參與。

  「唐門」偌大清雅的大廳中坐著雙方人馬,蕭漠則充當中間的協調人,若雙方一言不合,毒來毒往時,他可以介入調解,不讓雙方繼續敵視對方。

  冷貫霄與皇甫朔給妻子絕對的支持,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們都會傾盡全力守護心愛的妻子。

  「堂門」雖然門人稀少,卻擁有強而有力的勢力做為後盾,蕭漠、冷貫霄與皇甫朔三名頂天立地,所長各異的男子心皆懸繫在「堂門」女子身上,只消她們開口要求,不管是多艱困的事,為她們赴湯蹈火他們都在所不辭。

  三名傲然傑出的男子保持沈默,卻留心觀察著,若稍有不對勁,絕不會坐視不理。

  江湖閱歷豐富的「唐門」四堂堂主泰然處之,坐在本屬於他們的「唐門」大廳中,悠閒地喝著茗茶。

  「據說你們打算離開這裡了?」青龍堂堂主率先打破沈默,開門見山地說道。

  「你們為何不打算留在這裡?你們不是處心積慮地想要回來嗎?」白虎堂堂主不明白他們為何在得到之後,反而要放棄,說是怕了他們也不可能,畢竟「堂門」背後有「蕭家堡」、「幽碧山莊」與冷貫霄這三股勢力在,根本就不用懼怕已在外的「唐門」。

  「我瞧這裡還是和以前一樣完好,並沒有哪兒不對啊!」近來熱衷於風水的朱雀堂堂主喃喃自語著,乾脆起身四下察看,是否有哪個地方風水壞了。

  玄武堂堂主則無聊地打著哈欠,不是很在意「唐門」回歸到誰手上。

  「這裡不是我們的家。」堂玄月簡短的一句話,道盡了最根本的問題。

  青龍堂堂主睿智的目光依序看過堂玄月、德叔與德嬸,瞭解地頷首。

  「所以,現在你們是要和我們化干戈為玉帛?」白虎堂堂主問道。

  「沒錯,不過我們是有條件的。」堂玄月要「唐門」的人知道,他們的離去附有但書。

  「什麼條件?」白虎堂堂主追問,他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們死去先祖的骨骸已埋葬在這裡,我們並不打算再將他們移回去,我們要求你們回歸後不得打擾我們先祖的墳。同時,倘若我們要回來祭拜他們,你們也得敞開大門歡迎我們。」德叔說出他們的要求。遷葬在「唐門」墓地的先祖們,正是受辱離開的那批人,德叔與德嬸、堂玄月皆認為埋骨於此,能讓九泉之下的先祖們感到平靜,所以不願再讓先人們割捨這份情感,選擇繼續讓他們留下。

  「這是我們唯一的條件。」德嬸附和,除此之外,他們什麼都不貪求。

  「他們本來就是『唐門』中人,回歸於此理所當然,這個條件我答應。」青龍堂堂主毫不猶豫地直接答應他們的要求。

  「我也覺得這不是過分的要求,他們的確可以安眠於此,本門弟子絕不敢無禮打擾。」白虎堂堂主沈吟了會兒,也同意他們的要求。

  「我剛剛四處看過了,依我之見,『堂門』的先祖們埋回來是好事。」四下看風水的朱雀堂堂主聽到話尾,大大地表示同意。

  三堂堂主皆同意他們提出的條件,僅剩玄武堂堂主沒發表意見,所有人皆將目光放在玄武堂堂主身上。

  玄武堂堂主又打了個大哈欠後,發現所有人都盯著他看,連忙說出他的意見。「我?不管你們提出什麼條件,我都沒意見,只要讓我可以快點回去睡一覺就成。」

  「你們的門主呢?他可也願意同意這條件?」堂玄月發現唐智棋沒出現,遂提問。若僅有四堂堂主答應,「唐門」門主卻不答應,他們談得再多也沒用。

  「唐智棋不再是我們的門主了,我們會擇日再選出新的門主。我們願以四堂堂主之名保證,新的門主絕對會恪守承諾,倘若有人毀諾,不論身份,將以門規處置。」青龍堂堂主許下承諾。

  「我相信你。」和青龍堂堂主相處過的堂玄星相信他不是會說謊毀諾之人。

  「青龍堂堂主曾贈藥救過堂玄星,我認為他不會信口開河。」皇甫朔含笑看著妻子,同樣相信青龍堂堂主。雖然當初堂玄星會中毒是青龍堂堂主下的,但青龍堂堂主可以不救,卻仍是回頭贈藥,這份恩情一直放在皇甫朔心裡。

  「堂玄星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堂玄月相信堂玄星不會看錯人。

  「我也相信你!」一直沒出聲的堂玄辰給予絕對的支持,深信堂玄星不會看走眼。

  「那就這麼說定了。」事情出乎意料之外的簡單順利,青龍堂堂主微微一笑。

  「一言為定。」堂玄月頷首,他們終於可以放下「唐門」的一切,回家去了。

  「還有一件事,你們回來後,是否會興起回攻『堂門』,以報前仇的念頭?」蕭漠可不願見「唐門」恩將仇報。

  「自然不會。我們四個對這種事一點興趣都沒有,新的門主我們也會要求不得侵犯貴門派。」青龍堂堂主保證。

  「不錯。」白虎堂堂主對打打殺殺沒半點興趣。

  朱雀堂堂主與玄武堂堂主也有志一同地頷首。「唐門」這次受的教訓夠大了,接下來接管的門主該學會何為韜光養晦、謙沖自牧,不得再驕傲自大、坐井觀天,免得日後跌得比今日更深、更重。

  雙方達成共識後,相互信賴,滿足地微笑。

  「我瞧貴派左右護法都有了美好歸宿,老夫曾聽聞門主已和蕭堡主共結連理,可又聽聞當時那場婚禮是假的,因為蕭堡主該娶的人是另一位姑娘,卻被門主以桃代李,門主成了眾人口中的假新娘,豈不委屈?」事情都處理好了,青龍堂堂主表面上雲淡風輕地聊著聽來的傳聞,實際上卻是要蕭漠該給個交代。說到底,堂玄月和「唐門」有那麼點關係,絕不能受委屈。

  「勞青龍堂堂主費心了,為了不讓堂玄月受委屈,蕭某已擇日將再次迎娶堂玄月進門,希望屆時各位堂主不吝於到『蕭家堡』喝這杯喜酒。」蕭漠揚笑提出邀請,他早就計劃再娶堂玄月一次,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娶的是「堂門」的門主堂玄月,她不再是個假新娘,而是名正言順的「蕭家堡」堡主夫人。

  「有酒可喝,我當然要去!」玄武堂堂主一聽見有喜酒喝,精神為之一振。

  「我也去。」朱雀堂堂主亦附和。

  「你們都要去,當然不能漏掉我。」白虎堂堂主跟著湊熱鬧。

  「那我們就在此先謝謝蕭堡主的邀請了。」青龍堂堂主樂見事情圓滿結束。

  堂玄星與堂玄辰聽見堂玄月要正式嫁給蕭漠,兩人開心地圍著堂玄月吱吱喳喳。

  將與蕭漠結為連襟的冷貫霄及皇甫朔大笑著恭喜蕭漠,兩人拍著蕭漠的臂膀。

  蕭漠和堂玄月隔空含情脈脈地相視一笑,欣喜地接受眾人的恭賀,最後兩人分別受堂玄星、堂玄辰、冷貫霄與皇甫朔簇擁地站在一塊兒,十指交扣。

  「你們快別胡鬧了,快來幫我想一下,堂玄月出嫁時要準備哪些嫁妝?」德嬸一聲令下,堂玄星、堂玄辰及冷貫霄、皇甫朔立即幫德嬸的忙。

  「瞧,大夥兒聽見我們要成親,比我們還要開心呢!」四周終於不再有七嘴八舌的恭賀聲浪。

  蕭漠的生命中因堂玄月而多了皇甫朔、堂玄星與堂玄辰、冷貫霄這兩對夫妻當親人,還有如父母般的德叔、德嬸,讓他滿溢滿足。

  「可不是。」堂玄月嘴角噙笑地看著笑燦如花的堂玄星和堂玄辰,心底有著濃濃的感激。在她身邊的人對她都這麼好,她才能有今日的幸福美滿,她衷心感謝老天爺對她的厚愛。

  「肉包子。」蕭漠帶著笑意喚她。

  「啊?又叫我肉包子!」她佯怒地嘟嘴。

  「我愛你。」蕭漠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

  「我也愛你。」他的一句我愛你,使她漾起絕美的笑容,開心地投入他的懷抱。

  不遠處的德叔偷聽見他們倆的深情愛語,笑得合不攏嘴。思及不久之後,堂玄月即將上花轎當蕭漠的妻子,心下真是既感傷、又歡喜。

  「嚴格說來,你們門中三個小姑娘能嫁得如意郎君,該感謝我們不是嗎?」青龍堂堂主來到德叔身畔,有感而發。

  「是啊!若不是我們與你們有著快比天高的積怨,若不是你們門裡的人老是興風作浪,他們這三對哪會碰在一塊兒?」德叔想了想,覺得青龍堂堂主的話很有道理。

  這三對的情緣起因皆為「唐門」,說來說去,他們的確是該好好感謝「唐門」無心插柳牽起這三條紅線才是。

  青龍堂堂主和德叔意會一笑,擡頭看向外頭的好天候。

  所有仇怨、不滿,在今日盡數抵消,就讓小輩們往後過著沒有怨懟的快樂日子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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