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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13 23:34:45

前言:

  她,生活在一個潔白純淨的世界;
  他,生活在一個五光十色的世界;
  他們就像兩條永遠平行的直線,沒有交集。
  可是,命運卻讓他們相遇了,
  有一天,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意外,
  他們倆互換了身份……
  所有他的生活她在體驗,
  所有她的家人他在感覺。
  像他這樣冷淡的人,
  至今沒辦法想像一個家可以如此「熱情」;
  像她這樣活潑的性子,
  至今沒辦法想像「默默相看兩無言」的境界,
  這總裁她是沒辦法繼續當下去了!


楔子

  他,是一個外表滿分,能力兩百的人;她,是一個能力不足,外表剛及格的人。

  他,是一個讀書時只有同學,長大工作只有屬下的人;她,卻是一個交遊廣闊,朋友滿天下的人。

  他,是一個開著名牌車在城市裡爭取每分每秒的人;她,卻是一個喜歡騎腳踏車在小路亂逛的人。

  他,是一個習慣發號施令的人;她,卻是一個聽從號令的人。

  他,是一個每天讀五六份商業報紙的人;她,卻是一個有空就逛書店看小說,翻娛樂雜誌的人。

  他,是一個走到哪裡都會發光的閃光體;她,卻是一個平凡的路人甲而已。

  他們倆唯一有的共同點是——

  他們都住在半山別墅區,碰巧住對門。

  他是豪門世家子弟,她是書香世家的後代。

  然而,他們倆卻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他,在五光十色的世界中;她,在一片潔白純淨的世界中。

第1章(1)

  我,叫方時舞。

  沒有迷人的外表,也沒有高挑的身材,更加沒有耍帥裝酷的樣子和任何一項吸引人的特質。從小學一路平凡到大學畢業,到現在工作,人生都是平淡如白開水。我既不嚮往高薪職位,也不想在家當個米蟲,所以,我在一家規模挺大的電腦公司裡當小妹,日子過得安穩自在。

  我在應徵的資料檔案裡,只填寫了自己的名字以及聯絡方式。在公司裡,大家都以為我是個高中畢業生小妹,和普通人一樣有父母親,有兄弟姐妹。

  他們不知道的是——

  「二丫頭!今天是星期幾?」

  一顆頂著亂蓬蓬頭髮的頭從門縫裡驀地冒了出來,一張長滿鬍鬚又頹喪的臉孔正對著我,如果我不是早就熟悉這種場面,大概會被這男版的「貞子」嚇一大跳。

  我擡眼看向懸掛在走廊另一側的時鐘,上面很準確地標示著今天正好是二十三號星期五,我不禁提高警惕,凡是跟五和三這兩個數字連在一起的,都不會有太好的事情發生,瞥了眼那張沒戴眼鏡的臉龐,我下意識鬆了一口氣,很自然地答道:「二十號星期二!」

  「噢!還好還好!截稿日期還沒到。」

  話還沒講完,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容我介紹,我的爸爸,作家爸爸,文學界裡聞名作家——方舜濤。

  我轉過身,正要走下樓,另一間房間急匆匆地跑出來一個人,她一邊穿著外套一面跑,嘴裡還大聲地嚷著:「借過,二姐!哦!我慘了!要遲到了。天哪!今天我還要和教授巡房呢!哦!慘了,教授會罵死我的,他一定又會叫我去搬死屍的!嗚!我不要!咦?我的車鑰匙呢?哦!」

  我很有先見之明地貼近牆壁,看著她在走廊上跑來跑去,細數了一下,大概五次後,她終於帶著一連串哀叫聲,跑下樓,衝出了大門。

  我來介紹,我的妹妹,醫學界的「奇葩」(她當之無愧,天底下沒幾個能跟她一樣生活當白癡,學業當天才的人),剛從醫學院畢業的見習生——方時雨。

  剛走下樓,就聽見——

  「小風呀!不是媽說你呀!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女朋友一個也沒有,不清楚的人還以為你是那一系的呢!老是讓媽給你操心,可是每次安排相親,你就給我跑個不見人影,害得你媽我每次都尷尬得半死,還得給人賠不是。說!你這死小子是不是故意給你媽我難堪呀?想家法伺候嗎?」

  「媽!」無奈的聲音傳來,「你要想我不放你鴿子也簡單,那就是——你別再叫我去相親了!」

  「死小子!」某人很不幸地被拍了一掌,「你說,那些女孩哪個不好了,你又沒看過,說不準真的遇到一個你喜歡的呢?你就不能試著交往看看嗎?不然,你自己去追一個來給我看啊,證明你不是那一系,為娘我就放過你!」

  「媽!我很忙!又要讀書又要上班,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喔!不跟你說了,我——」

  「站住!」某人很不幸地被逮到,「今天不說清楚,你休想出門去!不然就上你律師所去說好了。」

  這招果然厲害,只見「受害人」當下很沒志氣地乖乖站在原地。

  是非之地,還是避之為上策,我正想偷溜出門,卻還是慢了一步——

  「二丫頭,早餐在桌上,你跑去哪?快過來吃!」

  哦!好慘!

  我的媽媽,設計師媽媽,享譽服裝界的設計師——羅清音。

  「你說,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什麼時候要交一個女朋友?你給我說個清楚明白,我就不再叫你去相親。」

  為什麼我覺得媽的口氣有點像捉到老公外遇時的那種口氣呢?她在逼婚嗎?我忍不住地朝「受害人」投去同情的目光,卻被他逮到了。

  「啊!小舞,我問你,你昨晚又拿我的法律辭典去打蟑螂了對嗎?」

  我的大哥,可憐的「受害人」,法律界鼎鼎大名的律師——方時風。

  呵呵!呵呵呵!我傻笑著準備應付過去。那些書又厚又重,用來打蟑螂最好不過了,只是,他瞪得我實在心虛,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眼神裡的意思是:快!快救我!

  我實在很想見死不救,但既然他都用「辭典」威脅我,我也只好捨生取義了,別說我沒念親情哦!再說,距離樓上「發火」的時間只剩幾分鐘了,我也得趕快閃人了。

  「大哥!」我很沒誠意地懺悔,「我承認,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有意的。」

  然後,我意思意思地往外跑去,他意思意思地捉起桌上的油條,邊吃邊追過來說:「你站住!你別跑,我跟你沒完!」

  「小風!小風!你又用這一招,你給我站住。」

  我一路跑出客廳,來到外面的「安全地帶」,大哥也追了上來。

  「死丫頭!」他當下翻臉不認人,不客氣地瞪我,「下次再亂拿我的辭典,殺無赦!」

  這算不算過河拆橋?

  我挑眉,「別忘了,蟑螂救了你一命!」

  對啦!他們不知道的就是我有這麼一家子親人,他們也不知道我擁有一張計算機專業大學文憑,他們更不知道,我就住在半山別墅區。

  這一帶,只有年薪過百萬的人才住得起。

  我並不是在炫耀我家多有錢,而是說出事實。當初我們一家子擠在百來平方米的公寓裡,照樣也過得很好。假如不是爸爸不當教授而改行去當作家,媽媽又常年把工作帶回家,讓家裡變成了第二個工作室,當時我們又還在讀書,爸媽怕影響了我們的學習,才會在鄰居扔花盆抗議我們一家吵鬧之前搬進了半山別墅。現在好了,就算爸爸偶爾遇到創作瓶頸而「狼嗥」時,或者媽媽跟其他創作成員因意見不合而大聲開辯論會時,都不會有鄰居猛按我們家門鈴,或者我們三兄妹輪流上物業管理處去聽「政治課」了。

  我在這裡住了快十五年了,除了林立的一幢幢華宅,這裡的景觀還真是優美,十五年來百看不厭。沒有城市的喧囂,每天不必聞著渾濁的空氣,早晨總是在一片蟲鳴鳥叫聲中醒來。我偶爾也會出來晨跑,呼吸著山林中清新的空氣,漫步在綠茵中,每次總是讓我感覺很輕鬆,我知道,這種美好的感覺,就叫自由。

  一直都很慶幸,父母把我們三個教育得很好,並沒有因為寬裕的生活環境而養成驕縱的個性,我們總是隨性而活的,當律師是大哥自己的志向,當醫生是小雨自己的興趣,爸媽從來都沒干涉過我們,就連我在公司當小妹,他們也從不在意。我們家不專制,有什麼重大事件,總是全家開家庭會議,說出各自的主張,然後投票決定,只要年齡超過八歲以上,就有發言權。我們三個就是在父母這種民主、自由的環境下長大的。

  我不知道別的普通家庭怎麼樣,但是,在對比這一區的豪門世家子弟後,我覺得我們三個是幸運的。

  愛炫耀、經常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虛偽的笑容,我並不懂他們的標準。晚出早歸,在燈紅酒綠的世界中遊蕩,那種生活讓他們覺得滿足、自由嗎?如果是,這種沈迷的滿足又是什麼?我不懂。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世家子弟都是紈褲子弟,至少——他不是。

  我推著腳踏車出了大門,一眼就看見隔著一條路,住在我們對面別墅裡的他。

  偶爾會在門外遇到他,有時他開著車要出門,有時是要回家。大多數時候,我只是透過擋風玻璃看見他那張深邃俊美的臉龐,很少有男人會讓人有驚艷的感覺,但這個男人卻是俊美得讓人無法忽視。

  他,是豪門世家子弟,也是紈褲子弟中一個例外的。

  他沒有刻意炫耀什麼,但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自然流露;他也沒有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但他身上散發的信息是「生人勿近」。他更沒有掛著虛偽或吊兒郎當的笑容,我只看見過他那張陰柔冷靜的臉,不卑不亢,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我,不知道他是誰。

  我只是偶爾在門外遇見他。

  我會注意到他,只是因為他身上有股特別的氣質。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但,我知道,我和他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

  他,生活在五光十色的世界中。

  我,叫溫哲。

  一如所有決策者的地位,我的辦公室在這幢大樓的最頂層,一流的設計,一流的設備,我享有最好的一切。這個半圓形的寬敞辦公室,除了大門那一面牆,其他全部是落地窗,明亮的光線以及遼闊的視野,讓我有種駕馭這世界的虛幻錯覺,但同時,「高處不勝寒」也讓我保有冷靜的頭腦。

  每天早上來上班,我最喜歡站在這落地窗前,透過玻璃鏡片去看這個美麗與現實交織的世界,在這麼高的樓上望下去,我所看到的是渺小的人類。

  玻璃的反光中,我也看到了自己俊美的外表和挺拔的身材,這種與生俱來的外表,以及一出生所擁有的一切,讓我成為了人人羨慕的天之驕子。但這並不代表我的地位,我一直都知道,要讓所有的人對我俯首稱臣,光有這一切是不夠的。

  能力,才是唯一實際的體現。

  比起一無所有的人,擁有得更多的人,同時也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我一直都深信這個道理。而我要學會的能力,是如何駕馭別人,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對的決策。

第1章(2)

  「叩叩!」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我轉身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應道:「進來!」

  門開了,進來的是我的男秘書——舒擇奇。

  他很不客氣地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有條不紊地開始匯報今天所有的行程安排,他那懶散的坐姿與理性的口氣形成鮮明的對比。在報告完以後,他告訴我一大早外面就有人在等我了,從他戲謔的表情和含笑的眼眸中,不難猜想來找我的會是什麼人。

  我不甚其煩地揮手,破壞他一副想看好戲的心情說:「你去打發她!」

  他當場就垮下臉,很沒有當人家下屬的自知抗議道:「不會吧!又是我?天天叫我去趕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孩,我總有一天會被請去婦聯參加『座談會』的,你就別陷害我了。我看你還是請個女秘書好了!」

  「怎麼?」我挑了挑眉,好笑地問,「你對自己的能力有懷疑?」

  「沒有!一點都沒有!」他站起身,一邊抱怨一邊往外走,「我只懷疑我自己腦袋有問題才會來當你的秘書兼護草使者,好慘哪!」

  我知道,對於我所下達的任何一項命令,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執行。

  因為,我有恩於他。

  我和他是大學同學,在學校是兩大不同的亮點,我是個富家子弟,擁有別人所羨慕的一切,套女孩們一句常常用來形容出色男人的話,我是標準的白馬王子,但是大家對我除了崇拜羨慕,都不敢和我太接近。而他,恰恰和我相反,一無所有的他,必須靠打工和獎學金來繳學費,但天性樂觀的他,從來都不會在逆境上怨天尤人,他樂觀自在,平易近人,大家都樂於和他做朋友,套一句他常常形容自己的話語,他是「貧窮貴公子」!

  我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也能夠快樂地享受人生,他,讓我看到了一個不同的世界,一個我所不懂的世界。

  大二那年,他面臨失學之際,我幫了他,並且讓他允諾,畢業後要到溫揚企業工作八年。我知道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就算沒有我幫忙,總有一天他也會做出一番事業的。所以我要他到溫揚來工作,雖然讓他當秘書有大材小用之嫌,但是,在每個會議上,大家都知道,他有權干涉任何一個企劃案的決定,而我也相信,在這方面他有足夠的能力勝任。

  同時,也有足夠的能力應付那些名媛。

  我得天獨厚的條件就是,讓所有女人對自己趨之若鶩,特別是在父母親默許下的名媛,更是大膽地找上門,讓我不堪其擾。我真的不明白,怎麼現在的女人都不懂何為閉門羹?二十九歲的我還不打算結婚,我無意娶妻,至少目前不會考慮。我並不是清心寡慾的人,但我也無意當換女友比換衣服還勤的花花公子,女友不必多,大家各取所需,好聚好散。

  我曾想過,必要時,把婚姻作為一種手段也無不可,畢竟,在商言商,又有多少女人不是為我的身份和地位而來的?

  現實社會就是如此,這世上沒有永恆的感情,白雪公主和王子結婚後就沒有婚姻問題嗎?青蛙王子終究會發現,公主只是個貪婪、故作清高的笨女人,也許灰姑娘在演出「麻雀變鳳凰」的戲碼後,才發現她與王子的世界格格不入。

  所以,我不幻想愛情,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看盡形形色色的女人,總是不自覺地去挑她們的缺點,去分析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理智更勝於情感。有能力且出色的女子,無論掩飾多好,總難免透露她與一般女子不同的心態;出色而沒有能力的女子,除了無腦之外,又缺乏主見。就像母親,是一個標準的貴婦人,一生剋盡己任,當個體貼的妻子,做個慈愛的母親,她的柔順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但同樣,也不是每個男人都喜歡妻子對自己千依百順的。我並不是批評自己的母親,我只是看到她個性上不足的一點而已,作為一位母親,她無可挑剔,她對我付出的關愛,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擬的。

  敲門聲再度響起,我放下手中的文件,擡頭看見擇奇推門走了進來,他玩笑似的敬了個軍禮,笑著說:「報告!已經順利完成任務!不過,又來了一個美女。」

  就為這個,值得他跑進來報告?難道有人忽視他至高無上的魅力,硬要見我這個不懂風趣為何物的人?我挑眉,等著他的下文。

  「美麗可人,大方可愛,聰明伶俐的溫家三小姐駕到!」

  「Hello!大哥!」

  擇奇剛說完,一張俏臉從門縫探了出來,一個穿著吉普賽服裝的女孩蹦蹦跳跳地朝我跑了過來,開心地說:「好久不見了!我親愛的大哥!」

  我有些詫異,但只是口吻淡淡地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皺皺鼻子,「哈!真是的!自己的妹妹從美國回來,而且已經兩年沒見,你就這副差強人意的表情呀?枉費我還特地跑來給你驚喜,結果你的反應還不如舒大哥呢!不行不行!好歹也要來一個擁抱吧!」

  她話還沒有講完,人已經撲了上來,我沒躲,一伸手接住了她,把她抱了個滿懷。

  我母親一共生了三個孩子,我,弟弟溫然,小妹溫彤。溫然在海外公司,小彤一直在美國讀書,大家各忙各的,最近幾年很少有機會聚在一起。

  從小到大,我和溫然比較疏離,和小彤反倒比較親近,原因在於小彤個性較為主動,常常粘著我,纏著我問東問西、說心事,當我是父親似的依賴著,久而久之,我也習慣了。

  小彤喜歡到處遊歷,年年暑假都去爬山或是去大峽谷探險,她不是養在溫室裡的花朵,她獨立而有主見,除了外貌遺傳自母親,個性完全像父親。

  「你變胖了!」我露出了個笑容。

  「討厭!哪有人一見面就說人家胖的,我身材好得很,你沒看到,這麼一抱也該清楚了吧!」

  百無禁忌是她的優點,也是她的缺點。雖然不像一般千金小姐有驕縱的個性,但她有時也十分任性,本身優秀的條件,讓她有傲氣的本錢。

  抽空瞪了一眼在旁邊悶笑的擇奇,我問道:「爸媽知道你回來了嗎?」

  「沒呢!」她揉揉眼,「我一下飛機就往你這兒跑,累死了!」

  「你去隔壁的套房休息一下吧,中午我和你一起回家。」

  她點點頭,退出我的懷抱,說:「你忙吧!我不打擾你!」

  然後,她和擇奇一同退了出去,我坐回到座位上,繼續處理堆積如山的文件。

  直到中午,我才叫醒她,和她一同回家。一路上,這丫頭嘰嘰喳喳地說了許多她在美國生活的趣事,嚷嚷著吃膩了西餐,實在想念極了桂姨煮的家常小菜,一看她垂涎的模樣,我就知道她在想桂姨最拿手的菜式——炸排骨了,二十幾年了,她怎麼總是吃不膩呢!

  車子滑進路旁,我在家門前停了下來,小彤拿著遙控器,打開了電動大門。

  我一擡眼,就看見了她。

  她騎著腳踏車,一如既往地穿著一套平常的休閒服裝,她個子不高,但並不像時下女孩為了讓自己看起來高挑美麗,硬是穿著十厘米左右的高跟鞋。她腳下是一雙平底布鞋,身旁是一個簡單的背包,看樣子正要回家。

  偶爾總是會在門外遇見她,每次隔著車窗,總能看見她那張並不出色的臉龐上漾著一個恬靜的笑容。她不醜,但也稱不上漂亮,像她這類型的小家碧玉,隨處可見。

  她,是個奇怪的女孩,我第一次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一個女孩。

  她家境很好,可她卻總是騎著便宜的腳踏車,穿著最簡單的服飾。

  她不出色,但她臉上總是閃著一片純淨天真、引人注目的光彩。

  她也不會為了表現女人美好的一面而故作虛偽、扮清高。

  在某方面而言,她和擇奇有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我可以挑出她外在條件的一百個缺點,但我無法把她歸類為哪一種女孩。

  我,不知道她是誰。

  我只是偶爾在門外遇見她。

  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會注意到她,但她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息。

  我不懂那是什麼。

  但,我知道,我和她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

  她,生活在純淨潔白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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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13 23:37:12

第2章(1)

  方時舞直盯著鏡子中的老媽,一襲淡紫的精緻套裝,與身上的紫水晶首飾相映成趣,長髮盤成優雅的髮髻,髻上別了朵紫羅蘭,風姿綽約、氣質典雅,成熟而迷人,今晚的羅盈眉絕對是最漂亮的。她不由得想,打扮得這麼好看,老爸就不怕媽被別人拐走嗎?

  「噢!」

  「別動!」老媽用力地扳正她不安分的頭,害她差點扭到脖子,不禁懷疑她的心思是不是被洞悉了。媽媽手腳利落地在她的頭上做文章,無奈的她只好盯著鏡子中那張七分像老爸,三分像老媽的自己看。

  真是搞不懂,老媽自己漂亮就好,為什麼非得用拙劣的借口把她打扮得像個剛剛掃完煙囪的小公主,她不喜歡鏡子中的自己,看起來不真實。身上是一襲粉紅色的連身裙,這是老媽的作品。上身緊身裸肩,胸前兩條緞帶繞在脖子後面打了個結,裙子長及膝蓋,下擺旋開來,像一朵淡粉色的喇叭花,看起來就像七十年代的洋裝。老媽還說什麼她不懂,這是最新流行的復古裝,不識貨!

  嗯!好吧!衣服是很好看,但穿在她身上實在彆扭。以前她是經常當老媽的家庭模特,反正家裡誰沒被老媽捉去試穿過半成品呢?被逮到就自認倒黴吧!不站上兩個鐘頭,休想溜走!還好只是在家裡試穿。但這一回,卻是要她穿這樣出去赴宴!活了二十五年,她還沒穿過這麼露的衣服出門過呢。

  白色的水晶鑽髮夾夾住她一半的頭髮,固定在頭上,讓她看起來端莊而又不失俏麗。一切擺弄完畢,老媽才讓坐得快發黴的她站起身,拉著她上上下下地打量。

  「好看!丫頭,真沒想到,平常看起來不怎樣的你,打扮起來還算有幾分姿色。」

  她好笑地看著她媽媽,不懂這句話是褒還是貶,但她有幾兩重,自個兒清楚得很。她唯一弄不明白的是,她們家到底是誰要嫁人,她還是小妹?此刻老媽不是應該去打扮那個快要出嫁的小女兒嗎?為什麼還有空跑到她房間瞎折騰呢?

  「媽!小舞!你們好了沒?我們快遲到了。」大哥在外面走廊喊著,「難道你們要小雨因為我們遲到而被未來的公婆虐待?」

  「呸!呸!呸!小風,你這口無遮攔的小子,我們來了!」老媽撈起梳妝台上的手袋,拉著她就衝出門。

  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就快要嫁人了。

  小雨在見習期間表現優秀,被醫院派往美國學習半年,哪裡知道,就在這短短的六個月裡,她就遇到了命定中的人,一回來,就宣告要結婚,把家裡的人嚇得整整三天回不了魂。

  天要下雨,妹妹要嫁人,擋都擋不了。其實,有人要接收他們家這個術業專攻,生活卻一竅不通的妹妹,全家都高興得不得了,覺得那個敢娶小雨的男人實在是太有勇氣了。一聽說對方是豪門世家子弟時,才曉得擔心起來,但後來知道了他是家中的次子,沒有繼承壓力,這才放寬心的。

  想來,只要對方不介意他們是「窮酸」的書香門第,這樁婚事大概就定了。

  今晚是雙方家長見面的日子,彼此瞭解一下對方的家庭狀況,如果進展好,大概就會討論結婚的一些事宜,說隆重不隆重,說隨意也不多隨意,所以老媽才要他們全部穿漂亮一點。

  到達飯店後,看到對方父母穿著平常,大方,倒顯得他們有些隆重了。枉費她出門前,看到許久不見一身清爽,露出儒雅面孔的爸爸時,還問了一句「您真的是我老爸嗎」而被無辜地敲了一記。看來,他們是有些過於緊張了。

  六十幾歲的溫家伯父是商人,給大家一種嚴肅與孤傲的感覺,還好他的語氣一直相當誠摯,倒不曾讓人覺得有壓力。倒是老媽一反平常潑辣的模樣和那位柔順的溫伯母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老一輩的在交談,做小輩的不好隨意插嘴,只好在一旁閒喝茶。而那對正主兒,卻遲遲不見人影,明明是他們倆的事,卻一點也不著急緊張。聽說對方有一個大哥和一個小妹,因為公司忙,要晚點過來,所以這場鴻門宴,她估計要到九點左右。當她看到大哥也被拉進問話時,覬了個空,她禮貌地表示要去一下洗手間,溜了出來透氣。

  門外過道裡靜悄悄的,偶爾只有兩三個服務生經過,這就是高級酒店的好處,樓下的吵鬧傳不到樓上來,包廂房的隔音又十分好,大家可以盡情地談任何機密的事情。

  她往拐角走去,正要轉彎,一個人迎面急匆匆地朝她撞了過來,一個躲避不及,兩人撞在了一起,一股奇異的馨香突然飄進鼻端,她揉揉撞疼的肩膀,下意識地看向那人。

  這一看,她不禁一怔。

  那是個和她一般高的女人,年紀和她相仿,一頭黑髮幾乎遮住了她半張臉,頭上罩著黑紗巾。更奇怪的是,她身上穿著一件黑色與藏藍色相間的窄袖緊上衣,兩襟相掩,襟口繡著彩珠,下著同色系的雙層筒裙,裙擺垂下成串珠飾。不好意思,拜老媽所賜,她看人總是先看衣著的,這種服飾像是少數民族的服裝,她在書上見過,可又不盡然相同。怪異啦!最近真的流行復古裝嗎?

  最奇怪的是,這個陌生女子擡頭看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問:「你聞到了嗎?」

  她看到了一張略微黑但十分美麗的臉龐,也許是過道裡的光線比較暗,她罩在黑紗下的那張臉看起來有些神秘,那雙星子般的眼眸閃閃流轉著懾人心神的光芒,令她心底浮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你聞到了嗎?」她再一次問,聲音很輕,像是從遠處傳來似的。

  這時方時舞才注意到,她的手上拿著一個圓形的玻璃瓶子,像水晶球,但瓶子裡裝滿著一種黑色的花,有點像玫瑰,但直覺上又覺得不是,這股奇異的馨香就是從瓶子裡散發出來的。

  「你聞到了,對嗎?」她唇角微微揚起個笑容,彷彿大有深意,讓人捉摸不透。

  方時舞不由得又是一怔,被那個似又若無的笑容蠱惑了。

  「是呀!很香!」她不由自主地答道,「很像茉莉的香味,但又沒有那麼濃,有種荷花的香甜,聞起來卻更清新,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香氣!」她的眼睛迸發出光芒,笑意似乎更濃了,「一種緣分的香氣,你是有緣人。人可以有不同的過去,但可以有相同的將來,命運等待在那裡,在你轉身的一剎那,已經為你開啟了大門,水會結成冰,冰會化為水,當清風吹起時,就是你們的開始,當秋雨落下時,就是你們的結束。緣來時,敬請珍惜!」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完全懂了!

  她最近沒看新聞,所以不知道哪一區的精神病院跑出了這麼一號人物,穿著古里古怪的服裝,說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不是神經病是什麼?這人病得不輕呢!

  「這個送你!」她就像變戲法似的,手腕一翻,手上多了一朵與瓶子裡相同的黑色花朵。

  方時舞詫異地看著她,沒有伸手去接,心想這人沒進精神病院之前,大概是個變魔術的吧!不然,怎麼手一翻就有了一朵花?她根本就沒有看到她伸手進瓶子裡拿花朵。

  「謝了!不客氣!你自個兒留著吧!」

  她還是趕緊走人吧,她可不想和個神經病站在這裡說話,但話才剛說完,她驀地覺得自己的左手心一涼,彷彿碰到冰塊一樣,她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掌心正躺著一朵黑色的花,那股清涼通過手臂,直達心裡,令她悚然一驚。

  她還來不及反應,那女人突地轉身,往過道快速地走去。

  她一愣,腳步一邁,追了上去,喊道:「喂!喂!我不要!還你!」

  她在過道裡追著她,奇怪的是,她明明離她只有幾步之遙,卻始終追不上,眼看她轉了個彎,消失在轉角,她急忙衝了過去。

  「砰」的一聲,她撞上了一堵溫熱的牆,撞得兩眼直冒星星,同時也聽到了對方悶哼一聲,如果不是對方伸手扶住她,她鐵定會因為反作用力而摔個倒栽蔥。

  「你眼睛丟在家裡忘記帶出來了嗎?」

  低沈和略為不悅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她摸著撞疼的鼻子連聲道歉,心想今晚可真夠倒黴的了。

  「有人說對不起不看對方的嗎?」

  除了剛才那個「神經病」的,她似乎又遇到了一個「自大狂」了。

  她一擡眼,望進了一雙深沈冷淡的眼眸——

  是他!她再度愣住了,一時間忘了反應。

  對方似乎也一愣,扶住她雙肩的大手稍微用了點力,「你——」

  她一個驚跳回過神來,顧不得他了,瞥見那個女人正飄向樓梯口,她一急,伸手抓住對方的手,正想推開他追上去,卻覺得手中突然一空,一股沁入心扉的涼意讓她倒吸了口冷氣。她看見那個女人站在樓梯口看著他們,依然帶著那個神秘的笑容,翩然下樓去了。

  「奇怪!什麼味道?」

  低喃的聲音飄入耳際,她微微一震,這才意識到自己捉著人家的大手不放呢!手一鬆,她驚恐地發現,手中那朵黑色的花居然不見了,她不由得看向地上,沒有!沒有掉在任何地方,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呆立在那裡。

  「你怎麼會在這裡?」對方似乎覺得不應該這樣問,又改口問,「你沒事吧?」

  「沒事!」她愣愣地答道,不明白那朵花為什麼會不見了,但心中隱隱約約的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第2章(2)

  溫哲奇怪地看著她,不明白這個女孩為什麼傻盯著自己的手看。

  他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遇見這個鄰家女孩,以這種方式有了首次對話。詫異之餘,他也發現她與以往所見到的樣子有所不同。

  這女孩終究也學會了打扮嗎?

  她今晚化了個淡妝,平常看起來過於白皙的皮膚在胭脂的沾染下,顯得粉嫩動人,光滑的皮膚在暈黃的燈光下,泛著一層淡淡的光彩。一身淡粉的她,儼然是一朵清麗優雅的荷花。迄今為止,這是他見到她最漂亮的一次了。真想不到,她也可以用漂亮來形容,以前,是他看錯了這塊「璞玉」了嗎?

  「喂!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清亮悅耳的聲音響起,他微斂心神,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還按在人家的肩膀上。他收回手,撇撇嘴角,答道:「我怕你一不小心,又摔到我身上來了。」

  聞言,她的臉一陣熱,豈會聽不懂他的暗喻,但她聰明的沒有反擊,而是朝他再次道了歉。她沒有空跟他這個「熟悉」的陌生人在這裡浪費時間,不趕快回到包廂裡,老媽大概會以為她跑到月球上去上洗手間了。

  她朝他歉意地點點頭,轉身剛想走,卻看見一男一女上了樓梯口,正往她這個方向走來。

  好呀!主角終於出現了。

  她家小妹一看見她,馬上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衝她甜甜地叫道:「二姐!」

  一身雪白的小雨即使不用打扮也是他們家三兄妹中最漂亮的一個,和大哥一樣長得像迷人的老媽,可惜她方時舞卻長得像老爸。

  「哇!二姐!你轉死性了,居然穿這麼漂亮!」口無遮攔也是遺傳。

  「你怎麼這麼晚才來?」

  「都怪他啦!」

  跟在小雨身後的男人,就是她們家小妹的男友,她未來的妹婿。她只見過他一次,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然後,她清楚地聽到他對著她身旁的那個男人叫道——

  「大哥,你來了!」

  她錯愕地看向他,迎上他同樣驚奇的視線。

  人生的巧合,似乎都在今夜一一展現了。

  「你好,溫大哥!」小雨愉快地打著招呼,轉向她問道:「二姐,你認識溫大哥嗎?那你不就知道溫然和我們住對面了?我回國才發現的,真沒想到,我們在那裡住了十幾年都沒遇見過,出個門倒變得有緣了。瞞著你們不說,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怎樣,有沒有被嚇到?」

  驚喜?實在是太驚喜了,她簡直嚇得想跳上去掐死她。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她?難怪她覺得溫然這麼眼熟,原來跟他是親兄弟。不好!這下他們倆由陌生的鄰居升格為姻親關係了。

  天哪!這是個怎樣莫名其妙的巧合。

  「溫哲大哥!這是我二姐,方時舞!」

  「我大哥,溫哲!」

  兩人為他們做了完整的介紹,他最先回過神來,淡淡一笑,說:「你好!你有一個好名字。」

  是不錯!他叫溫哲,她記下了。

  平行的兩條直線,永遠沒有交集的一天,這是亙古不變的定律。她,一直以為,永遠也不會和他這個人有所交集。

  他,也一直認定,她只是個路人甲,多一點也只不過是鄰居。

  但,命運卻讓他們相遇了。

  單單是鄰居這一項,就讓雙方父母很快地決定了他們的婚期。也許是溫家長輩看到他們書香世家能夠住得起這麼豪華的別墅,大概也「窮酸」不到哪裡去,所以才會答應這門婚事吧!父母的心思更容易懂了,女兒嫁對門,就算哪天在婆家受了委屈,大門一出,就有娘家人給她撐腰,他們家可不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而是嫁出去的女兒不回來才有鬼,難保哪天人家終於發現女兒的真面目而被退回來。

  但,不管怎樣,他們兩家,注定是親家了。

  她和他,注定要有這一層姻親關係了。

  方時舞前腳剛邁出大門,就遇見了溫哲。

  若是以前,她也只當看見一個不認識的鄰居,隨意瞄了眼,跨上她的自行車走人。但現在不同以往了,他就快成為她姻親的大哥了,她哪裡可以當作沒看到似的自顧自走呢?所以只好露出個招牌笑容,衝著他笑,對他打聲招呼:「你早啊!要上班嗎?」

  他沒什麼表情地對她點點頭,車子一轉,卻在她旁邊停了下來,把她嚇了好大一跳。

  「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她連忙揮手,「我自己有車!」

  他視力沒問題吧?不然怎麼沒看見她正牽著腳踏車呢?

  以溫哲的性格來說,在這番客套的問話後,他理應適當告退,開車走人,但不知怎麼回事,他瞥了一眼她的腳踏車,突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問道:「為什麼不買一輛車?」

  「為什麼要買車?」她不答反問。

  溫哲一怔,倒沒料到她會這樣問他,「出門比較方便吧!」

  她笑笑說:「我騎車也很方便呀!再說公司離我家不是很遠,沒必要買車。」

  她又不是呆子,一個小妹開什麼車上班,怕人家不知道她住在半山別墅嗎?沒必要,反正,汽車和腳踏車一樣,都是代步工具,沒什麼好比較,而要去較遠的地方,她都會去擠公車,所以,她沒想過買車。

  「真的不需要嗎?」他覺得自己很快就要跟「雞婆」畫上等號了。

  「不需要!」

  她為什麼這麼喜歡笑呢?他注意到她常常都帶著這個笑容,很真,很甜,永遠都沒有煩惱似的,在她眼裡,這個世界好像沒有醜陋的一面。

  他不懂她為什麼總是這麼樂觀。

  「你知道,我們家是在賣車的……」

  「嗯,聽說過!」她聽小雨說過,但這關她什麼事?

  「如果你需要車的話,不妨開口,想要我可以送你!」

  此話一出,他自己就嚇了一跳,他原本想說,想要可以打折賣給你,結果一溜出口就變成要送她,完了!完了!他神志不清了,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快被那個三八得可以的舒擇奇同化了。而她呢,似乎沒有女人接受禮物應有的喜悅和受寵若驚的表情,有好幾秒就呆站在那裡,張大一雙眼傻瞪著他,那表情就像在看一個剛從「青山」跑出來的人。

  「謝謝!我不需要,我真的不需要!腳踏車很好,我很喜歡!」

  這個男人是不是腦袋有點問題?她要車做什麼?想要也不用他送,她十八歲生日就可以收到這種禮物了。

  溫哲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反常行為了,他點點頭,「這樣啊!那……我先告辭了!」

  她還來不及說句再見,他的車子飛也似的開走了,她只來得及對他遠去的車子揮揮手。

  真是怪人一個!她聳聳肩,跨上車,往公司騎去。

  她一直以為,他是一個穩重自信,從不浪費任何一句不必要的話,並且給人一種距離感的人,然而今天卻感覺有所不同,除了主動要求開車送她,居然還開口要送她汽車,他錢多得花不完嗎?還是他認為,隨便送人一輛車子是一種禮貌的行為,她不懂,不懂他的想法,更不懂他們那個世界。

  她深信,她永遠都走不進他那個五光十色的世界中。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4-13 23:39:07

第3章(1)

  趁著假日,方時舞借名出來幫忙購置物品,溜出了家門。因為再過兩個多月,小妹就要出閣了,而她實在聽怕了老媽每天三餐對著大哥念叨著要他早點結婚的話,一念就是一整天,人家還有假日可以休息,他們假日就得「加班」聽唸經。每次看到大哥一副想抱頭痛哭的可憐表情,她就忍不住為他掬一把同情淚,但同情歸同情,她理智得很,大哥一結婚,她就慘了,所以,她祈禱大哥能夠意志堅定,不向「惡勢力」低頭。

  也不知是他有心避開她,還是因為她最近工作比較忙,早出晚歸,作息時間不同。所以,自從那個早上在門外碰過面後,她都未曾再遇見過溫哲。

  無聊地在商場裡逛來逛去的,她其實也不知道該給小雨買些什麼。今天的商場比平時熱鬧了許多,也許是因為假日的關係,也許是樓下大廳裡有車展,有名車和美女可以欣賞,大家都跑來湊熱鬧。

  方時舞喝著珍珠奶茶,一間間商店地逛著,純粹當在散步,並沒有購物的慾望。就像喝奶茶,她既不討厭也不喜歡,反正渴了就找水喝,隨便挑了其中一樣就買來了。她不喜歡逛街買東西,偶爾流連於人群中,也只是為了看這個世界形形色色的人。

  她無聊地四處閒逛,突然瞄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那天晚上的怪遇,再度呈現在腦海中,她看到了那個「神經病」女人。

  下意識地,她撒腿就追了過去。

  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就像歷史重演,一個不小心,她撞到了一個人,手中的珍珠奶茶很不客氣地往對方身上倒了下去。

  「啊——」

  尖叫聲響起,她忍住掩耳的衝動,看向那個倒黴的女孩,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那女孩翻眼一瞪,略嫌尖銳的聲音氣急敗壞地叫道:「你怎麼搞的?你是怎麼走路的,沒長眼睛嗎?」

  「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真不幸!她撞到了一個全身掛著亮閃閃吊飾,臉上塗紅抹綠,活像一隻花孔雀的太妹。

  「你趕著投胎嗎?你知不知道我這身衣服剛買的?」太妹一邊罵著,一邊伸手推了她一把,她被推著向後,差點又撞到人,登下引來了大家的注目。

  但她也不覺得惱,臉上還是帶著個淡淡的笑容問道:「你身上的衣服多少錢?我賠你!」

  「賠?」女孩圓瞪大眼,輕蔑的視線掃向她一身簡單便宜的衣服,哼道:「你賠得起嗎?」

  她並不在意她輕蔑的態度,仍是從容不迫地說:「多少錢?多少錢我都賠!」

  小太妹眼珠子一轉,獅子大開口:「三千!我這衣服可是名牌貨,三千還算便宜你了呢!」

  三千?圍觀的人一陣議論,都好奇地把眼光放到她身上,看她怎麼辦?她表情沒什麼變化,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身上那件緊身吊帶棉質衫,一下子就看出她身上的衣服是價值不到三百塊的地攤貨,騙她不認識嗎?她好歹也是個設計師的女兒,質料好壞一看就知道,這小太妹大概以為她好欺負才敢這麼不客氣,先前撞她是她不對,這回可沒必要跟她客氣了。

  她頓了頓,正想開口教訓小太妹一番,幾聲咳嗽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這才發現小太妹還牽著一個大約十來歲的小女孩,小女孩一身廉價的服飾和小太妹花哨的服裝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張小臉上有著不尋常的潮紅,大概生病了。

  方時舞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本欲出口的話硬是嚥了回去。她打開背袋,翻出錢包,毫不猶豫地掏了三千元,伸手遞給她。圍觀的人不由得發出一陣噓聲,大家實在意外她會這麼「白癡」,明知道是敲竹槓,卻連一句反駁的話也沒有。

  小太妹也想不到她會這麼「慷慨」,頓了一下,伸手正想接下,那個小女孩此時卻伸手推方時舞的手,軟軟的、充滿稚氣的聲音有著不容忽視的堅定,「不可以!姐姐!」

  「小玉!」小太妹厲聲斥道,一手拍開小女孩的手,搶過方時舞手上的錢,對著小女孩罵道:「你白癡呀!這是人家心甘情願賠給我們的,不拿白不拿,你懂不懂?」

  「二姐!不可以!」小女孩急急地去搶她的錢,卻被小太妹狠狠推開了。

  「幹什麼!小白癡!要不是你三天兩頭上醫院,家裡會一毛錢都沒有,你這個害人精,你還敢管我的事?沒錢誰帶你去看病!」

  小女孩委屈地眨眨眼睛,眼裡有著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早熟,低下頭不再說話,大概早就習以為常了。

  這一幕跳進眼裡,她覺得不舒服極了,正想說些什麼,眼前突然一花,一個人影閃至她身前,她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一個冷冽低沈的聲音響起:「脫掉!」

  哦?是他!她不無詫異地看著有一陣子沒見的鄰居,不明白此刻他怎麼會在這裡,難不成他一個大男人還有逛街的嗜好?這裡不像他會來的地方。但不管怎樣,由於他的出現,她突然鬆了一口氣,心中那股不愉快一掃而空。

  「脫掉!聽到沒有!」溫哲冷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小太妹被突然冒出來的溫哲嚇了一跳,一見他站在方時舞這一邊,立即戒備地瞪著他說道:「幹什麼!你是誰啊?」

  他冷冷地看著她,清清楚楚地說:「既然已經賠你錢了,身上的衣服就應該歸她所有,立即把衣服脫還給她!」

  圍觀的人擠個水洩不通,大家顯然對他的出現很感興趣,本來他就長得好看,再加上那種若有似無的貴族氣息,又用這種命令式的口吻說話,更是引起大家的好奇,看來,不看完「大結局」是沒人會走開的。

  「你什麼人呀?關你什麼事?」小太妹囂張地看著他,「這是我跟她的事,他媽的!你管什麼閒事!」

  對呀!眾人很有一致地看他,等待他表明身份,現今社會誰會沒事跳進是非圈,惹一身麻煩,除非他們兩人認識。

  方時舞有些好笑地看著這場鬧劇,明明是她的事,怎麼他反倒成了眾人的目標?歎了口氣,她說:「朋——」

  「她是我老婆!」他語出驚人。

  方時舞的下巴直線下掉,錯愕地看著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這下如願了,她又成為眾人注意的目標了。

  「丈夫又怎麼樣?這是她賠我衣服的錢,天經地義,你想怎樣?」小太妹不知死活地叫著,沒注意到他越來越深沈的臉。她看著他的臉沈了下去,渾身漸漸地散發出一股迫人的氣勢,一字一字地說:「不脫的話我就幫你脫!」

  「你、你、你……」小太妹不知是詞窮了還是真的被嚇到,一時變得口吃。

  看他一副言出必行的模樣,方時舞不得不打圓場。

  「那個……其實……」在他這種表情下開口,實在是很不智的行為,但她還是說了,「算了!小事一件,賠了就賠了,我……」

  他驀地回頭,目露凶光地瞪著她,她當即明智地閉上嘴巴,乖乖地站在一旁。

  「不想脫掉的話,一千元賠你洗衣服的費用,其餘的還回來。」

  他銳利的目光瞪著小太妹,口氣是不容拒絕的。

  小太妹衡量當下形勢,不情不願地遞回兩千元。圍觀的人似乎覺得沒有什麼可看的,三三兩兩地逐漸散開了,一場鬧劇就這麼落幕了。

  看著眼前的大鈔,方時舞愣了半晌,就是沒接過來,在他以為她會這樣盯上一輩子的同時,她卻開口了:「你走吧!帶你妹妹去看病吧!」

  小太妹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一時之間愣在那裡。沒等她反應,手一伸,抓住那雙溫熱的大手,拉著溫哲就走。

  他一言不發,任由她拉著走,下了樓梯,一直來到商店門口。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擡頭審視他,看著他仍然陰沈的臉龐。

  他不答,靜靜地看著她。

  她只好一人唱獨角戲:「我、我來買東西,逛完商店又覺得沒什麼可買的。突然就看見了一個女人,不知道你見過沒有?那晚在酒樓裡碰到那個穿著古里古怪的女人,我就是為了追她才撞到你,結果,今天又歷史重演了,只是沒上次撞到你那麼好運氣罷了!你呢?你來商場做什麼?」

  她料想他不會作答,本想再隨便說兩句,然後轉身走人,卻聽見他突然道:「我們公司今天在商店大廳辦車展!」

  沒錯!假如不是辦車展,他恰巧過來,就不會遇見她。

  想來他們也有一段時間沒碰上了,自從上次他莫名其妙要送她車後,他就故意錯開和她相遇的時間,不想再讓自己做出不可理解的行為。他以為至少要到婚禮兩人才會再度見面,沒想到今天會在商場裡看到她一直漫無目的地走著,接著冒冒失失地撞到人,他本不想理她的,可是看到她拿三千元賠一件廉價衣服,就忍不住火氣上揚。

  他不是輕易生氣的人,從小便如此,自從接手公司後,他學會了威而不怒的本事,底下的人不敢惹他,就算一口氣賠了幾千萬的生意,他也不曾大罵屬下或皺一下眉頭,連擇奇都誇他「駐顏有術」,一張臉皮沒怎麼動,的確是不容易生皺紋。

  但這丫頭實在叫他生氣!她就這麼單純無知嗎?明知道別人敲她竹槓,她就不會反擊嗎?他真弄不懂她那腦袋瓜裡裝的究竟是什麼?稻草嗎?連圍觀的人都知道那小太妹存心敲她竹槓,她難道看不出來?他沒見過這麼「單蠢無知」、傻得可以的人。看她傻傻的任人欺負,他實在看不過眼,才會上去幫忙。結果呢,她還是把錢給了人家,叫人家去看病!這是哪門子道理!依他看,這丫頭才真的是要去看病的那一個!

  他不懂,不懂她,不懂她那個「蠢白」的世界。

  「你錢太多嗎?太多的話幹嗎不去買兩件像樣的衣服來穿!」他的嘴巴永遠比他的大腦反應快,究竟是忍不住訓話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不太確定他是不是在生氣,但看到他老是瞪著她的眼眸,她想自己一定是不小心惹到他了,於是乖乖地回答道:「那小女孩在生病呢!我看她們挺可憐的。再說,錢也不是很多,我希望能幫到她們。」

  可憐的是她才對吧!他終於知道蠢果然是沒藥醫的!

  「你就認為她們需要你的幫助?」他嗤之以鼻,「一個沒錢的小太妹打扮得像只花孔雀……好,就算她妹妹看起來挺可憐的,難不成你就確定她會把錢拿去給妹妹看病?」

  「我沒想那麼多。」

  她只是想到就做了,從來沒考慮那麼多,她不否認他所說的有道理,但是他不覺得他想太多了,對事情的看法也太悲觀了嗎?如果每件事都要看得那麼清楚的話,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難怪他年紀輕輕的就老繃著一張臉。她堅信人世間的各種感情,如果換作是她,即便自己餓死,也要讓自己的親人活下去。

  「不管怎樣,剛才謝謝你!」

  光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他的說法動搖不了她。

  「謝我什麼!」他挑眉,「謝我犧牲小我?」

  「對!」想到他聲稱是自己的丈夫,一時竟覺得有點好笑,只是他怎麼會想到這個名詞上去的?

  不想再跟她繼續這個話題,他開口問:「你要去哪?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要回家了,你忙你的吧!」

  又是這句台詞,她就不會換句新鮮的嗎?這回他可沒打算聽她的,反正他已經雞婆了,就雞婆到底吧!

  「正好!我也要回家,我送你!」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拉著她就往停車場走去。

  他又再度做出他自己無法理解的行為,而她,同樣也弄不懂他的行為。

  「你們公司不是在商場裡辦車展嗎?現在才十點多,你確定你可以蹺班嗎?」

  他並沒有回答她,走到一架銀色的奧迪車旁,才放開她,自己掏出行動電話打了起來,她不由自主地被那輛車吸引去了目光。這種車款很像電影《機械公敵》裡面那輛「概念車」,很炫很酷,簡單明快的車身設計,讓它顯得輕巧靈便。她可以肯定,敢開這種搶眼的車,在這座城市裡找不到幾個。

  「你在做什麼?」他打完電話,一眼就看見她正好奇地摸著他的車。

  「你的車很漂亮呢!」她由衷地讚美著。

  「喜歡的話,我……我可以幫你預定!」他險些又要說出送她的話了,連忙又加了一句,「記得付錢就行!」

  「不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她很乾脆地拒絕。

  他職業病很重,在商言商,三句不離本行。她哪有那麼多錢買車,買了等著被偷嗎?看他為了她那三千塊不依不饒,買一輛幾十萬甚至幾百萬的車,眼睛卻連眨一下也不會。

  「上車!」他替她打開了車門,讓她坐進去。

  他坐上駕駛座,車子平穩地開了出去,駛上大路,朝家裡開去。

第3章(2)

  「為什麼突然買新車?」她記得他原先那輛白色的奔馳跑車也很好看。

  「喜歡,所以買!」他簡短地回答她,從觀後鏡看到她不予置評的表情。

  其實,他並不全然是因為喜歡才買的,有時買一輛新車,只是為了測試它的機能性,瞭解其他名車的特點及優勢,單從資料去瞭解別人開發的新車那是不夠的,只有當一名消費者,才能真正瞭解消費者的需求,這就叫做「知己知彼」。

  這輛奧迪車其實是擇奇建議他買的,他竟然玩笑性地說,買了這輛車的好處就是,能夠吸引一打美女以上的眼光,他聽了毫不猶豫地就買了回來,反正,最後應付那一打美女的人都是舒擇奇,他就沒有必要拒絕他的「好意」了。

  「你喜歡車?」他問,「喜歡車卻不想開車!」

  「對!」她坦誠,詫異他居然知道她的心思。

  她是喜歡車,喜歡看各種各樣的車,就像喜歡看各種各樣的人一樣。她知道各種名牌車,能叫出它們的品牌,但她不懂得車的內部構造及其原理。就像很多人喜歡花一樣,能叫出花的名稱,卻不知道它們怎麼生長,由哪些部分組成,這純粹只是一種喜好而已。

  「喜歡不一定非買不可,就像愛花不摘花才是惜花之人。」

  這女孩的心思真是奇怪!

  如果是他,喜歡的東西,只要能力所及,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買回來。

  人不都是這樣的嗎?喜歡的東西總是想方設法地據為己有,不管得到後會不會珍惜,很少人會有她這種想法。他看得出來,她並不是故作大方或清高才這麼說的,那是她真實的想法。

  他生平第一次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就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

  「誰說沒有的!」她如數家珍地掰著手指算,「小時候看到同學的新書包、新蠟筆我好想要!大哥有了自己一部電腦後,我也好想要,小雨收藏的那套絕版郵票我也很想要!老爸私藏的名家真跡我也很想要,可惜他吝嗇得讓人碰一下都不肯,還有同事小秀的一對玉蝴蝶,小周那一雙明星簽名的球鞋,還有還有……」

  她整整念了大概六七分鐘,才結束她「想要」的長篇大論,最後才總結道:「不過,我也只是想而已,有沒有對我來說都不重要,真正需要的東西我又一樣不少。」

  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吧,不是她得不到,而是她根本就沒真心想要。

  「你呢?」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

  「想也知道!沒有!這世界上沒有你得不到的東西。」她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

  他微微一笑,很淡,很輕,但很好看,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種笑容,不是那種應酬式的笑,她喜歡他這種笑,不經意流露的笑才是最真實的。

  「你太誇張了,起碼我就沒辦法摘下天上的星星。」

  從小到大,的確如她所說,他任何想要的東西最後都會如願以償地得到,他沒試過喜歡的東西得不到的感覺,也許這正是別人羨慕他的原因吧!但她卻不同,她完全有可能和他一樣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可她卻沒有這種慾望。

  沒有慾望,所以才會這麼快樂單純嗎?

  也許,他可以試著學她,單欣賞的眼光去看待喜歡的事物,而不是收藏在自己身旁。

  他,也想試一試,那種得不到的感覺。

  突然,一陣歡快、活潑的旋律在車子裡響了起來,他詫異地看著她伸手在袋子裡翻出手機,接聽了起來。

  這丫頭真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居然還用兒歌做手機鈴聲,忍住想笑的衝動,他看見她跟對方說了句:晚上再打給你!很快就掛了電話,也很快地看到他忍俊不禁的表情了。

  「喂!不許笑!」她圓瞪杏眼。

  她不說還好,一說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承認他笑起來很好看,但他在笑她!若是別人,她也就隨他們去笑好了,可不知為什麼,被他取笑讓她覺得羞赧,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她不覺地就說:「我本來是用那首《兩隻小鳥》做鈴聲的,可是我大哥每次一聽到鈴聲,就用一種看白癡的表情望著我,有次我們全家在吃飯時,我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大哥一口飯全噴了出來,大家都無一倖免地被噴了一臉飯粒,從此,我的家人杜絕我用那個鈴聲,否則後果自負。」

  她剛說完,他笑得更大聲了。

  「喂!不許笑,有什麼好笑的!再笑,我就打你!」

  她佯裝舉手要打他,手一揮,手機沒抓穩直往下掉去。她下意識伸手要去抓,他也反應靈敏地傾身去接——

  「噢!好痛!」

  兩人同時發出一聲哼叫,她用手撫住額頭,吃痛地看著同樣捂著下巴的他。

  那晚兩人相撞時的情景再次浮現在腦海,她突然間想起了那朵消失在他們手中的花,一種怪異的感覺浮了上來。

  人生的意外往往發生得令人措手不及,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一輛貨車突然飛快地從另一個路口衝了出來,直直地朝他們撞了過來,溫哲本能地一轉方向盤,一陣刺人耳膜的輪胎與地面摩擦聲響起,他慣性地朝前,重重地撞了一下頭,暈了過去。

  溫哲感覺自己飄飄蕩蕩的,好像沈浸在海洋之中,渾身一點兒力氣也沒有,眼睛也無法睜開。四週一片寧靜安詳,這種沒有重力的感覺,讓他的意識模模糊糊的。隱隱約約,他彷彿聽到了有人在說話。

  「嗚……小雨,你姐再也醒不過來了嗎?嗚……我可憐的女兒……」

  「不會啦!媽——」無奈的聲音拉長,「她只是撞到頭而已,意識暫時還沒有恢復。」

  「嗚……我可憐的女兒……」

  好煩!是誰?這些聲音讓他覺得陌生,但又有種熟悉感,是誰?

  然後,一點點痛楚慢慢地滲入他的骨髓,他感到自己的知覺正在恢復,隨之,一股莫名的疼痛緊緊地束縛住了他,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小舞!小舞!嗚……」

  一雙溫潤的手緊緊地抓住了他,興奮的聲音由遠而近,讓他的意識漸漸清晰。

  緩緩地睜開眼,觸目所及的是一片純白的景物,他慢慢地轉動眼睛,看到一張哭得淅瀝嘩啦的臉,不由得一愣。

  「小舞!你醒了!小舞!嗚……你終於醒了!」

  她是……方伯母!他沒認錯吧?他迷糊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衝著自己又哭又喊的?腦子混混沌沌的,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姐!你沒事吧?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一張俏臉湊過來問道。

  他迷茫地看著,腦袋卻因她的詢問而開始正常運作,他記起自己開著車在路上,一輛車撞了過來,他急忙打轉方向盤,然後……然後……他暈了過去,之後呢?

  「小雨!小雨!你看!你姐她是不是撞傻了,快叫醫生來呀!」

  方伯母抓緊他,慌亂地叫著,讓他心中浮起一種詭異的感覺。

  「媽——你女兒,她妹妹——我,就是醫生!」小雨轉頭看他,叫道:「姐,你沒事吧!你覺得怎麼樣?」

  他可以肯定自己是在醫院裡,他只是搞不清楚這兩個人是在夢境還是在現實,心中那股詭異的感覺越來越鮮明瞭……咦?她呢?她——

  「方時舞她——」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一股莫名的恐懼抓住了他,他被自己的聲音嚇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他的聲音……他的聲音……

  「小舞!你認得我嗎?」方伯母擔憂地看著他。

  他錯愕地瞪著眼前的兩張臉龐,驀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股眩暈襲向他,他的頭頂就像被人用鐵錘狠狠地砸過一樣,又重又痛。

  「小舞!你幹什麼,快躺下!」

  「姐!你別亂動!」

  好痛!他在做夢嗎?他雙手扶住頭,卻陡地發現,眼前「自己」的這雙手,看起來纖細白嫩,小巧修長,一點兒也不像他那雙大手,看起來就像……就像……女人的手?

  「丫頭!二丫頭!你怎麼了,你說句話呀!」

  看他蒼白著臉,一言不發,方媽媽更是著急。

  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凝結,一個怪異的想法突地冒了出來,他直接跳了起來,往門外衝去。

  「小舞!你去哪裡?」

  「姐!姐!你做什麼?」

  她們兩人急急跳過來抓住他,他卻更快地衝出門口,一出門口,他驀地定住身影,直直地站在那裡。

  同一時間裡,隔壁的那間病房也跑出來一個人。

  他認識的人,再熟悉不過了。他腦海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該做何反應。

  兩人就這樣站著,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傻傻地互望著,嚇壞了身旁一干人等。

  「慘了慘了!親家母,你說他們兩個是不是中邪了?」

  「啊?那、那怎麼辦?」溫媽媽嚇得六神無主。

  「我看不如請個道士回家作法!」

  「你、你說得對,我們家溫哲從沒這樣過!」

  這廂在求神保佑,那個卻在科學論斷。

  「不會呀!我明明替他們兩個都檢查過了,除了撞到頭部有輕微腦震盪之外,其餘的都十分正常。難道……失憶了?」兩人對週遭的言語置若罔聞,他們緩緩靠近。

  「方時舞?」他問,對著「自己」問。

  「溫哲?」她同樣問道。

  霎時,他們已經明白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怪異事實。

  他們倆,互換了身份。

  他,變成了她。

  她,變成了他。

  命運跟他們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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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2-4-13 23:41:04

第4章(1)

  這不是玩笑,簡直是老天的惡作劇。

  在她家小妹每天一次身體檢查,一次檢查就一整天的醫院住了一個星期後,他們倆終於可以出院了。

  在醫院的那段時間裡,他們倆已經商量好,這種連他們自己都接受不了的事情,還是暫時隱瞞家人比較好,往後,他們倆就要以對方的身份生活了。

  雖然他們倆之前已經大略地溝通了一下,瞭解彼此的生活習慣,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

  出院回到家裡,一時忘了已經互換身份的他們,很習慣地朝各自的家門走去,走到大門才發現,一干親人死瞪著他們,一副活像見到鬼的表情,他們倆這才幹笑著往後退——

  「呵呵,你、你家好漂亮啊!」她說。

  「我……隨便看看!」他說。

  然後,他們兩人才認命地跨進對方的家門。

  幸好,這裡的建築大同小異,兩家人各自搬進來住時也沒怎麼修改過,所以,方時舞還不至於把廚房當成客廳。

  只是……他們家對她來說……還是很陌生……

  「哥,你在發什麼呆?爸在跟你講話呢?」

  坐在她身旁的溫家小妹用手碰了碰她,她這才回過神來,發現坐在她對面的溫伯父正怪異地盯著她,她略微尷尬地問道:「嗯?什麼事?」

  「你在家休息幾天吧!公司的事我和溫然會處理的!」

  「嗯!」她乖巧地應著。

  這下卻換來了溫彤和溫然的好奇。

  「哥!你轉死性了,你這個工作狂竟然肯休息?我不會聽錯吧?」溫彤眨巴著眼睛,驚奇地瞪著他。

  溫然只是看著他,淡淡地說了句:「大哥!難得哦!」

  她不是工作狂!那個溫哲才是!她能說什麼?只能微微苦笑著。

  「阿哲!有關康聯的那個——」

  「哎!仲白!」溫伯母打斷溫伯父的話,「阿哲剛出院,你別只顧拉著他談公事!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說完,溫伯母夾了一塊清蒸排骨放進她的碗中。

  她受寵若驚,連忙應道:「啊!謝謝!」

  基於禮貌和習慣,她夾了塊雞肉放進溫伯母的碗裡,又夾了塊魚肉給溫伯父,嘴裡還熱絡地說:「你們也吃!」

  才剛說完,她就發現,溫家的人全都傻眼地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外星人,好像她做了一件多奇怪的事!

  半晌,溫伯父微咳一聲,說了句吃飯吧!他們幾個才回過神來,埋頭吃飯。

  她覺得莫名其妙,但一頓飯下來,她突然又有些明白了。

  這個溫哲,平時一定是個不孝順的「孩子」!

  吃過晚飯後,溫伯父就把她單獨叫到書房。

  坦白說,她有點怕和溫伯父獨處。在短短的幾次接觸中,她認為,溫伯父是一個嚴以律己的人,和她那位大咧咧的父親不相同,無形之中,他總是給人一種威嚴感。想來,他對待自己的子女,也都是嚴厲多於慈愛吧!

  「爸!」她有些礙口地叫道,「有什麼事嗎?」

  溫伯父坐在她對面的轉椅上,正嚴肅地看著她。

  「對於收購『康聯』車業,你有什麼想法?」

  原來……找她談公事呀!糟糕!她對溫哲公司裡的事情一竅不通,哪裡知道什麼見鬼的什麼聯車業,這下慘了!

  該怎麼回答呢?這個溫哲可沒教過她,怎麼辦?她現在是溫哲啊,連不知道三個字都不能輕易說出口。

  溫伯父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又說道:「你做事一向都不用我操心的,但這件事,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暫時……還沒有什麼具體的想法。」她只好硬著頭皮,模稜兩可地答道,「我覺得要收購一家公司必須從長計議。」

  「哦?」溫伯父有些意外地看著她,「阿哲!這不像你的作風!為什麼?」

  廢話!她不是溫哲,作風自然不一樣。

  她早該看出來,溫哲應該是個做事快、狠、準的人……他、的確有那個魄力!

  「收購畢竟是一件大事,它會影響整個公司的未來發展,我不想草率決定!」她努力地回想看過的電視劇對白,盡量使自己的語氣果斷些,這樣多少有點像溫哲吧!

  溫伯父審視著她,突地微微一笑,這一笑,讓他顯得和藹可親多了。

  「難得我們意見一致,這件事就暫且擱置吧!」

  完了,她是不是無意之中替溫哲做了什麼決定了,但……好在總算過關了。

  只是,此地不宜久留,她還是想辦法趕快閃人吧!

  「爸!我有點累了,你……還有事嗎?」

  「你回房休息吧!」溫伯父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她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她不由自主地回頭說道:「爸,你也早點休息吧!」

  「嗯!」溫伯父輕輕地應著,並沒有回頭看她。

  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她。室內柔媚的燈光照射在他身上,將他的背影拉得很長,不知怎的,這樣的情景,竟然讓她感到一種滄桑。

  她眨眨眼,剛想退出去,溫伯父突然回過身來叫道:「阿哲!」

  她停下腳步,擡頭看他,他微側過臉,有些不自在地說:「你……好好休息兩天,這兩天天氣轉涼了,你……晚上要記得蓋被子,小心著涼!」

  「好!」

  她好笑地看著他微別過頭去,突然發現,這個老人,其實也不是那麼讓人害怕的。

  她多少有些瞭解這個家庭,溫柔可人的溫媽媽,活潑獨立的溫彤,溫文儒雅的溫然,沈穩威嚴的溫爸爸以及……精明睿智的溫哲……

  她覺得……這個家……有點拘謹……一點也不像她家……

  與此同時,在對面的溫哲,正在努力適應「她」的新家庭。

  打從他踏進方家的大門,他唯一的感覺就是——聒噪——聒噪……

  他從沒見過,一個大男人……不!一個快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居然可以像個十五六歲的男孩,一進門,就抱著他哭,一邊哭還一邊說:「女兒……嗚……我可憐的女兒……嗚……你沒事就好,你是爸的心肝寶貝……嗚……你要有個三長兩短……為父我也不活了……嗚……女兒,你的額頭怎麼樣了?會不會破相……嗚……怎麼辦?我可憐的女兒……嗚嗚……破了相以後怎麼嫁人……嗚——喔!好痛!老婆!老、老婆!輕一點……」

  「吃飯了!」

  最後是方伯母揪著方伯父的耳朵,把他拉開。

  溫哲至此才發現,自己的修養還有待加強,當時,他真的有種想要一拳揮過去的衝動。

  然後,他吃了一頓這輩子從沒吃過的「新鮮」晚餐。

  全家人猛夾食物給他,活像他剛從難民營出來似的,而且,還盡夾些他不怎麼喜歡的食物。這倒也罷了!問題是,他們說的話比吃的飯還多!

  他未來的親家大舅子,盡講些他當事人——流氓鬥毆流血事件,害他食不下嚥;他未來的弟媳更絕,連太平房裡解剖屍體也搬出來說,全家人還聽得不亦樂乎,一會兒問這個肝怎麼樣,那個肺又如何,他差點沒全吐出來。

  他真的佩服溫然,居然有膽敢娶這種老婆!

  好不容易挨到最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凳子都還沒坐熱,一陣敲門聲響起,他連「請進」兩個字都還沒溜出口,門「砰」的一聲就被打開了。

  只圍著條浴巾的方伯母一手拿著沐浴露,一手拿著棉花球,說道:「二丫頭!借你的浴室用!」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衝進浴室裡去了,臨關上門時還問了一句:「女兒!要不要一起洗?」

  他的頭當下搖得比波浪鼓還厲害。

  開什麼玩笑!他可不想以後被方時舞當成登徒子罵死。

  然後,方伯母洗完澡剛走,伴隨著一聲吼叫,門再度被打開了。

  「方時舞!死丫頭!」方時風跳了進來,劈頭蓋臉就罵道,「不是警告過你不準再用我的辭典打蟑螂了嗎?你居然還敢再犯?想死嗎?你要知道,你這是雙重犯罪,你知道雙重犯罪要被判多少年嗎?你……」

  他不知道是否所有的人都有職業病,但是這家人尤為嚴重。

  「我今天才出院!」他提醒他,打斷他的長篇大論。

  「你說,你打算——咦?對哦!你今天才出院!」他撓撓頭,「那會是誰?誰敢動我的辭典?難不成……是老爸?」

  他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跑掉了,簡直讓他歎為觀止。

  原以為舒舒服服地洗完澡上床睡覺,就不會再有人打擾他,沒想到,半夜還會有人摸進他的房間——

  居然是他未過門的弟媳!

  她抱著個枕頭,迷迷糊糊地問:「姐!你有沒有看到我的聽診器?我剛才起來上廁所,突然想到,我的聽診器不知放到哪裡去了。」

  「聽診器不是放在醫院裡的嗎?」他隱忍地問。

  「對哦!是放在醫院裡的!咦?不對……我好像有拿回來——」

  「快點去睡覺吧你!」

  他終於忍不住地從床上一躍而起,毫不客氣地把她推出門外,「砰」的一聲關上門,落鎖!

  天哪!誰來救救他?這家人究竟是什麼人?

  老實說,要開口叫一對有點熟悉的夫婦做爸媽,她還真是不習慣,不習慣他們家的飯菜,不習慣他那間陽剛味十足的房間,不習慣他的大床……一切的一切都讓她不習慣。就像走進了一個陌生的世界,讓她無所適從。

  這倒還是其次,最慘的是要洗澡換衣服,她幾乎是半閉著眼睛糊里糊塗地洗完澡……嗯?好吧!她承認她還是很好奇地瞄了好幾下,畢竟誰有這種怪異的「幸運」?從小到大,她只看過大哥裸過上身,好奇也是應該的,何況她現在必須以他的身份生活下去。

  這傢夥身材不錯,不是壯碩那一類的,卻精瘦結實,身材修長,是標準的衣架子。她欣賞歸欣賞,一想到與此同時那傢夥也在洗澡,順便也給瞄上幾眼,她就有種想要跑過去警告他不許亂看的衝動。

  但,這些都不重要,生活習慣可以慢慢適應,重點是,他們彼此的工作怎麼辦?她還無關緊要,溫哲是公司的決策人,肩挑所有員工的生計,要開會,要看企劃書,要和商家洽談,公司不可一日無主。想來想去,他們倆只好商量出一個妥協的辦法,她委屈點去當他的助理,兩人一同上班。

第4章(2)

  在家休息了兩天,今天就是他們正式上班的日子。

  勉強地把他那輛奧迪開出家門,就看見在門口等得不耐煩的溫哲。

  「喂!你怎麼那麼慢?」他不耐煩地看著她,雖然自己看自己已經有一段時日了,但他還是覺得很怪!

  難得看見自己一臉酷酷的表情,她實在想再欣賞久一點,但——

  「喂什麼喂!」她不滿地抗議,「我有名字的,麻煩用方小姐或小舞稱呼!」

  既然命運硬是把他們倆湊在了一塊,她就沒有必要再把他當成陌生人對待,況且對方還是「自己」呢!

  顯然,他也沒把她當成陌生人看待,他咬牙瞪她,「不許做出這種表情,請你也維持一下我的形象好嗎?」

  說到維持形象,還好她平時大咧咧有點男孩子氣,否則現在「他」在別人眼中豈不是娘娘腔?還敢說她沒顧及他的形象?哼!不與他一般見識!

  今天他的狀態看起來還不錯,至少比兩天前剛回到家那時好多了。想起前天他頂著兩個熊貓眼跑來找她訴苦,埋怨他們一家子人有多難搞,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時,她就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這個男人也不是永遠都沈著冷靜,他也懂得生氣無奈啊!

  「你傻笑什麼?」他覺得「自己」傻笑的樣子很蠢。

  「笑你!」她的直言無諱換來了他的瞪眼,她吐吐舌頭,讓出駕駛座位,連忙說:「你來開車!」

  「我開!」他錯愕地看著她,「你沒搞錯吧?」

  「沒搞錯!」她很肯定地對他說,「我不會開車,也沒有駕照,如果你希望再出一次車禍,我倒是可以試著開開看。」

  好好!好!他第一次讓女人開車送他上班,恐怕往後還得這樣。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在路上被警察臨檢怎麼辦?別忘了我是你,而你——沒有駕照!」

  這個她沒想過,眼珠轉了轉,她突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喂!你喜歡看電影嗎?」

  「喂什麼喂?我有名字的,請叫溫哲或溫大哥!」他不悅地回道。

  本不想理她的,但對著她,他總有太多的忍不住,「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看過李連傑主演的戲嗎?片名叫《龍行天下》,男主角去美國找他師傅,遇到了個女孩,自己沒駕照就開車,結果碰到警察臨檢,那個女孩就坐到他的大腿上,兩人扮一對新婚夫婦,女孩就說是她在開車!」她擺擺手,朝他眨眨眼,「假如真的碰到警察,我就犧牲點讓你抱!」

  他、他無話可說,他、他服了!

  直接跳上車,他發動車子向公司開去。

  他只希望,她到公司去,不是去搗蛋製造混亂的。

  半小時後,他們抵達公司。

  一踏進公司,所有人都把眼光拋了過來。

  「董事長!你早!」

  「早!」她微笑回應,同時也發現對方的表情有些怪異,連續遇到好幾個人都是這樣。

  所以,在跨進董事長的專屬電梯後,她終於回頭去看溫哲,一看到他板著一張臉瞪著她,當下她就抗議道:「喂!你一大早就板著張撲克臉做什麼?你這樣會害我人緣盡失的。」

  雖然她以前在公司的職位不高,但任勞任怨,總是帶著張笑臉,大家都很喜歡她。

  「不許隨便對別人笑!」他咬牙,「別人向你打招呼點個頭就行了!」

  沒人情味!難怪剛才大家都用一種看怪物的驚訝表情看著她,大概是以為他們的董事長中邪了!

  ——的確是「中邪」了!

  她盯著電梯裡往上跳動的數字,快到他的辦公室了。

  在家裡他已經大致和她講過公司裡的情形,也介紹了幾個重要的成員,反正她只需要負責認人並且隨機應變就好,所有重大的事情全部讓他去處理,她在人前做做樣子就行了。

  在他辦公的那層樓裡,只有他和秘書,所以首先會見到他的秘書——舒……舒什麼?哦!對了!舒擇奇!

  電梯門打開了,一個男人站在外頭,他一身西裝筆挺,手中拿著一個文件夾,她理所當然地以為是舒擇奇,但有些納悶,溫哲沒有告訴她,舒擇奇是個禿頭。

  那人一看見她,立即畢恭畢敬地打招呼:「董事長!你早!」

  「你早啊!舒秘書!」

  她愉快地打完招呼,看見對方一臉錯愕,結巴地回道:「董、董事長,我、我是業務部的羅順,你、你沒事吧?」

  失敗!她覺得背脊有些涼了!

  「羅、羅經理!跟你開個玩笑!」她下意識說。

  對方的下巴快掉到地上了,他、他們的董事長幾時開過玩笑來著?

  她好像又說錯話了,背後正刮著陣陣北風,她實在沒那個膽向後望。

  「你有什麼事嗎?」她連忙問。

  羅經理一回神,趕緊遞上手中的文件夾,「這是業務部的企劃案,您過目一下!」

  她伸手接過文件夾,羅經理朝她點點頭,走進電梯,臨走前還不忘瞄了瞄她的「跟班」。她想,過不了多久,大概全公司都知道董事長的身邊有個女孩——方時舞!

  唉!她早該料到會這樣的。

  「拿來!」他走上前,不悅地瞪著她。

  她乖乖地奉上文件夾,不敢說多餘的話惹他不快。

  「哈哈!我們董事長居然聽女人的話,我沒看錯吧?」

  電梯門驀地打開,從裡面跳出個男人,一張出色的臉上漾著陽光般的笑容,漂亮的濃眉大眼正朝她閃著調皮的光芒,略顯輕浮的表情對上一旁的溫哲,頑皮地朝他拋去媚眼,這人是——

  「舒擇奇?」她試探性地叫道。

  「哦?」他利落地跳到她眼前,嬉皮笑臉地說:「我們才分開幾天,你就得了失憶症了?我好傷心!本來要去看你的,結果你蹺班我就得被迫加班,好慘呢!」

  這回她肯定自己沒有認錯人了,這個人一定是舒擇奇!雖然溫哲已經給她描述過這位男秘書有多寶,但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有趣,像個大男孩似的,唱作俱佳,簡直可以去當演員了。但最讓她驚奇的是,他一身輕鬆愜意的運動服,簡直比她這個在公司裡當小妹的人還隨意呢!

  有哪家公司的秘書穿成這樣的?她第一次見到!

  「你是打算去郊遊嗎?」她忍不住問。

  但一問出口,她就後悔了,不用看溫哲,她也知道他是什麼表情了。

  唉,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做言多必失了。

  舒擇奇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會,才說:「溫董事長,你真的沒撞傻嗎?我哪天不是穿成這樣的?你哪天說過我了?你真的沒事?」

  她斜睨著眼神凶得狠的溫哲,趕緊「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否認道:「沒事!沒事!我一點事也沒有!」

  唉!溫哲已經說過,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暫時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不然就等著去精神病院掛號好了。尤其是眼前這位,用溫哲的話說,比女人還三八兼大嘴巴的舒擇奇,絕對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他挑眉,狐疑地盯著她看,眼珠子一轉,看到了一旁的溫哲,「這位是……」

  「方時舞,我剛請來的助理!」她連忙說。

  「哦?」舒擇奇的眼眸帶著笑意,別有深意地盯著她,「助理?我沒聽錯吧?你居然請個女助理?」

  「工作需要而已!」她乾笑著。

  「你好!」溫哲裝作不認識他,朝他禮貌地點點頭。

  「你好!我叫舒擇奇!」他轉轉眼珠,把方時舞拉到一旁,壓低聲音問道:「喂!老實交代,這又是你父母的主意嗎?」

  「啊?」她不明所以,只好含糊答道:「嗯……是、是他們的主意!」

  「不是吧?你幾時這麼好說話的?」

  呵呵!她傻笑應付,那個溫哲的確不好說話。

  「這個女孩跟你父母以往所選擇的類型不同,這叫出奇制勝嗎?」

  她不知該怎麼回答他,幸好,已經等得不耐煩的溫哲適時叫道:「董事長,我們要開始工作了嗎?」

  「啊!好!這就來!」她應道,然後正經八百地對著舒擇奇說:「舒秘書,麻煩你回到工作崗位,我們要開始工作了。」

  「啊?舒秘書?我?」舒擇奇指著自己,滑稽地反問。

  他跟溫哲在一起六年了,第一次被他嚇得目瞪口呆。更讓他反應不過來的,溫哲他、他、他居然被個女人拖進辦公室,而且那個板著一張臉,聽說叫方時舞的,還凶巴巴地對他下命令道:「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進來打擾我!有事情記得敲門……這是董事長的命令!」

  然後,門「砰」的一聲,當著他的面關上了。

  他張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盯著門板,久久回不了魂。

  為什麼……他覺得這個叫方時舞的口氣……更像溫哲呢?

  半晌,他才回過神來,立刻掏出手機,「喂!業務部嗎?」

  「我是小舒,你聽說了嗎?董事長帶了個女孩來上班……對,對呀……我看見那女孩還把他拉進辦公室……這下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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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13 23:42:29

第5章(1)

  「丫頭!你說!你到底在演哪出戲?」

  剛吃完晚飯,溫哲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方家兩位「娘子軍」架進書房。

  方伯母劈頭蓋臉就問:「說!你為什麼最近老往溫家跑?」

  「談工作!」他答得簡短。

  「每天在辦公室談還不夠嗎?用得著下班了還往他們家跑嗎?」方伯母一把拉過站在一旁,正在吃棉花糖的方時雨說道:「而且跑得比這個溫家準媳婦還勤呢!你上回辭職說要去幫溫氏工作,我也不干涉,但好歹也得給我個理由啊!」

  理由?他想想看……還記得上次以方時舞的身份去辭職時,她的那個禿頭老闆就一直挽留她,還問是不是有什麼困難,如果有需要可以提出來。一班同事更是捨不得她,直問她辭職的理由,他被纏怕了,只好隨口胡掐說她們家的表姨的小姑子的大表嫂死了丈夫,要照顧老小,叫她去幫忙看店,沒想到,同事們一個個追問那間店在哪裡,以後一定去光顧,他嚇得隨口說了一個遠得不得了的小山村,就在她那班同事的失望聲中逃了出來。

  他沒想到……這個丫頭的人緣……居然這麼好——

  「啪!」一掌轟上他的頭——

  「死丫頭!跟你說話呢!你神遊到哪裡去了?怎麼出個車禍後就變得怪裡怪氣的。」

  最近,他似乎漸漸習慣了方伯母這種「暴力」,伸手揉揉頭,他無奈地說:「我只是想換個工作環境而已!」

  「二丫頭!你以為我那麼好騙嗎?」方伯母瞇了瞇眼說道,「我要是那麼好騙,還會是現在有名的設計師嗎?你以為我是混來的。」

  的確!他懷疑……她是混來——

  「啪!」再次很不幸地挨了一掌——

  「你那是什麼眼神!」方伯母凶巴巴地瞪他,「你以為你瞞得了我嗎?你說!你是不是喜歡那個溫哲?」

  方時舞喜歡他?怎麼可能?他哭笑不得地看著她,不明白她哪來的突發奇想。

  方伯母推開一旁還在吃棉花糖的小雨,挨著他坐下,說道:「小舞!媽跟你說!那個溫哲,的確是萬中選一的優秀男人,不僅家世背景好,自身條件更是出色,我問你,這樣的男人你覺得他會找什麼樣的女人?」

  「不知道!」他誠實回答,他的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女人。

  「啪!」頭再度挨了一掌,方伯母的聲音提高八度,「什麼不知道?這種男人只會找那種名門閨秀,學識能力不必說,至少——外貌不是你這種的。」

  什麼叫做你這種的?有人這麼貶低自己的女兒嗎?

  「聽媽一句話,這種男人,不適合你的!」

  他算是弄明白了,方伯母以為小舞喜歡他,這會兒是在勸說她的。

  等等……什麼叫做他不適合她,他就這麼高不可攀嗎?

  「女兒啊!這種男人真的不適合你的,你要找,也要找個像你老爸一樣好騙……嗯,我是說相貌平凡一點的,這樣才會對你一心一意啊……」

  他怎麼越聽越不舒服,方伯母的意思是說——他是花心大蘿蔔?

  「溫哲那種男人就像天上的繁星,即使你摘得下來,也守護不了。再說,你這麼懶,這麼隨意,不找人照顧你,你就該偷笑了,能守護得了誰啊……」

  方伯母的意思是,叫小舞不要跟他來往嗎?一想到這裡,他生平第一次意氣用事地衝口而出,「我就是喜歡他!」

  「什麼!」方伯母錯愕地看著他,「你是說真的?」

  說都說了,他只好點頭承認。

  「不要啊!女兒……媽說了一大堆,你居然一句也沒聽進去?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女兒啊……」

  方伯母哭喪著一張臉,開始喋喋不休地講她養兒育女的血淚史。

  他被迫無奈地聽著,開始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了。

  方時雨依舊在吃她的棉花糖,直到盤子裡一顆不剩。

  終於,她站了起來,把方伯母推出門,解救了溫哲。

  然後,一直都沒有開口的她,突然正正經經地說道:「二姐!你要怎麼做是你的自由!不過,我要說一句,溫大哥是那種有付出就必須有所回報的人,而你不同,你是那種付出不求回報的人……你,自個兒好好想想吧?」

  她說完,跟著走了出去。

  他錯愕地看著門被關上,陷入沈思。

  既然付出,就要有回報!這種想法……難道不對嗎?如果一味付出,又得不到回報,那,為什麼要付出?

  她只會付出……不求回報嗎?

  他不懂,不懂她的想法……

  她不懂——

  為什麼溫媽媽進來她房裡坐了十多分鐘,卻什麼話也不說呢?

  「媽!你有什麼事想和我談嗎?」見她幾次欲言而止,她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啊?這個……」溫媽媽一臉為難,似乎不知從何說起,等了好半晌,她才問道:「阿哲,我問你,你……是不是跟方家的大女兒在交往?」

  「怎麼可能!」她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才站起就發現溫媽媽錯愕地看著她,看起來被嚇到的反而是她,那個溫哲大概一輩子沒這麼激動過吧!

  「嗯……我是說不可能的,她……我怎麼會和他交往,沒有這回事!」她急忙否認。

  「你別急別急!」溫媽媽連忙說,「以前沒見過你帶哪個女孩回家,這陣子你們倆走得挺近,她還到公司當助理,我這才隨口問問的。」

  「你誤會了!」她坐了下來,眨眨眼說,「他經常過來找我,是因為公事,我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些事情需要緊急處理,才會過去找他。」

  譬如他爸爸突然要找她聊公事,她又一竅不通,不過去找他還能找誰?說起來,那「三寶殿」還是她家呢,每回見到自己的父母還要客氣地尊稱為伯父伯母,想來都有點心酸呢!

  「你們真的沒有在交往?」

  「沒有!」她怎麼看方伯母一臉失望啊?

  「其實……那個女孩也不錯,我看著挺喜歡的,你們——」

  「媽——」她有些好笑地打斷她,這溫媽媽怎麼亂點鴛鴦?溫哲那種男人,合該找個出色女子,不會是她這種小家碧玉的。

  「你看你兒子……我會看上那種女孩嗎?」她貶低自己,就怕方伯母一個當真,她就慘了!

  「你這孩子……那女孩哪裡不好了,整天笑著一張臉,挺討人喜歡的。」

  「反正我不喜歡就是了!」她笑了笑,「媽,你就愛瞎操心!,你就這麼想看我帶個女孩回家嗎?」

  「當然想!你爸和我是盼了好久,不然,又怎麼會讓那些女孩去公司找你?哪裡知道你連見都不願見,就叫人送客,真是的!」

  那天,的確有個女孩打著溫爸溫媽的「旗號」說要找溫哲,她都來不及反應,身為方時舞的溫哲,當場臉孔一板,朝舒擇奇瞪去,一本正經地說:「董事長在辦公,沒空接見閒雜人等,叫她滾!」

  舒擇奇一臉莫名其妙,最後還暗暗地朝她曖昧地眨眨眼,讓她哭笑不得。結果女孩被舒擇奇「騙」走了,她連見都沒見到。當時還以為是溫哲在外面的「花賬」,倒沒想到,原來還有這種內情呢!

  「那些女孩有什麼不好的,人家放下矜持去找你,你卻連見都不願見上一面,就直接叫人走,我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從小到大,你都不用讓我們擔心,唯獨這件事,自己沒個打算,真不知道你要找個什麼樣的女孩。」

  這番話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她老媽每天對大哥訓話,講的就是這些,她總算瞭解大哥被「逼婚」的無奈了。

  只是,沒想到……溫哲也有這種困擾啊……呵呵……

  「你也老大不小了,為什麼不找個女孩訂下來呢?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你倒是說說看啊?」

  是啊?溫哲確實該為自己打算一下了!只是,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呢……

  溫媽媽見他沈默不語,以為他又當作耳邊風而抱怨道:「你這孩子……每次跟你講這個,你就裝作沒聽見,真是的!」

  像溫哲一樣要有出色的外表,能力要好,要門當戶對……

  「阿哲!我在跟你說話,你聽見了沒有?」

  啊?她回過神來,猛點頭,「聽見了!聽見了!不就是找個老婆嗎?」

  她決定了,她幫他找一個!

  她驀地對溫媽媽笑得燦爛無比,「媽!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聽你的話,幫……自己找個女朋友!」

  啊?啊?啊?她沒聽錯吧?溫媽媽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隔天上班——

  「昨晚沒發生什麼事吧?」

  「沒有!」她有些心虛地搖頭,「你——那邊呢?」

  「也沒有!」他一點也不心虛地答道,打死他都不會說,昨晚他說了個謊話。

  「呵呵!那就好!」

  兩人各懷鬼胎地別過頭。

  這是他們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向對方報告晚上在家中發生的重要事件,免得哪一天突然恢復了身份,反倒不知道自己做過了什麼。

  算了算,他們倆互換身份,已經快一個月了吧……

第5章(2)

  「喂!溫哲!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會換回來呢?」

  方時舞躺在白色的沙發上,看起來十分悠閒,身上那套黑色的西裝,與白色的沙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像——他和她,她在瞪著天花板打發時間,他卻坐在辦公桌前,埋頭批閱文件。

  聽到她的問話,他也只是抽空斜睨了她一眼答道:「不知道!」

  「老天為什麼要這麼整我們呢?我又沒做錯事……喂!溫哲,會不會是你平常太冷血,老天要懲罰的是你,而我只是遭受無妄之災呢?」

  「或許吧!」他連頭都懶得擡,只是隨意應著。

  「不過反過來想一想,也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經歷,其實……也蠻有趣的,對吧?」

  「是不錯!」

  「你有沒有想過——」

  「沒想過!」

  「那你至少記得——」

  「不記得!」

  「喂——」她坐直身子,終於受不了他的漠視,禁不住提高聲音,「你就只會三個字三個字地說嗎?我問你,如果……我們一輩子換不回來怎麼辦?」

  他終於擡頭看她,首次看見自己的身軀被她佔用後露出的第一個嚴肅表情。這時,他反倒有心情和她擡槓了。

  他好以整暇地答道:「什麼怎麼辦,如果換不回來,這輩子我們就注定被綁在一起了!」

  她當即垮下臉,沮喪道:「我不要!這樣豈不是很慘!」

  聞言,他內心閃過一絲不悅,臉色不由得沈了下來。

  「誰叫你莫名其妙地亂接受別人的花!」

  他聽她說過那晚遇到的怪事,奇怪的是,他當時應該與她描述的那個怪異苗族女子擦身而過,但卻沒有,他根本沒見到!他想這可能是她瞎編想像出來的,但她是那麼單純,他不相信生活在純白世界裡的她,會滿口謊話,直到她強調那朵花突然在掌中消失,他才想起那晚,他確實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馨香,他也說不上那是什麼味道,總之,不是他認識的任何一種花香。

  他從不輕易相信人的,卻相信了她,相信那晚她的奇遇跟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怪事有所關聯,但她所描述的那個苗族女子,卻不是那麼容易找出來的。

  「又不是我的錯!」她不滿抗議,「我都說是她硬塞給我的。」

  「哦?是嗎?」他嗤之以鼻,「到底是誰把對方的話當耳邊風的?」

  糟糕的是,他認為那苗族女子對她說的那番話很重要,卻被她轉述得七零八落,原因是——她忘了!

  看吧!看吧!到底是誰自作孽不可活?

  「我又不知道!早知道我一定會認真聽,一字不落地背下來。」她懊惱地說。

  「早知道!早知道你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喂!」她瞪他,「你用得著句句頂著我嗎?我自己已經後悔得半死了,你還猛澆冷水!」

  本來他不會的,但——

  誰叫她剛才一副跟他在一起就想自我了結的表情呢?他看了就很不舒服……他到底在想什麼?意識到自己似乎想太多了,他趕緊說:「沒空澆你冷水,我工作了!」說完,他埋首批改文件,不再理她。

  她甚覺無趣,也不再找他說話,拿起溫哲放在桌上的手機,跟朋友發起短訊來。

  幸好現在科技發達,不用說話也可以聊天,朋友們還不至於發現她的現狀!說起來,溫哲好像……不會發短訊!呵呵呵……這就是「日理萬機」的苦楚,掌握資訊的最尖端,但不見得樣樣都會,他每天有開不完的會,批不完的文件,又要忙著應酬,根本沒有時間去娛樂自己的人生,想想,也挺慘的……

  等等!短訊上,小雪說她這個月「那個」沒有來,不知道是不是懷孕了?

  「那個」……「那個」……她記得……她好像——

  「噢!該死的!」

  溫哲的低咒聲突然傳來,她擡頭看他,發現剛才還精神奕奕的他,此刻正趴在桌上,臉上有著不尋常的潮紅,一雙眼正瞪著她。

  呵呵……呵呵……這未免也太巧了,她「那個」從沒這麼準時來過!

  「你……還好吧?」她走近他。

  「肚子很不舒服,還有……那裡也很不舒服。」他尷尬地說。

  他上過生理課,當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知道是一回事,親身體會又是另一回事,他從沒像現在這樣——覺得無措!

  方時舞一想到一個大男人來「那個」她就有股想大笑的衝動,但身體是她的,白白讓這傢夥看得光光不說,現在連女人家私密的事都得讓他去處理,她覺得很丟臉。

  可丟臉歸丟臉,她總不能裝著不知道吧!於是,她問道:「你……有帶那個嗎?」

  「哪個?」他不恥下問。

  她傻傻地看他,應道:「衛生棉!」

  「你看我有嗎?」他咬牙問道。

  他有……他有毛病才會帶那個呢!

  「那——我去買!」

  「回來!」

  她才剛踏出一步,就被溫哲吼了回來。

  「你不許去!」他咬牙,一字一字吐出,「你想害我名譽盡失嗎?」

  她才覺得丟臉好不好,一個「大男人」給「她」買衛生棉,說出去,大家不誤會他們才怪呢!

  她擺擺手,沒好氣地問:「那你說怎麼辦?」

  他沒有回答,默默地站了起來,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對著站在辦公桌前的她說:「你叫擇奇進來,讓他去買!」

  啊?啊?啊?

  她傻眼了,溫哲竟然這樣陷害他的好友?

  不止她不敢相信,就連剛被叫進來的舒擇奇,在接到她尷尬得半死的命令後,也用一種幾乎快嚇暈的青菜臉色瞪著她。

  他他他他他不敢相信,他的頂頭上司,一個大男人竟然叫另一個大男人去買衛生棉?笑話!一定是笑話!他完了,他溫文儒雅、風度翩翩、英俊難自棄的形象將毀於一旦……

  一定是他昨晚醉酒還沒醒,一定是——

  「記住,買ABC牌超薄乾爽的,如果服務員向你推銷其他衛生棉,你可別貪便宜亂買!」

  舒擇奇當場昏倒!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他去買那個見鬼的衛生棉……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的老總才出個車禍,就變成這樣……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方時舞來了之後,溫哲就變得怪怪的……

  這個人是溫哲嗎?他懷疑!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4-13 23:45:46

第6章(1)

  日子就在這種混亂中流逝,漸漸地,他們兩人已經適應了彼此家庭的生活。

  唯有上班時間,才是溫哲最頭疼的時刻。

  他辛苦建立的威嚴形象,就在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讓這個丫頭全給毀了,全公司都在議論他這個月來的改變,他數不清有多少次被人當成怪物來看待。這倒也罷了!最讓他忍無可忍的是,每次開會,當他頂著方時舞那張臉坐在「自己」旁邊一本正經聽報告,而他「自己」卻一副暈暈欲睡的表情時,他就恨不得把方時舞這丫頭抓起來好好揍一頓。

  幸好!與客戶見面時,她還是懂得分寸的,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可是,這丫頭到底擅長什麼?她除了睡,還會做些什麼?

  就像現在,她又不顧形象,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豬啊!整天只知道睡睡睡!

  溫哲抓緊鋼筆,用力地在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一邊還費力地想著這丫頭到底會做些什麼?

  沒有!一點專長都沒有……

  「喂!溫哲!中午我們去吃魚蛋好不好?我已經吃膩了西餐了!」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醒的,此時正揉著惺忪的雙眼提議著。

  溫哲握筆的手又用了幾分力,他想起了,她除了會睡覺,她還能吃!

  「你光顧著睡,如果擇奇進來看到怎麼辦?」他隱忍地問。

  最近他一直在考慮,是不是該告訴擇奇真相了,讓他一同想辦法「治治」這丫頭!

  「董事長也是人,也需要時間休息,他會理解的。」

  她打了個呵欠,居然又躺了回去,繼續與周公下棋,看得他一把火往上揚!

  「你說!你到底會做什麼?」他忍不住低吼了出來。

  她連眼都沒有睜開就應道:「除了做生意,什麼都會!」

  他看是除了睡,什麼都不會吧!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正想過去揪起她好好教訓一頓,還來不及起身,辦公室門「砰」的一聲被打開,舒擇奇衝了進來,把他們倆嚇了好大一跳。

  「溫哲!企劃案——」

  舒擇奇的聲音戛然而止,真正被嚇到的反而是他,他當場愣住,瞪著躺在沙發上的方時舞!半晌擠不出一句話來。

  溫哲歎了口氣,自嘲地想著,他的烏鴉嘴是不是太準了!特別是和這丫頭交換身份後!

  再編借口騙他確實沒有必要,而他也不會相信的,所以,溫哲說道:「擇奇!把門關上,我們談談吧!」

  於是,這件怪異的事情,終於有一個第三者知道了。

  在溫哲把他們倆的事全盤托出,看到舒擇奇從錯愕、不信、驚奇轉換為一臉滑稽後,他就準備好被這傢夥取笑了。

  沒想到,舒擇奇愣了半晌後,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問:「你是方時舞?」他對著溫哲的臉問。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再轉向方時舞問道:「你是溫哲?」

  溫哲點點頭,知道他一時之間可能接受不了。

  舒擇奇再轉過頭,對著方時舞接著又問:「請問,你對做男人有何感想?」

  方時舞眨眨眼,對他的反應有些不解,但她還是想了想,想來想去,也只有一樣。

  於是,她答道:「沒有『那個』每月來一次,很方便!」

  舒擇奇的雙眼開始盈滿笑意,但他很竭力忍住,再度別過頭去看溫哲,同樣問道:「你呢?做女人有何感想?」

  溫哲板著一張臉,很用力地瞪著他們兩人,半晌,他才答道:「那個來了很麻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董事長的辦公室爆發出有史以來第一次驚天動地的笑聲。

  笑!笑!笑!這傢夥能夠直接笑到西方極樂去最好!起碼他省心,溫哲如是想。

  可惜舒擇奇這傢夥笑了三天後,依然沒有去向閻王報告的打算,而且很不給面子地每天一看到他就笑個不停。

  他後悔了!他不應該告訴這個傢夥,他除了一味地笑他,什麼也幫不上忙。更可恨的是,他和方時舞兩人相見恨晚,那丫頭不用對他遮遮掩掩,反而跟他稱兄道弟起來,還不時地跟擇奇一起取笑他。

  他倆以前還不相識時,溫哲就覺得,方時舞和舒擇奇是很相似的,兩個人永遠都帶著張笑臉,樂觀向前,雖然生活環境不同,但生活觀卻極為相似,他們堅信,這個世界一切都是美好的。

  唯一不同的是,舒擇奇不天真,這丫頭卻純真可愛。

  他弄不懂的是,連一起吃頓飯,他們也有許多話可以聊,就像現在——

  「小舒!你說你看的是哪一部?《機械公敵》嗎?」

  「對啊!我就是看完後才鼓勵溫哲去買一輛奧迪跑車的,戲裡面那輛概念車,我實在太喜歡了!」舒擇奇笑著說,「我就夢想著有一天,能夠開上那麼一輛車!」

  「我也好喜歡呢!」方時舞興奮地答道,「我就沒你那麼大的夢想,我不大會開車,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的夢想一定會實現的。」

  「是嗎?」舒擇奇雙眼發亮,「我也相信,有夢想就一定會實現的。」

  兩個「小白」!溫哲坐在他們倆對面,冷眼旁觀。

  原來方時舞那次在商場碰到他時,對著他的車亂摸,就是因為看了那個什麼鬼電影!他就是不明白,一部見鬼的電影,也值得他們倆聊個半天嗎?更讓人礙眼的是,這兩人用得著聊到勾肩搭背嗎?

  就在他覺得有必要提醒他們兩個「大男人」注意影響時,服務員及時送上了他們點的午餐。

  舒擇奇伸手剛想把盤子推給方時舞,冷不防地,溫哲一雙手伸了過來,端過那丫頭點的蛋炒飯,在舒擇奇詫異的眼神下,一一從盤子裡挑出她最討厭的蔥花。

  他知道她不喜歡蔥花,偏偏每次來都要點這種便宜的蛋炒飯,每次都會先把蔥花挑出來才吃。有次他看她笨手笨腳,連挑個蔥花都弄得滿桌子都是,實在看不過眼,也怕極了其他人的行注目禮,就搶了過來幫她挑,沒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往後每次吃飯,她就把蛋炒飯往他前面一推,就坐在那裡閒閒地等吃飯。好幾次下來,替她挑蔥花就變成了他的習慣。

  把挑好的蛋炒飯往她面前一放,博得她甜甜的笑容和道謝,他這才注意到一旁舒擇奇別有深意的眼光。

  「喂!溫哲!有關上次的收購方案,為什麼突然擱置了?」他出其不意地問道。

  溫哲皺眉,同時看到方時舞心虛地低下頭。

  「這是我爸的意思。」

  「你爸?」他詫異地擡頭看他,「他不是把公司交給你全權負責了嗎?」

  「但他會每隔兩天就把溫哲叫去聆訓一番。」方時舞接道,以表示她在溫家捱得有多慘。

  溫哲雙眼朝她一瞪,「這到底是誰害的?」

  一句話讓她乖乖地又低下頭去吃飯。

  「什麼誰害的?我不懂!」舒擇奇不解地問。

  「沒什麼!」他不想再提醒這丫頭幹的好事,於是說:「我覺得時機尚未成熟,而且茲事體大,我想從長計議。」

  「嗯!」舒擇奇點頭,「康聯雖然有自己的製造廠,一旦並入我們公司,確實為我們帶來了許多便利,但是我查過,康聯在賬目上有一些問題,有些數目混亂不清,在還沒弄清楚之前,我們不便貿然出手。」

  「哦?」溫哲挑眉,「你早就知道?當初為什麼不提醒我?」

  他失笑,「你還用得著我提醒嗎?你擺出一副勢在必行的模樣,讓對方以為你急於收購而放鬆警惕,背地裡還不是請專業會計師替你核計,如果不是會計師把核實完的資料送到我這裡來,我還被蒙在鼓裡呢!」

  「彼此彼此!」他撇撇嘴角,笑道,「你還不是早就知道對方急於出售一定有問題,怕我貿然行動,又勸阻不聽,就想辦法洩露給我爸知道,讓他出面阻止我!」

  「嘿嘿!你早就知道了?」

  「剛才聽到我說是我爸的意思,你還裝出一副詫異的模樣!」他咬牙,「你這傢夥越來越會演戲了。」

  「呵呵!人生如戲嘛!」他皮皮應道。

  一旁的方時舞,見他們倆你一句我一句,她愈聽愈不對勁,她怎麼覺得——被耍的人是她!

  「溫哲!你早就放棄那個收購計劃了?」

  她問,見他點點頭,立即哇哇大叫了起來:「那你還騙我說是我害你收購不成的,讓我難過得半死,還以為你公司因此損失,每天都在想辦法補救,結果我才是被耍得團團轉的人,難怪人家說無奸不商,你這個奸商、超級大奸商!」

  他被她氣呼呼的模樣惹得直想笑,見她似乎挺生氣的,連忙說:「別氣!別氣!是我不對!最多這餐飯我請客!」

  舒擇奇的下巴有脫臼的危險了,他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溫哲居然在哄女孩子!沒想到,方時舞的回答更絕——

  「什麼你請!哪一餐不是你請的?就連上次我請你吃春餅,你都堅持要付錢!說什麼你絕不讓女人付錢!你忘了,現在我是你,錢雖然是你的,但付錢的是我啊!有什麼兩樣!有人請你……雖說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食物,但好歹是我的心意,你讓我付一下錢會死呀?」

  舒擇奇忍住笑,他永遠不明白,女人怎麼會一下子就轉到別的話題上去呢。

  然而,這樣的溫哲更叫他驚訝,只見他居然也不在意,還笑嘻嘻地賠罪道:「是!是!是!是我不對!這樣吧,我請你吃晚餐賠罪好不好?」

  他那個唯恐女人而避之不及的老闆請女人吃飯?舒擇奇懷疑自己未屆老年就有重聽,但,沒有!他清清楚楚地聽見,方時舞很不給面子地立即應道:「不要!我要回家吃飯!」

  溫哲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這樣回答,半揶揄說道:「不是吧?我若肯請,都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爭先恐後答應,你還拒絕?」「少來了!」她彎彎的眉毛一揚,笑道,「是爭先退後吧?你知不知道公司的職員在背後叫你什麼?『瘟神』!董事長!」「咳!」舒擇奇被一口玉米湯嗆了一下,他實在佩服方時舞,居然敢在溫哲面前提他的「綽號」。他擡頭朝溫哲看去,發現他神色不變,對別人給他起的「綽號」一點兒也不驚訝,還從容不迫地應道:「那又怎樣!慕名而來的女人,還是多得數不清。」

  不是吧?舒擇奇詫異地看著溫哲,不敢相信他會講這種話,向來這種自誇的話是他舒擇奇才會講的啊!

  他並沒有驚訝太久,身上的手機驀地響起,打斷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他說了聲抱歉,掏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一串數字,讓他的神情微微一斂。

  「我去那邊聽一下電話!」他微欠身,站了起來往陽台走去。

  方時舞隨意說道:「聽個電話而已,幹嗎跑去那邊!」

  溫哲的臉上,閃過一絲怪異的表情,卻在轉瞬之間,又全都消失不見。

  他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吃飯吧!快涼了!」

  話雖這樣說,他卻動也沒動叉子,一雙黑眸若有所思地望向陽台上的舒擇奇。

  那天,他在洗手間裡聽到了兩個女職員的對話。他才知道,大家在背後給他取了「瘟神」這個綽號!同時地,他……也聽到了她們在議論舒擇奇!他希望……那只是謠言而已!

  瞥見舒擇奇走了過來,他連忙垂下深沈的眼眸,再擡頭,已換上一張神色自若的臉,拿起叉子,他似有意無意地笑道:「擇奇!你看起來比我還忙呢!」

  聞言,舒擇奇微微一怔,但又旋即恢復自然,笑瞇了一雙眼說道:「你現在才知道我是多麼拚命為你幹活呀!怎樣?什麼時候加薪?」

  「想加薪又有什麼問題!」他撇撇嘴角,「再簽多五年約吧!」

  「奸商!資本家!」方時舞插嘴輕罵道。

  兩個大男人都低低地笑了起來。

第6章(2)

  午飯結束後,三人並肩走出了餐廳,舒擇奇的手機再度響了起來,這回他倒沒走開,用嘴型向溫哲說了個名字,就忙著應付他們公司這個難搞的客戶。

  溫哲當然知道這個江謙,他是幾家大商場的老闆,有一個賣場是專門銷售汽車的,跟溫揚常有生意來往。這個江謙不過三十來歲,比溫哲年長幾歲,卻刁鑽古怪,常常無端找麻煩。幸好溫揚的品牌車一向廣受大眾喜愛,在國內佔有一定地位,江謙也不得不與他們合作。

  眼見對方提出要求要和他說話,溫哲皺眉示意舒擇奇把電話給他,舒擇奇指了指他和方時舞,意思是他現在的身份不便與對方交談,要不要讓方時舞應付看看。

  他和方時舞有志一同地猛搖頭。

  要讓她去談,溫揚明天就等著關門大吉吧!

  溫哲直接搶過電話,用他一貫平靜的語調說道:「喂,江董嗎?我?我是溫哲……新聘助理,我姓方。我們董事長說了,如果您不滿意那一批新車,可以立即退回……我們董事長很忙,他正在跟勝意的老闆商談……一切損失由我們賠償……對,那不打擾了,再見!」

  他很乾脆地掛上電話。

  一旁的方時舞很是關心地問:「要賠多少?」

  他面不改色應道:「幾千萬而已!」

  暈!這傢夥說得輕鬆!幾千萬呀!她錯愕地瞪著依舊泰然自若的他,嘴巴張得大大的。

  舒擇奇被她呆愣的模樣惹笑了,一邊笑一邊說:「溫哲跟你說笑而已,那個『講錢』的怎麼可能退回給我們。他就算敢退,我們剛好把那批車賣給勝意,他不氣死才怪呢!」

  「又騙我!」她氣惱地推了溫哲一下,溫哲忍不住笑出聲,看見「自己」又掀眉又瞪眼的樣子,確實有幾分可愛。

  「我去開車!」舒擇奇笑著跑開。

  溫哲這才想起手機還沒還他,剛想叫他,他卻跑遠了。

  下意識地看向手中的手機,一種不安的想法在他腦海中閃過。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手機,一幅趣味的卡通牆紙映入眼簾,他的手指熟悉地在菜單欄裡,找到了呼入電話——

  一組熟悉的數字躍入眼簾……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沈……

  晚上,溫哲吃過晚飯後,就跑過來找方時舞。

  方時舞正在上網,一見他來,就連忙把電腦關上了。

  看她神神秘秘的樣子,他忍不住就問道:「在上網聊天嗎?」

  「啊?嗯……是的!」她點頭。

  「上網聊天而已,幹嗎一看到我就關機?」

  他覺得奇怪,最近這丫頭似乎迷上了電腦了,每天都帶著個手提電腦去上班,不僅沒再打瞌睡,而且對著電腦一忙就是一整天,還不讓他看。

  「呵呵!呵呵!貴客光臨,我總不能只顧著上網聊天吧!」她傻笑應付,「你比較重要!」

  溫哲好像還不知道她是計算系的高材生,以為她每天只是在上網聊天看電影,其實,最近她正在設計一個遊戲……內容嘛……嘻嘻!暫時保密!

  「你今晚吃蜜嗎?嘴巴這麼甜!」話雖這麼說,溫哲心裡其實很高興聽到這句話。

  「你今晚吃醋嗎?說話這麼酸!」

  他抿抿唇,正想回話,一陣敲門聲響起,接著,他母親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進來。他還沒看清盤子裡放著什麼,方時舞已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叫道:「哇!涼凍什果西瓜盅!我最喜歡!」

  她跳過去端過盤子,頭一低,在他母親的頰上印下一吻,「謝謝媽!」

  溫哲看得目瞪口呆,險些從床上跌下去。

  「你這孩子!越來越長不大了!」溫媽媽撫著臉笑罵著,但看得出她十分喜歡,並不排斥這種行為。

  溫哲終於知道,為什麼方伯母每天晚上總會端著甜湯去他房裡,因為這丫頭貪吃,當他語調平平不怎麼感興趣地說聲放下後,方伯母總會站在那裡瞪著他,瞪得他莫名其妙,現在他知道是什麼原因了。

  「小舞!試試看!很不錯的!」溫媽媽溫柔地說著,「我先出去了,你們慢慢聊!」

  溫媽媽退了出去。溫哲瞪向那個正在大快朵頤的方時舞,沒好氣地說:「現在才八點多,距離吃完晚飯也不過一個多小時,你肚子就餓了?你豬啊!」

  「你罵人?」她擡頭看他,像是發現什麼新大陸似的,「我以為你不會生氣,不會罵人,只會工作而已!」

  他又不是機器人!這丫頭到底是怎麼看他的?

  這段時間相處,他發現,這丫頭率真可愛、大方而不造作,一如她的外表,心思單純,有什麼都擺在臉上,總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偶爾看她生氣,也不過是發發牢騷,朝他瞪瞪眼,不到半刻鐘,又眉開眼笑了。跟她待在一起,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他不想否認,她改變了他對女人的某種觀感,他很喜歡她。

  但,僅只於喜歡,就是他對舒擇奇的那種喜歡……朋友的喜歡!

  只是,他不明白,偶爾,聽到她一兩句不稱心的話,他幹嗎要生氣呢……

  他在想什麼呀!他今晚有話要問她的,最近她總跟舒擇奇粘在一起,多少也有耳聞他的事吧!他們兩個……為什麼總有說不完的話……

  他甩甩頭,拉回思緒。剛好看見她一顆頭快要埋到西瓜裡去了。

  「這是什麼?」他好奇地盯著擺在他眼前的西瓜。

  「涼凍什果西瓜盅!」她擡頭看他,一邊吃一邊解說,「把西瓜按1:3的比例切成兩半,大的一半用勺子把瓜肉取出,除去瓜仁切細,同樣把菠蘿、荸薺、蓮子等水果切丁放進冰箱裡冷藏,吃的時候用糖水混合起來倒進西瓜裡就成了。」

  他聽得一愣一愣的,「我一點也不知道我媽會做這個?」

  「嘻嘻!我教的呀!」她得意道,「可惜我只會講不會做,所以上網下載資料給你媽看,溫媽媽還真行,一學就會了!」

  「嗯!你命好!」他口氣酸得很,「我連吃都沒吃過!」

  「你沒吃過?」這下換她好奇了,「怎麼可能,我媽每星期都會做一次的,特別現在是夏天。除非……家裡有人惹媽生氣了,她知道我們全部很喜歡這個西瓜盅!她一生氣就不會做這個!誰惹媽生氣了?你嗎?」

  「不知道!」

  他確實不知道,倒是記起那天她大哥好像在廚房裡哀求方伯母做什麼西瓜,方伯母很乾脆地回答說,只要他立即結婚就讓他吃個夠,方時風當即垂頭喪氣走出廚房,看見客廳裡的他還瞪了他一眼,咕噥說了一句什麼是他害的,弄得他莫名其妙!

  雖然全家人會對他瞪眼,會對他大呼小叫,會教訓他,但是,他感覺得到,大家都很疼這丫頭!

  想到這裡,他擡眼看她,發現方時舞正一臉垂涎地盯著他的西瓜盅,他直覺反應,「想都別想,這是我的!」

  有些……怪異,有些好笑,他居然會跟這個丫頭搶吃的。

  「小氣!」她咕噥著,「我又沒有跟你搶!」

  他不理她,逕自舀了一匙入口,清甜涼喉,真的很好吃呢!難怪這丫頭這麼喜歡!

  吃歸吃,他沒有忘了今晚過來找她的原因。

  「你最近跟擇奇在一起,有沒有看見……他和一個高高瘦瘦,挺拔英俊的人在一起呢?」

  「最近我是常常跟他去見客戶,但是那些老闆不是禿頭就是挺著個大肚子!」她可愛地歪頭想了想,「是有幾個年輕的,高高瘦瘦又英俊……好像又吧!」

  「那個男人很好看!你再想想!」他相信只要見過那個人,都不會忽略那張上帝完美傑作的臉龐。

  「很好看嗎?」她眨眨眼,「我忘了,事實上我根本沒注意!你問這個幹嗎?」

  「沒什麼!隨便問問!」

  他早該想到,這丫頭根本不可能知道什麼,問她也是白問。她或許見過季若曦,但她多半不會留意,再好看、再特別的人,只要跟她沒有關係,她……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咦?溫哲!」她突然湊了過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今天穿裙子啊!」

  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什麼叫做他穿裙子?

  「是你穿裙子,不是我!」他糾正她。

  她不記得自己有這麼一套裙子,平常貪圖方便,她大多數時候都是穿休閒裝,衣櫥裡現有的裙子,都是好幾年前的,難道……

  「做什麼?沒看過自己這麼漂亮過嗎?」

  她搖頭看他,「我自己有幾兩重,我自個兒清楚得很!老實說,是不是又被我媽抓去當模特了?」

  哈哈!真準!

  身上這套吊帶白色棉衫和超短的橙色蓬蓬裙,正是方伯母今年夏天的作品,他本來不肯穿的,但看到一旁造型一半的方時風,上身的西裝還沒來得及脫下,下面只穿一條花熱褲像座雕塑地站在那裡;那個每天埋首著作的「貞子」爸爸也不幸地被迫穿著一套夏威夷花襯衫,脖子還套著花圈地靠在牆壁上奮筆疾書;以及未過門弟媳,一手拿著X光片,一手抱著醫科大全,身上是一套改良的部落裝扮後,他立即認命了,二話不說搶過衣服,以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甚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怕方伯母一個不滿意,要他也站上個把鐘頭。還好,方伯母還算滿意,他找了個借口,連衣服也不敢換就溜出了門,臨走時還看到另外幾位「模特」投來羨慕的眼光。

  看來看去,他身上這套衣服還算正常,而且這丫頭皮膚白皙,穿什麼顏色都好看,雖然身材比不上模特兒,但比例勻稱,一打扮起來就俏麗了許多。可惜的是,她平常總是虧待自己。

  方時舞見他沈默不語,心想自己是猜對了,以為他頗為煩惱,所以說道:「溫哲,我媽就這樣,你……多擔待點啊!」

  他回過神,微微一笑道:「我早就習慣了!」

  他不想告訴她,其實他早就「麻木」了,有時他甚至會想,哪天他們倆換回來,他會不會反而不習慣了。

  方時舞聳聳肩,伸手抓過床上一個抱枕,瞥了眼牆上的掛鐘,叫道:「喂!溫哲!我要睡覺了!」

  他瞇起眼,狐疑地盯著她,「還不到十點你就要睡?半夜趕著去做賊嗎?」

  她翻翻白眼,站了起來拉起他,把他往外推,「是是是!你記得別報警就行了!」

  這傢夥真不識趣,她當然有事要做,那個遊戲軟件要加緊時間完成,不然到時趕不上了。

  「那我留下來和『自己』睡——」

  她一腳把他踢出去,「砰」的一聲關上門。

  「做你的大頭夢!」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4-13 23:47:58

第7章(1)

  生活就如同一葉扁舟,有時平穩順流,有時卻翻騰起伏。

  今天早上,在開發部的郭總匆匆跑上來報告後,溫哲就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裡,臉色陰沈得可怕,只是一味地瞪著桌上的報紙。方時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認識他這段時間以來,她第一次看見他這副表情。

  她乖乖地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審視他的表情,連電腦也不敢開了。

  早上,郭總經理闖了進來,也只是臉色蒼白地說了一句:「我們的開發案徹底完了,我想不通到底是怎麼洩露出去。」

  她猜想,公司可能發生了重大事件,原因就在那張報紙上。她很想跳過去拿來看,但……老實說,她沒那個膽,如果現在小舒在這裡就好了……奇怪的是,每天都很準時的他,今天卻遲遲不見蹤影。

  等了許久,她終於忍不住跳了起來,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她的一雙手還來不及拿起桌上的報紙,辦公室門豁然而開,舒擇奇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

  「抱歉!抱歉!我遲到了!」他忙不叠地喊著。

  他的臉色蒼白,眼底有兩個很深的黑眼圈,精神看起來很疲憊,襯衫扣子拉開了兩顆,袖子捲了起來,樣子有些狼狽。

  方時舞詫異地看著他,不知怎的,心中有絲不安。

  舒擇奇抓起桌上的報紙,沒注意到溫哲的異樣,逕自說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這個開發案我們一向做得很保密的,對方怎麼可能知道,還搶先開發佈會。到底是誰洩露出去的?那個一臉陰柔的傢夥實在是陰險狡詐,連這種骯髒的手段也用,真是混蛋——」

  「夠了!」

  溫哲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聲喝斷他,把他們兩人嚇了好大一跳。

  「溫哲,我知道這次我們損失很大,但還好尚未投資生產,我想應該——」

  「我說,夠了!」他臉色鐵青,一雙眼眸銳利地盯著他,寒聲問道,「你究竟……還想演戲演到什麼時候?

  舒擇奇呆了呆,「你說什麼演戲?你怎麼啦?溫哲!」

  溫哲深吸一口氣,擰眉問道:「光碟呢?有關新車開發案的光碟,你放到哪裡去了?」

  聞言,舒擇奇臉色一變,錯愕地瞪著他,有好一會兒,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裡。

  半晌,他才開口問道:「你以為,是我洩露出去的?」

  一旁的方時舞,此刻才聽出端倪來。她同樣難以置信地望向溫哲,不明白他怎麼會懷疑舒擇奇。

  氣憤和失望,一齊湧上心頭,溫哲用力拉開抽屜,抓起一份文件摔在桌上。

  「這是電信局開出來的手機清單,你——至少和速遠的董事長季若曦通話不下五次了,還有這幾張你們見面的照片,我想,不需要更多的證據了吧!」

  「你誤會了!」舒擇奇急急道,「季若曦的確找過我幾次,他確實也有意要我去他的公司幫忙,但是被我拒絕了。」

  溫哲定定地看著他,並不相信他的說辭,「光碟呢?如果你拿不出光碟,那就什麼也不用說了。」

  舒擇奇僵在原地,臉色似乎又蒼白了幾分,一雙眼眸閃了閃,直瞪著桌上的文件。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

  「那天中午,我們三個一起吃飯之後,我在你的手機來電上看到了季若曦的電話號碼。」

  「所以,你就認定是我把資料洩露出去的?」他寒心地問。

  溫哲微別過頭,沒有回答他。

  「現在,就算我說不是我做的……你也不會相信了?」他自嘲笑地笑了笑,一雙眼卻不曾離開溫哲的臉。

  「打開光碟的密碼只有你我兩人知道,而你卻拿不出光碟來。」

  是呀!他的確拿不出光碟來,很多事……總是湊巧了。

  「我們這麼多年的同學了,親如兄弟,我……從未想過,你如此不信任我!」他苦笑了一下,「我甚至以為這一輩子都要給溫揚打工了,但……現在不用了,我該慶幸自己自由了嗎?我想,我是不是可以不遵守五年之約了?」

  他們倆互相對看著,各自的神情不同。

  方時舞愣愣地看著他們,雖然她還沒弄清楚來龍去脈,但潛意識裡,總覺得舒擇奇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她正想說些什麼,溫哲卻冷冷開口了:「你我已無協議,你自由了,我只恨自己……錯看了你!」

  一句話,如同一桶冷水,兜頭澆下,舒擇奇用力地閉上雙眼,再睜開,已然是心灰意冷。

  「背叛是最簡單的,被信任卻是最困難的。」

  他垂下眼瞼,緩緩說完,然後,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等一下!等一下!小舒!」方時舞連忙追了過去,「事情還沒弄清楚——喂!你等一下啦!喂——」

  他置若罔聞,逕自步入電梯消失在他們的視線內。

  方時舞氣惱地回頭瞪著溫哲,衝著他喊道:「他走了,他真的走了!你不留他?」

  溫哲無動於衷,一雙眼只是瞪著門外。

  一股怒氣驀地從她心中湧出,她跳起過去衝著溫哲叫道:「你到底查清楚了沒有?我不相信小舒會做這種事,他不是這種人。你跟他這麼多年朋友了,連你都不相信他,他會有多難過呀?」

  聞言,他臉色一沈,難得失去冷靜,衝著她冷冷一笑,「難過?你不認為該難過的是我嗎?我信他用他,他卻如此背叛我,你以為我在知道真相後又該如何?」

  「可是,你至少應該讓他解釋一下——」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他鐵青著臉,「這份資料只有兩份,光碟上加密的密碼就只有我和他知道,他又拿不出光碟來,不是他還會是誰?」

  想當初,這個密碼還是用他們倆的生日一起編排的,誰想到,今天會出這種事。他心裡的痛苦又有誰知道?

  「我不相信!」她堅決搖頭,「小舒不是這種人,雖然我和他相處不久,但我相信他不是出賣朋友的人。如果他背叛你而投靠對方,對方又怎麼會相信他?這麼淺顯的道理連我都懂,更何況他,他又不是笨蛋!不是他,一定不是——」

  「住口!」看她口口聲聲為舒擇奇說好話,他火上心頭,疾言厲色道,「你懂什麼?單純無知的你,懂得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嗎?一個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什麼都做得出來,你以為人人都像你想像的那麼善良無害嗎?聽過一句話嗎?商場如戰場,裡面根本沒有你以為的那該死的友情、親情和愛情。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就算是親人也可以背叛。你以為你的那些朋友和同事是真正對你好嗎?如果不是利益相關,那就是你好騙好欺負!」

  他口不擇言地喊完,就看見她愣愣地看著他,眼中受傷的神色令他心頭為之一緊,一種怪異的感覺浮上心頭。

  「溫哲——」她氣昏了頭,咬牙罵道,「你這個無情冷血的大笨蛋!我不想理你了!」

  祝他早日見鬼去吧!她在心中狠狠罵道。

  她掉頭就走,用力甩門而去,留下了一臉懊悔的他。

  如果上帝要一個人類去毀滅世界時,那個人毫無疑問一定是溫哲。

  就算不是他,她也會舉薦他去。

  這個冷血、無情、奸詐、天殺的溫哲!只有他這種沒心沒肝的傢夥,才會在發生這種事後還若無其事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批改文件。

  這幾天,她還是照常跟著他上班下班,只是沒給他好臉色。

  他好像也不在意,除了上下班叫她之外,從不主動跟她說些什麼,也絕口不提小舒的事。

  真是的!到底是誰在生誰的氣呀?她瞄了一眼正埋頭批改文件的溫哲,賭氣地用力按下鍵盤上的消除鍵。

  舒擇奇走後的這幾天,公司裡就流言四起,甚至有人說他們三角戀情,舒擇奇才會離職。什麼跟什麼嘛!

  當溫哲在董事會上要她說舒擇奇是引咎辭職,而不願透露真正的事實時,她就明白了他的做法。

  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多少是有點瞭解他的。

  他不愛擺架子,但不威而嚴;不常笑,但偶爾喜歡捉弄她。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冷靜理智,即便告訴他天要塌下來,他也會有條理地安排一切,然後等著天塌下來。他很固執,但堅定目標,就一定會努力實現,她很早以前,還沒認識他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溫哲是一個只要認定就不會改變的人。說起來,這到底是優點還是缺點呢?但不管怎麼說,在小舒這件事上,他一定有錯。

  她怎麼也不相信小舒會做這種事,為什麼溫哲就是認定是小舒做的?他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幾年來的友情也無法讓溫哲信任嗎?或許……是她想錯了。

  就是因為溫哲太過於信任小舒,所以才會一時之間被蒙蔽了雙眼。

  仔細想想,這幾天,他也不是完全無動於衷的,不常皺眉的他天天蹙著眉頭,偶爾看見他在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昨天在櫃檯上倒水流了一地……其實,他並不是無情的人……

  想到這裡,她不由自主地擡頭向他看去,正好和他投過來的視線對個正著。

  「你……有話想說嗎?」他黑眸眨也不眨地望著她問道。

  「沒、沒有!」

  她就算理解他的做法,也沒打算和他說話,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她可沒忘記幾天前他對她說的那番話,現在想起她都會覺得難過。

  「那你那麼用力敲鍵盤做什麼?」

  今天早上,他快被她用力敲鍵盤的聲音吵死了。

  聞言,她的臉一紅,結結巴巴道:「我、我、我用力敲鍵盤,關你什麼事!」

  為了響應自己的話,她用力地在鍵盤上亂敲了幾下——

  「哇呀!」

  下一秒,她已經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搶救她還沒保存的文件。

  「怎麼啦?我看看——」

  溫哲走過去,手還沒碰到電腦,方時舞已經抱著電腦往沙發上縮去,大驚失色地喊道:「你、你你別過來,別過來哦!」

  他啼笑皆非地看著她,不明白她到底藏著什麼不能讓他看。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怎麼老是抱著電腦不放?」

  她抱緊電腦,戒備地看著他,「秘密!反正現在不能讓你看,以後你就知道了。」

  他瞇眼看她,向前邁了一步,「為什麼現在不能讓我看?」

  「不行就是不行!」她堅決搖頭,「你別過來哦!」

  他狐疑地盯著她,這丫頭……該不會在上色情網站吧?

  「我就偏要過去!」

  他平時不會多管閒事,也沒有太大的好奇心,但不知怎的,只要對著她,他就會有太多的忍不住,他假裝要撲過去搶她的電腦,沒想到,腳下突然一滑,整個人直直地朝她撲了過去——

  「哇啊——」

  她的叫聲倏地停止,無巧不巧地,四片唇瓣抵在了一起。

  他們倆同時愣住了,那兩雙對望的眼睛,除了錯愕、狼狽,更多的是來自心底的那股震撼……

第7章(2)

  就在方時舞還沒擺脫今天早上那個意外的吻所帶來的震撼時,一個更大的震撼接踵而來了。

  晚上回到家,小雨過來找溫然,偶然提及她在醫院見到了溫哲的秘書時,她二話不說,連拖鞋也沒換掉,就衝過去找溫哲,把一臉莫名其妙的他帶到了醫院。

  在咨詢處得知舒小冉所住的病房後,她大步地朝電梯走去。

  她可以肯定,溫哲這回錯了,錯得離譜。

  在電梯裡,溫哲終於忍不住地問道:「舒小冉是誰?」

  她凶巴巴地回頭瞪他,氣呼呼地叫道:「你居然連舒小冉是誰都不知道?」

  他應該知道嗎?溫哲無辜地望著她,猜測她生氣的原因。是因為早上那個吻嗎?還是因為這個舒小冉?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他好像在哪裡聽過……

  在跨出電梯時,方時舞突然回頭認真地看著他,問道:「溫哲!你真的不認識舒小冉嗎?」

  在她的認知中,溫哲不應該是這麼笨的一個人,單是一個「舒」字,他都還沒有想起來嗎?

  他搖了搖頭,依然想不起。

  她失望地歎了口氣,往病房走去。

  醫院的通道裡燈光微暗,沈靜的四周似乎在傳達某種神秘的信息。在這種氛圍中,總是讓人不由自主地把心沈下來。他們倆一前一後地走著,溫哲驀地停住了腳步,一個清晰的人影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記起了那個有張和舒擇奇一樣漂亮的娃娃臉女孩,那是舒擇奇的妹妹,她叫舒小冉。

  「走啊!溫哲!」方時舞見他沒有跟上來,不禁回頭看他,正好看到他一臉的詫異。

  「怎麼啦?」她回身拉了拉他,「經過前面的普通病房,就到加護病房了。」

  「那女孩……心臟病又患了嗎?」

  他記起那年夏天,舒擇奇慌張失措地把舒小冉送去醫院的那一幕,現在,他一定也寸步不離地守在自己妹妹的身旁。

  「你想起來了!」方時舞開心不已地拉著他,臉上又露出他所熟悉的那個純真的笑容,「我就知道,你跟小舒這麼好,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妹妹的事呢!」

  他確實知道舒擇奇有個妹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他只是納悶,她到底在高興些什麼?更叫他不解的是,舒擇奇很少向人提起他妹妹的事,他向來報喜不報憂,有什麼事總是一個人獨自承受,如果不是那次他急需用錢來找他借,他還不知道舒小冉的事。

  可他,卻和認識不久的她,說起自己妹妹的事,這表示什麼……

  在通道的拐彎處,方時舞突然拉著他停下了腳步。

  他擡頭望去,不遠處的加護病房門口,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是幾天不見的舒擇奇,女孩則是舒擇奇的另一個妹妹舒小然。

  兩人的交談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竄入他們倆的耳中。

  「大哥,現在怎麼辦?我們上哪去找這麼一大筆錢?」舒小然擔憂地問。

  舒擇奇靠在牆上,看起來神情疲憊。

  「我會想辦法的,你不用擔心!」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呢?你現在又沒了工作,小冉有需要幾十萬的手術費,你上哪去找?難不成你真的要去速遠工作?」「不會!」舒擇奇斷然回道,「絕對不會!」

  溫哲因為這句話,心中也微微一動,他聽見舒小然歎了口氣說道:「唉!我就知道你不會的!你離職的事爸媽現在還不知道呢!不知道能瞞多久,媽昨天才問我你這幾天怎麼那麼閒,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大哥!你……為什麼不去找溫大哥說清楚呢?他一向都對我們很好的!」

  「說什麼?說我愛他?」

  「大哥!」舒小然跺了跺腳,「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說笑?光盤已經找了回來了,你也沒有出賣溫揚,你為什麼不去說清楚?如果不是小冉突然發病,你著急著送她來醫院,也不會把光盤弄丟,幸好那女孩送回來給你了,不是嗎?這又不是你的錯!你去說清楚,溫大哥一定會明白的。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舒小然這一番話,如同一顆巨石投擲在溫哲的心海裡,引起層層巨浪。

  他震驚地發現,自己……似乎犯了一個大錯。

  那天的情景歷歷在目。

  他說,你以為是我洩露出去的。

  他說,就算我說不是我做的,你也不會相信了?

  他說,我沒想到,我們親如兄弟……你卻如此不信任我。

  原來,那天他一臉疲倦地回到公司,是因為照顧舒小冉。他卻因為公司的幾句謠言、一個簡單的電話和幾張無聊的手機清單,就認定是舒擇奇出賣了他。

  他錯了,錯得離譜!他不應該不信任他,他不應該感情用事而妄下判斷。

  溫哲用力地閉上眼,握緊了拳頭,為自己衝動的行為而深深懊悔。

  現在,他又該如何去面對舒擇奇?他頓時心亂如麻,生平第一次覺得無措。

  就在這時,方時舞握住了他的手,他驀地張開眼,迎上了她那雙純淨的眼眸,那雙帶笑的眼睛瞭然地看著他,如同一股暖流劃過他的心際,充塞在整個胸臆間,他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如此的愛慕著她這種眼神。

  眼前這個女孩,她的笑容就像一彎清泉,緩緩流入他的心間,帶給他無比的勇氣。

  「我知道了!大哥,你在生氣!你氣溫大哥不信任你,所以你不去找他,你怕他不相信你的解釋,所以,你不敢去找他,其實——你比誰都重視這份友情,你——」

  「夠了!舒小然!」

  舒擇奇大聲喝止她,那聲音讓溫哲的心再次快速地跳動了起來,他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方時舞拉著他走了過去。

  「在醫院裡,請不要大聲喧嘩!」方時舞的聲音輕輕地插了進去。

  一時之間,舒擇奇還以為是護士,當他回頭看到溫哲和方時舞時,一下子就愣住了。

  「溫大哥!」舒小然詫異地叫道。

  他們倆卻旁若無人地對視著,舒小然不明所以,只是納悶自己的哥哥怎麼愣愣地注視著溫大哥身旁的女孩。

  病房門口,有片刻的安靜,大家都沒有開口說話。

  半晌,溫哲突然踏前一步,緩緩開口了:「喂!借我的錢……可是要算利息的。」

  方時舞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一甩頭錯愕地看著他。

  一旁的舒小然也忍不住驚訝地問:「我、我哥什麼時候借你錢了?」

  舒擇奇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有一雙眼眸閃著亮光,洩露了些許情緒。

  他邁步向前,居然也問道:「利息怎麼算?」

  「五年之內還不清的話,那我就愛莫能助了!」

  「這……本不關你的事的!」他微別過頭,聲音變得低沈。

  「是!」溫哲眨眨眼,緩緩而清晰地說道:「誰叫你……是我的好朋友呢!」

  舒擇奇驀地擡頭看他,再也藏不住激動的情緒,突然跳了過去,張開手臂,一把抱住了他,溫哲同樣回以擁抱,一切盡在不言中。

  方時舞看著這一幕,心情也頓時變得激動澎湃起來。她突然間發現,人和人之間的友誼就是如此之簡單,不需要太多的話語,不需要太多的解釋,那是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只要一個眼神的交流,就能瞭解對方所說的話,他們之間的友情……已不需要太多的語言去表達了。

  只有舒小然傻眼地看著溫哲,又看看自己的大哥和他懷抱的那個女孩,半晌反應不過來。她真的弄不明白,自己的大哥為什麼抱著那個女孩?

  當然,方時舞也沒空去理會舒小然的反應,見他們兩個和好,她真的說不出有多高興,但是——

  「喂!你們兩個——」

  「虧我當你是摯友,你居然不信任我!你至少也要說聲對不起吧?」

  「美啊你!借我的錢還要我說對不起?」

  沒人理會她,她忍不住上前,「喂!你們——」

  「這是基本禮貌懂不懂?哪有做錯事而不用道歉的?」

  「等你有本事還錢再說吧!」

  「喂——」她的話再度被打斷。

  「哪有這樣的?」

  「我就這樣!」

  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的話語被頻頻打斷,方時舞一個箭步上前,分開他們兩人,大聲叫道:「你們倆到底抱夠了沒有?要吃豆腐也不是這樣的啊!」

  舒小然暈了!

  他、他他大哥居然還搶溫大哥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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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13 23:49:42

第8章(1)

  對溫揚企業來說,一切總算雨過天晴了。

  舒擇奇重新回到了溫揚上班,新車開發案一切從頭開始,舒擇奇開始忙碌了起來。

  當然,溫哲也很忙。

  忙著開會,忙著看企劃案,忙著應酬,忙著……收花?

  一大早趕來上班,前台小姐就把溫哲叫住了,笑瞇瞇地遞上一大束紅艷艷的玫瑰花,把他嚇得半死。

  回到辦公室裡,他打開卡片,只見上面寫著幾句肉麻的情話,讓他猛起雞皮疙瘩,在看完末尾署名的時候,他簡直欲哭無淚。

  而方時舞,在瞥見上面署名是溫哲那個難搞的客戶——江謙後,就笑翻到桌子底下去了。

  直到溫哲雙眼一瞪,咬牙切齒地冒出一句,「你笑什麼?他追求的是你,我們倆換回來你就慘了。」

  她這才垮下臉說道:「都怪你了!上次在電話裡幾句話就把他堵得啞口無言,你敢說他不是因此才想追求你的?卡片上暗示得很明顯了。」

  「是追求你!」他糾正她。

  「是追求外表的我,內在的你!」她接道,忍不住又想笑了。

  反正現在該煩惱的是溫哲而不是她。

  「反正,這個男人又小氣又難纏,我勸你還是不要喜歡上這種男人。」

  不知怎的,一想到她有人追,他的心裡就不是滋味,一定是這個江謙太討厭了,他才有了這種想法,一定是……

  他隨手一揚,把花扔進了垃圾桶裡。

  「喂喂!你真浪費啊!拿來擺著看也好呀!幹嗎扔了。」

  他偏要扔!看了就礙眼,怎樣?

  不怎樣!反正打從那天起,連續一個星期了,溫哲每天都在收不同的花。小舒知道以後,很給面子地衝去廁所裡大笑。隨著扔花的次數增加,溫哲的火氣累積愈高,偏偏這個時候,那個江謙還以為時機成熟,不識相地提出了邀約,簡直把溫哲氣壞了。

  他一反平常冷靜的模樣,居然一口就答應了,把方時舞和小舒兩人嚇壞了。

  然後,到了約會那天,他不由分說地,把他們兩個也一併帶去赴約。

  約會地點是在海邊一間西餐廳,環境幽雅,氣氛旖旎,實在很合適情人會面。

  只是——

  一張情侶桌硬是擠下四個人——三個板著一張臉的大男人和一個笑得一臉燦爛的女人,那景象說有多怪就有多怪!

  方時舞第一次看見江謙,倒也沒有想到,這個溫哲口中小氣又難纏的男人,居然是個俊美的男子。她忍不住端詳了幾眼,卻被溫哲掃過來的眼光瞪得莫名其妙。

  真是的!她肯借身體讓他來赴約,他不偷笑還敢瞪她?而且,那是什麼笑容?他笑成那副德行到底想幹——

  「江董,你不介意吧!」他笑得嬌媚,「我們溫董和小舒說想和您見見面,就跟著一起來。」

  有沒有搞錯?是他威脅她和小舒一定要來的!方時舞在心中嘀咕著。

  「不、不介意!」江謙答得勉強。

  「那我們點餐吧!」他裝模作樣地翻起菜單,「生菜龍蝦,哎,吃了皮膚容易過敏;生燒大海螺,好膩哦!紅燒松魚……我不喜歡!炸川椒魚又太辣了!什錦海參……」

  他一連串地念著,舒擇奇端起清水喝著,掩飾自己的笑意,但他並沒有偷笑太久,因為溫哲在挑剔完一系列菜單後,反手勾住他,嬌聲嬌氣地埋怨道:「好討厭哦——」

  「噗——」舒擇奇一口水全噴了出來,方時舞閃得快,倖免於難,人家江謙就沒有那麼幸運了,被噴得滿臉水。

  「小舒!你好討厭哦!噴得人家滿臉都是水!」

  方時舞頓時全身起雞皮疙瘩,開始明白溫哲的目的了。

  「江……董!抱歉抱歉!失禮了!」舒擇奇連聲道歉,一邊拿起餐巾幫對方擦拭,一邊不著痕跡地推開溫哲,就算溫哲現在的身體是「女人」,他也忍受不了這傢夥像個女人般地對他撒嬌。

  「沒……沒事!我自己來!」江謙好不尷尬,連忙說,「小舞,你要是不喜歡,我們可以換間餐廳!」

  小舞?小舞也是你叫的嗎?溫哲差點沒拍桌子跳起來,他硬是嚥下到嘴邊的話,繼續裝模作樣地應道:「那可不行!換來換去多麻煩呀!再說,晚餐後我還有約呢?我和小張約好八點半去看戲,小趙十點帶我去遊車河!十二點和小李去唱K……」

  他如數家珍地念著,滿意地看著江謙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地變換著。

  方時舞聽得目瞪口呆,她沒想到,溫哲還這麼能演,他這個樣子,不去當演員實在是浪費老天給他的天分,他總說江謙難纏,她覺得溫哲比他更有過之而不及呢!

  等等,這傢夥……正在破壞她的名譽,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個「交際女郎」的模樣,真是愈演愈不像話了,要是傳開了那還得了……想到這裡,方時舞下意識手一伸,把說得不亦樂乎的溫哲勾進懷裡,成功地嚇住了他們三個人。

  「別鬧了!小舞!」她微微笑著,「嚇著江董就不好了!」

  一時間,溫哲還反應不過來。

  她雙眸一閃,語不驚人不休:「你為什麼不告訴江董,你的男朋友就是我呢?」

  「噗——」舒擇奇再度噴水,這下,無人倖免。

  方時舞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她幫溫哲找女朋友的事情還沒落實,倒先把自己賠上去了。當時,她想也沒想,就很自然地說出那麼一句話來,這究竟是為什麼?

  眼前的溫哲,自從江謙一臉黯然地離去後,就一直開懷大笑著。甚至還叫了一大堆海鮮,開了一瓶紅酒,和舒擇奇暢飲了起來。

  說什麼這個過敏,那個太辣,這個太膩,剛才點名批評的菜通通叫了一桌,這個傢夥還真有一套呢!

  「小舞!我真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招呢!」溫哲夾了塊椒魚放在她的碗中,稱讚道,「你這丫頭還蠻機智的!」

  「你還敢說!」她苦惱地盯著他,「如果業界裡真的流傳你和我的緋聞,我媽八成會宰了我!」

  她早就知道了!溫哲沒敢說,只是笑得有點心虛地說:「放心吧!那個江謙可不是大嘴巴。」

  「都怪你了!」她懊惱地說,「如果你不答應和他約會,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是是是!」他連忙說,「都怪我!吃塊椒魚吧!」

  「太辣!」

  「那來點螺肉——」

  「太膩!」

  「那……這個!」他夾完一樣又一樣,「紅燒松魚!」

  「不喜歡!」

  她有樣學樣,把他剛才挑剔的話扔了回去。

  舒擇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沒好氣地瞪了過去,心中納悶地想,當時她為什麼就沒想到「陷害」小舒呢?

  「小舞!你不必擔心,江謙絕對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的。」舒擇奇笑了笑,「說出去他也顯得沒面子,所以,他不會傻到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的。」

  「但願如此!」她悶悶地喝了一口酒,瞪著溫哲道:「不然,我就把溫哲變成同性戀以擺脫對我的誹謗!」

  溫哲哭笑不得地看她,「有這麼嚴重嗎?」

  「很嚴重!」她慎重點頭,「你在我家住這麼久了,難道還不瞭解我媽的個性嗎?她絕對會煩得你永無寧日的。」

  「又不是真的,瞎緊張!」他咕噥著回道,這丫頭真是瞭解自己的母親。

  他忍不住問:「要是以後真碰上自己喜歡的人,你媽也竭力反對,你怎麼辦?」

  「我不答假設性的問題!」她怎麼知道!

  「你就隨便想像一下!」溫哲覺得自己越來越三八了。

  她不用想,隨便就答道:「真的喜歡!那就竭力爭取!誰管我媽反對呢!」

  反正,她現在沒遇到,等遇到再說吧!

  溫哲點點頭,倒是滿意地笑了。

  方時舞吃了塊螺肉,這才發現舒擇奇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最近,他常常用這種眼神看著他們,他們兩個擡槓時,他總是在一旁沈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呢?

  她正待問他,他卻突然問道:「小舞!你會不會喝酒?」

  「不太會!」她應道。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溫哲,說道:「可是,溫哲很會喝酒!」

  「哦!」那不關她的事吧!

  「你確定你真的不會喝酒?」他再度看了身旁的溫哲一眼,他的臉紅得很可愛。

  「當然——」

  等等!她驀地看向溫哲,終於發現他已經連續喝了好幾杯,臉上越來越紅了。

  她臉色一變,急忙搶過他正欲入口的酒,叫道:「溫哲!別喝了,會醉的!」

  「我好得很!」他搶了回去。

  噢喔!不妙哦!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動著,「溫哲!這是幾?」

  他雙眼一瞪,「幼稚!」

  她又好氣又好笑,聽見他接著道:「想騙我嗎?你根本沒有伸出手!」

  這下,她確定了,他真的喝醉了,而且醉得一塌糊塗。

  舒擇奇在一旁低低地笑了起來,「我們回去吧!我可不想跟個酒鬼坐在餐廳裡!」

  於是,他們迅速結完賬,把醉酒地溫哲帶出了餐廳。

  舒擇奇本來要開車送他們回家的,卻突然接到舒小冉主治醫生的電話而匆匆趕去醫院了,所以,方時舞只好自己開車帶溫哲回家。

  她不知道溫哲醉酒後會怎樣,就連小舒也沒見過他喝醉酒的樣子。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溫哲醉酒時很纏人。

  她開車技術本來就不好,再加上載了一個醉鬼,一路上簡直是混亂一片。還好,總算有驚無險地回到了家裡,她正要下車,溫哲卻像八爪魚似的又纏了上來。

  他醉眼迷濛,雙手捧住她的臉,突然冒出一句:「小舞!我想吻你!」

  她錯愕地看著他,險些從車上摔下來。

  「溫哲!你醉了!」

  她七手八腳地推他,他卻抱得很緊,雙手一縮,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在她被「自己」那張放大的臉龐嚇得發呆之時,他已經不顧一切地吻上了她,緩緩吮吸,輕輕逗弄……

  她瞠目以對,腦袋一片空白,全身僵住忘了反應。

  天、天啊!誰來救救她?她、她「自己」吻自己……

  為什麼她不會覺得噁心……

  「大哥!你回——」

  嗯?嗚!溫然?這下子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溫哲!你死定了!你明天慘了!

第8章(2)

  溫哲今天很慘!

  除了醉醒後的頭疼之外,他全身長滿了很多紅印記,原因是方時舞是過敏體質,只要喝太多酒,就會酒精過敏起酒膜。今天早上一進公司,前台小姐還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關心地問了幾句,才從櫃檯下拿出束鮮花交給他。

  他傻眼地愣在原地,根本沒想到,那個江謙居然還不死心,說什麼不會放棄,會一直等下去……等死吧!他生氣地再度把花送進了垃圾桶。

  他不明白自己在氣什麼?每次悶悶地自問後,都沒有勇氣往下想。

  倒是小舞,今天有點反常,時而瞪著他,時而在發呆,還……臉紅?他新奇地看著她,怪咧!她在臉紅個什麼勁呀!每次他扔江謙送來的花,這丫頭都會跑去撿回來,今天怎麼連看都沒看一眼?嗯……他不否認自己很高興她對江謙送來的花不屑一顧,但,這丫頭也太反常了吧?他少有的好奇心也被引發了出來,忍不住一直追問她,她卻顧左右而言他,害得他一整個上午都心不在焉,連著批錯了幾份文件,向舒擇奇詢問,他也說不知道,還取笑他酒量差。

  他想來想去都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昨天晚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下班回家的路上,他直截了當地就問:「小舞!我昨晚喝醉以後,有沒有做什麼事?」

  「啊?」她愣了愣,「沒、沒有啊!」

  她一向知道溫哲聰明,倒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快,好在溫哲對昨晚醉酒的事全無記憶,不然,今天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沒有?」他不信,「你老實說,我究竟做了什麼事?」

  「真的沒有!」

  昨晚溫然那張驚訝的臉和曖昧的眼光彷彿就在眼前,讓她恨不得買塊豆腐撞頭自殺,還好溫然不是大嘴巴,她死不承認,溫哲永遠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想起那個接吻的場面,她的臉不自覺地爬上了些臊意。

  他瞇瞇眼,審視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既然沒有——那你幹嗎臉紅?」

  「啊?哈!哈哈!一定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她笑得假假的,「好熱哦!呵呵!」

  熱?這丫頭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越來越高竿了,車窗外正飄著濛濛秋雨,在這個初秋時分,哪裡熱了?

  「喂——」

  「啊?好、好累哦!」她趕緊打斷他,「我要休息休息,你別再找我說話了。」

  一個早上都坐在辦公室裡發呆的人喊累?這世界還有天理嗎?他又好笑又好氣地看著她在假寐,也就不再追問了,反正,總有一天他會問出來的。

  說起來,他們倆互相交換身份已經快三個月了,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間,秋季已經來臨,回想過去發生的許多有趣的事情,感覺好像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溫哲從不相信命運,但自從發生了這件怪異的事後,他偶爾會想,如果當初沒有那場車禍,他們倆是不是僅有姻親關係的「陌生人」?是否還會像今天一樣……如此接近呢?也許不會吧!

  命運讓他們闖進了彼此的世界,他突然發覺,在她那個純白的世界裡,其實……也很有趣!

  「喂!溫哲!你看你看!」她突然緊張地抓住他握方向盤的手,「你快看看!站在公車站前的那個女人。」

  「要假裝睡覺就乾脆裝到底嘛!你這不稱職的演員!」

  他咕噥說完,雙眼一掃,看到公車站前站著幾個男人,還有一個老人帶著小孩,哪有什麼女人啊?

  「那裡有個苗族女子,在那幾個人後面,你看到沒有?」她驚呼著,伸手搖晃他,「停車!溫哲!快停車!」

  溫哲怪異地看她,放慢車速,再次朝站台上望去——沒有!他根本沒有看到她說的那個女人,這丫頭眼花了吧!

  「停車!快停車!」

  「根本就沒有!」他皺眉,「我只看到一個白癡女人而已!」

  「哪裡?」她一時反應不過,「那個女人雖然有點怪異,但不是白癡!」

  「當然!」他一翻白眼,「那個白癡是你!」

  「溫哲!」她氣惱地叫道,「我沒空跟你擡槓,快點停車!」

  他們已經開過頭了,她怕那女子又突然不見了。

  「別鬧了!」他無奈地說,「公車站上就那麼幾個人,我根本沒看見你說的那個苗族女子。」

  那女子要真的如她所說的穿著苗服,他哪裡會看不到,一定是這丫頭老想著奇奇怪怪的事,才會看錯了。

  「你瞎了眼才看不到呢!」她圓瞪大眼,生氣地叫道,「快停車!」

  罵他?這丫頭敢罵他?

  「我就偏不停車,怎樣?」他意氣用事地應道。

  「快停車!」

  她氣呼呼地伸手去搶方向盤,他一個反應不及,方向盤打了個轉,朝路旁的電線桿撞去,他心中一慌,急踩剎車,哪裡知道踩錯油門,車子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向前衝去——

  「砰」的一聲,他們倆向前撲去,溫哲的頭撞向車窗,只覺得雙眼冒金星,一陣昏眩向他襲來。

  在暈過去之前,他腦中唯一的想法是——

  他最近真是倒黴!

  第一次出車禍,因為是對方開車不慎,所以,家人會難過、擔心、憐惜地照顧他們。可是,第二次出車禍那可就不好玩了,自己開車去撞電線桿,簡直就是拿生命開玩笑。雖然只是撞暈了過去,但兩人還是挨了一頓罵。

  溫哲還好,最多被罵縱容沒駕駛執照的小舞開車,方時舞可就慘了!

  首先,她老媽拖著剛完稿的老爸一同出現在醫院裡,一個哭得慘兮兮,一個卻把她罵得慘兮兮——

  「方時舞!你皮在癢就說一聲,自己沒駕照還敢開車,你嫌命長嗎?如果是的話,早講!我不必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你……喂——你哭什麼哭,我在教訓女兒,你不幫腔也就算了,做什麼哭得像死了女兒似的,閉嘴!你再吵試試看!」

  「嗚……女兒……老婆……」

  不用懷疑,罵人的是她的老媽,在哭的是她的老爸。嗚!她好無辜,明明是溫哲開的車,她簡直有苦難言啊……

  接著,她的兄長方時風也趕來了。

  他劈頭蓋臉就問:「你知道損壞公物要賠償嗎……不知道?不知道你就去撞電線桿?有勇氣!如果電力局告你毀壞公物,我替你打官司,自家人……律師費算你七折!」

  天哪!這是為人兄長該說的話嗎?拜託——誰來救救她!頭好痛!

  「二姐!打針了!」

  最後,她那個醫生小妹,帶著一張天使般的笑臉,雙眼閃著惡魔般的光芒出現在她眼前,在她的屁股上狠狠地紮了一針,並且涼涼地說道:「多謝二姐!承蒙你多次光顧敝醫院,才能讓小妹——我一展所長!」

  嗚……她有預感,未來的日子難過!

  但,值得!

  這次車禍最大的收穫是——她終於和溫哲換回來了。

  一切就像做夢般那麼不可思議。

  鏡子裡,她終於能看見自己對自己眨眼睛了,雖然這張清湯掛面的素臉已經看了二十幾年了,但從沒有像此刻一樣,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你都照了老半天了,還看?」溫哲突然湊了過來。

  鏡子裡,兩人的額角都貼著紗布,看起來有點滑稽。

  小舞手一伸,推開他,瞪眼道:「睡醒了?」

  剛才她全家人來的時候,他乾脆假裝睡覺,當作看不到,任她被罵個狗血淋頭,真不講義氣!

  她氣嘟嘟的樣子真是好可愛,以前他怎麼都沒發現呢?他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粉頰,卻被她一手拍開。

  他笑道:「你家人說話哪有別人插話的餘地?由頭到尾,我可沒看你頂半句!」

  的確是!她抿了抿唇,才不想承認如果反駁一句下場會更可憐。

  「你都不用打針!」她控訴著,「小雨硬是給我打了一針,好痛!」

  他失笑,「我們換回來了不是嗎?」

  「是呀!」她皺皺鼻子,「幸好換回來了,不然,挨針的可是你!」

  看她一副耿耿於懷的模樣,他實在很難不笑,不知怎的,他突然覺得這張氣嘟嘟的臉變得很可愛,就像……就像一個鮮嫩可口的紅蘋果擺在眼前,讓他很想咬一口——咦?他在想什麼?他怎麼會突然有這種衝動,一定是身體換回來讓他太興奮了才會產生這種錯覺的,一定是……

  「喂!你怎麼啦?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

  她眨巴著大眼突然靠近他,讓他自我安慰的想法再度受到衝擊。

  「沒、沒事!」

  她沒發現他的異樣,笑得甜甜地說道:「溫哲,等額頭上的傷好了,我們和小舒一起去慶祝吧!就去上次那家店好不好,我想……」

  她滔滔不絕地說著,溫哲卻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他怔愣地望著那張甜甜的笑臉,久久回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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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ss8420
準男爵 | 2013-5-19 00:47:25

為什麼沒有結局啊!大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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