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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5 14:05:40

二十章【番外:普通的一天】

  那年,他們都還只是孩子。然後,他們相遇了。
  
  我醒的時候看著陌生的帳頂有些懵懂,接著慢半拍子的想起我這是在外面,而不是自己的宮殿。我慢吞吞的起身穿衣服,心想著細細又去哪兒瘋了,把我這個主子使勁的拋在了腦後。
  
  我就著屋裡準備好的清水梳洗了一番,擦乾手上的水漬往外走去,推開門,陽光很明媚,我瞇了瞇眼睛,邁開步子預備去好好去溜躂溜躂。
  
  我記得細細和我說過,這地方叫齊雲山,是正好長在這片大地中心位置的一座山。此山一年四季如春,鳥語花香,風景怡人,實乃度假勝地。最重要的是,這座山不知在幾百年前就已經被默認,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人。
  
  齊雲山就是齊雲山,三國帝皇友好相宜之聖地,良好友邦的聚會之地。
  
  我摸了摸下巴,開始回想自己為什麼也會在這次的出行大隊裡。
  
  本來這五年一次的三王聚會裡是不該帶著公主的,在這個男系社會裡皇子才是值得驕傲和自豪的。可奈何我的父皇膝下沒有半個帶把的,所以造成了他獨寵我的雙生皇姐安柯紫的局面。想當然,這次特殊的出行皇姐就成了那個極為受矚目的人。而我之所以成為拖油瓶則是源於皇姐撅起紅嘟嘟的嘴唇嘟噥了句,「沒意思,怎麼去的都是男孩子,父皇,我要阿藍陪我一起去。」然後,我也就非常榮幸的跟過來見識市面了。
  
  在這座齊雲山裡的這個稱的上是豪華的避暑山莊內,我所處的只是一個小小小角落。我沒有和父皇去見各國的皇帝,沒有和皇姐去認識各國的皇子,我只是一個人慢吞吞的走在圓潤石子鋪成的小道上,悠閒並且自在。
  
  今天我起的有些早,日頭還沒有恢復它毒辣的本性,微微有風拂到我的臉上帶來植物特有的香味,輕柔的,舒適的,懶洋洋的。我半瞇了眼睛打了個哈欠,這樣柔和舒服的天氣,睡覺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迎面有兩個宮女模樣的人走來,陌生的相貌陌生的宮服,看到我的時候腳步陡然一止,視線在我臉上滴溜了好幾圈,接著就不約而同的掩著嘴輕聲笑出聲,口中也低低的對語著什麼,並且不時用一種很奇異的眼神看著我。
  
  我對於她們無禮的行為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仍是直直的看著前方,視若無睹的走著自己的路。
  
  只是我終究還是個常人,我對於她們那種奇異的眼神感到無法理解。這種奇異的眼神就像是我身上正穿著蝙蝠俠的行頭,卻對著她們無比自豪的說:「大家好,我是蜘蛛俠。」
  
  -_-||
  
  我走過她們很遠後才停下腳步,伸出手重重的各自摸了自己的左右臉頰一把,然後仔細的看了看手心。很好,沒有一點點黑色,也沒有一點點的紅色,這代表宇文睿這回並沒有在我的臉上畫烏龜或者幹別的。可是,既然他沒有幹什麼,她們又為什麼要那樣看我?
  
  我覺得自己迷茫了。
  
  忽然耳邊一陣蟬鳴響起,我擡頭看著四周的參天大樹出了神。只見鬱鬱蔥蔥的樹木朝氣蓬勃的屹立在我所處的這片園林內,繁密的枝葉遮擋了灼人的陽光,但偶爾還是有幾縷亮光頑皮的從空隙中跑出,在地方上投下一個個亮點。我閉上眼,遠處鳥鳴聲應著近處的蟬鳴,叫我心中有些飄渺的感覺。
  
  我曾經如此渴望這樣夢幻天然的美景,可事過境遷,當我觸碰到這種渴望時,才空蕩蕩的發現,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
  
  我曾經的憧憬,全部灰飛煙滅。
  
  我正在這裡難得文藝的傷感著,一聲喊叫響了起來,「那邊的,穿藍色衣服的宮女,給我過來!」
  
  我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只見樹木間約二十米遠的地方有個綠色衣服的男孩子正衝著我招手。我沒有理會他一直用力甩動著的小胳膊,安靜的站在原地,遠遠的看著他。
  
  「還傻站著幹嘛啊,趕緊過來幫幫我,我釣到一條好大好大的魚,快點快點!」他更加焦急的說道,不時回頭看看。
  
  我動了下腳,接著慢吞吞的往他那裡移動著。我到的時候他正背對著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魚竿,嘴裡繼續說著,「來來來,搭個手,就要上來了上來了。」
  
  「快來啊你」他抽空轉過身,看到我時後半截話被噎在了喉嚨裡,繼而爆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瞧著面前這個男孩子,他年約十一二歲,精緻的五官白皙的皮膚,身上是不算至好卻也絕對不差的綠色錦袍,更襯的他跟剛拔出來的青菜那樣新鮮。我覺得有些可惜,這麼漂亮一男孩子,你說他怎麼就突然失心瘋了……
  
  「哈哈,哈哈,」他笑的喘不過氣,鬆開握著魚竿的一隻手插到了腰間,斷斷續續的說道:「啊,莫非,莫非你以為在自己的額頭間寫個『王』字,你就成老虎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竟然會有這麼笨的人,哈哈哈哈哈。」
  
  我,愣了。
  
  我不理會他的嘲笑,越過他走到了他身後的小池塘,低頭看了看,微微泛著漣漪的水面清晰的倒映出我額間的那個黑字,但並非「王」,而是個「豐」。「豐」字的豎筆很短,加上老虎「王」先入為主的觀念,不仔細看的人大概都會看是「王」。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眼角正不斷抽動,我,我,我……
  
  宇文睿,你果然牛,你公牛,你大紅牛。
  
  我看著水裡那張隱約有些破功的臉,心裡不斷催眠著自己:淡定,安柯藍,你得淡定。我深呼吸了幾個來回,滿意的看到自己又恢復了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我伸手捧起些水清洗起了額頭上的字跡,對於身後一直沒有停止過的笑聲感到非常無奈。
  
  「哈哈哈,你太逗了,哈哈哈,」綠衣男孩子的聲音聽起來是真的非常愉快,「哎喲喲喲,肚子疼死了,你說你怎麼就這麼逗呢,哈哈哈,我聽過別人掩耳盜鈴的,見過別人送銀子叫人打自己的,就是沒見過在額頭上寫字兒充老虎的,哈哈哈哈哈。」
  
  我不理會他,自顧自的起身準備離去。
  
  「你別走啊你,哈哈哈,好了,我不笑你了,不就是想當大老虎嗎。」他嘴角誇張的上翹,眼裡看不到半分不笑。
  
  我停住步子,定定的看著他。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換上了一副嚴肅的神情,「其實不瞞你說,我剛才還真就以為你是老虎了。你這辦法其實挺不錯的,噗,真的不錯。」
  
  魚竿在這時微微往下沈了沈,他趕忙回身兩隻手抓緊了魚竿,嘴裡還說著,「我真是沒騙你,我就以為你是那老虎了,對,還是齊雲山上最威風最厲害的大老虎,來來來,大老虎,搭把手搭把手。」
  
  我看著眼前背對著我的綠衣男孩,再看了看他微微翹起的屁股,伸出腳果斷的踹了上去。踹了之後我突然恍然大悟,敢情我昨天晚上夢到踹人的場景是真實的啊,原來我要踹的就是這麼棵青菜。
  
  於是,「撲通」一聲的,青菜變成了水煮青菜。
  
  綠衣男孩明顯是沒料到我會這麼「臨門一腳」,站在水裡呆滯了幾秒後才伸出手指著我道:「你你你,你竟然敢踹本少爺!你個膽大包天的,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我爹是蒙鵬飛!你等著,我非要我爹把你扔在水裡泡上三個時辰!」
  
  哦?蒙鵬飛?雲澤國有名的武將蒙鵬飛?受眾士兵愛戴擁護的超級將領蒙鵬飛?有個娘子是鐵軍師的蒙鵬飛?
  
  「你這個丟臉的傢夥還敢在這裡嚷嚷!」一個粗獷的男聲響了起來,接著一名留著滿臉絡腮的渾厚男子就下了水一把拽起綠衣男孩的後領,跟拎蘿蔔似的將男孩拎了起來。他罵罵咧咧道:「你個兔崽子,叫你別到處亂跑別到處亂跑你還給我惹事,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
  
  「我我我,爹,是她,是她把我給踹下去的!」綠衣男孩一手指著我,告狀道:「你看,我身上都濕了濕了!」
  
  「濕你個頭!看你娘待會兒怎麼收拾你!」絡腮鬍男子一巴掌推開了男孩委屈的臉,轉身對我說道:「這位小姑娘對不住,我這混兒子估計又幹了什麼壞事,真是抱歉抱歉,我回去就好好收拾他。」
  
  說完他一甩手將男孩子扛上了肩膀,大步邁著就走人。肩膀上綠衣男孩子努力撲騰著短小的手腳,一邊撲騰一邊還衝我嚷嚷:「臭呆子臭老虎你給我記著,被讓我再遇見你,不然我非得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哎喲!爹!別打我屁股!我要告訴娘你虐待我!哎喲別打了別打了!腫了腫了!」
  
  我看著這對活寶父子漸行漸遠,心裡有些暖洋洋的,青菜的爹,看來是個很直爽的男子。蒙鵬飛,果然名不虛傳。
  
  我並沒有轉身走回路,而是繼續茫無目的的行走亂逛。我在偌大的林園裡隨意的走動著,沿途的風景蒼然而偉大,我漸漸被迷惑,開始有些不在人間的感覺。
  
  然後,我剛覺得自己不像是在人間,視線了就出現了一個人。
  
  我左側的那棵大樹下有個金色衣裳的男孩子正背靠著樹幹休息,眼睛緊緊的閉上,神情茫然。我停下腳步,就這麼安靜的看著他,不發出任何聲響。
  
  我仔細的端詳著他的臉,喲呵,又是帥苗子一根。他的長相不同於雲彌那些白淨的男子,是那種充滿活力的古銅色。五官也不似雲彌男子那般秀氣,而是俊朗深刻,如刀刻般充滿力量之感。他長相雖稚嫩卻隱隱透露著霸氣,身上的衣服是代表了皇族身份的金色,也就是說,這個男孩子是個皇族。我順眼瞟過他腰間那條極具國家特徵的腰帶,看來這男孩子是雲戰的皇子。
  
  「你為什麼不說話?」他突然開口問道,聲音微有些沙啞,眼睛仍是合著。
  
  我不出聲,什麼為什麼不說話,不說話還有為什麼嗎,不就是因為我懶得說話。
  
  金色男孩的火氣似乎有些上來了,「為什麼不說話?你也在笑我是個瞎子嗎?」
  
  我有些好奇,啊,瞎子,他是個瞎子?
  
  「你是瞎子?」我聽到自己有些好奇的聲音。
  
  金色男孩脾氣估計不大好,猛的睜開無焦距的眼睛怒吼著,「滾!你才是瞎子!我不是瞎子!」
  
  「那麼……」我發現他的瞳孔竟然隱約泛著金色,「你是啞巴?」
  
  「……」金色男孩的怒氣有些被打斷,接著又是一頓狂吼,「你是傻子嗎?我怎麼會是啞巴?你沒聽到我開口說話了嗎!」
  
  我伸出小拇指扣扣耳朵,小小年紀就肝火旺盛啊,這不好,不好。「原來你不是啞巴啊,那你是瞎子嗎?」
  
  「……」
  
  我的聲音突然變的他同情憐憫,「原來你真的是瞎子啊,你好可憐哦。」
  
  「我不可憐!我為什麼可憐!」金色男孩馬上否認,頗有些欲蓋彌彰,「父皇要把宓兒指給他就指給他!我不在乎!我一點都不在乎!宓兒因為我瞎了就不喜歡我我也不在乎!」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砸著地面,我真怕他砸出個坑來。
  
  「我說。」我走到他身邊坐下,「你很討厭他?」
  
  「他搶走了宓兒!宓兒原本是我的!」金色男孩恨恨的說道,「可是他是我的皇弟,我不可以討厭他。」
  
  「很好。」我往他的肩膀拍了下去,「請不要大意的上去,滅了他,搶回宓兒。」
  
  金色男孩的表情愣住,「呃,你說什麼?」
  
  「請不要大意的上去,滅了他,搶回宓兒。」我不嫌麻煩的重複了一遍。
  
  「你不是該和我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的嗎!」他又動怒了,「莫將軍總是這樣安慰張將軍的!」
  
  「啊。」我無趣的收回手,「原來你自己有定奪啊。」
  
  他又是愣了一下,「呃,對,我自己知道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一個宓兒算什麼,我以後會有數不過來的宓兒。」他衝我咧開笑容,「很好,那麼你,以後就做我的女人吧。」
  
  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不是看不到嗎?」
  
  「一點點,我只能看到一點點。」他努力睜大了俊目,「你是誰?我以後去你家接你。」
  
  我往後退步,「我是雲彌國十三皇子手下的宮女,我叫阿斗,你記得要來接我哦。」
  
  「我明天就去。」他信誓旦旦,「你要等我哦。」
  
  「好。」我等你個大頭鬼。「那麼,我們明天見。」
  
  「明天見!」
  
  我搖頭歎氣,這就是不接觸別國國情造成的無知啊,雲彌國的十三皇子正在西天陪唐僧下棋呢。
  
  告別了瞎眼的金色男孩我總算是覺得有些累了,兜兜轉轉的準備回去卻在途中碰上了四處張望的宇文修。
  
  我歎氣,唉,這個路癡,又迷路了。
  
  「阿藍!」宇文修的聲音非常之驚喜,那初現風華的桃花眼裡閃動著感動,「你來了!走走走,你是要回住的地方是吧?剛好我也順路,我們一起去!」
  
  我沈默,誰和你順路了,你住的根本不是我院子好吧。可我是個善良的孩子,我朝他乖巧的點頭,「哦。」
  
  宇文修步履急匆的拉著我往前跑去,突然,「刺啦」一聲……
  
  宇文修白皙的面孔變的緋紅,用力遮掩著自己屁股,「我,我,我剛才不小心被樹枝刮到了,它怎麼就破了!」
  
  我眼裡還是只有那兩片白花花的屁股,「啊,好白。」我很平板的敘述著。
  
  「看看看!看什麼看!」他一手捂著屁股一手遮住了我的眼睛,「小心長針眼!」
  
  「七哥的屁股,真白。」我呆滯的重複了一遍,即使眼前黑暗也可以猜到宇文修咬牙切齒的樣子,啊,我的心情,真好。
  
  「你個丫頭,臭丫頭,不準告訴別人!」宇文修惡狠狠的威脅道。
  
  我還想開口氣他幾句,一道處於變聲期的少年聲音響了起來,「嗯,不告訴別人什麼?」
  
  宇文修連忙放開捂著我眼睛的手,支支吾吾的看著來人道:「大,大哥,我,我。」
  
  來人,也就是俊朗優雅少年宇文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伸手解下了自己的罩衫丟給了他,「穿上。」
  
  宇文修連忙將罩衫系的緊緊的,「我不是迷路,我只是想到處轉轉,嗯,到處轉轉。」
  
  我半垂眼瞼,路癡子宇文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可真可愛。
  
  「阿藍。」宇文睿對著我伸出手,「過來。」
  
  我走近他,由他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裡。他抱著我走了一段路時突然問道:「阿藍,你喜歡老虎嗎?」
  
  「……」我沈默許久,然後道:「不喜歡。」
  
  「哦。」他也沈默,過了一會說道:「看來我要加把勁讓你習慣並喜歡老虎。」
  
  我,你,去你媽的。
  
  「喜歡老虎嗎?」他又問了一遍。
  
  我再思量了許久,呆呆道:「喜歡。」
  
  「很好。」他滿意的點點頭,細長的狐狸眼內滿是笑意,「我想,你也是喜歡的。」
  
  我有點兒傷感,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屈服於惡勢力……
  
  「大哥,你們在說什麼老虎老虎的?」宇文修漂亮的臉蛋兒湊了上來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宇文睿回答的雲淡風輕,俊俏的臉上有著淡淡笑意,「好了,我們回去吧。」
  
  於是忽,宇文睿抱著我,宇文修亦步亦隨的跟在他身側,三人一起回了院子。
  
  在幾個月後的某天裡,我聽宮女們四處在傳,雲澤的蒙鵬飛蒙將軍涉嫌謀反被滿門抄斬,全家無一倖免。我想起池塘邊那個綠衣男孩和粗獷男子,想起那些大呼小叫和隱約的溫馨,心裡微微有些失落。
  
  命運或許只是擦肩而過,生命也許就是轉瞬而逝。
  
  那天只是個普通的一天,顯然,非常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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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2:12

二一章

  宇文睿說回宮,我算算日子,也確實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我出來一個月的時間,錯過了宮中鬧騰的刺殺,碰上了孟府裡的些許人,發生了一些頗有趣味的事情,而如今,卻是要回到那個沈悶卻含有碩大秘密的皇宮去了。
  
  我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臉,伸出手輕輕劃過自己的眼睛。這張臉我看了兩世,一世直爽無顧慮,一世呆滯無表情。我突然就想起一句話:出來混的,終歸是要還的。
  
  甜的吃太多,苦味來臨的時候,我的抗壓能力,變的那麼薄弱。
  
  「在看什麼?」宇文睿走至我的身後,冰冷的手指貼上我的臉。他的溫度總是偏冷,即使在灼熱的夏日也帶著舒適的冷沁。
  
  「看自己。」我平板的回答,「阿藍,不好看。」我說了我是特殊的,在皇家這個專出俊男美女的地方我就是個異類。
  
  宇文睿一聲輕笑,「不好看?那什麼是好看什麼又是不好看?」
  
  我鄭重的伸出手指,一個一個的掰著數了起來,「大表哥好看,七表哥好看,皇姐好看。阿藍,不好看。」
  
  宇文睿突然將我抱起來轉了個身子,眼對眼的看著我說道:「那麼,你怎麼知道自己不好看?」
  
  我很鄙夷的對著他道:「表哥,我又不是傻子,我怎麼會不知道。」
  
  宇文睿的臉很細微的抽動了一下,繼而薄唇淺淺勾起,細長的狐狸眼半瞇著道:「呃,嗯,你說的對。你並不是傻子,又怎麼會不知道。你說,對嗎。」
  
  我只是看著他不說話,這廝,最後那句話問的顯然意味深長。
  
  「阿藍。」他親暱的用額頭貼上我的額頭,我們之間的距離近的可以感受到彼此溫熱的呼吸,「你怕我嗎?」
  
  我聞言很認真的回答:「怕。」
  
  宇文睿的笑容僵了一下,微棕的眸子裡閃過一道冷光,「很好,你果然是阿藍,我獨一無二的阿藍,永遠誠實的阿藍。」他箍在我腰上的大手緊了緊,接著低沈溫柔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但是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我說,要你別再怕我。」
  
  我半垂了眼瞼,不怕?
  
  對不起,我是個人,一個很正常的人,我能控制自己強烈的有意識的思想,但無法抑制從內心裡生出來的躲避。
  
  宇文睿,直至今時今日,我仍不能忘記你冰冷的手緊緊掐住我脖子的那種窒息感。
  
  那是種叫做死亡來臨的恐懼和絕望,你讓我再次知道,原來,最親密的人,卻可以將我砸的更加粉碎。
  
  「大表哥。」我推開他的胸膛,稍稍拉開了點距離,我很認真的說道:「阿藍怕你,所以,你離阿藍遠點兒,好嗎?」
  
  宇文睿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陰冷,可立刻恢復了原先的淡笑。他漂亮的薄唇慢慢的張開,堅定的吐出了兩個字,「不,能。」
  
  我沮喪的垂下頭,「啊,還是沒用。」我似乎不能妄想從他嘴裡聽到別的回答。
  
  宇文睿低沈的笑了一聲,卻沒有多大的愉悅在裡頭,腰上的手掌微微使力,我便栽進了他的胸膛。吸入鼻子裡的仍是他好聞的清香味,令人迷戀卻又清醒了神志,宇文睿,太過危險。
  
  「阿藍。」宇文睿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我的頭髮,聲音溫柔卻暗藏霸道,「所有的人都可以怕我,只有你不可以。」
  
  我閉上眼睛不予理會。宇文睿,你可知道,我最不希望怕的,就是你。
  
  他抱著我的力道緊了緊,低低的,像是宣誓般的說道:「總有一天,你不會再怕我。」
  
  我想,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也就意味著,我和你成為了同一種人。
  
  因為,你宇文睿,不會為誰而改變。
  
  「哎喲我說公子,轎子都備好了你還抱著公主幹嘛,待會兒天一黑,黑燈瞎火的,出個什麼事情那也不好辦啊。」很嗲很媚很胡言亂語,不用猜了,不是靈芝那男人婆還是誰。
  
  宇文睿的身子動了動,接著鬆開了手,「阿藍,回宮吧。」
  
  我點點頭起了身,任他牽了我的手往外走去。
  
  恩,回宮吧。
  
  我回宮———就等於花開落地,那個叫悄然無聲。我那偏僻的宮殿比以前更加清冷,雖然那乾淨的桌椅都告訴著我有人每天按時打掃著,可它依舊那麼的安靜,那麼的毫無人氣。
  
  我懷念的摸著我的床,感歎的想著,安靜原來是個這麼讓人舒心的東西。
  
  「公主,你在外頭待久了,有沒有覺得這裡反而不習慣了?」細細有些陰陽怪氣的問道。
  
  我將身子埋進被子裡,「唔,還好。」
  
  「那麼,你在外頭待久了,有沒有覺得細細反而不親近了?」細細的聲音有些不爽啊這是。
  
  我適時的露出臉對她笑笑,「唔,還是細細最好。」
  
  細細聽到這句話後如願的笑了,動作輕快而靈敏的出了門,「公主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禦膳房叫人準備些點心。」
  
  我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伏在被子上淡淡的笑笑,瞧,細細是這麼可愛的女子,即使她是宇文睿放在我身邊的奸細,一個盡忠盡職的奸細。
  
  我閉上眼睛想著宇文睿剛才說話的語氣,然後,笑了。
  
  在我十歲以前的記憶裡他一直都是那麼的溫柔可親,即使他偶爾的腹黑偶爾的惡整偶爾的小壞,我都認為,這是個心底不壞的帥男孩兒,是的,我對他產生了依戀,我依戀他對我的親暱,依戀那久違的寵溺。
  
  接著,接著有件事情讓我對他逐漸加深的依戀嘎然而止。
  
  我就那麼無意的撞上了他殺人的場面,我清楚的記得那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我清楚的記得那個斯文俊美的白衣少年,我清楚的記得鮮血染上他美麗的錦袍時他清雋的臉上那種冰冷殘忍的表情,以及,他身前那張痛苦的,扭曲的,少年的臉。
  
  我記得那個少年時他剛收的小廝,長相很秀氣很討喜,可現在他變的這麼猙獰,這麼的醜。
  
  然後,我的臉,也變的和他的那樣醜,也或許,比他的更醜。
  
  我呆滯的看著面前那張依舊溫柔卻帶著邪魅的臉,聽著他輕柔的說:「阿藍,你都看到了是嗎,都看到了?」
  
  我沒有回話,也可能是根本無法回話,我的脖子被掐的生疼,我的思緒開始混亂,我甚至錯亂的看到了顏佑臣那張臉,聽到了安青那柔軟的聲音對我說:
  
  「安然,我和佑臣在一起了。」
  
  我突然就笑了,原來天長地久都是他媽的P話,原來真心寵愛都是他媽的鬼話。
  
  安青背叛了我,顏佑臣背叛了我,現在,宇文睿也想殺了我。
  
  我覺得很可笑,原來兩世,我都是死在自己自以為是的寵愛上。
  
  安柯藍你他媽的就是個蠢貨,至此一生,都是個蠢貨。
  
  宇文睿卻在這時突然鬆開了手,撫著我的臉詭異的問:「阿藍,你在看的是誰,你在想的是誰,你在笑的是誰。是你,是我,還是別人?」
  
  我看著他的臉覺得很無力,我喃喃自語,「你,和他們,有什麼區別。」
  
  是的,宇文睿,你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宇文睿也笑了,低低的,愉悅的,饒有趣味的,「阿藍,我怎麼會捨得殺你,你這麼的有趣。」
  
  我淡漠的想著,我這麼的有趣,所以,他捨不得了。於是才有了後來,有了我瞭解的他,有了他對我依舊無微不至的溫柔,有了我心底隱隱滋生的疏離。
  
  宇文睿,你的秘密要我和你一起承擔,我做到了。你要我不再怕你,我卻是無能為力。
  
  如同玻璃被打碎,想要恢復原狀,那麼的難,幾乎不能實現。
  
  可你卻對我說:阿藍,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將自己埋入被褥之中,睡意逐漸上湧,可就在我快要墜入夢鄉的時候門被人「砰」的一聲推開,皇姐少見的不淡定的聲音響了起來,「阿藍,阿藍,你給我起來!不準睡!」
  
  我被驚的立刻恢復了清醒,無奈的擡起頭對上她那張美麗的臉,「皇姐,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我怎麼來了?」皇姐臉上很驚喜也很氣憤,「你說說你這是怎麼回事兒,好好的人就給走丟了,你讓人多著急!」
  
  我呆呆的笑道:「皇姐,你這是擔心我啊。」
  
  皇姐把臉一撇,「誰擔心你啊,我是擔心七哥會受大表哥的氣!哼,我才不會擔心你這個呆子!臭呆子!」
  
  我想啊皇姐你那平日裡淑女的形象都上哪兒去了,這會兒露出本性給人看到可怎麼得了啊……「皇姐,又有人和你提親了?」
  
  皇姐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極其憂鬱,她習慣性的拉著我的手說道:「阿藍,這次是雲戰的大皇子賀蓮臣,可是,我還是沒有感覺。」
  
  我其實挺想教育她的,孩子,這都什麼年代,你還想著感覺來感覺去的?感覺是個什麼東西?是愛情這東西。可愛情是什麼東西?愛情它不是個東西!
  
  愛情這玩意兒就像是鬼,聽的人多,見的人少。
  
  皇姐的眼神有些黯然,「阿藍,你說,他為什麼還是無動於衷呢,即使別人向我提親他也是不慌不亂的,他像是根本不在乎我。」
  
  我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七哥,皇姐,七哥不是不在乎你,而是那種在乎不是你要的而已。
  
  「阿藍,小時候七哥對我那麼好,可為什麼他變了呢。他那時候說過要娶我,要我當他唯一的娘子,可是,可是他現在卻像是都忘了。」皇姐的語氣那麼的輕,淡淡的哀愁環繞在她的身旁。
  
  我靜靜的看著她,皇姐,你說七哥變了,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現在的七哥,早已不是七哥。
  
  我和皇姐正在這裡女兒家小心思,門就又一次被人推開,接著身形俊逸的俊美男子緩步走到我們面前,狹長的桃花眼幽幽的看著我問道:「小傻子,你總算是回來了,外面可好玩兒?」
  
  我無語了一把,七哥,我不是去遠行,我是走丟了回來,你該說的不是這個吧?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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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2:31

二二章

  宇文修這個人,用最貼切的形容詞就是「萬年老大」。
  
  相貌他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玩樂他認老二沒人會是老大,風流他成京城一景沒人敢來分羹。
  
  瞧,這就是我的七表哥,宇文修。
  
  皇姐一見七哥進來就有些慌了神,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接著便低垂著眼睛細細的研究著我的被褥。宇文修自然是看到了皇姐,可卻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又對我道:「這麼久不見你還是這副呆呆傻傻的樣子,嗯,似乎還有些胖了,看來你在外面的日子過的不錯啊。」
  
  我在心底笑的溫柔,不就是說我肥了麼,這沒什麼好生氣的,真沒什麼。
  
  「怎麼不說話,不認識我了不成,嘖嘖,阿藍,你的雙下巴出來了。」宇文修狹長的桃花眼內帶著明顯的調侃,慢悠悠的說道。
  
  雙下巴……我繼續微笑,不就是雙下巴麼,誰沒有啊,這沒什麼可氣的,確實沒什麼。
  
  宇文修伸出保養的白皙修長的手指,摸著自己的下巴又來了一句,「小傻子,你的臉……怎麼有點像包子了?」
  
  包子?很好,我最喜歡吃包子了。說我長的像包子?擺手擺手,不打緊,這真不打緊。
  
  宇文修走近床邊,突然邪魅的勾起薄唇說道:「阿藍,原來這真不是我的錯覺,你的眼睛……小了好多。」
  
  我X,宇文修,你這就是故意打趣我的是吧。我呆呆的看著他開了口,「七哥,你那天自己回來了嗎?」
  
  宇文修原本悠閒的表情僵了住,尷尬一閃而過。他眼神有些閃爍的乾笑了起來,「嗯,今天這天氣不錯,是個出去玩兒的好日子啊。」
  
  「那麼,」我對他開心一笑,「七哥還要帶阿藍出去玩兒嗎?」
  
  宇文修的笑聲嘎然而止,一臉嚴肅的看著我道:「我的意思是,這麼好的天氣,果然是個在皇宮裡好好玩兒的日子,走,你趕快收拾收拾,我帶你去轉轉,以免你不認得路了。」
  
  …….七哥,我沒記錯的話,路癡,是你不是我吧?
  
  「阿藍,」一直沈默著的皇姐突然擡起頭對我說道:「既然你回來了我也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休息,我先回去了。」她說完便有些黯然的轉過頭對宇文修說道:「七哥,我先回去了。」
  
  宇文修的反應很淡,「嗯,改日一起出來玩兒吧。」
  
  皇姐「恩」了一聲,接著邁著細碎的步子走了出去,窈窕的背影顯得有些孤寂。
  
  我歎氣,何必呢,情情愛愛的,多折磨人。
  
  皇姐走後宇文修的神情就有些放鬆,他磨蹭到我的身邊拍了拍我的臉,瞇著眼睛笑道:「可算是回來了,想死我了。」
  
  我推開他的大手,「七哥真是的。」
  
  宇文修無比熟稔的躺倒我的床上,睨著我道:「怎麼著,我又怎麼了?」
  
  我瞥著他道:「皇姐,你裝作沒看到皇姐。」
  
  宇文修聞言眸子沈了沈,唇邊笑意卻是不減,「小傻子,這些事情你怎麼會懂呢。既然給不起,那就不要給她希望。」
  
  我猛的撲到他跟前,用一對無神的眼睛瞪著他問:「七哥,你有心上人了?」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皺著濃眉思索著說道:「嗯,我想想,百花樓裡的合香,語嫣閣裡的紫俏,還有那個若水坊裡的」
  
  「啪」的一聲,我的手掌就堅定的印在了他那張絕美的桃花面上。他半瞇著長眸定定的看著我,我則是緩緩的移開手掌,對著手心裡的一個黑印憨憨的說道:「七哥,你看,蚊子。」
  
  宇文修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我說,小傻子。」
  
  「啊?」我眨眨眼睛認真的看著他。
  
  「你下次……」
  
  「嗯?」
  
  「打蚊子……」
  
  「啊?」
  
  「能不能……」
  
  「哦?」
  
  「別用這麼大的力氣!」他總算是擠完整了一句話。
  
  我看著他有些發黑髮紅的臉乖巧的點點頭,「好。」
  
  宇文修有些抓狂的抓住我的肩膀搖來搖去,「好好好,你哪次不是說好,你都打了多少年了你,你就不能長點兒記性,記性!」
  
  我的平靜明顯和他的抓狂成了對比,我拍拍他的肩膀,「七哥,我真知道了。」
  
  宇文修聽了這句話沒有變的欣慰反而更加沮喪和……絕望?下一刻他恢復了往常那種妖孽的臉,只是話說的卻無比哀怨,「安柯藍,我沒記錯的話這句你也說了好多年了……」
  
  我很嚴肅的想著,嗯,真的嗎?好吧,你都叫我傻子了,怎麼能指望我有記性?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指的就是你宇文修。
  
  「阿藍。」宇文修的聲音突然低沈了下來,不似平常那樣總是帶著悠閒,而是隱約有些疲累,「你說,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選擇?」
  
  我安靜的看著他,呃,怎麼著,宇文修這是要和我談談人生,說說感悟?
  
  宇文修唇邊擒著一抹諷刺的笑容說了下去,「我以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選擇我要走的路,即使不能全部順心,卻至少能保護我想保護的。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在面對這一切的時候我考慮的根本不是『我想要什麼』,而是他們要的是什麼。」
  
  他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濃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下淡淡陰影,「阿藍,我很累。」
  
  我認識他這麼多年,竟然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消極的他。我伸出手在他臉上輕輕拍了幾下,茫然的問道:「七哥,你怎麼了?」
  
  宇文修緩緩睜開眼,淡淡的笑道:「怎麼,你也學會關心人了?出去一趟學到的還不少。」
  
  這麼近的看著他我才發現他的眸色竟然是那種很冷色的灰,淡淡的,無比深邃。我想了想,最終用食指戳著他的嘴角往上形成了一個大大的弧度,我道:「七哥還是笑著好看。」
  
  宇文修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發愣,接著灰色的眸子裡透出了些許暖意,他伸手覆上了我的手,歎了口氣道:「阿藍,或許,你才是最幸福的。」
  
  我莞爾,在這個複雜並且撲朔迷離的地方,揣著明白裝糊塗,就是我幸福的絕招。
  
  細細回來以後宇文修就起身離開了,我在細細有一句沒一句的念叨下用膳淨身,腦子裡盤旋的卻一直是宇文修那張落寂疲憊的臉,老實說,我很疑惑他遇見了什麼事情。我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很久,當我第二天起床準備出去曬曬太陽時我就聽到外廳兩個宮女正肆無忌憚的談論著什麼,我自然是停下了腳步,靜靜的聆聽。
  
  「你聽說了沒有,西邊宮裡那個莫娘娘昨兒夜裡死了!」瘦高的宮女先開了口,語氣是壓抑著的激動和熱血。
  
  身旁有些矮胖的宮女立刻接了口,「就是那個瘋了的娘娘?怎麼突然就出事了?」
  
  「我跟你說,前些日子裡就傳這莫娘娘見鬼了,日日夜夜在喊著笑著,說是見到了當年和她一起照顧雲澤皇子的辰娘娘,然後昨兒夜裡就穿著一身白衣裳死在了床上,聽說那張臉上還是笑著的。」她說著哆嗦了下身子,「大白天的,說起來還真有些冷。」
  
  矮胖的宮女有些疑惑,「紅姐姐,我聽著糊塗了,什麼辰娘娘雲澤皇子的,我就知道莫娘娘啊。」
  
  瘦高的宮女兩手一拍,「我給忘了,你是剛來的還不知道這些事情。」
  
  矮胖宮女立刻求知若渴,「紅姐姐,你能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嗎?」
  
  瘦高的宮女警惕的看了看周圍,愣是沒看到站在柱子後的我,她有些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來這宮裡也有三年的時間了,我聽以前的老宮女說,這莫娘娘原先是不瘋的,不僅不瘋,還是皇上極其寵愛的一個妃子。十四年前雲澤送了才四歲的三皇子到我們這裡當質子,皇上就把他安排在了西邊的宮裡。再說這莫娘娘原先是雲澤的一名漁女,因被皇上看中了才接到宮裡的。宮裡人都知道這回事,但因為皇上特別寵愛莫娘娘所以也沒人敢提這事情。」
  
  「莫娘娘當時一見這雲澤皇子就喜愛的不得了,加上當時她正滑了胎,更是對雲澤皇子愛不釋手。皇上見她這麼憐愛雲澤皇子就破例將雲澤皇子交給了她和辰娘娘撫養,因莫娘娘也是雲澤人這雲澤皇子對她也是少了疏離多了幾分親近,原本這樣和樂融融的也是難得的親近場面,可是有一天卻出了大事情。」
  
  矮胖的宮女嚥了嚥口水,「出,出什麼事情了?」
  
  瘦高的宮女刻意拉慢了說話的語調,「西宮著了火,除了當天不在場的莫娘娘,裡頭所有的人全部被燒死,包括雲澤皇子。」
  
  矮胖宮女摀住了自己的胸口,「不,不會吧,雲澤的皇子死了?那不是出大亂子了?!」
  
  瘦高的宮女歎了口氣,「可不是麼,你以為十幾年前和雲澤的那場戰爭是怎麼來的。莫娘娘打那件事情以後就瘋瘋癲癲的,遇著人就說雲澤皇子的事情,說他沒死。可侍衛找的屍體能假嗎?嘖嘖,聽說那小小的身子都給燒蜷起來了。」
  
  「那莫娘娘就沒事嗎?」矮胖的宮女問道。
  
  瘦高的宮女嗤笑了聲,「命是沒給拿走,可宮裡的妃子最慘的不是死,而是失寵。莫娘娘瘋了這麼多年,皇上怕是早就忘記了有這麼個人。現在死了,還算是個解脫。」
  
  矮胖的宮女點點頭,「也是,這麼瘋著還不如死了乾脆。」
  
  我在暗處收回腳步,轉身回到了房間。我替自己倒了杯熱茶,看著熱氣從茶杯中升起,模糊了我的視線。
  
  宇文修,你說的別無選擇,莫非是指……莫娘娘的死,和你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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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2:48

二三章

  我說過,我知道這個宮裡的秘密,包括他的,她的,還有他們的。
  
  宇文修的秘密相比起別人就顯得非常乾淨利落及簡短,無非就是「宇文修不是宇文修」這八個字。
  
  七歲前的宇文修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陪著我的皇姐找樂子,逗著我的皇姐笑嘻嘻,帶著我的皇姐遊蕩蕩,可以說他們倆的感情是建立在青梅竹馬上的深厚。聽皇姐說那時候的宇文修甚至說過要娶她當唯一的娘子之類的話,由此可見他們的感情是多麼的真摯。
  
  我默默抹了把汗。這年頭,孩子未免也太早熟。
  
  再來說說七歲以後的宇文修。
  
  那年原本經常入宮的宇文修突然傳出得了重病,急壞了二舅舅和宇文修的娘親。父皇派了宮裡最好的太醫去看病,可所有人回來的答案卻只有一個:皇上,七公子的情況危急卻聞所未聞,臣翻遍醫書仍一無所獲,請恕臣無能為力。
  
  皇姐自然是急的團團轉,小小的人兒抓著父皇的袖子使勁兒的搖晃,「父皇,我要去看七哥哥,我要去看七哥哥。」
  
  父皇也是滿口答應,「好好好,明日你就和我一起去看修兒,明日,明日一早就去。」
  
  但結果卻是我們幾個對著層層遮掩的厚簾子發傻,只因為二舅舅很抱歉很傷心的說:「修兒這病來的突然,我們一開始沒有在意,可是現在他身邊的幾個丫鬟都被傳染了,皇上,公主,你們還是避避的好。」
  
  二舅舅都這麼說了,我們還能怎麼辦?攤手,涼拌。
  
  一行人失望的回了宮,皇姐日日忐忑的支著下巴問我,「阿藍,你說七哥好了沒有,我什麼時候才能看到他呢。」
  
  我睜著眼睛直直的看著她,嘴裡嚼著剛做好的桂花糕,「啊?」
  
  皇姐瞥我一眼,幽幽歎氣,「唉,你不懂呢,傻孩子。」
  
  我有點被雷的感覺,傻孩子,一個也就五歲大的娃兒,我的雙生姐姐,竟然說我是「傻孩子」?
  
  好吧我承認我世外了。
  
  繼續話題,話說宇文修的重病得了好幾個月,最後終於傳來個好消息,說是民間有個神醫上了門治病,並且說的頭頭是道,極為有門兒。二舅舅秉著死馬也能當成活馬醫的信念,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就不放手。那神醫也樂呵的答應了,可條件是帶宇文修上山醫治並且醫好了以後二舅舅千萬不能驚訝。
  
  二舅舅當時答應的那個叫果斷,可在半年後看到自己面前那個肥的連五官都模糊不清的宇文修後,一向堅強的二舅舅,哭了。
  
  唉,一漂亮的兒子交出去,半年後收回個大肉丸子,擱誰誰不哭。
  
  總的來說就是宇文修身體倍兒棒的回來了,只是變成了個無敵胖子。不過胖也不是個問題,在二舅舅和宇文修娘親的努力下,宇文修用了一年的時間在我們的面前慢慢瘦了下來,且少年時的五官比幼時更美更招人喜愛了。
  
  至此,那都是明裡發生的事情。
  
  暗裡的則是,我同那瘋娘娘的感情還不錯,一瘋一呆的對著也算是不無趣。她總是同祥林嫂般的和我重複著雲澤的小皇子怎麼怎麼的,怎麼怎麼的,我也就毫無意義的接受了那些怎麼怎麼的,怎麼怎麼的。
  
  其中有一條,「朗兒全身上下沒有一點點的印記,可雪白粉嫩了。不過,除了一個地方。」說到這裡她就會掩著嘴輕笑,總是模糊的眸子裡散發出母愛的光澤,「朗兒的屁股上啊,有個拇指大的紅色胎記,不注意看的時候還真像朵花兒呢。」
  
  於是我就知道,那個死去的雲澤皇子殷朗的屁股上,有個像花的紅色胎記。
  
  然後,然後?
  
  然後在我九歲那年和眾人一起去齊雲山,無意中看到宇文修白白嫩嫩的曝光屁股之後,我就知道了,宇文修的性格大變,宇文修對皇姐的冷淡疏離,宇文修對有些事情的茫然無知,不是因為他生病變異,而是因為宇文修,根本不是宇文修。
  
  天啊,我知道的太多,真危險。
  
  我美滋滋的喝了口茶,看著微起波瀾的茶面又開始深思。
  
  我覺得有些疑惑,似乎很多事情在我出宮的這段時間發生了改變。雲戰來訪,父皇受刺殺,莫娘娘的死,七哥的那番話……
  
  我捏緊了茶杯,莫娘娘死了,父皇被刺殺。這代表了什麼?宇文修又或者該說雲澤,要有行動了嗎?
  
  啊,頭好痛,陰謀果然不適合我,我還是適合宮保雞丁來著。
  
  我點點頭,贊同了自己的想法,啥陰謀陽謀張藝謀的,跟我完全沒關係啊。我喝光杯中的茶水起身準備回床上睡覺,卻聽的細細在外頭和人說道:「靈芝姐姐稍等,我去看看公主起床沒。」
  
  我挑眉,靈芝?怎麼,大表哥來了?
  
  「公主,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細細推門進來,臉上滿是驚訝的說道。
  
  我摸摸自己的額角,「睡多了,頭疼。」
  
  細細過來體貼的探探我的額頭,「沒有發熱,估計是有些悶著了,奴婢待會兒就個你煎些散悶的藥來。」
  
  「嗯。」我點點頭,「靈芝在外面?」
  
  「是啊,」細細幫我整了整衣襟,「靈芝姑娘說大公子正在餘香亭,差她過來給公主傳話,叫公主快些去。」
  
  我不明所以,「說了什麼事情嗎?」
  
  細細搖頭,「沒說。」
  
  「哦。」我起身往外走,「那走吧。」
  
  出門後靈芝正規矩的侯在門外,看到我出來便大大咧咧一笑,「奴婢見過公主。」
  
  我公式化的回道:「靈芝姐姐好。」
  
  「哈哈。」靈芝聞言馬上沒了剛才那副奴才樣,紅唇勾起一個大大的弧度,「我說這宮裡就公主你可愛些,別的人見著就跟臉上塗了半匣子的粉似的,怪沒趣的。」
  
  我憨憨笑笑,並不言語。
  
  「我說靈芝姐姐,還閒聊,大公子待會兒得說你了。」細細涼涼的來了一句。
  
  靈芝媚眼白了她一眼:「我說細細,你這耐心怎麼越來越差了,這以後牧一要娶了你日子不好過啊。」
  
  細細對著靈芝的調侃面不改色,還擊道:「我這事情還算是沒到的,可我看牧二現在的日子已經不好過了。」
  
  靈芝一手掐上細細的臉,嬌笑道:「哎喲喂小師妹,幾年不見嘴巴倒是厲了不少。」
  
  細細一手推著她含糊的說道:「別鬧了別鬧了,大公子待會可真得生氣了。」
  
  靈芝這才放下了手,側臉對我道:「公主,請。」
  
  我在心底對牧一牧二其實是很同情的,他們倆怎麼說也是氣質沈穩辦事有力的成熟男性,但是對上的這麼倆,唉,也真夠他們受的了。
  
  我住的是偏宮,餘香亭則是我這偏冷宮殿和熱鬧地帶的交接處。我這一路上過去也沒見到幾個宮女內侍,只有身邊靈芝和細細不時低聲鬥著嘴。大概走了十分鐘餘香亭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原本以為看到的會是身形俊逸的男子,卻沒想到會是穿著桃紅色衣裳的纖細少女。
  
  身旁的靈芝和細細對視了一眼就默契的退了下去,我看著亭中背對著我的熟悉身影心裡微微驚訝,接著浮起的就是瞭然。宇文睿,你總是知道我心裡惦記著的是什麼。
  
  我輕輕的走進廳子,瑩露還是毫無察覺的坐在石椅上,嘴裡似乎嘀嘀咕咕著什麼。走近了才隱約聽她說著:「哥哥和那個宇文公子搞的什麼鬼,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難不成是兩個人一起去看那什麼第一公主美人去了,哼,真是見色忘妹的傢夥。」
  
  我安靜的站在她身後不說話,繼續聽著她小有脾氣的碎碎念。
  
  「不過這個宇文公子竟然是救了柳如絮的那個人?嗯,哈哈,哈哈,真討厭。」她乾笑了會兒接著有些不快的說道。
  
  我對著她的後腦勺突然就想笑,瑩露啊瑩露,你怎麼能這麼投入的自言自語呢,真有趣。
  
  「唉,要是阿藍在就好了。」瑩露說著點了點頭,「我可以跟她說這件有趣的事情。」她突然伸手拍了石桌一下,接著吃痛的收回手一個勁的揉著,「哎喲疼疼,都怪哥哥這個混蛋,竟然不告訴我阿藍去哪裡了。」
  
  我想了想最終還是擡手準備搭上了她的肩膀,可沒想到的這時她也恰好回過頭,然後倆個人的動作都停住,呆呆的看著對方。我是習慣性的呆滯,而瑩露則是有些難以置信的呆愣。
  
  「阿阿阿阿藍?」瑩露驀地起身伸出食指顫抖的指著我叫道,水汪汪的大眼詫異的瞪開。
  
  我難得開懷的瞇起眼睛朝她笑笑,「瑩露。」
  
  「阿藍阿藍!」瑩露開心的一把抱住了我,兩隻腳一直跳著,「我可找到你了!阿藍阿藍,我想死你了!」
  
  我回抱住她,「我,也想。」
  
  「笨阿藍呆阿藍。」她激動過後推開我開始數落,「你去了哪裡,為什麼都不來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在擔心你!」
  
  我道:「我回家了。」
  
  「回家?你真是的,你家那麼遠那麼鄉下,為什麼不叫哥哥送你回去呢。」瑩露剛說完表情就僵住,非常機械的歪下頭問道:「等等,你說,回,回家?」
  
  我回道:「嗯。」
  
  「那你怎麼會在這裡?」瑩露的表情變的很複雜,「你的意思是……」
  
  「瑩露。」亭外一道低沈磁性的男聲傳來,「真是不知禮數,還不趕快對五公主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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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3:05

二四章

  毫無懸念,這道「美麗動聽」的聲音是屬於孟少玨孟少爺的。我感覺自己的眼角非常細微的抽動了一下,孟少玨同學,為什麼我會覺得你出現的時間總是掐的剛剛好?
  
  亭外孟少玨一襲銀色長袍風度翩翩,手中紫玉扇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起溫潤的光澤,他無視於目瞪口呆的瑩露又來了一句,「瑩露,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哥,哥哥。」瑩露結結巴巴的說道,「你說五公主,公主,跟公主行禮?」
  
  孟少玨緩緩走進亭中,狹長的風眸裡帶著淺淺笑意的看著我說道:「嗯。」
  
  「可是,可是。」瑩露非常糾結的皺起眉頭,「這裡哪來的公主,你,我,阿藍,只有我們三個啊。還是……哥哥你什麼時候成了五公主?」
  
  孟少玨聞言一臉哭笑不得,拿起紫玉扇在她額頭上輕敲說道:「跟我耍什麼誤子,這可是在宮裡,給我正經些。」
  
  瑩露捂著額頭瞪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說道:「明明是你在搞什麼妖蛾子,五公主五公主,阿藍怎麼就成了五公主了?」
  
  孟少玨薄唇輕勾,意有所指的瞟了眼我,「這個……你就要問她本人了。」
  
  我琢磨著可不是麼,你們倆討論來討論去,怎麼就沒我這個當事人的份兒啊?
  
  瑩露沈默了會兒,接著轉頭按住我的肩膀,非常認真的看著我問道:「你,是阿藍嗎?」
  
  我不知怎麼的就覺得有些好笑,可明裡還是不動聲色,「嗯。」
  
  我以為瑩露還要繼續追問或者怎麼的,沒想的是她聽到這個回答後就像是鬆了一大口氣,嘴角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聳聳肩對孟少玨很無所謂的說道:「哥哥,你看,阿藍說她是阿藍唉,那就沒什麼事兒了。誒,天色不早了,阿藍,我們回府吧。」說完拉起我的手就要走。
  
  孟少玨則是一臉黑線的拿起扇子再敲了她一下,很無奈的說道:「孟瑩露,你還可以再瘋癲一點。」
  
  「哥哥。」瑩露的聲音響亮且理直氣壯,美目裡光耀閃動,「阿藍說了她是阿藍,這樣還不夠嗎?」
  
  瑩露的話落下後我和孟少玨都愣住了,我覺得心底滋生了一些很細微的暖洋洋的感覺,瑩露她說,只要我是阿藍,那便足夠。我慢慢的勾起唇角,瑩露,原來有些時候,事情可以那樣的簡單。
  
  就如同計算兩點間最短的距離,你走的是那一條筆直的線路,直接而快速。而我們卻總是七拐八繞的考慮太多可能因素,最終錯過了最捷徑正確的選擇。
  
  你比我們都要純粹。
  
  瑩露無視我們兩人的沈默,伸手攬住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道:「呆子終究是呆子,你瞧瞧這眼神,還是這麼的呆,和小黑沒有半點的區別啊。對了,哥哥,小黑呢?」
  
  孟少玨原本是半瞇了鳳目,表情帶著些欣慰和瞭然,可聽到瑩露的問話後就變得有些怪異,嘴角可疑的微微上翹,「嗯,小黑啊,它正和宇文公子在一起呢。」他俊美的臉龐勾起一抹深深的笑容,「我來找你們正是為了宇文公子的事情。」
  
  我有些狐疑,瞧他這笑容分明是忍俊不禁卻又拚命忍住,小黑和宇文睿?難道他們兩個,呃,起「火花」了?
  
  瑩露也有些疑惑,「哥哥你這是什麼表情,出什麼事情了嗎?」
  
  孟少玨只是神秘的笑著示意我們跟上他。瑩露牽著我的手和我對看了一眼,接著安靜的跟了上去。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看到就明瞭。
  
  然後,當我和瑩露對上那副很突兀的畫滿時,我們倆都沈默了。瑩露在沈默過後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肩膀劇烈的抖動著。而我也是忍不住彎起個大大的弧度,無視於宇文睿那張隱約有些發青的臉。
  
  只見廳堂裡面容清雋的宇文睿坐在椅子上姿態優雅的拿著茶杯品著茶,細長的狐狸眼裡波瀾不驚,一片沈穩。而他的胸口處卻安穩的掛著一隻豬,一隻黑色的小豬,隱約還可以看見這只黑豬的嘴唇正緊緊的閉合。
  
  我忍不住瞇起了眼睛,心底笑的快要喘不過氣。天,誰可以和我解釋下這是怎麼回事。小黑為什麼會像根鏈子一樣死死的掛在宇文睿的胸前?
  
  瑩露也幾乎笑抽過去,她拽著孟少玨的袖子一個勁的拉著,「哥哥,你告訴我這是個幻覺,這是幻覺對不對,小黑怎麼會那麼沒有禮貌的掛在宇文公子的身上呢,噗哈哈,不會的,這絕對是個錯覺。」
  
  孟少玨狀似很嚴肅的思考了下,鳳眸裡隱隱閃著惡作劇,他莞爾一笑的說道:「其實,我也認為這是我們的錯覺。」
  
  我默默的想著,既然他們都說是錯覺,那麼可能,這就是個錯覺。
  
  只是宇文睿微微清冷的聲音很快就打破了我們的自我催眠,他細長的眸子裡浮現淡淡笑意的道:「笑夠了嗎?」
  
  瑩露立刻正了正臉,很規矩的回道:「笑夠了。」
  
  我再一次的想:瑩露果然非常可愛。
  
  「既然笑夠了……」宇文睿慵懶的眨了下眼睛,平靜的話裡似乎有些咬牙切齒,「你們幾個給我商量商量,該怎麼把這東西給取下來。」
  
  「呃,」瑩露頓了頓,擡頭看著孟少玨道:「哥哥,你快去幫幫宇文公子啊。這樣多失禮,真是太失禮了。」
  
  孟少玨挑挑俊眉,「你覺得我要是有辦法的話還會去找你們嗎?」
  
  瑩露很果斷的搖頭,「不會。」
  
  這邊兩人正開著小會,那頭宇文睿胸前的某豬哼唧哼唧了兩聲,嘴裡卻依舊咬的死緊不肯鬆口。宇文睿低頭看它一眼,擡頭時笑的愈發溫柔了,「你們還沒商量好嗎?」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似乎傳達著「還沒商量好的話那我就親自動手了」的信息。
  
  瑩露見狀吞了吞口水,「那個,我來試試。」
  
  她走到宇文睿身邊對小黑伸出雙手說道:「小黑,乖,下來。」
  
  小黑無神的兩隻大眼呆呆的看著宇文睿淡青色的衣裳,連動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瑩露抿了下嘴,放柔了調子用一種引誘的口吻說道:「小黑,我剛發下了宮裡有一種很好吃的糕點,鬆脆可口,可好吃了。我還特意叫那宮女替你留了幾塊。來,我帶你去嘗嘗,待會兒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小黑爺卻依舊是那副淡定的樣子,甩都不甩溫柔可人的瑩露。我感歎的想著,幾天不見,豬爺竟然進化了,連吃的都引誘不了它了!
  
  這世道,什麼都在進步。
  
  瑩露有些不耐煩的看著小黑,威脅道,「我說小黑,你不下來?你真不下來?你確定你不下來?」
  
  小黑爺面對她的威脅竟然絲毫不為所動,仍然執著著宇文睿胸前的衣裳。
  
  「看來你是鐵了心不下來了。」瑩露摸摸自己的下巴對著小黑非常深沈的來了一句,接著擡頭對宇文睿很無辜的笑笑,「宇文公子,你看,小黑它是真的不理睬我,我也是沒辦法了。要不,你試著和它相處看看?其實它挺可愛的。真的。」
  
  遠目,瑩露,你確定你不是在報復宇文睿救了柳如絮的事情?
  
  宇文睿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細長的狐狸眼內劃過一道冷光,「相處?孟小姐的意思是讓它就這麼掛在我身上和我相處?嗯,這倒是挺親密的。」
  
  瑩露立刻忍俊不禁的笑出聲,回身跑到了孟少玨的身邊,「哥哥,哈哈,我是真沒主意了。」
  
  孟少玨似笑非笑的說道:「要麼,公主去試一下?」
  
  瑩露拍了下手掌,「對哦,阿藍,小黑可聽你的話了,你上去試試,說不定就鬆口了。快去快去。」
  
  宇文睿淡淡的看著我,「阿藍,過來。」
  
  我乖巧的上前站到他的身側,「表哥。」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將我頰邊散落的髮絲撩到耳後,半垂著眼瞼低聲說道:「它聽你的話,恩?」
  
  我搖頭,「阿藍又不是豬。」我不是豬,豬不是人,所以豬又怎麼會聽懂我的話呢。
  
  宇文睿俊美的臉上突然就瀰漫了笑意,他睜開眼睛看著我,棕色的眸子深不見底,「聽不懂人話……麼?」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換了話題問道,「早上起來用過膳沒?」
  
  我不明所以,可還是照實回答:「沒有。」
  
  「那麼……」他雲淡風輕的道:「中午想吃什麼?」
  
  我很熟練的接口,「肉。」
  
  「什麼肉。」
  
  「豬肉。」
  
  ……呃,咩,豬肉?
  
  我想我明白宇文睿是什麼意思了。
  
  不出所料,小黑爺在聽到我們「無比正常」的用餐討論後就一口鬆了牙關,它邁著粗短的四肢順著宇文睿的大腿走近我,伸長脖子勉強的勾到我的手蹭了蹭,漆黑的眼睛無神的看著我,接著發出了類似很委屈的哼唧聲。
  
  宇文睿清雋的面容上依舊是優雅的笑容,似乎對黑爺的鬆開沒有任何反應。可我卻眼尖的看到到他眸子裡一閃而過的邪笑。
  
  我在心裡深深歎了口氣,果然,一人更比一人黑。
  
  我伸手抱住了小黑久違的溫熱身軀,拽了拽它的耳朵說道:「好久不見。」
  
  小黑蹬了蹬豬後腿,在我手裡舒服的閉上了眼睛,我摸了摸它順滑的黑毛,心裡覺得它欺善怕惡見風使舵和懶洋洋的表情著實可愛。
  
  「都說好了?」宇文睿來回看了我和瑩露幾眼,慢悠悠的問道。
  
  瑩露上前挽著我的手臂順手摸了小黑一把,有些不開心的說道:「什麼說好了?根本沒什麼可說的啊。阿藍,這下你就不能跟我回府了,真無趣。」
  
  宇文睿聞言有禮的說道:「孟小姐即是阿藍的好友,自然是可以經常上宮裡找她。」
  
  瑩露用頭碰了碰我的腦袋,「阿藍,這樣可以嗎?」
  
  我點頭,「嗯。」
  
  瑩露沒有露出開心的笑容反而有些無趣的說道:「可是宮裡不好玩兒啊,哪有外面來的有趣。」
  
  我明白,她言下之意就是,他們得讓我們去外面玩兒。很好,我喜歡。
  
  「剛好,」孟少玨紫玉扇輕輕一搖,端端一個俊美倜儻的公子哥,「過幾日便是龍舟會,不知宇文公子和公主可願賞臉一同去遊看?」
  
  宇文睿微微頷首,「我也正有此意,那麼就這樣定下了。」
  
  孟少玨笑道:「一言為定。」
  
  我看著那兩個漂亮有禮的男人突然就深深的感歎了。
  
  人,果然不可貌相。
  
  接下來的日子重複著曾經的單調,我和皇姐一起去看望了剛復原的父皇,我們去的時候正逢大皇姐和三皇姐在對父皇噓寒問暖。父皇對於皇姐的來到表示高度的熱情,對於我的摻和明顯冷淡許多。皇姐努力的想要把我帶到他們的氛圍之中,奈何我實在是個異類,我安靜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他們的父慈女孝,如同觀賞著一齣戲劇。
  
  這是屬於他們的,卻不是我的。
  
  屬於我的還是只有我那個清冷的小宮殿,我喜歡在寒冷的冬天躲在被褥裡取暖,喜歡在炎熱的夏日裡躺在蓆子上找涼快,我的生活簡單並且無趣,卻十分的合我的心意。
  
  這是屬於我的,卻是他們沒有的。
  
  這天夜裡我本來正睡的香甜,卻在朦朧間看到自己的窗戶正大敞,窗子邊的桌子上有人坐著。我揉了揉眼睛,對這樣的情況習已為然。
  
  今天是七月三日,宇文睿娘親的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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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3:24

二五章

  銀色的月光緩緩流瀉進屋,灑在韶華男子修長的身子上。他側臉看著窗外,單薄的唇瓣微微抿起,細長的眸子裡浮動的是冷然光澤。
  
  我掀開被子起身下床,赤足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大理石冰冷的溫度緩慢的傳遍我的身子,可這冷卻比不上床邊那俊美男子給人的疏遠來的寒冷。我就這樣安靜的看著窗邊的他,直到他低聲喚著我的名字。
  
  「阿藍。」宇文睿的睫毛輕顫,出口的話語輕的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雲朵。
  
  我仍是不開口,只是定定的看著他。每年的今天他總是會這樣來到我的房間,靜靜的看著窗外那一顆即將枯萎的桂花樹,直至天明。
  
  他輕輕歎了口氣,又道:「過來。」
  
  我如同曾經的每個今天一樣走到他身邊,任由他將我抱進懷中安靜的坐著,一言不發。我以為他會像往年那樣只是沈默的坐一個晚上,卻沒想到他卻開了口。
  
  「阿藍,今天是我娘的忌日。」宇文睿開口說道,低垂的眸子裡有些空洞。
  
  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千萬別跟我說他要告訴我什麼秘密……
  
  他用溫熱的臉頰蹭了蹭我的額頭,低低的笑了幾聲,帶著些許諷刺,「阿藍,你知道麼,我喜歡你的娘親,勝過我的娘親。」
  
  這個我是知道的,我那因生產而亡的皇后娘親據說在生前極其疼愛這個又漂亮又聰明又懂事的小侄子。
  
  「阿藍……」他溫熱的氣息噴到我的頸間,有些癢,有些濕,「其實,你都知道的,對嗎?」
  
  我的神經立刻繃緊,知道?知道什麼?不,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其實你不是你娘和大舅舅的兒子。
  
  「呵呵……」他低沈的笑了幾聲,帶動胸膛輕輕的震動,「瞧你怕的,怎麼,怕我會滅口?」
  
  我不置可否,誰知道呢,你又不是第一次想要滅了我。
  
  「阿藍,相信我,我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絕對不會。」他的聲音那樣的堅定有力,卻讓我隱隱有些蒼涼的感覺。
  
  宇文睿,為什麼要和我保證,保證那些虛無的東西。
  
  他擡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對上他的視線,聲音清冷卻帶著溫柔,「所以,別再怕我。」
  
  在這種靜謐和諧的氣氛中,我竟然想說一句:啊,天黑了,都回家睡覺吧。-_-|||
  
  「阿睿。」我聽到自己開了口,「如果有一天,它不再怕你,那麼,我也不會再怕你。」
  
  「它」,是指我的心臟。
  
  宇文睿伸手覆上我捂在胸口的手,棕色的眸子裡閃著細碎的笑意,「阿藍,記住,這裡,只有我能進去。」
  
  我只是將頭靠在了他的胸口不說話,這裡,或許連我自己都不曾進去。
  
  宇文睿聞言沒有說話,時間在靜謐中流淌,誰都沒有再開口,唯恐打破這安靜的局面。
  
  我突然察覺到剛才我說的話並不是一個呆子該說的,短短的一句話內含著的不僅僅只是字面上的信息。我淡淡笑了笑,試著回想自己為什麼會成為一個呆子。
  
  我如同大多數穿越女一樣睜開眼睛便處在了另一個時空,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自己。我的思緒在出生後一直處於對曾經記憶的難以自拔和荒謬新生的迷茫中,我重新擁有的身體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不能供我使用,於是我成了一個思想者,一個腦力運動者。
  
  我開始沒日沒夜的思考,思考為什麼我會穿越。可這實在是個太難的問題,在我用了無數日夜都不能思考出這個答案後我開始了回憶,回憶自己曾經的生活,曾經擁有的,失去的,不復存在卻依舊不能釋懷的一切。只是回憶過去為我帶來的實屬消極,於是我選擇幻想回來,幻想自己是一個天命所歸的女子,結束了前生的飄渺生活後來到異界成為救世主,然後OOXX,反OOXX,再然完成使命,抱著N個美男HappyEnding。
  
  等我從經典穿越小說的套路中醒來時,我很訝異的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三歲了,身邊的宮人都用一種奇異鄙夷或可惜的眼神看著我,我想我是知道為什麼的,因為我打出生後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而彼時我同胞的可愛皇姐已經會用軟甜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對著我們的父親喊「父皇」。
  
  長時間的沈默叫我對說話失去了興趣,我懶得動嘴懶得出聲懶得有表情,我那樣懶,以致於我在漫長的成長裡得知那些或大或小的秘密時變得更懶。
  
  皇宮就像是社會的頂級縮小版,聚集著最華燦的奢侈和至陰暗的腐爛。我默默的看著周邊的人和事情,將所有的情緒和感觸放在心裡,獨自咀嚼。
  
  作為宮裡唯一一個沈默和無害的人,在某種程度上我得到的是優勢,人們對我的戒心降到歷史最低,並且樂於讀我傾訴。宇文睿,宇文修和皇姐則是我最親密的三個人。
  
  很多時候的事後回憶我總會發現自己喜歡冷不丁的冒話,接著繼續沈默,不去看對方的表情和反應。
  
  我是個呆子,我不是個呆子。

  他們知道我是個呆子,他們知道我不是個呆子。
  
  這又如何……?
  
  誰在乎。
  
  我閉上眼睛淡笑著想著,至少,我不在乎。
  
  第二天醒來後我正安穩的睡在床上,耳邊是細細習慣性的念叨。窗前的書桌乾乾淨淨,椅子上也沒有了那道欣長的身影,溫暖的陽光在屋內投下影子,昨晚的一切似乎只是個夢境。我揉揉眼睛起身由著細細替我更衣,心情平淡,毫無波瀾。
  
  這是我的生活,微漾水暈卻終究回歸平靜。而我,只活在自己的生活裡。一切,與我無關。
  
  日子眨眼即逝,轉眼間就到了宇文睿和孟少玨約定的龍舟日,宇文睿一大早就進宮把我從舒適的被窩裡帶了出來,一番「平民化」的打扮後就準備出宮,在路上又碰上了正來找我的皇姐,皇姐本來因為找不到七哥的下落而心情低落,看到我們的打扮後瞭然的笑了笑,然後,出宮的人數就又增加了一個。
  
  我們去約定的地方時孟少玨和瑩露已經在那兒了,孟少玨看著皇姐的眼神有些深邃,笑容俊美且風度翩翩,縱然是見多了各色迷人男子的皇姐也忍不住微紅了臉頰微垂了眸子。瑩露偷偷用手抵了抵我,無聲的用嘴型道:「第一美人公主?」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她說的正確,她一副明白的神情,眼神裡帶著促狹和無可奈何。我想她是在感歎自己的哥哥為什麼是這麼一個無節操的強力發電機。
  
  走的時候孟少玨和皇姐並著肩走在前面,瑩露和我牽著手走在後面,宇文睿則是站在我的另一側和我們平行著。我的注意力慢慢被瑩露繪聲繪色的敘述吸引過去,再左看時宇文睿已經到了身前,慢慢的和我們拉開了距離。我想男女的邁步大小果然不一樣,沒有一個人的配合就得不到所謂的並肩。
  
  我側過頭繼續聽著瑩露嘴裡那些有趣的事情,突然間左手一緊,帶著薄繭的大手的牽著了我。我看過去時對上的是宇文睿淡漠的俊美臉旁,長的狐狸眼看著前方,睫毛一動不動,漫不經心的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有些想笑的衝動,宇文睿是如此悶騷的一個人,而我早就習慣了他的悶騷。
  
  龍舟會是民間流行的一種比賽,原本只是人們單純聚集熱鬧的比賽,演變至今也帶上了利益色彩,幾隊各自代表著商家的隊伍劃龍舟比賽,暗地裡更是有著無數人壓著銀子賭誰勝誰負。龍舟會是在京都最大的長匯河上進行,河岸邊聚著無數民眾搖旗吶喊,寬敞的河面上也停駐著不少的遊舫供人近距離觀看。
  
  孟少玨的遊舫並不像他本人那般孔雀,不小卻稱不上大,實用但不華麗。照他的話說就是「出來遊玩,還是低調些的好」。我和瑩露聞言默契的對視了一眼,一致決定忽視這句話。
  
  我們坐在遊舫前瞧著參賽的隊伍奮力拚搏,我無意中看到遠處有一艘很大很顯眼的遊舫,心想著這又是哪家的出來顯擺。
  
  兩岸吶喊聲震耳欲聾,邊上的幾個人也是看的有些入神,瑩露手裡握著的杯子則是灑出了些許茶水。我有些興致缺缺,對這東西實在是提不了多大的興致。當然,如果現在比賽的是中國隊和日本隊,我不介意用我的嗓子為國人加油,更不介意對日本隊比比中指。
  
  我是個極其小心眼的人,該記著的絕不忘記。
  
  大概兩個鐘頭的比賽後勝者誕生,頭上寄著紅帶子的壯漢們激動的起身大喊,岸邊的人們則是各聲匯聚,有罵聲也有讚聲。我們幾個轉身進了舫間,關上門後外面的嘈雜聲便小了一半。宇文睿拿著茶杯優雅的喝了口茶水,對著孟少玨道:「孟公子今日壓的是哪一方?」
  
  孟少玨鳳目微轉,「說來不巧,我今日壓的是黑的那方。」
  
  「這次可是爆了個冷。」宇文睿淡淡道:「巧的是,我壓的正是紅方。」
  
  「宇文公子總是勝的那方,對麼。」孟少玨低低笑了幾聲,本來是肯定的句子顯得有些奇怪,「聽說公子棋藝高超,今日可願和我來一盤?」
  
  宇文睿半瞇了狐狸眼,「有何不可。」
  
  棋盤很快就送了上來,宇文睿和孟少玨很快就開始了棋局,皇姐則是坐在宇文睿身側看的入神,瞧她不時露出的那些驚歎和緊張的神情可得知他們倆的對手似乎還很精彩,只是那兩個風采如華的男子卻依舊談笑風生,看不出一絲異狀。
  
  嘖嘖,果然是高人。
  
  瑩露和我坐在不遠處的桌邊,她把玩著一個葡萄說道:「阿藍,下棋好玩兒嗎?」
  
  我搖頭,「不覺得。」
  
  「那他們怎麼那麼入迷?」瑩露很疑惑。
  
  「誰知道。」我看著她眼前一盤水燦燦的葡萄突然來了主意,「瑩露。」
  
  「嗯?」
  
  「我們來比賽吧。」
  
  「什麼比賽?」瑩露立馬精神的睜大了眼睛。
  
  我緩緩的吐出幾個字,「吃葡萄。」
  
  瑩露重重點頭,「好。」
  
  ……
  
  當我和瑩露從光光的盤子裡擡起頭時對上的是宇文睿孟少玨和皇姐目不轉睛的三雙眼睛,瑩露打了個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怎麼,你們下完了?」
  
  皇姐搖了搖頭。
  
  「呃,那你們繼續啊。」瑩露擺擺手道。
  
  孟少玨的視線在我們兩個之間不斷遊移,最終定在了我的臉上,狹長的風目內滿是忍俊不禁,「我突然覺得下棋不是那麼的有趣了。」
  
  宇文睿這時也起身走到我的身邊,修長的手指揩去了我唇瓣的汁水,清冷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笑意,「胡來。」
  
  我朝他遞出了手裡最後一個葡萄,「給。」
  
  宇文睿盯著我手中的葡萄看了幾秒,最後勾起薄唇接了過去,「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嘁,世界末日都不能抹滅我對葡萄的熱情。
  
  我轉開臉,無意中對上了孟少玨若有所思的眼神,他的神情似笑非笑,叫人根本無從捉摸。
  
  突然外面的嘈雜聲大了起來,隱約可以聽見落水的「撲通」聲和呼救聲,宇文睿俊眉微皺,和孟少玨一起開門走了出去,我們幾個也是屁顛兒的跟了出去。
  
  只見原本歡慶的長匯河現在是一片慌亂,方才氣質高昂的紅帶漢子們此刻都落在了河中央,長舟仰面在水上,一干人鬧著水花好不熱鬧。而他們的旁邊停著的是我剛才見過的那艘大遊舫。遊舫前站著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好整以暇的看著水中的人們。
  
  「叫你們擋了我們的道,真是不知好歹!」其中那個年輕的男子笑著道,口氣好不惡劣,「你們不是厲害的很嗎,現在給你們個表現的機會,全部遊回岸上。誰要是敢多管閒事,哼,就跟他們一起下去!」
  
  年輕男子身邊的中年男子聞言滿意的看著四處退縮的船隻點了點頭,年輕男子則是氣焰更加囂張的昂起了頭
  
  宇文睿突然溢出一聲輕笑,細長的眸子裡看不出喜怒,「多管閒事就一起下去……麼?」
  
  孟少玨俊美的臉上漾出爽朗笑容,紫玉扇輕輕打開,「宇文公子,民不壓官,官不壓惡官,實乃真理。」
  
  宇文睿淡然的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慵懶的瞇起眼睛說道:「牧一,帶人下去救人。牧二,去通知一聲殷大人,本官要會會他。」
  
  話音剛落牧一牧二便沒了蹤影,孟少玨也坐到了椅子上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皇姐一頭霧水的跟著坐下,我和瑩露則是暗暗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裡都看到了興奮:這下,有好戲好了。
  
  那艘遊舫上囂張的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刑部頭頭殷大人和許久未見的管越管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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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3:45

二六章

  我打遠處看著管越隱約覺得他比之前氣色更好更圓潤了些,看樣子這段時間他過的還不錯。我瞥眼看了看正氣定神閒的宇文睿,心裡有些訝異他怎麼沒幫他可憐的表妹我出口氣,可轉眼一想宇文睿這人可不是什麼聖母菩薩,有仇必報這點他貫徹的比我徹底。估計不是他不整治管越,而是在想什麼方法整治更有效。今天這一出相遇,裡面多少有點貓膩。
  
  落水的人相繼被救到了牧一帶過去的小船上,殷大人那頭一開始還有人出來阻止,只是被牧一幾個動作之後就摔到了水裡,其他人便猶豫不前了起來。呼救聲漸漸小了下去,一旁原本退縮的船隻裡也陸續有人鼓掌叫好,牧一實實在在的成了救人大英雄。嗯,這件事情回去得和細細說說。
  
  宇文睿還是跟個大爺似的坐在位子上,表情淡然且漫不經心。孟少玨則是唇邊勾著抹饒有趣味的笑容,不時和皇姐說些什麼逗她淺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似乎偶爾可以看到他的視線裝作無意的劃過我身上?我拿起托盤裡去了皮的桃子咬了一口,決定忽視這個發現。
  
  「阿藍,」瑩露輕聲叫我,「宇文公子是個官兒啊?」
  
  我這才想到宇文睿剛才自稱的是「本官」,遂道:「嗯,父皇特設的官位,京都禦吏,一品。」不過宇文睿一般很少用官員的身份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那殷大人呢?」她又問。
  
  我道:「一品。」
  
  瑩露咋舌,「都是一品啊,嘖嘖。那這個殷大人的官兒大還是宇文公子的大?」
  
  我順口道:「自然是表哥。」
  
  瑩露疑惑,「不都是一品嗎?」
  
  我想了想,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和小拇指,很無謂的道:「不都是手指嗎?」
  
  「呃。」瑩露頓了一下,接著笑了起來,「明白了,噗,你解釋的還真對。阿藍,我現在肯定了,你絕對不是個呆子。」
  
  我再咬了口光溜溜的桃子並對她白了下眼,「瑩露。」
  
  「啊?」
  
  「我有說我是呆子嗎?」
  
  瑩露搖頭,「沒有。」
  
  我點頭,「很好。」繼續啃桃子。
  
  瑩露一臉恍然大悟,「阿藍你實在是太鬼了,你沒說可是你的行為是啊。」
  
  我突然就停下了動作一臉呆滯的看著她,呆呆問道:「你是說這樣?」
  
  瑩露一個岔氣低低咳了起來,俏臉憋的通紅,「對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我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阿布,於是陰陰的看著她單勾起唇角,冷冷道:「商業表情。」
  
  然後,瑩露一邊笑一邊低咳的愈加厲害,還沒等到她調整好氣息殷大人和管越就上船來到了我們的面前。殷大人陰冷的視線慢慢的掃過我們幾個,最終停在了宇文睿的身上,做了個輯道:「宇文大人,真是幸會幸會,沒想到大人對這龍舟也有興趣。」
  
  宇文睿看著他淡淡說道:「今日同友人一起出來遊玩而已。殷大人今天興致倒是不錯,瞧這遊舫,恐怕在雲彌也不超過三隻。」
  
  「宇文大人好眼光,這正是皇上禦賜的遊舫。」殷大人口氣有些得意,看了看孟少玨道:「在『座』的幾位似乎都是生面孔。宇文大人不介紹介紹嗎?」
  
  我想他的意思是在提醒著我們他還是站著的,只是宇文睿這個頭頭不發話,我們這些卒子又怎麼能給座呢?
  
  宇文睿擡手隨意往我們這邊比劃了下,「孟少玨孟公子,本官的表妹,孟公子的妹妹孟小姐。」
  
  殷大人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對孟少玨道:「原來是孟家糧行的孟公子,」
  
  孟少玨微微頷首,也沒有任何起身的意思,只是客氣的叫了聲,「殷大人,幸會。」
  
  孟少玨的冷淡態度似乎有些惹怒了殷大人,他輕哼了一聲道:「沒想到孟公子認識宇文大人,真是榮幸啊。」他再看向皇姐,眼神微微有些變化,口氣也親近了很多,「宇文大人的表妹?本官猜這位小姐定是宇文大人的四表妹,可對?」
  
  皇姐淡笑著點頭,「殷大人。」
  
  「小姐果然如傳言中那般美若天仙。」殷大人讚道,眼神又到了我的身上,只是停留的時間實在是短暫,他直接越過我對瑩露道:「孟小姐,又見面了。」
  
  瑩露皮笑肉不笑的對他道:「呵呵,是啊,又見面了。」後面低聲加了一句「倒黴」。
  
  宇文睿在這時開了口,他看著管越頗有興趣的問道:「殷大人身後這位公子是……?」
  
  殷大人這才記起身後還有個跟著過來的管越,簡單的介紹道:「這是裴玉閣的帳房管越。管越,還不快來見過宇文大人。」
  
  管越聞言眼睛跟點了燈似的透亮,要知道這廝從一進來就來回打量著我們幾個,看到皇姐的時候更是眼珠子都要滾出來的德行,看到宇文睿時則恨不得撲上去抱大腿……當然,看到我時是得意並且鄙視的。他上前恭敬的道:「管越見過宇文大人!」
  
  宇文睿俊臉上浮現笑意,和氣的道:「管公子倒有些面熟,我們可是見過?」
  
  「大人好記性!」管越立刻接道:「大人那日在馬蹄下救了柳姑娘,小人正好在場。大人果真是英勇無比!」
  
  宇文睿道:「難怪,那本官與你倒還算有緣。來人,替殷大人和管公子上座。」
  
  椅子很快就上來,殷大人有些不滿的坐下,管越則是明顯心情不錯的跟著坐下。
  
  宇文睿又道:「本官聽說殷大人近日正新建府邸,甚是奢侈,真是恭喜恭喜。」
  
  殷大人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恨恨往方才落水的紅帶漢子看了一眼,勉強笑著回道:「只是建個立足之地而已,能住即可,何來奢侈之說。」
  
  「哦?那想來開支應該不大。」宇文睿拿起茶杯輕佻眉,「當官的領這些俸祿也只夠養花弄草的,可官員就該是為民不為財,偶爾碰上幾個貪心斂財的還真是叫人心生厭惡。殷大人,你說是麼。」
  
  「自然,自然。」殷大人的底氣有點虛,「身為官員自然以國家社稷和百姓為重。」
  
  「殷大人果然看的通透。」宇文睿讚賞的頷首,「皇上幾日吩咐本官去整頓下京中的黑心賭坊,凡是發現有官員暗中勾結的就擱職查辦,這可不是件小事情。殷大人要是知道內情可一定要告訴本官,本官也能省下不少力氣。」
  
  殷大人的額際有一滴汗水滑落,「下官定當竭力相助。」
  
  「有勞殷大人。」宇文睿一番夾槍帶棍的話說的雲淡風輕,他長眸一轉看著管越笑道:「管公子可是個讀書人?」
  
  管越忙不跌回道:「回大人,小人自小熟讀四書五經,寒窗苦讀十餘載,正是讀書之人。」
  
  「哦?那怎麼沒有參加科舉而是做了帳房?」宇文睿訝異問道。
  
  管越道:「說來慚愧,小人參加了科舉卻不幸落榜,為了生計只只好……唉,慚愧,慚愧。」
  
  「原來是這樣。」宇文睿擡起眸子,「本官倒是覺得管公子是個可造之才,本官最近要派人去閔陽,正少個閔陽小吏,不知管公子可願意屈才……?」
  
  管越欣喜若狂的起身跪下,「小的當然願意!多謝大人賞識!大人的大恩大德小的定當銘記在心!」
  
  宇文睿半垂了狐狸眼勾唇一笑,「如此甚好。」
  
  瑩露不滿的瞪著宇文睿,估計想著他不整治管越還給了他事情做。我看著宇文睿的笑容覺得有些怪異,接著很好奇的想著最重要的問題:閔陽小吏,到底是幹嘛的?
  
  想然管越也是很好奇宇文睿給他這個職位到底是幹嘛的,他笑著問道:「大人,恕小的愚昧。這閔陽小吏是……?」
  
  宇文睿挑眉,慢條斯理的對這殷大人道:「殷大人可知前些日子閔陽急報?」
  
  「略知一二。」殷大人現在的語氣可是收斂了許多,「似乎是說閔陽鬧了荒,糧食顆粒無收。」
  
  「正是。」宇文睿點頭,「據來人說田里的莊稼不知染了什麼怪症,三年里長不出任何糧食,除草施農也沒有絲毫起色。皇上對這事情看重的很,特意找了幾位擅於此長的官員派去閔陽,隨行二十名閔陽小吏。」
  
  至此,管越的臉色已經僵的發青,「大,大人,你的意思是……」
  
  宇文睿放下茶杯,淺笑道:「本官希望管公子能好好輔助他們,讓閔陽的莊稼早日恢復健康。」
  
  我微微別開了眼睛,不忍看管越蒼白如雪的臉。宇文睿啊宇文睿,說來說去,你給管越莫大的恩賜就是派到閔陽去……種田?
  
  噗,我不厚道的笑了。
  
  「好了,時候不早,本官也該回去了。」宇文睿優雅起身,走了幾步卻突然轉過身對殷大人還有管越道:「哦,你們剛才似乎都忘了一個人。」他擡手指著我道:「這位是本官的表妹,五表妹。下次見著可千萬千萬別忘了行禮。」
  
  瞧這話說的,多溫柔多客氣。
  
  宇文睿說罷牽起我的手率走了出去,根本不管這句話為身後那兩個人帶來了什麼樣的爆炸效果。我難得發了善心沒有回頭看,算了,這倆今天被宇文睿整的也夠慘,我還是當回菩薩吧。
  
  我擡頭看著宇文睿清雋的臉龐,心底有些暖意滋生,覺得他的惡劣無比可愛。
  
  我們幾個並沒有直接回宮,而是在街上慢悠悠的逛著。沒多久後有士兵模樣的人急匆匆的找到了宇文睿,宇文睿在聽到那人的話後皺緊了眉頭,孟少玨見狀馬上道:「宇文公子有事的話就先行一步吧。我定當將兩位小姐安全送回。」
  
  宇文睿微微思索了會便點頭道:「那有勞孟公子了,我先行一步。」
  
  宇文睿和士兵很快就離去,皇姐和瑩露則在街上看的更加不亦樂乎,我隨意的四處看著,卻冷不丁的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我訝異的停下腳步看著遠處,那兩人竟然是宇文修和……柳如絮?
  
  宇文修為什麼會和柳如絮在一起?
  
  我邁步準備上前看個清楚,卻不妨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接著孟少玨似笑非笑的聲音在我耳邊響了起來,「阿藍,這可不是你第一次對我投懷送抱了。」
  
  他俯身近距離的看著我,鳳目定定的對著我的眼睛,帶著誘惑意味的道:「你再這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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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4:01

二七章

  對於孟少玨這廝……我真的是無語透了。
  
  瞧他濃眉修長入鬢,眉形漂亮且完美。一雙鳳目光耀熠熠,堪比女子的水潤迷人。鼻樑高挺,薄唇似笑非笑。近看皮膚白皙細膩,毛孔以肉眼的觀察幾乎是不存在的。這麼一個男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橫看豎看正面看側面看他都該是風度翩翩俊美迷人,勾的女子芳心暗動日夜忐忑的主。
  
  可莫非是我跨越古今後對男性的欣賞觀發生了本質上的變異,導致我對著這麼一個花美男時不僅沒覺得心動反而覺得他……?
  
  「你好煩。」我皺眉,松眉,微笑,接著伸手果斷的推開他近在咫尺的俊臉,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豐神倜儻的男子聞言微僵,側面看去狹長的鳳目裡是點點訝異。「你說什麼?」他開口詢問,聲音低沈且依舊迷人。
  
  「你真煩。」我毫不吝嗇的重複了一遍,並且自動把「好」升級成了「真」。
  
  孟少玨瞇了瞇鳳目,上勾的眼尾可疑的抽動了幾下。不過他終歸不是個普通人,面對我如此不耐的話竟然不怒反笑,曖昧的再次靠近我道:「女子總愛口是心非,今天倒是見識了。」
  
  我朝他皮笑肉不笑的扯開唇角,「吃水仙花長大的?」
  
  「呃?」孟少玨挑眉,「什麼意思?」
  
  我拍拍他的肩膀,「花仙子。」

  說完我便繞過他去找皇姐和瑩露。至於宇文修和柳如絮,傻子都知道回頭不可能再有他們的影子了。
  
  孟少玨是故意擋著我,又或是無意?
  
  宇文修為什麼會和柳如絮在一起?
  
  宇文修,柳如絮。柳如絮,宇文修。
  
  柳如絮是孟少玨的表妹,然後?柳如絮還有什麼信息?
  
  對,柳如絮有一塊我覺得很熟悉的玉珮。
  
  ……玉珮?
  
  我腦子裡隱約有點東西呼之欲出,玉珮,週身鏤空雕成凰形,精緻珍貴巧奪天工。
  
  我這麼熟悉,我曾經見過?不對,不是見,我是……我是……
  
  我突然暗暗一震,玉珮,柳如絮那塊我覺得似曾相識的玉珮,不是我見過,而是我聽人詳細並且重複的描述過,而那人正是曾經照顧過雲澤質子的莫娘娘……
  
  「阿藍,你想什麼呢?」瑩露的聲音將我從深思中拉回,她笑容燦爛的指著皇姐臉上的淘猴面具道:「你看看四姑娘臉上的面具,好看不?」
  
  皇姐也拉開面具表我擠了擠眼,「怎麼樣,可愛吧?」
  
  我有些訝異她們竟然這麼快就搭到一塊去了,點了點頭附和道:「好看。」
  
  瑩露得意一笑,「我就說這個好看,你剛才挑的那個醜死了。」
  
  皇姐隨手拿起一個豬臉對上瑩露的臉,「是啦是啦,這個給你也很好看啊。」
  
  「這個是什麼?」
  
  「豬。」我瞧她們倆的鬥嘴有趣的很,只是心底卻隱隱有些異樣,瑩露連著孟少玨,皇姐連著宇文修,如果事情真的是我想的那樣……那時候,還會有人笑的出來嗎?
  
  身側有人站定,孟少玨壓低了嗓子說道:「少爺我從小吃米長大。」
  
  我擡頭看了看他沒說話,我管你吃花長大還是吃米長大的,你就算是吃糠長大的也沒問題。
  
  回宮後皇姐明顯心情高昂了很多,同我說著孟少玨的風趣瑩露的有趣和民間的繁華熱鬧,她有些失落的道:「阿藍,你說我們為什麼是皇家子女呢,如果是普通百姓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規矩了吧。」
  
  我自然知道皇姐的失落從何而來,作為父皇最寵愛且美麗的女兒,皇姐自小就以溫雅美貌和才學出名,說白了她就是個宮廷和這個時代的模範,放哪兒都是眾人追逐和嚮往的美好。只是完美下掩藏的往往是隱忍和自我壓抑,皇姐捨去了自己的活潑成為了一個淑女,她嚮往得不到的東西,肆意歡笑和平凡的幸福。
  
  可是皇姐,你擁有的或許正是別人夢寐以求的,你渴求的也許是別人棄之如履的。與其嚮往著得不到的,不如珍惜於自己擁有的。
  
  自古好事難全。
  
  況且,就你這美貌要真成了個民間女子,不是被惡霸擄了就是給貪官給佔了,到時候你就算是哭都來不及。
  
  我和皇姐各自回了寢宮,細細跟在我身後問東問西,「公主,今天的龍舟好看嗎?」
  
  我淡淡道:「還好。」
  
  「外面的人多嗎?」她又問。
  
  「尚可。」
  
  「唉,公主,我也好想出去看啊。」她一副哀怨的神情。
  
  我支著下巴看著她說道:「細細,今天牧一當了回英雄。」
  
  細細立馬來了勁,眼睛透亮的,「啊?有這回事情?」
  
  「恩啊。」我點點頭,「有一個很漂亮的小姐掉下水,然後牧一就直接跳下去救人了。」
  
  細細的臉黑了一半,「這樣啊。」
  
  我理所當然的聳肩,「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嘛。」
  
  細細聞言立刻鬆了口氣接著有些惱怒的看著我,「公主,你耍奴婢呢。」
  
  我不理她,自顧自說道:「牧一應英勇下水救了一大堆男人,可沒意思了,書裡寫的可都是漂亮的小姐。」
  
  「公主,等你碰上你喜歡的人你就知道了,他要是救了漂亮小姐該多『有』意思。」細細不懷好意的說道。
  
  我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沒有回話,喜歡或是愛又能怎麼樣,那都是自己的事情。再愛一個人,若那個人不愛你,照樣虐的你死去活來生死不如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不愛。
  
  晚上躺下睡覺的時候輾轉難眠,我的腦子裡總是出現孟少玨和宇文修還有柳如絮的臉。我記得莫娘娘當時碎碎念的不是凰玉,而是鳳玉。也就是說宇文修和柳如絮擁有的是同一對玉珮。宇文修有這玉珮是因為他是雲澤皇子,而柳如絮呢,柳如絮和雲澤又是什麼關係?
  
  最後,就是孟少玨,柳如絮是孟少玨的表妹,柳如絮是孟少玨家裡寄養的表妹,柳如絮和雲澤有關,按道理也就是說孟少玨和雲澤也有關係。孟少玨是新晉的糧商,他和宇文修相識是因為他想要做軍隊供糧這筆買賣,那麼供糧這裡面也有陰謀?
  
  我又想到我出宮時父皇被刺殺,雲戰被嫁禍的事情,條條線索指著最可能嫁禍的是雲澤,那麼這次刺殺會和宇文修還有孟少玨有關嗎?
  
  窗外蟬鳴一聲比一聲長的響著,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特別響亮,我掀開被子下床,恨恨的道:「叫叫叫,一到夏天就叫喚個不停,明兒叫人把你們全都炸了當小吃!」
  
  我了無睡意的站了會兒,最終決定穿上衣服出去走一趟,目的地正是荒廢了的西邊偏宮。
  
  在宮裡,半夜喜歡出來遊蕩的人不在少數。我遇見過在假山後調情的小宮女和太監,也遇見過后妃跟侍衛,也目睹過我的父皇容顏憔悴的對著明月思故人。半夜其實是個最佳時辰,諸多醜陋和陰暗顯現的時刻。
  
  我安靜的到了西邊的偏宮,這裡原本就冷清,莫娘娘去世後更是有些陰森森的感覺,蟬鳴到了這邊也弱了下去,倒是不時有幾聲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怪叫聲響起。我摸著下巴想著,這地方可真是皇宮鬼片的最佳場所。
  
  我進了莫娘娘的房間關上門後拿著我的小油燈四處打量了起來,這裡的擺設倒是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曾經放著的衣物和東西都已近通通移去。我對著桌子吹了口氣,不出所料的看到桌子上方飛起一片灰塵。
  
  荒涼總是會有灰塵相伴。
  
  我四處看著這間房間,怎麼看怎麼覺得這裡應該有的線索已經被消滅完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卻意外的看到了一樣東西。
  
  一張有著一雙腳印的小板凳。
  
  我立刻蹲下身子觀察了起來,喲呵,腳印還不小,明顯是個男人的。我正想再猜些什麼的時候聽到門外有些動靜,我拿著小凳子就閃身躲到了床邊的屏風後面,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有人輕輕的打開門走了進來,我的小心肝兒噗通一跳,有些驚險的感覺。那人安靜了好一會,我也是提心吊膽了好一會。好不容易聽他有了些響動,似乎是在牆上面敲敲打打,我一個不小心沒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就稍稍探頭出去偷看了,幸好那人敲的是我對面的那面牆,我使勁的拿住手裡的小凳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的動作。
  
  那人穿著一身太監服,站在小凳子上使勁往上墊腳,他在高處的牆上東敲西敲的好一會兒,最終不知怎麼的就用小刀子把一塊大方石給撬了出來。我想這就是傳說中的暗格啊暗格,我靠這麼高的暗格造的人分明是歧視矮子啊,忒不厚道。
  
  太監從暗格裡拿了個東西出來,急忙下了凳子將東西放到了地上,然後就是單膝著地背對著我不斷搖頭晃腦,壓抑的興奮低聲道:「找到了,找到了,這下我可立大功了!」
  
  我本來就對他拿的那東西好奇的不行,聽他這麼一說突的就勇氣上翻,偷偷摸摸的出了屏風往他走去。我踮著腳尖走的極輕,那人似乎正陶醉在狂喜中以至於我到他身後的時候都沒有察覺,我有些惡作劇意味的往他右邊「喂」了一聲,然後在他反射性轉頭看我時用左手拿著凳子往他頭上猛的一砸。
  
  然後他就暈了。
  
  「樂於分享是種美德。」我吶吶自語,再看著暈過去的太監說了一句,「叫你丫不和我分享。」
  
  我放下凶器拿過了他掉落的東西,一個盒子。我一看盒子裡的東西就楞了,真是想什麼來什麼,那白布裡的不正是莫娘娘和我說過的那塊鳳玉嗎?我剛伸手想要拿起玉珮卻看到布上有些不正常的光澤,低頭仔細一打量,我默,誰這麼狠,竟然在布裡紮了這麼多的針?
  
  根據我以前看的偵探劇,這針絕對是有毒滴,可是因為鏤空的玉珮被安在這些針裡我也只能冒著危險小心翼翼的來了。然後,在我全神貫注盯著白布拿玉珮的時候,身後的門再次被人打開了。
  
  事實證明,人受不得驚嚇。
  
  我一驚嚇就一個哆嗦,一個哆嗦就一個不小心的扎上了針,然後,指尖一針刺痛,我咬牙轉身看向開門的人,然後在對著來人那張欠罵的臉還沒罵出聲時就暈了。
  
  暈前意識只有一句話:孟少玨你他媽真的是比粽子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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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4:17

二八章

  我睜開眼睛時對上的是一片漆黑,懊惱的皺眉輕呻吟了聲,感覺身子有些不對勁的麻痺感。原本還迷離的意識在下一秒就清醒了過來,我試著用力起身坐起,卻在半路察覺到自己的心有餘而力不足,頹廢的摔回了床上。
  
  我摸了摸身下柔軟的被褥,床?
  
  「醒了?」黑暗中有人的聲音響起,在這樣寂靜的時刻顯得別樣輕柔。
  
  我這才發現桌邊隱約有人坐著,安靜的,無聲的,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我腦子猛然一驚,我差點忘了,孟少玨。
  
  微黃的燭光亮起,半明半暗間孟少玨俊美的臉龐帶著絲絲詭異的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他溫雅一笑,不見平時的嬉笑風流,「公主可覺得有何不適?」
  
  我定定的看著他,選擇沈默以對。
  
  「公主既然不說話,那應該就是沒什麼了。」孟少玨單手支著自己的下巴,態度極其自然的說道:「我原本只是放了些吃的引小老鼠出來,沒想到卻釣到了一隻小貓。」他眼神忽的一閃,笑容可掬的道:「公主可聽過一句話,好奇心害死貓?」
  
  我仍是不說話,好奇心確實害死貓,只是這世界上又有幾個人沒有好奇心?饒是一向無慾無求的我也躲不過這致命的東西。
  
  孟少玨狹長的鳳目微瞇,「那麼,公主這麼晚來這裡又是為了什麼好奇的事情呢?」
  
  我有些啼笑皆非,你管我來這裡做什麼,我上茅房迷路了還不成?況且這廝這般義正言辭的問話,不覺得自己有些本末倒置了嗎。我淡淡道:「你這話問的有趣,那請問孟公子深更半夜又怎麼會出現在宮中?」
  
  孟少玨黝黑的眸子突然亮了幾分,薄唇勾起的弧度更加優美,「很好,很好。」
  
  我有些犯愣,啥,啥很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起身走至床邊,驀地朝我俯過身子,雙目炯炯的看著我道:「安柯藍,你總算對我說了第一句話。」
  
  我微微囧了一下,孟少,你這話說的也太雲裡霧裡了。
  
  孟少玨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稍稍擡起,眼神不偏不倚的對上我的,他有些不悅的說道:「安柯藍,有時候我真想將你這張臉扔在地上好好的踩個夠!」
  
  我僵了下臉,我,我,我靠,你他媽的也太狠了,我怎麼惹著你了我?
  
  「先前只以為你是個呆子,傻傻愣愣的同天下所有的呆子並無區別。」他恨恨的開口,說話的口氣帶些若有似無的抱怨,「後來覺得你還算有趣,明裡呆著暗裡卻喜歡做些小動作,著實有些特別。」
  
  我有些驚訝,敢情這廝一直都注意著我?
  
  孟少玨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迷人,卻比平時,呃,幼稚了幾分?「裝傻充愣的我見過不少,愣是沒見過你這般裝傻充愣的!」
  
  我無語,我裝傻充愣礙著你嘛了,況且咱剛才談論的是深沈的問題,你怎麼扯東扯西扯到這疙瘩了?
  
  「瞧你呆,卻又不呆。說你不呆,你又硬是找不出不呆。」孟少玨鬆開鉗制我下巴的手,卻馬上又按住了我的後頸,「安柯藍,你之所以那樣無視別人,是因為你根本不在乎。」他低聲咒罵了句,「該死的不在乎!所以就甘願做個呆子?」
  
  我覺得這娃今晚絕對是喝多了,我特關切的問:「你病了?」胡言亂語病。
  
  孟少玨沒好氣的看著我說道:「我是病了,給氣病的,不過今晚總算好了點,能在你嘴裡聽到一句真正的話,實在是難得!」
  
  我朝他涼涼一笑「很好,你成功了。那麼可以請你鬆手了嗎?」
  
  孟少玨溢出一聲輕笑,俊美的臉龐笑意不淺,「不能。我們接著談正事,你這麼晚來這裡做什麼?」
  
  我看著他,「孟公子,我也接著問,你一個平民百姓,為什麼這麼晚還會出現在宮裡?」
  
  孟少玨不說話,黑眸隱隱閃動。。
  
  「既然孟公子都不能給我答案,又哪來的立場讓我給你?」我淡淡的說道。
  
  孟少玨突然失笑,低聲道:「果然是只伶牙俐齒的小貓。」
  
  我溫柔一笑,「我不是小貓。」
  
  「哦?」他挑眉,「那是?」
  
  我一把推開他冷冷道:「我是母大蟲。」
  
  孟少玨鳳目裡笑意更甚,他突然動了動眸子,極其詭異的朝我一笑,「小貓,你不是好奇麼,那我全部都告訴你,你說可好?」
  
  我喃喃低語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呃?」
  
  我起身準備走人,「天色不早,回去睡覺。」
  
  孟少玨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不懷好意的笑道:「想走......?沒那麼容易。」
  
  我看著他滿是惡劣的漂亮臉蛋心底湧上一陣悲哀,媽呀,我不該有好奇心的,好奇心害死人啊。
  
  我被孟小人一把拉到了桌邊坐下,看他從袖子裡拿出了剛才的「陷阱鳳玉」,鳳玉在燭光下反射出溫潤的光澤,他突然嚴肅了不少,對我道:「當年雲澤質子慘死雲彌皇宮這事你可知道?」
  
  我搖頭,「不知道。」
  
  他繼續問,「那你可知雲澤質子其實根本沒死,而是被人救出去活了下來?」
  
  我再搖頭,「不知道。」
  
  他再問:「那你可知道你的七哥宇文修就是雲澤質子?」
  
  我靠這麼隱私的問題我當然……「不知道。」
  
  孟少玨的嘴角抽了抽,「那你可知道其實我是雲澤派來的奸細?」
  
  「不知道。」
  
  「你可知道你父皇的刺殺是我和你七哥所為?」
  
  「不知道。」
  
  「……」他努力不懈的指著鳳玉道,「你可知道這玉珮是雲澤皇帝象徵的聖物?」
  
  「不知道。」
  
  孟少玨伸出修長的手指按了按眉間,「很好,那你現在全都知道了吧?」
  
  我非常執著的道:「不知道。」
  
  孟少玨聞言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緩緩說道:「你再否認也沒用,現在你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我覺得自己真憋屈,也覺得他很白癡,我問道:「玉是你故意放到這裡引人來偷的?」
  
  他微微點頭,「嗯。」
  
  「那剛才那個太監是?」
  
  孟少玨黝黑的眸子裡劃過了一道恨意,「雲澤皇后的人。」
  
  我「哦」了一聲,突然聳聳肩道:「孟小奸細,你難道不怕我把這些事情捅出去嗎?」
  
  孟少玨極慢的勾起一抹笑容,眼神奇特,「不怕。」
  
  我莫名的有些心驚,「你什麼意思?」
  
  孟少玨朝我陰陰一笑,從袖子裡拿了個小鼓出來,故意在我眼前搖晃了幾聲。
  
  我一看就愣了,小鼓,這玩意兒怎麼這麼眼熟啊,不正是《東成西就》裡面那賊折騰人的東西嗎?我胃裡開始翻騰,顫抖著說道:「你,你,你這個敗類,你給我吃蜈蚣了?」
  
  「抱歉,拿錯東西了。」孟少玨露齒一笑,隨手將鼓往後一扔,「這個是剛才在房間裡撿的。」
  
  我稍稍鬆了口氣,還好,沒給我吃蜈蚣那噁心的東西。可這口氣剛下去就又被孟小人下面的話給吊起來了。
  
  「哦,這次對了。」這次他拿著一個很細巧精緻的碧玉蕭對我笑的別樣溫柔:「我沒給你吃蜈蚣,我給你吃的是蟲子。」
  
  我微張嘴巴,蟲子……?
  
  「不要怕,剛才針上的只是烈性麻藥,而現在,也不過就是個小小的蠱而已。」孟少玨聲音溫柔的像是對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它不會對你有威脅的,只要你乖乖的。」
  
  我冷笑的看著他,「孟少玨,你又何必多次一舉,告訴我所有的事情又要對我下蠱以防我洩密。」
  
  孟少玨低低的笑了一聲,鳳目裡魅惑點點,他慵懶的撩起我的一縷髮絲,慢悠悠的把玩,「沒什麼,只是覺得好玩兒。」
  
  我定定的看了他許久,接著道:「你確定你能每時每刻都防著我?」
  
  「不,我不確定。」他輕搖著手指,神情卻是相反的不以為意,「阿藍,你知道嗎,你身體裡的那隻小東西花了我多久的心思。他比任何一隻兄弟姐妹都要可愛和伶俐,也比他們更加……毒。」他修長的手指靈巧的觸撫著玉簫,寵溺的說道:「小東西只要一聽到我吹蕭就興奮的不得了,比如,這樣。」
  
  碧綠的短蕭貼上了他的薄唇,他低低的吹奏了幾聲,簫聲低沈而幽暗,卻引我的腹內一陣劇痛,那痛就像是一塊燒紅的熱鐵貼在我□的皮膚上,鑽心且難以忍受。我劇烈的翻滾摔到了地上,低頭用力捂著肚子急促的呼吸,想借此減弱痛感。簫聲馬上停了下來,孟少玨蹲下身子擡起了我的臉,俊美的臉上是如惡魔般的邪魅笑容,他輕輕撫著我的臉道:「阿藍,遊戲才開始,希望你能陪我玩到最後。」
  
  我虛弱的移開臉,淡淡的道:「我收回原來的話。」
  
  「嗯?」他饒有趣味的挑眉。
  
  我認真的看著他說道:「你不是煩,你是很毒。」
  
  這男人,比致命的毒藥更毒。
  
  孟少玨聞言勾起薄唇,鳳目妖嬈,「小貓兒,毒,才是最好的解藥。」
  
  我看著眼前的他不知為何就想起了那個曾經對我狠絕毒辣的清冷男子,孟少玨是毒,他又何嘗不是。
  
  和孟少玨的攤牌後我的生活似乎並沒有發生變化,我仍是過著安定的生活,週遭的人和事依舊平淡,毫無波瀾。孟少玨也沒有找過我,我也沒有見過七哥,我那日意外得知的秘密似乎只是個夢境,可當我每日瞧著蔚藍的天空時又會隱隱覺得,一望無際的晴朗下掩著的是點點陰晦。
  
  我的小桌上已經許久未上過新鮮的帶著露珠的葡萄,我拿著一個桃子左看右看,嗯,桃子還是比不上葡萄來的誘人。
  
  細細推門進來,「公主,靈芝姑娘來了呢。」
  
  我擡頭,「嗯?」
  
  「大公子有話要傳給你呢。」細細掩嘴輕笑了聲。
  
  我道:「哦。」
  
  靈芝進來後沒說什麼廢話,只是神情有些焦慮的道:「公主,可否同我去趟將軍府?」
  
  我玩著桃子的動作頓了頓,「怎麼?」
  
  靈芝勉強勾了下唇,眼神黯淡,「大公子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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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4:34

二九章

  宇文睿……受傷了?
  
  我不得不說對於這個消息我感到很驚奇,要知道那可是宇文睿,從小便心思謹密滴水不漏的宇文狐狸,從來沒有受過小至針扎傷口的宇文狐狸。驚奇之餘我又好奇,好奇他是如何中招受傷的。
  
  我放下桃子看著不同於往日嬉皮笑臉的靈芝問道:「什麼時候走?」
  
  靈芝眼睛一亮,「自然是越快越好。」
  
  我點頭,「哦。」
  
  顯然,越快越好的意思就是馬上就走。
  
  我無比感歎的意識到宇文睿在宮裡的勢力真是越來越囂張,我甚至不用經過什麼程序,只和宮裡的管事交代了聲便安然的帶著細細出宮了。我坐在馬車裡有些倦意,便靠著細細假寐了起來。
  
  許久之後我聽的細細小聲的問靈芝道:「大公子的傷嚴重嗎?」
  
  靈芝歎道:「刀上染了毒,薛神醫剛剛配出解藥給大公子喝下去,現在還沒醒呢。」
  
  細細有些擔憂又有些疑問,「真是奇了怪了,公子的心思比那棉花還細,這次怎麼著了別人的道?」
  
  「還不是靈仙兒闖的禍!」靈芝有些生氣,「叫她帶和靈妙兒帶人去剿滅山賊,她倒好,橫衝直撞的想著搶功,沒逮著山賊倒是被人家給逮了!那山賊頭子算個有點腦子的,說不願和我們這些下面的談,只讓公子出面才肯放人。公子自然是去了,卻沒想著那些個不入流的東西在談的好好的時候派了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下手,真是群雜碎!」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細細還是疑惑:「可公子怎麼就讓那小姑娘得逞了呢?」
  
  靈芝突然笑了一聲,「你說這是巧還是怎麼著,那小姑娘長的白白嫩嫩,笑起來那股憨厚勁和五公主小時候像的不行,公子衝著那笑愣了一下,下一刻肩膀上就挨了一刀。」
  
  細細也笑了起來,方纔那股憂愁煙消雲散,「想不到公子也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時候。」
  
  靈芝有些幸災樂禍,「我瞧公子的路還長的很,碰上的是難得缺心眼兒的主,哈哈,只怕惹急了公子,你家這位沒的好果子吃。」
  
  細細道:「我看不一定,到時候說不定是被我家這位被欺壓。」
  
  「賭?」
  
  「怕著你不成?」
  
  我閉著眼睛著實覺得這兩位幼稚,這麼一件沈重的事情到最後成了件有趣的賭注,真是白白長了這副年齡。
  
  我聽剛才靈芝說起了兩個名字,靈妙兒和靈仙兒。這兩位是靈芝的妹妹,靈妙兒這名字倒不陌生,我早聽說靈芝的二妹是宇文睿手下的武將,這女子英勇睿智不輸於男子,是宇文睿軍隊裡難得的好將領,手下士兵也是對這女子服從有加。嗯,是個女中豪傑。而靈仙兒則是靈芝的三妹,年紀比靈芝小三歲,脾氣性格卻整一個孩子,而這次邀功的行為也證明了,這確實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我得解釋下宇文睿這人,先前我只說著宇文睿是我大舅舅宇文將軍的兒子,是皇帝跟前最紅的京都禦吏,可其實這廝還有個身份,就是雲彌國內最隱秘也最強大的反國者。
  
  恩,這麼說你們能瞭解麼,再說白點兒就是宇文睿這丫的明裡受著最榮耀的寵愛,暗裡卻是和我的父皇較著勁,且誰都不肯退步。
  
  宇文睿這種行為擱天真無邪的同志嘴裡就會是:皇帝對丫這麼好,丫還不滿足,想要反咬一口,丫也太貪婪了。
  
  可只要稍稍和我一般不厚道的人就會想著,宇文睿果然是個聰明人,這種人,誰對上誰不好過。
  
  雲彌的情況如同大多數的國家,有著無數寵臣奸臣和忠臣。
  
  宇文睿他爹宇文將軍作為當今皇上的大舅子,在他二十五年內立下大大小小無數汗馬功勞,N次的保衛了國家的安定和和平後受到了國內百姓無與倫比的崇敬和極高的威信,這使的宇文家成了雲彌國最鼎盛的家族。說不文雅點兒,那光耀強烈的把宇文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照的瓦亮瓦亮的。
  
  只是千百年裡有個定律永遠不會過時,那就是盛極必惹疑與嫉。
  
  我的大舅舅宇文將軍是個從殘酷戰場上下來的忠厚武將,他英勇,他無畏,他如天神那般高大威武。但是他沒有奸,沒有詐,有的只是一股往前衝的愛國熱情。他自然不會知道無數小人在父皇面前耍陰暗刺,他當然也不會知道他那個曾經對他百般尊敬的妹夫,已經成長為了一個皇帝,一個坐在國家最尊貴的位子上的皇帝。
  
  於是權利開始被暗中打壓,於是長年被派向外駐,於是一次次的被明升暗降。宇文將軍依舊正直無畏,宇文家卻在一步步的走向衰弱,若不出意外,宇文家就和所有的盛榮家族那樣,如同夜間點亮的燭火,慢慢熄滅。
  
  然後,世間總是有那麼多的意外。
  
  宇文將軍家出了個宇文睿,清雋斯文的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雲淡風清的接受了耀眼的榮耀,不知不覺的阻止了所有的衰敗,且在談笑間鑄成了一道冷然堅硬的圍牆。
  
  這就是宇文睿,那個總是優雅清雋如清晨露珠的男子,那個其實狡詐如千年狐狸的宇文睿,那個冷漠陰冷時可以凍結一切的宇文睿。
  
  我突然覺得心臟有些緊縮,宇文睿是這麼的優秀,這麼優秀的宇文睿,卻不是他尊敬和保護著的父親的兒子。他在聽到娘親說這個事實的時候,該有多麼情何以堪。
  
  「公主。」細細在我耳邊低聲喚道:「到了呢。」
  
  我緩緩睜開眼睛,迷濛的「唔」了一聲,撇去了心底方纔那種有些久違的揪心感。
  
  我想我是明白的,宇文睿,從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我跟著靈芝目的地明確的往宇文睿的房間走去,路上行走著的下人們對於我的出現習以為常,輕聲招呼後就各自做著事情。到了門口時牧二正筆直的守在門邊,他見到我時恭敬的喊道:「公主。」
  
  「嗯。」我道:「表哥呢?」
  
  牧二道:「公子正在房內。公主可否先去廳裡稍等片刻?我去叫人備些葡萄」
  
  「等等等你個頭啊!」靈芝粗魯的打斷他的話,伸出手指使勁的戳著他的胸膛,「公子受傷時口口聲聲喊著呢,這會兒來了你倒是叫公主先等著,你腦子睡醒沒?」
  
  牧二有些尷尬的看看我,接著抓住了靈芝一直戳著的手,「別胡鬧,公子正在…」
  
  「正在幹嘛,我知道公子正喝了藥躺著呢,你哪來這麼多的話啊你。」靈芝一把揪起他的耳朵,提著就走,「別礙著公子和公主見面,給我讓開。」
  
  「嘶。」牧二吃痛的叫出聲卻沒有不悅,估計已經習慣靈芝這樣的行為了,只是他仍舊不放棄的說道:「我說了,公子正在…」
  
  「給我走啦!還在在在,一大老爺們兒怎麼這麼婆婆媽媽啊你。」極具有禦姐風範的靈芝又是一口把他的話給賭了回去,揪著耳朵的手又擰了幾下,接著牧二就被他的靈芝姑奶奶一路揪著走遠,不時發出幾聲吃痛的叫聲。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呃,為什麼我覺得耳朵有些發涼?我沈痛的搖了搖頭,這就是妻管嚴啊妻管嚴,牧二,我打心眼兒裡覺得你是個好男人,真的。
  
  我輕輕推門走了進去,屋內依舊是我熟悉的樣子,只是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激的味道,是濃郁的藥味又不全是藥味。我輕輕的移步進了裡屋,卻沒有在床上看到我要找的人。我走進床邊看著整齊的被褥,疑惑的挑起了眉毛。牧二說宇文睿在房間裡定不是騙我的,只是宇文睿不在床上也不在外間,那又在哪裡?
  
  我困惑了幾秒,接著在房間裡打量了起來並且仔細聽著房間裡的響聲。幾分鐘之後我總算是聽到了很細微很輕柔的呼吸聲,我慢慢走向發出聲音的地方,也就是屏風後面。
  
  然後,我看到了一副意料不到的畫面。
  
  屏風後擺著一個很大的木桶,木桶內則泡著一個……男人。
  
  清雋俊美的男子隨意的將頭靠在桶沿,往常總是淡然的長眸此刻疲憊的閉起,漂亮的薄唇微微蒼白。他烏黑的長髮慵懶的蜿蜒散落,襯的胸前□的肌膚愈加白皙。頑皮的熱氣落到他身上便成了一顆顆水珠,沿著肌膚依依不捨的滑落。
  
  這樣安然甜睡著的宇文睿,似是鬆懈了全身的戒備,虛弱的,美麗的,如同上帝寵愛的那個天使。
  
  如此誘人。
  
  我連忙伸出手摀住了自己的鼻子,以防溫熱的液體噴出。原來牧二方才一直被打斷的話是「公子正在沐浴。」
  
  我剛覺得啼笑皆非下一秒就不自禁的顫抖了下,這樣的宇文睿很完美,前提是,他的右肩膀上沒有那個翻著紅肉的傷口。我突然對他的行為感到好笑和微微氣憤,我和宇文睿相處了這麼多年自然是知道他是個極其愛乾淨的人,他不論在任何時候都是帶著一身清香,清爽且清逸。只是我沒想到在這樣的時候他還惦記著這事情,更誇張的是這個時候他都不願別人幫他沐浴淨身。
  
  這真的是一個極其頑固的人。
  
  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該做些什麼。出口叫醒他?可他睡的如此安恬。由他睡著?那麼很快他的病症恐怕要更重了。我正在猶豫不決時那沈睡中的俊美男子卻微微顫抖了下睫毛,接著緩緩的睜開了一雙帶著晨霧般的眸子,有些軟儂的道:「阿藍?」
  
  我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母親的,他這麼一開口就更像天使了!我直直的看著他,「嗯。」
  
  「你來了?」他的薄唇輕輕彎起,笑容天真且茫然。
  
  我就差伸手摀住胸口了,媽呀,這他媽絕對是傳說中的秒殺!秒殺!
  
  他皺了下眉,聲音開始恢復原來的清冷,「你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
  
  我聞言立刻轉身出了屏風,靠,你這話早就可以說了。
  
  我坐在桌邊托腮,剛才的宇文睿展現了我從沒有看到過的一面,那麼的童真和無防備。我又想起平時的他,暗歎,孩童,始終都會長大。
  
  宇文睿出來時只鬆垮的批了件外衣,饒是這樣我都能看到那隱隱的紅色,我剛想開口卻不妨被他拉住了手,接著一把拽到了他的腿上。
  
  他半瞇著細長的狐狸眼淡淡說道:「阿藍,幫我上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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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4:56

三十章

  我木木的看著他許久,接著伸出手指毫不猶豫的戳了戳他肩膀上的傷處,看他微微皺起眉頭後問道:「大表哥,疼嗎?」
  
  宇文睿的眉宇很快就鬆了開來,他淡笑著道:「你說呢。」
  
  我看著雪白潔淨的外衣被血色染上,如同一朵艷麗的梅花,我瞇起眼睛笑的開懷,「真好看。」
  
  宇文睿淡淡一笑,修長的手指輕敲了下我的額頭,「哪兒來的鬼丫頭,不惦記著我的傷倒是快活的很。」
  
  我撇開臉,笑道:「表哥的傷自然是表哥記的多。」
  
  宇文睿聞言沈默,接著轉過我的臉對著我看的仔細,他突然抿唇一笑,棕色眸子如陽光下的水晶那般閃耀,「怎麼,生氣了?」
  
  我一把抓下他的手,說的正經,「生什麼氣,表哥做什麼都是對的。」
  
  「哦∼」他彎著調子說了聲,突然低下頭用額頭撞了撞我,「半個月沒往你那兒送葡萄,想不想?」
  
  「想什麼。」我的聲音特誠實,「我吃了桃子桔子還有梨子。」
  
  「好吃?」
  
  「當然。」我衝他笑笑,「皇姐和七哥特意送來的。」
  
  他輕佻眉,「比葡萄好吃?」
  
  我搖搖頭,「沒有。」
  
  他淡淡道:「那就別委屈自己,別吃。」
  
  我又搖頭,「沒有葡萄好吃,但皇姐說了,這吃著吃著啊,就吃習慣了。」
  
  宇文睿眸子微暗,「嗯?」
  
  我跳下他的腿東張西望,問道:「表哥,藥呢?」
  
  「床邊的櫃子裡。」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沈穩。
  
  我老老實實的拿了藥膏還有長布過來,輕輕扯下他的衣服就對著他肩膀上那翻肉口子忙活了起來。
  
  宇文睿由著我動作不熟練的幫他搗弄,突然一手扣著我腰一邊說道:「你這動作倒還算有條理,看來那次沒教錯你。」
  
  我沒擡頭,顧自忙活,「疼。」
  
  宇文睿溢出一聲輕笑,「也對,疼,所以你到現在都沒忘記。」
  
  宇文睿說的是我幼時的一次受傷經歷,那時候不知怎麼的就被細線繩子在手上割了個大口子,事發時沒什麼感覺,事後卻看著那一鼓勁往外冒的血發愣,暗自在心中罵著十指連心果然是真的,更何況我被割破的是手心,於是疼的更加難忍。
  
  當時還是個弱冠少年的宇文睿早已經練就了一身淡然穩定的氣質,他絲毫不見慌張的幫我處理起傷口,並且在處理時還慢條斯理的解釋給我聽,碰上這種狀況該怎麼辦。於是彼時也只是個呆娃子的我,就不哭不鬧的由著手心疼痛,神情認真的聽著他解說。
  
  我覺得他的行為非常正確,有些事情,還是自己學會了的好,因為沒人可以在你受傷的時候一直陪著你。
  
  傷口癒合,要靠自己。
  
  我不怎麼溫柔也不怎麼精巧的幫他的傷口不怎麼的包了起來,接著拍著他的肩膀噓聲道:「男子漢。」
  
  宇文睿會心一笑,「該不會又是我爹跟你說的吧?」
  
  我點頭,「舅舅說,負傷的男子是男子漢。」
  
  「那今天我也算當了回男子漢了,可喜可賀。」宇文睿調侃說道,起身用微冷的左手牽著我往床走去,「陪我躺會兒。」
  
  我扯著他的袖子嚴肅的道:「表哥,關太傅說,男子與女子授受不親。」
  
  宇文睿的回應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接著利落的揪起我的後領將我扔進了床,「我說,表哥與表妹授受有親。」
  
  我蹭了蹭帶著清香的柔軟被褥,舒服的瞇起了眼睛。宇文睿躺到了我的身側,我睜開眼睛問道:「表哥,你身上是什麼香味?」
  
  宇文睿慵懶的看著我,「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問。」
  
  我不說話,只睜著眼睛看著他。
  
  他淺淺勾起唇角,細長的眸子裡閃著溫潤光澤,「你喜歡?」
  
  我眨巴眨巴眼睛,表示正確。
  
  他半瞇著狐狸眼悠然一笑,「那就更不告訴你了。」
  
  我無語的將臉埋進枕頭裡,悶聲道:「睡覺。」
  
  宇文睿低沈的笑了聲,接著我便感覺到腰間多了只手,沒施多大力氣就將我扣到了他的懷裡,剛沐浴後的清爽氣息霎時霸佔了我的呼吸。
  
  「阿藍。」
  
  我聽到他開了口。
  
  「唔?」
  
  「喜歡一樣東西就好,不用想著去習慣別的東西。」淡然清冷的聲音,似乎暗藏著少許霸道。
  
  我只是安心的閉上眼睛,沈沈睡去。
  
  我做了個夢。
  
  夢裡有青翠的草地,挺拔的樹木,蔚藍的天空,清脆的鳥鳴,芬芳的泥土香河涓涓溪水。我指著地上緩慢爬行的小東西對宇文修說:「七哥,你說這個東西是什麼呢?」
  
  宇文修白皙的臉上有著運動後的紅暈,他摟著我的肩膀很大人氣的說道:「哦,這個啊,這個是烏龜。」
  
  「烏龜?」
  
  「是啊。」宇文修漂亮的桃花眼精神十足,「你看,它有個殼,你只要一碰它就把手啊腿啊縮進去,可膽小了。」
  
  我沈默了會,接著呆呆的蹦出兩個字,「王八。」
  
  「啊?」宇文修停了下來,「你說什麼?」
  
  「王八。」我回道。
  
  「什麼王八?這明明是烏龜!」宇文修一口否定。
  
  我懶懶的道:「大舅舅明明說這個是王八。」
  
  宇文修尷尬了一下,「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說這兩個字,你記著,這個是烏龜,烏龜!」
  
  「王八。」
  
  「是烏龜!」
  
  「王八。」
  
  「它是烏龜!!」
  
  「王八。」
  
  這時皇姐從遠處跑了過來,嘴裡喊著,「蛋!」
  
  ……噗
  
  宇文修的臉黑了一半,我在心底則是笑的不行,皇姐,你這一聲叫的可真及時。
  
  「柯紫你說什麼呢你?」宇文修有些抓狂。
  
  「蛋啊。」皇姐獻寶的伸出了手,手心裡放著個蛋,「你們看,我剛才在小溪裡撿的,這裡的鵝都亂下蛋呢!七哥,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呢?」
  
  我瞥了眼宇文修,堅定的開了口,「烏龜王八蛋。」
  
  宇文修被皇姐拉著撿鵝蛋去了,我蹲下身子用手戳著地上的烏龜,看它一次次的將四肢縮進堅硬的龜殼,阻擋一次次可能會遭遇的傷害。我想起宇文修剛才說的話,烏龜膽小?
  
  我挑眉,照我看來,它的行為又何嘗不是一種萬全之策。
  
  「阿藍。」悅耳的少年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接著就有人一把將我抱起,「我找到了顆百年大樹,帶你去看看。」
  
  我捏著烏龜對上宇文睿那張清秀的俊臉,「表哥,你看這個。」
  
  「嗯?」他淡笑,「怎麼了?」
  
  我用烏龜比了比他的臉,「大舅舅說這個長的跟你真像。」
  
  宇文睿面不改色,不以為然的說道:「可不是麼,都是他生的。」
  
  我立馬佩服的五體投地,這廝和他爹果然不是一個等級的。
  
  我跟著宇文睿去了樹下,那棵大樹枝葉茂盛,樹身大概要四個成人合抱才能抱住,在炎熱的夏日是難得的避暑好地方,我和他背靠著樹幹坐下,不時揪幾根草在嘴裡嚼著。迎面而來的風帶著夏熱的氣息和生機,我舒服的閉上眼睛,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這樣的天氣可真適合睡覺。」宇文睿嘴裡銜了根草慢悠悠的說道,「阿藍,困了麼?」
  
  我嘟噥著道:「困。」
  
  宇文睿拍拍草地,難得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在夏日裡別樣耀眼,「那麼我們睡覺吧。」
  
  我和宇文睿依偎著躺在草地上聞著新鮮的青草和泥土味,很快就意識模糊了起來,我淡淡的想著,這樣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我突然睜開了眼睛,方才見到的美麗景象都已經消失不見,這裡沒有蔚藍的天空炎熱的夏日,只有數不盡的秘密和陰謀。我有些黯然的垂下眼睛,宇文修,你……準備要走了嗎?
  
  那樣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我正在低落著,迎面有溫熱的氣息輕輕落在我的臉上,我這才發現我正整個人縮在宇文睿的懷中,他熟睡的臉和我靠的極近,表情安然。他濃密的睫毛捲翹的蓋下,遮住了那對清冷的眸子,我猛的就萌生了一股正義之感,伸出手緩緩的向他伸出,準備替廣大女性同胞們消滅他漂亮的睫毛。只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尤其是我這種臨時萌發的計劃。
  
  宇文睿突的動了動身子,俊美的臉龐往下移了移,我行兇的那隻手被擱到了一邊,然後,我感覺到有溫熱乾燥的某物擦過了我的臉頰。我愣了愣,馬上死盯著宇文睿的臉想要找出他裝睡的蛛絲馬跡,可我入眼的只有他安靜的睡眼,細膩而平和。
  
  考慮了一會兒後我再次伸出我的惡爪,堅定的向此君伸去,只是,計劃再次被中止。
  
  門外有人扣響了門,低沈恭敬的道:「公子,屬下有事稟報。」
  
  宇文睿的濃睫輕顫,接著緩緩睜開了眼睛,露出了一雙清明的眸子,「阿藍。」
  
  我瞪他。
  
  「眼珠子要掉出來了。」他雲淡風輕的道,細長的狐狸眼卻閃著惡劣的笑意。
  
  我心無旁篤的揪了把他的睫毛才下了床,哼,這廝剛才肯定是裝的。
  
  身後宇文睿低低笑了一聲,跟著說道:「進來吧。」
  
  敲門的是牧一,他對我笑道:「公主。」又轉身關門來到桌邊,對著宇文睿道:「公子,有消息到了。」
  
  宇文睿拿起茶杯優雅的啜了一小口,「嗯?」
  
  牧一也毫不避諱我,徐徐道來,「剛得到探子的消息,雲戰和雲澤今日都不大太平。」
  
  宇文睿半垂著眼瞼,「嗯。」
  
  「雲戰易主,雲戰老皇帝昨日在宮內駕崩,原本的儲君二皇子也被逼下位,大皇子賀蓮臣被立為新帝。」
  
  宇文睿放下茶杯,「父親道賀蓮臣決非池中之物,亦不是甘為人臣之人,果然不假。」
  
  「雲澤現在大亂,有言傳雲澤當年在我國死去的三皇子已經回到了國內,雲澤皇帝和皇后暗中較勁,明裡國舅方和丞相那方更是兵戎相對,一方擁立三皇子,一方則支持皇后的親子。」
  
  「終究是到了這麼一天。」宇文睿低聲念叨,「叫他們繼續監視,有消息立刻回報。」
  
  牧一點頭,「屬下遵命。」
  
  我坐在桌邊無趣的垂著頭,心裡則是同打翻了醬油瓶般不是滋味。
  
  「公子,還有」牧一剛開口話就被突然推開的門給打斷,一名少女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大聲看著宇文睿道:「公子,你的傷沒事吧?」
  
  「靈仙兒!」身後跑進的靈芝皺著眉頭怒氣呵斥道:「你的禮數上哪裡去了!我和你說過了公子正在商量要事!」
  
  「我只是擔心公子的情況!」靈仙兒反駁的更大聲,接著伸出手指著我叫道:「公子既然在商量要事,那麼這個丫鬟怎麼可以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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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5:13

三一章

  傳聞中的靈仙兒聞言不如見面,花季的年齡嬌俏的長相,以及,衝動沒腦子的行為。
  
  我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自顧自的把玩著茶杯,由著靈芝大喝一聲道:「仙兒,今日忘帶眼睛出門了嗎你?丫鬟?給我看清楚!這是當今五公主!還不快和公主道歉!」靈芝訓完後又歉意的對我道:「舍妹衝動魯莽,還請公主別放在心上。」
  
  我心裡想著我為何要將她放在心上,只是個不認識的丫頭而已,還真是構不上那個份量。我側首看著宇文睿認真的問道,「表哥。」
  
  「嗯。」宇文睿長眸半斂,看不出喜怒。
  
  我摸著自己的臉疑惑的道:「我長的很像丫鬟?」這不是第一次,也絕不是最後一次。
  
  宇文睿淺淺勾起唇角,眼裡泛上趣味,「很像。」
  
  我扭頭,不就是長相樸素點,沒威脅性點兒麼,我長相丫鬟我樂意。
  
  「把這兩個東西給拆了。」宇文睿戳了戳我的童髻,「興許就不像了。」
  
  好吧,我承認,這兩個童髻確實叫我非常平民化,但學著皇姐那樣將頭髮淑女的放下來?攤手,算了,我還是繼續當我的丫鬟吧。
  
  「公子,仙兒剛才有些魯莽,還請公子不要生氣。」靈仙兒喏喏的開口,眼神在宇文睿身上轉啊轉啊轉,突然看向我,嘴巴一彎笑道:「公主,真是對不住,剛才是我太不長眼,你大人大量,千萬別往心裡去。我早就聽姐姐說公子有個疼愛的表妹,今天總算看到了。我原先以為公主都是漂亮美麗跟仙女兒似的,沒想到你長的這麼可愛,失誤失誤絕對是失誤。」
  
  我聽她這麼一大片灑灑洋洋的話說的甚是順溜,話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大概真的只是個一條筋而已。我朝她客氣的笑笑,低頭繼續玩著杯子。
  
  「公子,你的傷沒事吧?」靈仙兒關心十足的問道。
  
  宇文睿淡淡道:「無礙了。
  
  「公子,我,我,都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受傷。」靈仙兒的聲音低落,後悔不言而喻。
  
  「既然知道錯了,下次切忌如此,不然,軍法處置。」宇文睿說話總是這樣,清冷的聲音裡分不出喜怒,卻能叫人不由自主的就將話牢牢記住。
  
  「是!」靈仙兒應的響亮,「多謝公子不罰之恩!」
  
  宇文睿問道:「靈妙兒呢?」
  
  「妙姐姐啊,嘿嘿,公子。」靈仙兒的話有些促狹,「妙姐姐待會兒就到,公子和她也有三個月未見了吧,這下總能解解相思之苦了。」
  
  「仙兒。」靈芝非常鬱結的開口,「這裡不是軍隊,說話注意點兒,別顛三倒四的。」
  
  靈仙兒大大咧咧的道:「有什麼關係,這裡又沒有什麼外人。公主是公子的妹妹,難道還怕她說出去不成。」
  
  我擡頭,聽的有些趣味,嗯,莫非這個靈妙兒和宇文睿?
  
  「牧一。」宇文睿突然出聲,聲音優雅平和。
  
  牧一道:「公子。」
  
  「我聽說這幾日園子裡養花草的一個下人走了?」宇文睿細長的的狐狸眼裡滿是溫柔。
  
  呃,溫柔,宇文睿的眼裡有溫柔?
  
  啊,他怎麼了。
  
  「呃。」牧一微微一愣,接著點頭道:「是。」
  
  宇文睿濃眉微皺,「嗯?」
  
  牧一的臉色有些奇怪,立馬又道:「那人家中出了些事情,我看他可憐就放了他回去了。都是屬下設想不周,公子息怒。」
  
  宇文睿挑眉,「你可知那些花草是過幾天皇上壽辰時要用的,這檔子放他走了,誰去照顧?」
  
  「這……」牧一犯了難,為難的說道:「屬下馬上就去找!」
  
  「找來的人一定要聰明機靈。」宇文睿說了一句。
  
  「是。」
  
  「哦,還必須是信得過的。」他又補充了一句。
  
  「是,屬下這就去辦。」
  
  我不知怎麼就覺得這話有些怪異,可看宇文睿和牧一的神情又是一本正經,看不出任何不對勁。
  
  牧一正要退下,卻聽的靈仙兒一聲大呵,「停!」
  
  牧一轉頭,「仙兒?」
  
  靈仙兒扯著牧一往回走,然後興奮的對宇文睿道:「公子,不用找了,我就可以啊!」
  
  ……賓果。我想我知道這怪異在哪裡了。
  
  宇文睿淡笑著說道:「仙兒的意思是?」
  
  「我可以去幫你照顧花草,公子放心好了,我一定會辦好這件事情的!」靈仙兒就差拍著胸脯保證了,「公子就給我個贖罪的機會吧。」
  
  宇文睿思考了會兒說道:「仙兒去照顧花草未免也太大材小用,牧一你還是」
  
  「不大材小用不大材小用,公子,這是我自願的,你就讓我去吧。」靈仙兒急忙說道。
  
  「這……」宇文睿終於妥協,「那就麻煩仙兒了。」
  
  靈仙兒笑的開心,「怎麼會呢。公子,我一定會把它們養的又高又壯的。」
  
  宇文睿細長的眸子裡是淡淡神色,「靈芝,你帶靈仙兒去花園子裡吧。」
  
  靈芝則是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是的,公子。」她趕忙拉著靈仙兒出了門,呵斥聲隱隱傳來。
  
  目睹了整個過程的我心情可以說是非常之糾結的,宇文睿這種千年道行的狐狸,真的是,真的是……
  
  「咚。」
  
  我看向宇文睿,幹嗎,你幹嗎給我吃糖炒栗子。
  
  「待會叫細細帶些葡萄回去。」宇文睿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般自然的說道。
  
  我道:「七哥和皇姐送的太多,宮裡放不下了。」
  
  「哦?真的?」他微微轉動眸子問道。
  
  「真的。」
  
  「確實放不下了?」
  
  「很多很多,放不下了。」
  
  「哦。」他狐狸眼一瞇,斯文優雅的道:「那就把他們的都扔了。」
  
  「這下,有地方了嗎?」
  
  我靠。
  
  這時牧一輕咳了幾聲,「公子。」
  
  宇文睿悠閒的玩著我頭上的絲帶,「嗯。」
  
  「將軍那邊也來了消息,說是已經帶了人回京,大概七天後可以到。」
  
  「父親倒是把日子算的好好的,七天後剛好參加皇上的壽辰。」他似是玩笑的說道,眼裡卻沒什麼笑意,「這幾天多注意城裡的動靜,知道麼。」
  
  「屬下知道。」
  
  「下去吧。」
  
  牧一走後宇文睿一把掐住我的臉,似笑非笑的道:「鼓著個包子臉幹嗎,餓了?」
  
  我想可不是麼,我餓了,餓的不行,「嗯。」
  
  他道:「我叫人弄點吃的過來。」
  
  我推開他手,「皇姐說,晚上一起用膳。」
  
  宇文睿眼裡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那?」
  
  「表哥,我下次來看你。」我起身往外走,往他豎起大拇指,「書裡說,英雄救美,好樣兒的。」
  
  宇文睿清雋的臉上驀地的染上笑意,薄唇微張道:「不樂意了?」
  
  我在心底翻了個白眼,誰不樂意了,你才不樂意呢。「表哥再見。」
  
  回去的時候細細還有些依依不捨,眼裡眉間都是見到心上人的喜悅,我左看右看都覺得這個懷春的姑娘真是糊塗,糊塗到連頭髮上沾了片小樹葉都不知道。我看著細細的喜悅突然就索然無味。
  
  睜大眼睛瞧瞧愛情這美好的東西,它讓多少姑娘家心思萌動日夜忐忑,美麗的如同清晨綻放的花朵。然後都會選擇性的忽視,所有接踵而來的疼痛。
  
  我輕笑了一聲,愛情,算個什麼東西。
  
  回到宮裡的時候天色突然暗了下來,灰濛濛的天空烏雲密佈,遠處天際隱約閃著亮鳴,沈悶的雷鳴不時響起。我和細細小跑著到了個亭子,剛進去雨就吧嗒吧嗒的砸了下來,沒一會地上就聚了好幾個水坑。
  
  細細皺著細眉,「看這樣子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公主你等著,我去找把傘來。」
  
  我點點頭,「嗯。」
  
  細細用袖子遮著頭就跑了出去,身影在我的視線裡越變越小,直至不見。我百無聊賴的坐在凳子上發呆,亭外雷聲轟轟,雨聲磅礡,我卻是一動不動聽的入神。
  
  雷鳴,雨聲,多動聽的聲音。
  
  我是個無可救藥的人,迷戀著尋常姑娘恐懼的東西。
  
  有人撐了傘走來,我原以為是細細,近了才發現那人竟然是宇文修,有一段日子沒見了的宇文修。
  
  宇文修帶著一臉公子哥兒的笑容走到我身邊,使勁的捏了把我的鼻子說道:「小傻子,感動不,你七哥我親自來接你了。」
  
  我歪頭,「細細呢?」
  
  「莫嬤嬤找她有事情,我正好有空,就捨身為你的來了。」宇文修的桃花眼一閃一閃的,漂亮的臉蛋兒得意的不行,「怎麼著,這麼久沒見我,想我沒?」
  
  宇文修對我的態度和從前無異,也就是說,孟少玨沒有告訴他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扯開唇角朝他笑,「七哥,我跟你說件事情。」
  
  宇文修慵懶的道:「什麼事情?」
  
  我招手,示意他低下頭。宇文修無奈的順著我,俯下身子看著我,「好了,說說,什麼事情。」
  
  「耳朵靠靠。」這是小時候說的話,意思就是耳朵靠過來。
  
  「真是麻煩。」他嘴裡說著麻煩,眼睛裡卻閃過了些寵溺,「這下可以說了,什麼事情。」
  
  我揪著他的耳朵輕輕的道:「我沒想你。」
  
  宇文修勾魂的桃花眼一瞇,抓住我的腰就使勁的往上提,「沒想,真沒想?」
  
  我認真的搖頭,「沒想,真沒想。」
  
  宇文修拉著我的手使壞的咬了一口,「沒想就給我咬一口。」
  
  我看著眼前的宇文修突然就覺得恍惚了起來,周邊的雷鳴雨聲都消失不見,眼前的宇文修慢慢縮小成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孩子,對著幼時的我囂張的喊著:「沒有?沒有就給我咬一口。
  
  「七哥。」我開口叫他。
  
  他抽空擡起頭,銀灰色的眸子裡滿是笑意,「怎麼,要改口?」
  
  我道:「七哥很忙?」
  
  宇文修的笑容斂了斂,接著又一臉欠扁,「可不是麼,本子上記的約會都排到明年去了,忙死我了。」
  
  我抓住他的袖子認真的問:「七哥喜歡她們?」
  
  「不。」宇文修反常的搖了搖頭,桃花眼內似真亦假,「我誰都不喜歡。」
  
  我垂下眸子,「七哥,冷,回去吧。」
  
  宇文修一把將我抱了起來,用同樣冰冷的臉蹭了蹭我,「小傻子也知道冷,走咯,七哥帶你烤火爐子去。」
  
  我安靜的靠在他的胸前,聽他狀似無意的問我,「對了,聽說你今天去看大哥,大哥的傷勢怎麼樣?沒事吧?」
  
  「沒事。」我聽到我自己開了口,「表哥很好。」
  
  我懶懶的瞇眼,宇文睿受埋伏的山寨,那群智商不低的山匪,洽談融洽卻又反悔的刺殺,和我像極的女孩子......
  
  又或者,這只是你們鬥爭的一個開始?
  
  我淡淡的想著,這日子,恐怕要不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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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5:38

三二章

  是夜,窗外暴雨未歇,淅瀝大雨毫不憐憫的打下,雨水在夏日的夜晚充沛揮灑,不知擾了多少人的安眠。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屋內安神的熏香淡淡縈繞,卻勾不起我半分睡意。
  
  我下床走到桌邊坐著,原本想點起燭火,最終還是放下了手,安靜的趴在桌子上閉上了眼睛。我聽著雨滴打到屋簷上的聲音,聽到雨水落到樹葉上的聲響,聽見水珠們匯入水坑的輕吟。它們都在自由的鳴唱,生機勃勃。
  
  我不知道我的自由在何處。
  
  我原以為自己可以在這個宮裡安穩的生活下去,帶著我的迷惘,帶著我的旁觀,安靜的看著別人的生活,或喜或悲。
  
  我能做的是旁觀,因為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局外人。
  
  只是一切似乎不像我想的那樣順利,在什麼時候我已經被拉進了這個漩渦,我在不知不覺中和他們有了牽扯。宇文睿,宇文修,皇姐,瑩露,或者還有——孟少玨。
  
  我煩躁的揉了揉額頭,隨意的在桌子上寫著:雲彌,雲澤,雲戰。
  
  這個時代分三國,國家如上,雲彌國,雲澤國,雲戰國。
  
  雲彌擅商,國家富饒,是三國間物品運輸的控制者。雲澤擅農,食物豐足,提供三國所需的糧食。雲戰擅戰,可兵器和糧食都來自其它兩國,於是不得大展拳腳。三國各有所長卻又彼此牽制,可以說是生物鏈的一個完美循環。
  
  十幾年前雲澤質子出事時雲彌曾和雲澤對戰,當時作為旁觀者的雲戰乘虛而入,想要在中得漁翁之利。好在雲澤皇帝和雲彌皇帝及時停戰,商討了和解方案再齊力驅逐了雲戰,雲戰適時示好,這事情才算平了下來。現在時隔十幾年,三國和平的局面卻已經搖搖欲墜,各國勢力蠢蠢欲動。
  
  而目標,明顯是雲彌。
  
  宇文修作為雲澤的質子,在眾人不知的情況下在雲彌生活了十幾年,如今雲澤派來了孟少玨助宇文修一臂之力。孟少玨裝成糧商是為了控制軍中供糧,拖延軍隊的腳步,也就是說,兩國之戰已經迫在眉睫,一切都進入了他們的算計。那麼宇文睿呢,宇文睿可知他們的陰謀?
  
  我突地淡淡一笑,其實孟少玨根本不用擔心我會將這些事情說出去,我這人不喜歡干多餘的事情,即使對象是宇文睿。也因為那人是宇文睿,所以我更不用說。
  
  宇文睿能到今日這個地位絕不是偶然,就以我對他的瞭解來說只有他算計人的份兒,別人想要算計他,還真有點難度。現在是兩國之間的算計,就更不用說了。哦。不對,或許,還得加上個暗處的野心家雲戰。
  
  可男人之間的國家事,幹我這種弱女子何事?
  
  想到這裡我不禁罵了孟少玨一句,這廝著實歹毒,我只是不小心撞破了他那麼一丁點的秘密,他就不能裝聾作啞的放過我嗎?非要在我身上放什麼蟲子!想到那晚他吹笛子後我灼痛入股的感覺,我張嘴又罵了一句,「孟少玨你個被驢踢了腦子的混賬東西……」
  
  窗戶被人輕輕的推開,接著一個黑布蒙面的臉伸了進來,對我調侃的道:「深更半夜念著我名字,你就這麼惦記我?」
  
  其實我被嚇了一大跳,心臟估計都漏了好幾拍,可臉上卻是面不改色鎮定的看著他,緩緩的說道:「皇宮是我家,安全靠大家,你能不能別隨便在這裡晃悠?」
  
  孟少玨扯下黑布,俊美的臉龐微微蒼白,「你哪裡來的這麼多意見,我愛上哪兒我樂意。」
  
  我起身拉住窗門朝他甜甜一笑,「天黑了,該睡覺了。」說完我就合了窗,將那張漂亮的臉蛋兒阻隔在了窗外。
  
  我回身拍拍手,唉,真他媽的是想什麼來什麼。我琢磨著我要是和GOD說我要中國男足奪得世界盃,GOD會不會也一口答應?(N遠的GOD「咯登」一個響指!道:「閨女!中國男足已經贏了韓國男足!世界盃不遠了!」)
  
  我走了沒幾步就聽見窗戶被打開的聲音,然後孟少玨微帶笑意的聲音響起,「姑娘家動作還挺大氣,差點沒夾到我的鼻子。」
  
  我心想夾斷才好,我轉身朝他聳肩,面無表情道:「我樂意。」
  
  「……」孟少玨沈默了會,接著一步一步往我走來。我看他的腳步有些不穩,剛疑惑著卻看他整個人往我倒來,雙手緊緊摟住我的腰,像個洩了氣的氣球,朝我極其虛弱的笑笑,「公主,接下來,我這條命也就看你的樂不樂意了。」
  
  我伸手準備推開他卻沾到了一片濕濡,湊近一聞血腥味撲鼻而來,我頭痛的皺了皺眉,嚴肅的問他:「我能不樂意嗎?」
  
  孟大爺鳳眼一瞇,眸子閃動星光,「你說呢?」
  
  我沈默的垂下眼,這年頭,誰先下狠手誰才是爺。
  
  外面大雨依舊在下,磅礡雨聲中卻有些其它的聲音傳來,我凝了凝眉,最終決定將孟少玨塞進床底。我指指床底對他道:「進去。」
  
  孟少玨挑眉,「貓兒,你不會以為把我藏在這裡他們就找不到我了吧?」
  
  我學著他挑了挑眉,「孟少爺,你能不能別這麼多廢話?」
  
  孟少玨低低笑了起來,躺下一個打滾進了床底,「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麼法子。」
  
  我拉住他的衣袖擦了擦受傷的血,接著翻身進了被窩,瞇著眼睛培養情緒。
  
  門外細細的聲音清楚的傳來,「各位大哥,出什麼事情了?」
  
  「你們散開,把這個殿裡所有的房間都仔細檢查一遍!」洪亮的男聲沒有回答細細的話,自顧自的吩咐道。
  
  細細的聲音提高了點,「你們這是幹嘛,這是女子的閨房,哪是說進就進的?」
  
  男子道:「我們正在捉拿刺客!姑娘還是配合的好,讓開,我要進去看看這間房間!」
  
  「你說進就進?這可是我們公主的閨房!」細細怒道:「捉拿刺客那是你們的事情,幹我們什麼事情!」
  
  男子不耐煩的道:「說和你們沒事情就沒事情?讓開!」
  
  門被人大力的拍打著,男子大聲道:「開門!」
  
  第一聲的時候我沒理會他,等到他更大聲的喊後我才迷迷糊糊的應道:「細細?」
  
  細細趕忙道:「我家公主正在睡覺!你不能輕點嗎!」
  
  那男子卻跋扈的道:「屬下正在捉拿刺客,請公主配合,快點開門!」
  
  我慢吞吞的起身,「啊,哦。」
  
  我在黑暗中走的極慢,瞄準了桌子的地方亂揮著手,腳上也毫不猶豫的踢上了凳子,然後一陣辟里啪啦的巨響後,我跌在了地上,而門也被人踢了開。我擡頭迷茫的看著凶神惡煞的男子,他半拉出的劍反射出的光刺到了我的眼,我瞇了瞇眼看向一邊的細細呆呆道:「細細?」
  
  細細連忙回神跑到我身邊,「我的天,公主你沒事吧,有沒有摔到哪兒?」
  
  我搖搖頭,「沒有。」
  
  門口的男子只是冷笑著說道:「我倒是奇怪公主房裡怎麼會有血腥味?」
  
  「啊!」細細一聲尖叫,拉著我的手起身指著那男子大罵,「血腥味?別瞎貓逮著塊蕃薯就以為它是死老鼠!你瞧瞧我家公主的手!禦林軍?禦林軍就能對我家公主無禮?!」
  
  男子被罵的一愣一愣的,再看到我的手時氣勢就弱了很多,「這,屬下只是捉拿刺客心切……」
  
  「刺客,哪裡來的刺客!」細細雙目一瞪,「公主房裡窩藏刺客?你們這些禦林軍腦子里長的都是稻草嗎?還不給我走!明日宇文公子要是問起這事,我保證你吃不了兜著走!」
  
  男子的氣勢更弱,「公主,屬下只是例行檢查……」
  
  我扯扯細細的袖子,「細細,疼。」
  
  細細眉毛一豎,指著那男子道:「還不給我離開!我要替我家公主,上,藥!耽擱了傷勢小心大公子為你是問!」
  
  男子終於妥協,又看了看我的手後道:「是屬下唐突,屬下這就離開。」
  
  男子說完就離開了房前,我心裡鬆了口氣,這才顧得上看自己的手。這一看簡直是……真他媽的疼啊。
  
  我剛才故意將桌子上的茶杯掃到了地上接著踢倒了椅子,爾後摔到地上直接將手按上了破碎的茶杯,然後我白嫩嫩的小手現在可謂是鮮血淋淋,慘不忍睹……
  
  當然,我暗中也故意擠了擠血以求恐怖嚇人的效果。
  
  細細急的滿頭大汗,從房間裡拿來了醫藥盒子替我包紮了起來,動作輕柔而快速,「公主,你怎麼就那麼急呢,不能慢點兒麼,你瞧瞧,這杯子割的你手……都怪這沒腦子的禦林軍!」
  
  我吃痛的皺眉,看著她道:「細細,出事情了?」
  
  「誰知道出什麼事情了!刺客刺客,就見他們一天到晚在捉刺客,也沒見抓到幾個!還禦林軍,一群飯桶!」細細痛快的罵道。
  
  我真想替她喝彩,喲西,罵人越來越利索了。
  
  細細幫我包紮好後吩咐我睡時千萬要小心別壓著傷口,別使力,等等等等,我一一應了後她才離開。我坐在床邊對著自己被白布纏繞著的左手悼哀,靠,這次犧牲大了。
  
  孟少玨從床底下鑽了出來,他扶著左肩對我蒼白的笑笑,眼底浮著欣賞,「聰明,聰明,貓兒果然機靈,不過你這手……恐怕流了不少血吧?」
  
  我在心底很無所謂的聳肩想著:「無所謂,就當這月來了兩次大姨媽。」
  
  「咳咳。」孟少玨輕咳了兩聲,鳳眼有些倦意,「阿藍,幫我包紮一下。」
  
  我老不樂意的起身走了過去,算了,你是大爺你做主。
  
  孟少玨的傷口不是很深卻剛好在腹部這個最柔軟的地方,我下手不大輕的幫他弄好了傷口,心想著這動作可越來越熟練了。轉眼冷笑,可不是麼,一天內幫兩個人包紮,不熟也得熟。
  
  孟少玨的氣色恢復了一些,他靠著椅子休息了會兒就起身整理好了衣服,一把將我拉到了他的身前。他俯下身子和我靠的極近,狹長的鳳目意味不明,「雖然知道你這麼犧牲是因為中了我的蠱,但是……」他半瞇著鳳目,薄唇慵懶的勾起,「還是謝謝你。」
  
  說完孟少玨就在我頰邊啄了一下,我愣了愣沒有反應,面無表情的等他走到門邊時才拿了個橘子往他的頭砸去,卻被他轉身輕易接住。
  
  「貓兒,橘子……沒有你甜。」孟少玨意有所指的說道,俊美的臉上是偷了腥般的得意笑容。
  
  我用袖子擦了擦臉感歎道:「今年的蚊子比較毒。」
  
  孟少玨黑臉,關門,走人。我轉身,上床,睡覺。
  
  第二日宮裡就四處在傳著刺客的事情,刺客據說是去了禦書房想偷什麼東西,可還沒偷到就被英勇無比的禦林軍給發現了,然後就——跑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唇角,呵呵,真喜感。
  
  在皇宮裡刺客實在是不怎麼稀奇的玩意兒,尤其是在一年內這個特殊的時候——我的父皇,在六天後就是五十大壽。宮裡的人忙上忙下的準備著父皇的壽宴,而各國祝壽的使臣也即將到來。
  
  三天後,雲彌皇宮迎來了第一位客人,雲戰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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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6:01

三三章

  雲戰國此次派了兩名貌不驚人的使臣過來,完全沒有往年鋪張的架勢。對此宮裡人的議論是:雲戰剛換了皇帝,恐怕國內還不穩定,皇帝權利也不實,手裡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子,寒酸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對此頗不以為然,雲戰往年鋪張著送來的無非是些俗物,今年樸素而來,莫非是真帶了些寶貝?
  
  答案無從得知,只有等到三天後的壽宴方能揭開謎底。
  
  在宮裡人忙忙碌碌準備著父皇的五十大壽時,我和孟家小妞兩個人卻是無所事事的找了個小池塘釣魚。小池塘裡養的都是些品種尊貴的金魚,可這又有什麼關係?魚,它就是拿來釣的。
  
  瑩露支著下巴呆呆的看著池塘,突然開口道:「阿藍,我們都來多久了,怎麼還沒有一條上鉤的?」
  
  我握著魚竿動也不動,涼涼道:「從我們坐到這裡開始,你這句話已經問了三遍了。」我們倆坐在這裡也不過十五分鐘左右。
  
  瑩露柳眉皺起,「啊?我都問三遍了,它還沒有上鉤,這什麼魚啊這,該不會不吃蚯蚓吧?」
  
  我瞥了她一眼,「你看錯了,其實它不是魚,它是螃蟹。」
  
  「啊?」瑩露傻眼,「螃蟹?」
  
  「螃蟹不吃蚯蚓。」
  
  「……」
  
  我慢吞吞的道:「瑩露,你既然想要釣到它,那就只想著兩個字就好。」
  
  瑩露好奇的往我這邊湊了湊,「哪兩個字?」
  
  「耐心。」
  
  瑩露聞言愣了一下,接著道:「知道了知道了,耐心,我有的是。」她轉過臉安靜了不過三分鐘過就又對我說道:「阿藍,你為什麼要裝呆?」
  
  我覺得這個問題有些不好回答,為什麼裝呆?裝呆需要為什麼嗎?我最終還是懶洋洋的開了口,「懶。」
  
  瑩露扔下了手中的魚竿,「懶?」
  
  我點頭,「嗯。」
  
  她勾起紅唇笑的燦爛,美目內水光盈動,「你這個理由倒不錯,改明兒我也試試。」
  
  我白她一眼,「到時候你樂著了,你哥哥和小叔能給你嚇死。」
  
  瑩露小手一揮,「就該讓他們倆嚇嚇,省的他們就把柳如絮當個寶貝,看著就煩。」
  
  「佛曰:眼不見為淨。」我極其淡定的道。
  
  瑩露伸出手指戳了我一下,「阿藍,你說我哥哥和小叔怎麼就對柳如絮那麼好,該不會她才是親生的吧?」
  
  我想能不好麼,柳如絮可是雲澤未來的主母。如果我是孟少玨我就恨不得把天山的月亮摘下來給她當電燈泡,還是一次性的。我歪著頭看著瑩露,「瑩露,為什麼我沒聽你說過你爹和你娘?」
  
  瑩露的表情有些失落,「我爹和娘啊,他們都不在了呢。」
  
  我對她的反應有些奇怪,照理說爹娘過世怎麼著都該有些難過,可為什麼她的情緒裡只有迷茫和失落?
  
  瑩露大概也察覺了我的好奇,歎了口氣道:「我九歲的時候摔過一次,把九歲前的東西都給忘光了,包括我爹和我娘。」
  
  我不否認我一開始有想從瑩露身上打探東西的想法,可這一刻我卻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何必呢,孟少玨的事情瑩露根本不知,不然她也不會還是和以前那樣來宮裡找我。瑩露只是瑩露,我認識的那個嬌蠻天真卻又有著失落心事的丫頭。
  
  我突的一把拉起魚竿,指著魚線上活蹦亂跳的小魚得意的笑著對她道:「學著點,這就叫耐心。」
  
  瑩露立馬鼓起臉,氣勢洶洶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了魚竿,「耐心耐心,本小姐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我無語的撫著額頭,瑩露,你說多了一個字,應該是「本小姐最缺的就是耐心。」
  
  繼我釣上N條小魚而瑩露沒有釣到一條魚後,皇姐優雅的走到我們身邊問著,「你們在幹什麼呢?」
  
  瑩露動也不動的回道:「釣魚。」
  
  皇姐看了看瑩露身邊空蕩蕩的水桶,疑惑的問道:「呃,魚呢?」
  
  我無視瑩露那張一直抽搐著的俏臉,指著池塘對皇姐愉快的道:「都在這裡。」
  
  「我估計宮裡最閒的也就你一個了。」皇姐提著裙子上前看了看池塘,「大表哥和七表哥這幾天都忙的見不著人了。」
  
  我想可不是麼,這兩位都是大忙人來著,當然,皇姐肯定也不會閒著。「皇姐,這次你要表演什麼?」
  
  皇姐轉過身歎了口氣,「還能是什麼,霓裳舞唄。」
  
  「霓裳舞?什麼是霓裳舞?」瑩露丫頭好奇的接口。
  
  我思索著用什麼形容詞,「嗯,霓裳舞就是,就是,很美很美的舞。」
  
  「那很美很美的舞是什麼樣子的?」瑩露的眼睛裡都要掉出星星了。
  
  我再思索了會兒,「很美很美的舞就是霓裳舞。」
  
  皇姐笑出聲,「瑩露你真想知道什麼是霓裳舞?」
  
  瑩露急忙點頭,一臉求知慾。
  
  皇姐勾起漂亮的唇瓣,半瞇著水眸風情萬種,「那麼,我跳給你看可好?」
  
  瑩露應的毫不猶豫,「好!」
  
  我看著自己被水打濕的衣裳,擡頭道:「皇姐,我去換衣服。」
  
  於是瑩露留在池邊欣賞皇姐絕美的舞姿,我慢吞吞的回宮換了件衣裳再準備回到池塘邊。只是回去的時候卻發現除了瑩露,還有一個人也在欣賞著皇姐的舞姿。而且,他還是個男人。
  
  那男子身材比一般男子都要高大些,背對著我隱在一棵大樹下看著皇姐優美的舞姿,瞧他一動不動的樣子似乎還看的入了神。我摸著下巴打量了他許久,最終輕輕的走到他身旁茫然的問了一句,「你在看什麼?」
  
  男子轉過臉看我,表情微微有些慌亂,但隱約泛著金色的眸子裡卻是深邃不驚,「我早就聽人說雲彌國內皆貌美傾城的女子,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我眨眨眼,「你在看我皇姐跳舞嗎?」
  
  「皇姐?」男子相貌長的極其普通,雙目卻是炯炯有神隱含霸氣,「莫非姑娘是……五公主?」
  
  我有些驚訝,喲呵,我的名聲已經遠傳國外了?我朝他酣甜一笑,「我是阿藍。」
  
  男子俊目微斂,聲音低沈醇厚,「原來是五公主……果然,也是名不虛傳。」
  
  我想著名不虛哪兒傳?呆子傳?
  
  「那麼,五公主可否為我指下路?」男子朝我笑笑,普通的相貌竟也生出幾分氣魄,「我是雲戰的使臣,雲彌皇宮實在是大,我一個不留神就跟丟了…..」
  
  我在心底挑挑眉,指路?成啊,這個我在行。「你要去哪兒呢?」我問的極認真。
  
  「朝陽殿。」他淡淡道。
  
  我小手一拍,「朝陽殿啊,簡單,往這邊走。」我毫不猶豫的指著相反的方向說道。
  
  男子的「謝」字停在了口中,原本邁出的腳步停了下來,表情有些僵硬,「公主,我要去的是朝陽殿。」
  
  我笑道:「對啊,這就是去朝陽殿的路。」
  
  「公主確定朝陽殿是往這邊走的?」男子又問了一遍。
  
  我極其誠懇的點點頭,「就是往這邊。」
  
  男子沈默了會又道:「公主,我好像記起來了,朝陽殿是不是該往這邊走?」
  
  「不是。」即使他指的那條路是對的,在我眼裡那也是錯的,「朝陽殿就是往那邊走。」
  
  男子的嘴角抽了抽,「可是我覺得這邊的比較熟悉……」
  
  我有些歎氣,「朝陽殿真的是我指的這條路。」
  
  男子眼角也可疑的抽了抽,「公主,我真的覺得我指的才是對的。」
  
  「唉。」我大大歎氣,看著他無奈的道:「好吧好吧,你說是就是。」
  
  男子噎了一下,「朝陽殿確實是這條路……」
  
  「是那是那。」我揮拉揮拉手,「就這邊就這邊。」
  
  「不是,」男子有點不淡定,「它本來就是這邊……」
  
  「對那對那。」我點頭點頭,「本來就這邊本來就這邊,可以了吧?」
  
  男子眸子裡的金色更濃,「它本來就是這邊!」
  
  我沈默,而後疑惑的看著他,「我都說朝陽殿是這邊了,你還不滿意啊?」
  
  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額邊青筋隱隱跳動,「多謝公主指路,我這就走。」
  
  說完步履匆匆加重重的離開,引的我若有所思的一笑。
  
  雲戰使臣相貌普通,可那雙眼睛卻霸氣的不普通。
  
  我摘了片樹葉隨意把玩,父皇啊父皇,你這次的壽宴,動靜可真不小了。
  
  雲戰使臣來之後雲澤和其他小番邦的使臣也陸續到達,壽宴在緊鑼密鼓中準備著,皇宮裡的氣氛一日比一日熱鬧,暗地裡人們的戒備卻是越來越深。
  
  又是夜幕降臨,我無力阻止時間的流逝所以只能隨著流逝飄蕩。我吹熄了燈準備上床睡覺,卻被不請自來的那人趕跑了睡意。
  
  我單手叉腰,無力的看著笑的開懷的俊美男子,「孟少爺,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來去自如?」
  
  孟少玨即使即使一身黑衣也是風采如玉,他半瞇著鳳眼笑的誘惑,「貓兒,我想你了。」
  
  我幹幹笑了幾聲,指著自己的肚子說:「你想我肚子裡的這條蟲子了?」
  
  「瞧你說的什麼話,它可不是蟲子,它是我的寶貝。」他走至我的身邊,輕輕撫著我的臉道:「你現在吃了我的寶貝,也就是說,你必須代替它當我的寶貝。」
  
  我往後退了一步,「孟小奸細,有什麼話你就快說,我要睡了。」
  
  孟少玨慵懶的看了我一眼,從袖子裡拿出個小瓶子遞給我,「拿去,補血的。」
  
  我拿著瓶子嘖嘖有聲,「烏雞白鳳丸啊。」
  
  「什麼?」他挑眉。
  
  「沒什麼。」我將瓶子扔在床上,「沒事了?沒事就趕緊走吧。」
  
  孟少玨聞言斜勾起薄唇,鳳目半瞇著道:「阿藍,你真的不擔心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淡笑著看他,「擔心能阻止的了你們?」
  
  孟少玨一把將我拉至他的身前,俊美的臉上滿是笑意,「阿藍,你真是個聰明的丫頭。再這樣下去我恐怕會捨不得放手啊……」他狹長的鳳目閃過一道光亮,墨染的眸子深沈黝黑,「阿藍,雲彌若滅,你可願跟我走?」
  
  我定眼看著他,一字一字的道:「孟少玨,你信不信,即使我什麼都不做,你也贏不了宇文睿。」
  
  孟少玨眸子裡的笑意漸漸退下,俊美的臉龐升起了些邪氣,他輕捏著我的下巴,聲音低沈磁性,「阿藍,我拭目以待。」
  
  孟少玨說完後便離開了,我看著他的背影心底忽然有些忐忑。
  
  明天,又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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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6:30

三四章

  第二天很早的時候我就被細細拉了起來,意識模糊的任由她替我折騰著。細細哭笑不得的對我說道:「公主,今天你可不能還迷迷糊糊的了,待會兒要出宮巡遊呢。」
  
  我微微打起精神,「啊?」
  
  細細仔細的梳著我的頭髮,「往年你都沒跟著皇上出去巡遊,今兒可不能偷懶了。公主今年十五歲,下個月就該舉行你和四公主的及笄大禮了,今晚也剛好可以讓各家公子認識認識。」她突然笑笑,眼裡帶著促狹,「不過認不認識都沒多大區別了。」
  
  我揉了揉眼睛,意識稍稍清醒了些。細細不說我還真忘了,我今年已經十五歲,而雲彌國內女子十五便是及笄之年。
  
  「公主,不是我說你,你瞧瞧你自己,明明和四公主一般大的年紀,只是怎麼就這般孩子氣?」細細皺著眉有些苦惱,「都怪奴婢平日裡順著你將頭髮利索的盤成童髻,嗯,今天可不能這樣了。」
  
  「細細,好麻煩啊。」我扯著頭髮道。
  
  細細這次可不買我的帳了,攬過頭髮便開始動手,「就算麻煩公主也得忍著,也叫其它宮裡的知道,我家公主也是個美人胚子。」
  
  我在心底歎了老大一口氣,唉,女人的攀比之心啊,真是麻煩。
  
  我半瞇著眼睛又開始打瞌睡,腦子混混沌沌的略過了很多東西,可卻沒有一樣能記得清楚。直到細細一聲讚歎將我拉回了現實當中。
  
  「公主,你瞧瞧,可真是個美人兒。」細細得意洋洋的說道:「奴婢就說公主生的不比四公主差。」
  
  「公主,現在來換上這身衣服。」細細現在已經處於了欲罷不能的狀態。
  
  我打了個哈欠順從的照做,看著那細細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最終成了有些欣慰的感歎。
  
  細細輕輕拉住我的手,半垂著眸子道:「公主,真的長大了呢。」
  
  我擡頭,然後微愣。
  
  鏡中嬌小的女子一襲水藍色的紡紗長裙輕柔飄逸,襯的她多了幾分柔弱清麗。往常總是盤成童髻的頭髮如今鬆鬆垮垮的半挽在了後頭,發間用了些精巧細緻的小銀飾,餘下的頭髮則是柔順的垂在胸前,比起平常的「丫鬟頭」不知淑女了多少倍。她半瞇著眼睛,眸子裡瀰漫著薄霧,額間點綴著精緻的梅花,在細碎的劉海下若隱若現。那張還帶些嬰兒肥的臉蛋兒上透著淡淡暈紅,紅唇輕輕抿著,似說還休。
  
  以上,無一不顯露著屬於少女的羞澀姿態。
  
  我微微傾斜了腦袋,鏡中那清麗的少女便跟著我一起傾斜。我眨眨眼睛,鏡中那人也跟則我眨眨眼睛。我莞爾一笑,這世上果然沒有醜女人。
  
  白日裡的巡遊風平浪靜的過去,皇姐在巡遊結束後便急忙來到我身邊誇我今日打扮的脫俗,說晚上該吸引不少公子。我聽著覺得好笑,再打扮如何,相貌再美又如何,男子若愛的只是這臭皮囊,那不如不愛。
  
  夜幕很快就降下,宮裡四處張燈結綵熱鬧非凡,我和其他幾個皇姐們一同入了座,安靜的看著這場盛宴的開始。
  
  壽宴在宮中的「萃珍殿」裡舉行,父皇正居中上的龍椅上,妃子公主這些女眷則是依次坐在父皇的身後。前堂左邊坐著的是朝中重臣和王宮子孫,右邊則是外來使者和雲彌國內有權有勢的貴族們。
  
  殿中人們對著父皇賀壽祝語,父皇滿臉笑容,客套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下面的人也豎起耳朵聽了一遍又一遍,殿中一片其樂融融。
  
  「皇上。」一名來自小番邦的使者起身,恭敬的說道:「臣此番前來帶了些薄禮,枉皇上笑納。」而後拍手示意身後的隨從獻上禮物,道:「臣帶來的是南海百年壽玉一對,東竹千年人參十株,雪山靈芝十株,外加西海夜明珠五顆。祝皇上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父皇笑道:「多謝西丘使者。」
  
  有了西丘使者的帶頭,其它的使者們也是精神抖擻的拿出了自己帶來的東西,除了雲戰和雲澤。
  
  雲戰的兩名使者依舊神色淡然,不為所動,似是漠不關心又像是信心十足。而雲澤此次派來的那名老者則是淡笑看著一切,眼中意味深長。
  
  我在後頭靜靜的觀察,宇文睿此時同平常無異,淡然的拿著酒杯應付著身旁人的搭話。宇文修也是笑的妖孽,不時和對面的貴族女子們交換著視線。而右邊的孟少玨也是慢條斯理的喝著酒水,如同每一個貴族子弟。
  
  這時各邦使臣都送完了禮,雲戰使臣才緩緩的站起身子走向殿中,對著父皇道:「雲彌聖上,我皇這次遣我等過來賀壽,只準備了一樣壽禮。」
  
  這話落下後殿中立刻一片嘈雜,其它幾邦的使臣們紛紛露出驚詫之態,間或藏著鄙夷。雲戰使臣卻是不為所動,接著笑道:「我皇獻上『雲蠱』一枚。」
  
  殿中立刻沈寂。
  
  我情不自禁的握緊了雙手,雲蠱,他說的是雲蠱?
  
  「此雲蠱乃是天下至毒,也是天下至寶。」雲戰使臣緩緩說道:「此蠱能種下至毒之毒,卻也能解天下百蠱。我皇在幼時偶然得之,飼養至今已有十餘年。不知這份壽禮,雲彌聖上可滿意?」
  
  父皇哈哈大笑,「雲戰果然一片誠意,朕自然是滿意,來人,賜酒!」
  
  我暗暗看了孟少玨一眼,果然看到他臉色暗了幾分,下一秒視線就往我掃了過來。我不躲不閃的迎了上去,孟少玨,看來你這次沒和雲戰事先商量好啊,怎麼就讓他送來這麼個東西呢?
  
  孟少玨微微瞇了瞇眼睛,唇邊染上笑意,視線移開。
  
  「雲彌聖上。」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原來雲澤的那名老者已經來到了殿中,他撫著白鬚道:「我皇這次也只準備了一樣壽禮,就不知聖上能否瞧的上。」
  
  父皇道:「李大人客氣,朕好奇不已啊,大人這次帶的是?」
  
  那老者低低笑了一聲,吩咐身後的兩名男子擡了一個大盒子上來,接著道:「老夫這次送上的乃是雲澤宮內已經上了千年的合欒樹。」
  
  父皇聞言猛的站起身,「合欒樹?果真是合欒樹?」
  
  「此樹乃古代神獸下棲之處,滿五百年後結十果,可治奇症。滿千年後則樹散幽香,香氣遠散百里,聞者可治百病。且樹身製成桌木可令長期接觸者延年益壽,百毒不侵。」
  
  「好好好!」父皇大笑,剛想說話卻只見殿中那兩名男子打開了盒子,霎時一股幽香快速的飄散到了空氣裡,濃郁芬芳。
  
  老者笑意更甚,「恭祝雲彌聖上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旁邊候著的侍衛迅速的上去關上盒子,但剛關上後卻神色開始異常,接著眼神迷離的開始胡話了起來。父皇濃眉一皺,喝斥道:「這是怎麼回事!來人!將那兩人拉下去!」
  
  侍衛們應「是」,可走到一半時那老者卻又將盒子打了開,侍衛們行動變的遲緩,而殿中坐著的眾人竟也開始胡話了起來。我的意識也隨著濃香的瀰漫開始模糊,身側的女眷們也都暈暈乎乎的張嘴念叨著什麼,情況一片混亂。
  
  父皇突的坐下,手扶著額頭道:「李大人,你,你這是何意?」
  
  老者倒還是站得筆直,笑道:「我倒是忘了,這合欒樹本是聖物,所以凡塵俗子們聞了自然是不適應的。」
  
  我眨了眨眼睛試圖揮去眼前不斷搖晃著的幾個人影,這合欒樹裡肯定有蹊蹺,瞧這殿中人個個跟發了癲似的胡言亂語,只有那老者還有少數幾個人還清醒著。而那少數幾個人則是孟少玨,宇文修,還有——宇文睿?
  
  宇文睿為什麼還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樣子?難道他有解藥?
  
  我專注的思考著這個問題,然後發現我竟然沒有剛才那般暈眩了,我突然就想到一種可能,莫非這東西的性質和湘草相似,能快速的迷惑人的思想,但只要意志力夠強的人就能抵抗住?我暗暗定了定神,努力清除著腦子裡亂七八糟的雜念,只是那暈眩的感覺實在是太強烈,我咬了咬牙,忍痛對著未癒合的傷口使勁的按壓,直到血色又透出紗布時再睜眼時確實能夠安穩的看著眼前的東西了。
  
  我趴在桌子上擦著自己的冷汗,雙眼依舊偷偷打量著前面的那幾人。
  
  前頭父皇並沒有像其他人那般無用倒下,只是搖晃著身子試圖站穩。老者也不再看父皇,對著宇文睿笑道:「早聽聞宇文家的大公子是個難得的俊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宇文睿優雅的擡起眸子說道:「李大人實在是過獎,一切都在你們的算計之中,不是嗎?」他淡笑的看著宇文修道:「我一直都在找和雲澤暗中勾結的人,防了一個孟少玨,你們又推出了一個宇文昊,可卻沒想到真正的三皇子是我最親的七弟。也罷,至少我現在知道了,不是麼。」
  
  宇文修臉上已經褪下了笑意,絕美的臉上一片冷漠,「大哥謙虛了,我的手下不也是幾乎被你滅剿的精光。」
  
  宇文睿修長的手指輕敲著桌面,「彼此彼此,那七弟……哦不,是三皇子現在的意思是?」
  
  「大哥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呢。」宇文修起身走出去,「雲彌邊境我的十萬大軍正在突圍,你派在雲彌的重將也已經被我收買,抵抗不了多久就會敗陣。」
  
  「哦?」宇文睿挑眉,「那你雲澤內呢,可還有精兵駐守?」
  
  宇文修面色一僵。
  
  宇文睿薄唇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狐狸眼內亮光微閃,「要是沒有的話,可千萬要小心。」說完他又狀似無意的說了句,「雲戰皇上這次親自來雲彌也是有重事?」
  
  原本趴在桌上「昏迷」的雲戰使者聽到這話悠閒的擡起了頭,「不愧是宇文公子,朕實在是佩服啊佩服。」
  
  宇文睿淡淡一笑,「雲戰既然和雲澤聯手想要欺我雲彌,我自然也不會厚此薄彼。雲戰最薄弱的是西側的東玦城,我說的可對?」
  
  易了容的雲戰皇帝賀蓮臣也愣住,接著對宇文修道:「三皇子,這接下來的就是你們兩國之間的事情了,朕先走一步。」
  
  賀蓮臣帶著另一個使臣走的極快,看來宇文睿這次是真的是往人家最弱的地方狠鑿了。賀蓮臣這一走廳裡就又安靜了下來,這時一直沈默著的孟少玨對著宇文修開了口,「請殿下和李大人先行回國,皇上等著殿下已經許久了。」
  
  他狹長的鳳目微轉,視線淡淡的劃過我,最終對上了一直淡定優雅的宇文睿,「這裡,有我在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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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6:47

三五章

  孟少玨的話剛落下大門就被人撞了開,有人拿劍衝了進來,而以另一方以牧一和靈芝為首的禦林軍也隨之和他們糾戰到了一起,場面一片混亂。混亂中有人跑到宇文修耳邊說了些什麼,宇文修面色一懍,冷聲道:「大哥好本事,竟然想的出這一招。」
  
  宇文睿對身邊的混亂無視,溫聲有禮道:「貴國正值內亂,我只是稍稍出了份力而已。雲彌今晚如何還沒有定數,但我敢定言,若三皇子不撤軍回國,雲澤定當易主。」
  
  宇文修濃眉皺起,眼內情緒複雜變化,他緩緩的往我這邊掃過,最終道:「少玨,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和李大人先行一步。」
  
  孟少玨微微頷首,「屬下遵命。」
  
  宇文修和李大人在幾人的護送下出了混亂的萃珍殿,至此殿中愈加混亂。不斷有人想要往前衝,卻又被別人給檔了下來。而這樣混亂的局面似乎都不能影響那兩個氣定神閒的俊美男子。兩人一左一右,一風流倜儻,一清冷俊雅,空氣中暗藏洶湧,可兩人面上卻都只帶著淡笑,客氣異常。
  
  孟少玨突然莞爾一笑,「宇文公子,據我所知你對雲彌皇帝也非忠心耿耿,既然如此今日我們為何又要兵戎相見呢?」
  
  「這是我雲彌國事,就不勞孟公子操心了。」宇文睿笑道:「你為雲澤我為雲彌,自然只能兵戎相見。」
  
  孟少玨隨意的打開紫玉扇,「或許我們也可以心平氣和的談一談?」
  
  宇文睿道:「孟公子的意思是?」
  
  「我帶人撤離雲彌皇宮,不傷你一兵一卒。」孟少玨緩緩道。
  
  宇文睿挑眉,「條件是?」
  
  孟少玨眼內閃過精光,「我要拿回屬於雲澤的那份藏寶圖。」
  
  宇文睿微微瞇起狐狸眼,「若我沒記錯的話那藏寶圖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經歸於雲彌了。」
  
  「此話不假。」孟少玨點頭,笑道:「可寶藏是雲澤所建,當年是雲彌強行奪去,我今日要的也只是物歸原主而已。」
  
  宇文睿低低笑了一聲,「這事情恐怕由不得我做主。」
  
  孟少玨歎氣,「那就只能這樣了。」他眼裡劃過一道冷光,高聲道:「誰若能活捉雲彌皇帝,官升一品,賞黃金萬兩!」
  
  這話落下後雲澤士兵士氣明顯高昂了許多,大聲吼叫著往我這邊沖。宇文睿唇邊仍是帶笑,只是眸子裡的寒意卻足夠讓人凍結,「生為雲彌兒郎,自當保家衛國。邊境大軍正在廝殺,我們這裡又豈可輸給他們?」
  
  雲彌士兵聞言大喊「保家衛國」,奮力的阻擋著雲澤士兵,一時之間又是難分軒輊。
  
  孟少玨冷哼一聲,足尖輕輕一點邊往父皇躍去,宇文睿身形一移就到了他身前,笑道:「孟公子要親自上場?那就先過了我這關。」
  
  孟少玨朗聲大笑,「能和宇文公子過招,孟某求之不得。」
  
  兩人說笑間已經利落的出了手,孟少玨招招緊迫逼人,宇文睿卻是狀似悠閒實則精巧的化解了他的招數。兩人你來我往過了幾百招,叫人看的眼花繚亂目不暇接,而那兩個當事人卻是連氣都不打喘一聲。
  
  我打量了四周的情況,那頭孟少玨和宇文睿斗的精彩,雲澤和雲彌的士兵卻逐漸的往我這邊靠來,而父皇已經暈厥在了桌子上。我在心底暗罵,真是閻王好X小鬼難纏。我弓身上前將父皇拖下了位子,一轉身就對上了明晃晃的大刀,我猛然一驚,剛要往後閃躲卻見拿刀那人已經倒了下來,牧一站在我面前一邊應付著敵人一邊道:「公主,保護好皇上。」
  
  我想可不是麼,父皇要是被抓到了士氣肯定大減,到時會出什麼事情都說不準。還有那什麼藏寶圖的,錢財真他媽的害人。
  
  父皇這時微微有些清醒了過來,喃語著,「南兒,南兒。」
  
  我聞言覺得好笑,宇文睿和將領們正在為了你奮力廝殺,而你卻唸唸叨叨著不知道哪個女人的名字?雖然是中了迷香的緣故,可卻還是叫人無言以對。是否因為雲彌安定了十幾年,所以那些壯志淩雲都已經消磨,只剩下了圓潤的安逸?
  
  我懶得再去思考這些東西,拖著父皇沈重的身子在牧一的掩護下緩慢的往偏口移動。這時孟少玨突然開口道:「阿藍,你想帶他去哪裡?」
  
  士兵們的視線立刻往我這邊移來,下一刻牧一身邊就圍了許多的雲澤士兵,我拖著仍在低語的父皇東躲西閃,心裡不知將孟少玨來回罵了多少遍。事實證明我這柔弱的小身板著實不頂用,沒多久就開始動作遲鈍了起來,眼看刀劍無眼正要親吻我的身子,細細的聲音卻及時響了起來。
  
  「公主!」細細拿著短劍跳到了我的身旁,「公主帶著皇上趕緊離開,這裡我來應付。」
  
  我腦門上一片冷汗,低頭看了看父皇,最終伸手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父皇神色清明了些,捂著左臉怒氣的看著我,「阿藍你膽大包天……」
  
  我冷笑一聲,「父皇,瞧瞧你這些士兵們是怎麼保護你的。」
  
  父皇聞言微愣,環視了滿是鮮血的周圍後搖搖晃晃的起了身,聲音沙啞的道:「我們走。」
  
  我巴不得他快點走,只是快到偏門出口時一陣美妙的簫聲響了起來,傳到我身體裡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
  
  「啊!」我忍不住痛叫出聲,摀住肚子摔到了地上,意識全部集中到了那劇烈的疼痛上。腦子在這種時刻反而別樣清楚,孟少玨躲開了宇文睿的招式後拿出了短簫吹奏,眼神定定的看著我這邊,眸中的猶豫一閃而過,繼而便是不間斷的吹起了曲子。宇文睿進攻的動作在我摔到地上後便緩慢了下來,本是淡漠的臉上升起了幾抹焦慮。
  
  孟少玨見狀將短簫扔給了身旁的將領,冷聲道:「給我繼續吹。」說罷繼續和宇文睿過起了招。
  
  那簫聲在我耳裡簡直是催命魔音,我在地上不斷打著滾,看著宇文睿的注意力在我一次次的痛喊中被分散,爾後中了孟少玨的招數。宇文睿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我死死咬著下唇,鐵�味慢慢侵佔了味蕾。父皇此時正在收拾著幾個上來的嘍囉保護我不被傷到,嘍囉受傷的長劍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猛的往地上砸了一拳,顫抖著拿過了長劍。
  
  我使勁的咬了咬牙關,用劍吃力的支撐起身子,衝著那頭叫了一聲,「喂,孟少玨。」
  
  孟少玨和宇文睿的視線稍稍往我這邊偏了偏,手中的動作依舊不停。
  
  我暗暗吞下吃痛聲,緩緩的擡頭看了眼宇文睿,接著對孟少玨嘲諷的開口道:「我還真沒想到孟公子這麼看的起我,可不瞞你說,我這人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威脅』這個詞。不論是對別人,又或者是自己。」
  
  孟少玨眸色驀地深沈,濃郁的黑色深不見底。
  
  我虛弱的扯唇一笑,顫抖的拿起劍淡淡的說道:「不知孟少聽沒過一句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我說完後便用毫不猶豫的拿劍對準自己的手臂割了下去,利刃割破肌膚的聲音在這混亂的時刻顯得如棉花般輕飄,可那聲音落到我的耳裡卻是無限放大。
  
  我定眼看著宇文睿俊美的臉龐,我能擁有爭取的只有那一秒,而他,必定能懂。
  
  我是安柯藍,他是宇文睿。
  
  我們擁有同樣的默契。
  
  孟少玨鳳眸裡閃過吃驚與另一種複雜的情感,手中的動作跟著緩了一拍。即使他在下一秒立刻就意識到我的意圖,他也無法阻止宇文睿在他發愣的那刻扔出去的那把劍,以及掉落在地上的那把短簫。
  
  一切都在千鈞一髮。
  
  我終於支撐不住的倒下,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我不能否認我迷惑在於那一瞬間的宇文睿。清雋的臉龐,專注的神情,以及那帶著點點心痛與怒氣的狐狸眼。
  
  孟少玨唇邊帶起不遜的笑容,眼神卻是冰冷異常,「貓兒,幹的好。」
  
  宇文睿一腳將短簫踢倒柱子上,看它斷的七零八落。他瞇了瞇細長的狐狸眼,清冷的嗓音道:「安柯藍,我待會兒再收拾你。」
  
  我不自禁的勾起唇角,低低應了一聲,「好。」
  
  「阿藍!」父皇走到我身邊,「你沒事吧?」
  
  我看著那邊打鬥越來越激烈的兩個人,深深吸了口氣,「沒事。」
  
  這下子我和父皇總能夠安全的從偏廳跑出來,我捂著受傷的手臂跟著父皇在宮裡東轉西拐,最後才發現竟然到了假山群裡。父皇神情專注的不知道在找些什麼,我在大量失血之餘猜測著他肯定在這地方弄了什麼藏身之處。唉,宮裡的密道可多了去了。
  
  「父皇,」我忍不住開了口,「我說您能慢點兒麼,我暈。」
  
  父皇回頭看了我一眼,稍稍減了速,「阿藍,你……你不傻了?」
  
  我扯了扯蒼白的嘴唇,「您可以當從沒見過這樣的我。」
  
  父皇沈默,再預備開口說話時身後卻突的射來了無數短箭。父皇一把將我扯進他的懷裡護住,半抱住我在假山之間迅速移動。
  
  「阿……」他突然頓住,身子緊繃。
  
  我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起來,「父皇?」
  
  「沒什麼。」他摟著我的力道緊了緊,接著道:「到了。」
  
  父皇不知在哪裡動了動,原本完美的假山就出來了一道門。他帶著我閃身進門後又快速的關上了門,安靜的空間內只聽的到彼此沈重的呼吸。
  
  「阿藍。」他突然開了口,聲音蒼老的似乎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我努力的控制著眼睛不要閉上,含糊的應道:「父皇?」
  
  「阿藍,你記著,我書房左排第三張椅子右腿腿心裡。」他的聲音也低了下來,「記著,是第三張。」
  
  我此時已經半陷入了昏迷,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卻牢牢的記住了這句話。
  
  左排第三張椅子右腿腿心裡。
  
  我無意識的重複了一遍後就陷入了昏迷。昏迷前迷迷糊糊的的想著,我流了很多汗,我的手心,很濕很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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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7:05

三六章

  我知道自己一定在夢境裡,我的周圍沒有天,沒有地,有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模糊而朦朧。我站在原地不動,專注的思考著,我是誰。
  
  我聽到有人叫我安然。
  
  我轉頭,穿著洋裝的長髮女子向我跑來,白皙的臉上漾著健康的紅潤。
  
  「安然,你快來啊,呵呵,我們要一起過生日呢。」女子銀鈴般的聲音響起,飛揚起的裙擺如同盛開的百合花。她明明離我越來越近,可卻依舊到不了我的身旁。
  
  我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我是安然?
  
  我皺著眉頭看著女子既熟悉又陌生的臉蛋,潛意識裡生出抗拒。
  
  我不喜歡這個女孩子,我不想靠近她,我厭惡她叫我名字時那種親密的感覺。
  
  真是糟糕透了。
  
  我轉身毫不猶豫的走開,卻聽到身後又響起了一道好聽的男聲。
  
  他的聲音有些焦急,他說:「安然,別走,我們都在等你。」
  
  我的腳步頓住,胸腔像是一下子被擠出了所有的空氣那樣悶燥。
  
  我們?我們是誰?誰在等我?
  
  「安然,別走,我想你,我想你想的快要瘋了!」男聲裡帶上了哀求,以及綿延的,揪心的痛楚。
  
  我該覺得他可憐,我該覺得感動,可為什麼我只是冷笑了一聲就繼續走開?
  
  我百思不得其解,這是為什麼?
  
  「安然,我們錯了,我們錯了,你別走好不好。我不和你搶成揚了,我讓給你,我們不結婚了。」女子的聲音也帶上了祈求,一聲又一聲,真情實意。
  
  可為什麼我只是想到了一句話:你不搶,是因為你從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我一直往前走著,沒有理會身後兩人的言語,沒有因為思考而止步。就那麼一直走啊走,直到眼前出現一個穿著淡紫色古裝長裙的少女。
  
  少女看到我時放下了手中的針線,轉了個圈對我道:「阿藍,你看,這是父皇剛給我做的裙子,好看嗎?」
  
  我看著她笑顏如花的臉,不由自主的點點頭,「好看。」
  
  「咯咯咯,那我要去給七哥看看。」少女笑著跑開,清脆的笑聲在空氣裡傳開。
  
  我蹲下身子在地上寫了「阿藍」兩個字,我是阿藍?
  
  「小傻子!」背後有人拍了怕我的肩膀,接著一張精緻的臉蛋出現在了我面前,「你要和我去爬樹嗎?」
  
  我看著眼前長的比女孩子還漂亮的少年愣了神,他又是誰?
  
  「喂,你真傻了啊。」漂亮少年摸著下巴,一雙狹長的桃花眼閃閃發亮,「走走走,七哥帶你去爬樹。」
  
  我躲開他伸過來的手,淡淡道:「我沒有哥哥。」
  
  漂亮少年愣了愣,接著伸手就在我腦門子上敲了一下,「還敢不認我這個哥哥,膽子真大。走走走,我們去爬樹。」
  
  他說完就拉著我一路小跑,跑了一會後前面出現一個水坑。他腳踏上那個水坑後就如同融化了一般慢慢融進了水裡,消失不見。
  
  我看著空蕩蕩的手心一陣迷茫,人呢?
  
  「阿藍,跟我走。」
  
  我轉身看著身後突然冒出來的綠衣少年,「你又是誰?」
  
  他開心的勾起唇瓣,笑容天真,「你忘了我嗎,我是」
  
  「阿斗!快跑!」
  
  有人大叫一聲,接著我便被人抓住了手猛的往前狂奔了起來。我甩不開那人緊緊握住的手,只能瞇著眼睛大喊:「你又是誰!」
  
  那人終於停了下來,原來是個古銅色肌膚的俊朗少年。少年微瞇了眼睛,瞳孔泛著些許金色,「阿斗,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有些好笑,阿斗?誰會叫阿斗這個名字?莫非這人是三國穿來的?「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阿斗。」
  
  「我怎麼會認錯,你就是阿斗。」俊朗少年斬釘截鐵的道,笑容如陽光般明媚,「阿斗,我說過要娶你到的,你嫁給我吧。」
  
  我重重甩開他的手,「我不是阿斗,我是……」
  
  我疑惑,我是安然……?我是阿藍……?!
  
  我對著他淡淡的笑了,「我是阿藍。」
  
  是的,我記起來了,我是安柯藍。
  
  俊朗少年微微困惑,接著咧嘴笑道:「我不管你叫什麼,你只是我的阿斗而已。阿斗,嫁給我吧。」
  
  我心想這個少年怎麼這麼有趣,才幾歲的奶娃子就想要討老婆了。我剛想開口調侃他卻聽見頭上有個熟悉的清冷嗓音響起:「安柯藍,給我趕快醒過來。」
  
  我擡頭看向天空,只見原本迷濛的上方出現了一個亮光,而那聲音就是從亮光裡透出來的。
  
  我忍不住開了口,「你呢,你又是誰?」
  
  那個聲音冷冷的哼了一聲,語調不急不緩的道:「我是誰?」
  
  「對,你是誰。」
  
  「我是……」清冷的嗓音似乎柔和了些,下一句卻更冷加冰冷,「我是那個你再不醒過來就會燒掉葡萄園的人。」
  
  我聽的有些迷糊,他說什麼,葡萄園?
  
  ……葡萄?
  
  葡萄!
  
  「宇文睿!」
  
  我大叫一聲,然後氣喘籲籲的發現自己已經睜眼醒了過來。剛才那聲「宇文睿」確實自我口中發出,只是那音量卻不像我想的那樣大聲而是虛弱的如同喃語。我眨眨眼睛,試著轉動脖子打量周圍。可不轉還好,這一轉就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狐狸眼。
  
  「醒了?」宇文睿半瞇著狐狸眼淡淡問道,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呃……
  
  我不自覺的嚥了嚥口水,感覺有一股莫名的氣勢在空氣中瀰漫。我稍稍彎起唇角,「表哥。」
  
  「嗯。」宇文睿慵懶的應了聲,又道:「認出我是誰了?」
  
  我繼續微笑,「嗯,大表哥。」
  
  宇文睿微微轉動眸子,聲音聽不出喜怒的道:「能動了嗎?」
  
  我反射性的想要用手支起身子,可下一秒手臂上卻傳來一陣劇痛,害的我冷汗簌簌。
  
  他優雅的拿起一塊錦帕幫我擦了擦汗,「疼?」
  
  我咬牙,「還好。」
  
  「還好?」宇文睿淺淺勾起唇角,眼內一片溫和笑意,「我是不是該說感謝你捨身為民,救了殿中若干人等,自己也安然撤退?」
  
  我有些不爽他的話裡帶刺,可沒辦法,咱現在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啊悲劇。再說了,這廝那溫柔的笑意實在是叫我有些毛骨悚然。於是我識相的認錯,「我錯了。」
  
  他趣味盎然,「哦?哪裡錯了?」
  
  「咳咳。」我乾咳了幾聲,「我不該捨身為民,救了殿中若干人等。而是該顧著自己小命就好,管他們是死是活。」
  
  宇文睿眉眼間染上陰晦,語氣陰森的道:「你以為我是在和你開玩笑?」
  
  我有些心驚,沒想到他竟然是真的生氣。可心底又滋生出一種憤怒,難道我學雷鋒救人也是錯的嗎?
  
  靠!我唯一一次當好人還被訓了!
  
  我開口就想還嘴,可眼前突然一陣陰影後就被人狠狠的堵上了嘴。堵嘴的那個玩意兒……唔,很濕很軟很熱。
  
  我的小心肝兒猛的漏掉了一拍,接著頭便反射性的想要往後退。只是宇文睿立刻伸出手壓著我的後腦勺往他壓去,導致兩個人的接觸更加緊密。我想要伸手推阻他卻發現自己全身無力,連擡個手的動作都像上西天取經那樣難。
  
  我正三心二意的想著如何掙脫,宇文睿卻發狠的咬了下我的唇瓣,血腥味瀰漫在了兩個人的口中。
  
  宇文睿細長的眸子裡帶著的是不常顯露的陰暗,俊美的臉龐不復往常的清雋文雅。他薄唇上還帶著些許鮮紅的血絲,襯得他白皙的臉龐有些妖孽的錯覺。他危險的瞇了瞇眸子,冷聲道:「安柯藍,你記著,不論你面前死的是誰,你也不準這樣救人。」
  
  他修長的手指輕觸著我的面頰,輕柔而冰冷。他漂亮的唇瓣淺淺勾起,一字一頓的道:「我,不,準。」
  
  我試著反駁,但聲音還沒發完整就又被他吞了下去。他的舌尖趁著我張嘴的時候靈活的滑了進去,接著便是毫不留情的一陣吸吮。我努力避開他來勢洶洶的侵佔,可他輕易的就解除我的躲藏,帶著我深深的糾纏到一起。
  
  我努力呼吸著新鮮空氣,可因為唇上那人吻的著實不留情面,導致我入不敷出,於是乎,我兩眼一黑……
  
  暈了。
  
  我想宇文睿這人實在是不懂得體諒病人。
  
  我是病號!什麼是病號你懂嗎?病號就是生了病以後不能做劇烈的運動不能有劇烈的情緒不能用劇烈手段對付的那號子人!
  
  宇文睿你丫的全做了……
  
  我在昏迷中暗暗罵了一句。
  
  我靠。
  
  ……
  
  我再次醒來時身旁已經沒有宇文睿那美少年版的判官臉了,我舔了舔嘴唇,嘶,破的地方還是有些痛。
  
  「公主,你終於醒了!」細細一聲尖叫撲到了我的床邊,眼眶微微紅腫,「公主!你讓奴婢擔心死了!」
  
  我動了動脖子,「細細,你哭了?」
  
  細細可愛的皺了皺鼻子,「公主你都昏迷七天了!奴婢能不哭嗎?」
  
  七天?這都一個星期了?
  
  我皺眉,「父皇呢?」
  
  細細也皺起了眉,「皇上……皇上也還沒醒。」
  
  「父皇怎麼了?」
  
  「大公子帶著我們找到你和皇上的時候皇上身上全都是血,大公子跟中了邪似的的衝上去推開了皇上抱起公主,可後來才發現皇上也受了傷。」細細低聲說道:「皇上身上中了短箭,而且箭上染了劇毒……」
  
  我的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盈動了一下,帶起極其微妙的一種感覺。父皇身上的短箭……是那時候替我擋下的嗎?我又想起昏迷前手上那濕濡的感覺……
  
  我半垂著眼睛道:「細細,我要去看看父皇。」
  
  細細搖頭,「公主,你身上的傷還不能走動。」
  
  「我要去。」
  
  「大公子不會允許的。」
  
  -_-|||別跟我提這個人。
  
  「我要去,那是我的父皇。」我重複的道。
  
  細細有些為難,「公主……」
  
  「細細,你先下去吧。」門被人推開,接著宇文睿修長的身影站在了房內。他對著我淡淡一笑,細長的眸子裡閃著意味深長的神色,「這裡,我來照顧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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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7:24

三七章
  
  細細聽到宇文睿的話很開心的勾起唇角,「那奴婢就先出去了,公子和公主慢談。」
  
  我感覺自己的眼角抽了抽。宇文睿,怎麼又是宇文睿?你不是才來過的嗎?你怎麼又來了?
  
  細細出去後房裡就剩下我和宇文睿兩人,他臉上倒是沒有了剛才的那種氣憤,清雋的臉龐帶著淡淡笑意,優雅的邁著步子走到了我的床邊坐下。
  
  「怎麼,想去看皇上?」他輕聲開口,清冷悅耳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我擡頭看著他,「父皇受傷了。」
  
  「嗯。」他輕啟薄唇,狐狸眼閃過一道精光,「你也受傷了。」
  
  呃……
  
  我慢吞吞的說道:「我醒過來了。」可是父皇還沒醒。
  
  宇文睿表示附和的點點頭,「你能動了嗎?」
  
  我動了動手指,嗯,還是蠻靈活的,「應該能。」
  
  他也不戳穿我,不急不緩的道:「你能自己下床了嗎?」
  
  下床?咳咳,這還是蠻有難度的。可這不還有細細她們嘛。我道:「或許能。」
  
  「或許?」宇文睿溢出一聲輕笑,狐狸眼微微轉動,「你是希望走在路上又跌個傷口迸裂?又或者是想……」
  
  我豎起耳朵,想?想什麼?
  
  他毫不羞愧的說道:「想讓我抱你過去探望皇上?」
  
  「當然不想。」我斬釘截鐵的道。
  
  「這樣啊……」宇文睿嚴肅的思考了會兒,接著雲淡風輕的道:「那你就安心的修養著,等到能自己下地以後再去關心別人。」
  
  我聞言沈默,看來探望父皇這件事情,咱得做好打地道戰的準備。
  
  我和宇文睿正一來我往說話間,門外有人輕聲敲門問道:「阿藍,我可以進來嗎?」
  
  宇文睿起身去開門,對著門外的皇姐道:「她剛醒,你和她好好聊聊吧。」宇文睿說完後便體貼的關上門走了,留給我和皇姐單獨相處的時間。
  
  皇姐向我走近,往常那張艷麗絕美的臉蛋現在卻是蒼白憔悴,眼裡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輝。她朝我勉強的笑笑,「阿藍,你終於醒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的心情,皇姐現在的樣子是我早就預料到的,我一面殘酷的想著早面對早認清,一面又不忍她現在的傷心。我想皇姐終究是要經歷這些傷痛之後才能成熟。
  
  「皇姐。」我開口,帶著喜悅,「我不呆了。」
  
  皇姐的神情愉悅了幾分,坐到床邊道:「是啊,我聽細細說了,當時是你救的父皇呢。阿藍,你怎麼突然就不呆了?」
  
  我對她眨了眨眼,「太醫說我腦子裡原先有血塊,後來聞了那什麼什麼香的,竟然給治好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以上,純屬我的胡言亂語,但是我想皇姐在這種時刻也不會那麼無聊的去求證這事情。
  
  皇姐的笑意多了幾分,「是啊,真是歪打正著呢。」她眼神突然黯了下去,「可是父皇到現在還沒醒……」
  
  「父皇是真命天子,自然是逢凶化吉,皇姐別太擔心了。」我道:「反倒是七哥的事情……」
  
  皇姐唇邊笑意消失,滿是苦澀,「七哥?不,阿藍,他不是七哥。七哥早就死了,他是雲澤質子蘇祁。」
  
  「七哥死了?」我驚訝的大叫,引的胸口一陣疼痛。我在心底悲催的抹了把眼淚,天,我表演的太過頭了。我稍稍喘口氣又問:「皇姐怎麼會知道七哥死了?」
  
  皇姐眉眼間都是哀傷,「表哥已經調查清楚了,當年西宮著火是雲澤皇后派人做的,雲澤質子那時候被人掉包帶到了二舅舅的府裡,被燒死的只是一個乞丐,而真正的侄子則被七哥的娘親所藏。」
  
  「我們只知道七哥的娘是二舅舅的小妾,卻不知她是雲澤人,而且還是雲澤宮裡伺候過蘇祁娘親的宮女。她和二舅舅相遇後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安心的當著舅舅的小妾。可當蘇祁出事之後她便第一時間將蘇祁藏到了自己府中,以求逃過雲澤皇后的追殺。」
  
  說到這裡皇姐的眼裡有淚光閃現,「七哥,七哥就在那個時候得了病,而且沒過多久就去了。姨娘傷心之餘又想到和七哥同歲的蘇祁,乾脆將計就計將蘇祁當成七哥來養,一方可以逃過雲澤皇后的眼線,一方又可以不讓舅舅承受失子之痛。」
  
  皇姐的眼淚顆顆滴落,晶瑩剔透的如水晶,「七哥,七哥早就不在了,可我卻一點都不知道!」
  
  「皇姐。」我擡起稍稍有些力氣了的右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不是你的錯,我們都不知道七哥已經不在了」
  
  皇姐一邊哭一邊搖頭,「不是的,阿藍,不是的。」
  
  我繼續安慰,「皇姐,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皇姐哭的更悲哀,「我一直以為蘇祁便是七哥,那個疼我的七哥,那個老是帶著我玩兒的七哥,可我錯了,他不在了,我一直愛著戀著的人不是七哥,我,我,阿藍,我想七哥,嗚嗚,我愛的明明是七哥啊!」
  
  我囧了......
  
  敢情皇姐的意思是她最傷心的不是七哥已經不在了,而是她發現自己愛上了假宇文修,也就是蘇祁?
  
  我的心情無比糾結,那個什麼的,這下我該怎麼安慰她?一個是雲澤皇子,一個是雲彌公主,兩國又剛好鬧翻……
  
  「咳咳。」我輕咳兩聲,「皇姐,一切都有轉機的,你先別太難過了。」
  
  「阿藍,他設計刺殺父皇,他想奪雲彌。」皇姐的聲音虛弱,帶著淚水的容顏我見猶憐,「我們是不可能的。」
  
  我歎了聲氣說道:「皇姐,七哥,哦不,是蘇祁。就像你是雲彌公主一般,他身為雲澤皇子自然是有自己的責任。他做的並不就是他想的,他……也有自己的難處。」
  
  我想起那天異常低落的宇文修,呃,是蘇祁。想起他對我說的「選擇論」……是的,他又何嘗想這樣?一切都只是命運的玩笑罷了,在命運的面前,我們顯得那麼渺小。
  
  皇姐稍稍止住了眼淚,苦笑道:「我又何嘗不知道,可是阿藍,你懂愛一個人的滋味嗎,愛的太深,那種感覺……太疼。」
  
  愛一個人的滋味?
  
  不懂?
  
  我有些失神的想著:不,我懂那種滋味,只是現在幾乎已經忘了。
  
  我朝皇姐淡淡一笑,「可是皇姐,誰都沒有規定我們這一輩子只能愛一個人,而且是給不起我們幸福的人。」
  
  因為誰都無法保證下一秒你愛的人會不會親手打破你的心臟,轉身利落走人。
  
  我們最愛的,終究只能是自己。
  
  皇姐愣了愣,繼而垂下眼睛,「是啊,誰說的,誰說只能愛一個人……」她擡起眼睛時淚蓄滿眶,淒美的笑道:「終究會忘記的,對嗎?」
  
  她的淚打到我的手背上有些濕熱,我沈穩的點點頭,「是的。」
  
  時間可以抹去一切,包括最熱烈的愛與最深切的恨,只差長短。
  
  皇姐走後我靠在床上發愣了許久,直到門被人大笑著推開才回過神。來人一身風塵僕僕的盔甲,身材挺拔威武,粗狂英俊的面容絲毫不見老態,「藍丫頭,身子好些了沒?」
  
  我驚訝的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大舅舅?」
  
  男子哈哈大笑,放下手中的頭盔走到了床邊道:「我聽睿小子說你可是立了大功,而且陰差陽錯治好了腦子,哈哈哈,真是好事啊好事!」
  
  我在心裡汗了汗,宇文睿好樣兒的,借口和我想的差不多。我朝宇文毅甜甜一笑,「大舅舅,你終於回來了,我好幾年沒看到你了呢。」
  
  「可不是嘛。」宇文毅伸手捏了我的臉一把,動作毫不知收斂的捏的我生疼,「原本是早幾天就到了,這不是配合睿小子的計劃又去打仗了麼。藍丫頭,我瞧你這氣血不行,待會兒叫太醫多給你燉些補的,可別叫這小身子更瘦了。」
  
  我的臉有些發熱,估計已經被掐的發紅了,我道:「大舅舅,你來的事情表哥知道了嗎?」
  
  宇文毅道:「還沒呢,這不聽說你受傷了就直接上你這裡了嗎,還以為能碰上睿小子呢。」
  
  宇文毅沒有第一時間去看父皇……唉,終究是有了隔閡。我道:「表哥出去了。」
  
  宇文毅道:「不急不急。對了,藍丫頭,給你介紹個人。」他往門外喊道:「妙丫頭,來見見我們家藍丫頭。」
  
  妙丫頭?我饒有趣味的瞇了瞇眼睛,莫非就是靈芝那個英名遠揚的二妹妹靈妙兒?
  
  宇文毅話落下後門外就進來了一個穿著銀色盔甲的女子。我在心底暗暗叫好,瞧她眉細卻不見柔弱,五官妍麗卻沒有嬌氣,眸中暗藏傲氣,身材高挑卻不見粗獷,實乃難得一見的英姿佳人。
  
  女子淺笑卻不帶阿諛的對我道:「靈妙兒見過五公主。」
  
  我回以一笑,「不必多禮。」
  
  宇文毅走到桌邊笑道:「妙兒和仙兒都是靈芝的妹妹,只是靈芝被安排在睿小子身邊,妙兒和仙兒都跟著我在外面,這次難得回來,剛好可以叫你們見見。」他對靈妙兒道:「怎麼樣,我家藍丫頭長的可水靈?」
  
  靈妙兒點頭,語氣熟稔的對宇文毅道:「毅叔叔,你這話在我耳邊都知道重複了多少遍了。」她笑著看我,「毅叔叔總說公主小時候燒了他鬍子的事情,妙兒對公主是久仰啊。」
  
  我當然知道他久仰什麼,想當年宇文毅也是一臉絡腮鬍,而且是寶貝的不行,就連宇文睿都不給碰。後來冬天時我和宇文睿一起玩爆竹,一不小心將火引子往他鬍子上扔了過去,接著他的寶貝鬍子就被燒的一塌糊塗。他當時也是氣極,提了我的衣領就要將我扔出去。可當我面無表情並且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看了許久之後,宇文毅放下了我並且哈哈大笑,直說我是個有趣的孩子。
  
  唉,往事莫提啊。
  
  宇文毅轉頭對我道:「藍丫頭,妙兒可是個好本事的姑娘。這幾年帶兵殺敵少不了她,且這次邊境殺敵的計謀也是她和睿小子一起定的,可真是妙極啊!」
  
  我露出讚歎的神情,「妙姐姐好厲害。」
  
  靈妙兒爽朗一笑,「公主別聽毅叔叔亂說,這次計謀多虧了公子設想周全,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瞧瞧瞧瞧,妙丫頭就是謙虛。」宇文毅搖搖頭道:「你要是沒這個本事怎麼能和睿小子齊稱軍中男女諸葛?」
  
  靈妙兒不見扭捏,落落大方的道:「那都是他們謬讚,我又怎麼能和公子相提並論。」
  
  我看著靈妙兒想她果然是比那個靈仙兒強的太多,莫怪軍中士兵肯服一個女子,就她這毫不扭捏的姿態,恐怕比大多數的男人都要利索。
  
  宇文毅突然神情正經的道:「這麼好的姑娘,就不知道我家睿小子有沒有福氣……」
  
  話正到緊要關頭,門口宇文睿卻突然出現,手裡端著個托盤打斷了宇文毅的話,「爹,你回來了?」
  
  宇文毅看到宇文睿後也不管自己剛才在說些什麼,起身走到宇文睿身邊大力的拍下去,「小子,還記得你爹啊!」
  
  宇文睿被拍的面不改色,淡淡道:「力道比上次輕了點,爹老了?」
  
  宇文毅又是一陣大笑,「果然是睿小子,損人功夫一點不落啊。來來來,你瞧瞧我這次帶了誰回來?」
  
  宇文睿看向一旁的靈妙兒,淡笑道:「靈妙兒。」
  
  靈妙兒勾唇一笑,眼底多了幾分女子的喜悅,「公子。」
  
  宇文睿卻是沒什麼心思分析她的喜悅,端著藥碗走到我身邊清冷的道:「還不起來喝藥?」
  
  我覺得自己有些悲催,為毛他一對上我調子就冷了幾分?
  
  我靠在軟枕上伸手準備接過藥碗,卻只見宇文睿往一邊閃了閃,接著瞇了瞇細長的眸子問道:「你能端的住碗?」
  
  話語落下後宇文毅和靈妙兒都愣了愣,當然,也包括我。
  
  我看著一臉認真的宇文睿,那個,他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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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7:40

三八章

  宇文睿一臉淡然,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帶給其他人的遐想。我想了想,覺得我還是不能像他這樣不識時務,於是道:「表哥,很燙,先涼涼。」
  
  宇文睿倒是沒堅持,將藥碗放到桌子上後對著宇文毅道:「爹可去看過皇上?」
  
  宇文毅皺起濃眉道:「在宮門口遇上了李喬那老東西,他說皇上正在給太醫治療中,外人不得打擾。睿小子,皇上這次受的傷很重嗎?」
  
  宇文睿替宇文毅倒了杯茶,接著又替自己滿了一杯,「短箭刺中的位置倒不是要害,要命的是箭上帶的毒。薛神醫說這毒是苗族流傳的一種十分神秘的毒,如果能及時配出解藥給皇上服下自然是無礙,可現在解藥還沒有配出,只能用藥物先延遲皇上身上的毒性。現在就看皇上能不能熬到那個時候了。」
  
  宇文睿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極淡,不像我所見過的那些大臣們總是在父皇受傷的時候憂心重重或者滿面愁容。父皇受傷的事情好像對他毫無影響,又或者這人已經習慣了將所有的心思都藏在那張波瀾不驚的俊臉下,叫人無從得知。
  
  宇文毅聞言歎了聲氣,「現在皇上昏迷不醒,朝中眾臣恐怕多有動盪,睿兒你要多加注意。」
  
  宇文睿輕啜茶水,細長的眸子半斂,緩緩道:「我定當盡臣子之力。」
  
  宇文毅的表情欣慰了些,接著看了眼靈妙兒又道:「妙兒,你說睿小子是不是越來越像你甄姨了?」
  
  靈妙兒微微一笑,「公子相貌清雋俊秀,自然是長的像甄姨多。可一身睿智計謀,卻肯定是隨了毅叔叔。」
  
  宇文毅哈哈大笑,眼底笑意瀰漫,「好丫頭,這話說的真中聽。」他突然神情又帶上失望,「只是甄兒走的早,看不到睿兒現在的樣子……」
  
  宇文睿棕色的眸子內閃過陰晦,接著勾起薄唇對兩人道:「爹,妙兒,你們這一路趕來恐怕還沒有休息。我叫人給你們準備房間,明晚好好替你們接風洗塵。」
  
  宇文毅道:「嗯,趕了幾天的路,妙兒也該累了。」他對著我道:「藍丫頭,你好好養傷,我改明兒再過來看你。」
  
  我乖巧的點頭,「大舅舅慢走,妙姐姐慢走,大表哥慢走。」
  
  宇文睿的狐狸眼瞇了瞇,接著笑道:「爹,妙兒,我送你們出去。」
  
  我在心底做了個「轟」的手勢,送什麼送,你也和他們一起走吧。
  
  宇文睿和宇文毅還有靈妙兒出了門後房間就安靜了下來,我豎起耳朵聽了聽聲響,確定沒聲音後才試著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支起身子,緩緩從床上移了下來。下了地之後我只覺得自己像是踩在一地棉花上,它軟我也軟。
  
  我大口吸了好幾口氣,在腿恢復些力氣後慢騰騰的像桌子走去。這短短的幾步路用誇張的說法來說比爬八十樓的樓梯還累,以致於我一到桌子邊就猛的往椅子坐下,震的我的手臂都有些疼。
  
  我趴在桌子上安了會兒神,乖乖,病人還真不好當。
  
  我等氣息調理過來之後就往藥碗伸出魔爪,只是在我幾乎就要碰到碗時門被人打了開,接著宇文睿涼涼的聲音響起。
  
  「你在幹嗎?」
  
  我當下很沒出息的收回手,特別溫和的說道:「在試試藥涼了沒有。」
  
  話說出口後我就怒罵自己不爭氣,真是的,我應該挺直小身板兒大聲的說:我在喝藥!
  
  可是那樣說的後果會是什麼?
  
  我再次不爭氣的想著,算了,咱是病號,咱犯不著要爭那一口氣。
  
  宇文睿走到我身邊坐下,俊美的臉龐依舊是淡淡的表情,「那麼藥涼了嗎?」
  
  我摩挲了下手指,「嗯,差不多了,可以喝了。」
  
  宇文睿單手指著側臉,細長的狐狸眼喜怒不明的看著我,「還不喝?」
  
  我有些喜出望外,敢情這廝剛才那話只是為了唬唬他爹和靈妙兒啊。我拉過藥碗就低頭喝了一口,接著面無表情的一口氣全部喝下,直到碗底只剩下些許藥渣。
  
  我回味著嘴裡瀰漫的滋味,「真苦。」
  
  擡頭時看到宇文睿正對著我目不轉睛,我想了下問道:「表哥,你也想喝?」你也有傷?還是你有的是病?
  
  宇文睿慵懶的眨了下眼,眸子裡流瀉出絲絲誘惑。他修長的食指伸到我唇邊輕輕一揩,接著送到自己的唇邊舔舐了下,低沈的道:「嗯,確實很苦。」
  
  我轉身倒了茶水清嘴,心底暗暗想著這廝肯定思春了。
  
  第二日晚上的時候宇文睿替宇文毅在府中辦了洗塵宴,我因為受傷不能去便打發了細細去替我送禮。於是夜幕降臨的時候我打發了宮女出去,接著便穿起衣服偷偷溜了出去。
  
  我要去的地方並不難猜,自然是父皇在那天和我說的宮殿,朝鳳殿。
  
  朝鳳殿,顧名思義就是皇后棲居之殿。父皇的皇后從始至終都只有一位,那就是我去世的母后,宇文柔。
  
  我的母后在生我和皇姐的時候難產而死,那時候初為新生兒的我睜不開眼睛,自然也就錯過了看到她的唯一一次機會。我只是聽舅舅們和宮女們的偶爾談話間才得知,我的母后人如其名,是一個十分溫柔的人。
  
  母后在年方十六的時候嫁給了當時仍是太子的父皇,接著便是陪著他過了最艱辛和困難的時刻。在父皇登基後母后毫無懸念的成為了雲彌最尊貴的女人,溫柔且大度的陪在父皇的身邊。
  
  我的母后應該是愛父皇的,不然又怎麼會為了他堅持生下兩個孩子,最終失了性命。可父皇呢,他愛母后嗎?
  
  說愛,但為何我和皇姐從沒有聽他說起過母后的事情。

  說不愛,但又為什麼再也沒有立過皇后。
  
  還有,他口中的南兒又是誰。
  
  我深深的同情這位死去的母親,只因為她嫁的人是帝王,所以愛或不愛,都是奢侈。
  
  朝鳳殿在母后去世之後便已經空無一人,只是有宮女們定時打掃清理著也不見灰塵。我提著裙擺利落的走到父皇所說的那間屋子裡,推開門後就直奔那第三張椅子。
  
  這椅子和其他的椅子長的一摸一樣,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任誰也不會想到皇帝竟然在它的腿肚子裡藏了某些東西。
  
  我看著第三張椅子犯起了難,椅子我是找到了,可我要怎麼才能弄斷它的腿?我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真是笨啊,我該預備一把菜刀來著,直接砍了該有多省事請。
  
  我在原地打起了轉轉,現在沒菜刀,可咋辦?
  
  我翻到椅子對著椅腿用力蹬了蹬,很好,非常結實。我又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沒有發現鎯頭錘子之類的東西,頗為沮喪。
  
  蠟燭在慢慢燃燒著,微黃的光照亮了桌子,我突然就看到了桌子被雕成鏤空花紋的下方,唇角緩緩勾起。
  
  有了。
  
  我拖著椅子來到桌子邊,仔細對比著桌腳的大小和花紋間的空隙,在找到了適合的空隙之後就艱難的將桌腳塞進了空隙卡住,然後又拖來一張椅子協助我上了那懸在半空的椅子,接著心無旁騖的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壓了上去。
  
  我一臉嚴肅的想著我果然是個聰明的傢夥。
  
  時間在靜靜流淌,我也在靜靜的等著椅腿支撐不住我的重量而斷裂的時刻。可莫非是我太輕了?導致這椅子在過了接近半刻鐘的時候還沒有任何動靜?
  
  我憂鬱的支著下巴,試著用腳支地然後又猛的跳起坐下,可椅子依舊毫無動靜。
  
  唉。
  
  我歎了口氣,努力不懈的繼續著這項活動,在不知第幾十次的彈坐後椅腿終於應聲而斷,我則反映迅速的抓住了一旁的椅子跳了下來。我看這斷裂的椅腿深感欣慰,果然,人類是智慧的啊。
  
  椅腿斷裂後可以看到腿心是空的,不然也不會這麼輕易的就被我坐斷。我從空心的椅腿中拿出了一個小軸筒,然後從軸筒中倒出了兩樣東西。
  
  一樣是類似於羊皮的東西,不完整並且上面畫著許許多多的線路。我盯著那份羊皮看了許久,最終覺得這就是孟少玨要找的那份藏寶圖。我聳聳肩,誰知道呢,這份被他搶著要的東西這時候竟然會落到我手裡,或許更沒想到的是父皇竟然會將這東西的下落告訴我。
  
  我將藏寶圖小心的放進衣服裡,再看起了另一樣東西。
  
  那是張白紙,或許因為保存的太久已經有些發黃。我小心翼翼的攤開,卻只在上面看到了一句話。
  
  上面寫著:「哥哥,明日帶我去宮外玩兒吧。」
  
  署名是南兒。
  
  我看著這張紙條目瞪口呆,心中如同掀起了千般巨浪。
  
  南兒,父皇口中的南兒,紙條上的南兒,我想,我知道是誰了。
  
  我原先一直在回憶父皇的後宮可有姓名帶「南」字的妃子,卻獨獨忘了父皇有個在十五歲便生病而死的妹妹,而她的名字正是安南菱。
  
  我不認為普通的兄妹之情能讓他做出這樣的事情。
  
  父皇將妹妹隨筆寫的一張字條和三國相爭的藏寶圖放在一起。

  父皇在被迷魂香迷的失去意志時喊的是自己妹妹的名字。
  
  父皇愛的人,是自己的親妹妹。
  
  我對著手中的字條苦笑,瞧瞧,原來他這般癡情,只是癡情的對象,不該,不能,也不許。
  
  我突然就覺得心臟發冷,為什麼我又知道了秘密,而且是屬於一個帝王最深切的秘密。
  
  我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寢宮,只是剛進門就察覺房間內有些怪異,空氣中隱隱瀰漫著些酒味。
  
  我試著低聲喊道:「表哥?」
  
  房內無人回應。
  
  我的神經更加繃緊,剛想開門出去的時候卻被人從背後緊緊摟住。
  
  那人灼熱的唇瓣在我耳邊摩挲輕吻,濕熱的舌尖時不時的舔舐著我的肌膚,接著那道熟悉的清冷嗓音帶著不熟悉的醉意在我耳邊沙啞的低聲道:「阿藍,你現在,又想往哪裡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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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7:59

三九章

  聽到屬於宇文睿的清冷嗓音我本應該放鬆,可事實上我卻更加警惕了起來,只因為他身上那濃濃的酒味以及話語中的迷離。
  
  想到這裡我有些奇怪,怎麼其他人喝了酒之後身上帶著的是令人作嘔的酒精臭,他卻是濃烈卻怡人的酒香?
  
  莫非酒精這東西也是外貌協會的?
  
  身後的人並沒有因為我的沈默而停止動作,而是慢慢的用鼻尖蹭起了我的後頸,緩慢的,挑逗的,伴隨著溫熱濕潤的氣息。他低沈的笑了一聲說道:「怎麼不說話?」
  
  我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低聲道:「表哥,你喝酒了?」
  
  宇文睿毫不含糊的「恩」了一聲。
  
  我又道:「表哥……醉了?」
  
  「醉?」他低低咀嚼著這個字,接著將頭埋進我頸間悶聲笑了起來,「是啊,我醉了,你說,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我暗暗磨了磨牙,嘴裡卻是十分乖巧的道:「表哥該回府,叫人煮碗醒酒湯,喝了醒酒湯躺下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起來就沒事了。」
  
  「唔?」宇文睿的聲音突然就變得含糊,「阿藍,你在說什麼?」
  
  我耐心的又說了一遍,「表哥該回府,叫人煮碗醒酒湯,喝了醒酒湯躺下好好休息。明兒起來就都好了。」
  
  「恩……」宇文睿使勁的蹭了蹭我,「沒聽清楚,許是真醉了。」
  
  我止不住的抽了抽嘴角,裝,你竟然給我裝?怎麼剛才不見你聽力失靈?我告訴自己得淡定,於是道:「那,表哥,我扶你到椅子上坐會兒。」
  
  宇文睿纏在我腰間的手緩緩的環上我的肩膀,接著將半個身子都靠在了我身上,「嗯。」
  
  說是宇文睿靠著我,其實也可以形容成我整個人被他環在懷裡。我被他壓著艱難的一步一步往前走,卻在即將要椅子邊的時候感覺左腳被什麼絆了絆,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後就摔到了地上,不過倒是不疼,因為底下有個超級肉墊,宇文睿同學。
  
  宇文睿此時正緊閉著雙眼,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臉,「表哥,醒醒,別睡。」
  
  宇文睿半開了眼睛,棕色的眸子帶著朦朧的迷霧,慵懶的說道:「瞧瞧,阿藍,你以為我是誰,這樣也能睡著?」他皺了皺眉,「我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
  
  我聞言一驚,不舒服?別告訴我他是想吐。我連忙道:「那趕緊起來。」要是這個姿勢吐了,那可真叫做「銷魂」……
  
  我說完後就立馬支著他的胸膛起身,只是到一半的時候背被人使勁的按了一下,接著就猛的趴了回去。我的鼻子被磕的生疼,再試著起身卻又被按回了他的胸膛。我揉著鼻子看著一臉愜意的宇文睿,「表哥,地上涼。」
  
  宇文睿手上的力道不僅沒放鬆反而更緊了些,細長的眸子在昏暗的燭光下閃著動人的光澤,「不怕,涼點兒剛好可以清醒下。」
  
  「明兒該著涼了。」我試著掰開他的手,「你還是上床上躺會兒吧,我去叫人。」
  
  宇文睿瞇了瞇狐狸眼,俊美的臉龐生出幾絲陰冷,「怎麼,就這麼想躲開我?」
  
  我再笨也察覺他今天晚上有些喜怒無常,我在心底暗暗搖頭,看來這廝確實醉了。我道:「表哥,我們先起來吧。」
  
  宇文睿原本扣在我腰間的手驀地就移到我的頸間按下,使得我近距離且無閃躲的對上了他深不見底的眸子。他半瞇著眸子勾起了薄唇,眼中傾瀉出無邊的光華,「阿藍,你為什麼總想著逃呢,你可知有些人有些事情,你無論如何也逃不過。」
  
  我淡笑,視線不避不閃,「表哥說的什麼話,逃?不逃?與我何干?」
  
  「瞧瞧瞧瞧。」宇文睿唇邊的笑意更甚,襯的他俊美的臉龐更加迷人,只是眼底的冷意卻凍了幾分。「與你何干?也對,在你眼裡這些算的上什麼份量,你安柯藍是誰,誰能入的了你的眼。你就比那出了家的還要看淡紅塵,不在乎凡夫俗子,不是嗎?」
  
  「表哥說的是。」我順著他的話接下,「阿藍心小,管住自己就好。」
  
  「管住自己就好?」宇文睿意味深長的說道:「我偏偏不信你這一套,你以為你現在還能一身無事的躲開?」他輕撫著我的臉頰,唇邊笑意肆意且邪魅,「我和你分享了那麼多的秘密,你,怎麼躲的開?」
  
  他右手在我腰間緩緩摩挲,薄唇輕觸著我的嘴角,「那天,你就在門外,不是嗎。」
  
  我緊抿著唇瓣不說話,他說的「那天」是哪天,我們,心知肚明。
  
  「怎麼不說話?說是?又或者否認?」他的語氣那麼的輕柔,俊美的臉上帶著笑意,卻無端端的叫人發冷,「要我替你說嗎?說你那天就站在門後聽著我娘告訴我,我宇文睿根本不是宇文將軍的兒子。」他眼中似掀起了巨浪般的洶湧,一字一頓的看著我道:「我宇文睿只是個雜種,是個她一時糊塗和人偷情生下的雜種,是個她厭惡卻不忍心打掉的雜——種。」
  
  我的心臟猛的收縮了下,雙手也緊緊的握起。我不知道該怎麼樣面對這樣的宇文睿,我……不懂。
  
  「阿藍,你這是什麼表情?」宇文睿忽然又是輕笑,指尖溫柔的觸著我的眉毛,「同情?又或者是憐憫?為什麼要同情我?為什麼要憐憫我?」他的神情在一瞬間染上暴怒,粗魯的按下我的臉,兩人的鼻尖緊緊頂住,「你憑什麼同情憑什麼憐憫,你也只是個受人冷落的呆子,你也只是個絲毫不被你父皇放在眼裡的女兒,你憑什麼同情!你憑什麼不在乎任何事情!你憑什麼」
  
  「憑你自己瞧不起自己。」我開口打斷他的話,語氣嘲諷且冷傲,「宇文睿,我同情你,我憐憫你,只因為你瞧不起你自己。」
  
  我的話落下後空氣中立刻瀰漫了危險的氣息,宇文睿邪佞的看著我,緩緩道:「你說什麼?」
  
  我冷笑著道:「我說什麼?我說的可不就是我一直以來想的。」我看著他的眼睛沒有絲毫膽怯,嗤笑了一聲,「宇文家的大公子?皇上禦封的京都禦史?卻原來只是個冒牌的小子。」
  
  我不管他逐漸變冷的神色繼續道:「原來將軍夫人同將軍的恩愛都是假的,原來將軍夫人耐不住寂寞出了牆,原來將軍疼愛了二十年的兒子是別人的種,原來將軍夫人對兒子疏遠只因為這個孩子,根本不是按照她的意願出生的。」
  
  我低笑,淡淡的道:「那你宇文睿,做的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宇文睿捏住了我的手腕,俊美的臉上一片陰冷。
  
  我沒有理會手上的疼痛繼續道:「你從小天賦過人,你從小就有文韜武略,你將宇文將軍從父皇的陰謀之中救出,你重新整頓軍隊樹立軍威,你將宇文府再次擡上頂峰。你在朝中勢力壯大,如今更是滿朝遍佈你的黨羽,你可謂是隻手遮天,連父皇都對你敬畏幾分。可看看你做的這一切,你只不過要證明自己優秀,你要證明即使你不是宇文毅的親生兒子也那樣優秀。」我停下,伸手蓋上了他的雙眸,「又或者……你是想證明,你是宇文毅的兒子,因為,你那樣優秀。」
  
  我笑了起來,肆意而嘲諷,「可是宇文睿你記著,即使你再優秀再出色,你也不是他的兒子。誠如你自己說的,你是個雜種。」
  
  只因為,你說自己是「雜種」。
  
  只因為你自己,而已。
  
  宇文睿聽完這番話後眼中沈寂的如同暴風前的海面,藏著無數風險和未知。他突然施力捏的我痛呼出聲,接著便是一個反轉將我壓在了身下,低低的問:「說完了?」
  
  我使勁的想要掙脫出手,「你還想聽什麼?鬆手!」
  
  (河蟹期:下面的內容就是阿睿沒有說話也沒有鬆手,冷冷的麼麼阿藍之類等等等等,比較霸道粗暴,喘不過氣等等等等,KISS嘛就這麼回事,親們在腦子裡好好YY下,阿睿很強勢巴拉巴拉之類的。)
  
  我極力躲著他的口口,剛伸手想推人卻被他扼住了手腕,接著身子便不可動彈的被壓制住,不能反抗。(河蟹期:阿睿一招以退為進,又對阿藍動嘴皮子的,麼啊麼啊麼的,阿藍連抗議都說不出口了鳥,在黑暗的夜裡顯得特別滴清脆啊哈哈哈哈,悲劇,大概就是醬紫,親們湊合著看看。)
  
  (河蟹期:兩人就貼在一起分不開啊好緊啊,阿藍躲著阿睿就反應靈敏的追啊,然後你追我趕的,阿睿的情緒是非常的高昂啊啊啊,阿藍想踹人可一個不小心就感覺到了阿睿的衝動,然後她就嚇到了,就安靜的不反抗。)
  
  表掙扎,表衝動,衝動是魔鬼啊魔鬼!
  
  宇文睿含糊的笑了一聲,攻勢略略放緩。他離開我的唇瓣目光幽幽的看著我,「怎麼不繼續反抗?」
  
  我嚴肅著一張臉道:「表哥,剛才說的話你別介意,我只是想說,你是誰都不要緊,只要你是宇文睿就好。」如此這般,你的怒氣也該消停下來了,然後巴拉巴拉的,我們起身吧。
  
  宇文睿修長的手指揩去了唇邊晶瑩的可疑物體,優雅的瞇著眸子對我道:「剛才不是氣勢足的很麼,不是罵的暢快麼,現在怎麼不接著罵?」
  
  「表哥,我只是見不得你那麼消極而已。」我異常誠懇。
  
  「認錯?」他邪氣的挑眉,「阿藍,晚了。」
  
  (河蟹期:阿睿竟然扯掉阿藍一邊的衣裳!然後就跟幾百年沒啃過骨頭似地在那麼啊麼,麼的阿藍想拍死他。然後在這個寂靜的夜裡阿睿終於充分顯示了自己的悶騷,所以說啊男人們真的是不可靠啊,內牛,我在胡言亂語)
  
  「宇文睿你停下來!」我對這種曖昧中帶著侵略的親吻實在是無力,只能使勁的擰著脖子搖擺,可即使這樣也躲不開他的唇。
  
  宇文睿忽然重重的咬了一下,接著粗聲喘著氣擡起頭,那雙總是清冷的眸子裡瀰漫著濃濃的情意。
  
  我可以看到他的胸膛急速起伏,似正在壓抑自己強烈的情感,我對他搖了搖頭,「你醉了。」
  
  他俊美的臉龐漾起一抹笑容,卻讓人覺得無比的落寂與脆弱。他用額頭蹭了蹭我的臉,淡淡的道:「我只是想要她愛我一點,可是她卻說我根本不是她期許的孩子。」
  
  他單薄的唇瓣勾成一個好看的弧度,細長的狐狸眼裡淡然卻空洞。他低低的開口,聲音飄渺,「阿藍,她不愛我,那麼,你能愛我嗎?」
  
  我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瞬間失神。
  
  愛……他?
  
  我垂下眸子苦澀的想著,不是我不能,而是我……不敢。
  
  我不敢去深愛你,宇文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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