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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4-10 19:57 編輯
前言:
身為南興實業千金,姜舒涵理解上流階層人的心眼與盤算,
清楚即將家道中落的她與雲端上的他是不可能的,
所以即便對有幾面之緣的梁喆繹同樣動了心,
她也只能醜化自己扮演起拜金女狠狠踐踏對方的真心,
呵,結果真如她所願傷得他恨不得從沒認識過她,
她卻一絲成功的喜悅也沒有,只有滿心的苦澀與愧疚……
多年後,她壯著膽子去他的建築事務所應徵老闆助理,
她想,在「閱人無數」後,這位花花公子應該早就忘了她,
果然是這樣對吧,否則身為面試官的他怎麼可能錄取她?
又怎麼可能在知道她的窘境後,
替她加薪、幫她請看護照顧年邁生病的奶奶?
為了報答他,她更加努力將他的公私事打點圓滿,
結果他卻告訴她,希望她跟他交往,就算只是為錢也無妨,
因為她是他好不容易第二個喜歡上的人……
楔子
「童話屋餐坊」位在幽靜的巷子內,小小的招牌並不起眼,每天客人不多。老闆是位年約二十五、六的漂亮女人,精通命理,偶爾有閒情逸致,會免費幫店裡的客人卜卦、論命。
這天深夜,已接近「童話屋」打烊的時間,只剩一桌客人,而這桌客人半個小時前才進來消費。
三名個性迥異的年輕女子,在台北熱鬧的夜市擺地攤,三人時常在收攤後相約吃頓飯。
她們總在「童話屋」打烊前一個半小時進來,每回都是安靜吃完簡餐才開始聊天,然後聊上一個小時便各自回家。
她們如往常習慣,吃完簡餐,聊了起來——
「小紅帽,你今天被開單了呴?」留著一頭波浪長卷髮女子,綽號美人魚,一手撐著下顎,另一手搭上身旁剪了個娃娃頭短髮女子的肩,語氣憐憫。
「唉……」長長的歎息,襯上無奈的表情,說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今天賺的還不夠貼那張紅單呢。」
「你就答應交往看看啊,有了警察男友誰敢找你麻煩?」拿著吸管攪拌飲料的直長髮女子,綽號灰姑娘,音調軟軟地勸著。
「我才不要,學廣告情節追女生的男人,多沒創意。」娃娃頭做了個嫌棄的鬼臉。
「他真的開你單喔?」美人魚問。
「哪有假的?看吧。」小紅帽掏出紅單,拍在桌子上,一臉氣憤。
「嘖嘖,好狠心唷。」美人魚揚起紅單,仔細瞧了半天,「不過也算手下留情了,才六百。」不然隨便一張單一般都是兩倍價。
「才六百你知道我今天賺多少嗎?只有三百耶。」娃娃頭、娃娃臉的小紅帽高聲道。
就在灰姑娘打算開口時,漂亮的年輕女老闆端來一碗米,砰的一聲往桌面放,拉來椅子坐下,率性地說:「幫你們算算命,小紅帽先!抓三次米,快。」老闆表情冷冷淡淡的,指著娃娃頭女子。
時常聽她們喊彼此的綽號,她想不記住她們很難。
偶爾她會想,也許是這三人的綽號都很童話,才時常光顧她這間「童話屋」。
「喔。」小紅帽乖乖用食指跟拇指抓了三撮米,放在桌上。
老闆那張冷漠漂亮的臉,一撮撮默算著米粒,末了搖搖頭,只說了一個字:
「慘。」
「蛤……」小紅帽錯愕哀歎。
「美人魚,換你抓三次。」老闆將米放回碗裡,指著波浪長卷髮女子說。
「喔。」老闆說話很冷,但有種讓人不得不服從的威嚴,她馬上乖乖照做。
老闆又默默算了算三撮米,這回,頭搖得更用力了,「更慘。」
「蛤!」
「最後換你,三次,快。」老闆盯著直長髮的女子道。
灰姑娘被前兩位同伴的結果搞得心慌慌,乖乖抓米,心想,天啊,她會不會是最慘的那個……
沒多久,老闆竟拍了桌,大聲說:「慘、慘、慘!沒見過這麼慘的。你們三個啊,果然是物以類聚慘到一個不行。唉……今天的晚餐我請吧,很久沒算過這麼淒慘的,竟然跟我有得比!」漂亮但表情淡漠的女老闆搖頭歎氣,端起米碗,走人了。
「什麼跟什麼嘛!隨便說說就要我們信……」美人魚抱怨。
這話讓走掉的老闆回過頭,坐回剛剛的位子瞪人。
「把右手伸出來,美人魚!」老闆指著她說。
美人魚不甘不願地伸出手。
「你啊,就像美人魚,注定得不到王子的心,你就算變成了泡沫,也不會是快樂的泡沫,除非你明白王子不是你的菜,否則你會因為得不到的愛情,吃很多苦頭。你說,這樣慘不慘?」老闆冷冷地說。
「換你,小紅帽,右手。」
小紅帽伸出手,一樣很不甘願。
「至於你呀,唉唉唉……」美麗女老闆連三歎,語重心長,「雖然你確實是來報生病奶奶的恩,但為了奶奶賣掉愛情真是沒智慧,把吃苦當作吃補,誰也救不了你,除非你長智慧,不然你就只能一直吃苦、吃苦,夠慘了!」
老闆涼涼說完,鬆開手,面向留著一頭直順黑長髮的女子說:「灰姑娘,剩你了,右手來!」
灰姑娘很猶豫,最後還是敵不過老闆那雙晶亮美眸的逼視,伸出了手。
「你呢,有一個繼母、兩個繼姐,果真像灰姑娘。不過,你的眼睛長到哪裡去了?居然挑個沒心沒肺的傢夥愛?錯把撒旦看成王子,笨得要死。那個男人只有外表像天神,心腸跟魔鬼沒兩樣。我勸你趕快把眼睛找出來,不要亂愛一通,不然可有苦頭吃了,慘到不行!」
年輕老闆鬆開手,漠然的臉上透著幾許同情,看著綽號灰姑娘的言禹楓、小紅帽姜舒涵、美人魚藍泳海三人搖頭歎氣,站起身……
「老闆……」灰姑娘弱弱地抗議。
「老闆——」小紅帽聲音強壯些。
「老闆!」美人魚的抗議最有精神。
「你到底在算什麼命啊?」三人異口同聲喊。
老闆那雙冰冷的美麗眸子望著她們三人,淡淡地道:「你們知不知道什麼是女人的命運?」
三人行動一致地搖搖頭。
「看吧,說你們笨還不承認?愛情啊!女人的命運就是愛情,好愛情,讓女人一生幸福;壞愛情,讓女人一生坎坷。而你們三個人的愛情運壞透了,跟我有得比。所以簡單的說,你們命不好,懂了沒?我算的命,很準。」
三人坐在椅子上,簡直傻眼,完全找不到話可說。把她們的命算得這麼模稜兩可,居然還可以厚顏無恥說「很準」?
要真有那麼簡單,人人都可以當算命師了!
美麗女老闆走往吧台,想了想,回頭對她們說:「既然我跟你們同是天涯淪落人,這樣吧,我願意無償提供你們三人各一次的幫助,有需要記得來找我,特別是當你們覺得走投無路時。我要打烊了,今天我請客,你們趕快回去睡覺吧,掰。」
三個人在老闆的半驅趕下離開「童話屋」,雖然說吃了一頓免錢飯,但心情實在不美妙。
這世上應該沒有人被唱衰,心情還美妙得起來吧?
特別是這三個年輕女子心頭最大的願望,正是像童話故事裡的公主,能夠找到相愛的王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所以她們被唱衰的,竟是自己最期待的愛情,心情簡直……糟得不像話啊!
第1章(1)
她已經很久沒有作夢了。
但今晚不知怎麼的,她夢見了過去。
夢裡,她還住在美輪美奐的大宅裡,一樓的挑高客廳、外頭花園、遊泳池畔,四處充斥著人聲笑語。
草坪上搭了個舞台,整夜管絃樂音未曾間斷。所有來參加派對的人,全都打扮正式且新潮,幾乎是人手一杯香檳、雞尾酒。
清一色制服打扮的侍者正端著托盤在三三兩兩的人群裡穿梭……
她可以聞到龍蝦起司派的香氣,富麗堂皇的家裡燈光通明,亮如白晝,這是母親五十歲生日宴會。跟他們家往來的,儘是些財經新聞中報導的企業名流、影劇新聞頭條常出現的名模、大明星。
母親生日這天,剛好是大學學測發榜,她考上第一志願A大財金系。
然而她卻在房間發了許久的呆,淚如雨下,她為父母愁煩,無法理解在他們家可怕的財務窘境之下,為何還要辦這場奢華宴會
這宴會,將是姜家的最後一場繁華……
她勉強打起精神,用妝遮掩紅腫的雙眼下樓。
螺旋樓梯的扶手是產自泰國的頂級黑檀木所打造,她萬分珍惜地撫觸溫潤光滑的木質扶手。
她順階而下,一個身穿白色襯衫,打黑色領結的年輕男人拾階而上。他們在樓階相逢,男人站在矮她一階的梯面,卻還是比她要高一些。
他面色潮紅,神色帶點緊張,但聲音卻是萬分鎮定,「姜舒涵……」
她曉得他要說什麼,也曉得他潮紅的面皮底下,八成心跳如擂鼓。
他是長洋集團第三代的接班人,她知道他,知道他……喜歡她。
但她不能接受,她完全沒有資格接受他,因為姜家眼前的富裕輝煌將如黑夜裡燃盡的燦爛煙花,消逝無蹤。
她不想徒增困擾……
她不想讓自己成為撲火飛蛾,義無反顧的弄得渾身是傷,她沒有為愛義無反顧的本錢。
雖然,她也好喜歡、好喜歡他……
她在紙醉金迷的環境下成長,她理解這一階層的人,理解有錢人的盤算與心眼,她和他是不可能的。
「你是外場服務生吧?」她語氣清冷。白襯衫、黑領結,今晚侍者都是這種打扮,不過再仔細瞧,可以看出來他的襯衫領結質料極佳,都是名牌。
「我……」他蹙眉,似乎很訝異她不認識他、不記得他。
「幫我拿杯葡萄汁。」她命令。
「我不是服務生,我想……」
「不是服務生?那就別擋我的路。」她下了一個樓階,想越過他。
「姜舒涵,跟我交往好不好?」他輕拉住她的手腕。
「跟你交往?你算是哪根蔥啊?你配得上我嗎?沒穿亞曼尼、開法拉利的男人,沒資格說要跟我交往。」她表情嫌惡地撥開他,「看你這副窮酸樣!」
他鬆開手,面色難堪,站在階梯上,看著她一階一階地踏下……
長長的夢,在這剎那斷了。
姜舒涵驚坐而起,發現自己不斷低喃,重複著夢境裡沒說出口的話,「對不起、對不起……」
涔涔冷汗濡濕了她的臉頰與短袖T恤。
她用手抹臉,默算著,她已經有四年不曾夢見過去了。
那場宴會結束一個星期後,她父母燒炭自殺。
曾上過全台富豪排行榜的姜家,在轉眼間衰敗凋零,二十幾個傭人司機一夕離開大宅,所有屬於姜家的動產、不動產,全數被查封。
她和奶奶只帶兩箱衣服,搬出住了一輩子的華屋。
變故來得太快,她年輕挺得過去,奶奶年紀大了,禁受不住這種打擊,何況還得面臨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涼,得知兒子兒媳雙雙身亡的下一刻,奶奶中風入院。
她照父母寫給她的遺書,辦理了拋棄繼承,拿著母親最後留下的一小袋珠寶變賣換現。
她向學校申請休學一年,只能用最簡單便宜的儀式,送父母最後一程。
回憶是沈重大石,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被她關鎖許久的眼淚,因為一場夢逃出理智的牢籠,奔湧如泉。
她記得,一直記得他臉上的表情,失望與錯愕交織……
他們沒有緣份,在他心裡,她成了個拜金現實的千金大小姐。
對她來說,那是最好的結果了。
姜舒涵掀開被子,小小的玻璃窗外,天色灰白。
她打開窗,風徐徐吹了進來,她終於制伏眼淚,街燈暗去,天光更亮,今天是她最後一天到夜市擺攤。
星期一開始,她就要正式到公司行號上班了。
擺脫收入不穩定的自由業生活,她終於有安穩的收入,能讓奶奶過更安定的生活,她很感謝新老闆肯錄用她這個沒有工作經驗的社會新鮮人。
她的新老闆啊……他……就是她作夢的原因吧。
姜舒涵唇邊漾開一朵苦澀笑花。他能把她忘記,真的是再好不過了,她不希望有人記得她曾是風光一時的姜家千金,特別是他……
***
「呼!幸好都賣完了。」姜舒涵對著隔壁攤的好友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
午夜十二點,逛街人潮退散些,但因明天是週末假期,仍有不少人逛夜市。
「最後一天擺攤,心情如何?」號稱美人魚的藍泳海笑看著她,一邊收拾沒賣完的衣服。
今天她們童話三人組說好了,要一起歡送小紅帽脫離夜市生活,早就不擺攤的灰姑娘言禹楓,還特地趕回台北來。
藍泳海收妥攤位,姜舒涵也將陪伴她多年的生財工具都收妥,打算明天送到跳蚤二手店變賣。
「心情有點複雜,也有點捨不得……」姜舒涵歎了口氣。
她是在這裡認識睡美人和灰姑娘這兩個好姐妹,這幾年三人擁有共同的回憶與革命情感,一想到接下來就又剩下自己一個人,總難免有些忐忑。
言禹楓像是算準時間,在兩人收完攤子後,挺著圓肚緩步走過來。
「你們都收好了呀,我來得真是時候。」
「孕婦晚睡不太好吧?」藍泳海盯著那顆圓滾滾的肚子瞧。
「又不是天天這樣,我對我兒子可好了,每天吃得飽飽,睡得好好,他會原諒我一天不乖啦。」言禹楓甜笑著,臉上散發著母性光輝。
對麵攤賣魷魚羹的梁媽媽,瞧見許久不見的言禹楓正要叫人,卻發現她挺著大肚子,驚愕到說不出話。
「我們趕快走,梁媽媽發現你的肚子,眼珠瞪得都快掉出來了!」姜舒涵趕緊拉了言禹楓往夜市外走,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的生財工具。
「其實沒關係啦,我不介意被人發現我是未婚媽媽。」
瞧著好友坦然的神情,姜舒涵有些心疼,刻意擺出輕鬆表情說:「可是,我介意把時間浪費在三姑六婆身上耶。」
藍泳海跟上她們,附和道:「沒錯,我們還是趕快到『童話屋』,聊我們的知心話比較重要。」
「謝謝你們。」言禹楓明白她們的體貼。
「那個沒良心的爛男人,別把愛浪費在他身上了!況且,女人不一定要男人才能活。」藍泳海牽上她的另一隻手,慷慨陳詞。
「從我離開台北那天起,我就收拾好心情了,你們放心,我現在過得很好。」
言禹楓向兩位好友保證,她們的擔心她都知道。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姜舒涵多少還是擔心,雖然她曉得好友其實只有外在像灰姑娘般柔弱,骨子裡可是很強悍的。
只是,大腹便便的,又一個人離鄉背井住到外地去,再堅強的女人也會變得軟弱吧?
「放心,我現在把全部的愛通通給我兒子了。」言禹楓心滿意足地說,若有所思片刻後又說:「那個『童話屋』的老闆好像算得挺準的……你們兩個可別像我……」
「如果真注定要發生,擋也擋不掉,乾脆別煩惱,走一步算一步。」藍泳海倒是看得開。
「對啊,你不用擔心我們,就算老闆算準了我們的命,遇見的男人不好也沒關係,反正把壞戀情當磨練,挺過去就好,怕什麼?」姜舒涵淺淺地笑。
走過人生低谷,失去父母、家道中落,她只剩奶奶這個唯一的親人,兩人相依為命過了好幾個年頭,經歷過那些困厄痛苦後,她覺得再沒有什麼可以擊倒她了。
「不過是戀愛、失戀而已。」藍泳海也笑笑的回應。
「對嘛!只是戀愛、失戀而已。」姜舒涵再同意不過。
「嗯。戀愛、失戀而已。」言禹楓溫婉地笑。那種椎心的痛彷彿已經是上個世紀發生的事,遙遠又模糊,也許是因為她肚子裡有個小生命吧。
三個人手挽手,鑽入小巷,踏進她們時常光臨的「童話屋」。
因為快打烊了,店裡沒有其它客人,美麗的女老闆王湘菱看見她們,綻放笑顏,熄了外面的招牌燈,招呼她們,「想吃什麼?今天我請客啊。」她走過來替言禹楓拉開椅子,讓她坐下,「苗栗已經住習慣了吧?」
自從灰姑娘跟那個沒心沒肺的冷血魔王分手後,她便將位於苗栗的房子便宜租給她,讓她和寶寶有個地方棲身,順便想想之後要怎麼做。
算算時間,灰姑娘已經在苗栗住一個多月,應該習慣那邊的生活了吧?
「苗栗是個好地方,如果可以,我不想回台北,想一輩子住在那裡。」言禹楓甜甜的回答著。
「你想住多久都沒關係……」王湘菱話說到一半,玻璃門忽然被推開,兩個高大的男人走進來。
「對不起,我們……」打烊了。她邊說邊擡頭,看見其中一人後,下面的話硬是梗在喉嚨。「你……」她臉色瞬白。
其中穿著黑衣黑褲的男人,眼睛眨也不眨,盯著她瞧了好半晌,尋了靠門角落的位置,跟同伴一起坐下。
另一個男人西裝筆挺,鐵灰色的亞曼尼西裝外套裡搭了件沈穩的深藍襯衫,臉上戴了副無框眼鏡,氣質斯文俊逸。玻璃鏡片後,那雙眼炯炯有神地在四個女人身上轉了轉,最後落在姜舒涵的臉上,唇邊閃過一抹似有若無的嘲諷笑意。
至於穿著黑衣黑褲的男人,表情冷酷許多,打從踏進店裡,他的目光就膠著在王湘菱身上,瞬都不瞬的。
第1章(2)
突然闖進店裡的兩個男人,不發一言,卻成功弄僵了原本要開始熱鬧的氣氛。
王湘菱僵住了。
小紅帽姜舒涵也僵住了,她感覺進退兩難。
掙扎半晌,姜舒涵決定要大方點,先過去打聲招呼。雖然她還沒正式上班,而且很有可能她的「新老闆」,尚未將她這名新員工的面孔輸入記憶庫存文件。
「梁先生,您好。」她對穿西裝的斯文男人說。
「你認識我?」梁喆繹揚眉,唇邊那抹嘲諷轉深一些。
「呃……」果然還沒輸入大腦的記憶庫。「我是星期一才要到事務所上班的姜舒涵,你的新助理。」
「姜舒涵?」他微微皺眉,像在深思似的。「喔,我想起來了。」
然後,沒了。
梁喆繹一句話也沒多說,把姜舒涵尷尬地晾在原地。
她勉強扯了抹笑,走回另一張餐桌。
王湘菱終於回過神,朝兩個男人不冷不熱地表示,「我們打烊了,下回請早。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再來了。」後面的話,她對著黑衣男說。
「我明天再來。」黑衣男人終於開口,語氣冷涼,毫無情緒。
「我明天不營業。」王湘菱也冷著聲音響應。
黑衣男人沒再說話,起身走出「童話屋」,梁喆繹也跟著離開了。
店裡的四個女人,這會都找了椅子坐下。
王湘菱則不但坐上椅子,還整個人趴在桌面,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似的渾身癱軟如泥。
好半晌過去,她才終於振作,亮著一雙眼問向姜舒涵,「你跟你的新老闆是不是以前就認識?有過恩怨?」
「算是認識,但他已經不記得我了,我們……沒有什麼恩怨。」她輕輕回答。沒想到這麼巧,會在「童話屋」遇見他。
「他不記得你?鬼才相信!你小心一點,別傻乎乎的,記住,我算過你的命,你啊,要嘛就死心塌地的愛人家,不要的話,一開始就別沾惹。」王湘菱語重心長,她相信小紅帽懂她在說什麼。
「……我知道了。」
「老闆,剛剛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言禹楓憂慮的看著幫她許多的王湘菱,曉得對方只是面冷,其實心腸很軟,而那男人看起來很冷酷……
「不是冤家不聚頭,算我上輩子造孽太多。先說你們要吃什麼,吃飽了要聊再聊,反正,時間多得是。」她瞧了玻璃門一眼,心裡清楚那男人不可能輕易放棄,也許還在門外等著。
要等就等,管他呢!
點過餐,王湘菱陸續送上吃的、喝的,最後端了杯西紅柿汁坐下,幾個女人聊了起來,不過多半是王湘菱說,其它三人聽。
也許是懷孕的人特別敏感,言禹楓聽著老闆的故事竟掉下眼淚來,不過另外兩人也沒好到哪兒去,眼眶都紅了……
那真是一段悲慘戀情啊!
「所以,我得到一個結論,愛男人沒關係,但要懂得節制……」王湘菱說到最後,天都快亮了!
「可是,」姜舒涵咬咬唇,「你不是告訴我,要嘛就死心塌地的愛人家,現在又說愛要懂得節制……」
王湘菱瞪她,這小紅帽果然天真得像個孩子,笨得可以吶!連「因人而異」都不懂。
「我是說我要懂得節制,不是說你!你的毛病是你太壓抑自己、太理性,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這道理還要我教你嗎?」
「喔……」原來是這樣。姜舒涵受教地點了點頭。
「好啦,老掉牙的愛情八卦都聊完了,你們兩個回去睡吧。」王湘菱指了指姜舒涵和藍泳海吩咐,「至於你這位灰姑娘,先在這裡補眠,等你睡飽,我再送你到車站坐車回苗栗。」
「童話屋」是老舊公寓的一樓,前半邊裝修成小店面,後頭有一廚、一房,王湘菱開這家餐坊才剛滿三年。
交代完,王湘菱到後頭幫言禹楓鋪床,前頭三個好友又聊了會,聽了老闆的「慘愛情」,而好姐妹灰姑娘遇見愛情又不得不放棄愛情……
三人眼睛都酸酸澀澀的,心頭流轉著當初王湘菱幫她們算出壞愛情後說的話——
女人的命運就是愛情。好愛情,讓女人一生幸福;壞愛情,讓女人一生坎坷。
她們終於理解,這道理是王湘菱用許多眼淚才換得的體悟。
太深的愛,加上太沈的痛,讓她改頭換面又改名換姓,直到這天,她們才曉得「童話屋」美麗女老闆原本的名字是方安淇。
唉……愛情啊。
***
星期一早上九點,姜舒涵準時到「喆方建築事務所」報到。
十點左右,她完成所有報到手續後,被人領到梁喆繹的辦公室。
領她進辦公室的是繪圖部的組長,一個年約二十四、五歲的年輕男子,他一退伍就進入喆方工作,因為工作愉快沒想過要離開。
不過老闆梁喆繹的助理倒是一換再換,換得連他這個繪圖部組長都覺得頭痛,畢竟助理的工作繁雜,時不時要幫老闆跟各部門打交道,動不動就換人,等於是要各部門重新教導新進助理,很麻煩啊。
「喆方建築事務所」算是有規模的大型建築事務所,設計部、繪圖部、會計部、工程部、行政部……員工加起來超過百人。
來上班之前,姜舒涵做過功課,對喆方的規模、組織架構、經營理念都有初步的瞭解。
「姜小姐,希望這份工作你能做得長長久久。」繪圖部組長楊碩含蓄微笑。適應新助理其實是很累人的,這位姜小姐看起來理性冷靜,希望她能做得長久些。
心思被拉回來,姜舒涵朝他點頭微笑,「我也希望能做得長久。」
楊碩點頭,幫她敲了敲老闆的門,等傳來聲音,他替她開門,在姜舒涵走進辦公室之前,低語一句,「其實,只要把事情做好,老闆還滿好相處的,別被他的酷臉嚇到。」
「我知道了,謝謝你。」她低頭道謝。
踏進梁喆繹的辦公室,不知為何,竟覺得裡頭比外面冷上許多。
她關上門,轉過身面對辦公桌,梁喆繹雙眼盯著二十幾寸大的液晶屏幕,手上的繪圖筆在感應板上快速挪動,他另一手指著沙發招待區,聲音毫無溫度的說:「先坐一下。」
姜舒涵靜靜走到沙發區坐下,她默默覷著梁喆繹的側臉,他……改變好多。
片刻,梁喆繹存好圖檔,起身走來。
他的眼神比起以前多了幾分冷峻淩厲。印象中的他,唇邊總會揚著溫潤柔軟的淡笑,而現在,那抹笑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帶著嘲諷。
「姜小姐,你知道在你之前,我Fire掉幾位助理嗎?」
姜舒涵搖搖頭關於這點她並不清楚。不過,從她九點到人事處報到繳交數據、填寫表格的過程,舉凡知道她是老闆的新助理,都是一句「希望你可以做久一點」,然後外加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
她想,梁喆繹換過的助理,恐怕很多吧!
「事務所成立將近六年,你是我聘請的第五十位助理。」
「五十?!」姜舒涵有些驚愕,沒想過是這麼驚人的數字。平均下來,他一年竟要換八、九個助理!
「對,你是第五十個,我希望你能做好這個工作,做久一點。」
姜舒涵愣了半晌。看來連開除過四十九個助理的老闆,都快受不了了。
「請問,助理的工作很難嗎?」她記得應徵時,工作內容並不複雜。
梁喆繹閒適地雙腿交叉,深深的看她,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光。
「我不覺得難。」他回答。
「那為什麼……」
「為什麼我老換助理嗎?有些助理愛管閒事、有些助理愛上我,有些助理則是不夠敬業老遲到早退……林林總總的原因一時間交代不清楚,我找你來,是想跟你談談我的『規矩』,讓你再做考慮,省得浪費彼此的時間。」
「梁先生願意說清楚規矩當然好,我能有個方向盡力把工作做好。」
得到她識相的回答,梁喆繹點點頭,開門見山陳述他的需求,「首先,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是個花心的男人,一個星期的約會對像少說五位,所以,訂花、代寫卡片、訂餐廳、訂音樂會、電影票,這些瑣事都由助理做,如果你的道德感很強,跟我這種花心老闆做事恐怕會很痛苦……」
「梁先生的私生活絕對與我無關,那些瑣事我會仔細做好。卡片和花,保證絕不會送錯對象。」姜舒涵打斷他的話,接著又乾脆利落地說:「再者,辦公室戀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不管是跟上司、同事,我會保持良好理性的工作關係,這樣工作才能做得長久。這是我出社會的第一份工作,我會珍惜。」
梁喆繹微訝。他話都還沒說完呢,她便回答得切中要點又合宜。
「很好。」放下交叉的修長雙腿,他滿意的站起身。
「呃……」姜舒涵也跟著起身,面色有點尷尬。
「希望你在這裡工作愉快。」他伸出手。
基於禮貌,姜舒涵只得也伸出手,握上。
「其它的規矩……」他們雙手交握,她小心探問。
「就衝著你說,你會珍惜這份工作,並且不談辦公室戀情,其它規矩就不重要了。你去找楊碩,他會帶你熟悉你的工作,跟他打好關係,這份工作你應該很快就能上手。」
姜舒涵離開辦公室後,梁喆繹在原處站了許久。
他看著被帶上的辦公室門,感覺被她握過的掌心熱熱麻麻。
女人,不都是一個德行?現實又拜金。
這些年,他領教得還不夠多嗎
梁喆繹冷嗤,意興闌珊地踱回辦公桌,忽然想起一事,他剛才本要向她探問方安淇的喜惡,見到她那雙像朝陽般燦亮的瞳眸後卻忘得徹底!
多少年了?怎麼她對他還是有影響力
梁喆繹,你清醒點!他在心裡暗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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