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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3 19:31:11

前言:

女人真命苦!
平日養在深閨無人問,國家一有難,她這貴族千金便得「身先士卒」和親去。
一到突厥,她不僅要努力適應荒漠,還得和無禮霸道的伊利罕周旋!
這無恥的男人不僅戲兄長妻,更誇下海口,說她早晚會是他的?
呵,願望若這麼容易實現,今日她就不會坐困突厥了——
世事會不會太難料了?
還來不及成親,她未來的夫婿卻突然暴斃,而新可汗就是那惹她心煩的男人!?
一語成讖哪!可她現在有個疑問:他遲遲不立她為後究竟意欲為何?

沒想到他也有看錯人的時候!
這中原來的梨花公主看來纖弱,可骨子裡陽奉陰違的本事卻是一流
初掌大權,百事政務為先,礙於她敏感的身份,他只得暫時忽略她
而他明明命她待在帳內不得亂跑,她不但跑了,還和男人親匿地出遊!
若梨花公主是想引起他的注意,那她是徹徹底底的成功了
好!他會如她的願立她為後,然後讓她忙得無暇和他作對……


第1章(1)

  西方的狼山掩著半邊落日,晚霞的光芒灑落在草原上,成群結隊的羊只,如白雲般緩緩移動著。

  一匹赤棕駿馬在青綠的草原上飛奔,馬鞍上坐著的是一位貴族青年。他高高揚起鞭子,對空揚起一記響鞭,正對著和親的梨花公主,表示歡迎之禮。

  怎料公主的胭脂馬突然脫韁疾奔,眾人皆傻了眼,突厥迎親使者阿布達慌了,中原北周皇室護親使者公孫謹愣了,只有那貴族青年在他們驚愕之際,策馬追了上去。

  馬已奔過了草原,進入礫漠。胭脂馬緩步而行,貴族青年跟上胭脂馬,發現公主還安然的伏在馬上;他立即上前拉住馬匹的轡繩,公主已陷入昏迷狀態,他只好將她抱下來,稍事休息。

  「救我,我要回去。」瑤琴在昏迷中喃喃低語。那神情是多麼的無助和悲慼,看在貴族青年的眼裡,內心不禁起了憐憫之情。

  「公主!」他試圖叫醒她,以確定她是否無恙。塞北的夜是寒冷的,他脫下自己的外衣為她披上。

  此刻,瑤琴緊緊地依偎在貴族青年身上,像是飄零的落葉依附著一堵圍牆。

  「我要回長安,我要回長安……」她仍在囈語。

  貴族青年無言地注視著她,如此絕色佳人雖即將成為他們突厥的可賀敦——相當於中國的皇后,但她卻仍心繫家國。她美麗無助的臉龐,竟牽引著他的思緒和莫名的情懷。

  「你是誰?」瑤琴幽幽轉醒,訝異自己躺在陌生男子的懷裡,隨即推開他,與之保持距離。

  「公主得罪了,我乃可汗的胞弟伊利罕,不知道這一鞭竟把你的胭脂馬嚇跑了,諸多失禮,尚請公主原諒。」

  「原來這是你們突厥人歡迎客人的方式。」瑤琴的語氣冷淡而微慍。原來這意外的始作俑者是眼前這位英挺的青年。「啊!我怎麼沒死呢?」她又憤怒地吼著。

  「是我鹵莽了。」伊利罕感到歉疚,不禁低下了頭。

  瑤琴自然明白他是無心之過,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看了眼前的男子一眼,之後站了起來,視線移向遠方低垂的夜幕,心頭是空蕩蕩而難受的。

  她猛地回頭,帶著乞憐的眼光望著伊利罕道:「你救我離開這裡好嗎?」

  她哀憐的目光教人不忍拒絕,伊利罕有點心動但也猶豫,須臾他回復了理智。

  「這野外野獸眾多,我當然會帶你離開這荒野之地,送你到攝達可汗的牙帳。」

  「不,我是指送我回長安。」

  「你們朝廷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可以躲起來。」

  「你太天真了,你以為你逃得了嗎?」他實在不忍心潑她冷水,又不得不據實相告,好打消她的念頭。「光是離開這裡就不容易了,何況逃回長安!」

  瑤琴沈默了,明明知道希望渺茫,這只是癡人說夢。「與其如此,我不如一死了之。」

  「公主這麼排斥我們突厥人嗎?」

  「畢竟我不是突厥人,何況家國之思人皆有之。」

  「我可以理解。」伊利罕看著粉黛盈盈的公主,心情是複雜的。她正值荳蔻年華,應享有青春歡笑;如今卻得為了兩國之間的和平赴塞外和親,他不禁感慨。

  一時間兩人都沈默了。突然遠處傳來狼叫聲,瑤琴瑟縮地退了一步,伊利罕看到她美麗的輪廓,有著蒼白驚惶的神色。

  黑夜籠罩著荒郊,帶著鬼魅的陰寒,狼群也發出淒厲的狼嗥;瑤琴僵硬的身體直打哆嗦,也不敢尋求眼前男人的庇護。

  猝然一雙健臂適時伸來,瑤琴愣了一下,並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兩人一起坐在沙地上。他們只是靜靜的聆聽彼此的心跳,用眼神交換善意的友好。

  「別怕,有我在。」伊利罕癡迷了,鎮靜的語氣充滿關懷和護衛佳人的堅毅。

  「我恨突厥人!」她不假思索的迸出一句。

  聞言,他沒有多大的驚訝,只是苦笑著。

  「公主即將成為尊貴的可賀敦,必須把心中的仇恨消除,將來才好過些。」

  「什麼尊貴的可賀敦,我不過是一顆被擺佈的棋子罷了。」

  「凡事如果能換個角度來想,你就不會如此難受了。」

  「此話怎說?」

  「因你一人的犧牲,促使兩民族和睦,這不也是百姓的福祉?」

  瑤琴訝然了。印象中突厥人是野蠻又粗鄙不堪的,怎會有這樣的想法?

  「你說得倒輕鬆啊!」心裡認同他的想法,表面上仍是不服氣。「閣下踩的是自己的國土,飲的是自家井水,又怎能體會一個女子遠嫁異鄉的悲哀?」

  「其實我能體會你的心情,家母當初也是和親來突厥的,每次的和親至少能暫時化解干戈,安定一陣子……」

  「但是和親的事始終不斷,戰事也沒有因此而停息。若一個國家能富強,就不至於讓人欺淩。」瑤琴感慨地道,她懷疑這樣的犧牲是否值得。

  「你們周室的武將不能扞衛江山,讓弱女子當代罪羔羊,實在不應該!」此時他也為她叫屈。

  「如果你們有一點惻隱之心,今日也就沒有和親之事。原來是你們男人之間的戰爭,卻要拖累我們這些女子。」瑤琴猛然掙開他的手臂,心底有著深沈的悲哀。

  伊利罕沈默了,他自忖:若我當了大可汗,我會放棄和親嗎?

  掠奪財物和美女,是他們突厥不變的習俗,至於戰爭,那是以自己的血汗證明實力,那種成就感是女人無法瞭解的。

  兩人一陣沈默,未幾,東邊塵土飛揚,伊利罕極目瞻望,總算看清了來人是公孫謹和阿布達,他們帶著人馬朝這裡而來。

  出了白道川後是一片大沙漠,四周荒無人煙,這就是突厥人的生活環境。儘管沙漠似乎走不完,但都斤山卻已然在望,突厥可汗的牙帳快到了。

  人們遠遠地看到護親隊伍,無不高聲歡呼,並一起蜂擁向前,恣意端詳梨花公主,並轉向阿布達說:「美極了!夠格當我們的可賀敦。」

  突厥人七嘴八舌地嚷著,歡迎之意明顯地掛在臉上,只有瑤琴是愁苦欲絕,漢使公孫謹則是哭笑不得。

  越接近可汗的牙帳,瑤琴的心就越往下沈,她想這一生就要斷送此地,再沒人能救她幫她了。

  當她進入可汗的牙帳時,攝達可汗兩眼晶亮了,驚歎眼前女子的美麗。瞧她生得臉若朝霞,體態優雅,不由得心花怒放。

  「來,我美麗的可賀敦,一路辛苦了。」

  瑤琴站在原地,躬身一揖。「拜見可汗。」

  「免禮,哈哈哈……」攝達可汗笑得好不開心。「過來坐吧!」

  她文風不動,以沈默表示抗拒。

  攝達可汗等了半天仍沒有動靜,怒氣漸生,恰巧此時有一名信使送信給瑤琴。她迫不及待地接信展讀,突然臉色蒼白如紙,接著身體軟倒在地。

  「快,把公主扶上床。」攝達可汗揮走旁人,只留下伊利罕。「信上寫些什麼?」

  他留下伊利罕,是因為他懂得漢文,要他翻譯解釋。

  「信上寫公主的父叔輩都被楊堅殺害了,而楊堅已自立為大隋皇帝。」

  「如此楊堅是可賀敦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了。」攝達可汗咬牙地道。

  「可汗說話應謹慎才是,使者公孫謹說不定是楊堅的人,如果讓他知道您有意為可賀敦報仇,那對我們大大不利。」伊利罕誠懇地道。

  「哼!他楊堅算什麼?說不定將來只是我的兒皇帝,早晚也要來孝敬我。」

  「千萬不要小看楊堅,隋室現有周齊之地,如今兩國的皇帝都成為他的臣下,這給楊堅多大的威望,憑這威望他就可以威懾內外……」

  攝達可汗沈吟半晌,方才有一點認可。「這個人倒是要注意。」

  伊利罕看了昏迷中的瑤琴一眼,關心地道:「公主看來嬌弱,需要靜養。」

  「聽說她來牙帳前,曾受到你的驚嚇?」攝達可汗不悅地瞪向他。

  「是臣弟太大意了,還好沒造成憾事。」當時他確實嚇了一跳,不知道她騎的胭脂馬這麼嬌貴。

  「好吧,你可以走了。」

  「公主她……」伊利罕不放心的又看她一眼。

  「我會妥善照顧,這你不用操心。」

  「那臣弟告退了。」

  伊利罕走出牙帳,內心起了無明的妒火。公主此刻在可汗的牙帳是名正言順啊,但他心裡卻極不是滋味,莫非他對公主動情了?

  這項認知讓他愕然,他怎能這樣?公主才剛剛要成為可汗的人,他就有這種綺念,他們兄弟不能反目成仇啊!突厥四鄰都是強敵,若是稍微掉以輕心,便會淪為他國的奴隸。

  兄弟不能同心一志,外人就有機可乘,到時祖業不就葬送在他們手裡?他不能讓兄長懷疑他、排斥他,今後他必須謹慎言行,團結才是最重要的。

  瑤琴醒來時,旁邊只有陪嫁的婢女月露,她不禁鬆了口氣。

  「您醒了!」月露一顆心此刻才鬆懈下來。

  「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可汗為公主準備的穹廬。」

  攝達可汗倒是有心,在公主未到突厥時,就把她將來要居住的地方佈置成漢民族的風格。四壁懸五彩帷帳,青鸞丹鳳飛舞;帳隅設流金香爐,點上薰香;案上擺昭君出塞之琵琶,凡間置弘微投地之棋枰,以解煩憂。

  瑤琴四下張望,這溫馨熟悉的感覺,讓她稍感安慰。

  記得阿布達對她說過,可賀敦比中國的皇后還有權力,可以干預朝政,甚至直接調兵遣將,也可以參與政事。

  但她不希罕這種權勢,因為她的心不在這裡。父親、叔父都已被楊堅殺害,周室已滅亡了,如今只剩下她這個遺孤,她還有什麼心情攀附權貴?

  「啊,對了!」她像頓悟什麼,眼底出現異樣的光芒。

  「公主何事這麼興奮?」月露不明所以,傻傻地望著她。

  「當可賀敦沒什麼不好,我為什麼這麼想不開呢?」

  月露訝異瑤琴的轉變。來突厥的路上她總是鬱鬱寡歡,怎麼今日醒來,竟有如此大幅度的改變?

  「月露,擺琴!」

  「您剛醒來,身體尚弱。」

  「我很好,現在我迫不及待的想彈『廣陵散』了。」

  聰明伶俐的月露,大概明瞭公主的心思了。「莫非您想藉突厥的力量為親人報仇?」

  「是的,我作夢也沒想到,原來令我厭惡的和親,如今反而變成助我復仇的力量。」

  「這麼說您願意和攝達可汗完婚?」

  「嗯,為了報仇,我已沒有選擇的餘地了。」說完,她開始撥弄琴弦。

第1章(2)

  一會兒,公孫謹進來了。「參見公主。」

  「不知公孫大使有何貴事?」琴聲戛然而止,瑤琴擡眼看他。

  「屬下是來探望公主身體好些了嗎?」

  公孫謹眼光瞟向那琴箏,方才在帳外他就聽到那首廣陵散,由此更讓他猜疑公主的心思和激昂的情緒。

  她有可能想藉突厥的力量,對現在的新皇帝展開復仇行動,為了私怨,她不會記得突厥才是她真正的敵人;因此他必須注意公主的舉動,若她想對隋廷不利,他絕不會坐視不理。

  「公主的琴藝真好!」公孫謹讚賞地道:「不知何來興致彈這首廣陵散?」

  「想不到你也知曉這首名曲。」

  「廣陵散乃是讚頌一對姐弟,為了報仇雪恨壯烈犧牲的曲子。」

  「哦!你懂的倒是不少。」瑤琴打量這位英武的青年將軍。

  「不知公主對此曲有何感想?」

  「不過彈琴解悶罷了,能有什麼感想?何況古曲哀怨淒惻的不在少數,或是深宮閨怨,或是悲痛戰事,或是思鄉情懷……這些曲子只是閒來無事時,用來抒發並聊慰一顆孤寂的心而已。」

  公孫謹只是微笑。「不知屬下有否耳福,聽公主再彈一曲?」

  「那麼你想聽什麼曲子?」

  「方纔那一首略聽前段,公主就停住了。」

  「既然你有這番雅興,那我獻醜了。」

  瑤琴正要撥弄琴弦,攝達可汗進來了。

  「我的可賀敦醒啦!哇,還有精力彈琴,可見身體已無大礙了,那麼再過幾天我們就舉行婚禮,如何?」

  「就依可汗的意思。」她羞紅著臉答應著。

  「太好了,哈哈哈……」攝達可汗轉向公孫謹和月露,一副嫌旁人礙事的模樣。「你們可以出去了。」

  「是。」兩人一前一後退出了帳內。

  攝達可汗走到瑤琴的面前,兩眼審視著她,那神情不消說,他是太滿意了。

  「可以為我彈一曲嗎?」

  「只要可汗高興,多彈幾首也無妨。」

  「豪爽!當我的可賀敦就是要如此。」

  瑤琴一曲完畢,攝達可汗立刻坐在她身旁摟著她。

  「以後你是可賀敦,沒人敢欺負你。楊堅那皇帝殺了你的親人,我定然會為你報仇,只要你快快樂樂的陪在我身邊。」

  「只要可汗能為我報仇,今生我心甘情願服侍您。」

  「當然,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謝謝可汗!」

  回都斤山的第三天,在阿布達的陪同下,公孫謹來到攝達可汗的牙帳。帳外高懸白底繡金的狼頭大纛,迎風飄揚。

  牙帳是用毛毯覆蓋的大穹廬,可容五六百人。他們膜拜太陽神,所以可汗的牙帳和突厥人所有的穹廬一樣,帳門一律向東,以迎得曙光。

  公孫謹隨同阿布達一起進入帳內,兩旁挎刀、仗劍、執茅的士兵肅立著。

  「參見可汗。」阿布達和公孫謹拱手一揖。

  攝達可汗賜座後即對公孫謹道:「護親人員明日就要返回中原,不知尊使有何打算?」

  他曾聞公孫謹是個文武雙全的優秀將軍,如果能留下他,授他兩箭之兵,便又能增加一份力量。

  「由於家人都在長安,我得回故國鄉里和家人團聚。」公孫謹老實地回答。

  「楊堅殺了可賀敦的親人,我欲起兵問罪,為我的可賀敦報仇,不知尊使可願意助我一臂之力?」攝達可汗有意試探他的反應。

  公孫謹沈吟片刻才緩緩說道:「我很少帶兵,自己也沒真本領,只不過會些射箭之術。」他已擺明拒絕了。心裡思忖:要我打自己人,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公孫謹豈是個賣主求榮的人?

  「那麼暫時留下來,等我和公主完成婚禮喝杯喜酒後再走;而且近日也將舉行冬獵,就讓尊使開開眼界,也讓尊使發揮所長,讓突厥人見識見識。」

  「可汗好意,本使怎能拒絕。」他也有意再多留幾日,得到這意外的機會,說不定他能為朝廷立功。

  為了國家的前途利益,即使他同情梨花公主的處境,但仍必須與她為敵。國家好不容易安定了,有了新局面新希望,他應盡一點力量為國家做事,這才是身為武將應有的抱負和責任。

  「好,太好了!讓我們突厥人開開眼界,看尊使射術如何?」

  「我也想見識見識。」瑤琴附和道。

  「恐怕要獻醜了。」公孫謹謙遜地回答。

  「將軍太謙虛了。」瑤琴興致高昂,一反先前的平靜沈默。「這幾天生活還習慣嗎?」同樣是漢人,她對公孫謹特別有親切感,所以也特別關心。

  「一個武將,什麼樣的生活應都能適應。」公孫謹面對公主的真誠,心裡反倒忐忑了。

  「好,就請尊使早點休息,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可要說出來。」攝達可汗快人快語,暗地裡下逐客令。

  他一看到公孫謹和阿布達剛跨出牙帳,便故意擡高音量:「想死我了。」他親親瑤琴的臉頰。

  「可汗,我們還沒成親呢!」瑤琴忽然心跳加快,開始緊張了。

  「不要緊張。」

  她不懂他話裡的涵義,就在這時伊利罕進來了,他和瑤琴四目相望。眼前的親熱場面,讓他覺得很不自在,但他佯裝神態自若。

  「可汗,臣有要事稟報。」

  「什麼事快說!」攝達可汗又恢復嚴肅的表情。

  「消息傳來,鐵勒人有犯邊的動作。」

  「哦……」攝達可汗不悅地瞪大雙眸。「消息可靠嗎?」

  「據密探回報,應該不假;但不管真假,我們必須有所防範。」伊利罕慎重地道。

  「可惡!」攝達可汗拍了一下幾案。「我和公主即將成婚,偏遇到這種事。」

  「如果鐵勒人真要打過來,讓臣去對付好了,可汗便能安心完婚。」

  「好,你再去探個虛實,策劃一下吧!」

  「是,臣領命。」

  伊利罕退下時,瞥了瑤琴一眼,而後面無表情地走出帳外。

  那匆匆一瞥是充滿著遺憾,還是只是無意的一瞥?她迷惑了。

  初升的朝陽映照著炫目的輝煌,草原上彷彿披上了淡黃的薄紗。

  同樣的陽光照射在不同的地方,竟是不同的景致和心境。在她面前的,不再是中原熟悉的景象,放眼望去只是一片荒漠,以及貧脊得可憐的草原,這就是突厥的都斤鎮。

  瑤琴幾天前來到突厥之後,攝達可汗就忙著要她認識一些貴族。由於突厥土地遼闊,每去一個地方都必須以馬代步;可她馬術不好,出門得和可汗共騎一匹馬,所以她一直沒有空閒好好鬆口氣,調適一下自己的心情。

  「我是真正踏在突厥的土地上了。」

  「公主。」月露喚著出神的瑤琴。「看到了什麼新鮮事物?」

  「看看四周的環境,這裡和我們中原的確不同。」

  「是啊,這裡沒有屋舍,沒有馬車,沒有熱鬧的街道,感覺好像光禿禿的,似乎單調了些;不過,這樣的環境有一個優點,那就是遼闊的土地和藍藍的天空,不像長安人多屋子多,反而有一種壓迫感呢!」

  「看到突厥人騎在馬上的瀟灑姿態,不禁讓人羨慕。」瑤琴想像騎在馬上馳騁的快感,一定很刺激又很有趣。她知道自己的騎術還不是很好,今後要適應這裡的生活,非得再加強騎術不可。

  「我也要和公主一起習騎術,好不好呢?」月露孩子氣地道出心中的嚮往。

  「當然好!」瑤琴欣然答應。雖然和月露之間是主僕關係,但她一直把她當作自家姐妹。

  「我們要不要四處逛一逛?」她又詢問著。

  「在這附近走走就好,由於我們對這裡的環境還不太熟,可汗交代不能獨自走太遠。」

  「是,能出來透透氣就很好了。」月露滿足地露出天真的笑容。

  「你看,那邊的草原有好多羊只呢!」

  瑤琴看到成群結隊的羊群,在不遠處緩緩移動著,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在中原根本沒機會看到這景象,今後在突厥將有更多意想不到的驚奇。思及此,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慢慢喜歡上這裡。

  「啊!那雙好熟悉的眼睛……」她突然看到一位英姿颯爽的青年,神采飛揚地騎在馬上,視線卻瞟向這裡。

  「公主又看到了什麼?」

  「一位貴族青年。」

  「哦!」月露的視線也跟著瑤琴望過去。「他不是那天把公主的馬兒嚇走的人嗎?」

  「是的。」被那熾熱的目光瞧得不自在,瑤琴趕緊收回視線。「我們繞到別的地方去。」

  月露無言跟著瑤琴走,還不時轉頭看著那位青年。

  「那個人是什麼身份呢?」她不禁好奇。

  「聽說是可汗的弟弟。」

  「原來如此,難怪他這麼明目張膽。」

  「我們先別管他。」

  兩人邊走邊談,不久便來到了遼闊的大草原上。

  在貧瘠的地帶,這兒算是一塊珍貴的土地。柔軟的綠草,天上白雲悠悠,令人有一種想奔馳吶喊的衝動。

  於是她不由自主的舞動著,輕盈的腳步猶如飛燕,婀娜多姿的身形,教人看了不禁心蕩神馳。

  就在這時,一雙深沈莫測的黑眸,始終在追尋她的身影,而她正陶醉著渾然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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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3 19:32:46

第2章(1)

  婚禮的儀式結束了,參加喜宴的人幾乎都醉倒了,只有伊利罕仍清醒著。

  他掌握典兵之權,身系突厥的安危,因此他一刻也不敢鬆懈,然而此刻他卻恨不得能藉酒澆愁。

  草原上的驚鴻一瞥,他的心為梨花公主悸動了。尤其今夜是可汗和她的新婚之夜,他的心卻莫名的感到失落。

  他默默離開觥籌交錯的場所,悵惘的來到河邊,一輪明月高高掛在天邊,似在對他冷笑,他第一次愛慕的人兒,如今即將成為他的嫂子。

  「可如果我接了大可汗的位子,公主最後還是歸我,她早晚是我的,只是不是現在,那我還在意什麼?為何還這麼難受而耿耿於懷?」

  突厥人有以母嫂為妻的習慣,但伊利罕和其他突厥人不一樣,他有一半漢人的血統,加上受母親影響,故無法苟同突厥人這種習俗。

  「公主。」伊利罕幽幽低喚著。這是他首次對女人動情,自從遇見她,他就心思不寧、寢食難安。

  「有人得意也有人失意啊!」

  他猛地回頭,看見公孫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頓覺心虛起來,好像讓人看穿他的心事般不自在。

  「尊使不是在喜筵裡把酒慶賀嗎?」

  「唉!我不太喜歡熱鬧的場合,敬完酒就出來走走,閣下不也是一樣嗎?」公孫謹饒有深意地說。

  「外面的空氣比較好。」伊利罕打量著他。

  「是比較好。」公孫謹應和著。

  迎接梨花公主的那日,公主的馬兒被他嚇跑,後來被他追上;等他們隨後趕到時,兩人之間奇異的氣氛,讓他覺得伊利罕對公主有特別的感覺。

  「聽說尊使的射術不錯,再過幾天就可以讓我大開眼界了。」

  「真是慚愧,讓人以為是我在炫耀了。」

  「如果沒有這項技藝,諒你也不敢開口,不是嗎?」伊利罕微微一笑。

  公孫謹默認了,也回以笑容。

  「攝達可汗要我參加冬獵,想必是為了給敝國人留下貴國強烈的尚武精神的印象。」他坦然地道。

  「相信任何一個國家的子民,都會在他族面前展現自己的強盛及傑出之處,沒有人喜歡滅自己威風。」伊利罕附和著。

  他再度打量著公孫謹,覺得這個人似敵似友,難以捉摸。如果他能歸順,也許他們可以成為朋友。

  「這次冬獵活動,想必你也會參與,官拜突利捨的你一定有過人之處。」公孫謹似褒似探地問。

  他覺得伊利罕沈著睿智,和攝達比較的話,眼前這個人反倒不好應付,如果讓他當上了大可汗,將來對大隋定然不利。

  「鐵勒人若不來犯,我一定參加。」伊利罕肯定地道。

  「衷心希望,或許閣下射術在我之上呢!」

  公孫謹倒想瞭解這位年輕的突利捨,若是想從中破壞突厥的團結,當然得從這些高官顯貴著手,在這之前必須摸清他們的底細。

  「不敢當。有機會互相切磋射術,才是我所期盼的。」

  「唉!可惜。」公孫謹背著手看向河面,語意未盡。

  「可惜什麼?」伊利罕不解地望向他。

  「若是我們站在同一條線上,我們會是很好的搭擋;但是……將來我們可能是敵人啊!」他不勝感慨。

  「我早有心理準備。」

  敵友的分界是模糊的,伊利罕早已習慣了,突厥人不也是經常分分合合的嗎?何況公孫謹是漢室的使者,哪敢奢望他歸順!能夠自立自強反倒踏實點,輕易和別人交心才是危險之舉。

  「你的能力應在可汗之上,你比他更適合當可汗。」

  「尊使千萬別這麼說,這話傳出去你不怕被殺頭嗎?」

  「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你在突厥的國土更需謹言慎行,要是被第三者聽到,我要護你也很難了。」

  「因為我相信你,所以只對你說。」公孫謹有意拉攏。

  「相信我也無濟於事,何況這是挑撥,我不認為是擡舉我。」伊利罕不接受別人的曲意奉承。

  「你要那樣想,我也沒辦法。」公孫謹露出無辜的模樣,他確定伊利罕不好對付,拉攏他不成,只好另尋方法。

  「原諒我多話了。」他趕緊道歉,識趣地走了。

  伊利罕無法平息紛擾的心,公主的婚禮讓他心煩意亂,公孫謹的城府深沈讓他煩憂,往後自己的日子將不平靜。

  婚禮結束的第三天,是舉行冬獵的日子。

  一大清早,突厥貴族擁著攝達可汗和可賀敦,在眾多士兵的護衛下,向都斤山北麓出發。

  他們個個拿著腰刀,佩著弓箭,騎著駿馬,神氣威武地向前行進,場面好不壯觀。

  隊伍來到白虎谷,傳說白虎比一般老虎兇猛,攝達可汗為了可賀敦的安全才繞道而行,往東方的叢林裡去。

  各山谷和要道已經張好網罟,圍獵要開始了。射箭手從三個方向穿梭來往,編織成一道人網;叢林裡忽地一片哀鳴,加上胡笳悲鳴聲,使得氣氛變得悲壯而淒涼。

  瑤琴目睹圍獵的情形後,頗懊悔參加這次的冬獵。她原是抱著好奇心而來,怎知這獵殺動物的殘忍場面,會讓她於心不忍,破壞了她的心情。

  於是她向攝達可汗稟明身體不適,想離開現場。在活動中,可汗不能半途離開,只能讓她自由走動。瑤琴獨自來到安根河畔,坐在河邊望著深幽的河水發呆。

  「公主!」

  猛地回頭,來者竟是出乎她意料的人。

  「你不是帶人去攻打鐵勒人嗎?」她站起身回頭望著他。

  「原本以為會打起來,誰知和他們僵持一會兒,才知對方無意開戰,後來他們自動退走了,所以我才能回來參加這次的冬獵。」伊利罕解釋道。「對了,公主為何一人在此,怎麼沒去觀賞這難得的盛會?」

  「我正後悔參加呢!」她嘟嚷道:「那種場面又殘忍又血腥,真讓人作嘔!」

  「這也難怪,你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場面,當然會不習慣。」

  「這麼說你們突厥人對這種獵殺行動倒是習以為常嘍!」

  「我們經常戰爭,所以需要藉此訓練身手的敏捷度。」

  「可憐的是那些動物。」瑤琴起了惻隱之心。

  「可賀敦心地太善良了,我們突厥女孩可沒你這麼軟心腸,她們個個都很剽悍,一點都不輸男人。」

  「真的?」她感到驚訝,女人不都是溫柔嫻淑的嗎?

  伊利罕看出她的疑惑,「可賀敦剛來不久,當然還不瞭解她們,以後你會慢慢見識到的。」

  「別叫我可賀敦,好嗎?」她覺得這稱呼出自他嘴裡,猶如針芒般讓她不舒服。

  「這是禮貌,你已經是我的嫂子了。」

  但這稱呼對她來說格外生疏啊!不只提醒著她的身份,也粉碎了她的夢。她不禁在內心吶喊:為何可汗不是伊利罕?為何她不是伊利罕的妻子?新婚的那個晚上,她沒有一點初為人妻的喜悅。

  「你叫我公主也好,叫我瑤琴也行,就是不要叫我可賀敦!」她的心連自己都不懂了。

  「這不太好吧?」他有些口是心非。

  「稱呼有這麼重要嗎?難不成這也會造成你的困擾?」瑤琴看見他為難的神情,不禁譏諷道:「我明白了,你的地位得來不易,難怪你會怕事,如此的敬畏可汗。」

  「你不瞭解。」伊利罕嚴肅地道:「可汗是我的兄長,雖然我們不是同一母所生,但我敬重他。有多少敵人想分化我們,為此,我們兄弟更應該團結,不能讓人有機可乘,否則我們隨時可能面臨被瓜分的命運。」

  瑤琴聽了他的話,不但不怪他,反而覺得敬佩、感動。

  「你是個很好的人。」

  「不,可汗比我更好,可賀敦千萬別這麼說,我要告辭了。」

  他是怎麼了?公主深情的眼神和一句讚美,竟能使他無措,緊張的想快快離開。一向是坦蕩蕩的男兒,這會兒怎地成了縮頭烏龜?

  「慢著!」她及時叫住了他。

  「還有事嗎?」伊利罕駐足卻不回頭。

  「為什麼急著走?」他的態度讓她有些失望。

  「我還要趕去圍場參加冬獵活動。」其實這不是他急著走的真正原因,他害怕自己會失控而有不當的行為。他發覺自己再也不能坦然面對她,尤其是和她獨處時。

  「你一點也沒有突厥人的坦率和豪邁。」瑤琴忍不住批評他。

  「就算沒有又如何?」他淡淡地道。

  「這樣不會辱沒了你身上流著突厥人的血嗎?」她刻意諷刺。

  「我本來就不是純突厥人!」

  經他一提,才使她想起他們初遇的那天,他好像曾對她說過,他的母親也是中原的女子。

  「哦,原來如此。」瑤琴覺得他似乎不以突厥人為榮,但也不以此為恥。這樣混血的身份,要他偏向哪一方都難啊。

  突然,他轉過身看著她。她的話讓他的心湖掀起波潮,她是在訕笑還是同情他?

  「可賀敦可要屬下陪你聊天?」他面無表情地道。她嫁給可汗已讓他不是滋味了,她還要再來刺激他嗎?

  「你不是要趕去圍場,會有時間奉陪嗎?」她反問他。

  「冬獵沒有這麼快就結束,何況參不參加也無所謂了。」

  公主已是可賀敦的身份了,原本就應該對她死心,但面對她的自在和坦然,反而激起他的不悅。枉費他是堂堂男子漢,竟比一個弱女子怕事!

  「你不怕讓人以為我們私下幽會?」對於他的轉變,瑤琴感到不解。

  「我若真是怕事的人,今日還能有這個地位嗎?」伊利罕目光深沈地凝視著她道:「不要太早對我下定論。」

  她未及細想他的意思,兩片溫潤的唇及時覆上她的。

  「你……」她駭然的掙開他,連退了幾步,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這個吻來得太突然,讓她一時慌了,萬一被人看見,他們兩人就只有死路一條。她後悔之前不該講那些話,男人是刺激不得、也惹不得的。

  「怕事的是你不是我!」他露出邪笑,反將她一軍。

  瑤琴總算明白這個人是危險的,她忽略了他是軍事謀略的佼佼者,她竟敢在言語上挑釁他,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對不起,我失言了。」雖然對他仰慕,但她的身份不同了;何況她還有復仇的使命,絕不能在此時出了岔子。她轉身即想離開。

  「慢著!」渾厚深沈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

  「還有事嗎?」瑤琴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一時呆住了。

  「可汗對你好嗎?」

  「很好。」她應付似地回答。

  「你早晚會是我的。」對她丟下這句話之後,他昂首闊步走向圍場。

  她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心湖起了無數的漣漪。他不會明白,這句話對她將有多大的影響。

第2章(2)

  冬獵活動結束了,傳聞這次射騎表現最好的是伊利罕和公孫謹,再來是掌握西方典兵之權的阿布達。

  公孫謹以使者的身份客居於此,這次有此表現,頗讓突厥人刮目相看。因此攝達可汗留他下來,要突厥人閒暇時向他學習射箭。

  由於教授射箭的緣故,讓公孫謹和突厥人奠立友好的關係,也獲得一些友誼;攝達可汗的愛惜人才,也讓他更有機會一展長才。

  但令公孫謹訝異的是,瑤琴的復仇行動竟來得這麼快。攝達可汗正陳兵邊界,瑤琴即擅用職權,準備舉兵直搗大隋。

  但瑤琴的計劃很快就被公孫謹發現了,他立即派人告知朝廷,要他們有所準備。於是這次的突襲失敗了,不但沒給隋廷打擊,反而吃了悶虧,突厥人個個都垂頭喪氣的敗陣回來。

  伊利罕一得到消息,火速的趕來瑤琴的穹廬探個究竟。

  「可賀敦為何這麼衝動,致使將士元氣大傷?」

  「你是在責怪我嗎?勝敗乃兵家常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挫敗!」

  瑤琴一反先前的溫雅柔順,如此強硬的態度,讓伊利罕愣住了。也許是自己口氣太沖了,他心平氣和地道:「屬下沒有權利怪罪可賀敦,只是建議出兵前必須從長計議,不能憑一時的喜怒。恢復兵力需要時間,萬一敵人乘機來犯,其後果堪虞。」

  「這麼說我以後調兵遣將都必須和你商量嘍?」她故意反問。

  「也無不可,這乃是國之大事,當然要謹慎。」伊利罕肅然地道。

  「原來我這個可賀敦的地位根本不及你這個擁有東方軍事大權之人。」瑤琴譏刺地道。

  自從那日在安根河畔巧遇,她即明白他是不怕事的人,只因他為了維持兄弟之間的友好,才不輕易表達他對她的感覺,可今日他卻來指責她的過失。

  「可賀敦言重了,即使我有這個權利,但也不能為所欲為;戰爭乃國之大事,不是兒戲!」他嚴厲地道。

  「隋廷是我們的敵人不是嗎?」她氣憤地叫。

  「你不是來自漢室嗎?」他反問道。

  聞言,瑤琴啞然不語。

  「其實我瞭解你的心情,只是還不是時候,可汗正出兵與契丹周旋,其他的人必須守住後方,養精蓄銳,為下次出征作準備。」

  他明白瑤琴的心思,她心裡只想為親人報仇,哪管其中的利害關係,這是一般人容易犯的錯。

  「那麼今後還得請你多多指導。」她帶著尖酸的語調。

  「屬下不敢。」伊利罕立即換上謙卑的態度。

  氣氛陷入膠著狀態,兩人一陣沈默。

  「我不希望這種事再發生,望可賀敦能為大局著想。」他先打破沈寂。

  「是啊,我沒有什麼經驗,哪有資格調兵遣將,是我太自不量力了。」

  「再怎麼謹慎的人都會有過失,最重要的是要能自省,知錯能改。」

  瑤琴覺得他根本不尊重她這個可賀敦,訓她的話居然說得這麼自然,她感到有些掛不住面子的難堪。攝達可汗對她很客氣,而他竟不把她放在眼裡!

  「那今後可要拜你為軍師了,你說是不是?」她的語氣仍然譏誚。

  「軍師不敢當,找我商量倒是真的。」

  「要聽你指揮算是商量嗎?」

  「戰爭的經驗我自認比你豐富,可賀敦自小飽讀聖賢之書,應知聞道有先後,達者為師的道理,所以更需不恥下問,虛心受教。」他說道。

  瑤琴被他說得無話可說了。明明自己不行,何必逞強出頭呢!但為什麼他們之間的話題要這麼嚴肅?難道除此之外,他們就無話可說了嗎?

  其實她明白自己也在害怕,不敢刻意拉近彼此的距籬,他不也是如此嗎?

  他們的敵對狀態,應是目前兩人間最好的相處方式吧!

  出乎意料的,攝達可汗敗陣回來,長途勞頓使他病倒了,病中的他變得焦躁不安,想自己也許不久人世,他這個得來不易的汗位豈不落入他人手中?

  他原是有私心的,雖想硬要為兒子爭奪汗位,可自己以後不能再支持他,最後還不是被奪去;只有伊利罕才有能力和資格當可汗,他相信若是誠意將汗位交給他,他一定會善待他的兒子。

  在病中,瑤琴克盡人妻的責任,在床榻邊慇勤的伺候。這秀美無儔的妻子,教他愛憐不捨,今生他是無福消受了!

  如今讓他掛念的是兒子和可賀敦,想來真可笑,身為大可汗,連身後事都無能為力,掌權者和平凡人到頭來還不都是一樣。

  他應該信任伊利罕,眼前的局勢不得不讓他改變態度。與其權位落入他人之手,不如交給伊利罕來得有保障。

  「可汗,請安心養病,不要煩惱太多。」瑤琴服侍湯藥後,柔聲勸慰。

  「可賀敦可知我的心事?」

  「可汗權高位重,要記掛的事不勝枚舉,我也只能略知一二。」

  「例如呢?」

  「例如不能親臨政事,為國事煩憂。」

  「我的身體也許無法復元了。」攝達可汗神色黯然。「我真正擔心的是你和我的兒子。」

  「快別這麼說,您的病很快就會好的。」她不禁難過起來,他的真情呵護,讓她感動。

  「天命難違,我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人定勝天,不要太早向病魔屈服,這不是馳騁沙場的英勇可汗。」

  「但我卻已力不從心。」他拉著她的手,不捨的握著。「等我走了,你會是下一位可汗的妻子,之前是我誤你……」

  「可汗……」她有些心虛,丈夫這麼誠心對她,她的內心卻想著別人,實在太不應該了。

  「這幾天我會交代後事,當著族人、部屬的面決定下一位可汗,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不要……。」

  一來突厥她就知道今後的命運了。可汗的大限一到,她不是續為人妻就是被廢。續為人妻還能保留可賀敦的地位,還有機會為親人報仇,但如果可賀敦不是她,未來又將如何?

  她沒有能力為自己的命運作決定,但有一點小小的滿足,就是她可以享受一點權利的滋味。倘若不幸被新的可汗厭倦而被廢掉,那她的下場是不是更淒慘?

  假如新可汗是伊利罕,或許她的命運將會改觀。記得初遇的那日,他的眼神是充滿溫柔和憐惜的,還有安根河畔的那一吻……但她仍無法瞭解他真正的心思,他總是沈穩內歛,有情還似無情,令人不解。

  「這陣子委屈你了,你還貌美年輕,相信下一位可汗會善待你的。」

  「是嗎?」對於未來,她不敢太樂觀。

  「最有可能接位的是伊利罕,相信族人會擁戴他,畢竟他是我的兄弟,我應該放心的把權位交給他,希望你能支持他。」攝達可汗說明事實。

  「我會的,上次因我的衝動,害突厥將兵折損不少。」他一再對她包容,她才有勇氣認錯。

  「那是小事,別掛記在心,以後可多向伊利罕學習軍事謀略,相信將來你會是個能幹的可賀敦。」

  「可汗擡舉我了,我沒有這個能力。」

  「我們突厥的女人沒有弱者,只要你虛心學習,一定有這個能力,你要報仇就不難了。」

  是的,她報仇的意念仍然強烈,她不能當弱者,今後的命運難測,只有戰戰兢兢的面對它。

  「唉!我沒有能力為你報仇了,如今的大隋不同往日的周與齊,你更需要仰賴伊利罕的幫忙。」不能為妻子達成心願是他的遺憾。

  「可汗的心意,我記住了。」

  瑤琴想到攝達可汗的真摯以待和百般呵護。他是這麼縱容她、寵愛她,比較起來,反覺得伊利罕霸道了。

  那天他對她嚴厲的斥責,擺明當她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在他眼裡,她似乎一無是處;偏偏她對他的好感無法抹煞,今後她該為自己擔心了。

  「對了,阿布達是突厥的貴族,也是我忠心的好助手,如果伊利罕成為可汗,他就由原來掌管西方大權之位改為掌管東方大權之位,他會幫助你和伊利罕的。」

  「嗯。」經攝達可汗一提,她才想到這位曾經接她的迎親使者阿布達。

  「他們都是我的好幫手。」

  攝達可汗說了許多話,好像在交代後事,聽在她的耳裡卻是百感交集。她寧願自己是平凡百姓的妻子,也不願是可汗的妻子。突厥的這種習俗,讓她無法忍受,她認為女人一生只能為一個所愛的男人獻身。

  「可汗要有什麼不測,我也不想留在突厥,就讓我走吧!」她提起勇氣把話說在前頭。

  「你不想留在突厥?隋已經容不下你了,你的家人被殺,他們不可能讓你獨活,只有這裡才能保障你的安全。」

  「這麼說我是沒有第二條路了?」

  瑤琴頓感心灰意冷,攝達可汗不會瞭解她的心情,因為他是男人;難道為了生存,她必須依照突厥習俗一嫁再嫁?

  其實她內心是矛盾的,既渴望可賀敦的地位,又擔心下一位可汗不是心所屬的人,所以她暗自期盼,伊利罕會是下一任的可汗。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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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3 19:33:47

第3章(1)

  攝達崩殂後,接著就要舉行新可汗登基大典。

  突厥可汗的登基大典,是在豪華簇新的牙帳外,豎立一嶄新的狼頭大纛,並鋪上一張華麗的毛毯;伊利罕穿著可汗的尊貴服飾,走到毛毯的正中央坐下。

  之後,大臣們拉著毛毯的四個角,把這位新可汗高高的舉起,向著太陽的方向轉了九周才放下,群臣歡呼祝賀。

  登基大典的儀式結束,伊利罕就是名正言順的新可汗。突厥除了可汗外,另外還有王親貴族,掌握兵權,各據一方。

  每當更換新的可汗,忠誠的貴族,乃至將士、士兵們,都會抱著一種期待的心情,把希望寄托在新的突厥可汗身上。

  喝采的歡呼聲停止,眾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伊利罕搬進可汗的牙帳,而梨花公主瑤琴則成為的尷尬存在。

  伊利罕沒有當眾宣佈她是可賀敦,這無疑地表示他暫時無意續娶她為妻。他是有顧忌的,怕滿懷仇恨的公主,會利用可賀敦的職權,衝動行事。

  他剛承接汗位,許多政務有待整頓,不能讓她在此時破壞大局,影響突厥的未來。因此,他只能暫時讓她沒有名分,未給她可賀敦的地位。

  瑤琴有自知之明,對於伊利罕的行事作風,她早就預料到。她嘲笑自己當初還癡人說夢,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如今希望成了泡影……也好,復仇不成,她也不必再受人糟踏了。或許她可以離開突厥,讓她能保有尊嚴的過下半輩子,反正他對她也無意,不是嗎?

  伊利罕當了可汗之後,似乎忙得沒有時間和她打照面,看來她得主動找他了。

  「參見可汗。」

  伊利罕正埋首公務,一聽見銀鈴般的聲音響起,因勞累多日而黯淡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他心中竊喜,卻不露出情緒。「你找我有事?」

  「是。」如今地位不同,她有片刻的不自在。

  見她杵了半天仍然不語,伊利便先開口:「有話請說,不必拘泥。」

  「我有一事相求,望可汗成全。」她頓了頓後道:「請讓我回中原。」

  他瞇起疑惑的黑眸。「為什麼想要回去?」

  「我仍無法適應這裡的生活,我想回去。」她半垂眼睫,落寞地看著地上。

  「不準!」伊利罕沈著臉回絕。

  「請你讓我回去,我不想再待在這裡。」她激動地說。

  「你難道不知回去只有死路一條?」

  「可以死在自己的故鄉,此生無憾。」

  「你不是想報仇嗎?你甘心和親人一樣死在大隋皇帝的手裡嗎?」他想喚醒她的仇恨,好打消她回去的念頭。

  「反正復仇是無望了,我留下來也沒什麼意義。」瑤琴滿是失望。

  「我說過復仇不急於一時,我早晚要對付大隋的,目前敵人經常侵擾邊境,所以你必須等待。」

  我必須等到何時?她在內心低語,這不會是他騙她的謊話吧?

  「你安心待在突厥,等邊境情勢穩定後,再計劃攻隋。」

  瑤琴對他的話,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伊利罕是這麼慎重又小心的人,哪會把她復仇之事放在心上?他的心裡只有突厥,她這個來自已滅亡的周室遺孤,已經沒有靠山了,在他心中又算什麼?

  見她沒有反應,在望見她的臉龐時,他怔然了。她沈靜中帶著幾分愁絕,面容蒼白而清麗。

  伊利罕走近她,那一張美麗而倔強的容顏,竟是如此令人難忘;他好想將她摟在懷中呵護、疼愛……須臾間他又遲疑了。突厥正處多事之秋,要是有什麼差錯,國家前途定會葬送在他手裡,他不能耽於美色,不能被她左右心緒;只好將滿懷的情愫,硬生生地壓回去。

  「那告辭了。」瑤琴悵然地走出牙帳。

  他看著她纖瘦的身影,搖搖欲墜地離去,頓時起了憐惜之情。他臨時改變了主意,管他天殺的大局,旋即一個箭步上前從背後摟住她。

  瑤琴怔住了,伊利罕的舉動,讓她懸著多日的心鬆懈了,也崩潰了,一時悲從中來,嗚嗚低泣。

  她作夢也沒想到他會在意她,直到今天他才藉由行動表達,這對她來說是莫大的欣慰,她不再孤苦無依了。

  她轉身面對他,偎在他健壯的胸懷。這一刻,彷彿時間為他們停止,他們只聽到彼此的心跳。

  她小鳥依人的模樣,激起他的愛憐,體內的慾望也蠢蠢欲動。於是情焰在兩人間延燒,火熱的唇互相纏綿。

  伊利罕的大手探入她胸前的渾圓,不消片刻,她上半身的衣物被褪到腰際,露出了雪白的酥胸。他不禁驚艷,女人的身體竟是這般令人心醉神迷,不由得癡了半晌。

  待他從迷醉中清醒後,不忘好好品嚐這旖旎春色,惹得她一陣酥麻顫抖。

  他立即解去她下半身的衣物,讓她全身裸露。

  瑤琴忽感一陣涼意襲上全身,不由得驚悸顫抖,然伊利罕火熱的唇和手適時給她溫暖。閉上了眼睛,她迷失在這前所未有的激情中,毫無保留的交出自己。

  突然又一陣涼意襲來,她睜開雙眼,只見他已褪下衣物又靠了過來,唇與手再度撩撥她,惹得她慾火高張,不禁發出細微的嚶嚀,承受這前所未有的悸動。

  伊利罕把她架到案邊,讓她上半身躺臥在案上。他以深沈的目光看著她,濁重的氣息宣告著他蓄勢待發,準備佔有她……

  接著她竟痛呼出聲,緊皺雙眉。他的侵入讓她無法適應,身子因而緊縮。

  伊利罕皺起眉頭,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難道她和攝達一直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為什麼會這樣?」他雖竊喜,卻覺得懷疑,急著想知道原委。

  「因為攝達他不能……」這也是她一直以來最感寬慰的,她不願把自己的最初獻給不愛的人。

  「什麼?」伊利罕不敢相信,那他為什麼還要跟瑤琴結婚,莫非他想掩人耳目?怕自己不能人道之事讓人識破,有損他可汗的威嚴?

  得知此事,他不得不同情攝達了。

  記得一年前,他親自帶人去打契丹,那次受了重傷回來,之後療養了相當久的一段時間。會是那次傷了要害嗎?後來傳聞醫治他的禦醫突然暴斃而亡。

  「為什麼不早說?」他怒問。

  這事要她如何開口?身為妻子怎能不為丈夫保留顏面。何況攝達對她很好,除了床笫之事,他們之間猶如父女、朋友,這樣有什麼不好?她責怪自己,曾經幸災樂禍的心態是多麼要不得,也太對不起攝達對她的好了。

  「說!」他仍在她體內,那樣曖昧的姿勢,口氣卻像審問犯人般的嚴厲。

  「我沒有你們突厥女子那麼豪放——說得出口!」瑤琴悍然回道。

  早知晚知有什麼差別?他會把她從可汗那裡搶過來嗎?即使他做得到,她也決計不肯,當時她要的是可賀敦的地位,好進行她的復仇大計,而依他謹慎的態度,他不可能做到。

  「我忘了,你不是突厥女。」他忽然領悟。

  原以為她已不是處子之身,他才毫無顧忌的要了她,現在得知她的初次給了自己,往後他們更牽扯不清了。

  「啊……」她再次驚呼。

  毫無預警的,他的佔有來得兇猛,讓她招架不住。他像是在洩憤。

  事已至此,伊利罕也後退不得了,慾火和莫名的怒火在她體內狠狠地撕扯。

  這位馳騁沙場的突厥男兒,似乎沒有半點柔情和憐惜。是生性使然,還是他故意懲罰她?但……她甘於承受,只因她心中有他。

  他吻住了她的淚眼,動作也放柔了,兩人一起攀上巫山之巔。

  事後理智甦醒,讓她羞愧的紅了臉,她背對他躺在床上,心中千頭萬緒。

  這樣的親熱,表示他愛她、接受她嗎?她想問他,卻沒勇氣開口。今後她要以什麼身份在他面前出現,會是侍妾,還是妻子?

  「你會繼續讓我當可賀敦嗎?」她迂迴的探問著。

  室內一片沈寂,回答她的是窒息般的沈重氛圍。當她對上他深幽的黑眸時,竟是十足的冷淡疏離,宛如剛剛沒發生任何事,彷彿他們只是陌生人。

  她正難過他的薄情,只見他著裝整衣,一會兒便消失在帳外。

  他的反應告訴了她答案。他是後悔了,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後悔不該招惹她;他的心中只有權勢地位,而女人不過是他的玩物。

  難道從頭都只是她的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瑤琴又恢復了公主的身份。一個身處異地的弱女子,往後更是孤獨無依了。

  而今她唯一能做的事是彈琴來消磨時光,還好有月露這位貼心的侍女相伴,她還有個傾訴的對象。

  這天陽光燦爛,萬里無雲。月露陪著瑤琴踏出帳外,兩人正想出去散散心。

  剛出帳幕沒幾步,就看見阿布達牽著一匹漂亮的馬兒,朝這裡走來。

  「公主,你好!」阿布達爽朗的招呼聲,有著平易近人的親切感。

  「你好!阿布達,我們正想到對面的草原走走。」瑤琴含笑回答。

  「哦!那正好,我這匹馬是要送給你的。」

  「這……」對這突來的禮物,讓她遲疑著不敢接受。「我怎能隨便收你的贈禮呢?」

  「公主千萬別拒絕,攝達臨終前曾交代我要多關照你,送匹馬兒算什麼?這裡的環境不是大草原就是沙漠,所以馬兒更為重要,你總不能整日待在帳內,不去看看四周的環境,這樣是會悶出病來的。」

  「但是我已有胭脂馬了。」

  「多一匹馬總是好的,馬兒會生病也需要休息,以後你想去哪兒,不是更方便嗎?」

  「這好嗎?」她仍遲疑。

  「既是大人的好意,公主就不要拒絕了。」月露接腔:「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確實需要多幾匹馬才方便啊!」

  「月露,不得無禮。」瑤琴斥道。

  「是。」月露吐吐舌頭不再說話。

  「這匹馬叫颯露紫,它的來歷可大了,以前它是齊國送來的禮物,聽說腳力相當好,有千里馬之美譽呢!」阿布達像獻寶似地解說著。

  「這麼好的馬,應該留給你自己或其他的王親貴族才是。」經他這麼說,她更不敢接受了。

  「公主多慮了,此馬既來自中原,送給你是最適合不過的了。我們突厥的馬多著呢,因其野性難馴,我想來想去還是送你這匹最適合。」

  阿布達當然不會無緣無故送她這匹馬,他是想藉這個名目親近她。得知伊利罕沒有娶她為妻,他內心有說不出的喜悅,這表示他仍有機會追求她。

  「那我就不客氣了。」聞言,她欣然接受了。

  「你原來的胭脂馬較溫和,但這匹颯露紫可大不相同了,所以你必須花些時間來馴服它。」

  「好,那我現在就試試看。」說完,她立即要躍上馬背。

  「慢著!」阿布達馬上向前制止。「你尚未瞭解它的習性,就這麼貿然騎它,實在太危險了。」

  「那該如何呢?」

  「還是我和你一起騎,等你摸熟它的習性,以後就可以單獨駕馭它了。」

  「嗯,也好。」

  阿布達先扶著她上馬,自己才迅速的跨上馬背。

  「對了,月露也想騎馬啊!」瑤琴不想丟下她一人。

  來突厥之前,她們多少有學些馬術,只是技術還不是很純熟。且當日的和親隊伍即將接近攝達可汗的牙帳時,伊利罕的馬兒快速奔來,竟把嬌貴的胭脂馬嚇跑了,也差點釀成憾事。經過此事,讓她們覺得學習馬術是件重要的事。

第3章(2)

  「那有什麼問題?」一個活潑嬌嫩的聲音忽然響起。

  「那娃,是你?」阿布達不知道她是從何處蹦出來的,一定是她偷偷跟著,而他沒有發覺。

  「哥,你真不夠意思,要出來找美女也不讓我跟,還好我眼尖,知道就馬上跟過來了。」那娃睜大眼睛,對著瑤琴左看右看,從頭看到腳。「是個大美人耶,她不是前任可汗的可賀敦嗎?」她像發現尤物般,驚叫出來。

  「是又怎麼樣?她現在是自由身了,誰也管不著。」阿布達繃著臉瞪她。

  「是啊,哥哥倒真會把握機會。」那娃直言不諱,「若是她要當我嫂子,我也很樂意。」她露出善意的微笑。

  突厥人不在乎女人結婚的次數,但那娃的坦率不把人家嚇壞才怪。

  阿布達擔心妹妹破壞好事,他都還沒正式表態,她就大剌剌地要人家當自己的嫂子,也不知道人家可是有教養的公主。

  「公主見笑了,舍妹出言不遜,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令妹活潑可愛、又坦率直爽,這樣的人比較親切,怎會見笑?」

  「剛才公主放不下心的這位姑娘,請上我的馬兒來吧!」那娃伸手邀請。

  月露興奮的躍上馬背,四人坐穩後,在阿布達的一聲喝斥下,兩匹馬兒瞬時向前飛奔,片刻塵土飛揚,他們正朝大草原的方向奔騰。

  偏巧一匹馬兒正遠遠地跟了過來,馬上那頎長健碩的身影停住了馬兒,他的黑眸閃著冷鷙的寒光,危險的厲眸直勾勾地瞪著眼前的景象……

  伊利罕突然親自來到瑤琴的穹廬,瑤琴和月露一回來,兩人為他的意外造訪驚訝萬分。

  「可汗,何事讓您移駕造訪?」瑤琴滿臉疑惑地問。

  「我有事找你,先請她出去。」他手指著月露。

  不待瑤琴開口,月露很識相的自動離開。

  瑤琴不解地看著伊利罕,會有什麼大事讓他親自前來?但見他神色異常,彷彿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由分說,立即抓起她纖細的手臂,冷冷地質問:「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想勾引阿布達嗎?想利用他來幫你嗎?」

  「你胡說什麼?我怎會勾引他,是他邀我去騎馬,而且我們是四人同行。」

  「不管是不是四人同行,今後少跟他接近。」他霸道的下達命令。

  「又不是我主動找他,若是他來找我,我有什麼辦法?」瑤琴感覺他語氣中的不悅,不明白他為何要限制她,難道他吃醋了?

  「你可以拒絕啊!」伊利罕怒火更熾,這種事還要他教嗎?她是他的女人,怎能這樣隨便和男人瞎混?

  「我為什麼要拒絕?我已是自由之身,想過過自由快樂的日子,這樣有錯嗎?」瑤琴頂撞他。

  伊利罕啞口無言。她說得沒錯,是他自己沒有表明態度,才讓別人有機可乘。他何嘗不想把她納為己有,只因時機不對,他才沒表態,可她能夠瞭解嗎?

  見他不語,瑤琴又道:「可汗是個大忙人,就為這麼點小事而來?」

  「攝達兄長交代要我好好照顧你,你的事我當然要多注意。」他只能說出這樣的理由。

  「包括交友的事嗎?我不能有新的朋友嗎?你為何要這麼狠心地把我孤立起來,我不相信攝達會要你這麼對我。」說到這兒,瑤琴不禁激動。

  她終於瞭解,這個男人有多麼霸道和自私。既然對她無意,何苦要限制她,莫非他只想把她當成禁臠,當他洩慾的工具?

  她的預言不差,今後她的命運只會更糟,不會更好。思及此,她不禁泫然欲泣。

  「你……」伊利罕訝然了,他撇過頭,不願看她柔弱的模樣,那會使他改變主意,「你可以和同性朋友交往。」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我是否要謝謝你的寬大?」她擡起淚眼挖苦道。

  「身為女人原本就得注意自己的言行。」

  此話一出,他竟後悔了,在這種環境說這種話,是多麼地不協調。突厥女子不都是豪放大方,應該要她入境隨俗才對,偏偏他對她的要求比別人高,只因她是特別的。她來自漢室皇族,有和母親一樣的特質——沈靜、柔美、驕傲、堅毅。

  突厥女子再美,他都不為所動,他的心扉早已為她開啟。她不會瞭解他的壓抑和痛苦,這些日子,他又何嘗好過?

  「請你出去!」她不想再看到他,徒增傷感。

  「我不出去。」他緊緊摟抱她,不忍心看到她難過。

  「放開我!」她不要他施捨的同情。

  「我不會放手的,我告訴你,你休想給別人機會,聽到沒有?」

  此刻抱著她,他才感覺安心。得知她和阿布達接近,他的心就像鉛塊一樣沈重,無法輕鬆自在。他要她明白,她只屬於他一個人,雖然他沒有在繼位大典上封她為可賀敦,但這是早晚的事。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在他懷中哭泣。

  「到時你自然明白。」他不想解釋太多。

  「我永遠都不會明白,你只是把我當玩物,是嗎?」瑤琴猛力掙開他,無法忍受他這種不明確的態度。

  「當然不是——」他立即反駁她的猜惻。

  「攝達逝去,我就要求回長安,是你不讓我回去的。你曾給了我希望,現在又殘忍的打擊我的希望,還限制我的行動,請問可汗,你究竟把我當什麼?」她悲憤地控訴他的霸道和無理。

  「我仍然把你當作公主,所以……」他隨意扯個勉強的理由。「所以我必須保護你!」

  瑤琴聞言好想大笑。限制她的行動叫保護?這個人的心思好難懂啊,前一刻的眼神可以充滿關愛,下一刻的行動就又不同了。他的反覆不定,不就說明了他的矛盾,但那是為什麼?她真不懂他。

  「我希望你不要再和阿布達有所牽扯,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我,我自會幫你的。」他語氣溫和地道。

  「我的需要就是讓我自由!」瑤琴不悅地反擊。

  伊利罕發覺她還真有個性,可說是標準的外柔內剛,以後他可要多費心了。

  「一般人就是對容易得來的地位得意忘形,不知守成,最後定會失去。」

  「別說這種我聽不懂的話。」

  「你懂得!」他知道她裝迷糊,不想心平氣和和他談。「你是個聰慧的女子,只要用點心想,應該會明白我的意思。」

  「恐怕要讓可汗失望了,小女子實在駑鈍,不能明白。」

  「你根本是裝糊塗!」伊利罕的耐性告罄。「反正不許你再見阿布達,乖乖給我待在帳內,等我忙完再來和你好好談。」

  室內凜人的威勢消失,她才發現伊利罕早已離去。她又茫然地陷入沈思……

  幾日來,瑤琴不再外出,終日待在帳內,以往無聊時多是看書彈琴,現在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發呆。

  月露看出瑤琴的異常。她想逗她開心卻徒勞無功,她想探她心事卻一無所獲。她大概明白了,自可汗來找公主的那日起,她就顯得毫無生氣。

  她正愁如何使公主展開愁眉,阿布達來了。

  「大人來得正好,公主近日總是鬱鬱寡歡,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月露像遇到救星般的興奮。

  「哦?」阿布達直視瑤琴,關懷地問:「公主何事難解?」

  「沒事。」瑤琴露出苦笑,敷衍地道:「大概思鄉病又犯了吧!」

  「既是如此,應該出去走走解悶。」他藉機邀請。

  「近來感覺身心疲累,沒有心情外出。」瑤琴淡然地道。

  阿布達發現公主的臉色太過蒼白,擔心她是否生病。

  「你一定生病了,我叫禦醫來替你看病,好嗎?」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

  如今真正在乎她、關心她的是阿布達。在他粗獷的外表下,竟有一顆細膩又善解人意的心。

  「你臉色很差,活像個病人,不看病怎麼行?」阿布達不容她拒絕,朝帳外喊:「請禦醫過來。」

  不久,禦醫來了,他馬上為瑤琴把脈。

  「公主虛火攻心,氣血凝滯不順,需要服藥數日再好好靜養,身體很快就會恢復。」

  禦醫立刻開出藥單,要月露跟著去拿藥回來熬,兩人一起退出帳外。

  「你看,身體不好還逞強。」阿布達帶著責備的口吻,臉上淨是關懷之色。

  「我原以為只是太累,休息一下就會好的。」瑤琴感激地笑答。

  於是,在阿布達數日悉心的照料下,她的氣色好多了,雖然不再病懨懨,但仍是一副傭懶的姿態,好像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來。

  「聽說公主的琴藝非凡,不知是否有這個耳福?」阿布達有意引出她的活力。

  「見笑了,那只是無聊解悶的玩意兒。」她謙虛的答應下來。即使沒有心情,為了感謝他的好意,只好勉強點頭。

  瑤琴撥弄琴弦的模樣,是那麼專注和投入;聽那琴音婉轉優揚,如黃鶯出谷,如溪水潺潺,猶如天籟。

  阿布達聽得陶醉了,他早聽聞中原美女多才多藝,可說是色藝兼備,這也是突厥人喜歡中原美女的緣故。

  「太好了,真是天籟之音。」阿布達擊掌稱讚。

  「公主一彈起琴來,精神更好了呢!」月露歡喜地道。「這可是公主的興趣之一,以前在中原,公主每天除了做些女紅,還喜歡看書充實自己。」

  「公主秀外慧中,才德兼備,突厥能得到公主,真是莫大的榮幸。」

  「哪裡,大人言過其實了。」瑤琴不禁臉紅了。

  「對了,那匹颯露紫你能掌控了嗎?」

  「或許可以了吧,那天在馬背上聽你指導,我已有心得了。要來突厥之前,我們也曾練習過。」

  「嗯,你的領悟力不錯,如果身體好些了,我們再去騎馬,我要看看你的表現,順便當你的導遊,熟悉環境。」

  「好!我也要去。」月露不顧公主的意願,逕自答應了。

  「沒問題,我叫那娃陪你。」有那娃陪著,他是不會嫌她礙眼的。

  他們一搭一唱,瑤琴似乎沒有拒絕的餘地。只是一想起伊利罕的話,她不禁猶豫了……想了一會兒,她終於決定。

  她不想屈服在伊利罕的淫威之下,反正她又不是他的妻子,他憑什麼限制她的行動?她越順服,他越是吃定她。

  唉!她早該想到這一點,早該奮勇的抵抗他!何必為了他,弄得自己鎮日愁雲慘霧的。

  一想到要反抗他,她倒覺得有些暢快,那個霸道自私的男人,她要向他挑戰。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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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3 19:34:57

第4章(1)

  近來阿布達和瑤琴往來頻繁,伊利罕得知此事之後,簡直要發狂了。他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責怪他們任何一個,何況瑤琴不是可賀敦,更不是他的妻子。

  這陣子他總是忙於國事,沒有時間去注意她,想不到她竟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還明目張膽的和阿布達膩在一塊兒,她一定是存心氣他的。

  哼!沒那麼容易,娶瑤琴可是他從攝達去世後便盼到現在之事,怎能這麼輕易又讓她投入別人的懷抱。

  「好,你要當可賀敦,我會如你所願。」說這話時,伊利罕的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

  看來他不得不採取行動,先給她一個頭銜。如此一來,諒誰也不敢作怪,他才能安心的處理國事。屆時,他會讓她忙得沒有時間去想復仇的事,他有辦法讓她乖乖的服從,安分的待在帳內。

  於是,他立刻封梨花公主瑤琴為可賀敦。

  消息傳到阿布達耳裡,他震驚的抖落了手中的瓷杯,久久不能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要在這個關頭,你才宣佈封公主為可賀敦?你是存心做給我看的嗎?好不容易我和公主培養了一點感情,你才要來攪局?」他仰天嘶吼,情緒失控。

  他要去問瑤琴,只要她沒有意願接受這冊封的頭銜,他就仍有希望。

  阿布達在冷清的寒夜,心急如焚的策馬狂奔,要瑤琴給他一個答案。

  「公主,告訴我,你不會答應接受可汗的冊封,對不對?你應該知道我心裡有你!」一下馬鞍,他就直衝入瑤琴帳內,期待她給他一個明確的表示。

  但是在阿布達得到她的答案前,他沒有疏忽掉瑤琴滿面春風的模樣,因他的一席話而轉為驚訝。他一下子洩了氣,大概明白了。

  「原來你的心裡根本沒有我。」阿布達帶著受傷的神色,語氣充滿絕望。

  「對不起,阿布達,我一直當你是兄長、朋友,我從沒有玩弄你的意思。」瑤琴因他突然的表白呆住了,原本亢奮的心情轉而失落。

  「你沒有錯,是我自作多情。」阿布達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匆匆的轉身,疾走邁出帳外。

  「阿布達!」瑤琴萬分歉疚地呼喚著。

  她著實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從不知道他對她用情至深,她竟然傷害了他。回想這些日子,他帶給她快樂,讓她暫時忘卻憂愁,誰知他已為她付出感情。

  「公主,別難過了,我相信阿布達大人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月露安撫她。

  「是嗎?」瑤琴搖搖頭,頹然坐在椅上。她太殘忍了,利用阿布達的感情來撫平自己的創傷。「早知道我就該拒絕他的接近,今日也不會造成如此難堪的局面。」

  「我看得出阿布達大人是個樂觀開朗的人,相信他很快就會恢復的。公主不要過於憂心,再過幾日你就是新嫁娘了,可不能過憂而傷身。」月露百般勸慰。

  「我是不是錯了?當初實在不該接受他的幫助,讓他……」

  「公主沒有錯,阿布達大人也沒有錯,真正錯的是那個木頭可汗。他整日只會繃著臉惹公主傷心,平時又冷冰冰的不理人,看到別人對你好,才知道要來搶人,這個人啊,實在真討厭!」月露為瑤琴忿忿不平。

  「可汗一定有他的想法,不要這樣批評他。」

  「心軟了?捨不得了?拜託,我的公主!你到底看上他哪裡?論人品、相貌,阿布達也不輸他呀!甚至比他更有人情味,這樣好的人你竟然捨棄,去選那個猶如木頭的可汗!」

  「月露!」瑤琴不禁生氣了。

  在她心目中,阿布達確實是個好青年,只是她心中早已有另一個人,再也無法容納第二人,不管那人是多麼的好。

  「哼,虛情假意,專門騙人感情的浪蕩女!」那娃赫然出現在帳內,口不擇言的對著瑤琴罵。

  「那娃,我沒有騙你哥哥的感情,你要相信我。」瑤琴難過地道。

  「沒有?」那娃輕哼一聲,「如果沒有,我哥哥怎會這麼傷心?我從來就沒有看過他這個樣子,好像失去了你,他的世界就要毀滅了,你知道嗎?」

  「他怎麼了?」瑤琴緊張地追問。

  「他快死了啦!」那娃激動地叫著。「不要看我們突厥人表面上豪放不羈,一旦對感情認真起來,我們連命都可以不要,你知道嗎?」

  「對不起,那娃,我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我只能說抱歉。」瑤琴歉疚地咬著下唇。萬一阿布達因她而有什麼意外,她是不會原諒自己的。

  「你不能一味地怪到公主身上啊!當初也是你哥哥自己來纏她的。公主心地善良,不忍拒絕他的好意,誰知他懷有男女之情?所以你不能把所有責任全推到公主身上。」月露理直氣壯的為瑤琴辯駁。

  「好,算是哥哥自作多情,但若非公主態度曖昧不明,哥哥怎會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月露,別再說了,那娃說得對,是我自己疏忽,沒把立場表明。全是我的錯,我應該找他好好談,請他原諒我,請他忘了我。」說完,她準備離開。

  「你說得倒輕鬆,付出的感情收得回來嗎?受傷的心是永遠的痛哪!再怎麼補救都是枉然,除非……」那娃忽然頓住,眼神閃爍不定,猶豫要不要再往下說。

  瑤琴已邁出的腳步,因她的話而停住了。「除非怎樣?」

  「除非你拒絕當可賀敦,回到哥哥身邊。」

  「住口!」

  一聲嚴厲的斥責自帳外響起,阿布達撩開布幕,顯然那娃的話他都聽到了。

  三人不約而同的看著來者,卻見阿布達像變了一個人似地,和先前那個陷在絕望邊緣的人大不相同。

  「舍妹出言無狀,公主不要在意。我來是怕舍妹惹是生非。其實我對公主也不是那種男女之情,我會接近你,是因為你很像我以前的情人,事後發現你根本不是我心底的那個人,就把你當作妹妹般的呵護了。」阿布達神色自若。

  「哥哥,你……」那娃說不出口了。她知道兄長是在演戲,在壓抑,她好想為他痛哭一場。

  「那娃,你也不小了,以後不要亂嚼舌根,那只會讓人覺得你不懂事。」

  「你……」那娃氣得說不出話,轉頭負氣離去。

  「公主不要想太多,安心的和可汗完婚,我會來參加你們的盛宴,歡迎嗎?」

  阿布達露出平和的笑容,凝視著瑤琴。

  「我當然歡迎,阿布達。」瑤琴望著他,肩頭輕微地顫抖著。

  一向冷靜自持的伊利罕,因阿布達的突然介入,才臨時決定先給瑤琴一個頭銜,然後再來解決後續可能產生的問題。

  阿布達是他的得力助手和心腹,與其撕破臉警告他疏遠瑤琴,不如先把瑤琴封為可賀敦,這樣也算給自己吃下一顆定心丸。

  阿布達準時前來參加喜筵,席上他沒有多言,除了祝賀語之外,接下來是一杯又一杯的黃湯下肚。

  瑤琴似乎也心事重重,沒有露出成為可賀敦該有的迷人笑容,這是多少突厥女人想要的地位啊!

  伊利罕精明的看出異樣,瑤琴的落寞,阿布達的悵惘,都逃不過他那雙銳利的眼眸。

  「怎麼?你不是巴望著可賀敦的身份,如今給了你,還不高興嗎?」

  他除去她的面紗,看到的是一副委屈的表情。她竟沒有一絲喜悅的笑容,讓他不由得怒火頓生,但他壓抑著讓自己心平氣和。

  「謝謝可汗的恩典。」瑤琴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你開心嗎?」他逼視著她。

  「我當然開心。」她不自覺地低下頭。

  「看著我!」伊利罕托起她的下頷,不讓她有逃避的機會。「你心裡在想什麼?是不是後悔了?」

  「我沒有後悔,我只是……」她怎麼說得出口,她在擔心阿布達。「只是有點措手不及,因你的冊封來得突然,讓我感到驚訝。」

  「真是這樣嗎?」

  「是的。」她垂著頭。

  伊利罕放下了手,沒有再逼問她,今晚是他們的新婚之夜,他不想破壞氣氛;要發火、要算帳,改天再說吧。

  「你要知道,我的可賀敦不是這麼好當的。」

  瑤琴默默的瞅著他,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第一,調兵遣將需要經過我的允許。第二,除了公事,不許和王親貴族攀談。第三,必須每日幫我批閱文件。第四,要出遠門必須事先知會我一聲。第五,我出外征戰時,你不許離開牙帳一步。如有違反以上任何一項規定,就必須接受處分。」他態度堅定,不容動搖。

  聞言,瑤琴呆愣了半晌,他竟對她這麼苛刻!那麼這個地位不就沒有實權了?當初苦心盼望的,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不但沒有權位,還失去了自由。

  「我的話記住了嗎?」

  「記住了。」

  「好,太好了!」他昂首大笑。「這才是我賢慧的可賀敦。」

  瑤琴的心冷了半截,心情跌到谷底。原以為可以仰賴伊利罕達成復仇的心願,而今得到可賀敦的地位,卻沒有實質的權力。

  她只能當個賢慧的妻子嗎?他會幫她完成復仇的願望嗎?等待是種折磨,心猶如懸在空中,令她不安。

  「還適應這裡的生活嗎?」她才到突厥不久,要習慣這裡的生活,還需要一段時間。

  「我會盡快適應這裡的生活。」

  「嗯。」他仔細端詳她,發覺這樣的絕色女子實是世上罕有。那凜若冰霜的氣質,令人覺得不可侵犯;清澈無瑕的黑眸,更襯托出她的冰肌玉骨,令人癡迷。

  她不但讓人眷戀,更勾起那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她,讓他想起了他的母親。一樣有著出塵的氣質,一樣有著高貴的王室血統,一樣有著柔美、驕傲和剛毅的特質。

  但母親的命運卻多舛坎坷,她嫁來突厥並不快樂。當時父親只是一名葉護,官位在可汗之下。

  每當有人送來美女,那些高官貴族就可先享有,因此母親並非是父親的專寵,儘管她姿色撩人,仍無法滿足風流成性的父親;最重要的原因是,母親不會獻媚撒嬌、和人爭寵,又被其他侍妾陷害,最後含恨而死。

  「可汗!」瑤琴發現他的異樣,不解地呼喚他。

  「呃……」他頓覺自己的失態,眼眶不知為何有些濕潤,他立即回復嚴肅的神情,試圖掩飾。

  「你似乎有心事,可否告知為妻的?」瑤琴清麗的容顏露出真誠的關懷。

  伊利罕倏地把她納入懷中,緊緊抱著,好像她是失而復得的珍貴寶物。

  瑤琴覺得不可思議,這樣威懾八方的領袖,竟也有脆弱的一面,只是她不知其中的緣故。在新婚之夜帶著微醺酒意,他洩露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他這親暱的舉動,讓她不覺開懷一笑,忘了他先前的嚴厲和不近人情的霸道。她不禁猜想他是不是有難解的心事。

  「夫君若是信任為妻,有心事不妨說出來。」她又殷殷誘導。

  「母親、母親……」他突然嘶喊著。

  「怎麼了?」她起身將他摟在懷裡,此刻她只想安撫他激動的情緒。

  「母親是被人陷害的,她是被逼死的。」只是一剎那,他又恢復威嚴的神態,眼神深沈而幽渺。他走到案前坐了下來。

  瑤琴走了過去,坐在他身旁。「夫君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她終於明白他為何會激動,只是不懂為何在此刻想起娘親。

  伊利罕擡眼看她,勉強露出笑容。「因為看到你,才讓我想起我的母親。」

  「那我真是罪過,今日可是大喜之日,竟讓你傷心。」她感到抱歉。

  「不,即使沒有你,有時我也會想起,只是你有很多特質和母親相似,所以更能引起我的思緒。」

  「原來是這樣啊!」

  「我曾對你說過,母親也是來突厥和親的,只是她的命運多舛,如果不是她教我凡事要堅忍不拔,奮發圖強,我也沒有今日的地位。」

  「你的母親很偉大。嗯,如此說她也是我的母親了。」

  「虧你還記得。」他輕捏她的俏鼻笑著。「改天我帶你去祭拜她的墳。」

  「這是應該的。」她也回以微笑。

  伊利罕這才想起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不想浪費太多時間。他抱起她走到床邊,之後把她平放在床上。

  「幫我寬衣。」他已躺在她身側。

  「什麼?」瑤琴瞪大了水眸,不確定她是否聽錯。

  「這是可賀敦該做的事,你不知道嗎?」

  「哦。」這也是突厥的習俗嗎?

  第一次幫男人寬衣解帶,那感覺好不自在,尤其他灼熱的目光,總是不放過她的一舉一動,讓她變得笨手笨腳。

  除掉最後一件薄衫,她羞得臉紅心跳,低下頭不敢直視他。就在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伊利罕輕輕解去她一身累贅。

  眼前的春光,已讓他心神蕩漾,火熱的唇一路往下移,他的臉埋入她胸前攫取她的柔軟,兩手放肆地攻城掠地。

  她為這即將引燃的情火有了心理準備,不再像初次那麼的陌生和害怕。

  「呀!」她不禁低呼,他正撩撥著她的敏感。

  「琴兒。」

  她已是他名副其實的妻子了,今夜他要好好愛她、疼惜她。

第4章(2)

  第三天,瑤琴得到了一個讓她憂心的消息,阿布達請纓帶著將士去征戰了。她心裡清楚阿布達是有意逃避,他想藉著血腥的戰鬥來發洩痛苦,那是不是表示他連命也豁出去了?

  她不得不為他擔心。伊利罕為何允許他去?莫非他想公報私仇,乘機把他調得遠遠的,或者想讓他……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這天,她大膽的質問伊利罕:「為什麼要讓阿布達上戰場,不派別人去?」

  「因為他經驗豐富,驍勇善戰,是最佳人選。」

  「可是這個時候根本不適合讓他去。」

  「哦!怎麼不適合?你說來聽聽。」

  「聽說他最近身體欠安。」瑤琴隨意找個理由。

  「是嗎?我看他倒是生龍活虎的,怎會身體欠安?」伊利罕口吻輕鬆,眼底卻閃過一絲光芒,他不得不懷疑瑤琴對阿布達動了情。

  若要追根究柢,他是該負一些責任,要不是他的疏忽,怎會讓阿布達有機會接近瑤琴。不能全怪她,是他逼她投向別人的懷抱,還好發現得早,及時挽救。

  「可是……」瑤琴不知該說什麼,再和他理論下去,不是讓人起疑嗎?新婚才幾天就為另一個男人與他爭論不休,其心可議啊!

  新婚以來,她才發現他黏人的功夫,之前的冷漠不見了,他的溫柔體貼是前所未見的,感覺陌生卻很甜蜜。

  「你放心,他應該不會有危險的,他不是個衝動的人,會隨機應變。」

  「你對他就這麼瞭解?」

  「我們可是肝膽相照的朋友。」

  「那你還讓他去?」

  「和敵人爭鬥需要人才,再危險也不能循私。」

  瑤琴緘默了,伊利罕經常征戰沙場,又是雄霸一方的突厥可汗,其智慧、膽識都高人一等。

  「阿布達這次出征,敵人並非強手,他有足夠的能力應付。」

  「真是這樣我就放心了。」她展開笑顏,自動吻上他的唇。

  「嗯,真甜!」伊利罕露出一抹滿足的微笑。

  來到突厥之後,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甜蜜的滋味。伊利罕像變了一個人似地,忙完公事後,便和她如膠似漆。她想只要遵守他的規定,他們之間便會相安無事。

  「可汗,該休息了,看你整日捧著文牘在看,不覺得疲累嗎?」瑤琴催促他休息,不忍心他為國事太過操勞。

  「唉!可汗不是這麼好當的。」像是回應她的好意,他歎了口氣後,放下手中的文牘。

  「我瞭解可汗要為國事操勞,但也不能太累,休息一會兒,讓瑤琴為你彈一曲,調劑一下身心,也可紓解壓力,好嗎?」

  「嗯,傳聞你的琴藝不錯,我竟然忙得疏忽了。」

  「那我就為可汗彈一首『將軍令』,如何?」

  「這曲子……好,那就彈彈看吧!」他洗耳恭聽。

  瑤琴先撥弄一下琴弦試音,接著渾厚鏗然的琴音傳來……伊利罕屏息聆聽著。

  此曲相傳為漢朝王甫直所作,表現古代將軍出巡,威嚴雄壯之軍容。可想而知其場面之壯觀,豪氣萬丈。身為一國領袖的伊利罕,耳聞此曲,那種振奮的心情直讓他拍案叫好。

  「你的琴藝堪稱是出神入化啊!」

  「可汗過獎了。」瑤琴腆然一笑。

  「再來一曲吧!」伊利罕欲罷不能,已被她的琴音迷住了。

  忽地,琴弦錚錚作響,此曲的意境與前首迥然不同。前首顯示雄壯的陽剛之氣,此曲表現的是陰柔的哀怨之情。她彈的是昭君出塞曲,就像當初她來突厥和親時的心境。

  漢元帝時,單于興兵南侵,朝廷在不敵外患之際,便以昭君適單于以求和。

  此曲表現昭君出塞時的悲憤情緒,去國懷鄉,對故國一草一木皆有無限留戀。曲中哀怨的情調,和激昂憤慨的情緒交錯其中,聽來令人動容。

  琴音方歇,瑤琴已淚流滿面,這琴聲引發她思鄉的情懷,說出她心中的痛。

  伊利罕震撼了,她的淚如天光水色般晶瑩,她的臉猶如秋空朗月般地皎潔,無可言喻地美麗。

  「琴兒,我的妻子,為何這麼悲傷?」他喃喃念著,緊緊地把她摟在懷中。

  剛來突厥時,瑤琴的心情是緊張、慌亂、不安的,對於未來的恐懼,夜裡總讓她惡夢連連,那是誰也無法體會的。所以她同情昭君的遭遇,因此更是悲傷異常。

  而他的胸膛是如此熟悉、溫暖,是她渴盼已久的,猶如那日狼嗥的夜裡,他也適時送來雙臂。

  而今他是她生命的一切,呵護著她、疼愛著她。即使她已是舉目無親的孤兒,有了他的愛和支持,她的人生便不再黑暗;他將是她此生的依靠,永遠的眷戀。思及此,她不由得轉悲為喜了。

  「可汗,原諒我失態了。」瑤琴抹去淚水,綻放一抹清新的笑靨。「此曲實在讓我情難自禁。」

  「我瞭解,當初你來突厥時的不滿情緒,我已領教過了。」那張初次烙在他心中的容顏,他怎麼也忘不了。

  「可汗。」她輕聲抗議低喚著。

  「以後私底下叫我的名字就好,我們是夫妻,不是嗎?」他早想讓她改口了。

  「伊利罕。」

  兩情繾綣,感人的琴音和淚水,觸動了他內心最柔軟的地帶,偽裝的面具取下,原來那冷峻威武的面貌底下,竟也懂得憐香惜玉,也是柔情萬千。

  清晨,金黃色的陽光照耀著大草原;草原上散佈著穹廬,一座座帳幕,是突厥人的住所。

  一抹美麗婀娜的身影,自一座最大最華麗的帳幕中走出,那帳幕是屬於突厥可汗的。她身旁站著一位傲然挺立的男子,那男子有著剛毅不拔的氣概,他極目瞻望,像在巡視自己領土,頗有王者之風。

  伊利罕和瑤琴一出牙帳,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士兵們個個歡呼:「可汗、可賀敦……」聲音不絕於耳。

  伊利罕微笑著揮手和他們打招呼,之後即扶著瑤琴上馬,他要帶她出外打獵。為了讓她今後能夠獨立,為了讓她能適應突厥的生活環境,他想藉著出外狩獵,實地教她騎射,於是他選擇了白虎谷的山林。

  「喜歡狩獵嗎?」

  「不喜歡!」瑤琴斷然地道。「因為我討厭血腥。」

  「但是你必須學會它。」伊利罕鄭重地道。「學會騎射,以後你在山林行走才能保護自己。」

  「可是我……」她心裡是一百個不願意。

  「沒有什麼可是。」他立即打斷她的話,「學會狩獵騎射,對你是有利無害的,有時也可用來對付敵人。這可說是一種練兵方法,能讓部下保持旺盛的鬥志。」

  「但我是女流之輩,難不成還要我去打仗?」

  「你口口聲聲說要報仇,自己沒有學會一點技能,學會如何號令部下,如何調兵遣將。你上回讓突厥的將士慘敗回來,表示你對作戰一點概念也沒有。」伊利罕沈重的語氣,仍帶有責備的成分。

  「你還記著上次的事,攝達都沒有怪我了,你卻耿耿於懷。」

  「我只是要你記取教訓,不要再重蹈覆轍,尤其我不在時,你更要謹慎行事。」

  「以後我會注意。」瑤琴只能虛心接受。

  「今天我帶你出來,是要教你狩獵跟騎射,學好才是夠格的可賀敦。」

  「我怕學不來。」她怕獵殺動物時的殘忍場面。

  「只要有恆心,沒有學不會的事。」他不容她退卻。

  「這些動物是無辜的。」她不禁發出抗議。

  「你必須把她們當作敵人一樣狩獵。」伊利罕目光注視著前方,冷冷地拋下話:「你對敵人慈悲就是對自己殘忍,你要知道今天我們狩獵的對象,不是溫馴的花鹿或白兔,而是兇猛的老虎。」

  「什麼?」瑤琴嚇呆了,他帶她出來不是遊玩,也不是狩獵,而是要她拿生命和猛虎搏鬥。「我什麼都不會。」

  「我會教你,你要認真的學習。」伊利罕拉滿弓,就等獵物出現。

  瑤琴已嚇得不敢出聲,只能在旁屏息等待。

  突然一陣風吹過草叢,那兇猛的白虎出現了。伊利罕眼明手快地放出弓箭,那箭迅速地射中白虎的眼睛,白虎疼痛地在地上打起滾來,鐵鞭似的虎尾,掃得雜草狂飛。

  伊利罕掌握時機,旋即抽出身上寶刀,躍離馬背,直刺白虎的心窩。當白虎不再抽搐,他才拔出刀來,撩起衣袍輕拭著刀身。那模樣是如此輕鬆自然,宛如宰了一隻微不足道的貓兒。

  伊利罕轉身回到馬上,只見瑤琴已臉色發白的癱在馬背;他原本想安撫她,不意卻換成嚴厲的口吻。

  「你沒專心觀看,如何學好射術?區區小事都學不好,還談什麼號令將士?告訴你,要是沒有學好射箭,甚至打不下一隻老虎讓我看,你永遠只是掛名的可賀敦,永遠別想動用職權,聽到沒有?」

  「我……我做不到。」她趴在馬背上,氣若遊絲地回應著。「我寧可不要這個權利,行嗎?」

  「這麼快就認輸了?」伊利罕失笑地譏諷,他要讓她明白可賀敦不是這麼好當的。

  瑤琴聽出他話中的諷刺,驀然挺起腰,不甘示弱地回道:「我會學好射箭,並且打下一隻老虎給你看,到時你可要對我這個可賀敦另眼相看。」說完,她負氣拉動韁繩,向前直衝而去。

  「慢著,你停下來,前面危險啊!」伊利罕驚覺不妙,前方正是白虎出沒的地帶,她這一過去,豈不陷入危險。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疾速狂奔的馬兒,怎能及時掉頭回轉,而她似乎也沒有注意他話裡的焦慮和警告。

  結果,瑤琴被另一隻白虎攻擊從馬背上摔下,伊利罕心驚的目睹這一幕,在千鈞一髮之際,迅速打死了那只白虎,剝下虎皮。

  隨後他心疼的抱著妻子,策馬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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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3 19:36:15

第5章(1)

  瑤琴幽幽轉醒時,只覺自己背部疼痛異常,她發覺自己身無寸縷的趴在鋪著羊毛氈的床上,背上只蓋著一件狼皮。猛一擡頭,眼前是一雙似憤怒又似焦慮的眼神,她心虛地囁嚅道:

  「我怎麼會……這樣?」

  「你太任性了!」伊利罕不悅的指責。

  「我……」她回想了一下,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原以為白虎已被他射死,不可能又馬上出現,那時只是賭氣的想避開他鄙視人的目光,根本沒想到還會碰到老虎而遭到攻擊。

  「還疼嗎?」他不忍心再苛責,轉而柔聲慰問。

  「嗯!」瑤琴歛著柳眉,一想起那張牙舞爪的老虎,就令她不寒而慄。她嚇都嚇死了,怎敢射死它?她後悔把大話說在前頭。一想到伊利罕的神勇,她對他更是崇拜。

  「養傷的這些天,你必須趴著睡,等傷口癒合才能平躺。還有,沒事不要亂動,知道嗎?」伊利罕輕撫著她傷口的四周,彷彿想幫她減輕疼痛。

  「嗯。」這禍是她自己闖的,她還能說什麼。

  「現在只能等你傷好,才能再教你射箭了。」原想這陣子稍有空檔,才急著教她狩獵和射術,而現下她受傷,又必須再耽擱時日了。

  「還要學嗎?」

  她只是看著他,像是在考慮。於是他又問:

  「你不學了嗎?你不是說過要讓我另眼相看?」

  「如果我想放棄呢?」她不想逞強了。

  「我不允許!在我面前說話要算數,否則都必須接受懲罰。」他向來不許別人誆他。

  瑤琴越來越瞭解伊利罕的專制和霸道了,顯然她無法逃過他嚴格的訓練。

  她的騎術進步很多,這是阿布達的功勞;現在伊利罕又要教她射術,她只能好好學了。

  「唉……」伊利罕閉上雙眸,皺起眉。

  「夫君為何歎息?」那歎息聲是如此沈重,她臆測他有心事。

  「聽說阿波、契丹、奚、習有投向隋的趨勢,這件事著實讓我心煩。」

  「阿波是突厥的小可汗,奚、習臣服於突厥,為何他們會倒向大隋?」

  「我懷疑有人從中作梗!」說這話時,伊利罕兩眼晶亮,好似他早已知道那人是誰。

  「會是誰呢?」

  「那個人跟你倒是有些淵源……」

  「跟我?」瑤琴緊張的側過身,亟欲知道他所指何人。「他是誰?」

  「一樣來自中原的公孫謹。」

  「是他!」她驚愕的看向伊利罕。「這有可能嗎?」

  「我和他談過話,知道這個人城府極深,如果不是攝達兄長留他下來,我早想趕他回去不留他了。前陣子他要求回中原,說是要探望親人,應該還會再來。」

  攝達的愛才給了公孫謹機會,如今他在突厥的地位不容小覷,支持他的人也不少。

  「你懷疑他破壞內部團結,暗中分裂突厥?」

  「依我揣測是八九不離十,這個人是個奇才,得罪不起,只能多提防他了。」

  瑤琴簡直不敢相信,公孫謹給人的感覺是一位剛毅正直,光明磊落的將軍,他會是耍心機的奸細嗎?

  「我們突厥是不容他破壞的,只要找出他勾結大隋的證據,我定會治他的。目前隋廷正逢王位更替,百廢待興,他們仍忌憚我們突厥,因此公孫謹是最好的利用人選。他只對祖國效忠,也因此讓我打從心底欣賞他。」

  「嗯,看得出來。」

  公孫謹對祖國效忠是合情合理,反觀自己為了私仇,竟不管百姓的死活,畢竟一旦燃起戰火,會是怎樣的生靈塗炭啊!但國仇家恨,已淹沒了她的理智,楊堅為了帝位,誅殺了多少無辜的生命,尤其她的宗親全被他殺盡,這種沒有仁義的人,實在不配當皇帝。

  「好了,這種事還輪不到你操心,安心休養吧。」

  瑤琴順從的趴在炕上,在心中咀嚼他的話。當一個領袖確實不容易,稍有偏差不但會失去人心,連自己子民也會受害。

  伊利罕暫時拋開惱人的國事,這幾日他要好好的照顧自己的妻子,看著美麗的嬌妻三天,他再也隱忍不住了。

  「琴兒,我想要你……」灼熱的目光,低沈的嗓音,表示他已慾火難抑。

  「這……可以嗎?」她遲疑著,現在行動不便又是這樣的姿勢,著實教她為難。

  「可以的,我會小心。」

  他解開身上的阻礙,從身後緩緩進入她體內,小心地愛撫。

  瑤琴出生皇家,瞭解歷來帝王日理萬機,夜來須適當放鬆心情,難怪他們會設有三宮六院。

  她慶幸伊利罕雖為突厥可汗,目前卻只擁有她一人,為此她覺得自己真是個幸運的人兒。

  「還好吧?」事後他不放心的問她,怕不小心碰疼她的傷口。

  「嗯。」為了心愛的男人,再累、再疼她也不覺得苦了。

  阿布達不負眾望,凱旋歸來,如伊利罕所言,他毫髮無傷。

  在慶功宴上,阿布達四處張望,就是沒有看到梨花公主瑤琴。一般的宴會上,可賀敦是應該和可汗一起出現的,他心中感到納悶,迫不及待的追問伊利罕。

  「可汗,為何可賀敦沒有出現?」

  「前幾天帶她去打獵受傷了。」

  「怎麼會這樣?是怎麼受傷的?」阿布達著急的問。

  「是被白虎攻擊抓傷的。」他的過分關心,激起伊利罕的不滿。

  「那你為何沒有好好保護她?」阿布達不顧君臣禮儀,大膽指責伊利罕為人丈夫的疏忽。

  「我是在教她狩獵和射箭,怎知她不用心,大意的闖入白虎的禁地,才會被攻擊。」沒有第三者在場,伊利罕不會在意阿布達的無禮,他反而喜歡和他像朋友一樣平起平坐。

  「哦,是這樣。那現在傷勢如何?」

  「好多了,再過幾天就可以痊癒了。」

  「我想去看她,可以嗎?」

  伊利罕沒有馬上答應,阿布達立即悻悻然地道:

  「她已是可賀敦了,你還防我嗎?朋友妻不可戲,難道我們的交情這麼薄弱,這麼禁不起考驗?」

  「當然可以。」他沒有理由拒絕。「走吧,她在我牙帳的內房。」

  阿布達一看到瑤琴虛弱的趴在床上,立即走向床邊,單膝跪了下來,神色焦灼地問:「可賀敦好些了嗎?」

  「是你!」瑤琴擡起頭來,驚喜的看著他,又看了伊利罕一眼,才緩緩地道:「你可打勝戰回來了?」

  「是的,聽說你受傷了,所以慶功宴一結束,我就急著過來看你。」

  「長途勞頓一定很辛苦,趕緊回去休息吧!」瑤琴看著伊利罕繃著一張臉,唯恐引發他的醋勁,只好催促阿布達趕快回去。

  阿布達看出她的心意,他有自知之明,在這裡越久,某人的臉色是越難看。他不知道伊利罕的醋勁竟這麼嚇人,幾年來兩人肝膽相照,可今天才認識他的另一面。

  一個是他關愛的人,一個是他掏心掏肺的朋友,他珍惜他們任何一個。如今對公主必須拋開兒女私情,當作是兄妹的情分了。

  「那你好好靜養,我告辭了。」

  面對瑤琴,他的心還是沈甸甸的無法輕鬆起來,只要她能幸福快樂,他會誠心的祝福她。相信伊利罕是真心待她,若是讓他知道他對她不好,他拼了命也會保護她,甚至和他撕破臉也在所不惜。

  阿布達跨上馬背緩緩而行,一路上思緒起伏,瑤琴的影子仍然縈繞在他腦海中,他仍然無法忘掉她。堂堂男兒,竟為一個女子魂牽夢縈,失了方寸。

  回到了自己的牙帳,阿布達無來由的有一股悵然,士兵們的招呼,他全沒知覺,不知是何時走回了自己的寢室。

  猝然,他隱約看到一抹美麗的身影在紗帳內晃動,為證明自己沒有眼花,他一個箭步向前走去,果真是一位女子。

  「你是誰?竟敢擅闖牙帳,該當何罪?」

  「我、我是可汗派來侍候您的。」女子顫巍巍地道:「您外出的這段時間,我就來這裡幫您整理內務。」

  女子還有幾分姿色,只是那怯生生的模樣,一看就讓他極不對味。伊利罕還真有心,在他尚未回來之前,就先派一個侍女給他。

  「好,來伺候我的,是嗎?」阿布達陰鬱的黑眸一歛,他一股無明火正待發洩。「脫下衣服!」

  女子悚然一驚,連連後退幾步,倉皇的臉色好似遇到惡魔一般。

  「你連伺候男人最基本的都不會,還當什麼侍女?滾!」阿布達嘶吼著,他存心嚇走她。

  女子聞言一驚,馬上下跪,抽泣著道:「大人請息怒,小婢不是有意違逆您,小婢愚笨,不知如何伺候大人,還請大人原諒。」

  伊利罕啊伊利罕,你隨便塞個女子給我就想撫慰我嗎?我不會再和你搶梨花公主,但你無法抹殺我仍愛她的事實;今生我不會再接受任何女人,你也不要再白費心機了。阿布達在心底吶喊著。

  「大人……」女子抖著聲音。

  「你起來吧!若是沒有留下你,可汗一定會怪罪你的。」他是不該遷怒一個無辜的弱女子,這不是男人應有的氣度。「以後你還是做你原來做的事就好。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小婢叫青兒。」

  「是哪裡人?」

  「我是習族的人。」

  「你為什麼會來突厥?」

  「我上山採藥,就莫名其妙的被抓來。」

  這麼說她也是個良家婦女,一定又是哪個部隊的將士擅自胡為,想把她獻給可汗好討功封賞,而可汗又把她送來這裡。

  「青兒,你想不想回去?」

  「我當然想!」青兒毫不猶豫的回答。

  「好,你先安心待下,再過幾天我會想辦法送你回家。」

  「謝謝大人,您的大恩大德,青兒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回報您。」青兒感激的流出淚水。

  阿布達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傳說突厥人野蠻凶悍,行軍之處,對稍有姿色的村莊女子,不是非禮人家,就是強行掠奪。軍紀如此散漫不嚴,又怎麼有力量去對抗敵人?他一定要查出是哪個部隊的將士。

  可汗可以不管,他不能不管!可汗可以任他們胡來,他卻容不得!藉此順便回謝可汗的這份獎賞。

  公孫謹回隋廷數日,如今又返回突厥了。他已在突厥建立了地位,以他的智慧和權謀,也奠立了一些人脈,這將是他在大隋立功的機會。

  這日他帶著雀躍的心情覲見可汗。

  「可汗,別來無恙?」

  「托你之福,一切安好。」

  「本使回鄉探望親人,卻給大隋皇帝召了去,他希望和突厥和平相處,特送來貢品和安陽公主獻給可汗,以表誠意。」

  伊利罕遲疑一會兒,思忖著:我若不接受怕破壞雙方的和諧,若是接受,瑤琴會有什麼反應?他心裡除了妻子,已容不下任何人。沈吟片刻,他決定先留下安陽公主,她正好可以送給阿布達。

  「大隋皇帝和尊使的好意,我承領就是。」

  「請安陽公主進來。」公孫謹對帳外呼喊。

  「拜見可汗。」安陽公主進入,她舉態優雅,躬身行禮。

  「好,辛苦了。我叫人先帶你下去休息。」

  伊利罕連多看一眼都省了,但這細微的舉動沒逃過公孫謹的眼睛。

  當安陽公主行禮完畢一擡起頭來,恰好迎上伊利罕的目光。伊利罕猛然愣了一下,她也是個美麗出塵的公主。他暗自高興,這下阿布達應該不會再拒絕了。

  「尊使也辛苦了,一起下去休息吧!」伊利罕目送他們離去。

  回想這陣子他們突厥幾乎沒有侵擾隋的邊境,或許是這樣才讓他們感恩送禮,但他直覺這次和親有點不太尋常。

  因而在公孫謹和安陽公主離開後,伊利罕立刻召來阿布達。

  「公孫謹又回來了,你知道吧?」

  「知道,但不知有什麼特別意義?」阿布達瞭解伊利罕沒有重要或緊急的事,不會急召他來。

  「公孫謹這次又擔任護親使者,帶來安陽公主要送給我。」

  「有這種事!」

  「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嗎?」伊利罕想聽聽他的意見。

  「應該沒什麼異樣,以前他們不也經常送美女過來?」

  「以前大半都是我們要求的,這次卻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我總認為不太尋常。」

  「或許是大隋皇帝剛坐上皇位,必須重新整頓內部,怕我們襲擊他們才送來示好的吧!」

  「若是這樣最好,我們最近也沒有餘力去注意他們。那麼安陽公主就送給你,如何?」伊利罕順水推舟想成就一樁美事。

  「這……」阿布達一時猶豫了,因為他根本不想要。但是如果他拒絕,伊利罕不就多了一個女人,那麼梨花公主會幸福嗎?

  「好吧,就這麼決定了。」伊利罕乾脆替他拿定主意。

  「我可以再考慮幾天嗎?」他得再慎重思考,忽又想到什麼似的急道:「如果我拒絕,你是不是就要把她納為己有?」

  「要是你拒絕,我不是更有機會嗎?」

  「你敢?」阿布達被激怒了,現在他的心裡只為瑤琴擔心,全然不管君臣之間的禮貌。

  「我有什麼不敢?」伊利罕故意撂下話:「我是突厥的領袖,誰敢阻擋我想做的事?」

  「你——」阿布達怒火上衝,「你是在逼我!」

  「我沒有逼你,我只是給你選擇,假如你不把握機會,當然就沒資格眼紅。」

  伊利罕有意激他。

  阿布達甩頭就走,他氣極了伊利罕見到美女就無法抗拒。

  無法抗拒?他暗自思忖:那他為何要先讓我決定?一定是因為梨花公主,他是為了補償才把這機會讓給我。

  他一路想著回到了牙帳,那娃早已等在那裡了。

  「哥,你總算平安回來了,害我擔心得要死。」

  「我不但平安,還打了個漂亮的勝仗。」阿布達露出自負的神情,邊說邊把腰際的寶刀解下。

  「我聽說了,可汗也設慶功宴,所以你才沒先回牙帳,可讓我等急了呢!」那娃嬌嗔地道。

  「既是打贏了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這次出去是帶著惡劣的心情去的,能不讓我擔心嗎?」

  「反正我平安回來了,不是嗎?」阿布達摸摸那娃的頭,安慰她這幾日來的焦慮。

第5章(2)

  「可汗有獎賞什麼嗎?」那娃好奇的問。

  「有,而且很特別。」他故作神秘。

  「是什麼?快說啦!」那娃急得像孩子似的。

  「是大隋送來的安陽公主。」

  「那好、那好!這樣哥哥才會忘了梨花公主。你早該娶妻了,要是老想著別人的女人,那只是跟自己過不去。」得此消息,那娃比自己的兄長更興奮。

  「但是我目前並無意娶妻。」他又補充道。

  「只要你娶了安陽公主,自然會慢慢淡忘梨花公主。」

  「這是不可能的。」阿布達歛眸怔忡。

  「哥,你太固執了,真是自討苦吃。」她為兄長的癡傻感到不值。

  「不過,我可能會考慮看看。」他執著的臉上添上了一抹難得的笑意。

  「對,這才是我的好哥哥。」那娃喜出望外的笑著。

  瑤琴的傷勢已復元了,接下來她仍要接受伊利罕的嚴格考驗。不認輸的個性,讓她終於克服了難關,把伊利罕教的射術學了六七成,這已算是難能可貴。

  伊利罕心裡滿意,但仍裝作不以為然,怕她志得意滿,不會再精益求精。

  這天,他又帶她來白虎谷狩獵。

  「琴兒,還需要再努力一點,目前你只獵過較溫馴的動物,對於老虎或是狼,你的射術絕不能失誤,否則沒命中要害,激怒了對方反撲回來,其後果堪虞。」

  聽他之言,確實後果嚴重,但想到要面對兇猛的老虎,她就直打哆嗦。所謂一朝被蛇咬,十日怕草繩。上回栽在白虎的利爪下而受傷,可他要她在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對她來說真是莫大的考驗。

  「別怕,有我在。快拉弓準備。」他鼓勵著。

  瑤琴的雙手仍然不聽使喚,始終顫抖著。她臉色蒼白的直視前方,等候老虎的出現。

  「你一定沒問題的,天空的飛鳥你都射得到了。」伊利罕為她加油打氣。「射隻老虎並不難,只要你克服心裡的懼怕,一定會成功的。」

  有了他的陪伴和再三鼓勵,她終於定下一顆狂跳不已的心。她提起精神,鼓起勇氣,拉滿了弓,對準山谷白虎出現的地帶。

  等待了片刻,草叢有了沙沙聲響,老虎果然出現了;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此時竟一下子出現兩隻白虎,它們對天狂嘯,虎虎生風的氣勢令人生畏。

  瑤琴早已做好準備,當她的弓箭對準第一隻出現的白虎時,才發現另一隻白虎緊跟在後。她一時慌了,躊躇著不知先射哪一隻好。

  「你專心射前面那隻,後面那只讓我來。」伊利罕看出她的慌張,提醒道。

  因為一時緊張而慌了手腳,瑤琴發出的箭竟撲空掉落在地;這一箭驚動了白虎,引起它們警戒,它們張牙舞爪的怒吼著,但伊利罕仍然射中後面的白虎。

  被射中的白虎哀號連連,這時前面的老虎已發現敵人,它正準備反擊。

  伊利罕眼看已失去良機,拉著瑤琴要她馬上離開。

  兩人策馬狂奔,逃離了白虎谷,來到了安全之處。

  「你的反應還不夠敏銳。」他指出她的缺失。

  「我不知道會同時出現兩隻白虎,所以才慌了。」

  「面對這種情形,只有兩種選擇。第一,掌握時效,將兩隻一網打盡;第二,若是失了先機就必須放棄,先走為妙。」

  「今天我又失敗了。」瑤琴沮喪的垂下了頭。

  「對你來說這是最難的一關,看你要繼續挑戰還是放棄?」

  「我再考慮好了。」她覺得這考驗好難啊。

  「沒關係,此事不急。其實射術方面你已進步不少,最主要的是你尚未克服心裡的恐懼,才會慌了手腳。如果願意接受考驗,下次再來吧!」

  瑤琴心裡悶悶的,她想若要通過這一關,好比登天還難。女人天生的力道就比男人弱,即使克服了心裡的恐懼,她也不見得能百發百中,萬無一失。

  「不要灰心,我相信總有一天,你一定辦得到的。」

  是的,她相信這一天終會來臨。

  阿布達已答應接受安陽公主,伊利罕怕他反悔,立刻為他籌辦婚事,讓他們早點締結良緣,他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

  俊俏的新郎和嬌媚的新娘,在一片歡天喜地的祝賀聲裡,被推入洞房。

  阿布達的笑容是做給大家看的,特別是伊利罕和瑤琴。他不想讓梨花公主因他而不安,更不想伊利罕老是防著他,如今這是最好的選擇。

  瑤琴不知道阿布達的用心良苦,以為他想通了。今日喜筵結束後,她陰霾的心總算撥雲見日。

  「太好了,這真是完美的組合。琴兒,你說是不是?」伊利罕一跨下馬鞍,就摟著她,一路來到她住的穹廬。

  「是啊,他們兩位真是天作之合,今日能緣定終生,真讓人欣慰。」瑤琴真心祝福他們。

  「若沒幫他物色一位美女,只怕你早晚會被他搶走。」他酸溜溜地道。

  「但我的心不會被任何人搶走。」她神情肅然。

  「真是這樣嗎?」難道他還沒擄獲她的心嗎?

  「不錯!」她故意不告訴他,其實她的心早就給了他。

  「那我呢?」問這話時,怎地覺得彆扭起來。他在意她的承諾,又怕她不願表明心跡。

  「這個嘛,我倒是沒認真想過耶!」瑤琴露出淘氣的表情。

  「不行,現在就給我想。」他已迫不及待的想聽到她的肺腑之言。

  「要這麼急嗎?」她暗暗得意地偷笑。

  「當然,我可沒多大的耐性。」

  「好,你若要知道答案,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他著急地望著她。

  「我也要知道你的心可也被人搶走了?」她也想聽聽從他口中說出的真話。

  「這……你都還沒回答我呢!」他的妻子何時這麼會耍賴。

  「不行,男人為天比較大,我應禮讓才對。」她表現出謙恭的態度。

  伊利罕感歎他的妻子名堂真多,他就先說好了。

  「早在都斤山的大草原上,我原本無意的那一鞭,就注定我今生要栽在一個女子的手上。」

  「這還不夠清楚,再說明白一點好嗎?」瑤琴又要求。

  「什麼?」他感歎女人真是寵不得。「我這樣還不夠明白嗎?」

  「還沒說到主題呢,你方才說什麼來著?」她故意追根究柢。

  「我的心早被你搶走,這樣行不行?」伊利罕不想再和她繞圈子了,原以為這樣的話很難開口,可當他一口氣說完時,才發覺原來表達心裡的愛意並不難。「換你說。」

  「換我?」她忽然起了玩心,想逗逗一向不苟言笑的夫君。「哎呀,我的頭怎麼突然暈眩起來,剛剛在喜筵上我才喝了一點酒。」

  「可能你不勝酒力,現在發作了,我叫月露給你溫杯茶。」說著,他朝帳外喊了一聲,月露立即去辦了。

  「你先躺著休息好了。」伊利罕從床上扶起她,等著月露送茶過來。

  「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今晚你也喝了不少酒。」

  「不行,今晚我在這兒過夜陪你。」

  「今晚?」她心裡嘀咕,那他鐵定要她說出那句話才肯罷休。

  月露送茶過來,隨即又退開了。

  「來吧,喝一點茶會舒服些。」他扶她起來啜了幾口。「現在好些了嗎?」

  「還是暈,我想我得睡了。」她心虛地偷瞄著他的神情。

  「那你先休息好了。」他離開床邊,走到幾案邊坐下。

  「夫君還要掌燈閱讀?」

  「我身上帶了幾張兵圖還要研究一下,你先睡吧!」

  瞧他在燭光下專注的模樣,她覺得好心疼啊!如果他是平民百姓就不用這麼辛苦了。想想剛才自己的耍賴,頓覺過意不去。明明心裡在乎他,偏偏說不出口,因她已學會了隱藏自己,不再輕易表白,以免受傷。

  瑤琴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她悄悄凝望著伊利罕,卻見他已累得趴在案上。深夜露重,寒氣襲人,她拿了一件棉袍為他覆上。原想叫他到床上睡才舒適些,但又不忍心吵醒他。

  寒夜孤枕,翻轉多時,沈重的倦意已漸襲來,不知不覺已然進入夢境……夢中似乎有人在對她上下其手,對她挑逗。

  不,這不是夢,這感覺是那麼真實。她倏然睜開雙眼,證實了一切。

  「夫君?」

  「嗯,是我。」

  「已接近四更了,夫君應好好休息才是,明日還要忙政務呢!」她擔心他太勞累,又不太會照顧自己。

  「方纔小睡了一會兒,精神好多了。」他埋入她那烏亮的青絲,眷戀那特有的芳香和柔美。

  唉,這樣精力旺盛的夫君,真讓她搖頭歎息。「睡眠不足,頭腦會不清楚。」

  「你多慮了,我自己的情形我很清楚。倒是你,頭還暈嗎?」

  「好多了。」她尚未察覺他的企圖。

  「那繼續我們未完的話題。」伊利罕一副精神煥發的模樣。

  「什麼話題?」她仍是不解地看向他。

  「你真健忘。」他壞壞地看向她的胸前,然後把手伸入她的心窩處。「這裡是什麼?」

  「呀,你……」她終於想起了那件事。

  「快說,否則我的手就一直停在這裡。」他不相信沒辦法讓她坦白。

  「好,我說,我的心早被一個突厥可汗搶去了。」他不住搔她癢,她只好說實話。

  「什麼!」伊利罕突然變臉,不自覺手的力道加重了。他竟以為是攝達可汗,因為他曾是她的丈夫,所以他不得不懷疑。

  「你……」對他這突來的情緒變化,她不知道他誤會了她的意思。

  「原來你的心一直在攝達兄長身上,我真是白費心機啊!」

  他被妒忌蒙蔽了理智,瑤琴總算明白他的怒意因何而來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所說的當然是你,我的心早讓一個叫伊利罕的人搶去了,如果沒有他的支持和信任,我將是個無心的人。」說著說著,她又想起自己悲涼的身世,不禁熱淚盈眶。她怕有朝一日他變了心,那時她就像飄零的落花,任風雨摧殘,有誰憐惜?

  「呃……原來是這樣。」把她緊緊鎖在懷中,伊利罕內心因她的表白而竊喜,卻又因為弄哭了她,不由得有絲愧究。

  「琴兒,原諒我的粗心好嗎?」

  為了安撫她,他只能以行動表示他的信任和愛意。細細綿綿的吻,不斷落在她的粉頰和唇上;他輕輕褪去她的衣衫,引她和他纏綿。

  誤會解開了,室內不再是沈悶的氣息,只有一片濃濃春色……兩個有情人正宣洩彼此無盡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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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3 19:37:19

第6章(1)

  邊境又傳來緊急軍情,聽說這次是阿波發動叛變。伊利罕聞訊勃然大怒,此事雖然他已預料到了,但真正發生時還是令人不敢相信。藩屬國犯邊還情有可原,但阿波是突厥人啊!

  阿波的叛變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為了私慾而被人利用,或是對他這個可汗不滿,又怎會發兵打自己人?為此伊利罕決定親自率兵征討,他要讓阿波屈服,並開導他。

  臨走前,伊利罕來到瑤琴的穹廬,他不放心的叮嚀著:

  「我要去征戰了,我不在時,你好好待在帳內,還有,我定的五項規定要記得遵守啊!」

  「可汗此去千萬要小心,你的話瑤琴謹記在心。」

  「我不在時,月露對可賀敦要費心點,知道嗎?」他轉頭叮囑一旁的月露。

  「可汗放心,這是小婢的職責。」

  「尤其要注意可賀敦的舉動。」伊利罕小聲的對月露耳語。

  「遵命!」

  就這樣,伊利罕領兵打戰去了。

  為了遵守承諾,瑤琴真的沒有踏出穹廬一步,只因心中有了愛和倚靠,即使無聊時也不會覺得孤獨寂寞。

  這一天,突然有一位稀客來訪,那不是別人,正是安陽公主映虹。

  「虹妹,歡迎來這裡坐坐。」瑤琴熱情的招呼著。

  「瑤琴姐,我早該來向你請安了。」映虹謙卑地行禮。

  「阿布達對你好嗎?」

  「好。」說這話時,她臉上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我相信大人一定對安陽公主很好。」月露憑著對阿布達的印象和自己的感覺下定論。

  「這樣我就放心了。」瑤琴並沒有發現異樣,以為真如她所言。

  其實映虹已發現阿布達的秘密,從新婚夜至今,他們一直沒有圓房,阿布達也很少去她的住處。映虹不甘莫名其妙的被冷落,不!應該說被遺棄,她是個不受歡迎的棄婦。

  於是她開始派人探查真相。原來阿布達心裡愛的竟是瑤琴!她為這事實而震驚,也開始妒恨起瑤琴。

  「小妹剛來突厥不久,許多事情還不太懂,還望姐姐多多指導。」映虹表面上淨是恭敬之色。

  對於和自己同樣處境的映虹,瑤琴不只會照顧她,更希望她們之間能像親姐妹般的互相交心。

  「虹妹大可放心,以後不管什麼事,我一定會幫你的。」瑤琴親切地道。

  「真的?」映虹對她的善意是喜不自勝。「那如果是阿布達欺負我呢?」

  「我當然為你啊!」瑤琴保證道。

  「我看阿布達大人是不會欺負人的才對。」月露傻傻的回道。

  「那可不一定。」映虹邪笑著。

  「只要他敢欺負你,我一定為你討回公道。」瑤琴護她的心更堅定了。

  一樣是來自中原的女人,又是來突厥和親的,瑤琴對她特別有親切感,所以更想幫她護她。

  「能和瑤琴姐結識相交,真是小妹前世修來的福氣。」映虹嘴角勾起一抹難懂的輕笑,她覺得瑤琴心地善良,並不是難以相處的人。

  於是她和瑤琴開始走得很近,連續幾天都來找她聊天解悶;瑤琴也很信任她,幾乎是剖心相待無所不談。

  映虹也邀瑤琴到她的穹廬,瑤琴原本想拒絕,但映虹的藉口是自己琴藝不佳,想請她過去指導,並且幫她調整和弦的音準。

  瑤琴當然是拒絕不了,既然把人家當作自家姐妹,這小小的忙怎能不幫呢?而且月露也認為沒什麼不妥,公主不過是單純的和同性朋友往來,可汗應該不會責怪才是。

  這天阿布達剛從軍政處回來,原本在帳外徘徊是否應進去看映虹一下,帳內忽然傳出美妙的琴音;他訝異映虹的琴藝竟也這般的好,只是這琴聲是如此熟悉,好似在哪兒聽過。

  好奇心驅使之下,他毫不猶疑的進入帳內。

  「是你們?」

  阿布達終於解開了疑惑,原來那美妙的琴音是來自梨花公主的巧妙纖手。他的腳似乎定住了,視線鎖在瑤琴身上移不開。

  「大人。」月露忙著喚回他的意識。

  「你怎麼有空來呢?」映虹陪笑著,眼裡卻閃著惡意,她當然明白他是為了瑤琴而發愣。

  「我……」阿布達回過神,清清喉嚨不自在地道:「我剛從軍政處回來,想想這幾天都沒空來看安陽公主,因此就進來了。」

  「這麼忙?」瑤琴發現他們之間似乎怪怪的,不像是夫妻間應有的態度。「忙也要抽空來陪她呀,她是你的妻子不是嗎?」

  她不得不懷疑映虹和他之間的關係,他們好像生疏得有些離譜,不似新婚夫婦般濃情蜜意,而阿布達的神色又是如此不自在。

  「哦,我知道了,以後我會盡量陪她。」他的回答像在應付似地。

  「虹妹,你坦白告訴我,他對你好不好?」

  「當然……好。」映虹看了阿布達一眼道。

  她的刻意隱瞞反而使阿布達不安,誰知道他們的婚姻不過是表面上的形式,事實上他們並沒有夫妻之實,因為他的心結尚未解開,他心中瑤琴的影子仍未抹去。

  「可賀敦怎會來這裡?」他並不知道伊利罕限制她的行動,自從她嫁給了伊利罕,除了和伊利罕外出,就一直是深居簡出。

  「是虹妹邀我來的,反正我也閒著無聊,所以就過來陪她嘍。」

  「這樣也不錯,以後你又多個伴了。」阿布達覺得她們的往來是好事,日後他更有機會見上梨花公主的面了。

  「阿布達,映虹這麼乖巧,你有沒有送她禮物呢?」

  「這……」阿布達啞口無言,他從來就沒有把她放在心上,甭談什麼送禮了。

  「大人應不是小器的人才是,上回你就送了我家公主一匹寶馬,這會兒怎麼自己妻子都沒送呢?」月露傻傻的說出心中的疑惑。

  一席話轟了映虹一記悶雷,她有些激動,但隨即又壓住了;她不能表現出來,她這表面的溫馴,是她以後行事的掩飾,絕不能因衝動而壞事。

  「我早準備要送她,只是事情一忙就忘了。」阿布達只是順著瑤琴的語意應付一下罷了。

  「想送安陽公主什麼,可否說來聽聽?」月露的天真和好奇,總是不放過阿布達應付了事的說辭。

  「映虹想要什麼呢?」他無奈的轉向妻子,詢問她的意見。

  「只要是夫君送的,任何東西我都喜歡。」映虹輕言柔語地道。

  為了掩飾尷尬,阿布達對著映虹道:「我也送你一匹漂亮的馬兒,好嗎?」

  「謝謝!」映虹頷首微笑。

  「那麼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去騎馬了,這樣一定很熱鬧,實在太好了!」月露興奮得像小孩子似地。

  瑤琴只是靜靜的含著笑,阿布達的視線卻始終落在她的身上。映虹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卻佯裝若無其事。

  阿布達因為瑤琴近日常來映虹的穹廬,他也往妻子住所走動得勤些;只是他仍然沒有在她帳內留宿過夜,他只是為了多看梨花公主一眼。

  這日大家相聚聊晚了,瑤琴和月露走後,阿布達也跟著要離開,映虹馬上接著說:「何必急著走呢?」

  「我還要回去忙公事。」阿布達心虛的回答。

  「你真有那麼多忙不完的事?」語氣雖柔和,映虹的心中已有怒氣。「為了看她,你都能抽空過來。」她已無法忍耐。

  「你知道了什麼?」阿布達訝異的回頭,定定的看著她。

  「我已知道你為什麼不能接受我的原因了,因為你心裡愛的是梨花公主,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映虹壓抑著淚水,不讓它流出來。

  「既然你已知道,我也不必再隱瞞了,這些日子謝謝你的合作,沒有當著別人的面拆穿。」阿布達平靜地道。

  「你是不是對她還存有妄想?甚至在等待有朝一日,可汗若戰死沙場,你還可以擁有她?」

  「住口!這種話怎麼可以隨便說出口,你是何居心?」阿布達雖對她心存歉疚,但也不能容她胡言亂語。

  「你也會怕啊?」映虹失去了往日的溫柔,言語尖銳刻薄。「你怕可汗知道後殺了你,還是殺了梨花公主?我看你也不像怕死之徒,那麼應該是後者了?」

  「安陽公主!」阿布達不想再裝了,他咬牙地道:「我知道是我負了你,但是請你別在第三者面前亂說話,否則若是害了梨花公主,休怪我無情!」他重重的發出警告。

  原來男人一翻臉就是這麼無情。她不過是發洩自己的委屈,說說自己的苦悶,他居然像狂怒的猛獅,露出猙獰的面貌,對她威脅警告。她是他的妻子啊,而他居然為了別的女人,不惜和她惡言相向。

  「你為了她什麼都可以不顧,既然如此當初就不該娶我。一個女人的青春有限,你究竟置我於何地?請你捫心自問!」

  「我……」他知道是自己理虧,那時根本沒想到以後的問題,只是想讓可汗和可賀敦安心。「是我不對,我會想辦法解決此事。」

  「如何解決?」映虹逼問著。

  「唯一的辦法就是解除婚姻。」

  「你說得倒輕鬆,這不是向眾人宣告,是你休了我?」

  「莫非你有更好的辦法?」事到如今,他也束手無策。

  「難道你不能試著接受我?我哪一點比不上梨花公主?」映虹始終隱忍的淚水,此時潰堤了。

  「不是這個問題。」阿布達看著她脆弱的流下淚,一時心也軟了。「其實你很好,只是我認識她在先……」

  「總歸一句,你忘不了她是事實,你的心裡再也容不下別人!」映虹淒然地笑著。「我何其有幸,遇到你這位情聖。」

  「別這樣好嗎?你說要我怎麼補償你?」他是過來人,明白得不到愛的心痛滋味,他也無意傷她,只怪當初欠思慮。

  「你要如何補償?」她忿然地問。

  「只要你開出條件,我會盡量配合。」

  「好,很簡單。」映虹頓了頓,隨即道:「今晚留下來。」

  阿布達聞言跳了起來。「我怎能再害了你?」

  「我只是要你留下和我敘別,陪我一起喝酒,這樣的要求也難嗎?」

  「好,我答應你。」他帶著愧疚的心,答應她的要求。

  「小倩,酒準備好了嗎?」映虹對內室的婢女呼喊。

  「公主,酒拿來了。」小倩拿出酒來,之後又折回內室。

  「第一杯,敬我們這對無緣的夫妻。」映虹率先喝下自己手中的酒。

  阿布達接過杯子也默然喝完,心裡頭卻感到惴惴不安。

  「第二杯,敬我們能好聚好散。」她又先干了。

  阿布達還是心情沈重的喝下第二杯。

  「第三杯,敬我們各奔前程……」

  映虹舉杯飲盡時,阿布達已倒了下去。

  「是你先對我無情……」說這話時她已淚流滿面。「既然得不到你,我只好狠心毀了你。」

  這是映虹最後的痛苦決定。她原來希冀他能愛她、在乎她,但事實證明,他永遠無法接受她,他的心早已給了梨花公主!

  她讓阿布達喝了銷魂散,讓他睡上兩天,這兩天她有足夠的時間進行公孫謹的計劃,那時該是可汗回來的時候,而一場好戲正要上演。

第6章(2)

  映虹又登門造訪了,瑤琴熱絡的招呼著。兩人聊了一陣後,映虹說她這次來突厥和親時,身邊帶了些上好的茶葉,她一人用得不多,想帶來和瑤琴分享。瑤琴不疑有他,當下即叫月露煮茶。

  不久,映虹和瑤琴一邊品茗,一邊忘情地談天說地。瑤琴毫無防備之心,竟沒注意映虹根本沒有喝下茶。同時映虹也好意的請月露喝了一杯,就這樣,主僕倆在不知不覺中昏睡過去。

  瑤琴醒來時,發現了一件讓她十分驚訝的事情,阿布達竟然躺在她身邊,兩人皆是衣衫不整地糾纏在一起。她想趕緊起來整裝避嫌,無奈全身乏力的無法動彈。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而阿布達為何會躺在她的床上,難道他想非禮她?

  正納悶事情的詭異時,阿布達也醒了。他一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切,震驚和不可思議,一時間讓他傻愣著。

  「你……我……」他結結巴巴的不知怎麼開口。

  「天啊!為什麼會這樣?」瑤琴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立即大喊著:「月露,月露你趕快來啊!」

  阿布達的藥效已退得差不多了,他第一個反應是趕快避開這個嫌疑,再來研究是怎麼回事。

  當他迅速的要從床上離開時,伊利罕正好進來了,這一幕被伊利罕逮個正著。他這個動作正好說明了他的心虛。

  似乎冥冥之中製造了這個巧合,而這個巧合將操控他和瑤琴的命運。

  「好,好一對姦夫淫婦!」伊利罕眥目欲裂,聲音像洪鐘般的響亮,震懾眼前的兩人。

  他剛從沙場回來,還沒卸下鎧甲,就急著來看他的妻子,好慰藉這數日來的相思之苦,怎知她竟趁他不在,和阿布達暗通款曲!

  「可汗,這其中有誤會,你一定要聽我解釋,事情是……」

  「住口!」伊利罕馬上截去阿布達的話,「事實擺在眼前,你還當我是傻瓜?馬上給我滾!」

  「我知道你現在聽不進任何解釋,但是請你別對可賀敦……」

  「你給我住口!你沒資格替她求情,她是我的妻子,她犯了錯理應受罰,我想對她怎麼樣,誰也管不著!」伊利罕露出凶狠的目光,直視著阿布達。「我先治她,再來找你算帳。來人,把他帶出去!」

  「伊利罕,你若傷了可賀敦,你會後悔一輩子的!」阿布達被架走前,仍不放心的對他發出忠告。

  伊利罕進來不久,就發現身後站了一人,他立即轉身對她吼著:「你還不出去?叫你看好可賀敦,你竟當起幫兇來,回頭我再找你算帳!」

  「可汗!」月露慌張的跪了下來,即使冒著殺頭的危險,她也要為公主求情。

  「公主是被陷害的,連我也……」

  「別說了,馬上出去。」此刻他再也聽不進任何人的說辭。

  「我不出去,月露失職,願替公主受罰。」

  「來人,把她帶出去!在外面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伊利罕對侍衛呼叫,一會兒月露也被趕走了。

  瑤琴早已面色慘白,就算是舌粲蓮花,也無法扭轉現狀,挽回她的清白。

  「你好啊,我賢慧的妻子。幾天不見就捺不住寂寞了嗎?別說是他來勾引你,若非兩相情願,事情會這麼順利嗎?」

  「你說什麼?我們什麼都沒做啊!」

  「你還敢狡辯!」伊利罕已經失控了,隨即給她一個耳光。「你們聯合起來誆我!」當他看到她臉上的紅印時,他立即後悔了,但滿腔的妒恨,讓他無法心軟。

  瑤琴只能沈默的垂下頭,此時多言也無濟於事。

  「你們巴不得我死在戰場,然後兩人就可以在一起,繼續做你的可賀敦,好讓你掌權復仇。你早知道阿布達對你的癡,想利用他來幫你。」

  「不,你別這樣說,這全是一場誤會,我們可能被人設計了,你要是輕易的相信,不但會毀了我們的感情,甚至影響整個突厥的命運。」即使他聽不進去,她也要努力點醒他。

  「別再為自己找藉口!」他聽不進任何解釋。「你過來!」見她躲著他,他不悅地命令。

  「不……」瑤琴搖頭,怎麼也不願向前挪動。眼前的人不像她的丈夫,倒像是一隻失控的野獸。

  「過來!」伊利罕顯然已失去耐性。

  他立即向前抓著她,粗魯的撕破她所有的衣衫,並一把推倒她,發出野獸般的怒吼。

  「做錯了事還敢抵抗!」他一身堅硬的鎧甲竟這般無情的壓住她。

  「別這樣……」瑤琴已痛得激出了淚霧。

  柔若無骨,如凝脂般的肌膚,怎經得起這般摧殘?但不管身下人兒的抗議,他只想狠狠的弄痛她、懲罰她。

  「你是我的,你怎能背叛我?」他蠻橫的吸吮著她的櫻唇,讓她沒有機會開口。

  瑤琴不語,反正她問心無愧。或許讓他發洩個夠,相信他們之間會雨過天青。

  「說!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眼裡燃著熊熊怒火,像要吞噬她一般。

  「我真的沒有對不起你!」明知他聽不進去,她仍努力擠出話來辯解。

  「你這個賤人!」只要她為自己辯解,他的怒火就越盛。「事實擺在眼前,你還不認錯?」

  天啊!她明明是冤枉的,為何他竟如此不講理,定要她認錯?難道她認錯,他就會息怒或原諒她嗎?

  他的懲罰沒有停止,一身硬邦邦的鐵甲,不時的壓在她身上,弄痛了她的肌膚,也劃出一些傷痕。

  伊利罕嘗到血腥的味道,這是他剛才給她的一巴掌,讓她的嘴角溢出血絲。這血腥的氣味,竟喚起他長年征戰沙場的嗜血殘性。他粗糙的大手用力的揉搓她粉色的蓓蕾,讓她痛得不禁申吟。

  「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瑤琴的心狠狠的被撞擊了一下,他的宣告表示過了今天以後,他仍不會善罷甘休。那麼他會不會對阿布達報復?她開始為他擔心。

  一個醋勁大發的男人,又怎會溫柔相待?在尚未證明她和阿布達的清白之前,她是無法得到他的諒解的。

  「說!我要你說自己錯了。」

  那可笑的男性尊嚴,讓他咄咄逼人,但她不會認錯,因為她沒有錯!

  「好,你不說是代表默認了,那麼現在讓我仔細的檢查。」他一手箝制她的雙手高舉過頭,一手更粗魯地擡高她的雙腿……

  「不,不要!」瑤琴失聲尖叫,奮力的掙脫他的箝制,不讓他無理的羞辱。

  「心虛了是嗎?」他露出邪魅的冷笑,因她的慌亂而有些得意,這是每個獵捕者對獵物最感興趣的部分。

  「沒有……沒有!」瑤琴大聲嘶吼著,再也無法忍受他的無理取鬧。「你冷靜的頭腦哪裡去了?外表的假象是可以製造的,你不給我們機會解釋,不是也等於不給自己機會瞭解真相嗎?」

  聞言,伊利罕垂下雙手沈默著。她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如果她真心虛,為何還能振振有辭,這件事確實可疑。

  瑤琴趁他冷靜的當兒,把事情的經過大概描述一遍,希望他能理智的面對,並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就算安陽公主可疑,那她為何要陷害自己的丈夫阿布達?她和你也無仇恨,又為什麼要害你?」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也正是我們要查的地方。」

  「事情既有蹊蹺,我自會去查,只是你沒有遵守我定的規定,擅自離開自己的住處,才會惹出這種事,你自己說該怎麼懲罰?」他不忘記擺起丈夫的威嚴來。

  「我已遭受懲罰了不是嗎?」他猛力的一掌和粗魯的弄痛她,難道不是懲罰嗎?他究竟還要怎麼樣?

  「還沒查出真相之前,你仍是待罪之身。」

  「我希望盡快還我公道,被夫君懷疑不貞,那種感覺比死還痛苦,你知道嗎?」瑤琴不禁啜泣起來。

  鋼鐵般的心,此時也漸漸軟化了。他心裡明白自己的妻子是個知書達禮的女子,應該不會做出有違婦德的事來;但現實往往是殘酷的,只怕她會被復仇的心操控理智,背棄她原來高貴的美德。

  當一個人有了旺盛的報仇心,任何力量也阻擋不了,他該相信她所說的一切嗎?伊利罕沈默良久,之後拿著羊毛毯蓋著她的身體,轉身離開了帳內。傷害瑤琴,他心裡也不好受,她是他此生的摯愛,豈容她出軌、背叛!

  他一定會查出真相,今晚他必須好好思考一番,明天他會做出決策來。

  翌日,伊利罕頒布了一道命令,這道命令使瑤琴、阿布達和月露呆住了,可卻使映虹和公孫謹樂在心中。

  這道命令削去了瑤琴可賀敦的地位,罷免阿布達突利捨的官位,月露則鞭罰二十,以警示下人怠忽職守。

  接獲這道命令時,瑤琴當場昏厥過去,月露受刑後則癱軟的臥在床上。伊利罕還故意分隔她們,把瑤琴孤立起來。

  阿布達則沒太大的驚訝,以他對伊利罕的瞭解,他心裡早有最壞的打算。

  「你這個可惡的昏君!」他咬牙切齒地怒罵著。

  那娃得知消息後,也迅速的趕來兄長的帳內。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憂心如焚的望著兄長。

  阿布達把那晚陪映虹飲酒的事,從頭細訴一番。他知道都是映虹在搞鬼,但他空口無憑,沒有證據,何況這件事又是伊利罕最在意的事。

  「我萬萬想不到大嫂會是這種人,她居然要陷害自己的親夫!」

  「都怪我不好,是我冷落她,才會引起這件事,她是存心報復我的。」

  「哥,可見你還是沒有忘記梨花公主。人家已是可汗的妻子,若不是你仍存著妄念,今日又怎會惹出這種事。」

  「我沒有!」他抗議地道:「結婚後我就不敢存什麼妄念,只是短時間內仍無法接受別的女人。」

  「那你當初就不該急著娶安陽公主,這不是害人害己嗎?」

  「當時我是怕可汗把她納為己有,會影響公主的幸福。」

  「這就是你多事了。」那娃不得不直言:「你的心思若沒有在她身上,又怎會管人家死活?」

  「我知道我是罪有應得。」阿布達揪緊眉心,慨然地道:「如今可賀敦也被廢了,這該如何是好?」

  「你還是自求多福吧!」那娃簡直要跳起來了,如果他不是她的兄長,她早就給他一拳了。「死腦筋,無藥可救!」

  「拜託,別再損我了行不行?」

  「我是盼你能早點清醒,免得將來又惹禍上身。」

  「但是她好可憐啊。」

  「她是可憐,那你的妻子就不可憐?哥,你也該設身處地為嫂子想想,一個女人遭此待遇,她能不恨嗎?」她明眸一亮,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你千萬別再對梨花公主存有什麼妄想,可汗廢了她,不見得就會放她自由;目前你應該想辦法補救和嫂子的關係,或許這一切都還有轉機,還能自救救人。」

  「補救?」

  阿布達突然想到去求映虹,要她當面澄清事實,還他們清白。為了瑤琴,他或許會改變以往的態度,用心對待映虹。

  「那娃,謝謝你的提醒。」只要能幫得了瑤琴,即使這麼做有損他男人的尊嚴,他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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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3 19:38:17

第7章(1)

  阿布達急切的趕來映虹的穹廬,他帶著贖罪的心想向她懺悔,希望她高擡貴手救救瑤琴;他明白絕不能再一意孤行,只要他開口求她,他深信一切都會有轉機。

  「映虹,映虹……」他是第一次這麼熱絡的叫她。但當他一進入帳內,奔到內室時,倏然如遭雷殛般僵住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伊利罕和映虹正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一見到阿布達進來,他沒有一絲驚訝和不自在,好像他們的行為是光明正大的。而映虹卻紅著臉避開他的視線。

  「哦,你來了,我正好要頒布一道新的命令,現在可是第一個告訴你。聽好,映虹今天起不再是你的妻子了,我準備封她為可賀敦。」

  「什麼?你……」

  阿布達憤怒至極,立即奔向床前一把拉下伊利罕,出拳打他。

  伊利罕當然不會白白挨打,他也出拳打阿布達。兩個人拳頭相向,床上的映虹嚇得縮在角落不敢亂動。

  扭打一陣,兩人身上皆掛綵癱在地上,阿布達先吼出聲:「你真會仗勢欺人,別以為你是可汗,我就奈何不了你,橫豎命一條,我豁出去了!」他喘息著對伊利罕叫囂。

  「你和我的妻子你濃我濃的,我也能和你妻子溫存,這叫禮尚往來。」伊利罕露出得意的嘴臉。「反正你對她也無意,不是嗎?這麼美麗的公主,你這樣辜負人家,不是太暴殄天物了?所以我只好代替你小心呵護珍惜了。」

  「混帳!她是我拜過堂的妻子,你太過分了!」

  「瑤琴不是我行過禮的妻子嗎?」

  「我說過那是誤會,你聽懂沒有?」

  「那現在我也說這純粹是誤會呢?」

  「你——」阿布達露出殺人的眼神瞪著他。「你是存心找碴!」

  「不,我告訴你一項事實吧,我已厭倦了梨花公主,現在我喜歡的是安陽公主,所以我決定封她為可賀敦。」伊利罕不疾不徐地道。

  「可惡!」

  阿布達又準備一拳揮去,卻讓伊利罕眼明手快的接住了。

  「你已沒有突利捨的地位了,現在不過是個無名小卒,還敢以下犯上?若不罰你杖責,如何樹立君威?」語畢,他對帳外的侍衛叫喊:「來人啊,把阿布達帶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可汗,求你饒了他吧!」映虹下了床,跪在地上磕頭。即使阿布達對她無情,她也不忍心見他受罰。

  「誰都不許求情,帶下去!」伊利罕冷酷地喝道。

  「我是瞎了眼才會效忠你這個昏君!」阿布達被帶走前,狠狠地怒罵著。

  「你起來吧,是他先對你無義,何必為他求情。」

  「可汗,我……」映虹欲言又止,方才看到阿布達慌慌張張的進來,第一次這麼親切的呼喊她的名字,也許他是來向她懺悔的;但已經來不及了,可汗要封她為可賀敦,原本這是值得慶喜的事,她卻沒有一點欣喜的感覺。

  「一切有我在,別怕。」伊利罕摟著她,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安撫她。

  「謝謝可汗!」

  映虹見識了伊利罕的威勢,不得不讓她敬畏。萬一有一天她也惹火了他,他又會怎樣對待她?這個人不像阿布達一般好應付,今後她得更小心了。

  「來,我肩部很酸,幫我揉揉。」

  「是的。」她小心翼翼地為他揉捏著。

  良久,映虹突然發問:「可汗當真要封我為可賀敦?」

  「你以為我是個言而無信的人嗎?」

  「不,不是的!我只是受寵若驚,怕自己沒有這個福氣。」映虹以為他只是要氣阿布達,才故意這麼說的,原來他真的有心。

  「傻瓜,我倒覺得你比梨花公主可愛多了。」伊利罕故意誇讚她的好,好讓她完全信任他。

  「可汗……」她欲語還休。

  「嗯,什麼事?」伊利罕露出慵懶的態度,像是毫無戒心。

  「你對阿布達的懲罰是否太重了?」映虹故意試探。

  「你捨不得了?」伊利罕瞇起危險的利眸,端詳她的表情。

  「不是這樣,我是為可汗惋惜,聽說他是個將才,你這樣罷去他的官,不覺得可惜嗎?」眼看阿布達受了嚴厲的處置,她對他的恨意已經沒有了。

  「突厥內部人才濟濟,不差他一個。」

  映虹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她對阿布達似乎有那麼一點歉意。他雖冷落她,卻沒有做出對不起她的事,如今她卻先琵琶別抱……

  淒淒切切斷腸聲 指滑音柔萬種情

  花影深沈遮不住 度幃穿幕又殘更

  夜深了,塞北的夜寒風刺骨,瑤琴單薄的身子似乎毫無知覺,她藉著撫琴來消磨無眠的夜,傾訴心底的悲淒。

  如今丈夫背棄了她,往後她該何去何從?剛愎如他,還是聽不進她任何解釋,依然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即使他看到的是假象。現在只有證據才是化解誤會的唯一方法。

  然而他不給她機會澄清事實,就毅然決然廢掉她。他為何這麼情緒化?這不像他往常的冷靜。真正讓她痛心的不是失去可賀敦的地位,而是他的態度。

  他是一國之君,有著王者的氣勢和驕傲,怎能容忍妻子和別的男人躺在床上的恥辱;不管真相如何,他就是要懲治所有相關的人,以示背叛者的下場。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別人的命運全操控在他的喜怒之間。此刻她心寒到極點。

  「瑤琴。」阿布達眼睛佈滿血絲,踉蹌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阿布達?」瑤琴停下手指,循著聲音方向瞧去。「你為什麼來?你我之間已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你不怕可汗殺了你嗎?」

  「他不是人!」阿布達大聲吼叫。「你可知他不但奪我之妻,又準備封她為可賀敦?我真想殺了他!」阿布達咬牙切齒地道。

  瑤琴聞言,臉色發白幾乎昏厥,但她仍堅強的挺直身子,不願倒下。她不是已心死了嗎?何必在乎他的冷酷無情。

  「你還好吧?」他不放心的馬上過來扶她。

  「我很好。」她硬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映虹讓我太失望了,原本我以為只要向她懺悔,她定會諒解我對她的漠視,然後挺身認錯,向可汗說明真相,好解開三人間的誤會;怎知她速度真快,竟迫不及待的投入可汗的懷抱。」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瑤琴灰心地道。

  「既然可汗不要你,映虹也背叛我,我們何不一起離開這裡,讓我照顧你一輩子?」

  「逃得了嗎?他是突厥可汗,可以號令千軍萬馬追捕我們,我們能去哪裡?」

  她知道要離開這裡幾乎是不可能。

  「憑我以前官居突利捨,相信定有一些忠心的部下仍向著我,他們會幫我們的。我們離開突厥後,一起隱遁山林,過著閒雲野鶴的自在生活。」

  「不!我……」她不能答應,即使怨著伊利罕的薄情,她還是無法背叛他。

  「你還是放不開他!他對你這般無情,你竟然……」阿布達失望了,至今他仍然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以及可笑的執著。

  「原諒我!阿布達,你會失去官位都是我害了你,我也害月露受罰,現在還不知道她怎麼樣。我好恨自己,總是把厄運帶給別人。」

  「那不是你的錯,別往自己身上攬!」阿布達因情緒激動而牽動傷口,不禁申吟了一聲。

  瑤琴注意到他的異樣,仔細一看,才發現他傷痕纍纍。

  「你為什麼會受傷?」

  「是伊利罕的傑作。」他頗不是滋味地自嘲:「他是王啊,只要違逆他的人,他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

  「你們交情匪淺,他也下得了手?」她覺得不可思議,他真那麼冷酷無情嗎?

  「是我當面痛罵他,他為了自己的面子,只好給我點顏色瞧瞧。」阿布達發出冷笑。「如果不是他叫人架走我,我還要繼續痛罵他一頓。」

  「他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可怕?」瑤琴回想那天他對她凶暴的模樣,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是他陰狠可怕的真面目嗎?

  「如果你再留下來,搞不好哪天他又發了暴君的脾氣,那你會有多危險啊!」

  「但是如果我們一起逃了,這不就證明我們是作賊心虛,才會畏罪潛逃?」瑤琴理智的分析著。「在未查明真相前,無論如何我是不會離開的。」

  「你說的是有道理,但是映虹若是一口咬定她全不知情,事情永遠是懸著,我們永遠要背負不清不白的罪名,你知道嗎?與其如此,不如一起遠走高飛,成全他們,也成全我們。」

  「我辦不到!」明知一再拒絕會傷了他,她仍然要表達堅定的立場。「我明白你是為了我才對映虹冷淡,才會造成她今日因妒恨而引起的報復行為,我可以體會一個女人的心情,所以我不怪她,是我欠了你。」

  「沒想到我原先的好意反而害了你。」他已弄不清娶映虹是對是錯了。

  「原來你娶她也是為了我?」瑤琴睜大水眸,心裡一陣難過。「我欠你太多太多。」

  「我從不奢望你的回報,我只是要你幸福快樂。之所以想帶你離開這裡,是不想讓伊利罕繼續傷害你,你別冀望他會善待你,連我這個多年老友都越來越不瞭解他了,何況是別人哪!」

  「你傷得怎麼樣?要不要緊?」她突然想到他是帶傷而來的。

  「不礙事的,他還沒到非殺了我不可的地步。」這點小傷死不了的。

  「你還是先回去調養吧!」瑤琴不忍心他為了她而忽視自己的安危。

  「我不走,瞧你臉色這麼差,我怎麼放心。」阿布達固執的要留下來。「外邊這麼冷,你竟穿得這麼少,你是在糟蹋自己嘛!」

  「你不要管我,先回去休息養傷吧!」見他沒要走的意思,為了讓他安心,她轉身拿了一件披風覆在自己身上。「這樣你可以放心走了吧?」

  「好,我會再來看你。」阿布達頂著寒夜刺骨的冷風回去了。

  可汗突然賜封可賀敦的頭銜,使映虹受寵若驚,她沒想到會因自己對阿布達和瑤琴的報復而意外獲得這地位;為此,公孫謹的密函中還大大誇讚她的能幹,藉此給突厥內部狠狠一擊,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他們還需要再努力一點……

  映虹思緒紛亂,她發現伊利罕深沈難測,不輕易洩露情緒,讓她摸不著他在想什麼,因此讓她極為不安。

  他封她為可賀敦,是出自內心的誠意,是因為真正喜歡她嗎?還是另有目的?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容不得她逃脫,她只能步步為營,小心的伺候這個突厥可汗。

  這日,阿布達又來找她,她心慌意亂的勉強迎視著他。

  「請用茶。」

  他們之間像是陌生人一般的生疏和不自在。

  「你的茶還能喝嗎?」阿布達挖苦地道。

  「你當我是只會耍詐的壞女人?」

  「不是嗎?要不這可賀敦的地位怎會那麼輕易就讓你得到?我真是低估了你,映虹。」以往對她的歉疚全煙消雲散了,剩下的只有滿懷的憤恨和不齒。

  「這都是你逼我的!」她覺得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怪不得她。

  「我逼你?哈哈哈……」他仰天大笑,憤恨地指著她道:「你的理由還真冠冕堂皇,害了別人去換得尊貴的地位,還理直氣壯的指責別人的不是!即使是我冷落了你,我也曾努力想改變自己,而你卻迫不及待的投入別人的懷抱,你真是不甘寂寞啊!」阿布達笑得苦澀而淒涼。

  「住口!」他的譏諷讓她無法忍受。「我也曾等待你回心轉意,但是你一見到梨花公主,魂都被她勾去了,哪有心思在我身上?她一出現,你就完全變了一個人,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你會來這裡也全是為了她!」

  「原來你是在利用瑤琴試探我,想不到你竟是這麼有心機的人。」阿布達連對她僅存的一點同情也消失殆盡了,他鄙視她,「我舉雙手祝福你和可汗,謝謝你總算讓我心安了,因為是你先背叛我。」

  「你……」映虹臉色刷白,顫抖得說不出話來。

  「給你一句忠告,可賀敦不是這麼好當的,你最好想辦法保住這個地位。」他不懷好意的提出警告,有一點像是幸災樂禍。

  「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映虹無法坦然的面對他,尤其他總是話中帶刺。

  「哈,還需要你趕嗎?你以為我喜歡待在這裡,我不過盡點以前為人丈夫時未盡的關心,來給你一點忠告,從今以後我倆各不相干。」

  阿布達說完後,心裡倒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他沒有虧欠她,等查到證據,到時別怪他不顧情義,她必須為自己的作為付出代價。

第7章(2)

  阿布達回到自己的住所,公孫謹早已在他的帳內恭候多時了。

  「尊使為何事前來?」他訝異這位頗有名望的漢室使者,竟會突然造訪。

  「沒事,只是來和你聊聊而已。」公孫謹露出親切的笑容。

  「和我聊聊?」他疑惑地凝視他半晌,然後發出低哼。「我的官位丟了,尊使才紆尊降貴的前來,著實讓我不解。」

  「你想遠了,以前你高官顯赫,又是突厥的菁英,名氣之大,在下反而不敢親近,怕別人說我趨炎附勢;如今你沒了官位,我反而可以毫無顧忌的和你做朋友,因為你是個難得的將才,我對你有著惺惺相惜的好感。」公孫謹語氣誠懇。

  「哦!」此刻有人願意伸出友誼之手,他倒是有些感動。「尊使也是個人才,去年的冬獵,你的表現相當出色,只是你沈默謙虛,我也一直沒有機會和你好好認識。」

  「那好,今日我們就好好暢談,甚至你有什麼難解的心事,也可以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你分憂。」

  阿布達似乎完全信任他了,兩人相談甚歡。之後,他把最近安陽公主和他的事告訴他。

  「原來是這件事讓你心煩。」公孫謹瞭然地道。「我會在可汗的面前替你美言,化解你們之間的誤會。」

  「難啊!」阿布達比誰都清楚,此時不管是誰出面都無濟於事,伊利罕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凡事都得試試看,才知道有沒有希望。」公孫謹十分誠懇,一心只想博得他的信賴。

  「也好,你既然有心幫忙,多一個人進言,或許會影響可汗的想法。」

  「只要你相信我,我一定會盡力而為。」

  兩人互相回以友善的笑。阿布達的笑容是豁達而單純的,公孫謹的笑容卻是深沈而複雜的。阿布達完全信任他的好意,也欣喜得到一份意外的友誼。

  隔天黃昏,公孫謹又來找他了。

  「怎麼樣,他聽得進去嗎?」阿布達迫切的想知道結果。

  「這……」公孫謹支吾著。「我不知道可汗會這麼難溝通,他說絕不會輕饒背叛他的人。」

  「他真這麼說?」阿布達心冷到極點,原以為他氣消了會接受別人的解釋,誰知他這麼剛愎自用。

  「我看以後你必須為自己打算啊!」公孫謹語重心長地道。

  「哼!這種人還值得為他忠心賣命嗎?」他恨恨地道。

  「聽說你和他也是至交,他竟然一翻臉就六親不認。」公孫謹加油添醋一番。

  「如果不是梨花公主不想走,我早就帶她遠走高飛,留在這種沒有人情味的地方有什麼意思?」

  「梨花公主還真是死心眼,看來她無法忘記可汗。」

  「她太傻了,我一定要再勸勸她,希望她早日覺悟。」

  「即使公主覺悟了,要是可汗不肯放人呢?」公孫謹試探地問。

  「我會想辦法的,只要公主肯離開,其他應該不是問題。」憑他以前的人脈關係,他相信應該辦得到。

  「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儘管來找我,為了朋友,兩肋插刀也在所不辭!」公孫謹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他已抓住阿布達的弱點,這正是他可利用的籌碼。

  瑤琴又從夢中驚醒,她夢見爹爹一身血淋淋的模樣,痛苦無語地望著她。她好想留住他,迫不及待的想擁抱他,然而卻撲了個空。他的面容如此深刻,身影卻如此渺茫……

  她不死心的再次向前欲抓住那影像,但他卻越來越模糊,最後像散開的空氣般化為烏有。

  「爹、爹!」她淒厲的喊叫,忽然墜入深淵。

  這樣的夢不知侵擾她幾次了,每當從夢中驚醒,她的心痛就越是加劇,她好想爹啊!她開始陷入回憶……

  瑤琴要來突厥的前一天,王爺喚她到書房,百般不捨地道:

  「爹沒用,才會讓唯一的女兒遠嫁突厥。」

  當時她知道自己即將出塞和親,只是默默地流著淚。

  王爺難過得說不出話,半晌才道:「你為何不發洩出來,說爹是個廢物!」

  「為何我非去突厥不可?中原的男子都死光了嗎?」她再也忍不住了,終於痛哭失聲。

  「這是楊堅的主意,他要以你交換一個人,以此牽制我周朝。」

  「那我是不是永遠見不到爹了?」瑤琴哭得傷心欲絕。

  如今她恍然大悟,楊堅早已暗懷鬼胎,把她送到突厥後,即對她的親人趕盡殺絕,不久就自己篡位當起皇帝來了。

  一想到此,她就悲痛欲絕,父親無奈和痛苦的神情,始終在她的腦海中縈繞不去,午夜夢迴時,常讓她由夢中驚醒。

  今日在異鄉遭此對待,愁悶、悲恨形成一種無際的哀傷,如巨石壓頂,如地獄之火焚心……此刻復仇的因子,又在她體內蠢蠢欲動。

  既已因愛而傷,她只有放棄對伊利罕的冀望。她決定暫時拋開兒女私情,另圖報仇的方法,即使沒有可賀敦的地位也無妨,因為當時即便擁有,也被伊利罕控制而沒實權。

  眼前能幫她的只有阿布達了,若他能幫她報仇,她一定會想辦法報答他。

  一想到復仇,瑤琴不再因情傷而頹廢。意志消沈了幾天,復仇的意念再生時,反而使她因振奮而精神奕奕。

  於是她又彈起那首廣陵散來,在萬籟俱寂的夜裡,此曲原有的氣勢,再加上彈奏者悲憤激昂的情緒,彷彿驚心的復仇場面已然出現。

  琴音方歇,她像解脫似地趴在琴箏上,低低悲泣。她想起了攝達對她的好,如果他仍在,她早就達成報仇的願望了,管他什麼愛與不愛?只有對隋廷的皇帝報仇,才是她此生的心願。

  當初要嫁的人是攝達,為何偏偏讓她先遇見伊利罕?嫁給攝達後還遺憾心所屬的人不是他。是老天在懲罰她吧?才讓攝達早早離開她,讓她得不到權位,還要讓伊利罕傷她的心。

  猝然一隻大手像安撫傷心的人兒般,輕輕地落在她的肩上。

  「阿布達!」瑤琴擡起淚眼凝望他。

  「你又哭了?」他心疼地道。「那種無情無義的人,不值得你為他傷心,為什麼這麼想不開呢?」

  「他畢竟曾是我的夫婿啊!」

  「但他的心已在別人身上,你再眷戀也無濟於事,想開點才比較重要。」

  踏上突厥土地的那一刻,瑤琴就認命了,她不敢奢望今後能為自己而活,女人的命運一向不都是被男人操控?何況她的宗室親人已無一倖免,她是個沒有娘家靠山的孤女,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要報仇……」她露出恨意的眼神,恨恨的說出內心的憤恨。

  「想找伊利罕報仇?」阿布達嚇呆了,一向溫柔可親的人,也有強悍的一面。

  「不,我要找隋皇帝楊堅報仇。」瑤琴方纔的戾氣沒有了,轉而柔聲解釋。

  「為什麼?」他一臉茫然,摸不著頭緒。

  「因為他殺光我的親人,此仇不共戴天!」

  「我好像沒聽你說過這件事。」

  「我一直沒機會對你說。」她頓了一會兒,轉而對他懇求:「我需要你的幫忙,阿布達,你願意幫我嗎?」

  阿布達沈吟一會,隨即慨然應允:「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只是……」

  「只是什麼?」瑤琴緊張地問。

  「我已經沒有兵權了,要幫你會比較困難,不過我一定會想辦法的。」阿布達思索一會兒,忽然興奮地道:「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幫我們。」

  「哦,是誰?」

  「公孫謹。」

  「他可靠嗎?」她曾聽伊利罕說此人智勇雙全,但極有心機,他怎麼可能幫他們去打大隋?

  「公孫謹為人正直、誠懇,聽說他和幾個小可汗的關係不錯,相信有他們的幫忙,要挫挫隋皇帝的銳氣不是難事,肯定教他們隋軍傷亡慘重!」阿布達滿懷信心地道:「等事情完成,我帶你一起離開突厥,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他仍殷切盼望。

  「若是能幫我報仇,今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只是我只能以兄長的情分對待你。」

  「我會等待,等你願意敞開心胸,真正接納我的那天。」

  「阿布達,謝謝你對我這麼好。」她實在太感動他的癡傻了。「對了,你為何這麼信賴公孫謹呢?」

  「近日我們經常往來聊天,他對我說雖然他來自中原,卻喜歡我們突厥人的豪邁直爽,在他留下來教騎射之術的這段時日,他已和突厥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你真的瞭解他嗎?」瑤琴還是不太放心,究竟她該相信伊利罕還是阿布達?

  「如今也只有孤注一擲了,不然你說還有誰可以幫得了我們?」

  「嗯。」她只能認同阿布達的想法,先令大隋重挫,然後再離開伊利罕的土地,過著平靜的下半輩子。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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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3 19:39:19

第8章(1)

  阿布達撤去突利捨的官銜後反倒自由自在,沒有公事牽絆,他更有時間往瑤琴的住處走動。尤其近日為了密商攻隋的事,他更是走得勤了。

  這一天,他剛從瑤琴的住處回去,有一雙淩厲的黑眸正燃燒著火焰,直勾勾地鎖住他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見,那雙利眸才稍為收歛些。

  伊利罕一踏進帳內,竟有一種莫名的傷感。明知此刻不宜來找她,偏偏又隱忍不住,想來看看她好不好?他這樣對她,心裡明白她哪會好?可是一股強烈的不忍之心引領著他來這裡。他只要看她一眼就好。

  已是夜涼露重,阿布達回去後,瑤琴早已寬衣準備就寢。想到阿布達的熱心幫忙,她終於可以復仇了,多日陰暗的心情露出一道曙光,她不再意志消沈,不再沈浸於悲慼的情殤中。

  想著想著,正昏昏欲睡時,忽然感覺身旁有個龐然大物靠近,她猛然一驚,下意識的坐起身來。黑暗中,她看不清楚對方的臉,只是驚叫一聲:「你是誰?」

  男子保持沈默故意不答。

  「你再不說,我可要叫人啦!」她發出警告。

  他沒有讓她有叫喊的機會,馬上猿臂一伸就將她納入懷中,貪婪地吸吮那兩片芳香柔唇。

  「你……」瑤琴駭極了。這人到底是誰?竟敢這麼大膽地對她輕薄。為了保護自己,她顧不了許多,立即反咬那人的嘴唇,然後使出粉拳捶打他。

  「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伊利罕伸手抹去嘴唇的血漬,不悅地開口。

  「是你!」她萬萬沒想到會是他,但一想到他已休了她,她內心的悲哀又湧上來。既然不想要她,為何還要來招惹她?「請可汗自重,你走錯地方了。」她冷冷地發出逐客令。

  「你趕我走?」伊利罕像是個無辜的小孩,不解地望著她。

  「是的,因為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那麼我該去哪裡?」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雖然你已沒有可賀敦的地位,但你仍然是我的女人,誰都不許跟你在一起。」他霸道地宣示他的所有權。

  「你好自私啊!可別逼人太甚。」為了自己的尊嚴,她要挺身和他對抗。

  「沒有人敢挑釁我,只有你。」

  「有些人專門為虎作倀,巴結你都來不及了,怎敢違抗?可惜我不懂得諂媚阿諛,你找錯對象了。」

  「你……」數日不見,她完全變了一個人,她在怪他廢了她而懷恨在心嗎?

  「總有一天你會瞭解,為什麼我會這麼做。」

  「我不需要瞭解,也不想瞭解!」她無所謂地道。

  「為什麼這麼冷淡?」伊利罕快受不了她的態度,一向都是別人在看他的臉色,如今他卻得看她的臉色。

  「因為你我之間已無任何關係,希望你尊重別人,也尊重自己。」

  「我明白了,其實是你心中另有別人,你早已迫不及待的想投入別人的懷抱!」他知道她最近和阿布達走得近,他心裡極不是滋味。

  「這不關你的事!」

  「這是我的事。」

  「你厚顏無恥!」

  「隨你怎麼說。」

  「你……」她氣得不知要如何開口了,什麼時候他竟變得這麼死皮賴臉的。

  「今晚我要你陪,要是讓我滿意高興,也許你又可以恢復可賀敦的地位。」

  「抱歉,我已經不希罕了,你高興封誰就封誰吧!」

  「你越不希罕,我越對你有興趣。」

  「請你馬上離開!」她生怕自己心軟,又再度為他沈淪,她真的不願再受傷了。有情總被無情傷,何必自找麻煩讓自己痛苦。

  「我既然來了,就不會空手而回。」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又想欺負她?

  「沒有你的這些日子,真難熬啊!」他眼神一黯,洩露心底的一些秘密。

  「你已經有了安陽公主,就放了我吧!」瑤琴明白他的心思,可她無法忍受無愛的情慾。

  「是你先背叛我的,我不過是如法炮製,這樣我們之間才算扯平。」

  「你簡直不可理喻!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那是遭人設計的,你到底要怎樣才能相信?」她氣自己為什麼還怕他曲解,他都休了她了!在他面前,她總是處於劣勢。

  「我們之間算扯平了,今夜好好陪我。」話完,他趨前欲解開她單薄的衣衫。

  「住手!」瑤琴決定反抗到底,保持最後一點尊嚴。她不是他的玩物,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沒資格碰我!」

  伊利罕因她的冷漠態度愣住了。她變了,這不像他原來的妻子。是他傷了她的心,他還能要求她心甘情願嗎?但是他仍然不能放低姿態,否則將會露出破綻,再怎麼說他是個可汗,即使他現在已不是她的丈夫。

  「怎麼?不是我的妻子,我就不能動你嗎?」

  「是的,你我之間已毫無瓜葛。」她有意撇清他們之間的關係。

  「你休想!」他不甘示弱地回道:「只要曾經是我的女人,就永遠也別想逃離我的手掌心,永遠也別想再擁有別的男人!」

  「你是惡魔!」瑤琴情緒激昂地道。既然不再愛她,為什麼不放她自由,他是存心折磨她嗎?

  「不管你當我是什麼我都無所謂,我想做什麼誰都不許抗拒,尤其是你。」他強勢的宣告他的所有權。

  聞言,她臉色益發蒼白了,他一定是她的剋星,這輩子注定來和她牽扯不清。難道看著她痛苦、傷心,他會快樂嗎?

  「請你放了我。」她已沒有心力和他周旋,只好放柔語氣請他高擡貴手。

  每當面對她的無助和脆弱,他的心就莫名的悸動,他告訴自己絕不能心軟,不能表現出他在乎她,否則計劃將功虧一簣。

  他不管她的反抗,今晚就想要她,數日來的煎熬,他需要安慰。

  此刻瑤琴如千年的寒冰,不再言語,她只能以冷漠來抗議他的暴行,拒絕被他點燃慾火,她必須努力壓抑,不給他任何反應。

  瑤琴如此冰冷的反應,讓他氣惱;可當他迎上那張清麗的容顏,他忽然心軟了。他不能再強迫她了,他已經傷了她的心,如今又要來蹂躪她的身體。頓時他發現自己的殘忍,就算以後她明白了一切,她還會諒解他嗎?

  「好,你是高貴的公主,我成全你!」

  伊利罕對她雖有愧意,但吐出的話卻是不帶感情的強硬。他的驕傲容不得自己對別人低姿態。今晚看她一眼就夠了,一個堂堂的突厥可汗,為了看一眼心愛的女人,竟也要偷偷摸摸的,真讓他哭笑不得。

  瑤琴如今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阿布達身上,她信任阿布達,而阿布達信任公孫謹,只因他們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公孫謹正欣喜自己的計謀即將成功,突厥內部已有分裂的現象,再加上他這三寸不爛之舌,正好可以籠絡人心,讓他們自己人打自己人,如此他們就會忙得沒空閒去侵犯大隋了。

  他已和達達可汗有了秘密協議,如果達達想攻打伊利罕本營,他一定會暗中協助,或者請隋廷派些軍隊援助;如果隋廷賣個人情給達達可汗,這離間的方法將更有功效。

  為了表示雙方合作的誠意,公孫謹要瑤琴和阿布達親筆書寫密函給達達可汗以求援助,他們兩人各自署名,由公孫謹代為送出這封求助信。

  三天後的一個夜半,皓月當空,冷風颼颼。伊利罕的牙帳內滿是突厥的達官顯貴,瑤琴和阿布達也應召而至。

  他會這麼慎重的召集突厥的那些葉護、特勒、俟利發、俟斤以及伯克們,皆是針對阿布達和瑤琴而來。

  原來阿布達和瑤琴給達達可汗的求援信竟然被截了,而且反誣他們有反叛之心,聯合達達要對付伊利罕;達達早有異心,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而且這封密函也讓人動了手腳。

  阿布達和瑤琴原本處於敏感的地位,誰都會猜忌他們兩人會有異心反叛可汗,如今被人慫恿利用了,這封信便是他們叛逆的證據,他們真是百口莫辯。

  伊利罕臉色極為難看,尤其當著突厥的大臣面前,他想循私都難了。當一個突厥可汗若是處事不公,如何樹立君威,讓眾人信服?

  「阿布達,有人舉發你想叛亂,如今罪證確鑿,你要作何解釋?」

  「我沒有!」阿布達氣呼呼地回應。「一定是有人在搞鬼,明明是我們要和達達可汗合作一起攻打大隋的,怎會變成叛亂之罪?」

  「你難道不知道達達早有異心嗎?」一個大臣質問著。

  阿布達愣住了,這陣子他根本沒注意小可汗之間情勢的變化,竟然輕易的相信公孫謹。如今鐵證如山,他要如何辯解?

  「有人想發動叛亂,大可汗還被蒙在鼓裡!」突利可汗環顧眾人急急地說。

  原來這封信是被突利可汗截去了,依現下的情況看來,公孫謹就可以避開嫌疑,繼續他分化的計謀了。

  「他們的陰謀是以聯兵攻隋為由,然後把達達可汗的精騎引進我都斤山,出其不意突襲大可汗的牙帳,等殺死可汗,阿布達就可取代可汗之位,而梨花公主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可賀敦了。」

  「不,不是這樣的。」瑤琴立即挺身直言。「阿布達說得沒錯,我們是想藉達達的力量去打大隋,絕不是你們所言的叛亂。」

  「事實俱在,這封信確是你們兩人的筆跡,裡面所寫的內容和剛才所言分毫不差,眾人皆已傳閱過了,你們要大家如何相信?」突利可汗咄咄逼人。

  「你們怎麼說?」伊利罕冷漠地看著阿布達和瑤琴。

  「這是偽造的!」阿布達憤怒至極。

  「可汗,這裡有一封達達的回信,信中指明他要幫助阿布達起兵,為他討回公道;若說他們沒有叛變之心,為何要這麼神秘的書信往來?若是真要要磋商聯兵抗隋的事,大可和可汗商量啊,為何要擅自行動?由此可見他們對可汗早有異心,分明是心存不軌。」突利可汗切中要害,讓人不得不信服。

  「哈哈哈……」阿布達發出狂笑。

  「你有證據為自己辯解嗎?」伊利罕不滿地詢問著。

  「我沒有證據!」阿布達語調一沈,冷然地道:「我沒有為自己辯解的證據,有人想置我於死地,我卻沒有辯解的證據……」

  話完,他看向瑤琴,像在交代遺言般地叮嚀著:「公主,你要多保重,這事全是我一人幹的,我自己做的自己承擔,你別蹚這趟渾水,好好活著。我很抱歉,不能為你報仇了。」

  最後他向瑤琴告別,步出牙帳,望著幽幽的高空呼喊:「至高無上的太陽神啊,今日我蒙冤而死,他日您必還我清白,否則我死不瞑目……」

  說著,阿布達拔出了迦沙寶刀,往脖子一抹,之後立即倒下。帳內所有人都跟著出來,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瑤琴沒有半句言語,只是淚如泉湧地呆立著。阿布達的自裁,讓她痛徹心扉,是她害了他啊!所有對她好的人都離她而去了。

  伊利罕表面上雖是冷眼旁觀,但內心卻激動不已,看著無助流淚的她,他的心竟也跟著揪痛。

  當所有人陷入慌亂之際時,瑤琴突然從一個衛士背後搶下弓箭,躍上她剛才騎來的颯露紫,向著都斤山的邊界奔去。眾人皆瞠目結舌,以為她想畏罪潛逃。

  伊利罕不假思索,旋即跨上什伐赤快馬追上,所有將士也隨後緊跟著。

  此時公孫謹正好要來驗收成果,他看著阿布達已經倒下,露出滿意的笑容,立即跨上馬背跟隨在伊利罕後面。他告訴自己,一定要親眼看見梨花公主死了,他心中的擔子才能放下。

  公孫謹走後,阿布達的屍體被那娃帶走了。

第8章(2)

  瑤琴一路策馬狂奔,來到了都斤山荒無人煙的山頂,她不是怕死想逃命,只是不願面對那群汙蔑她的人。她沒有錯,如今卻背著不貞和叛變的罪名,教她情何以堪?

  冷冽的山風颼颼地呼嘯著,但聞崖邊的白楊樹於風中沙沙作響,那聲音聽來甚是淒切,宛如在憑弔她……她不禁想起兩句名詩:白楊多悲風,蕭蕭愁煞人。

  想到自己落得這般田地,萬念俱灰,唯有一死才能解脫。她不願讓伊利罕看出她的脆弱,更不願讓那群人審判她!

  她下了馬走到山崖邊,對著巍巍青山呼喚著:「爹、娘,原諒女兒不能為你們報仇了,我已經走投無路,今日只好跟隨你們了。」她閉著眼睛,絕望地欲往下跳。

  「且慢!」急切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伊利罕焦急地喊:「先回去把話說清楚,我給你機會解釋。」

  「事到如今我還能說些什麼?就像阿布達說的,我也提不出有力的證據。我會自己解決,不用勞駕你們動手。」她冷若冰霜地道。

  「你過來,別衝動!我們好好談。」他好想跟她說,回去自會真相大白,所有的遊戲都將結束。

  「有什麼好談的?我已經被你們那群突厥高官貴族們定了罪,還能談什麼?」

  她冷笑著。

  「別忘了,我是領袖,可以主宰一切,你要相信我,這都是假象,是為了……」

  他正想說出真相,無奈後面的官員、將士和士兵們都到了,只好把下面的話停住。

  這時公孫謹也悄悄地跟在後面,他在和突利可汗耳語著。瑤琴心細的看到這一幕,大概明白了,這一切全是公孫謹一人內神通外鬼,他們全上當了。

  原來伊利罕說得沒錯,公孫謹是個極有城府的人,只怪她報仇心切,才會這麼輕易的相信他。如今被逼到絕境,為時已晚。

  「別過來!」她盯著伊利罕,不讓他有機會接近她。「你再過來,我馬上跳下去!」

  「你冷靜點,事情或有轉機,不要想不開!」伊利罕心急如焚,生怕她真會跳下去,所以他有意無意偷偷接近,想利用機會抓住她。

  但她眼尖的看出來了。她不會讓他帶回去審判,要死也要死在這乾淨的地方。

  「站住!」瑤琴拿起弓箭對著伊利罕威脅道:「你再過來一步,別怪我手中的箭無情!」

  伊利罕充耳不聞,逕自向前緩緩逼近,他不相信她下得了手。

  「是你逼我的!」

  瑤琴拉滿弓對著伊利罕射出無情的箭,那神情似乎想與他玉石俱焚。

  那支箭正對著伊利罕的心臟飛去,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伊利罕倏地一閃,箭正好射中了在他身後觀看的公孫謹。

  這真是令人始料未及的意外!公孫謹作夢也沒想到,他會栽在梨花公主的手上,他的計謀已經得逞,正準備等公主死了,他就可以回去覆命,誰知這一箭竟要了他的命。

  在場的人看了這一幕,一陣嘩然,萬目睚眥。公孫謹在突厥的地位和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語,他得到不少人的尊崇和愛戴,此時竟被一名待罪的女子射殺。

  「殺死她,殺死她……」人們以殺氣騰騰的氣勢逼向瑤琴。

  「安靜!」伊利罕一聲斥喝,嘈雜聲頓時停住。

  眼看公孫謹倒下,瑤琴露出淒美的笑容,她親手為阿布達報仇了。

  伊利罕始終鎖住瑤琴的身影,他伸出手柔聲呼喊:「你過來,一切都沒事了,真正的老虎被你射死了,快過來。」

  「不,我不會再跟你回去!」瑤琴冷然拒絕,她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曾經恩愛的夫妻,都可以翻臉無情,殘忍地傷她的心;如今阿布達信任的公孫謹也出賣了他們,這世上誰真誰假,她已分不清了。

  「你聽我說,事情沒有那麼嚴重,一切都好商量。」他百般哄慰,生怕她不小心跌入山崖。

  伊利罕的說辭,讓那些高官貴族們不滿,他們弄不懂自己的領袖是怎麼回事,那女子犯下的可是死罪啊!他居然還……

  「請大可汗秉公處理。」突利可汗不滿地挺身直言。

  伊利罕嗤哼一聲。「你們稍安勿躁,一切等回去後自會真相大白。」他轉而看向瑤琴。

  瑤琴也明白證據勝於一切,她不想再為難他;何況心如死灰的她,早已決定了結一生,不想再為情苦、為情傷。

  阿布達死了,貼心的月露也不知去向,丈夫又另結新歡,她什麼都沒有了,這世上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她露出夢幻般的眼神以及淒楚的笑容,深情的看了伊利罕一眼,輕輕低喃著:

  薄情夫君恩義絕,今朝無依把命催;

  梨花飄飄秋草悲,悠悠魂魄何處歸。

  於是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下山崖,伊利罕以極快的速度要拉住她,但已來不及了。

  那是張絕美的容顏,帶著深沈的絕望和悲痛和他永別!那張絕美的面孔,那種愛與恨交織的眼神,讓他心如刀割……

  「瑤琴!」他的聲音在山崖邊震天動地的迴響著。

  世界彷彿在一剎那間毀滅了,伊利罕痛心地站在山崖邊,默默流下男兒的眼淚。

  在場的人目睹這一幕,無不受到深深的震撼!

  之後,伊利罕變了一個人,整日不理國事,害得眾大臣憂心如焚;沒有人能體會他的心情,瑤琴在他心中是如此重要,然而他卻逼她陷入絕境,是他害死了她。

  事情會變成這樣,實在出乎他的預料。他作夢也沒想到,公孫謹的手段竟是如此高竿,稍不留意,就栽進他設好的圈套。

  他瞭解突厥內部有倒戈的現象,這一切都是公孫謹的傑作;憑他那張利嘴以及原先便存在矛盾,就能分化他們的團結,好讓隋朝得逞。

  今日雖已除去大患,他沒有感到一絲快樂。賠了瑤琴的生命,換得短暫的和諧,他寧願不要。原本他從安陽公主那裡搜得了有力的證據,正準備制裁她和公孫謹,誰知事情遽然生變。

  「可汗,眾大臣還等您共商大事呢!」一名官員提醒他。

  「叫他們推派代表出來主持會議,我要出去。」

  伊利罕已無心理會國事,他簡單交代幾句,就從牙帳後面的帷幕出去了。那官員無可奈何,只好依命行事。

  他又來到山崖邊祭悼瑤琴。想到她和他訣別的神情,如今想來仍覺心痛。他居然眼睜睜看她墜入山崖,卻無能為力。

  「當初種下的因,你必須承擔這苦果。」冷淡平板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是的,我應當承受這苦果。」伊利罕苦澀地道。「或許我方法用錯了,為了引蛇出洞,我不惜利用了你們,也一再傷害她。」

  「你真笨!心裡有這樣的計劃也不對我說明,害得大家一團亂,也害瑤琴連命都沒了,你再悔恨也是枉然。」男子帶著哀傷的語調責備著。

  「奈何對手是個狡猾的人,若不如此他怎會從暗處現身?你知道的,兩國交涉不能隨便殺害使者,除非有不可饒恕的罪證。偏偏最後犧牲的人是瑤琴……」

  他好恨自己,一個可汗竟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有什麼資格當可汗?

  「唉……」男子長歎一聲。「這幾日派了不少人馬搜尋公主的屍體,卻一直都沒消息。只要沒找到她的屍體,她就有可能還活著。」

  「如果是這樣最好,希望趕快找到她,否則我這個可汗之位應該要拱手讓人了。」伊利罕有自知之明。

  「那倒是。你已多日不理政事,那些大臣們可能要推翻你這個突厥可汗了。」

  男子深有同感地道。

  「我相信她沒死,我們之間的緣分不會這麼淡薄,就算翻遍這座山,我也要把她找出來。」

  「即使她大難不死,可能也不想見你。之前你是如何待她的,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會請求她的諒解,如果她還愛我的話……」

  「難喔!」男子搖搖頭挖苦道。

  「別潑我冷水,這是朋友應該有的態度嗎?」

  「不,這是給你良心的忠告,也許我比你更瞭解她。」

  「可惡!」伊利罕又吃味了。

  「保持風度,受了一次教訓還不知悔改嗎?」男子乘機損他。

  「這次算我理虧,讓你們都吃了苦頭,你還怪我嗎?」

  「只要有代價,任何犧牲都無所謂了。」男子淡然一笑。「我們突厥的那只猛虎不是被打下來了嗎?」

  「只可惜是被一個弱女子打下來的,我一點都不覺得可喜,甚至感到恥辱!」

  「拜託!都什麼時候了還死要面子,這不是我們大家努力的結果嗎?雖然這結果讓人有些意外,但終究讓躲在暗處的猛虎現身了。」

  「阿波開始叛變時,我就開始懷疑他了。」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不錯!我已準備在適當時機把他揪出來。」

  「不料卻弄巧成拙,苦了你和梨花公主。」

  「若是她真死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他內心的痛苦沒有人可以理解。

  「對了,安陽公主該如何處置?」男子好奇的問。

  「她失蹤了,大概她有自知之明,不敢留下來。」伊利罕看向深思的男子一眼道:「她本性不壞,我不會殺她的。」

  「是啊,她曾經也是你的枕邊人嘛!」男子嘲諷他。

  「如果你還在乎她,這件事我還需要解釋一下。」

  「不,這事別提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找梨花公主。」

  「嗯,我想必須往奚、習方向去尋找,這座山是突厥和奚、習的交界,如果她沒死,很有可能被奚、習的人救了。」伊利罕憑地形揣測。

  「有這個可能,趕快去找她吧!」男子為他打氣。

  「不過,奚、習這兩個藩屬國對我們仍存有敵意,要找人恐怕不容易。」

  「為了愛必須不辭辛勞,一切要看你自己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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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3 19:40:25

第9章(1)

  朝霞微露,一位面容蒼白的清麗女子,倚門癡望著一個破落的帳幕,原來是一個少女正跪在那裡擠羊奶。她看得專注而入神,不知有一位青年男子正在端詳著她。

  「姑娘傷勢剛好,不躺著多休息嗎?」阿卡關心地問。

  女子回過神來,露出笑容:「我已躺了好幾天,該讓筋骨動一動了。」

  阿卡是習族酋長的兒子,那擠羊奶的少女是他的妹妹青兒。是他們從山崖下把她救回來這裡。她雖獲重生,卻沒有欣喜的感覺,既然一心求死,就不知什麼是重獲生命的喜悅了。

  青兒擠好羊奶,立即要回到帳幕中,迎面就看到兄長和那名他們救回來的女子,正站在帳外交談。

  「姐姐總算醒了,我把羊奶溫熱給你喝,你身體虛弱需要營養。」說完,青兒馬上進入帳內,準備溫羊奶。

  「你們對我這麼好,我……」這家人這麼熱心,她真不知要如何表達她的謝意意和感激。

  「姑娘別客氣了,我們習人原本就喜歡幫助別人。」阿卡誠懇地說。

  看著他們一家人和樂親善,女子內心羨慕之餘,不禁有一點傷感。別人都能享有天倫之樂,不像她孤苦伶仃一人,像飄零的落花,無處可安身。

  「你為何會跌落山下?家裡還有哪些人?」阿卡不會想到她是輕生才跳下山崖的,一個正值青春的生命,誰也想不到她會尋短。

  「我是為了……摘一朵美麗的花,不慎跌落山下的。」為了不使事情複雜,女子只能扯個謊。

  「姑娘們都喜歡漂亮的花兒。」阿卡的心裡想說,男人也很喜歡美麗如花的女孩。

  「嗯!」他的凝視,讓她有些不自在。她哪有心思欣賞什麼花兒?國仇家恨,籠罩她悲愁的一生,她不知道什麼是歡樂的滋味。

  這時酋長從外面回來,看到女子已能起床,頗感興奮。

  「看來你已無大礙了。」

  「謝謝老爹的救命之恩。」女子躬身行禮。

  「不要客氣,既然有緣讓你遇見我,這該是天意吧!對了,你家中還有什麼人?你受傷的這些日子,他們一定很擔心,過幾天你好些了,我叫阿卡送你回家。」

  「我沒有家……」她眼神一黯,語調有些感傷。

  「為什麼會沒有家?」阿卡感到好奇。

  「因為……」她躊躇了半天,並不答話。她能說自己是中原來的公主嗎?她能說自己的親人被人殺光了嗎?她能說自己是突厥被廢的可賀敦嗎?

  酋長看出她有難言之隱,立即對著兒子說:「不要逼問人家,每個人都有權利保有自己的隱私。」

  「對不起!姑娘,我是因為好奇和關心。」阿卡表示歉意。

  「沒關係。」她心想誰都會對來歷不明的人好奇吧?「你們是習族的人吧?」

  她忽然想起阿卡說的話。

  「是啊!」雖然他們習族深受突厥的欺淩和壓迫,但他不會因此而感窩囊。比較起來,突厥是大國,他們這種小國當然只有忍氣吞聲了。

  「你們真是習族人?」她聽伊利罕說過,習人也有向隋的態勢,而隋王朝就是她最大的敵人。

  「你看起來不像本地人。」酋長憑她的反應猜測。

  「你也不可能是契丹人或奚人。」阿卡也說。

  「莫非你們猜她是突厥人嗎?」青兒把溫好的羊奶拿出來,正好聽到父兄在猜測女子的身份,她也十分好奇。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阿卡斷然地道。「這位姑娘嫻淑文靜,哪像突厥人那麼野蠻無理?」

  「你們好像很排斥突厥人?」

  「不錯,我們習、奚兩族的人,可以說恨透了突厥人。」阿卡毫不忌諱地說。

  「為什麼?」

  「因為突厥人常壓迫欺負我們,所以習、奚兩族的人自然痛恨他們。」青兒接著說:「有一次我上山採藥,不小心越過界,就被突厥人抓去了。」

  「後來怎麼樣?」女子關心地問。

  「原來突厥的將士,要把我送給他們的可汗,後來可汗又把我送給一個叫阿布達的大人;還好阿布達是個好人,幾天後就派人把我送回來了。從那次起,我才對突厥人的印象稍有改觀。」

  「阿布達……」想到阿布達的死,她就痛心疾首,如果不是她報仇心切,他就不會因她而死。

  「你認識他?」青兒心細的看出她的反應。

  「沒有,我不認識!」她不想節外生枝,矢口否認。

  青兒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這位姐姐的來歷定然不凡。為了怕引起她的不安,她轉頭對父兄說:「我和她出去走走,讓她熟悉一下我們的環境。」

  酋長和阿卡輕輕點頭,他們知道一樣是女孩,較能溝通心事。

  「姐姐,我看出你心事重重,能否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麼事?」青兒帶她到後山的小林中,好讓她能敞開心胸和她談。

  「我沒事,真的。」她還是不敢放開胸懷對人說出自己的遭遇。

  「難道你信不過我?」青兒瞭解她的戒心是正常的現象,尤其正逢這個戰亂的年代。「你一定不會無緣無故墜入山崖,一定有什麼事困擾著你,你願意和我當交心的朋友嗎?」她誠懇的眸對上她遲疑的眼神,再進一步追問:「你是不是真的認識阿布達?」

  「是的。」她不想再逃避她的關心和誠意,只有照實回答。

  「那你是……突厥人?」青兒自然的脫口而出,隨即又否定自己的想法。「不可能,你一點也不像,除非你是和親的公主!」瞧她的面容和氣質,她更肯定自己的想法。

  「是的,我原是周室來突厥的和親公主。」瑤琴坦然相告。

  「那你應該是突厥的可賀敦吧?」青兒一下就猜對她的身份。

  「原來是,現在不是了。」她苦笑著。

  「哼!肯定是突厥的可汗欺負你,讓你傷心,所以你才會想不開,對不對?」

  青兒早就料到嫁給突厥可汗不會有好下場的,在她印象中,突厥人中原本就沒幾個好人,只有上次放她回來的阿布達例外。

  「這其中有很複雜的關係。」她不願再多言,只要讓她知道自己的大概身份,滿足她的好奇就好了。

  見她不想多言,青兒也不想強人所難。「對了,一直忘了請教你的芳名?」

  「我叫瑤琴。」

  「嗯,聽說中原來的女子,不但美若天仙,琴棋書畫也樣樣精通,有機會我想請琴姐教我。」

  「不,那只是傳言,其實我也沒什麼才能。」

  「我不信,一定是琴姐謙虛了。」青兒覺得她氣質非凡,何況她又是公主,一定受過良好的教育。

  瑤琴喜歡青兒的天真和坦率,不加辯駁只微笑著。青兒不厭其煩的把他們習族的風俗習慣一五一十的解說著,兩人談得很融洽。

  數日後的某個黃昏,瑤琴和青兒上山採藥回來,途中遇見了一位奇怪的男子;那男子戴著面罩,一路上默默跟著她們。她們以為遇上了盜匪或採花賊,兩人死命的加快步伐,可男子矯捷的身手,立即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我找的是她,你可以先走。」男子的目光鎖住瑤琴,那語氣像在命令別人。

  「我不走,我不會丟下琴姐一人。」青兒不怕死的頂回去,她絕不會自己一人逃命。

  男子因她的話頓了會兒,他沒反應,然而卻可從那冷冽的氣勢感覺他的不悅。

  猝然,他抓住了瑤琴的手臂,帶向自己身旁,轉頭對青兒冷冷丟下話:「她不屬於這裡,我帶她回去屬於她的地方。」

  青兒不會武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瑤琴被帶走。記住了他們離去的方向,她立即跑回家向父親和兄長稟明此事。

  男子抓緊瑤琴的手臂,絲毫沒有放鬆,好像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放開我!」她用力掙脫男子,一揮手拉下面罩。「是你!」她震驚的愣了一會兒,倏然逃命似地拔腿就跑。

  男子毫不費力的追上她,並擋在她面前,「琴兒,我總算找到你了,回到我身邊好嗎?」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她挺起背脊冷冷地道。

  「我認錯人?那你為什麼要跑?」他瞇起危險的眸。

  「因為……你是匪徒,見人就搶。」

  「我搶人?」伊利罕很無辜地道:「你是我妻子耶!」

  「我不是!早在跳下斷崖的那刻,我就不是你的妻子。」瑤琴冷然地道。

  「你為何如此絕情?」他無法接受她的態度。

  「絕情的人不是我,是你這個至高無上的突厥可汗!」想起他逼死了阿布達,又逼得她走投無路,她就心痛。

  「我必須解釋一下,廢掉你是一時的權宜之計,我是為了引蛇出洞。」

  「別再哄我了,偉大的可汗!」她憑什麼要聽他解釋?他誤會她的時候是那麼的理直氣壯。她告訴自己,絕不接受他的任何解釋。

  「琴兒,別這樣,你要相信我啊!」伊利罕生平第一次對人低聲下氣。

  自從發現她的蹤跡,他就興奮得不能自已,因她沒死,才使他重新振作起來。假使再找不到她,這個王位他也不要了;沒有了她,權勢地位也沒有意義。

  「我不需要相信,也不想相信。」她壓抑內心的激動,免得再受傷害。

  「如果你不想跟我回去,那可汗之位恐怕要讓人了。」

  「那與我無關!」

  「你當真如此絕情!」失望的表情明顯地掛在他的臉上,語氣顯得落寞。

  「我不再是從前的那個瑤琴,重生的我,要展開另一段人生。請你別再煩我,我只求寧靜平和的生活,請你走開!」

  再不趕他走,只怕她又心軟了。被傷了一次,她的心已千瘡百孔,若是再有第二次的傷害,教她如何承受?

  「我不走,除非你跟我走。」他語帶威脅。

  「你不走,我走!」無論他說了多少好聽的話,她是鐵了心不跟他回去。伴君如伴虎,她受夠了這種心驚膽戰的日子。

  「我不會讓你走的。」伊利罕知道此刻好言相勸是多餘的,乾脆帶她回去,到時再好好哄慰她吧。他一手圈抱住她,讓她不得不屈服。

  「你還是這麼霸道,你如此強迫我,只會讓我更恨你,我的心你永遠要不回去!」她也不甘示弱地反駁。

  「好,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溝通。」他露出邪魅的笑容,只要擁有她的人,他有信心遲早會融化她冰封的心。

  天色不早了,要趕回去已是不可能,伊利罕只好帶她到山中的一間木屋,這是他這幾日來為了尋她暫時居住的地方。

  「今晚我們在這裡暫宿一晚,明早再趕回去。」

  「你還敢在習族的地盤逗留?你可知習族恨透了你這個突厥可汗,萬一讓他們知道你來這裡,豈不危險?」

  瑤琴的話雖是警告,但語氣中卻隱含關切之意,聽在他的耳裡,使他雀躍不已。他知道她不是無情的,只是需要時間來安撫她。

  「為了你,即使龍潭虎穴,我照闖不誤!」

  他在使苦肉計騙她回去嗎?不!她不會再被感動的。

  「琴兒,別再和我嘔氣好嗎?」

  「我哪敢?」她諷刺道:「你是王啊,你要人生、要人死,全憑你高興。」

  「不要老是記著我的身份,刻意拉開我們的距離。」

  「明天我還是要回習族,我喜歡他們的純樸和親切,那裡給我家的感覺。」她依舊不為所動。

  「你如果不跟我回去,我只好……」他神色一凜,恢復他一貫的威懾和冷峻。

  「只好剷平這裡!」

  「你……」他仍不改的霸氣,讓她擔憂。「他們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因為這裡會牽絆你,都斤山才是你的家。」

  數日來的焦慮和思念,伊利罕有滿腔的情愫待訴。他把她鎖在懷裡,渴盼一嘗久違的芳香。

第9章(2)

  「放開她!」木門被重重的踹開,阿卡和青兒帶著許多人馬包圍木屋。

  伊利罕看見木屋被人包圍,他們雖來勢洶洶又人多勢眾,但他毫無懼色。他長年馳騁沙場,殺戮血腥的場面看多了,這種小局面,他根本不放在眼裡,更不可能受威脅而放開瑤琴。

  「琴姐快過來。」青兒以為她被採花賊挾持了。但是當她看到伊利罕的臉時,不禁驚叫著:「你是突厥可汗!」

  當眾人聽到青兒的稱呼,彷彿那稱號會殺人般,皆神色戒備地往後退了幾步。由於長久被突厥人壓迫,所以他們痛恨突厥人,但真正面對突厥可汗時,個個無不駭然震驚。

  突厥於他們來說是個強國,那麼這個突厥可汗的能力就更不能等閒視之,這也是大家愣住的原因。

  幾個歷練豐富的長老,互相交換了眼神,「只要抓住他,我們就不怕再被突厥人迫害了。」

  似乎是一語驚醒夢中人,眾人之前的恐懼不見了,現在他們只想團結一心,奮勇捉住眼前這個令他們惡夢不斷的突厥可汗。

  瑤琴眼見這麼混亂的局面,登時也呆住了。她該向著習族的人,還是挺身護衛伊利罕?在她尚未做出決定時,伊利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攬著她的腰,騰空從屋頂衝出,來到屋外空曠的地方。

  他環視四周,一片黑壓壓的人群,暗忖這會兒要脫困,恐怕有困難,因為他怕傷到瑤琴。

  屋內的人也迅速的趕到屋外,瑤琴終於做出決定,她必須幫他,習人的救命之恩他日可以再報,但他的命只有一條。

  「請你們放了他,好嗎?」她求救的眼光轉向酋長的兒子阿卡。

  「你可知他是我們習族最痛恨的人,今日他既踏入習族的地盤,就不可能放他走。」阿卡擺明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琴姐……」青兒為難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看得出瑤琴在乎這個人,但目前這種局面,只怕她想幫忙也無能為力。

  「琴妹,他不是什麼好人,你過來,別理他。」阿卡的眼神放柔了,他明白她會跌下山崖絕不是單純的事。這個可惡的人逼死了她,現在還敢來要人。

  「不,求你們放了他。」瑤琴仍是懇求著。

  「不必求他們!」渾厚的嗓音帶著威懾。要不是礙於瑤琴的情面,他早就想殺人了。「今日看在你們是她救命恩人的份上,我不與你們計較。」

  「哼!也不想想你正在誰的地盤,還敢口出狂言!」青年勇士阿蒙站出來說話了。「各位,我們不能因一個女子而放走這條大魚,突厥人長久欺淩我們,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讓我們報仇,我們怎能坐失良機?」

  阿蒙恨不得馬上殺了伊利罕,他的妹妹遭幾個突厥人輪暴而羞憤自裁,這口怨氣他早想討回來了,今天是老天有眼,才賜他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對,不能放走他。」阿卡也表同意。

  「不能放走他,不能放走他……」眾人情緒慷慨激昂,呼聲高亢。

  「你逃吧,不要管我!」她護他的心更堅決了。

  「我是為你而來,怎麼能又丟下你一人?」他輕聲道:「你先站遠一點,讓我制伏他們之後,我們就可離去。」

  「不,他們人好多,身上又有武器,你一人敵不過他們,還是想辦法先逃走,我不會有事的。」

  「你要乖乖受縛還是讓我動手?」阿蒙等得不耐煩了,為什麼大家還在觀望,莫非他們怕他不成?

  「我當然會先制伏你。」伊利罕拔出腰間的寶刀向他挑戰。

  「不要殺人!」瑤琴對伊利罕喊著。她知道他的英勇,但她不願看到任何一方有人受傷。

  然而刀劍是不長眼睛的,即使他看在她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可阿蒙的刀卻招招逼人。為了能帶走瑤琴,伊利罕不想客氣了,他易守為攻的招式,兩三下就把阿蒙手上的刀打掉,阿蒙挫敗地跌坐在地。

  他是習族數一數二的勇士,如今敗給人家,也澆熄了大家的信心,沒有幾個人敢自告奮勇出來單挑決鬥。

  「我不想讓我的刀口沾上鮮血,所以請大家讓個路,我要帶走她。」雖然勢單力薄,伊利罕沈隱的作風不減王者的氣勢。

  正當眾人凝思遲疑的當兒,阿蒙猝然對著伊利罕撒出一把沙土,伊利罕沒有防備因而躲閃不及,眼一花,整個人倒下去了。

  「趕快將他捆綁起來。」阿蒙對著發愣的眾人呼喊。

  不久便有人拿來繩索,他們把他捆得死緊,好似他是隨時會掙脫的猛獸。

  「把他帶回習族本營發落。」一位長老指示。

  瑤琴激動得想去阻攔,但被阿卡和青兒擋住,他們怕引起公憤,對瑤琴不利,只好先帶她回去再說。

  伊利罕醒來時已被綁在十字形的木樁上,他四處張望,這是一個露天場地,感覺四周潛伏著一種森冷的肅殺之氣。他心想他們大概要把他挫骨揚灰。

  原來習族的人是如此痛恨突厥人,為什麼他接位時竟沒發現這種事?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會是累世的仇恨嗎?可惜他可能沒機會去弄清事實,因為他不曉得是否還能見到明日的太陽。

  「請問長老們,現在我們要如何處置他?」阿蒙首先發問,他恨得牙癢癢的,迫不及待的想立刻捅他一刀。他恨突厥人的跋扈囂張,尤其伊利罕是他們的精神象徵。

  長老們訝異這個突厥可汗竟還這麼年輕,想必他才剛接掌汗位不久。習人和突厥長年的宿怨,原本不該怪在他一人身上;但是有了這張王牌,他們就可以為習族爭一口氣,有籌碼和突厥上位者談條件。

  「我們派人去通知突厥,要他們推派代表來和我們談判,若是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就放人,若是不答應我們再作打算。」庫倫長老道。

  「突厥人不是這麼好商量的。」艾克長老道。

  「今天在我們手上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他們的領袖,他們絕不敢掉以輕心,忽視我們提出的要求。」庫倫長老分析,他希望大家冷靜平和的處理這件事。

  「那該派誰去?」艾克長老問。

  「我去。」阿卡從人群中走出,此刻他恢復理智了,心想這過錯不能全怪在這位領袖身上。從他被捉後,瑤琴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一路上苦苦哀求,要阿卡極力保住的他命。

  「好,那你即刻快馬加鞭趕去突厥。」庫倫長老吩咐他立即動身。

  由於酋長有事外出,所以習族若有什麼大事,都由長老們一起討論決定。阿卡未回來前,伊利罕是暫時不能自由了。

  折騰了一夜,眾人皆疲累地散去。長老派了兩位勇士看守伊利罕,他怕有私心的人士暗中對他不利,破壞了習族的大事。

  之前會場人多混亂,瑤琴只敢躲在人群後偷望,現在人都散了,她才能利用這個時候來看他。只是她無法靠近他,因為兩名勇士不讓任何人接近,她只好隔著一段距離,癡癡地望著他。

  倏然一道人影竄出,一個身著黑衣的蒙面人,以極快的速度把兩名勇士迷昏。瑤琴一時分不出那人是敵是友,驚詫之際,只見那名蒙面人拿起短刀,欲往伊利罕胸口刺;也在那一剎那間,她發出驚人的呼救聲,這一聲喊叫,讓那名黑衣人因心慌而偏離方向。雖沒有傷到致命要害,但那一刀力道之大,也是要人命的。

  黑衣人行兇後,立即逃之夭夭。

  瑤琴一面嘶喊著救命,一面奔到伊利罕的身前,看到他對她痛苦的微笑著,胸口不斷湧出鮮血,他仍不捨的看著她,之後乏力地閉上雙眼。

  「伊利罕、伊利罕!」瑤琴悲痛地呼喊著,若不是為了她,他也不會遭此一劫。「你醒醒吧!」她流著淚輕搖著他,害怕他一閉上眼睛,便再也不會醒來了。

  半晌,露天廣場又聚集眾人,青兒趕過來扶著幾欲昏厥的瑤琴。庫倫長老立即命人解開伊利罕的繩索,把他帶到酋長的帳內。

  酋長不在,青兒還好會一點醫術,只能暫時由她醫治。

  伊利罕被刺,有人暗自高興,有人則深感憂慮。萬一他們殺死了突厥的可汗,讓突厥大舉興兵攻打他們,肯定會死傷慘重。

  「這可不妙了,阿卡若帶了突厥人回來,知道他們的可汗被人刺傷,我們習人還有什麼資格和人談條件?」庫倫長老憂心地道。

  「我已經為他止血了,應該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傷口太深,只怕短時間好不了。」青兒的能力有限,現在只盼望父親趕快回來。

  「究竟是誰這麼衝動,做事情也不先想想。」庫倫長老懊惱地道。

  「一定是阿蒙。」青兒早已看出他的異樣。「他有難解的心結,幾年前他妹妹被突厥人淩辱後自殺,所以只要是突厥人,他都恨之入骨。」

  「現在不管他個人私怨,習族的存亡才是要事,我派人把他捉起來,到時阿卡帶人回來,我們對突厥才有交代。」庫倫長老剖析利害關係。

  「好吧,那先請長老去辦這件事。」青兒說道。

  庫倫長老出去後,帳內只剩下青兒和瑤琴。瑤琴從伊利罕昏迷後就一直默默無語,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為他祈禱,求他快點醒來。

  「琴姐,別太擔心了,他體格這麼健壯,應該沒事的。」

  「那一刀這麼深又流了這麼多血,會沒事嗎?」

  「你就姑且相信我吧!」青兒大約明白她矛盾的心情。「唉!我看他不像是無情之人,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你才會想不開。」她揣測著。

  「但是,他也逼死了一位好人……」想到阿布達的死,瑤琴內心又難過起來。

  「我看你在危急時刻還這麼護著他,你仍是愛他的。」

  「我不知道。」

  「有道是旁觀者清,你對他的愛比恨還深。」

  「是嗎?」她看著伊利罕的面容,回憶著他們過往的種種。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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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3 19:41:43

第10章(1)

  一大清早,酋長回來了,他聽聞昨晚發生的事,知道事態嚴重。他重新檢查伊利罕的傷,並給他上了最好的藥。

  「還好沒傷到心臟,只差這麼一點點。」酋長歎口氣道:「阿蒙這孩子太不應該了,他可以隨便殺個突厥人洩恨,偏偏這個人是……」

  「其實他也滿可憐的。」瑤琴知道他唯一的妹妹被殺,不覺起了惻隱之心。

  「若不是我,今天也不會發生此事,我給你們帶來這麼大的麻煩,真的很抱歉!」

  「孩子,千萬別這麼說,萬般皆是命定,許多事是我們人力無法掌控的,應該說是天意吧!只希望突厥不要因此而發動干戈,我們習族實在禁不起戰爭之苦啊!」酋長幽幽地道。

  「只要伊利罕平安無事,我相信突厥絕不會發動戰爭的。只要他醒來,我一定會要求他化解和習族之間的仇恨,讓大家能過和諧的太平日子。」

  經過此事,她才明瞭習人和突厥不合的原因,等伊利罕甦醒,她一定要好好和他談談關於習族仇視突厥的原因,讓他圓滿的處理這件事。

  「如果真能這樣,那再好不過了。青兒,我們先出去,讓病人安靜調養。」酋長帶著青兒走出內室。

  瑤琴守著伊利罕,第一次看他睡得如此沈,不禁漾起微笑。身為一國領袖,必須時時操勞國事,以往連睡夢中也很少看到他放鬆的表情;如今他受了傷,才能好好地沈睡。

  她撫摸著他的臉龐,內心有著不捨和眷戀。原本她想在此終老一生,怎料命運又讓他們相逢;重逢後她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他的出現又擾亂了她的心湖,難道今生他們注定要緊緊地繫在一起嗎?

  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冤家啊!她輕顫的手放縱地在他臉上輕撫,溫潤的唇輕啄他乾裂的唇,淚水不知不覺地掉落在他的臉上。

  時間悄悄地過去,伊利罕的手開始動了,當他睜開眼睛,發現瑤琴正滋潤他乾裂的唇,臉上滿是晶瑩的淚,這讓他的心悸動了。但他好滿足這樣的溫存,於是又閉上眼,繼續感受她的柔情蜜意。

  「夫君,不管先前是不是誤會,我都無法恨你了,而今你為了我才受重傷,我怎能再怨你、恨你呢?」她靠在他的臉旁,幽幽低語。

  他聽在耳裡,渾身酥麻,挨了這一刀,值得了。只要能取得她的諒解,讓她心甘情願回到他身邊,即使再挨一刀他也願意。

  「琴兒。」他無力地低喚著。

  「你醒了?」她十分驚喜,睜大水眸凝視著他。「餓了嗎?想吃些什麼?」

  「我不餓,只是這裡好痛。」伊利罕一語雙關地指著胸口。

  「會不會傷勢又惡化了,我去求義父來看看。」

  「不必了,只要你一直陪著我就不會痛了。」他孩子氣地耍賴。

  瑤琴不敢相信,堂堂一個突厥可汗,一個身經百戰的沙場勇士,竟也有孩子心性的一面。似乎人在病痛脆弱時,那赤子之心才會顯現出來。

  「我全身酸疼。」他瞇起眼看她。

  「一定是躺太久了,我幫你揉揉。」她不疑有他,慢慢地為他揉捏著。

  「這裡怎麼沒有揉?」伊利罕邪笑地指著大腿。

  「好啦,你的手擺好,不要亂動以免牽動傷口。」

  當她的手輕壓在伊利罕的腿上時,驀然一隻孔武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柔荑。

  「呀!」瑤琴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駭住了。「你是受傷的人,要安分些。」

  「我的身體好疼,需要你的撫慰,這些日子沒有你,我壓抑得好痛苦啊!」

  「但你是受傷的人哪!」她再次聲明。

  雖然兩人曾是夫妻,但已許久不曾親近,他的大膽暗示,讓她羞怯不已。

  「你仍是我的妻子,不是嗎?」看出她的拘謹,他又提醒他們的關係。

  「不,我已經被你廢了,你忘了嗎?」溫柔的眸子換成了幽怨的眼神,她的手自動收了回去。「何況你已有了映虹。」

  「她只是掛名而已,我始終沒有碰過她,在阿布達面前我是故意作戲,我要讓對方以為我真的上當,這樣他們才會疏於對我的防備,慢慢露出狐狸尾巴。」伊利罕回憶當時的情形。「那日你要跳下斷崖,我急得快發瘋了,你聽不進我任何說辭,以死來向我抗議,可知你跳下去的那一剎那,我的魂幾乎要給你嚇飛了。」

  聞言,瑤琴有一絲喜悅,原來他的心中只有她一人。

  「那阿布達的死,你要作何解釋?」這是她一直無法釋懷的事。

  「他根本沒死。」

  「我明明親眼看他抹脖子,他怎會沒死?」

  「如果他真死了,今日我也會愧疚,他還是我的刎頸之交呢!那天我佯裝入了對方的圈套,為了演得逼真,我並沒有事先與阿布達溝通。但我知道當他被誣陷為叛亂之罪時,他一定會以死來證明他的忠貞。所以我事先和那娃套好,在他的刀口上了麻藥。所以他不必用多大的力氣抹脖子,只要一碰刀口就會昏過去。」

  「太好了,他真的沒死!」她高興得忘了在一旁的他,「那他現在人呢?」

  「這麼想念他?為什麼見到我時你都沒有這麼興奮,難不成你們真的……」

  「哦,又來了,你就是這樣,才老是是非不明。」瑤琴嗔道。

  「誰知道你這麼好,連阿布達也為你癡狂,害得我患得患失,怕你的心被搶走。」他終於說出真心話。

  「若是你相信我的愛,就不該懷疑我的心。」她慎重地道。

  「好吧,從今以後我們要互相信任。不過……有一件事我仍不明白。」

  「什麼事?」

  「那日我們追你到山崖時,你為什麼真拿著箭要射我?你那時很恨我是吧?」

  「不,我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我看見公孫謹和突利可汗在耳語時,頓時明白了一切。是他逼我和阿布達走上絕路,因此才做最後反擊。雖然我的箭對著你,但我希望你會躲,最後你不也是躲開了?」當時她也為他捏了把冷汗。

  「當時你的眼神好複雜,我看不出來,但在最後關頭,我忽然覺得自己不能死,因為誤會尚未解開,而突厥的猛虎尚未殲滅。沒想到他竟躲在後面看好戲,最後自取滅亡。」說到這兒,伊利罕露出一個笑容。「你不愧是我調教出來的,終於打下一隻猛虎,今後的可賀敦可是名副其實的,我不再限制你的權力了。」

  「是嗎?可我也不希罕了。」她高傲地擡起下巴。

  「嗯,這樣更有可賀敦的架勢。」說著,他的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遊移。

  「你是受傷的人,安分點!」瑤琴揮開他的手,一副教訓人的模樣。

  「哎呀,好痛!」他撫著胸口發出申吟。

  「對不起,我弄疼你啦?」她趕緊檢視他的傷口。

  當她俯下身的當兒,伊利罕伸出手乘機把她攬過來,飢渴地吸吮著她的櫻唇,另一隻手探入她衣內,尋覓她的柔軟……

  瑤琴原本想制止他瘋狂的行徑,但為了怕拉扯間會弄疼他,只好暫時讓他為所欲為。想到這段分開的日子,他身為一個可汗,身邊居然沒有一個女人伺候,因他的恩寵都給了她。

  為什麼當幸福來臨時,她都覺得不實在,以為這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夢,但事實卻是如此啊!她不禁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她不會知道這位馳騁沙場的勇猛夫君,早就利用她善良的弱點乘機打劫呢!殊不知這點傷對他來說,不會有多大的影響。

  如今兩人異地重逢,又怎是相思兩字而已?真可謂——

  晴天生霹靂,猝爾賦別離

  心膽驚為裂,肝腸痛欲摧

  至疑緣底事,最憾值佳期

  風雨淒其夕,相思血淚悲

  阿布達偕同一名突厥上位者來了。青兒迎面就看到了阿布達,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是上回救她的恩人。

  「大人……」她驚喜得說不出話。自從阿布達派人送她回來之後,她竟暗地裡思慕著他,明知這是不可能的,她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是你——青兒?」阿布達的驚訝不在她之下。

  「你們認識?」對於他們的反應,阿卡是一臉疑惑。

  「哥,上回我被突厥人捉去,還好是這位大人放我走,他可是我的恩人。」

  「你可知他是誰?」阿卡反問她。

  青兒搖搖頭,只知他是一名突厥官員。

  「他是突厥的葉護,官位相當漢室的丞相,而且文武雙全呢!」

  「他的官位這麼大?」青兒覺得自己是不可能高攀了。

  「那個突厥的可汗呢?」阿卡一回來沒看到人,不解地問。

  「他啊……」青兒看著阿布達,擔心他知道自己的可汗被習人所傷,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他怎麼啦,原來不是被綁在會場嗎?」

  「他被阿蒙殺傷了,現在裡面養傷。」

  「什麼?這……」阿卡看著阿布達,直覺習族可能要大禍臨頭了。

  阿布達沒有發怒,也沒有說話,立即往內室走去。他掀開帳簾,就看到一個女子趴在床邊好像睡著了,他輕輕走到床前。

  「你是……」看著她的背影,好像有一種熟悉感。

  瑤琴聽到人聲,睜開惺忪的睡眼,猛一擡頭——

  「阿布達!」她欣喜若狂地看著他。

  「瑤琴。」阿布達忍不住給她一個熱切的擁抱。

  「咳、咳……」伊利罕被他們吵醒,看見了這一幕,故意發出聲音。

  「哈,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阿布達嘲笑地看向他。「怎麼,滋味如何?」

  「很好。」伊利罕露出虛假的笑容,知道他逮著機會糗他了。

  「唉!這機會難得嘛,教你嘗嘗這滋味也不錯,是不是呢?」他明白若不是伊利罕受傷,或許瑤琴也不會給他機會解釋。他瞭解瑤琴心地善良,在伊利罕受難時,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你……」伊利罕只能吹鬍子瞪眼,任他取笑。

  「好了,言歸正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阿布達收歛難得的嘻皮笑臉,又恢復嚴肅的神色。

  伊利罕把經過說了一遍,瑤琴也把她的遭遇和習人對突厥的心結仔細說給他們兩個人聽。她希望他們不要報複習族,因為若不是酋長一家人救她,今日就沒有重生的瑤琴。

  「嗯,你看如何?」阿布達徵詢伊利罕的意見。

  「難道我就得白白挨這一刀嗎?」他不是小家子氣,而是如果縱容他們一次,今後怕他們會得寸進尺。

  「你就不能放下身段,謙和一點嗎?」阿布達以為他不甘這樣就算了。

  「那你說又該如何?」他已經努力在改變自己了。

  「就依瑤琴的意思,化干戈為玉帛;然後締結雙方和平的約定,安撫習族,永遠不再侵犯習地。」

  「我贊同阿布達的意見,多個盟友總比多個敵人好。」瑤琴也發表她的想法。

  「好吧,一切就依你們的意思。」他不想讓她失望。

  突厥要改變形象,就要從他本身做起,他是應該努力改變以往的惡習,重新做好外交關係。

  兩人聞言都會心一笑,他們相信伊利罕一定會為突厥帶來新氣象、新局面。

  在外聽見他們談話的阿卡和青兒,更是喜不自勝,他們原先的擔憂都被拋諸腦後了。青兒不敢相信,看來威嚴冷酷的突厥可汗,也有人性的一面;而阿布達的為人和幽默,更讓她欣賞而心動。

  原來突厥人不是這麼可怕和可惡,他們也有可愛又可親的一面。

  阿卡的希望落空了,當他知道瑤琴的真正身份時,明白她是一朵高不可攀的嬌貴花朵,他的夢碎了,只能在心底默默祝福她。

  這時酋長回來了,看見一對兒女在帳外竊聽,立即斥道:「你們在做什麼?」

  「爹!」阿卡和青兒兩人立刻轉身站好。

  酋長忽又問道:「對了,卡兒,你有請到突厥的使者嗎?」

  「有,已經在裡面了。」阿卡回道。

  「他在突厥是什麼身份?」酋長望著兒子問。

  「是突厥的葉護。」

  「多大年歲?」

  「和他們的可汗年紀相仿。」

  「什麼?現在突厥的掌權者都這麼年輕啊!那不是每個都血氣方剛嗎?他有沒有發怒?」酋長進一步追問。

  「爹,這位葉護大人人很好,上回我被突厥人劫去,就是他放我回來的。而且剛才我們還聽到他和琴姐極力向他們的可汗建議,今後要善待習族人,以化解干戈。」青兒接著說。

  「有這樣的事?」酋長聞言總算放下心中大石,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們趕快進去謝謝他們。」

  阿卡和青兒立刻隨著酋長進去了。

  「三位貴賓得罪了,我們習族的阿蒙不懂事,把這位可汗殺傷了,我們已經派人去捉他,到時會帶他回來道歉陪罪,請先接受我們的道歉。」

  酋長偕同一對兒女準備下跪陪罪,一旁的瑤琴見狀,立即扶起他們。

  「義父,千萬別這樣,你們一家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我們可汗也是你們救的,此恩此德,怎能容你們行此大禮!」

  「是啊,尊老毋需如此。」阿布達深表同感。

第10章(2)

  而伊利罕卻沒表示意見,只因他們兩人都說了,他覺得不需要他再重複一遍。但瑤琴不喜歡他這種態度,畢竟他是可汗,話說出口才會有公信力;何況酋長一家人早就一直看著他,等待他有所表示。

  她走到伊利罕身邊,假裝幫他拉好毛毯,一手擰著他的手臂,語氣極其溫柔,

  「請可汗說幾句話,好讓大家聽得明白。」

  伊利罕吃痛地看了她一眼,心想他這妻子怎麼越來越大膽了,好像歷經這一劫,她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哦……對!酋長是我妻子的救命恩人,現在還是她的義父,不應行此大禮。至於阿蒙的事也算了,如果沒有發生此事,我還不知道習族和突厥之間的心結呢!以後我們突厥保證不會再侵犯貴地,我會要求所有突厥人和習人和平相處。」

  「真太謝謝你們了!」酋長忍不住又要拉著兒女行禮跪拜。

  「啊!千萬不要如此。」瑤琴和阿布達立即阻止他們。

  「青兒,你去準備膳食,卡兒,你去打些野味回來,我們要好好招待人家。」

  酋長笑著指示,然後大家各自忙碌去了。

  要離開習族了,瑤琴內心是百般不捨。臨走前她和青兒相擁而泣,看在大家的眼裡,不禁也受到感染而心有慼慼焉。

  臨走的前一晚,青兒和瑤琴秉燭長談,她隱約透露對阿布達的愛戀。這個消息令瑤琴欣喜,阿布達這麼優秀,青兒又這麼單純和善良,若是促成他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映虹不知去向,也不知阿布達的心裡作何打算,她憂思不知該如何幫助青兒。

  歷劫歸來,最令人欣慰的是她有酋長這一家子的娘家,如果伊利罕再欺負她,她就有訴苦的對象,不會再走投無路了。

  此一經歷讓瑤琴體會到平民百姓的苦楚,他們痛恨戰爭所帶來的困苦。她如同脫胎換骨一般,以往熾熱的復仇心沒有了,而今有的只是一顆清明澄淨的心,她喜歡這種全新的感覺。她明白,是習人讓她重生了;不但使她的生命重生,連她的心和思想也獲得重生。

  伊利罕頒布對習族的安撫政策後,連帶又冊封瑤琴為可賀敦。這次的冊封儀式比上回還隆重,舉國歡呼同慶。

  儀式結束,瑤琴已累得癱在床上,此刻她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琴兒、琴兒……」伊利罕見她像個睡美人,叫也叫不醒,覺得好無趣。

  一回到突厥他就忙著辦正事,忙完後正想和她燕好溫存,不料她卻急著和周公相會,全然不顧他的孤獨寂寞。

  「琴兒,你快起來陪我。」他又努力的想搖醒她,怎知她全無知覺。「好,我就不信叫不醒你。」

  他賊賊地瞄一下她的嬌軀,之後開始脫下她的衣服,直至一絲不掛,但見她仍無知覺。他氣惱著,隨即靈光一閃,抱起她放進一個裝滿溫水的大木桶裡。

  「呀,這是怎麼啦?」瑤琴驀地驚醒,發現自己裸著身體泡在水中。「你在做什麼?我好累想睡個覺,你竟然這麼惡作劇!」她看見伊利罕的一雙賊眼,氣惱著瞪著他。

  「哈哈哈,總算吵醒你了,沒有我的允許,你怎能自己先睡,害我……」

  「害你怎樣?我睡覺礙著你了嗎?」她沈入水底只露出個頭,不敢迎視他灼熱的目光。

  「今天累了一天,我全身酸疼,你可是我的妻子,怎能不管我,自己說睡就睡?」他說得好無辜。

  「累了就睡覺休息,把我吵醒你會比較輕鬆嗎?」她感到莫名其妙。

  「當然,沒有你的柔情安慰,我怎能睡得好。」

  「那你要我怎麼做?」

  「盡為人妻的義務。」

  「但是我好累,不能改天嗎?」

  「不行!」說完,他已開始解自己的衣物,然後跳入木桶中擁抱她。

  「啊,你……」瑤琴被他以吻堵去抗議。

  「你要彌補我這些日子所受的煎熬。」他陶醉地低語。

  「你真壞,只顧著自己,那我之前所受的傷害,你又該如何彌補?」

  「我對你的救命恩人寬宏大量,這不是補償嗎?」他覺得兩人已經扯平。

  「但我坎坷的命運不也是你造成的?」她氣他只顧自己,她可是因他的自私和計劃差點喪命呢!

  「我會補償你,復仇不是你的心願嗎?這幾日我已計劃攻隋,你說好不好?」

  伊利罕認為這一定能討她歡心。

  「不了,我不想復仇了。」

  「為什麼?」這不是她一直期盼的嗎?

  「我不想因我個人的恩怨引發戰爭,陷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但是……」

  「你是一國領袖,多少人的生命操縱在你手中,只要你一句話就可以決定別人的生死。多為百姓著想吧,這才是一個好領袖!我希望今後除了習族之外,也不要再欺負其他弱小國家,貪婪地壓搾別人;除非是敵國先攻擊我們,我們才要奮勇抵抗。」

  「我們突厥已經讓人寵慣了,恐怕一時很難更改,無法滿足一些高官上位者的野心。」

  「惡習是可以改的,只看當事者有沒有心,何況你是王,得為人表率,不是嗎?」

  「你可是怕我納妾?」他猜測她的心思。

  「我不敢說我沒有私心,但我也是為百姓著想,為可汗你積德。」

  「我偉大的可賀敦啊,你的見解倒是與眾不同,真是士別三日,令人刮目相看,我會考慮採納你的意見,這樣可以了嗎?」

  「嗯,這才是我英明的可汗!」她燦然一笑。

  正事談完,伊利罕開始忙著疼惜妻子,平息多日來的相思之苦。

  「映虹失蹤,可有派人尋找?」瑤琴關心她和阿布達之間是否有希望復合。

  「嗯……」

  「喂,我說的話你有聽到嗎?」

  「你說什麼來著?」他仍忙著索求她的身體。

  「我說夫君,你在做什麼?」她輕喊。

  「我在忙啊!」他陶醉在她溫柔的懷抱中。

  「你再不專心聽我說話,明天我就回娘家。」瑤琴發出警告。

  「啊,什麼?你要回娘家?」他終於聽到她的抗議了。「別以為你有了娘家,就可以使性子。」

  「那請你正視我的問題,阿布達和映虹的事怎麼辦?」她遇到棘手的事了,青兒是她的義妹,她不能不幫。但映虹又該怎麼辦?此事她實在沒轍了,只能尋求他的協助。

  「天啊,現在是什麼時候,你淨是擔心別人的事,我們的事就不重要嗎?一切明日再談!」

  這個妻子怎麼這麼不懂得取悅丈夫,離別數日,難道她一點都不想念他?成天只為別人擔心這擔心那,就是不擔心自己的夫君。也只有受傷時,才能得到她的關照和溫柔,他這個丈夫真該埋怨她。

  「這不是別人的事,阿布達的事若沒有著落,難保哪一天你又懷疑我們,你願意這樣的事再發生嗎?」

  伊利罕沈吟了一會兒,覺得不是沒有道理,她也在努力的維繫他們的感情。

  「如果阿布達對安陽公主仍有一點情分在,我會想辦法把她找回來,畢竟她也是被人利用的受害者,心地倒是不壞;假如阿布達對她已死心,那只好再替他物色對象了。」

  「明天你去探查他的意向,我才可以幫上一點忙。」她已做好打算,要是阿布達對映虹死心,她定要撮合他和青兒。

  「我答應你就是,現在可以專心我們的事了嗎?」

  「不,我還有事要說。」

  「還有事?」他瞪大雙眼,不敢相信他向來嫻靜的妻子,竟變得這麼多話。

  「這次我能大難不死,可說是運氣好;但你曾帶給我的苦難,我還無法忘記。」她神色黯然。

  「那你說要怎麼辦?」伊利罕感到困惑,以為她不會再跟他計較之前的種種,看來那傷害很難在她記憶中抹去。

  「我能怎麼辦?只是想知道以後你是否還會拿我當棋子,幫助你實行偉大的計劃。」

  聞言,不禁有一股涼意襲上他心頭。是他之前的冷酷無情,才讓她覺得沒有安全感;可當時的局勢實在讓他別無選擇,他不是有意要讓她傷心難過的。

  「琴兒,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有意要傷你,這種事以後絕不會再發生了。」他無法忍受再次失去她。

  「真的嗎?」他的表白讓她感到窩心,但她還是懷疑。

  「難道你不相信我?」他看出她的疑惑。

  「我當然相信,只是你的身份地位讓我擔心啊!你是突厥領袖,凡事必須大公無私,不能感情用事;但要是再有第二個公孫謹,那麼我的運氣大概不會那麼好,能再逃過第一劫。」雖然兩人經過這次的磨難後,更加珍惜彼此,但世事無常,尤其在這樣的環境中,她沒有辦法不擔憂。

  「要是再有這種事發生,我保證不會再傷害你,我寧可放棄權勢也要保護你!」他信誓旦旦。

  「伊利罕……」瑤琴聞言為之動容,自動吻上他的唇。

  「今後我會盡一切努力來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到一點委屈和傷害。」

  「夫君,只要你有這個心就夠了。」偎在他懷裡,她流出了歡喜的眼淚。

  「我愛你!」伊利罕艱難地吐出這句話。「你愛我嗎?」

  這是她夫君說的話嗎?她不敢相信!何時他也會表達自己的感情,會是這次的事件把他的感情激發出來嗎?

  「愛你!永遠……」她柔聲低喃。

  這一夜,兩人纏綿良久。這一場瘋狂的鴛鴦浴,教瑤琴永生難忘。

  隔天,瑤琴得知了兩件事,令她憂喜參半。一件是月露又回到她的身邊,另一件是阿布達留書辭官離開了都斤山。她知道他有意躲她,何時他才能放開自己的心,坦然地和她面對?

  她相信有一天他一定會想通的,她期盼那一天能趕快到來;何況映虹也許還在等著他的諒解,而青兒說不定也正望穿秋水盼著他呢!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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