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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8:15

四十章

  那晚我並沒有回答宇文睿的話,宇文睿也沒有堅持追問答案。他只是安靜的抱著我在床上坐了一夜,如同年幼時的那些夜晚,相互依偎卻靜謐無聲。
  
  原來光陰似水,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那麼多的日夜。
  
  這幾日我倒是安分的躺在床上養傷,不為別的,只因那晚的「盜寶」行動似乎過於勇猛,我手臂上的傷口開裂並且有些化膿,驚的細細又將我碎碎念了一番。我乖乖的聽著她的訓話,覺得自己著實該好好聽著。
  
  好吧,我承認,我還沒有準備好怎麼去見父皇,即使他仍在昏迷。
  
  我不是沒有見過宮中的糜爛,比如妃子與侍衛偷情,宮女與太監淫亂,大臣夫人與權臣的眉來眼去。我原以為自己已經對這些事情見怪不怪,只是到這一刻才知道我其實對這種超乎倫理的愛情還是驚詫並且難以理解的。
  
  這個男子是我的父皇,同我的母親一起給我生命的那個人。
  
  我皺著眉頭開始想像他的這種感情,這個男子將自己最濃烈的愛情給了自己的妹妹,並且深藏心中。我並不是鄙夷這種感情,我只是覺得怪異,怪異老天為什麼總是喜歡製造些虐戀情深,好讓人的一生都活在糾結之中。
  
  古往今來愛情都沒有錯,錯的是時間,是身份,是你愛了不該愛的人。
  
  我嗤之以鼻,瞧瞧偉大的人類給愛情的辯解,「一個美麗卻遺憾的錯誤」。可人類之所以給愛情這麼美好的借口,只因為在面對絢爛而誘人的迷惑前,他們貪戀如煙花般耀眼的瞬間與極致歡愉,他們放縱並且迷失了自己。
  
  我突然笑出了聲,帶著嘲諷。我從不嚮往偉大的愛情或者飛蛾撲火,我想做的只有好好愛自己。
  
  終究,我是一個這麼自私的女子。
  
  宮裡在這些日子裡也別樣沈悶,在經過這麼一次較量後各國都需要時間去善後。我聽說雲澤正在大亂,並且如火如荼,我琢磨著這其中定有不少是宇文睿的功勞。我暗暗想著宇文睿在某方面還是雲澤的功臣,至少不久以後雲澤就會結束那種混亂的局面,重新開始新的征途,無論是好是壞。
  
  我想起那個我叫了多年「七哥」的絕美男子,他現在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國家去承載自己該有的責任。他會怎麼樣呢?日夜忙碌於複雜的鬥爭中,在稍歇片刻的時候腦中會突然閃現我們的過去,爾後繼續忙碌?
  
  我相信那個表面無所事事實則心藏重任的男子會一步一步的,走好屬於他的路。
  
  說到雲澤那就必定不能忽視一個人,嗯,那人就是孟小奸細孟少玨是也。那晚過後孟家就在雲彌消失的毫無蹤跡,孟府如同從未住過人那般安靜,了無生氣。
  
  我說不清自己對這人是什麼感覺,討厭?稱不上。喜歡?也說不上。唔,或許可以說是欣賞。
  
  從心而論孟少玨這人確實是個人才。年輕,有頭腦,做事果斷,善於偽裝,讓旁人無法看透。他上一刻對你談笑風生下一秒或許就能將刀子往你胸口上捅,且捅完之後還能笑嘻嘻的問你疼不疼。
  
  想到這裡我有些惋惜,難為他在我身上下了那麼重視的蠱,可惜人雲戰和他默契不足,偏偏送了個解蠱的過來。這下好,吃了那勞什子雲蠱的我又是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唉,可惜啊可惜。
  
  對於孟少玨那天用折磨我來牽絆宇文睿這事情,說實話我還真不生氣或者鄙視他。孟少玨他是雲澤人,他的目的是幫助雲澤滅雲彌,他和雲彌呈對立面,他所做的只是自己份內的事情。你還別說他對付一個弱女子怎麼怎麼的,在國仇面前不分男女,有的只是身份區別。再說了,那些所謂的英雄們,誰敢拍著自己胸口說自己沒幹過卑鄙的事情?
  
  我驚訝的是孟少玨那日看到我手上時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種情緒叫做不捨。
  
  我捫心自問自個兒確實沒勾引他,可這穿越女的體質實在是躲不過被人惦記的份兒。我拍拍額頭,阿藍啊阿藍,你真是作孽啊作孽,幸好你是鐵石心腸,不然這又是一場經典的跨國苦戀喲呵。
  
  我扔了顆葡萄進嘴,嘴裡瀰漫的是葡萄的清香和水甜,我突然就憂愁了,孟少玨走了我不惦記,可瑩露也走了,那個可愛的驕縱小丫頭。
  
  我無法忘記在孟府時和她擁有過的生活,那是我在這個世界擁有的第一份友情,簡單而直接。我忘不了瑩露帶給我的那些熟悉感和親切感,那是多麼倔強和固執的一個女孩子,如同很久以前的我。
  
  瑩露啊瑩露,你現在知道所有的事情了嗎,你現在有沒有想念我呢。我們在將來是否能見面,而見面那時,我們是否還將彼此當做朋友?
  
  我苦惱的吐出了嘴裡的葡萄籽。唉,時間永遠是感情的殺手。
  
  我正趴在桌子上哀傷春秋呢,細細帶著笑容進了門說道:「公主,皇上醒了!」
  
  我立馬直起身子,「父皇醒了?」
  
  「是啊,聽說精神還不錯,正遣了禦膳房做些清淡的東西送過去呢。」細細將手上的藥碗放到我面前,「公主喝藥。」
  
  我面無表情的拿起碗灌下了整碗黑忽忽的湯藥,接著含著細細遞過來的葡萄清嘴。父皇醒了是好事情,只是為什麼我心裡卻總有些不安?
  
  我的不安在晚上的時候便得到了應徵,父皇身邊最親信的內侍匆匆的跑來找我,說父皇突然毒發,太醫束手無策之際父皇說要見我。
  
  我問身邊的內侍,「白天時不是還好好的嗎?」
  
  內侍道:「回公主,白日裡太醫瞧了說是毒性已被壓下穩定了,可哪知晚上時突然復發……」
  
  我到父皇寢宮裡時一路都有人對我行注目禮,我自然是知道他們訝異的不行,訝異父皇在這種時刻找的人不是最疼愛的皇姐,不是最寵愛的宇文睿,而是我這個被他漠視且冷落了十幾年的呆女兒。
  
  我的皇姐們正和一干大臣在床邊候著,宇文睿則和太醫不知在說些什麼。我走近床畔,看到往日總是氣血紅潤的父皇此刻面色發青,嘴唇也是泛著黑紫。
  
  父皇抖動著唇瓣斷斷續續的道:「都出去,朕,朕要和阿藍,說幾句話。」
  
  屋裡的人聞言都怪異的看著我,接著轉身走了出去,我那幾個不熟的皇姐們甚至在走過我時冷哼了幾聲。皇姐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暗暗握了下我的手心,給了我不解的一眼。宇文睿出去時只淡淡的看了看我,接著修長的身子利落的轉身關門,房內立刻安靜了下來。
  
  我走到床前,低低的喊道:「父皇。」
  
  父皇半合著眼睛有氣無力的道:「東西,東西你拿到了嗎?」
  
  我淡淡的應著,「嗯。」
  
  「咳咳,拿到就好。」父皇的胸膛急速起伏,聲音如同砂紙那般粗糙,「這是你應得的,這些年,是朕冷落了你,咳咳,朕對不起你。」
  
  我沒什麼情緒的看著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說的。
  
  父皇看了眼我,苦澀一笑,「你和柯紫都是她的孩子,可朕卻只將柯紫放在眼裡,從未關心過你,朕實在不是個好父皇。」他喘了幾口氣繼續道:「那張字條……你帶來了嗎?」
  
  我安靜的從袖子裡拿出了那張泛黃的字條,遞到他的手中。而後看著這個年僅花甲的男子對著字條細細的摩挲,眼神留戀且懷念。
  
  父皇顫抖的拿著字條,「南兒……朕,朕都快忘了你的模樣了。」
  
  我微微勾起唇角,「父皇很愛皇姑?」
  
  父皇的手劇烈一抖,擡頭時眼中的驚訝卻已經藏了起來。他沈默的打量了我許久,接著笑著道:「阿藍,朕以前對你實在是太過疏忽,竟不知道你是這麼聰穎的孩子。」
  
  我淡淡道:「父皇過獎。」
  
  「咳咳。」父皇閉了閉眼,接著疲憊的道:「罷了罷了,終究還是會被人發現。呵呵,朕只是沒想到知道這件事情的人竟會是你。」他眼中的神色微黯,「朕……對不起你和你母后。」
  
  「柔兒和朕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一直對朕溫柔體貼,甚至為了替朕生下孩子而去。可朕卻從沒有為她做過什麼……」他蒼老的聲音充滿疲憊和懊悔,「就連她用生命換來的孩子,朕都不能同樣疼愛。」
  
  「為什麼。」我的語氣那般波瀾不驚,即使說的是問句。
  
  父皇笑了起來,有些迷離,「柯紫小時候抓周抓到的是一盒胭脂,朕記得……南兒幼時也是這般。柯紫和南兒一樣都喜歡紫色,都喜歡趴在朕的腿上撒嬌,都喜歡揪著朕的衣角討饒。朕看著柯紫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南兒一般……阿藍,朕,虧欠你。」
  
  「不。」我開口,「沒有虧欠,因為即使沒有你,我過的也很好。」
  
  父皇聞言微愣,接著虛弱的笑道:「好個不虧欠,好個沒有朕也過的很好,好,咳咳,好。」他的神色越來越黑,眼中光澤暗淡,「阿藍,你會好好保護這份藏寶圖,是嗎?」
  
  我沈默了許久,點了點頭。
  
  「好,咳咳,好,你會好好保護,這就好,這就好。」父皇的笑聲突然洪亮了起來,下一秒眼睛卻沒了焦距。他胡亂的伸手似要抓住什麼,可卻次次落空,落空後又繼續抓。
  
  我終是不忍,伸出手握住了他的,「父皇,你還要說什麼?」
  
  「柯紫,柯紫……」
  
  我大聲喊著:「皇姐進來!」
  
  皇姐立刻衝了進來,伸手握住了父皇另一隻手哭道:「父皇,柯紫在這裡,柯紫在這裡!」
  
  「柯紫,雲彌就交給你了,父皇相信你可以的,柯紫。」父皇對皇姐說完後又緊緊的捏住我的手,眼睛努力睜大,「阿藍,雲彌,雲彌就交給柯紫了,你和睿兒,會幫她的對不對,對不對……」
  
  他的力氣那麼大,讓我感覺自己的骨頭似乎都要被捏碎。我在他的眼中看到太多太多東西,於是我緩緩的點頭「對。」
  
  父皇的手在我的「對」字後無力垂下,雙眼安然閉起。
  
  皇姐們進門傷心大哭。
  
  太醫們上前匆忙查看。
  
  宇文睿神情淡然的安排著一切。
  
  我只是被人擠到一邊,沈默無語。
  
  我袖子下的雙手捏的很緊很緊,眼眶微微有些發熱,心中覺得即可悲又好笑。
  
  父皇,你給了我藏寶圖,叫我好好保護。而我拿著藏寶圖,就是對皇姐最好的保護,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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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8:32

四一章

  父皇死了,享年五十歲。
  
  宮內一片哀聲啼哭,公主們,妃子們,大臣們,還有宮女侍衛們。他們眼中有著焦急,慌亂,哀傷或者焦急,臉上則是統一的哀傷表情。
  
  皇姐趴在床前哭的撕心裂肺,邊上另外幾個姐姐也是湊上去嚎哭,似是在比誰的嗓門兒比較大些。我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那些警匪片,警察們總是懷疑每個疑犯,哭的凶了說他是欲蓋彌彰,哭的淺了則是事不關己,那麼到底,該怎麼哭才是正確的?
  
  我不知道,因為我哭不出來。
  
  我已經許久許久沒有哭過了。
  
  大皇姐突然起身走到我面前,奮力的擦了把眼淚對我喊道:「你到底和父皇說了什麼!父皇怎麼會突然就去了!」
  
  我有些好笑,面上卻是沒什麼表情的道:「這個問題大皇姐該問太醫。」
  
  大皇姐愣了愣,又一臉悲痛憤恨的道:「你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女兒,父皇去了,你竟然一滴眼淚都沒有!」
  
  「眼淚?」我皺了皺眉頭,「大皇姐的意思是叫我弄些口水上去?」
  
  「你,你,」大皇姐氣的抖了抖手,豎著眉毛道:「傻子,果然還是個傻子!」說罷扭著身子又趴到床邊大哭。
  
  我半斂著眸子淡淡想著,我和你們比起來,可不就是個傻子。
  
  我看了眼正哭的接不過氣的皇姐,她現在已經沒了平日裡的優雅,只是一個勁的哭著叫父皇。也難怪,父皇平日裡將她當做手心裡的寶貝來寵著,是她最最溫柔慈祥的父親,若我是皇姐的話說不定也會這麼傷心。
  
  只是人不能一概而論。有言:甲之砒霜乙之良藥,反過來也可說乙之良藥甲之砒霜。他是皇姐的好父皇,卻不代表是我的。
  
  對比啊……
  
  我淺淺勾起唇角,不是已經習慣了嗎?
  
  是的,我已經習慣了。
  
  我轉身的時候正對上宇文睿的視線,他只淡淡看了我一眼就繼續和身旁的大臣說話。我沒有停下步子,安靜的退了場。
  
  我回頭看了眼被人群包圍著的父皇,我答應了他好好保護藏寶圖,僅此而已。
  
  第二日我出去時只見宮內那些原本象徵著喜慶的飾物都已被卸下,換上了白色,白色,白色。入眼,全是白色。我手裡捏著朵桃花走的極其緩慢,我現在要去的是呈祥殿,為的是聽路公公宣讀父皇的遺詔。
  
  遺詔啊遺詔,你要說的,又有些什麼呢?
  
  我扔了桃花淡淡一笑,雲彌變天,我的日子又會怎麼樣?
  
  我到呈祥殿的時候殿裡已經整齊的站了許多人,依舊是昨兒那一批,公主們,妃子們,大臣們,位高權重的都來了。皇姐正蒼白著一張臉站在前頭,眼眶紅腫楚楚動人。她看到我時扁了扁嘴,拉著我的手緊緊握住,接著默默含淚。
  
  我有些歎息,皇姐是一個如此嬌弱美麗的女子,她擁有那麼多的寵愛,可是這些寵愛如今都成了她的責任。她要學的是負起責任,不讓對她寄予厚望的父皇失望。我有些不厚道的想著,其實被冷落,還真不算件壞事兒。
  
  路公公和宇文睿一起進了門,宇文睿今日一襲銀灰色長袍,饒是如此沈悶老氣的顏色穿在他身上也只看的出貴氣與優雅。我在心底搖了搖頭,這衣服啊,難怪要找模特穿才有效果。
  
  眾人看到路公公的時候嘈雜了一陣子,但在宇文睿淡淡的掃視後個個都挺直了身子神色嚴肅。路公公也不多廢話,走到特意給他留下的地方後緩緩掃了眾人一眼,接著從袖子中拿出了明黃色的卷軸物,細亮的嗓子喊道:「大行皇帝遺詔。」
  
  眾人跪下,齊聲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四公主上前聽旨!」
  
  皇姐僵了僵身子,接著連忙上前跪下,「兒臣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登基三十餘載,膝下雖無半子卻幸得八女。其中四女安柯紫雖為女兒身,卻自幼天資聰慧機敏過人,平日更是熟讀五書精通兵法。朕將皇位傳位於四公主安柯紫,望其能振興雲彌,欽此!」
  
  「兒臣接旨!」皇姐接過聖旨神色嚴肅,嘴唇卻是蒼白的不住發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暗暗打量了下周邊人的神色,只見有些人眼裡露出了不屑和蔑視之色,約莫是早就猜到了父皇的決定而又深深不以為然。我冷笑了下,女子又如何,三國內又不是沒出過女皇,而且做的並不比男子差。
  
  路公公又從袖子裡拿出了一道聖旨,「京都禦使宇文睿聽旨!」
  
  宇文睿瞇了瞇細長的眸子上前跪下,「宇文睿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京都禦使宇文睿年紀雖輕卻心思謹密,且一身文韜武略,實乃雲彌之棟樑。今賜婚於四公主安柯紫,於登基大禮之後辦置婚事,欽此!」
  
  宇文睿的語調沒有半分起伏,清冷的嗓音淡淡道:「臣接旨。」
  
  殿中眾人又是齊聲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低頭無聊的打量著自己的鞋子,嗯,這樣的結果早在預料之中,不是嗎?
  
  回到寢宮後我便迎上了細細擔心的目光,她欲言又止的看著我,「公主……」
  
  我走到桌邊坐下,「怎麼了?」
  
  「大公子……」
  
  「表哥?表哥怎麼了?」
  
  「奴婢,唉,公主!」她著急的走到我身邊,「公主準備怎麼辦?」
  
  我莫名其妙的迎上她擔憂的視線,「什麼怎麼辦?」
  
  「奴婢聽說了,說是皇上下旨讓四公主和大公子成親,那公主怎麼辦?」細細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公主就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我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想法?我該有什麼想法?父皇既然下了旨,那我們這些人只有接旨的份兒,不是嗎。」
  
  細細眉頭皺的更緊,「公主……」
  
  「細細,你就別杞人憂天了,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忙嗎?趕緊去,待會兒得被莫嬤嬤嘮叨了。」
  
  「唉!」細細恨恨跺了下腳,轉身往外走,「這都算個什麼事情!」
  
  我等她出去之後支著下巴喃喃道:「什麼事情?狗血的事情唄。」
  
  狗血這兩個字,含著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
  
  為什麼事情會狗血?只因為在正常的情況下,這樣發生的機率是最大的,最頻繁的,最正常的,也是最讓人沒有意外的。這樣的橋段,就叫做狗血。
  
  而無疑我現在正深陷「狗血門」。
  
  父皇的這道聖旨真可謂是狗血中的狗血。古往今來皇帝總是喜歡將最好的青年人才和最疼愛的女兒配在一起,以期達到才子佳人的美好幸福場面。更別說我的父皇將整個國家交給了皇姐這麼個嬌弱的美人兒手上。皇姐有才華,有思想,但是她太柔弱,她缺少的是氣魄與果斷等等等等,這樣的皇姐想撐起一個國家?
  
  難,實在是難。
  
  可如果換成宇文睿呢?
  
  宇文睿的本事那是不用懷疑,現在父皇將皇姐許給他,另一面的意思就代表雲彌以後的實權興許是掌握在他的手上。宇文睿娶了皇姐,幾乎等於得了雲彌這個國家,更何況皇姐還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這對於任何男子來說都是實在劃算。
  
  恩,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宇文睿不想當這個沒有真正名的「老大」,他也可以直接登基篡位自己當皇帝,可有一個人不會允許,那就是宇文毅,所以這個可能也是非常之小。
  
  我感歎啊,父皇,你真是想的周到,你的女婿選誰都比不過宇文睿,不是嗎。你將最好的都留給了皇姐,只因他是你最疼愛的女兒,只因她身上有著你最愛的那個人的影子。你的疼愛不假,我的難過卻是真。
  
  是的,我難過,只因「安柯藍」也是你的女兒,而你全心愛護的,只有安柯紫。
  
  我突然想起一部電視劇裡的一句話:父母,也是會真心厭惡自己的孩子的。
  
  可是那個被厭惡的孩子呢,他何其無辜?就如同我雖不奢求你的疼愛,卻會情不自禁的想著,為什麼你會如此偏心。
  
  啪。
  
  我猛的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想這麼多有什麼用呢,我不是神仙,不能上去揮揮小竹枝灑灑小仙露讓他改變旨意或者怎麼的。話雖然說「事在人為」,可明顯我的本事還不夠去「為」什麼。
  
  我只是這個宮裡被冷落了許久的一個公主,從前是,現在是,以後是,一直都會是。
  
  遺詔宣讀後宮中又成了一片忙碌之態,又要忙著父皇入皇陵的事情,又要著手準備著皇姐的登基。所有人都忙的團團轉,當然,除了我。
  
  我依舊安分的的過著我的日子,安靜且平淡。
  
  細細每次見著我總是欲言又止和擔憂的樣子,我自然是知道為什麼。自打那天過後我就沒見過宇文睿和皇姐,這兩個風頭上的人物簡直是忙的和打轉的陀螺似的。他們沒來找我,我自然也不會去找她們。我們就像是突然沒了聯繫一般,處在同一個空間卻接觸不到。
  
  相反,那些平日和我沒說過幾句話的皇姐們倒是來過我的宮殿幾回。嗯,當然,只是為了來取笑或打擊我。比如什麼「我看阿藍平日和睿表哥親近的很,只是沒想到父皇將睿表哥賜婚給了柯紫,哎喲,阿藍,你可千萬別傷心。」再比如「阿藍,不是三姐亂說,柯紫和表哥站在一起可真像對兒天上來的仙人,般配的不行啊。」又或者「阿藍,柯紫過幾天可是女皇了,你可千萬得和表哥保持距離。不過表哥現在也沒有來看過你了吧,你別難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要我是個男子,我也選了柯紫不是。」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我聽了沒有什麼感覺,倒是細細每次都替我暗地裡損她們,解釋說宇文睿最近只是太忙,所以才沒空來看我。我對她的解釋不置可否,過程如何對我來說又有什麼關係,起決定因素的是結果,是塵埃落定。
  
  日子在他們的忙碌和我的無所事事中過的飛快,轉眼就是一個月,而明天就是皇姐的登基大典。晚膳後皇姐的貼身宮女碧玉來傳話說皇姐想要見我,於是我便跟著她去了皇姐的宮殿。
  
  宮裡那些白色的又被換下,象徵喜慶的紅色再被掛上,我看了有些好笑,這樣換來換去還真不嫌麻煩。
  
  我和碧玉正在不急不緩的走著,前面宇文睿的身影卻不期然的出現。他身後還跟著些官吏,看到我的時候微微愣了愣,接著便果斷的走到我身邊拉住我的手腕對後面的人道:「稍等片刻。」
  
  我這瘦弱的小身板很輕易的就被他拉到了一片樹叢後,茂密的樹枝們將外面與裡面隔絕,似乎還真是個躲藏的好地方。
  
  宇文睿俊美的臉龐似乎有些消瘦,顯得他的臉更為清雋。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俯下身子在我唇上重重吸吮了下,沙啞的嗓音帶著磁性的道:「阿藍,相信我。」
  
  他說完後也不等我的回答就轉身出了樹叢,留著我一個人對著他的背影凝視。我伸出手觸了觸濕潤的唇瓣,心跳微微有些失控。
  
  我微抿著嘴想著,似乎再多的承諾也比不過他短短三個字的,「相信我」。
  
  只因他是宇文睿。
  
  我和碧玉到皇姐宮殿的時候卻聽說皇姐剛好去找丞相了,碧玉從櫃子裡拿了套別樣奢華的衣裳對我道:「五公主,這是我家公主特意為你定制的呢,公主不妨先試試,看合不合身。」
  
  我點頭,拿著衣服換了出來,然後對著鏡子再一次的感歎:人TMD果然要靠衣裝。
  
  碧玉替我整理著衣裳笑道:「公主明日穿著這身衣裳出去,怕是不少人要打聽你了。」
  
  我淡淡笑了笑,「碧玉,能幫我倒杯茶水嗎?」
  
  碧玉「啊」了一聲,「上午的茶水都涼了,公主稍等,奴婢這就去給你拿。」
  
  碧玉沒多久就回來了,對著我道:「公主,奴婢……」
  
  碧玉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身後突然竄出的一個黑衣人給劈暈了。我的反應是轉身就跑,可奈何身上漂亮的衣裳下擺太長,一個不小心踩著了就摔到了地上。那黑衣人倒是沒有對我的後頸也一劈,只是一塊濕布捂著了我的鼻子,接著我便迅速陷入了昏迷。
  
  我在朦朦朧朧中隱約察覺自己被顛的厲害,我難受的吱嗚了幾聲,得到的卻是又一塊濕布——靠,這下好,意識徹底消失!
  
  在不知多久以後我終於又有了意識,而且非常清楚的聽到有個低沈醇厚的聲音在我身邊危險性十足的道:「嗯?這就是你給朕擄的……四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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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8:53

四二章

  我聽到這句話後迅速清醒了不少,怎麼著,敢情是哪位皇帝想要擄皇姐,可派去的人眼神不大好使,把我這個無辜路人甲給擄了過來?
  
  我這邊閉著眼睛裝沒醒呢,那頭的男子又開了口,「怎麼不回話?啞巴了?」
  
  這時有個微微心虛的聲音回道:「皇上,屬下,屬下當時跟著四公主的宮女回去後親耳聽見她叫這位姑娘公主,而且當時這位姑娘正在試穿衣裳,屬下就以為……」
  
  「就以為她是四公主?」男子低沈的笑了聲,卻叫人端端產生不安,「崑崙啊崑崙,朕不知該說你是忠厚還是老實。你難道不知雲彌不止一位公主?人人都知雲彌四公主國色天香乃雲彌第一美人,你再看看你擄來這位,五官稚氣未退,像是那般艷壓群芳之人?」
  
  「可是,皇上,這位姑娘長相也不賴啊!」那人忍不住說道:「屬下看她長的這般水靈所以才……」
  
  「罷了罷了,是朕一時糊塗,明知你從小就不擅接近女子還遣你去辦這件事。這下可好,誤了朕的計劃不說還帶了這麼個麻煩回來。」男子口氣有些無奈,「看來朕該替你指位姑娘了。」
  
  「姑娘?」那人恐懼的道:「皇上,屬下知錯,要麼屬下再去給您擄一回?」
  
  「你想的倒不錯,再去擄一回?也不看看別人還給不給你機會擄。」男子涼涼的說道:「有時候朕真懷疑你的腦子是不是給撞壞了。」
  
  那人沈默了會兒,接著說了一句,「屬下記得皇上幼時曾失手將屬下推到地上……」
  
  「你記性還挺好,這麼久的事情還沒忘。」男子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不用多說,改明兒挑個順眼的姑娘,把親給成了。」
  
  「皇上……」
  
  男子笑道:「這是朕對於你撞壞腦子的補償。」
  
  「……」
  
  我聽到這裡暗暗發笑,這皇帝和崑崙還真有趣,看來交情不錯。
  
  這位皇帝想要擄走皇姐順便吃了皇姐然後成為雲彌的女婿,只是中途出了些意外,「嫁妝」豐厚的皇姐被換成了不值分文的我……
  
  恩,事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那麼,他們準備把我怎麼辦?
  
  「皇上,那這個姑娘怎麼辦?」崑崙問道:「對了,這位姑娘到底是誰?」
  
  「雲彌的五公主,安柯藍。」男子輕笑了聲,聲音低沈醇厚,「怎麼辦?給朕好好看著,別讓她給跑了。」
  
  「皇上,屬下沒記錯的話雲彌的五公主是個……呆子?」
  
  「呆子也給朕看牢了,要是出了什麼亂子為你是問。」
  
  「屬下遵旨!」
  
  如此這般,這兩個人就默契的將我這個意外之人給無視了。我等他們出去之後睜開眼睛打量起了四周,只見我身處的這個房間雖大,裝飾卻是樸素的很。我揉了揉腦袋起了身,極度鬱悶的歎了聲氣。
  
  這個皇帝不用猜都知道是誰,不就是雲戰那位賀蓮臣?上次扮作使臣來雲彌的時候還被我忽悠了一番。這下可好,我只那麼輕輕忽悠了一小會兒,現在就成了對方的階下囚,真是報應啊報應。
  
  我往上豎起三根手指,巴拉巴拉的,我以後不干忽悠人的事兒了,容易遭報應。
  
  我又想到他剛才說我是個呆子的事情,敢情那晚的事情還沒有洩露啊,又或者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我蒙著眼睛躺回床上,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呢我,悲劇,這絕對是個悲劇。
  
  得,咱順其自然吧。
  
  我躺下沒多久後就有人進了門,我偷偷睜眼瞧過了,是個宮女模樣的小姑娘。我在心裡無力的歎氣,蒼天啊,我的人質生涯就要開始了。
  
  三天後我坐在院子裡的菜地前發呆:說實話,這日子過的很沒有質感。
  
  我那天醒來後迷糊的看著宮女小翠,迷惑的問:「這裡是哪裡?」
  
  小翠溫和的道:「這是雲戰。」
  
  「哦。」我點頭,沈默了一會兒又問:「我為什麼會在雲戰?」
  
  小翠依舊笑的溫柔,「因為主子請公主過來做客。」
  
  「嗯。」
  
  然後,我就和小翠和平共處在了這個有著一小塊菜地的院子裡了。
  
  這幾天我沒見過除了小翠以外的任何人,那賀蓮臣似乎已經把我給忘了,我也似乎把我自己給忘了,懶得去想逃跑之類的事情。
  
  我不愛動腦子,尤其是成功機率微乎其微的事情。
  
  於是我托著下巴繼續發呆——不得不說,無聊的時候發呆是一件非常有聊的事情。
  
  可這時我卻聽到了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我豎起耳朵仔細的聽了聽,最終把目標鎖定在了被旺盛蔬菜遮住了的東南牆角。我腳步輕輕的走到發出聲響的地方,剛要扒開小菜葉去看個究竟時卻對上了一雙黑亮如葡萄般的水潤大眼。
  
  ……呃?
  
  眼前出現的是一張稚嫩的孩童臉蛋,雖然臉上沾著些許泥巴卻不能掩蓋他身上那股尊貴之氣。他此刻正半個身子趴在地上奮力往外爬,而另外半個身子則還在牆角的那個小洞裡。
  
  遠目,莫非這個就是傳說中的狗洞……
  
  我正亂七八糟的自我思想呢,那孩子卻已經整個人爬了起來,用手抹了把臉對我憨憨一笑,「姐姐好。」
  
  我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不能動彈。
  
  這個表情!

  這個聲音!

  這個語調!

  這個笑容!
  
  為什麼這麼熟悉……
  
  我不說話,直直的看著眼前眼神呆滯的男孩子。瞧他漂亮的大眼裡多迷濛,多無知,多無神。他甚至讓我懷疑自己剛才看到的機靈是假的。這孩子的功力不淺,功力不淺啊。我突然玩心一起,乾脆什麼也不理他的話,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和他對視了起來。
  
  那孩子大約十歲的光景,看到我的反應後也保持著發問後的姿勢不動,於是我們倆就這麼沈默的迷濛的對看了起來。
  
  一分鐘……三分鐘……五分鐘……
  
  男孩微微歪頭,疑惑的看著我,「姐姐?」
  
  我心裡簡直是震撼的不行,這太有才了這,於是我也歪歪頭看著他,伸出手指指自己。
  
  男孩點頭,「姐姐?」
  
  我再指指自己。
  
  「姐姐為什麼不說話?」男孩眨了眨呆滯的眼睛。
  
  我指指自己的喉嚨:別會錯意,我意思是我喉嚨干,不想說話。
  
  「哦。」
  
  一片沈默,我和他繼續對視。
  
  許久之後他終於有些忍不住的開口問:「姐姐是新來的?」
  
  我點頭,我確實是新來的,才來三天。
  
  繼續沈默。
  
  再過會兒他又道:「姐姐叫什麼名字?」
  
  我拿了小石子在地上寫下:阿藍。
  
  「哦。」
  
  還是沈默。
  
  最後,他終於露出了個狡黠的笑容,「阿藍姐姐,你還要和我比呆嗎?」
  
  我勾起唇角朝他一笑,「九皇子?」
  
  「你不是啞巴啊?」他睜大眼睛,接著又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奴婢早就聽說九皇子是個漂亮的小呆子啊。」雲戰有九子,ど子賀星彥據說小時候因為燒壞了腦子導致成了個呆子,但很顯然這位呆子和我一樣,都是裝的。
  
  賀星彥笑笑,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姐姐和我是同一種人,所以才能識破我。」
  
  也就是說,他自然也能識破我。
  
  好吧,我承認我對漂亮的小孩子沒啥抵抗力。我指了指他身後的洞問道:「呃,這個是……?」
  
  「狗洞。」他乾淨利落的回道。
  
  我囧了下,「九皇子來是有事情還是……?」
  
  他伸手扯了扯我的頭髮,「我是來看你的。」
  
  我挑眉,看我?
  
  「我聽宮裡有人說皇兄帶了個絕世佳人回宮,非常疼愛寵愛,捨不得給任何人看到,據說過幾日還要納為妃子。」他說的似模似樣。「我從沒見過皇兄對哪位女子這麼重視,所以就過來看看。」
  
  我聽了這話是哭笑不得,瞧瞧,流言它就是個禍害,都傳成什麼樣兒了。「那你現在的感想……?」
  
  他果斷的蹦出四個字,「胡言亂語。」
  
  我悲喜交加,看這孩子回答的多利索,可見我這人長的就和上面那流言沒有親戚關係。我乾脆把話說白了,「九皇子,不瞞你說,我是被你皇兄給擄來的。」
  
  「擄?」
  
  我鄭重的點頭,「對,而且還是擄錯了的。」
  
  賀星彥的眼睛閃過訝異,「那你是……?」
  
  「雲彌國的五公主,安柯藍。」我補充了句,「我也是個呆子。」
  
  「看出來了。」他撲哧笑出聲,又突然對我邪邪一笑,「你這麼告訴我就不怕我去告訴我皇兄?」
  
  我扯了片菜葉揪著,無所謂的道:「要說就去說吧。」
  
  「你不怕?」
  
  「怕。」我可嚴肅了,「可是我好無聊。」
  
  賀星彥抽了下嘴角,「我覺得皇兄擄的也不算錯,至少你還挺好玩。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我想啊你能告訴別人什麼,告訴別人我不傻?告訴別人我不呆?
  
  我就是劉胡蘭我身無畏懼啊我。╮(╯_╰)╭
  
  經過這麼段小插曲之後我總算有了個陪玩的,賀星彥這小子鬼的不行,每次都挑準小翠不在的時候進來和我瞎折騰。今天是挖蚯蚓明天是種蚯蚓,皇宮里長出來的孩子果然很無聊。
  
  這不,今天這小子就拉著我要上樹掏鳥蛋。
  
  我看了看自己手心,我不是不會爬樹,可掏鳥蛋這事怎麼看也不像是我這種年紀的人做的啊?
  
  「阿藍,別慢吞吞的,我跟你說這裡有好幾窩蛋,用火烤熟可美味了。」賀星彥跟猴子似的竄了上去,邊還回頭衝我喊。
  
  我的口水分泌有些旺盛,蛋啊,自打來到這裡之後我就沒吃過一頓好的,我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巨大的誘惑。
  
  賀星彥的聲音又響起,「快來,待會小翠來了你想掏都沒的掏。」
  
  我聞言捲起袖子就噌噌往上爬,得,今日為了吃的,我也野性一回。
  
  我和賀星彥坐在樹上時對著幾窩鳥蛋目不轉睛,我伸出手捧著鳥巢欣慰不已,「我已經許久莫有吃過好吃滴了。」
  
  賀星彥白了我一眼,「你是我皇兄擄錯了的人質,有飯吃就不錯了。」
  
  我剛想說話的時候卻覺得手上有些癢癢的不對勁,低頭一看後反射性的扔了鳥巢使勁的拍了拍手背接著往旁邊一跳……
  
  我靠,蟲子!又大又軟的蟲子!又濕又熱的蟲子!
  
  我恨蟲子!
  
  下一秒我不恨蟲子了,我閉起眼睛想著,安柯藍,我恨你,誰叫你坐樹上的時候往旁邊跳的?摔死了這怪誰?
  
  樹上賀星彥大聲叫著我的名字,垂直往下運動中的我無比悲哀的等著鈍痛的到來,可我還沒摔到地上就有人攔腰將我抱住,俯身對著我的耳朵輕咬了一口,低沈醇厚的聲音帶著調侃的道:「幾日不見五公主這日子過的不錯,和皇弟也是相處甚好,就不知公主可還記得朕是誰?」
  
  我揪著他身前的衣服擡頭對上男子深邃俊朗的眸子,我當然記得他是誰,賀蓮臣賀大爺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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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9:12

四三章

  我擡頭看賀蓮臣的時候正對上他光潔的下巴,仔細看還有些微青的胡茬,我想這就是青年人啊,多生機勃勃。我試著退出他的懷抱再說話,只是他放在我腰間的雙手力道不輕,於是我只能對著他的下巴說道:「阿藍見過皇上。」
  
  賀蓮臣不知怎麼的就愉悅的笑了一聲,頭也不擡的對樹上的賀星彥道:「還不趕緊下來。」
  
  樹上的某人趕緊跐溜溜的下樹,一臉純真無邪的對著賀蓮臣笑道:「皇兄。」
  
  賀蓮臣的視線向他掃了過去,「陳太傅佈置的試題都寫好了?」
  
  賀星彥臉色一僵,「呃,沒有。」
  
  「回去將《回關策》抄十遍。」賀蓮臣漫不經心的說道,無視於賀星彥那一瞬間就黑下來的漂亮臉蛋兒。
  
  「十,十,十遍?」賀星彥的嘴唇抖了抖,「皇兄,你在和我開玩笑吧……」
  
  賀蓮臣勾唇一笑,「十五遍。」
  
  賀星彥聞言立刻轉身走人,沒有半點猶豫。
  
  我在心裡想著這孩子可真利索,也不管管我的死活就這麼把我給扔下了。還有,他不是呆子麼,怎麼現在倒是肆無忌憚了?還是說這丫也和我一樣現在不裝了?
  
  賀星彥,你這個叫山寨你知道麼。
  
  「好了。」賀大爺好聽的男低音又在我耳邊響起,「五公主,接下來該是我們算賬的時候了。」
  
  我很不情願的被他拉著往屋裡走,誰要跟你算賬,誰和你有帳,別逮著一個是一個成不。
  
  到屋裡後賀蓮臣非常自然的坐下,手指隨意的輕敲著桌面,「五公主可還喜歡這裡?」
  
  我面帶笑容,溫婉的說道:「皇上招待很周全。」
  
  賀蓮臣星眸浮上笑意,「那麼公主就在此地多留段時間,也好叫朕盡盡地主之誼,可好?」
  
  我的口氣很溫和,「阿藍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恐怕要否了皇上這片好意了。」
  
  「哦?」賀蓮臣挑起濃眉,「莫不是公主怕人擔憂?」
  
  我道:「阿藍走的時候也沒有留個信,確實不大妥當。」
  
  賀蓮臣的表情似笑非笑,「公主如果是擔心這個問題的話那就無礙了,盡可在這裡好好住下。」
  
  我看他這表情有些深意,他這話的意思是……?
  
  他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水,搖了搖茶盞也不喝,「雲彌百姓們正慶祝女皇登基舉國歡慶,宮裡上下也是喜氣騰騰,沒傳出有人失蹤的消息也不見有人尋人。」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微微泛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怒氣,「既然如此,那公主就可以接受朕的好意了。」
  
  我想你這話,這表情,這語氣,像是給我機會拒絕的嗎?我輕聲道:「皇上,我們把話說開了,我知道你抓錯人了,你要抓的是我皇姐。」
  
  賀蓮臣俊朗的臉上看不出喜怒,「然後……?」
  
  我好脾氣的道:「你抓了我也沒用,你看,我失蹤了宮裡都沒人找我。這樣的話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改明兒你再派個人去宮裡,抓個有用的回來,多好。」
  
  「有用?沒用?」賀蓮臣危險的瞇了瞇眼睛,目光迫人的看著我,「朕倒是不懂怎麼樣才叫沒用。朕聽說雲彌的五公主前些日子可是立了大功,那日壽宴上正是你救了你父皇不是嗎。朕還真沒想到孟少玨竟然載在你這麼個丫頭手裡。朕還聽說宇文睿對你寵愛有加,看來公主也是不缺人疼愛。只是宇文睿不是很疼你嗎?怎麼你失蹤了反而顧不上你?」他莞爾一笑,帶些惡意的道:「朕忘了,他正準備著娶你皇姐,好好當雲彌國的女婿,自然是顧不上你。」
  
  我聽了這番話算是明白了,賀蓮臣氣的不是我,是宇文睿。可是你氣宇文睿干我什麼事情,我失蹤了宇文睿理都不理,既然這樣了你還攥著我這個沒用的人,吃飽了撐著啊。可我明白我在雲戰,我對著的是賀蓮臣,而不是以往可以肆無忌憚的那些人。瞧賀蓮臣長相俊朗中帶著霸氣,眼神低沈而內斂,隱隱又透著一股狠勁。我要是真惹毛了他說不準就走不出這個院子了。
  
  於是我又很裝乖的道:「表哥……?」
  
  果然,賀蓮臣一聽宇文睿就反應強烈,他冷哼一聲道:「你這表哥好本事,竟然派人燒了朕十座城內的糧草,好計謀,果真好計謀。」
  
  很好,確定了,宇文睿這鬼狐狸算計他,報應返我身上了。
  
  賀蓮臣又緊迫的盯著我看,突然帶著邪氣的勾唇一笑,「朕倒是要看看他是真不顧你死活還是假不顧,你想回雲彌?可以,等著你那表哥拿寶圖和朕換。朕知道你裝傻充愣了這麼多年心機自然是不小,但是朕只提醒你一句。」
  
  他走到我身邊伸出手擡起我的下巴,語氣狂傲的道:「這裡,是雲戰。」
  
  我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在哀鳴,的確,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何況我還不是純種的龍,我是山寨版變色龍。我扭頭脫離他的手,笑道:「那麼就多謝皇上招待了。」
  
  賀蓮臣低沈的笑了一聲,滿是調侃,「公主可聽過一個詞。」
  
  「嗯?」
  
  「不食白飯。」
  
  我抽了下嘴角,誠懇的說:「我吃白飯,我不挑食。」
  
  賀蓮臣半瞇了星眸笑的欠扁,「朕的意思是『不食白來之飯』。」
  
  我繼續抽了下眼角,更加誠懇的說:「我吃白來的飯,我自我要求不高。」
  
  「朕的糧草都被宇文睿給燒了,現今國庫緊張,養不起閒人,還請公主多多見諒。」賀蓮臣的語氣沒有半分歉意,反倒是挑釁十足,「明日朕會讓曲公公來帶你,公主今晚可得好好休息。來日……估計就沒這功夫了。」
  
  賀蓮臣說罷轉身瀟灑離去,心情變得極其高昂。而我則是對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握起了拳頭。
  
  我說,他到底想讓我幹嘛?
  
  第二日天灰濛濛的時候有個白白胖胖的太監翹著蘭花指來到我房間,對著還迷迷糊糊的我道:「哎喲,小姑娘長的還挺水靈,難怪皇上費了心思要把你留在身邊。」
  
  我腦子還不夠清醒,只迷糊的應了聲,「啊?」
  
  曲公公掩嘴輕笑,姿態比女人還女人,「好了好了,打今兒起你就不是個女的,明白了嗎?」
  
  我稍稍清醒了些,什麼?不是個女的?你才不是個男的!
  
  曲公公臉上的肥肉抖了抖,小眼瞇成小縫縫,「來,告訴雜家,原本叫什麼名兒?」
  
  我揉揉眼睛,「阿藍。」
  
  「阿藍?好名兒,好名兒。不過在宮裡可不能叫這個,能隨了其他人。這樣吧,就叫小籃子,你說可好?」
  
  小籃子……?
  
  曲公公揮了揮手上的拂塵,指著桌子上的衣服道:「好了,趕緊把衣服換上,皇上就要起身了。」
  
  我機械的轉頭看著那身衣服,這是……太監服?
  
  「曲公公。」我鎮定的開了口。
  
  「還有事情?」
  
  「請問……我這是要去幹嗎?」
  
  曲公公皺了皺眉頭,「進宮之後就不能自成『我』,打現在起要稱『奴才』,你可記牢了。」他又換上笑臉,「至於幹什麼?自然是伺候皇上。換上這身衣服後你就是皇上身邊的貼身小太監了,別人不知道你這身份,你也好好揣著這件事,要是給別人鑽了空子可就不好辦了。好了,雜家在門口等你,快點出來。」
  
  曲公公出去之後我面無表情的看著桌子上的「工作服」,很好,小籃子,我剛才真該說自己叫小籮筐。我雖然心裡是一百個無奈卻也只能乖乖的穿起衣服再由小翠替我束髮戴帽。一切完畢之後我對著鏡子裡唇紅齒白的娘娘腔少年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唇角。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為了生活,我忍!
  
  我跟著曲公公在偌大的皇宮裡左彎右拐。雲戰的皇宮明顯不如雲彌的那般細緻和雅氣,它更偏向的是冷硬和霸氣,就如同賀蓮臣給我的感覺一般。
  
  老實說人真是種奇怪的生物,明明長相不一卻都讓人賞心悅目。宇文睿相貌俊美偏清俊,蘇祁相貌絕美偏艷,孟少玨則是長相俊美偏美,而賀蓮臣又是和不同於他們的細膩文氣,渾身一股俊朗霸氣。
  
  幾個人站在一起可謂是各有千秋卻又同樣出色,如果生在太平時代說不定還能組成個「XX四劍客」,奈何此生卻注定是對手的命。
  
  我故作深沈的想著,既生瑜又何生亮啊,還一下子帶上曹操劉備,真是悲催。
  
  「小籃子,皇上的寢宮到了,你記著雜家剛才說的那些話了嗎?」曲公公停下腳步看著我問道。
  
  我順從的點頭,「奴才明白了。」
  
  曲公公滿意的笑笑,「果真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莫怪皇上喜歡。」
  
  我在心底冷笑,喜歡,他喜歡個毛,他想整死我才是真的。
  
  曲公公走到門口輕敲了幾聲門,「皇上,到時辰了。」
  
  裡面有人低低的應了一聲,曲公公便動作熟練且毫無聲響的開門走了進去,邊還衝我招了招手。我對曲公公無意中露的這麼一手感到非常驚奇,開門關門完全沒有聲音,天,這得開關門多少次才能練就這本事。
  
  進門後可以看到珠簾後被紗帳遮掩著的明黃色大床,裡面有沙啞的男聲傳出:「人帶過來沒?」
  
  「回皇上,人在這兒呢。」曲公公突然看了看我,接著低頭對立面的人道:「皇上,奴才這就叫宮女進來給您更衣。」話雖這樣說身子卻是一動不動,只笑的「甜蜜蜜」的看著我。
  
  裡面人慵懶的道:「免了,叫她直接伺候著,你出去吧。」
  
  曲公公的笑容更加甜蜜,利落的道:「奴才遵旨。」他轉身時還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配著他白花花的肥肉顯得十分膩歪。
  
  我摸了摸肚子,對哦,我還沒吃飯。
  
  「還愣著幹嗎,等朕出來接你麼。」沙啞的男聲有些怒意的道。
  
  我暗暗握了握拳,人在江湖走,哪能不裝乖。於是我掀開珠簾走了進去,只見寬敞的床邊俊朗的男子正身著白色褻衣,星眸帶些不善的看著我。我明瞭,敢情這人有起床氣。我低頭恭敬的喊道:「皇上早上好。」
  
  「曲公公給你取了什麼名字?」賀蓮臣暗啞的聲音還帶些睡意。
  
  我的眼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小籃子。」
  
  「小籃子?」他笑了聲,「這名字倒不錯,順耳又順口。小籃子,過來替朕更衣。」
  
  我對替人更衣這事情可不陌生,想當初孟少玨那廝不就指使我幹這個麼,不過現在想想在孟府我還是舒服的,起碼有早飯可以吃。
  
  我替賀蓮臣更衣的時候才充分意識到他的身子比宇文睿還有孟少玨要結實的多,那兩個跟他比起來真的就是文弱書生,還有就是那兩人身上還熏香,這人卻是捨了這些雅致的東西,全身一股陽光的味道,清爽而提神。
  
  我邊繫著衣帶邊想,這衣服用的是啥牌子的皂角啊,純天然陽光味道,真環保。
  
  突然間我的下巴被人捏住,接著便被迫對上了賀蓮臣低下來的俊臉。他皺著濃眉仔仔細細的打量我的臉,彷彿要在我臉上找第三隻眼出來,然後無奈的說道:「朕左看右看都沒看出你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還真是和籃子一樣普通。」他說完便鬆手若無其事的看著前方,似乎剛才挑釁人的不是他一般。
  
  我恨不得將腰帶圈上他的脖子拽幾拽,可我最終還是沈穩的制止了自己。
  
  從今天起,我他媽得改名叫「淡定太監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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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9:28

四四章

  我在給賀蓮臣更衣的過程中一直在沈思自己是不是生錯了地方,明明是個公主身份,怎麼到頭來一直在干伺候人的活兒?雖然好歹在宮裡當了十幾年的米蟲,可近日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叫我困惑。唉,這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賀蓮臣穿好衣服瞥了我一眼,理了理袖子道:「小籃子,給朕聽好了,以後沒有朕的吩咐不準離開朕的身邊,知道了嗎。」
  
  我點頭應下,「奴才知道了。」
  
  賀蓮臣勾唇一笑,「看來你還挺知趣。」
  
  可不是,我要不知趣的話我就該知天高地厚了。
  
  門外的宮女適時的進門替賀蓮臣洗漱,我這個極其弱小的小公公就退到一邊站著,等他洗漱好要出門的時候我又緊緊跟上,做足了太監的本分。
  
  賀蓮臣用餐的時候我也在一邊站著,那長桌子上擺著無數精美的早餐,葷的素的應有盡有。他身子一彎就坐了下去,拿著象牙筷子輕輕往各色菜式上點點,身邊的太監便機靈的將東西夾到小盤子裡再送到他面前。
  
  我看了真是唾棄,瞧瞧,整一副大爺的氣派,還真是讓人不爽。他倒是這個咬一口那個吃一小點感覺胃口還不大好似地,苦了我這個新上任的小太監,腦子昏眩不說還餓的不行。我在心底冷哼了聲,改明兒等我出去了我也早餐弄這麼一場桌,吃一口就扔一盤,做足暴發戶的姿態。
  
  那頭賀蓮臣拿著帕子試了試嘴,頭也不回的說道:「早膳用了沒。」
  
  我愣了一下後才反應他是在問我,於是憋著口氣道:「回皇上,還沒。」我吃個鬼,一大早的被扯醒上工,哪來的時間吃飯。
  
  「小順子,帶她去用膳。」賀蓮臣對身邊的太監說了一句,下一句卻是對我說的,「下次再這麼遲就空著肚子。」
  
  我暗暗撇了撇嘴,「是,皇上。」
  
  吃飯時小順子有些趾高氣昂的看著我道:「新來的?」
  
  我塞了口饅頭進嘴,「是。」
  
  他檢查了下自己的指甲,「幾歲啊?」
  
  我喝了口粥,「十五。」
  
  他再摸了摸自己的臉,「哪位公公領進來的啊?」
  
  我吃了口白菜,「曲公公。」
  
  他微微張大眼,接著有些熱乎的道:「原來是曲公公領進來的,一看就知道是機靈的人。」他訕笑了幾聲,「還要吃些嗎,不夠再吃點。」
  
  「夠了,謝謝順公公。」我避開他的視線暗自糾結,這年頭太監都一副女人樣,估計也不在乎別人是用什麼眼光看他了。嗯,這是時代的進步還是人性的退步?
  
  吃完飯後小順子領著我上了正殿外面,佔了個角落位置對我輕聲道:「皇上正在裡頭上早朝,咱們等著他下朝就行了。」
  
  我顫抖了下心肝,遲疑的問道:「呃,順公公,皇上上早朝……要多久?」
  
  小順子朝天望了望,「最少兩個時辰。」
  
  我沈默的打量著自己的腿,兩個時辰…….
  
  「順公公。」
  
  「嗯?」
  
  「咱們每天大概要站幾個時辰?」
  
  「嗯,除去睡覺吃飯的時間就是了。」
  
  ……賀蓮臣,你夠狠。
  
  我鬱悶的盯著自己的鞋面,賀蓮臣說雲彌沒有傳出我失蹤的消息,那麼宇文睿又在計劃什麼?我估計等他來的時候我得擁有一雙蘿蔔腿了。
  
  淚,想想就覺得好痛苦,蘿蔔腿。
  
  兩個時辰換算成現代時間就是四個小時,我根本不知道我自己是怎麼熬下來的,只知道自己一直深呼吸然後喘氣,催眠自己正在發呆,所以不用去管時間的流逝。顯然我做到了,至少在下朝後我並沒有暈倒,只是跟著他的腳步略為弛緩而已。
  
  我和小順子一左一右的跟在他的身後,到了書房後他大手一揮讓小順子出去,只留了我一個人伺候他。我死死的盯著他的後背,伺候他?我倒是很想刺殺他。
  
  賀蓮臣突然轉身看著我,俊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小籃子似乎很累?」
  
  我露出淡笑,恭敬的道:「承蒙皇上關照。」
  
  他走到桌邊坐下,隨手拿了份折子打開,「這還只是開始,小籃子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胸口燃氣熊熊大火,不過那是悶火,只能悶在心裡。「皇上提醒的是。」
  
  「很好。」他滿意的點點頭,「替朕倒杯茶水。」
  
  我穩了穩氣息上前倒水,剛想退到他身後時卻被絆了絆,接著便落入了某人的懷中。那人緊扣著我的腰不讓我起身,俯到我的耳邊低低的笑了一聲,「朕瞧你雙腿抖的厲害,要不要坐下休息會兒?」
  
  我對他露齒一笑,「謝皇上的好意,奴才還站得住。」
  
  我說完就想推開他起身,只是賀蓮臣卻更加攬緊了我,俊臉滿是愜意,「小籃子這身子還挺軟,抱著還湊合。」
  
  我乾脆放棄了掙扎,「皇上是有什麼想要問我嗎?」
  
  賀蓮臣訝異的看了我一眼,接著就大笑了起來,「原本有話,可被你這麼一問朕突然就不想問了。」
  
  我的拳手收了又鬆了又緊,蒼天啊,不怪我太暴力,只怪這人太欠扁。
  
  他突然盯著我細細看了許久,接著瞇了瞇星眸問道:「朕是不是曾經見過你?」
  
  我好心的提醒他,「皇上,我們在你上次去雲彌的時候見過,你還問過我路。」
  
  賀蓮臣緩緩摩挲著我的髮絲,眼色深沈的看著我,「不,朕說的是之前。」
  
  我利落的搖了搖頭,「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他手上猛的使勁,扯的我的頭皮一痛,「你七年前可是去了齊雲山?」
  
  我想了想,不老實的搖了搖頭,「沒去。」
  
  他眼裡的金色微微閃動,「真沒有?」
  
  「真的沒有,當時去的是我皇姐。」我的眼神和語氣都非常的實在。
  
  「哦……」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朕突然對你有了些感觸。」
  
  「呃?什麼感觸?」
  
  「比如你說沒有的時候,」他靠近了我的臉,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很可能就是有。」
  
  我冤枉,「皇上,奴才沒有。」
  
  他帶笑的對著我的耳朵咬了一口,「朕說有就是有。」
  
  我馬上「嘶」了一聲往後仰了仰腦袋,這人有病啊,幹嘛老咬我耳朵。「皇上說的是。」
  
  「瞧瞧你這樣子,明明心裡不樂意還非贊同朕的話。你越這樣朕越是想整你,哈哈。」他說這話時眼裡浮動著惡劣,竟然有些孩子氣,「好了,別笨手笨腳的礙著朕,上後面侯著去。」
  
  我盯著他的後腦勺時發覺自己最近抽動嘴角的次數比較頻繁,真的。
  
  此後房間裡安靜了一會,就在我以為要一直安靜下去的時候外面有人敲響了門,曲公公的聲音響了起來,「皇上,儀妃娘娘求見。」
  
  賀蓮臣聞言沈默了會,接著道:「讓她進來吧。」
  
  我立馬直了直身子,我敢說我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名粉色衣裳的女子端著個托盤走了近來。那女子年約十七八歲,相貌靚麗自然是不用說,微微上揚的眼角透著一股嫵媚,一看就是個精明的女子。
  
  她朝賀蓮臣福了副身子,柔媚的聲音帶著風情無數,「臣妾見過皇上。」
  
  和她比起來賀蓮臣的反應倒是淡的很,「愛妃有事?」
  
  儀妃輕顫了下睫毛,唇邊的笑容絲毫不減,「臣妾聽說皇上近日忙於朝政,約莫半個月都睡在書房內,於是特意和嬤嬤問了些滋補的方子……還望皇上好好保重龍體。」
  
  我饒有趣味的想著儀妃提醒賀蓮臣保重身體是假,提示他該寵幸妃子了才是真吧。當然,這個妃子最好還是她。
  
  賀蓮臣的語氣還是很平淡,「勞煩愛妃擔憂,朕還有些要事處理,你先放在一邊就是。」
  
  儀妃聞言臉色有些僵硬,但馬上又恢復了那副嬌態。她蓮步輕移到桌邊放下托盤然後朝我看來,眼中浮現的是驅逐之意。可我只能裝作視而不見,妃子和賀大爺,用小拇指想都知道我該聽誰的話。
  
  儀妃的臉色有些難看,瞪了我一眼後身子一軟就朝賀蓮臣靠去。她纖細的手指在他的背上緩緩移動,帶些委屈和勾引的道:「皇上,您都好幾個月沒去過臣妾那裡了……」
  
  賀蓮臣的背影紋絲不動,「朕不止沒去愛妃那裡,別的宮裡也沒去。」
  
  呃,我沒記錯的話他也才登基幾個月,這麼說他娶老婆都不睡的嗎?
  
  「皇上……」儀妃又軟聲說道:「臣妾,臣妾今日特意為皇上準備了……」她附耳在賀蓮臣耳邊說了些什麼,繼而嫵媚一笑,「皇上陪臣妾去看看嘛。」
  
  只是賀蓮臣似乎真的不解風情,聲音依舊波瀾不驚,「朕說過了近日有事要處理,愛妃的心意朕領了,改日再去看你。」
  
  「皇上……」
  
  「小籃子,替朕研墨。」
  
  我乖巧的上前,「是,皇上。」
  
  儀妃又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對上賀蓮臣時則是溫柔似水,「那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了,臣妾告退。」說罷姿勢婀娜的走了出去,邊還對我投以不屑的目光。
  
  我招誰惹誰了啊我,不去寵幸你的是他又不是我。
  
  「你說儀妃和你皇姐比起來,哪個更貌美?」賀蓮臣單手支著下巴問道。
  
  這還用比麼,皇姐可是雲彌第一美人,那長相,那氣質。我道:「自然是皇姐。」
  
  「嗯。」他朝我深沈一笑,「那你說你讓朕失去了這麼一位美人,可是罪孽深重?」
  
  ……難道是我願意被擄錯的?!
  
  他歎了口氣,語氣輕鬆的道:「唉,朕一想起這事就鬱結,罷了罷了,你好好伺候朕就好。」
  
  -_-|||抱歉,我還真沒從你愉悅的聲音裡聽出你有哪裡鬱結。
  
  總的來說太監的日子就是如上那般無聊和辛苦,可即使我再怎麼不甘願,在我沒離開雲戰時我還是得安分守己的過日子。我很少去想起皇姐和宇文睿的事情,因為我知道就算我想破了頭也無濟於事。我不愛給自己找煩心事,只願活在當下。
  
  在做賀蓮臣的貼身內侍近一個星期裡我並沒有見過他發怒的樣子,可我心裡卻是明白的很,這人不是個好脾氣的傢夥,而事實證明我猜的是對的,因為今天他下了朝之後就怒氣沖沖的甩門進了書房,並且狠狠的踹了擋路的太監一腳。
  
  我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可還是跟著他進了書房。進房後他怒罵了句「混賬東西」,接著便發洩似地將椅子都踹翻在地,最後俊容發黑雙目發紅的對上了我。
  
  「誰叫你進來的?」他半瞇著眸子邪佞的說道,有些風雨欲來的趨勢。
  
  我道:「皇上說奴才沒有你的命令就不能離開你左右。」
  
  賀蓮臣猛的一拍桌,隨手拿起一個杯子就往我砸了過來,「不識時務的混賬!朕要你這種人在身邊有何用!」
  
  我無力去想他嘴裡罵的人是我又或者是別人,因為那杯子結結實實的砸上了我的額頭且有溫熱的液體蜿蜒流下。我目光暈眩的看到賀蓮臣立刻上前抱住我的身子著急的罵道:「你個呆子!難道不知道躲開嗎!」
  
  我半瞇著眼睛虛弱的說道:「你這個混賬王八東西……」
  
  罵完之後我就乾脆利落的在他寬敞的懷抱裡安心的閉眼暈厥。
  
  ╮(╯_╰)╭我果然是個命苦的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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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29:45

四五章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我只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原本混沌沌的腦子變得非常清明,身心異常滿足,血液之中有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在流淌。
  
  我還記得有一年的春晚,那個還未出名的小瀋陽穿著蘇格蘭裙子翹著蘭花指「一本正經」的對本山大叔說著:「其實吧,人的一生可短暫了,有的時候跟睡覺是一樣兒一樣兒的,眼睛一閉,一睜,一天過去了,hang∼∼∼∼眼睛一閉,不睜,這輩子就過去了,hang∼∼∼∼∼」(hang請讀第四聲)
  
  由此可見睡覺在我們的生活中佔了很大的部分,雖說醒著的時間寶貴,可個人覺得與其在醒著的時候迷茫空虛還不如睡的香甜了事。當然,你可以將我的這種思想稱為「懦弱的逃避。」
  
  不懦弱的人世界上多了去了,我何必要去湊一腳?
  
  我在腦子裡自我思考了一番後才準備睜眼,可就在我睜眼的同時原本安靜的房間裡跟著響起了一陣清脆的聲音。
  
  「喀拉。」巴拉巴拉巴拉……
  
  「喀拉。」巴拉巴拉巴拉……
  
  我黑了半邊臉,這誰啊,在我這裡如此明目張膽的咬蘋果?
  
  「喀拉!」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的賀星彥又實實在在的咬了口蘋果,巴拉巴拉的咀嚼幾下,喉嚨一動嚥了下去,然後才笑嘻嘻的對我道:「阿藍,你終於醒了啊。」說完之後又「喀拉」一聲咬一口。
  
  我看著那一個勁吃蘋果的小子有些不爽,你吃蘋果就算了,能斯文點嗎?我吸了口氣力求淡定的說道:「九皇子怎麼有空來看我?」
  
  「阿藍,你這話說的可真生分,我這不是聽說你給砸暈了擔心你麼,你看我都坐在這兒等你醒。」賀星彥一臉哀怨,嘴巴卻是熟練的對著蘋果下口。
  
  我假笑,「可不是麼,九皇子可擔心我了。那天也不記得是誰轉身就把我給忘了,九皇子和那種人簡直是有雲泥之別。」
  
  賀星彥將手上的果核扔到了托盤上,用濕布擦了擦手委屈的道:「我也不想啊,可你也知道我皇兄這人的脾氣,我要是待那兒說不定一起遭殃。我是想著至少你出事的時候我還能想想辦法不是。」
  
  我指著被布裹成天使圈的額頭涼涼的道:「那我被你皇兄砸暈的時候你在哪兒歇著涼快?」
  
  「呃。」他頓了一下,接著沈痛的道:「我正在抄《回關策》……」
  
  「你還沒抄好,這都多久了?」我一副嫌他沒用的語氣。
  
  賀星彥聞言激動的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對著我比手畫腳的道:「多久?你知道《回關策》有多厚嗎?起碼,起碼這麼厚!」他對我比了接近半根食指的厚度,「皇兄叫我抄十五遍!還不準我找人代抄!」
  
  我摸了摸下巴,「所以說錯的人還是你皇兄。」
  
  賀星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一副大人模樣的道:「其實呢,這也不能全怪皇兄。」
  
  我挑眉,「那怪誰?」
  
  「自然是怪惹皇兄生氣的人咯。」賀星彥又拿起一個蘋果喀拉喀拉的咬,「皇兄這人雖然脾氣不好,可平日裡還是很講道理的,只是生氣的時候有些不知輕重而已。」
  
  嘁,生氣的時候自然是不講道理的,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可惹你皇兄的人又不是我,非得我遭殃。」
  
  賀星彥突然放下蘋果站到我跟前,「給你重現我皇兄當時的話。」
  
  他清了清嗓子,濃眉一皺驟然變成怒氣沖沖的樣子,壓低了嗓子罵道:「真沒見過這般不懂得應變的傢夥!叫她不離開就不離開!砸她杯子也不知道機靈些閃開!堪比後園子裡的木榆疙瘩!真是,真是氣死朕了!」
  
  說完後他臉色一鬆又恢復了原先可愛的小臉蛋兒,蔥嫩的聲音道:「就是這樣子。」
  
  我無語,這小子變臉的功夫還不賴。
  
  「其實呢,我皇兄也是挺擔心你的,當時還親自抱你了,要知道我可是好幾年沒見過皇兄主動抱人了。」
  
  我狐疑的看著他說道:「莫非你皇兄有潔癖?」
  
  「你腦子裡想的都什麼事情,真是無法理解。」賀星彥給我一個大眼白,「我皇兄只是不喜歡女人而已。」
  
  我大驚,「你你你,你皇兄喜歡男人?」我靠,賀蓮臣真是超現代啊。
  
  賀星彥停下咬蘋果的動作給了我一個看妖怪一樣的眼神,「你對我皇兄的印象怎麼這麼稀奇古怪,偏見啊。」
  
  我無奈的聳肩,誰叫這廝老禍害我。「你繼續,你皇兄怎麼就討厭女人了?」
  
  「唉。」賀星彥一臉正經的準備開始解說,「這事情要從很久以前說起了,那時候皇兄還只是個……」
  
  「還只是個什麼?」一道低沈醇厚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的敘述。
  
  賀星彥頭立刻換上一副笑臉,帶些諂媚的道:「還是一個非常英俊的少年,然後皇兄越長越英俊,最終成了一個非常英俊的皇帝。」
  
  我被他強悍的隨機應變功力逗樂,再怎麼機靈的小狐狸在額頭寫著「王」字的老虎面前還是得討好加阿諛,這話著實不假。
  
  門口的賀蓮臣雙手負在身後走進了門,對著賀星彥道:「朕昨日讓你背的《百戰史》你背好了沒?」
  
  賀星彥轉身中氣十足的對他道:「皇兄,我背好了!」
  
  恩恩,看來這小子早就防著賀蓮臣一手了。
  
  賀蓮臣挑起劍眉,「倒背呢?」
  
  賀星彥傻眼,「倒,倒背?」
  
  「朕不是說了讓你倒背如流的嗎。」賀蓮臣坐到椅子上一副睥睨天下的氣勢,「沒背好的話就回去抄個十幾二十遍,抄過了也就差不多會倒背了。」
  
  「皇兄……」賀星彥愁眉苦臉的道:「我這就去背,我這就去。」他轉過身還故意說了句,「哎喲我的命,你怎麼就這麼苦啊。」
  
  我看到賀蓮臣的唇邊有些淡淡笑意,約莫是被這個活寶似的弟弟給逗樂了。也難怪,這小子確實挺有趣。
  
  賀星彥走後賀蓮臣就把視線移向了我,大掌摩挲著大拇指上的扳指問道:「睡飽了?」
  
  咩?
  
  睡飽了?
  
  我道:「多謝皇上關心,我醒了。」
  
  賀蓮臣道:「朕不得不說你這身子實在是精貴。」
  
  我謙虛的道:「哪裡哪裡,皇上過獎。」
  
  「朕原先還想著你怎麼會被個杯子一砸就暈了,後來太醫過來一看,跟朕說你不是暈了,而是睡過去了。」賀蓮臣一臉鬱結,「莫不是朕當時砸你那一下剛好給了你一個睡覺的機會?」
  
  我詫異的回道:「啊?原來我是睡過去了?真是慚愧慚愧!」話雖這麼說,我語氣裡可沒有半分慚愧。
  
  賀蓮臣嘴角隱隱抽了下,「睡過去也就罷了,可你……」他頓了頓,「你可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我比了一根小拇指,「一個時辰?」
  
  賀蓮臣不回話,只定定的看著我。
  
  於是我伸出一根食指,「一天?」
  
  賀蓮臣還是不說話,繼續看著我。
  
  我大驚,伸出大拇指,「莫非是七天?!」一周?
  
  賀蓮臣嘴角抽的更厲害,「兩天,整整二十四個時辰。」
  
  我稍稍有些安慰,還好,只是兩天而已。我又極誠懇的道:「皇上請恕罪,我是真不知道自己睡了這麼久,唉,真是個不中用的奴才,怎麼被個杯子砸就暈了還睡過去了?該死,真是該死!」
  
  賀蓮臣臉色微黑,「你是在指責朕不該砸你?」
  
  我連忙擺手,「哪能啊,皇上是主子,皇上愛砸誰就砸誰,我樂意給你砸呢,下回再多砸幾次。」也好讓我多睡幾次。
  
  「那日確實是朕遷怒於你,朕……」賀蓮臣沈默了一會兒,接著蹦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我聞言有些發愣,呃,賀蓮臣在和我說對不起?再看看他的表情有些僵硬,明顯是很不習慣和人說這仨字。我突然就有些好笑,這皇帝跟宇文睿還有孟少玨那類腹黑男子比起來要率真許多,至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彆扭的可愛。我淡淡笑了笑,「皇上敢作敢當,不愧是真男兒。」這句稱讚我可是真心的。
  
  賀蓮臣的臉色有些陰鬱,「那日朕實在是被氣的離譜,那幫酒囊飯桶,連句真話都不敢說,朕養了有什麼用處!」
  
  我瞭然,至少我說真話這地方得他順眼了。我道:「皇上氣別人不對你說真話?」
  
  「哼!」賀蓮臣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震的托盤都動了動,「滿朝那麼多的臣子,竟是沒有一個敢和朕說句實在話!朕說什麼他們就附和什麼,連個說『不』字的人都沒有!朕要這般虛偽的臣子何用,有何用!」
  
  ……哦,原來是為了這個。
  
  賀蓮臣說完之後怒目瞪大,可在沒聽到我的回話之後又狐疑的瞥了我一眼,「你怎麼不說話?」
  
  我驚訝的看著他,「皇上想要我說什麼?」
  
  「難道你不覺得這樣虛偽的人很無用嗎?」他氣憤的道。
  
  我笑笑,平靜的道:「皇上,你自己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
  
  「朕知道?」賀蓮臣皺眉,「你在說什麼?」
  
  「皇上剛才是怎麼和我說的,再重複一遍可好?」
  
  「朕說滿朝那麼多的臣子,竟是沒有一個敢和朕說句實在話!朕說什麼他們就附和什麼,連個說『不』字的人都沒有!朕要這般虛偽的臣子何用,有何用!」他的語氣還是很憤怒,看來是真受不得人家虛偽。
  
  我看著他道:「皇上還不明白?」
  
  賀蓮臣思索了一會,「朕還是不明白你指的是什麼。」
  
  我淡淡的道:「皇上自稱的是『朕』,而他們是臣子。」
  
  這就是答案。
  
  賀蓮臣微微一愣,「朕……」
  
  「君為君,臣為臣。」我道:「僅此而已。」
  
  賀蓮臣眉頭終於鬆開,一臉惆悵,「竟是這麼個道理!」
  
  我笑,可不是,君臣永遠不在同一個角度同一個高度,是臣就會有畏主心理,是君則不能感同身受。一個君王能做的就是叫臣子在站在臣子的角度能對君王提出適量的真實建議,僅此而已。
  
  「好好好!」賀蓮臣起身哈哈大笑,「阿藍啊阿藍,你果然是個寶貝,哈哈。你這幾天好好休息,過幾日養好了身子繼續伺候朕,朕先走一步!」
  
  我看著賀蓮臣急急離去的身影笑了笑,賀蓮臣在某些程度上還真像個孩子,風風火火且直爽,不像某些人什麼事情都藏在心底獨自憋屈。獨自憋屈是因為不想讓人擔心還是自尊心作怪?我不得而知。可是有些時候,我們必須和人分擔自己的憂愁,因為我們是人,而人總有不那麼強大的時候。
  
  我垂低了眸子不自覺的撫上了唇瓣,某些人叫我相信他,我想,我是有那麼一點點原意去相信的。
  
  我頭上被砸的地方其實沒多嚴重,只是破皮流血了而已。照太醫的說法我的不堪一擊是因為身子弱,睡眠不足營養不良所導致的。賀蓮臣自那天之後對我明顯寬容了許多,不僅讓我休息了四天,在重新回歸崗位之後也對我的「上班」時間不再那麼苛刻。如今我只要早上的時候伺候他更衣,然後他上書房的時候陪著他就可以了。
  
  我看著認真處理奏折的俊朗男子,我自認為沒什麼家仇國恨的概念,我只看自己的喜好。我對這個人有些改觀,因為一個上位者能做到道歉,實在是不易。
  
  賀蓮臣突然回頭對我露齒一笑,「怎麼,看朕看的入迷了?」
  
  我沒有理會他的調侃,「皇上每天都要花這麼多的時間在書房?」我跟在他身邊這些天竟然沒見過他去除了正殿、寢宮還有書房的地方。
  
  賀蓮臣懶懶伸了個腰,有些咬牙切齒的道:「這都要托你那表哥的福,他那一手可是讓朕這幾個月都閒不下來。」
  
  我頗覺得好笑,賀蓮臣對於宇文睿的敵意是那麼的不遮掩,還真像個大孩子。我又道:「忙到連寵幸妃子的時間都沒有?」
  
  賀蓮臣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屑的的道:「朕娶了她們還不夠麼。」
  
  我想起賀星彥前幾日沒說完的那些話,賀蓮臣以前和女人怎麼了才導致他對女人的不喜歡?嗯,有待瞭解。
  
  「朕現在才發現,你和以前真的是一點都沒變。」他突然笑著說道,星眸裡有些亮光閃動。
  
  我疑惑,「以前?」什麼時候?
  
  他卻不再說下去,只道:「朕有些乏了,你去廚房替朕拿些點心來。」
  
  我點頭,「好。」
  
  去廚房的路上我一隻在思考賀蓮臣剛才說的話,什麼叫以前?我和他以前見過面?可那是什麼時候?我皺著眉頭細細想著,賀蓮臣,雲戰皇子,金色的眸子……
  
  腦子裡好像有些東西閃過,我剛想努力抓住的時候身邊的小順子卻用手抵了抵我,聲音壓低了道:「小籃子,前面。」
  
  我回過神看向前面,只見一襲露胸紫裙的儀妃正和一名白色紗裙的柔弱女子停在宮道,兩人身邊都跟著一個宮女。儀妃身邊的宮女頭昂的高高,一身淩厲。而白衣女子身後的宮女則是臉蛋圓圓的一臉氣憤。
  
  我和小順子乾脆停了腳步,不去上前打破那番緊張的氣氛。
  
  儀妃的注意力此刻也都放在身前的白衣女子上,她塗著蔻丹的纖細手指嫵媚的撩起頰邊的碎發,嬌聲對著對面的女子道:「喲,這不是宓妃娘娘麼,真是好久不見,最近身子可還好?」
  
  對面的女子聲音細眉低垂,聲音柔弱的道:「我身子無礙,勞儀妃娘娘惦記了。」
  
  儀妃掩嘴輕笑了一聲,「妹妹也別跟我客氣,以前我稱你一句『弟妹』,可現在都是皇上的人自然是要多擔待點兒,皇上前幾日往我那兒送了些雪山靈芝,我看姐姐你這般弱柳之姿,待會兒叫人送些你宮裡去。妹妹可得好好保重了身子,以後皇家的後脈還得靠我們不是。」
  
  白衣女子稍稍頷首,臉上還是淡笑,「姐姐說的是。」
  
  「娘娘。」儀妃身邊的宮女開了口,「太子妃......哦,不對,是宓妃娘娘。照理說宓妃娘娘比您大一歲,您該稱她為姐姐才是。」
  
  「不懂規矩的丫頭,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儀妃斜了宮女一眼,話裡卻沒有譴責的意思。她又笑著對宓妃道:「說起來我確實比宓妃小一歲,只是以前你是……你看我這張嘴,怎麼又扯到以前的事情了。宓妃要是不介意的話就稱我一聲妹妹,可好?」
  
  宓妃的臉色在這對主僕的對話下變得蒼白,她艱難的勾起唇角,「好,有儀妃這個妹妹我自是樂意。」
  
  宓妃身邊的小丫鬟忍氣憤更甚,「你們……」
  
  「阮兒!」宓妃聲音微提的打斷了宮女的話,又對儀妃輕聲道:「那妹妹就不打擾姐姐了,改日再敘。」
  
  儀妃紅唇高高勾起,「也好,改日再敘。」她說話便帶著勝利笑容的離開,有些戰勝了的公雞味道。而那白衣的柔弱宓妃則是眼中飛快的閃過了一絲不屑,在經過我們身邊的時候卻又是帶著溫和的笑容。
  
  我在心裡覺得好笑,瞧,這就是女人。
  
  小順子的聲音響了起來,「小籃子,你是不是沒見過這位娘娘啊?」
  
  我點頭,「儀妃我是見過,可這位又是誰?剛才那宮女叫她太子妃……?莫非……」
  
  小順子看了看周邊接著附到我耳邊低聲道:「可不是,這位就是以前的太子妃,只是前太子沒登基就給皇上……這太子妃可是皇上的青梅竹馬,皇上一直惦記著呢!登基之後不管風言風語就納了當妃子。可皇上也奇怪,給了名分後卻從來沒有去找過她,約莫是心裡還鬧著彆扭。」
  
  「這樣啊,那這個妃子叫什麼名兒啊?」我也八卦兮兮的問。
  
  「宓妃,林宓兒。」
  
  宓兒……
  
  宓兒?!
  
  雲戰,皇子,金色眸子,宓兒!
  
  難不成賀蓮臣是那年我遇到的那個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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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30:04

四六章

  對於七年前的齊雲山一行,我不能說自己毫無印象,可說實在的,要說印象多深刻那也是沒有的。我唯一牢牢記在心底的就是那日我得知了宇文修不是宇文修,也或許是這件事情給我的印象太深,導致了我無意識的忽視了其他的事。
  
  可今天這麼一聯繫我倒是記起來了,那天我還遇見過兩個有趣的男孩子,一個是翡翠嬌嫩的青菜,一個就是火爆脾氣的小瞎子。那日對於我來說就是普通的一天,如同我經歷的每個日日夜夜。但沒想到的是我在許多年後竟然會碰上有過一面之緣的人,而那個人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偉岸俊朗的男子,完全不同於記憶裡那個矮小且嘴硬的小瞎子。
  
  哦不,或許有些東西沒變,比如衝動,比如霸道,比如直爽。
  
  我想了下賀蓮臣,成年之後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雲彌的皇宮,他易容成了使臣來到雲彌,聯合雲澤想對付雲彌。我當時只覺得這個使臣的淩厲眼神不像個普通人所有,爾後便是宇文睿的點破才知道他是雲戰的皇帝。再接著便是被他擄錯到了雲戰成為他的貼身小內侍,被他呼來喝去的整治了一番,然後在「破頭事件」後才擁有了人權。
  
  我想起他前幾日問我可去了七年前齊雲山,聯繫起剛才他說的「你和以前真的是一點都沒變」,喲呵,敢情這廝早就肯定了我是他那年遇見的阿斗?
  
  想到這裡我不禁笑了起來,我那時候隨口縐的「雲彌國十三皇子的宮女」,說不定也叫他費了好一番功夫。原來我在幼時便好好整了這小子一把,真是大快人心啊!
  
  可是當年的賀蓮臣視力模糊,只能隱約看到個影子,而如今卻是雙目炯炯氣勢睥睨,中間又經歷了什麼事情?
  
  唉,皇宮這地方,藏的事情實在是太多。
  
  在我想了一大堆的時間裡我和小順子已經拿了點心在回去的途中,賀蓮臣對於食物還真叫挑剔,前幾日一個不爽就撤了幾個禦廚,到現在新廚子上來非叫我天天過來給他挑新點心,中意的有賞,不中意的就給廚子下罪——你說,這都叫個什麼事兒?
  
  撇開他認真霸道的樣子,這樣的賀蓮臣可真像我當年碰到的無理小瞎子,妄為的有趣。
  
  我和小順子正走著時前面出現了一個鬍子白花的老頭,看他拿著藥箱的樣子約莫是個禦醫。小順子上前笑道:「奴才見過陳太醫,太醫是要去皇上那裡嗎?」
  
  陳太醫摸了摸鬍子,「原來是順公公,公公說的正是,老夫正要去見皇上。」
  
  「正好,奴才也是要往那裡去。」小順子笑瞇瞇的說完後就指著我道:「這是新來的公公小籃子,近日在皇上身邊當差。」他又對我道:「小籃子,這位是太醫院的陳太醫。」
  
  我笑道:「小籃子見過陳太醫。」
  
  陳太醫不說話,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意味深長的道:「好一位俊俏的籃公公。」
  
  我從他這話裡聽出了些東西,這陳太醫估計看出我是個女的,可看出了又怎麼樣,我是受了皇命才女扮男裝的,我怕誰?
  
  哼,我誰都不怕。
  
  接下來我們便成了三人行,小順子不時找些話題搭著陳太醫,而我則是沈默的聽著他們的對話。小順子估計只是想熱絡氣氛,問的東西不痛不癢,沒有一句是我想要的。也對,總不能讓他問「太醫你要給皇上看什麼病啊?」
  
  這事啊,還是得靠自己。
  
  到了禦書房後事情就順理成章了起來,賀蓮臣關上門和陳太醫談話,我和小順子則是站在門外候著,而那端來的精美點心或許只得一個冷落的下場。
  
  我在門外豎起耳朵許久之後得出一個結論:恩,禦書房的隔音效果挺好。
  
  於是我一臉猶豫的看著小順子,「順公公,皇上……陳太醫……」
  
  小順子有些瞭然的道:「是想問陳太醫是給皇上看什麼病?」
  
  我震驚,一副「你怎麼會知道」的表情。
  
  小順子立馬來了精神,有些得意洋洋的道:「我在這宮裡待的時間可不短了,你這毛頭小子還嫩了點兒。」
  
  我猛點頭,「順公公說的是,我確實好奇的很,我看皇上的身子也強壯的很啊,怎麼還需要看太醫?瞧公公對陳太醫也熟悉的很,難道是經常上宮裡的?」
  
  小順子掩嘴笑了一聲,「也虧的你一口氣說這麼多不累,好了,我慢慢告訴你。」他還真慢條斯理的理了下袖子才開口道:「陳太醫給皇上看的不是身子上的病,是眼睛的。」
  
  我睜大眼睛,求知慾急切的道:「啊?眼睛?皇上的眼睛怎麼了?」
  
  小順子有些怪異的看了下我,「你以前不住在雲戰的嗎?」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公公真聰明,什麼都知道,我是打鄉下來的。」
  
  「那就難怪了,凡是靠京城邊兒的人都知道皇上在五歲那年壞了眼睛,到十一歲的時候才好了回來。」小順子道:「皇上的眼睛當時也是陳太醫給治的,雖說治好了,可每隔幾個月就要讓陳太醫重新看看,估計是怕又出什麼事情。」
  
  我恍然大悟的道:「原來是這樣啊,多虧順公公告訴我。」我撓撓頭,「我真是什麼也不懂。」
  
  小順子笑了下,「剛來的自然不懂,時間久了就好了。」他突然八卦兮兮的朝我擠了擠眼睛,「不過照我說啊,其中肯定……嘿嘿。」
  
  我對他這句猥瑣的「嘿嘿」感到十分無力,可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的問:「公公的意思是……?」
  
  「皇上可是打納了妃子後就沒召過人侍寢……」他就說了這麼一句,臉上是「一切盡在不言中」的表情。
  
  我為賀蓮臣感到悲哀,賀大爺,你的手下竟然懷疑你的X能力……
  
  好吧,其實我也有那麼一點懷疑,一點,真的只有一點而已。
  
  我和小順子在外面侯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後屋裡陳太醫的聲音響起,他喊道:「籃公公請進來。」
  
  小順子的眼裡有些不滿,暗裡還撇了撇嘴。我則是對他笑笑推門走了進去。陳太醫帶著我進了書房的裡間,裡頭賀蓮臣正閉眼揉著眉間,面色疲憊。
  
  陳太醫對我道:「籃公公,老夫現下給皇上做眼部的推按,希望你能仔細記牢,日後就由你來做。」他從藥箱裡拿出一小罐藥膏塗在賀蓮臣的眼周,「這是老夫特意為皇上調製的藥膏,推按前得均勻的塗在眼周圍,塗時一定要小心別碰到皇上的眼睛。」他塗好之後才由外至裡再由裡至外的按了起來,嘴裡邊道:「每個方向重複十次之後換,接著按一刻鐘就差不多了。」
  
  我仔細的看著他的的手法道:「奴才記住了。」
  
  陳太醫停下動作又指著桌子上的藥包道:「每日籃公公須叫人將這藥慢火熬兩個時辰,在午時給皇上服下,公公可記牢了?」
  
  我看了眼閉眼不說話的賀蓮臣,點頭道:「是,記牢了。」
  
  「服藥之後再讓皇上閉目休息一刻鐘,每日需堅持。」陳太醫撫著鬍子道。
  
  賀蓮臣這才出聲抗議,「朕每日國事繁忙,哪來的時間……」
  
  「皇上。」陳太醫的臉色有些怒容,「國事自然重要,可對於臣來說皇上的龍體才是最重要的。臣希望皇上能好好保重龍體。」
  
  賀蓮臣的聲音有些無奈,「朕的身體朕自然清楚……」
  
  「清楚就好,臣希望皇上不要拿身體開玩笑,臣雖能替皇上治好眼睛但卻不能保證它一直無事,臣……無能!」陳太醫說完之後「咚」的一聲跪到了地上,自責之意不明而喻。當然,苦肉計的成分不予計較。
  
  賀蓮臣猛的睜開眼走到陳太醫身前伸出手,「太醫莫自責,朕這眼睛多虧了你,若非有你朕此刻還是個無用的瞎子。朕,朕聽你的就是!」
  
  陳太醫這才擡起頭,欣慰的道:「那臣就先退下了。」
  
  賀蓮臣點頭,「太醫慢走。」
  
  我在一旁是心服口服啊,姜果然是老的辣!
  
  陳太醫走後賀蓮臣皺著濃眉歎了口氣,「這個老狐狸,每次都來這麼一招。」
  
  我拿著藥罐子走到他身邊,「我說,多年不見,你的眼睛似乎也沒多大長進?」
  
  賀蓮臣聞言轉頭盯著我,星眸內亮光一閃而過,他緩緩勾起唇角,「怎麼,終於想起來了?」
  
  我慢吞吞的道:「恩啊,想起來了,原來早就見過。」
  
  賀蓮臣愉快的給了我一個腦門子,「朕就說你這腦子不好使,朕可是早就知道了。」
  
  「早?」我給了他一個懷疑的眼神,「你不也就前幾天才知道的。」
  
  「那朕也是比你早。」賀蓮臣一副「比你早就是了不起」的口氣,「朕還記得你當時騙朕說自己是什麼十三皇子身邊的宮女,叫什麼來著,阿斗是吧?」他瞪著我道:「真是滿口胡話!」
  
  我好笑的看著他,「皇上,女孩子的閨名豈可隨便就告訴別人?」
  
  「恩哼,害的朕四處打探了許久都找不到你,還以為朕碰上了樹林裡的妖怪。」他語氣挑釁的道。
  
  我抽了抽嘴角,憑什麼我是妖怪不是妖精?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他又一臉得意的道:「還好朕聰明把你給認了出來,不然又被你從眼皮底下逃過了。」
  
  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剛才的話題,拿著藥膏衝他道:「你的眼睛……還沒有完全治好嗎?」
  
  賀蓮臣的眼內劃過陰鬱,笑容淡了下來,「好了,只是不能過於勞累,不然就有復發的可能。」
  
  我看了他的表情心裡有些底子,看來他這眼睛的事情也有些出處。我突然陰森一笑,「既然沒事了,那奴才就幫皇上按按眼睛,然後皇上再去休息一刻鐘吧。」
  
  賀蓮臣咳嗽了幾聲,一臉嚴肅的起身道:「朕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待會兒再說,待會兒再說。」
  
  「陳太醫應該還沒走遠吧,奴才還有些話忘了和他說……」
  
  賀蓮臣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還不快點過來!」
  
  「奴才,遵皇上的命。」
  
  那日後我在宮裡跑的次數多了起來,說也奇怪,我和儀妃碰見的次數也是不少,每次都是她高傲的用鼻子看我一眼就過了。我對於這個女人沒多大感覺,不就是典型的後宮女子麼,有什麼可好奇的。
  
  要說我和她有緣分吧,這不,今天又遇上了。不過這次她身邊除了一個宮女之外還多了一個翠綠色衣裳的少女。少女相貌嬌嫩,一看就是個活潑的姑娘。她此刻正拉著儀妃的袖子來回的晃著,「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就饒了我吧,姐姐∼我知道姐姐最好了,姐姐∼」
  
  儀妃原本板起的臉孔露出無奈的笑容,訓斥的語氣裡藏著寵溺,「你個死丫頭,跟你說了不要亂跑非要跑,待會兒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怎麼辦?宮裡可不比家裡面,凡事都要仔細!」
  
  少女露齒一笑,「我知道了,姐姐是擔心我呢。我可是特意來看你的,你這麼久不見難道不會想我嗎?」
  
  儀妃刮了下她的鼻子,故意冷聲道:「不想,你有什麼好想的。」
  
  少女奸詐一笑,伸手撓著儀妃的腰間逗的她笑了出來,「姐姐口是心非,明明想我的。哈哈,姐姐可是最疼阿若了。」
  
  「停,停下來,你個死丫頭。」儀妃笑著喘息,「再鬧就給我回去!」
  
  少女這才停了下來,拉著儀妃的手道:「不鬧了不鬧了,姐姐我餓了。」
  
  儀妃美目瞥著她道:「就知道吃。」接著對身邊的宮女道:「去禦膳房叫些東西到宮裡。」
  
  少女高興的一把摟住儀妃,「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愛死你了!」
  
  儀妃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哪有個姑娘家的樣子!」可她眼裡的寵愛卻是貨真價實。
  
  我看著這對姐妹有些晃神,看,盛氣淩人的儀妃也有這般柔和寵溺的眼神,只因為她活潑的妹妹。這樣的姐妹和睦……
  
  我冷漠的等她們離開之後才走了出去,這樣的姐妹情深,對於我來說可真是種諷刺。
  
  三日後賀蓮臣在下午時跑到禦花園的亭子裡賞花,我從禦膳房端著東西回去時正趕上又在找人的儀妃,而儀妃去的地方也正是禦花園。
  
  儀妃的樣子還是像平常那般趾高氣昂,眼裡閃著對我的不屑。我自然是裝著什麼都沒看到,別人的視線干我何事,我還能上去挖了她的眼珠子不是?
  
  儀妃高傲的神情在看到亭子裡親吻的兩個人時頓時瓦解。原來亭子裡正上演著一出曖昧的親吻戲碼,主角正是賀蓮臣和她的妹妹。她那純真可愛的妹妹正摟著賀蓮臣吻的著迷且入神,絲毫沒有發現亭外的我和儀妃。而賀蓮臣則是半瞇著眼睛有些趣味的看著我們,神情冷漠。
  
  儀妃最終顫抖著叫出了聲,「阿,阿若,你在幹什麼!」
  
  名叫阿若的少女這才睜開眼睛震驚的看著儀妃,接著慌忙的爬下賀蓮臣的身子對儀妃道:「姐姐,我,姐姐……」
  
  儀妃故作鎮定的走進亭子,步履微微不穩,「阿若,你,你這是在幹什麼,還不對皇上賠禮道歉……」
  
  「皇上?」阿若怯怯的看了賀蓮臣一眼,接著似鼓足勇氣般鼓大聲說道:「姐姐,皇上知道我是你的妹妹,皇上不討厭我,我,姐姐,我已經和皇上說過我喜歡他了,我也想像姐姐這樣成為他的妃子。姐姐,我喜歡皇上,很早以前就喜歡了!」
  
  儀妃眼睛裡有什麼一點一點的破碎,唇邊的笑容比哭都不如,她顫抖著道:「怎麼可以呢,阿若,他是皇上啊,他是你的姐夫……」
  
  「姐姐,我喜歡皇上,比你嫁給他更早的時候就喜歡了。」阿若明亮的眸子裡滾下淚珠,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顆顆真實,「姐姐,我很喜歡皇上,或許是很愛皇上,我想要和皇上在一起,姐姐不會反對的對不對,姐姐對不起,我是真的很愛皇上,姐姐,對不起,對不起,你原諒阿若好不好,阿若想和皇上在一起……」
  
  儀妃抖動著唇瓣說不出話,眼中淚水垂垂欲落。
  
  而造成這一切後果的罪魁禍首卻在一邊愜意的欣賞著這個場面,冷漠而事不關己。
  
  我諷刺的笑了笑,姐妹情深?恩?這就是回報嗎?
  
  我微微鬆手,任由手中的托盤垂直落到地上,發出刺耳且不容忽視的聲響,接著冷冷的對著她們道:「你們,說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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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4-27 15:30:23

四七章【番外:前世】

  大家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
  
  我是安然。(笑)
  
  抱歉,或許我的開場白有些俗氣,但請原諒我的死板和無趣,只因作為一個即將要失去生命的人,我實在沒有那個興致去弄那些漂亮花槍的開場白。
  
  我只是想安靜的,平淡的,敘述自己的一生,無論它的喜怒哀樂。
  
  願意聽的朋友們可以泡杯熱茶,慢慢感受著茶水給你們帶來的溫暖,而後,靜靜聆聽屬於我的故事。
  
  那麼,現在開始。
  
  我說過我叫安然,我今年二十六歲,是一家跨國汽車公司的總經理秘書,性格如同每一個二十六歲的女人一樣大眾,我有一個普通的家庭,然後便是擁有一個交往三年的男朋友。
  
  我先來說說我的家庭。
  
  我的家庭屬於很常見的小康,我的父母擁有一對女兒,我和小我一歲的妹妹。
  
  在我幼時的印象裡家裡並不是很富裕,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以至於沒空照顧我這個意外出生的女兒。我被他們托在奶奶或者外婆家撫養,整日的和鄉下的孩子們一起在碧綠的草地或者窄小的鄉間小道上玩耍。在那群半大的孩子中我算是個小頭頭,領著他們不安生的搗弄折騰,一個不爽就對誰呼來喝去——瞧瞧,整一個小霸王。
  
  以上給我帶來的記憶裡都是充斥著肆無忌憚的歡笑和吼叫。
  
  這是我一生中最純粹最寶貴的童年時光,只是它一去不復返,帶走了那些歡笑和純真,只留我偶爾回想起時淡淡的惆悵。
  
  童年時見到父母的次數不多,每年大概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能見上一面。我總是躲在老人的背後偷偷打量著那兩個陌生而熟悉的大人,而後對著他們怯怯一笑。我也會見到那個小我一歲的妹妹,不同於我曬黑的皮膚和頑猴子的個性,她有著白嫩嫩的臉蛋和安靜的性子,我的夥伴們總說她是個天使——是的,在我的眼裡,她就是個天使。
  
  我在七歲的時候離開奶奶去了城裡,和爸爸媽媽還有妹妹生活在了一起,而後的日子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可憐的孩子,非常孤獨。
  
  我的爸爸喜歡抱著妹妹坐在膝蓋上聽她撒嬌,聽她軟軟的聲音和他說著學校裡的趣事,聽她皺起眉頭衝他發火。
  
  ——可是他不從不會抱著我,從不會和我說多過五句以上的話。
  
  我的媽媽喜歡對著妹妹碎碎念,訓話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寵溺,輕輕的拍著她的小手說:「下次還這樣就把你給扔了!」
  
  ——可是她從沒有那樣溫柔的對我「訓話」,她只會在我失手打破東西的時候厭惡的皺起眉頭,而後責怪著我的奶奶。
  
  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很不喜歡。
  
  我開始叛逆,開始也用厭惡的表情去看他們,開始學會了一個月不和他們說一句話,我當時覺得這就是堅強——瞧瞧,即使沒有你們的疼愛,我也很堅強。
  
  家裡唯一和我要好的是妹妹,她會對我甜甜的笑,會偶爾和我吵架,會和我一起躲在被窩裡睡覺,她是我心靈的慰藉,即使有時候我會憤怒的想著,為什麼他們只對她好。
  
  我會嫉妒會不平會憤怒,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
  
  在和父母的長期抗戰中我在不知不覺中成長,升初中,考高中,上大學。其中我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關於愛情,友情,以及令人氣餒的親情。
  
  我跌倒過很多次,爬起來很多次,以後也會繼續跌倒再爬起——人生就是如此,重複著失敗和勝利的循環。
  
  我離家開始工作,幾年才回去看他們一次,然後在某次時隔兩年之後見到父母疲憊的臉之後,我突然就發現自己長大了。
  
  我長大了,我會好好的端詳著他們逐漸蒼老了的面容,會看著他們頭上的白髮感到心酸,會為他們露出來的欣慰笑容而感到溫馨,會試著去淡忘掉那些不愉快的曾經……
  
  我和他們的交流逐漸多了起來,他們還是對妹妹的寵愛比較多,會在我待久點兒後就顯露出當年的語氣和行為,可我想這不重要,我想我已經長大,我懂得他們也是愛我的,只是愛的沒那麼多而已。
  
  我在乎那偶爾的溫馨,我很滿足,因為這是我的家人。
  
  妹妹也長大了,高挑的身材和靚麗的臉蛋以及靦腆的性格。妹妹會在我的面前露出別人看不到的頑皮一面,我覺得很驕傲。這是我的妹妹,身上流著最親近的血緣。
  
  我們是姐妹,發誓要一直相親相愛下去的姐妹。
  
  好了,家庭已經說完,接下去我來說說我的愛情。
  
  我在青春萌動期自然是愛慕過男生,也交過一個短暫時期的男朋友。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似乎就是為了不落單而戀愛,為了告訴別人自己有男朋友而戀愛,那時候的愛戀如此薄弱和虛幻,導致我在之後便遲遲不肯和人交往——我覺得很無趣,很無聊,很沒意思。
  
  可我在二十三歲這年還是跨出了這一步,我和我的上司戀愛了。
  
  是的,我的男友就是部門經理,我是他的秘書。在一年的接觸下來,具有最高曖昧度的經理和經理秘書也踏上了最庸俗之路——兔子吃了窩邊草,然後他們在眾人看好或者不看好的目光下幸福的交往了下來,直到第三年。
  
  這一年的初春還是那樣的舒服怡人,我們見了雙方的家長並決定在五一的時候結婚,我們準備建立一個美好的家庭然後生一個可愛的BABY以延續我們的愛情,我們一直以為會這樣彼此相伴的幸福下去,只是生活已經變得戲劇化,幸福屬於不了我,它給我的永遠只是一個假象。
  
  我再一次昏倒了。
  
  我在拍攝美麗的婚紗照時昏倒,我原以為只是疲憊性的昏厥在檢查身體之後得出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醫生說,是血癌。
  
  哈,荒謬,他說什麼?血癌?癌症?可笑,這種和平常人八輩子沒有關係的絕症怎麼會出在我身上?拜託你別和我開玩笑!
  
  可是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他說這是絕症,他說這個已經是癌症晚期,他教訓我為什麼不注重自己的身體,他說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沒有疾病意識。
  
  他說,如果不接受治療,你的日子……只有半年。
  
  可是醫生,我很想問你,接受了治療,我又有多長的時間?
  
  我才二十六歲,我正準備和我的男友結婚,我剛計劃要一個孩子,我就要開始我人生的幸福生活……
  
  我只是想要幸福的活下去,這樣……也不行嗎?
  
  我開始恐懼,狂躁以及怕死,父母悲哀絕望的臉,安青紅腫的眼眶,顏佑父母憐憫中帶著否定的眼神……
  
  我會失控的抓住顏佑的手臂做不住的流淚,嘴裡念著:顏佑,我不想死。
  
  顏佑並沒有放棄這樣的我,他會溫柔的摸著我的臉,會堅定的告訴我:等你好了,我們就去結婚。
  
  我在那一霎那得到了力量,至少我還有他。我的愛人說:他會等我好了和我結婚。
  
  於是我同意了接受治療,任由曾經及腰的烏黑長髮掉落,任由自己快速蒼白消瘦,任由自己成了一個病房裡掙扎生命的卑微病人。我的心裡閃著微弱的光芒,我想上天或許會給我一個奇跡,我會繼續健康的活下去,為了愛我的人。
  
  可是你們誰來告訴我,到底有誰是真愛我的?
  
  有誰?
  
  哪怕……只有一個。
  
  那天我躺在床上安靜的看著書,查房的護士隨意的笑著問我:「安然,你妹妹有男朋友了啊?」
  
  我從書裡擡起頭,安青有男朋友?我從沒聽她說過啊。還是因為我在這病床上趟的這四個月裡她已經不再和我談心了?我也笑著說:「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我剛剛在婦產科那裡碰上你妹妹了,我順口問了下婦產科的醫生,醫生說你妹妹懷孕兩個月了,恭喜恭喜啊。」
  
  懷孕?安青懷孕兩個月?
  
  「嗯,到時也要請你吃喜糖的。」我面不改色的說,其實心裡早就掀起了巨浪。
  
  我的心裡翻滾著很多情緒,氣憤,心急心慌以及心疼。安青怎麼會懷孕?她有告訴過爸媽自己交男朋友了嗎?她的男朋友人怎麼樣?他會以後好好對她嗎?
  
  我煩躁的把書扔到一邊,安青來了之後我會好好的問問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見到安青以後毫不客氣的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安青先是震驚,接著是悲哀,然後朝我跪了下來。
  
  「安然,我是懷孕了,我,我很愛這個孩子,也愛他的爸爸,安然,我會生下他的。」
  
  「那麼孩子的爸爸呢,他準備怎麼做?」我冷靜的問。
  
  「他?」安青的表情很茫然,不一會兒卻堅定的說:「他會娶我。」
  
  我看著這個從小和自己親密無間的妹妹複雜的問:「他愛你嗎?」
  
  安青的臉上閃過黯然,「愛?或許不。可是安然,我和他有很多很多的時間,我會叫他慢慢愛上我的。」她雙目含淚的看著我問:「他會愛上我的對不對,安然,我那麼愛他,我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我們會成為夫妻,我們會陪伴著彼此到老……」
  
  我不知怎麼的覺得很難過,伸手抱住了她說:「是啊,他會愛上你的,安青是這麼可愛的一個丫頭,會很幸福很幸福。」
  
  安青回抱住了我,很緊,緊的我的心臟也開始發疼。
  
  我以為那是我們的姐妹情深。
  
  我在醫院裡的日子繼續過去,我的身邊有顏佑,有安青,爸爸媽媽,有我自以為是的寵愛。如果那天安青沒有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如果,如果……
  
  世界上,哪來那麼多的如果。
  
  那時我的視力已經變得模糊,我無法仔細的看清楚別人之間的微妙關係,我就像是一個睜眼瞎子,看著我的那些愛活生生的從眼皮子下逃走。
  
  那天風和日麗,醫生和我說最近我的身體有好轉,要是一直這樣下去的話情況會有很大的轉機。
  
  那天萬里無雲,我唯一的妹妹安青跪在我的面前一字一頓的說:「安然,爸媽叫我別告訴你,可我還是決定告訴你。我明天就要結婚了,和顏佑。」
  
  「安然,我和顏佑在一起了。」
  
  「我和他的事情……也許你能猜到,他喝醉酒,把我當成了你,然後我懷孕了……」
  
  「安然,我不奢望得到你的祝福,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是我的姐姐,我愛你。」
  
  我記得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咬牙切齒的說:「滾。」
  
  我看著她的背影覺得心臟正被刀子活生生的割著,血肉模糊。
  
  我想問為什麼,可是我問不出口。
  
  好了,以上,我的故事就說完了。
  
  感謝你們聽我訴說,現在我在去他們婚禮的路上,我趁著護士們不注意的時候溜了出來,我想去看看我在夢中都渴望的婚禮,即使新娘並不是我。
  
  我已經換下了病服,偷偷混跡於賓客之中,躲在暗處看著興高采烈的雙方家長,略帶陰暗的新郎和嬌羞難掩的新娘。
  
  我看著司儀口才靈活的逗趣,看著旁人們祝賀鼓掌,看著新人們接受別人的祝福。
  
  我看到他們拿出戒指,對彼此宣誓著:
  
  「我願意」
  
  我嘗到嘴裡濃厚的血腥味,我恨不得用指甲深深的抓進自己的皮肉,我怎麼會祝福,我是那麼的恨他們,恨這些曾經我以為愛我的人。
  
  我在喧鬧中似乎聽到了琴弦崩斷的聲音,那麼清晰,那麼乾脆。
  
  我站得太久,累的再也站不住了。
  
  我聽到賓客們大聲叫著有人昏倒了,我看到所有人的視線朝我聚來,我看到安青和父母們驚訝和恐懼的表情,我看到顏佑那張英俊斯文的臉上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想我是流淚了。
  
  我很痛。
  
  但我知道我再也不會痛了。
  
  我再也不是安然,永遠都不再會是,也不願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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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30:39

四八章

  我知道我應該當做沒看到這樣的戲碼,應該像以前那樣漠不關心,應該保持曾經的面無表情和心如止水。
  
  可是我沒有做到。
  
  我果然是個衝動且沒有理智的人。
  
  鑒於在這種緊張的時刻我的舉動顯得非常突兀,那三人的視線齊刷刷的向我看來,眼中神色不一。
  
  我立刻虛偽的喊道:「哎呀,奴才還怕糕點涼掉……」
  
  我暗暗在心底嘲諷了自己,接著恢復沒有表情的臉對著停止哭泣看著我的那兩個女子道:「娘娘,小姐,奴才該死,奴才一個手抖就沒拿好。」我低頭看著摔得到處滾落的糕點忍不住笑出了聲,「奴才可真是蠢的厲害,瞧瞧,這麼漂亮的糕點如今變的面目全非,怕是給禦膳房的那條狗都不會吃了。」
  
  「你這奴才哪來這麼多的話。」阿若的聲音帶著哭泣後的沙啞,眼睛紅紅的像只小兔子,「還不趕緊收拾掉!」
  
  我微笑,「當然,當然,奴才自然是得收拾,不過小姐自己也該收拾收拾了,小姐這張臉……」我上下打量了幾眼,滿是誠懇的道:「可真醜。」
  
  阿若臉色瞬間變青,「你……」
  
  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對著神情恍惚的儀妃道:「儀妃娘娘,奴才看啊您這妹妹準得得寵,還沒進宮裡就有娘娘那種氣勢了,娘娘家可真不得了。」我又對著阿若道:「小姐,奴才這裡給您道歉了,還望小姐以後多多提拔奴才,奴才這就收拾了東西走人。」
  
  我說完後也不看那幾人是什麼表情,蹲下身子就撿起了地上的碗盤碎片。我邊撿邊後悔的想著我又犯錯了,我怎麼能在賀蓮臣和儀妃他們面前那麼沒大沒小?我現在只是個太監,一個微不足道任人宰割的太監,我有什麼身份和立場去和人家叫板兒?
  
  可是我心底有個地方實在是疼,劇烈的疼。
  
  我那麼那麼久沒有產生過劇烈的情緒,我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這種能力,可原來我沒有失去,我還是會記得那些背叛,那些叫人恨之入骨的背叛。
  
  「姐姐,對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該喜歡皇上,可是我比你愛他愛的更早……」
  
  我聽著覺得有趣,安青也曾經跟我說過「對不起」,可她們都忘了,「對不起」是世界上最無恥的三個字。
  
  「姐姐,你說句話好不好,姐姐……」
  
  我一片一片的將碎片撿起再放進托盤,那些細微的碎渣刺進皮膚帶來刺痛感,輕微的,卻讓我的心理得到一種發洩。我在心底無聊的數著數,算著賀蓮臣在數到幾的時候才會開口趕人。
  
  「夠了,不用撿了。」賀蓮臣低沈的聲音終於響起,「出去!」
  
  恩,我正數到「十五」。
  
  「奴才退下。」我利落的起身轉身預備走人,可手臂卻被人突然拉住,接著賀蓮臣隱隱帶著怒氣的道:「她們兩個出去,你留下!」
  
  阿若聞言驚訝的連哭都給忘記了,而儀妃則是複雜的看了賀蓮臣一眼就轉身走了出去。阿若見狀也對賀蓮臣投去了可憐兮兮的一眼,然後上前準備挽住儀妃的手一起走,可儀妃只是稍稍閃了閃便避開了她的手,背部挺的筆直卻微微顫抖。
  
  我心裡止不住的湧上諷刺的笑意,看看,這個平時趾高氣昂的女子在這個時候也只是個可憐人罷了,誰是強者誰是弱者,誰是贏家誰又是輸家?
  
  古往今來,可恨與可憐,好人跟壞人,又有什麼明確的分界線。
  
  我正失神看著那兩人離去的背影時手臂上傳來一陣疼痛,接著便被賀蓮臣一把拉到了懷中。他低頭定定的看著我,俊朗的臉上帶著壓抑的怒氣,「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將朕的點心給摔了!」
  
  他怒氣沖沖的口氣與他口中質問的事情著實不搭,我也沒心思去想他到底氣的是什麼,只淡淡道:「奴才手笨,還望皇上饒命。」
  
  賀蓮臣手上力道更重,眸子裡的金色微微閃動,「饒命?那你可能告訴朕你剛才氣的是什麼?」
  
  我識時務的賠上笑臉,「皇上怕是看錯了,奴才怎麼會生氣呢,奴才只是手不小心抖了抖。」
  
  賀蓮臣聞言一把擡起我的下巴,眸子裡的金色愈來愈勝,「安柯藍,別跟朕耍花樣,你不敢說,那可要朕替你說出來?」
  
  我故作疑惑的看著他,「皇上的意思是?」
  
  賀蓮臣低下頭對上我的眼睛,距離近的幾乎他一眨眼睫毛就會掃到我的臉上。他一字一頓的道:「你剛才可是想起了宇文睿和你皇姐?」
  
  我聞言微愣,宇文睿和皇姐?
  
  下一秒我就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麼。也對,剛才賀蓮臣和儀妃姐妹的戲碼安在我和宇文睿還有皇姐的身上還正好,賀蓮臣能馬上想到這個還真是在情理之中。雖然我剛才想的不是這個,可他的這個解釋還真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在我沈默的這一小會兒裡賀蓮臣已經不耐,他倏地扣住我的腰間往上一提,如此我便懸空的被他抱在了懷裡。他濃眉緊皺,語氣帶點暴風雨前的壓抑,「你就這般喜歡你那個表哥?」
  
  我半垂著眼睛道:「嗯。」既然他願意這麼想,那就一直這麼誤會下去好了。
  
  賀蓮臣不怒反笑,「喜歡?你喜歡又有何用?」他貼緊了我的耳垂帶著惡劣的緩緩道:「朕告訴你個消息可好,你那表哥正和你皇姐歡歡喜喜的準備著成親大典,過不了幾天就是雲彌的皇夫了。你說那時候,他還會不會記得有過你這麼一個表妹?」
  
  我呼吸稍滯,繼而淡道:「該記著便記著,不該記著便忘了。」如此簡單。
  
  「你倒是豁達的很。」賀蓮臣冷哼了一聲,掰正了我的臉語氣逼人的道:「安柯藍,即使你是雲彌的公主,現在也只是朕身邊的人,朕要你眼裡心裡想的都是朕,而不是那個將你忘到一邊準備成親的人。」
  
  他說完便鬆手放開了我,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後轉身走了出去,將我一個人扔在了亭中。我則是似笑非笑的揉著自己被捏疼的手臂,我現在天天對著的是他,自然是眼裡也是他,可這心裡……
  
  我擡頭看向亭外的天空,無垠的空中只偶爾有幾隻黑點般的鳥兒飛過,我想起那個總是清冷的男子那句堅定的「相信我」,最終淺勾起了唇角。
  
  不是說沒有將誰放在心上嗎,可為什麼聽到他要和皇姐成親的消息會覺得有些發涼?我伸手蓋在了自己的胸口,緊緊咬住了下嘲諷著自己,安柯藍啊安柯藍,你終究還是對人產生了情感,不論多或少。
  
  當然賀蓮臣說的話也不能就信,如果他說的那番話是真,相比之下我也該慶幸。至少我沒有愛下去,沒有深陷,那就代表著不用承受曾經的那種痛苦。我只需要將這點情感連根拔起,爾後恢復自己無情無慾的性子即可。瞧瞧,多簡單。
  
  我苦笑,是啊,多簡單,只不過相伴了十幾年的日日夜夜,只不過是最能瞭解我的那個人,只不過是從小以逗弄我為趣的一個人,只不過,我和他只不過……只不過有著一份不同於任何人的牽掛而已。
  
  反之如果他說的那番話是假……
  
  我重新端起托盤走了出去,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那日賀蓮臣在亭中對我說了那番話後便一直對我不冷不熱,我一個小小太監也只能低眉順眼的承受著主子的冷落。這幾日最快活的當屬小順子,賀蓮臣差使我的次數少了許多,小順子則順理成章的成了他面前的「紅人」。小順子還好心好意的安慰過我,說什麼「在皇上身邊當差就是這麼回事兒」「皇上說什麼那就是什麼」之類的話,我聽了只覺得他真有趣。
  
  這天是賀蓮臣出去狩獵的日子,我和小順子在隨行的內侍中一起去了狩獵場。賀蓮臣的那副金箭囊也是小順子小心翼翼外兼吃力的抱在懷中,時不時的還要用袖子擦幾擦。
  
  「小籃子,你這是頭一次見到皇上狩獵吧。」小順子有些故意的問我。
  
  我點頭,「嗯。」
  
  小順子得意的炫耀道:「我跟你說,皇上這箭法可是百發百中,百步穿楊!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比皇上箭法更好的人!」
  
  我想可不是麼,你才見過幾個人。
  
  小順子又道:「這狩獵場啊就是男人們來的地方,你看看皇上那騎馬的姿勢,多英姿煥發,多……」
  
  我伸手抵了抵小順子,示意他看著遠處騎著馬過來的賀蓮臣,「順公公,皇上怕是要你懷裡的箭囊。」
  
  小順子立刻伸出瘦弱的兩隻手臂將箭囊舉起,「皇上這馬騎的還真快,哈。」
  
  我往後退了幾步,「順公公可舉好了。」
  
  小順子聞言脊背聽的更直,雙目圓瞪的看著疾馳而來的賀蓮臣,賀蓮臣騎馬的速度越來越快,未到我們身邊的時候就激起了一陣塵土。我微微瞇起眼睛試圖遮擋灰塵,可馬上感覺腰間一緊便被人向上提起,再睜眼時已經是被賀蓮臣安穩的摟在了身前。我側頭看了下遠處的小順子,只見他正目瞪口呆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似乎不能理解賀蓮臣為什麼從拿箭囊變成了「提人」。
  
  駿馬奔跑的速度很快,賀蓮臣一隻手臂環著我的腰所以我坐的還算穩,但即使是這樣我還是覺得自己的身體一震一震。我有些受不了這樣的顛簸,於是努力的開口道:「皇上要去哪裡?」
  
  賀蓮臣的胸膛微微震動,聲音冷冷的道:「哪來這麼多的話,到了就知道了。」
  
  我情不自禁的想著:他不是正衝我冷戰麼,難道要把我扔到山裡當獵物,然後來獵我?
  
  呃,話說,那個什麼的,他不會這麼缺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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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4-27 15:30:58

四九章

  賀蓮臣摟著我的力道不輕,勒的我那小腰微微發疼。我擡頭準備不滿的瞪他一眼,入眼的卻是他那弧度完美的光潔下巴。於是我又開始神思遊移,如果給他刮鬍子的內侍一個手抖在他臉上留下一道子,那血湧出來的時候該有多銷魂?

  我想像著那個畫面:誘人的鮮血緩緩從緊繃的皮膚中溢出,殷紅的液體順著下巴的弧度優雅的滑下,染紅了他那性感的鎖骨,多可口,多美味……

  呃,不對,停!

  阿彌陀佛,我是人啊人,怎麼可以產生吸血鬼的想法?我悲痛的想著這都是《暮光》帶給我的錯覺,幸好這疙瘩沒電腦,不然指不準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產生多麼離奇的想法。

  我無意識的舔著自己的虎牙,擡眼又看向了賀蓮臣。不得不說這廝長的真味道,蜜色的膚色和深邃的五官,怎麼看怎麼都是個俊朗的氣勢男。而舉凡氣勢男的共性就是霸道和強勢,無論面對的是誰。

  賀蓮臣的喉結滑動了幾下,聲音不冷不熱的道:「誰準你這麼盯著朕看的。」

  我噎了一下,好,那我就不看。

  可賀大爺又發話了,「誰準你不看朕的。」

  成,那我看。

  他聲音不悅,「還看?」

  我忍,我不看。

  他語調微怒,「不看?」

  我再忍,我看。

  「還看?」

  ……我說,你到底是要我看你還是不看?

  「皇上。」我深吸一口氣,「你到底想讓奴才怎麼做?」

  「朕不準你看。」他冷淡的開口:「也不準你不看。」

  我忍不住抽動嘴角,說白了,他這是找茬?我無奈的道:「皇上,奴才有什麼地方惹到你了嗎?」

  賀蓮臣終於看了我一眼,眼神深邃,語調發冷,「沒有。」

  我止不住哆嗦了幾下,都這樣了還叫沒惹到他,那我要是惹到他了可得怎麼樣?

  駿馬突然加速奔跑了起來,我一個沒注意就狠狠的撞上了身後的胸膛,而賀蓮臣在這個時候竟然鬆開了環著我的手臂,嚇得我連忙抓緊了他胸前的衣服,身子也是被迫貼了上去。

  「抓緊了,摔下去朕可不會等你。」

  我緊閉著嘴瞪了他面無表情的臉一眼,靠,這人也太陰險了。於是我不客氣的更加揪緊,邊還半瞇著眼睛阻擋著愈加刮臉的勁風。我似乎隱隱感覺到他的胸膛輕震了幾下,接著便是身下的馬兒跑的越來越癲狂,跟幾百年蹄子沒落過地面似的。我悲催的想著我的命果然苦,比小白菜還苦,我就是那大白菜啊地裡黃!

  那馬不知道癲了多久才停了下來,我按捺著翻江倒海的胃沖賀蓮臣蒼白的笑道:「賀蓮臣,你大爺的。」

  賀蓮臣原本跟別人欠了他幾萬兩黃金似的臭臉終於露出了笑容,繼而瀟灑的下了馬站定,修長的身姿俊朗挺拔,「朕想你這句話定不是誇人的,不過朕現在的心情不錯,也就不和你計較了。接下來……」他關懷的道:「小籃子,你能自己下馬嗎?」

  我虛弱的抱著肚子瞪他,笑笑笑,你笑個毛。

  「看來你是沒這個力氣了。」他自問自答,好心的對我伸出手道:「來,朕扶你一把。」

  我皮笑肉不笑的遞過手,「那還真是感謝皇上了,奴才這輩子都記得你的大恩大德,下輩子也不會忘記你,做鬼都放不過你。」

  「你這感謝的話還挺新鮮。」賀蓮臣接過我的手時還算正常,可下一秒卻是握緊了猛的使勁,將我一把拽進了他的懷中,接著一個橫抱就將我公主抱了起來,步履輕鬆的道:「你那表哥不給你飯吃不成,輕的跟隻貓似的。」

  我被他的胸膛磕的頭昏腦脹,咬牙切齒的想著宇文睿和我的體重有什麼關係,他又不是我爹,憑什麼管我飯!我靠在他的胸前平了下氣息,接著故意擡頭頂上了他的下巴,聽到那清脆的一聲「咚」後我感覺自己別樣愉快。我假惺惺的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奴才一個不小心就磕到皇上了。」不好意思個鬼,磕的你下巴脫臼才好。

  賀蓮臣「嘶」了一聲,伸手在我額頭重重的敲了一下,冷聲道:「真不巧,朕一時失手。」

  我捂著額頭悲哀的想,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賀蓮臣抱著我走了幾分鐘後在一個湖泊便停了下來,低沈的道:「到了。」

  而我的注意力早就被面前的景色吸引住,夏日當中,烈陽艷照,細膩陽光在清澈的水面折射出七彩光澤,如同美輪美奐的水晶,霎時迷亂了我的眼睛。更別說那湖水清可見底,悠閒遊動或者歡暢速遊的金色魚兒,大小不一的圓潤石子,通通毫無遮掩的映入視線。

  「美嗎?」

  我情不自禁的點頭,美,實在是美。

  賀蓮臣低笑了一聲,鬆手放開了我,「果然,女子都愛這般景色。」

  我蹲在湖邊捧了幾把湖水,接著撩起袖子伸手撿了顆石子把玩,挑釁的道:「我們來打水漂比賽可好,誰輸了就回答對方一個問題,不得說假話。」

  賀蓮臣走至我身側,微瞇了金眸,道:「你輸一次,朕要問兩個問題。」

  我抽了抽嘴角,「好。」

  賀蓮臣撿了顆石子拋了幾下,突然對我詭異一笑,「朕忘了告訴你,朕玩這個從來沒有一次少於七環。」

  我聞言立刻揮揮手,假笑道:「其實打水漂有什麼好玩的,我們還是玩別的吧。」

  賀蓮臣俊臉笑的和藹可親,語氣卻是危險迫人,「你想反悔?」

  「怎麼可能。」我勉強掛著笑容,「樂意之極,樂意之極,那……你先來?」

  賀蓮臣自信一笑,「好。」他掂了掂石子便彎著身子扔了出去,石子在水面上擦面而過,激起一個個小水波,細碎的水珠映著陽光更顯晶瑩。

  我目不轉睛的盯著石子,一個,兩個,三個……十二環,賀蓮臣這廝打了十二環。我悲痛的捂著眼睛道:「皇上好本事。」

  賀蓮臣睨著我道:「接下來該你了。」

  「是。」我一臉悲傷的應道,彎身扔完石頭後便不抱多大期望的看著水面。片刻之後我訝異的張大了眼睛,用手抵了抵賀蓮臣道:「十三個,賀蓮臣,我沒看錯吧,十三個!」

  賀蓮臣臉色微僵,「是,你沒看錯。」

  我拍拍胸口僥倖的大叫,「僥倖!」我側目看他,「那我問第一個問題了。」

  賀蓮臣雙手負在身後,「問吧。」

  我不客氣的問道:「你剛才說的女人,是指你小時候說的那個宓兒也就是現在的宓妃?」

  賀蓮臣眼神頓了頓,繼而點頭,「是。」

  「那麼……」

  「你已經問完了。」賀蓮臣打斷我的話,又撿了顆石子瞄準了水面,「再來。」

  我暗暗笑了聲,「好。」

  幾秒鐘之後我捂著嘴訝異的大叫,「天啊,這次不會是我的錯覺吧,你十三我十四?」

  賀蓮臣定定的看著水面,「不是錯覺。」

  「那我可以再問一個了。」我用手扇了扇風,「你……」

  「再來一局,待會一起算。」他皺起濃眉。

  「好。」

  接下來幾次,他十一時我十二,他十個時我十一,他十五時我十六……

  賀蓮臣整張臉開始發青問道:「安柯藍,這是怎麼回事?」

  我攤手,「大概是今天運氣好,平日裡我都不超過五個的。」

  賀蓮臣聞言臉上由青轉黑,「你……」

  「願賭服輸。」我安慰的拍拍他肩膀,「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不服輸的人。」

  賀蓮臣的眼角抽了抽,「你要問什麼?」

  我淡淡一笑,半斂著眼瞼低聲問道:「我要問你……既是『君』,你的名字裡為何又要帶著『臣』?」

  我如願的看到賀蓮臣的眼神立刻變得冰冷,那種寒意在炎熱的夏日裡絲毫不被暖化,反而變得更加突兀。他陰冷的看著我許久,看的我似乎覺得自己身處冬天而不是夏日的時候突然露出了個詭異的笑容,「你確定你要聽?」

  我忍不住哆嗦了下,「那我還是……」不要聽好了。

  「你要聽。」他附在我耳邊篤定的說道:「你要聽,那我就告訴你。」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是惹禍上身了,可賀蓮臣此刻似笑非笑的神情卻是在警告我,我不聽也得聽。罷了罷了,我知道的秘密那麼多,少了這個不少,但多了這個也不會多。於是我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笑道:「洗耳恭聽。」

  賀蓮臣也跟著我坐下,順手摘了我的帽子拆了髮髻任由長髮散落,他撩起我的髮絲漫不經心的把玩,帶些事不關己的嘲諷道:「普天之下估計只有你敢問這個問題。」他抓著我頭髮的力道微微加重,「自古『君』與『臣』身份不得逾越,我父皇替我取了這個名字也就是意味著他只要我是個『臣』,而不是『君』。」

  我注意到他自稱的是「我」而不是「朕」,此刻的他就如同我當年遇見的那個少年,只是單純的訴說自己的憤怒與不平。

  他眼中浮上輕蔑,「我出生那日天賦異象,國師匆忙進宮說有戰星墜落,而我便是那戰星附身之人,日後定當是天下霸主。只是我命格太硬,身邊親眷必定會被我剋死,而親眷亡盡那日就是霸主之時。父皇聽後立刻將準備將我掐死,虧的我母后拚死相救才保下我一命,只是父皇卻替我賜了這個名,而且在當日就毒瞎了我的眼睛。」

  他拉住我的手撫上他的眼睛,笑容譏諷至極,「看到沒,金眸戰星,必當克父克母克兄妹,直至稱霸天下。」

  我微微顫了下睫毛,雲戰的皇子和公主一直不斷事故或者夭折,原先的儲君二皇子前幾日在牢中自盡,現在僅剩的只有賀蓮臣和賀星彥……

  他眸子裡的金色更盛,耀眼讓我有些失神,「幼時不懂,只覺著父皇怎麼對我這般冷淡,可幸好有母后和宓兒一直陪著我,只是齊雲山那年發生了太多事,宓兒被指給了二皇弟,母后突然暴斃過世,外公對我坦白一切……原來父皇這般害怕,怕母后死了之後便輪到他,於是三番兩次的派人來殺我,若不是外公一直護著我我此刻早成了一堆黃土。」

  他斜勾起唇角,眼中滿是恨意,「『臣』又如何,他讓我成臣我偏成君,他怕死我便讓他死。」他握住我的雙肩低頭看我,斬釘截鐵的道:「這天下,注定是我的。」

  我突然笑出聲,「賀蓮臣,照你這樣的說法你只要做一件事情就可以順利奪得這個天下。」我淡淡的看著他道:「你只要親手殺了賀星彥,那麼一切就都會順利。」

  賀蓮臣的神情在一瞬間僵住,眼中閃過許多複雜的情緒,最終化成濃烈的笑意,他在我額間落下一吻,繼而篤定的對我道:「我會得到這個天下,也會保住我唯一的弟弟和我愛的人。人,終可逆天。」

  「如果不可逆呢?」我問。

  他伸手在我頭上胡亂的揉了一把,「只要得到了寶圖,那麼便沒有什麼不可逆。」

  我的心臟猛的一跳,寶圖……我淺勾起了唇角,起身道:「賀蓮臣,我只希望你得到想要的東西時不要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人總是慣性的去犯一些錯誤,比如在失去後才落寂的發現已無人可以守護和相伴,在空著掌心後才意識到自己剩下的只有永無止盡的貪婪和自私。

  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沒有。

  「寶貝啊寶貝。」賀蓮臣從身後抱住了我,清爽的味道瀰漫了我的鼻間,他低笑著問:「阿藍,我將自己的秘密都告訴了你,你可知代價是什麼?」他不等我回答便曖昧的咬了咬我的耳垂,話裡滿是霸道,「我不會放你走,你會是我的。」

  我有些失神,也有人對我說過我注定是他的。可是說話的那人現在又在哪裡?我猛的給了身後那人一手肘,笑道:「皇上,咱們回去吧。」

  賀蓮臣悶哼了一聲,接著不客氣的將我扛在了肩上,「也是,走吧。」

  我腦子極度充血的想著他果然是個心眼很小的男人,媽的,連這樣都要報復回來,賀蓮臣你個賀小眼!

  當我和賀蓮臣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眾人的眼神裡紛紛充滿了曖昧和瞭然,對著我的視線裡更是數不清的鄙夷和不屑。我後來分析後得出了兩大因素,一是因為賀蓮臣很親密的將我抱在懷裡共乘一騎,二是因為在無端消失了一個時辰後我頭髮淩亂身體虛弱的回來,結合賀蓮臣前段時間對我的寵溺,眾人都默契的將我歸成了他的男寵。

  然後「轟」的一聲,自此宮中一片沸騰,原來皇上不上妃子宮裡是因為他不愛佳麗而愛俊草!

  其實產生這樣的誤會就算了,更可惡的是賀蓮臣這混蛋居然變本加厲的在人前對我動手動腳。比如摸摸我的臉啦,碰碰我的手啊,偶爾樓摟我的腰啊,自此人們的視線更加色彩斑斕和多變,更甚至有妃子上我跟前藉機要給我幾個巴掌。可不巧的是那人被賀蓮臣剛好撞破且關進了冷宮,接著就是宮中一片震驚——原來這籃公公是皇上的寶貝,誰也動不得一根汗毛!

  我無語哽咽,誰人知我的苦衷,這廝對我這般寵溺另一個程度上也在整我,看我如何應對別人暗地裡的報復,看我如何打退他那些纏人的妃子,我容易麼我!

  某天一位意外的人找到了我,說了一番也讓我意外的話,然後,故事發生了變化。

  某個人——也就是宓妃淡笑的站定我身前,語調輕柔裡帶著輕蔑,一字一頓的道:「你以為他是真心寵你愛你?蓮的心裡只會有我,而不是你,一個敵國被冷落的公主,一個什麼也不能為他帶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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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31:14

五十章

  我承認宓妃這番突如其來的話讓我感覺有些詫異,繼而便是滿腔的笑意和趣味。原本毫無波瀾的生活終於掀起了該有的波浪,皇宮這個地方沒有事平之處,此話果然當真。

  我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露出心虛的表情,只是彎起紅唇笑的愈加甜美,「娘娘此話何解?」

  宓妃不似剛才那般尖銳和冷然,入耳的嗓音如糯米那般軟儂誘人,「明人不說暗話,我既然能站到你面前說這一番話便代表我對著一切都有把握。既然這樣,公主又何必藏著掩著?」

  我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娘娘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怎麼就肯定皇上對我不是真心寵愛,怎麼就肯定他對我只是虛情假意?」我故作嬌羞的道:「皇上他說他是真心對我的。」

  宓妃掩嘴輕笑出聲,面容精緻,姿態優雅,「妹妹果然還只是個孩子,男子的話豈可全信,更何況那人還是個一國之君。」她半斂著水眸柔聲道:「你啊,怎麼會是蓮的對手。蓮真是越來越過分了,連你這般可愛的小丫頭都要戲弄。」

  我聽的愈發有趣,疑惑問道:「娘娘,你很瞭解皇上?」

  「蓮啊……」她眼神如水,情意緩緩流轉其中,「這世上還有誰比我更瞭解他?」

  我咬咬下唇,忐忑的道:「娘娘的意思是……」

  她素手撫上我的臉,以一種溫和的語調道:「我與他自小便是青梅竹馬,也是自小便許諾以後共伴一生……」她突的輕撅細眉,「只是後來出了些意外,使得我和他產生了點誤會……」

  我呆呆的看著她,「啊?」

  「傻妹妹,情人之間容不得一粒沙,自然是容易產生誤會,可這誤會終有解開的一天啊……」她纖細的手指有些冰冷,臉上卻是笑意融融,「他總愛找些人來氣我,可那些姑娘家著實無辜。蓮啊蓮,這是何必呢。」

  我暗暗發笑,傻妹妹?我看你是真把我當成了個傻子才是,當我這十五年白混的不成。我聞言欲言又止的看著她,最後喏喏的道:「可是……」

  「嗯,可是什麼?」

  「可是……」我慢吞吞的對著她道:「皇上從未和我說起過娘娘你啊。」

  宓妃的臉一瞬間有些變色,接著幽暗了眸子憂傷的道:「自然是不可能提起,蓮恐怕還在生我的氣吧。妹妹是雲彌的公主自然是不知我和蓮的往事……」她幽幽歎了口氣,「罷了罷了,都過去了。」

  我似乎也感染了她的憂傷,低了語調道:「原來,原來是這樣……」

  「傻妹妹。」她拉起我的手,「我知道是蓮不好,不該將你從雲彌擄到這裡……可蓮也只是被你那表哥給氣的,又聽聞你那表哥最寵愛的是你,所以才將你擄了過來……妹妹可千萬不要責怪於他。」

  嘖嘖,明裡暗裡指的不就是賀蓮臣是為了報復她和宇文睿才對我好,我要真是個天真的小丫頭這回可真該心碎了。可抱歉的是,我不是。

  我咬了咬下唇,「娘娘,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她笑道:「妹妹有什麼要問的?」

  「就是……」我微微瞇眸,凝眉問道:「娘娘為何一口喚皇上一個『蓮』?」

  她柔聲道:「因為皇上的名字裡帶個『蓮』字。」

  我眨眨眼,「那為何皇上叫我喚他的是『臣』?」

  宓妃這下可謂是真正的臉色大變,眼中滿是震驚,剛才刻意裝出的溫婉和淡定也隨之不見,「你說他讓你喚他『臣』?」

  我點頭,「正是。」

  「你……」宓妃高舉了手就要向我扇來,我卻是卸了原本的窩囊樣兒敏捷的往後退了幾步。我淡笑著道:「娘娘這可不好,不是說皇上對我只是嬉戲,只是報復麼,既然如此娘娘還擔心什麼。」

  宓妃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安柯藍,我好好和你說這番話你又何必故意激我!」

  「娘娘這話說的不實在,我何來激你之說?」我一臉冤枉,「明明是娘娘怕他對我動了真情,按捺不住來警告我一番,而我剛才說的那番話也都是真的,沒有半分虛假。」

  宓妃美目圓瞪,「我同你好言好語你反倒暗地裡諷刺我,簡直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為我剛才說的就是假話?」她嘲諷的笑笑,眼中閃過鄙夷,「只不過被宇文睿氣極了才逮了你這個沒用的,圖個新鮮留在身邊玩玩兒,你還真以為自己得他歡喜了?簡直是不自量力!」

  我笑,原來她並不曉得事情的真相,我哪是他為報復擄來的,我是被擄錯之後順手當成報復品的!我道:「既然娘娘這麼肯定皇上對我不是真的,那今天這一番舉動是為了什麼?」我故作疑惑的道:「吃飽了撐著沒事幹?」

  宓妃狠狠的甩了下袖子,清麗的容顏生出幾分猙獰,「雲彌國的五公主?哼,你能替他帶來什麼?只不過是個裝傻充愣的臭丫頭,還真以為自己得了誰的寵愛!他要的不是你這麼個沒用的東西,你也沒那個本事和他站一起!只有我才知道他要的是什麼,也只有我有他要的東西!」

  「娘娘說的是。」我笑道:「我還真不知道你口裡說的他要的是什麼,我只知道他現在要我將盤子裡的葡萄趕緊送過去。」

  宓妃的視線又定在我盤子裡的葡萄上,方才猙獰的臉色竟然平靜了下來,她有些詭異的對我輕聲道:「這是蓮說要吃的?」

  我點頭,「自然。」

  「好,很好。」她竟然笑出了聲,「好一個安柯藍。」

  我回以一笑,「謝謝誇獎。娘娘,我先行一步,你慢慢逛。」我說完便不再看她,轉身自顧自的離去。邊還對她最後的轉變感到疑惑,明明就是激動的不行,怎麼後來變得那麼平靜?

  詭異,著實詭異。

  這個詭異在我對著賀蓮臣的時候終於得到了解釋,只因俊朗的男子一把將葡萄推到我的面前,頭也不擡的道:「朕從來不吃這東西。」

  「呃,你的意思是……」這是給我的?

  「扔了也是可惜,賞給你了。」他漫不經心的道。

  我對著那晶瑩欲滴的葡萄無語了一陣,特意給我的就特意給我的,逞什麼面子。我坐在桌子邊扔了顆葡萄進嘴,不知是不是水土的差異這葡萄並沒有以前那些個的水甜,我舔了舔嘴唇,最終決定不對這「禦賜」的水果挑東揀西。我呷了呷嘴,托腮對著那埋頭苦幹的黃袍男子道:「賀蓮臣,我剛才碰到你那青梅竹馬了。」

  賀蓮臣語調不變,「嗯?」

  「我有些好奇,你和她是否真如她口中那般恩愛?」

  他總算是放下了奏折,俊臉在夕陽的映射下更顯英挺,他唇角含笑,金眸熠熠發亮,「你很有興趣?」

  我吐出口中的籽,「當做消遣也好。」

  「朕和宓兒……」他單手支著下巴,「你不說朕都快忘了,朕和她認識竟有十二年。」

  我咬咬葡萄肉,繼續繼續,我最愛聽這些秘密啊往事啊之類的了。

  他的嗓音如同大提琴聲那般低沈悠緩,「朕幼時看不見東西,況且父皇對朕厭惡至極,所以沒有任何兄弟或者妹妹願意和朕一起玩耍。朕那時候只能躲在角落聽著其他人玩耍嬉鬧的聲音,也試過上去和他們一起玩,可結果都是朕一個人被扔在了原地,而其他人卻不知道去了哪裡。直到六歲那年朕接住了一個在樹上不小心掉落的女娃娃後才有了個玩伴。」

  他有些沈浸到回憶,「朕那時候才體會到和人玩耍是多麼的開心,她不會嫌棄朕是個瞎子,不會看不起朕受人冷落,亦不會故意將朕帶到陌生的地方而離朕而去……朕那時候以為朕可以和宓兒一直下去,直到永遠。」

  「可十一歲時宓兒就被指給了皇弟,朕開始以為只是宓兒同朕開的玩笑,可後來才知道是真的。宓兒要定了親,那男子卻不是朕,而是皇弟。」他笑了一聲,無奈而憤怒,「朕質問宓兒為何要嫁給皇弟,朕甚至衝到父皇面前說朕要娶宓兒,可父皇只是當做沒聽到似地走掉,任由朕在那裡磕了幾十個響頭。」

  「朕保不住宓兒,只因朕太弱小,朕只是個孩子。」他突然散發出一種危險的氣息,張揚而霸道,「朕發誓要拿回朕應該有的一切,當然,也包括了宓兒。」

  「嗯,祝賀你,你成功了。」我含糊不清的吃著葡萄道。

  賀蓮臣突然悵然一笑,「只是拿回了後才發現,或許朕並沒有那麼的在乎她,也或許朕在乎的,不是現在的這個她。」

  我當然不會蠢到去問他,既然不在乎那你還娶她幹嘛。賀蓮臣娶宓妃自然是為了她口中「他想要的東西」,可到底賀蓮臣要的是什麼東西,歎氣,她為毛不直截了當的告訴我呢。

  這世道,太複雜了鳥。

  「阿藍。」賀蓮臣俊目帶笑,「你瞧朕可是什麼都跟你說了,你可做好了一輩子留在朕身邊的準備?」

  我扯了扯耳朵,「皇上你剛才都和我說了什麼?聲音太小我都沒聽到。唔,這葡萄不夠甜,有待加強。」

  「……」賀蓮臣的眼角抽了抽,繼而無奈的一笑,「鬼丫頭。」

  賀蓮臣啊賀蓮臣,論鬼我可怎麼比的上你。你做的這些事情可真是一舉兩得,由著我寵著我要我對你產生好感,另一方面還能刺激一直按兵不動的宓妃,你這一箭雙鵰之計還真不賴。

  青梅竹馬,前弟媳,最後再納成妃子,宓妃身後的勢力必定還未倒,這樣就可以解釋了她為何能在後宮之中被冷落還能無事,也能解釋她為何能知曉我的身份。加上她信誓旦旦的自己擁有的東西……

  隱匿在眾多冷妃中的黑馬,宓妃當之無愧。

  有言云敵不動我不動,現在宓妃動了,你又待如何?

  事實證明賀蓮臣是個好獵手,宓妃是動了一下,可賀大爺還是按兵不動,依舊過著忙碌皇帝和偶爾調戲我的生活。日子就那樣嘩啦啦的流淌著,淌的我都懶得去思考這兩人該怎麼動時,終於有人動了。

  這次動的還是宓妃,而且動的還是個人。而這個人呢,很不巧的,就是區區在下我了。

  話說某日白天時風和日麗萬里無雲,然後晚上時也是夜風颯爽透涼沁心。我脫了衣服上床睡的酣甜,可不知何時卻被腹內一陣絞痛給痛醒。那種痛就像是肚子裡所有的腸子都被人像擰衣服那樣擰了起來,我努力的想喊出聲卻只能吃力的喘氣,以求減弱腸子快要斷掉似的疼痛。我感覺渾身都迅速的冒著冷汗,而後便使勁的咬著舌頭期望能精神些,但最後的結果是昏了過去。

  後來的意識迷迷糊糊,似乎聽到了有人怒吼,接著有人說「是食物中毒,幸好發現及時,遲些的話恐怕公公要咬斷自己的舌頭了」。

  我鬱悶的想著我才不要做個沒舌頭的人,到時連舔個牙都比登天還難。

  有人不斷輕啄著我的臉頰和唇瓣,大手牢牢握住我的,低沈的聲音帶絲溫柔的道:「阿藍,不疼,我在這裡。」

  「我在這裡。」

  可是……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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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31:32

五一章

  我醒來感覺身子有些乏力,爾後便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發起了呆。

  我不知別人孩童時期有沒有玩過這樣的遊戲:被人從身後忽的蒙住雙眼,而後聽人或神秘兮兮或故作玄妙的問:「猜猜,我是誰。」

  好吧,我坦白,其實我玩過,無論是在那被淡忘的過去還是在冷清的皇宮,我都玩過。自然,我是那個被人蒙住雙眼的人。幼年時皇姐和蘇祁對於這種無聊的遊戲執著並且樂此不彼著,非要從我呆滯無起伏的語調裡得出他們要的答案才肯罷休。我其實非常迷茫,我不懂他們這樣玩的樂趣何在——他們果然是身心健康的孩子,而我,明顯是屬於不正常的。

  宇文睿或許也歸不上什麼正常類,除了扮演著優雅高貴的宇文大公子和偶爾整治我這個可憐小表妹,他似乎沒有任何其他的愛好與興趣。這使得我一度懷疑這個內斂腹黑的清俊男子是否也是個穿越種族,然後在日積月累的觀察中我失望的發現,他只是一個早熟的俊美小公子,僅此而已。

  人是種奇妙的生物,他們個個獨立並在性格上有千億不同,但在習慣上卻存在著共性,就比如,每個人都擁有著一個秘密基地,如同皇姐最喜歡的那個花園一角,如同蘇祁最留戀的那個高山亭子,如同賀蓮臣帶我去的那個瀲灩湖泊,也如同宇文睿歡喜的那個荒涼小山頭。

  是的,你沒聽錯,宇文睿最喜歡的地方是一個非常冷清荒涼的小山頭。那裡沒有動人的景色,沒有芬芳的花香,沒有窈窕的姑娘,更甚至那裡沒有象徵著朝氣的活物。

  那裡異常荒涼,他卻情有獨鍾。

  既是他的秘密基地那我去的次數定然是不多,算起來我每年也只跟他去一次那地方,而那一次定是他的生辰之日。宇文睿生辰那夜我定是留宿於將軍府,他總是趁著夜黑風高之時帶我偷溜出府,然後抱著我吹著夜風看一晚上的星星,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

  有一次不是他的生辰可是他也帶我去了那個地方,那一天是他母親下葬的日子,他整日蒼白著一張清雋的俊臉,薄唇勾著淡淡笑意,而眼裡藏著的卻是無限悲涼和深沈。

  我知道他的不快樂,可我卻無法做些什麼,你看看,我顯得那樣無能,明知別人的哀傷卻無能為力,只因我不是他,所以不能感同身受。

  那晚宇文睿的雙手比平常還要冰冷的多,他將我緊緊摟在懷中似要嵌進身體裡,面上卻是一片漠然。

  我仍是安靜的側臉看他,不出聲言語也不準備打斷他的深思。突然間卻恍惚看他微微勾起薄唇,斜勾的眼角含笑,在銀色的月光下韻如韶華。我感覺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蒙上我的眼睛,接著便是他淡淡的附在耳邊發問:「阿藍,我是誰。」

  他問:我是誰。

  明明是含笑的眸子,明明是清淡的語氣,明明是熟悉到不行的歡樂台詞,可是為什麼我只覺得心底一陣發空。

  我反手撫上他的臉蓋住他的眼睛,憨憨笑道:「猜猜我是誰。」

  宇文睿低笑了一聲,卻無任何溫度,「笨丫頭,明明是我先問的。」

  我仍執著的問道:「表哥,我是誰。」

  「阿藍。」他用額頭使勁蹭了蹭我的,冰涼的鼻尖也親暱的貼上,「可不就是阿藍。」

  我伸手推開他的磨蹭,抓住他的手腕學著他的調子道:「表哥,可不就是表哥。」

  我能感覺他的身子一下子緊繃,繼而便是以更大的力道將我摟進懷中,聲音似寒冰般冷徹,「說的好,猜的對,往後也給我記好了,要是哪天忘了,別怪我懲治你。」

  我用頭大力的撞了下他的胸膛,故意忽略他了眼角可疑的微閃光澤。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疑似落淚的舉動,而我也懷疑著,那是否也是他最後一次的脆弱。

  罷罷罷,都是賀蓮臣昨天的舉動讓我聯想到了宇文狐狸,真是神飛來一筆,莫名其妙。

  「公公,你醒了。」有人進門欣喜的叫道,陌生的臉龐和笑臉,「公公現在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想說,腸子似乎被絞的有些鬆了……全是眼淚啊我。

  「瞧公公臉色虛弱的。」她慇勤的扶我靠在床上,「公公可真是好福氣,昨晚皇上可是守了你一夜,今早上早朝才走的人……」她似乎沒有覺得任何不妥,繼續道:「真是羨煞旁人啊。」

  我敏感的察覺到她話裡的怪異,於是笑道:「承蒙皇上厚愛,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呵呵。」宮女眼中閃過深深的笑意,「可不是麼,只是在這宮裡,受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也未必就是件好事。」她笑容更甜,「公公,你說對嗎?」

  我也意味深長的笑笑,「可是受寵,怎麼也比不受寵來的要好。這位姐姐,你說呢。」

  她的臉色僵了下,接著若無其事的道:「公公剛醒來想必是餓了,奴婢這就去叫人送些東西過來。」

  「有勞姐姐。」

  她出門之後我才嗤笑了聲,食物中毒,我的身子哪來這麼嬌貴,現下看莫不是某人給我的一個警告。可是你警告我幹嘛,有本事你直接和BOSS對砍啊,揪著我這個路人甲有毛用。

  正在這時有人匆忙從門外衝了進來,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咚」的一聲跪下,哭著喊道:「公公救命!」

  我被喊的有些發愣,這演的又是哪一出?我道:「這位姐姐請起,別折煞了我,這是怎麼了?」

  「奴婢求公公了,救奴婢的妹妹一命!」那宮女連磕了好幾個響頭,眼睛紅腫滿是焦急,「奴婢一輩子都記得您的大恩大德!求公公了!」

  我微微皺眉,「你妹妹是?」

  「奴婢的妹妹是膳房裡的宮女,同其他幾個人一起負責公公們的膳食。」宮女抽抽搭搭的道:「太醫昨日說公公是吃雜了東西才中了毒,怕是有人故意為之,今日皇上便召了那些人問話,現下正在大發脾氣,已經帶了幾個去天牢了。公公,奴婢就這一個妹妹,公公可憐可憐奴婢,去向皇上求個情吧!嗚嗚,公公的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

  什麼?賀蓮臣正逮著禦膳房的那幫子出氣?真是,真是典型的帝王作風!

  我揉了揉肚子下了床,胡亂穿了衣服說道:「在哪裡,快帶我去。」

  宮女聞言臉上露出欣喜,飛快的起身抹了把眼淚道:「奴婢這就帶你去,奴婢謝過公公了!」

  我跟宮女去的時候有些跟不上她的腳步,昨晚那食物中毒是真的折騰到我了,連走幾步路都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可若因為我這事情害死一大幫人那就太沒道理了。我雖然不是什麼菩薩,但也沒到視人命如螻蟻的程度。賀蓮臣啊賀蓮臣,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們只是個傀儡,你或許是想藉由處置他們給害我的人一個警示,可是算了,這好意我承受不起。

  我還沒進殿時就聽到賀蓮臣冷冷的道:「沒人承認?很好,加索,都給朕壓到天牢,明天若還沒有人承認就都拖出去斬了。」

  他這話一落就聽的一陣哭聲和冤枉聲響起,可那名叫加索的人也只是回了句,「屬下遵旨。」

  我愈發覺得無力,身旁宮女一臉祈求的看著我,我只好推門走了進去,虛弱的喊道:「皇上。」

  賀蓮臣快速的看向了我,俊朗的臉龐在看到我時竟然閃過不悅和心疼的綜合神情,他語氣並未好轉,只道:「你來幹什麼。」

  我拖著虛弱的小身板兒走到他身邊,我來幹什麼,我還能幹什麼,阻止你為了我這腸子造孽唄。我故作疑惑的看著跪滿一地的太監宮女道:「皇上,這是怎麼了?」

  賀蓮臣濃眉微皺,「一幫礙眼的混賬東西,加索,帶下去。」

  加索聞言就要領侍衛趕人,他們又是一片哀哭,我連忙道:「等等,難不成是這幫瞎眼的東西冒犯了皇上?那豈可輕易放過!」我狠狠的對著那些人道:「連皇上都敢冒犯,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

  「公公,奴才沒有往您那菜裡下毒!奴才是冤枉的!」一名太監扭曲了一張臉恐懼的叫道。

  「奴婢也是冤枉的!公公饒命!」

  「公公,奴才不想死,奴才真的沒有!」

  「投毒?」我輕咳了幾聲,對著冷臉的賀大爺道:「皇上,奴才昨晚中毒了?」

  賀蓮臣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情緒激動的眾人,「嗯。加索,帶下去!」

  「皇上。」我擋住了正欲上前的加索,拍了拍額頭道:「都是奴才的錯!」

  賀蓮臣挑眉。

  我慚愧的道:「這中毒的事情還真怪不了他們,奴才以前就出現過這種狀況,都是貪吃惹的禍,奴才,唉,奴才昨晚貪嘴吃了不少魚蝦,膳後又將你賜給奴才的那些葡萄都吃了個精光……」我故作懊惱的打了幾下嘴巴,「奴才竟然忘了那兩樣東西不能一起吃!奴才真是活該!」

  賀蓮臣的表情有些深沈,「哦?」

  我眨了眨眼睛,「奴才真是個蠢貨,害的皇上費心,奴才有罪!」我說完便準備跪下,也不管他信不信我的一席話。

  我原本只打算使使苦肉計,可事實上我一彎腰便感覺一陣暈眩,接著整個身子不穩就向地面栽去。可幸好有人大掌迅速的扶住我的手臂,他俊目仍是帶著怒氣和冰冷,不冷不熱的道:「你倒是對他們上心的很,還親自來跑一趟。」

  我在心底歎了口氣,即使宮女和太監們在宮裡不值錢,可畢竟是條命不是。於是我很無恥的做了套矯情的動作——撫額,皺眉,微微喘氣,「奴才,奴才這不是以為,」我大口喘氣道:「以為誰惹到了皇上麼,誰知是個誤會,咳咳,都是奴才貪嘴……」

  「閉嘴。」賀蓮臣不客氣的命令道:「說不了話就安靜一點。」他威懾的掃了呆愣的眾人一圈道:「上刑房各領二十大板,」他說完便一把摟住我的腰往上一提,接著便是輕鬆的將我橫抱了起來,大步走向了門外。

  那些原本恐懼著求饒的人現在已經是一臉呆愣,而加索也是扭曲著一臉橫肉不可置信的看著動作自然的賀蓮臣。他抱著我回宮的時候,一路所見之人也莫不是張大了嘴巴,眼中是驚詫和壓抑的興奮。我悲催的想著不出半個時辰宮裡又該有轟動性的新聞了,題目就叫「皇上為藍顏怒髮衝冠,當面親熱關懷,坐實龍陽之好」!

  蒼天,賀蓮臣,你就不能含蓄點嗎!

  我當然還有些小疑惑,比如賀蓮臣對於我毫不遮掩的怒氣。我記得我沒有得罪他的地方啊,怎麼就衝我鬧氣脾氣了?當我被他一把扔到床上然後壓迫性的壓住時,此爺說了一句話讓我茅塞頓開。

  賀大爺俊朗的臉上滿是不爽,陰森森的道:「安柯藍,你就這般想你那表哥,想到連夢中也叫著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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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31:52

五二章

  我聞言微愣,原來我昨晚不止夢到宇文睿,還……念出了他的名字?

  「安、柯、藍!」賀蓮臣的俊臉滿是不悅,「你非要惹怒朕才罷休!」

  我斟酌了一下無辜的道:「皇上,你想多了,我當然沒那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他咄咄逼人的道。

  「我……」我噎了一下,「我沒什麼意思。」

  賀蓮臣瞇了瞇金眸,「莫不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故作嚴肅的道:「夢呢估計是夢到了,可這白天……還真沒想。」

  他的臉色稍緩,繼而又黑了大半,「沒想還夢到?」

  我被他盯得有些發毛,這人怎麼回事,每次這樣回答不滿意,那樣回答也不順心,他到底想我怎麼回答?我乾脆好整以暇的看著他道:「皇上想叫我怎麼回答?」

  「……」他眉頭緊皺,眼中有些黯然,「阿藍,在朕身邊你就這麼不開心嗎?」

  他眼中閃動的那種脆弱讓我有些愧疚感,心臟也倏然軟了一下。可下一秒我就覺得不對勁了,我為什麼要對他愧疚為什麼要心軟,我又沒對他幹嘛。這廝,竟然跟我玩這一手。於是我涼涼的道:「伺候人的活兒嘛,我哪有什麼開心不開心,皇上開心就好。」

  賀蓮臣的眼角微微抽動,可眼神卻愈加純真,「阿藍,留在朕的身邊不好嗎?」

  我打了個冷顫,他這是幹嘛?我道:「皇上這話說的,我畢竟是雲彌的公主不是。」哪能你說留就留。

  「這還不簡單?」賀蓮臣一把抓住我的手,薄唇輕啟道:「過幾日就找人上雲彌說親。」

  「說親?」我笑了聲,「然後從伺候你的內侍升成服侍你的妃子?」

  賀蓮臣眼內的喜悅微黯,「這樣不成那樣也不成,你到底想讓朕怎麼做……」

  我大囧,這人好本事,怎麼將這話扔回給我了?我掙脫了手淡淡道:「皇上還是別想太多,現在不是挺好的麼。」

  「挺好?」他低低的念道,再擡眼時眸子裡又恢復了往常的霸氣,「朕可是覺得一點都不好。」

  他說完便一手蓋上了我的眼睛,接著俯下身子將臉埋進我的脖子深深的吸了口氣。我的身子有些發僵,剛想推開他卻聽他模糊的命令道:「不想朕做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動。」

  於是我只能安靜的由他抱著我,空氣中蕩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我原本以為他只是想拿我當個抱枕抱一會兒,哪知他安穩了小會兒後就開始有小動作。我能感覺耳垂邊的呼吸越來越近越來越灼熱,接著便是柔軟的唇瓣有一下沒一下的碰觸。我稍稍轉了轉頭以避開他親暱的動作,可得到的卻是他大掌一緊後愈加貼近的身軀和唇瓣。

  他開始用臉頰磨蹭起我的耳朵,右手按住我的額頭不容我動彈,然後便試探性的用唇瓣在耳垂上若有似無的親吻。我伸手拉住他的衣領往後一拽,卻沒料到他竟然張嘴在我耳朵上咬了一口,痛的我叫出了聲。

  賀蓮臣聽到後得意的一笑,接著伸出溫熱的舌頭細細的舔舐了起來,那種濕熱柔軟的感覺讓我不自禁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試著使勁晃幾下腦袋,卻被他壓制的沒有反抗力。我暗罵了句色胚,接著奮力用額頭撞向他的側臉,等他吃痛放開我時才懶洋洋的道:「時候不早,皇上該去書房看折子了。」

  賀蓮臣捂著臉瞪我一眼,「粗魯!野蠻!」

  我起了身不住的用袖子擦著耳朵,衝他皮笑肉不笑道:「色、胚。」

  他不怒反笑,得意洋洋的道:「多謝誇獎。」

  ……我看著他俊朗的笑容忍不住抽了幾下嘴角,果然是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自此中毒事件算是平息了下去,那幫子宮女太監謝天謝地的來我這裡感謝了一回。我敏感的察覺有個小太監看我的眼神有些忐忑,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的離去。我感歎了幾下,說起來能怪誰,一顆棋子而已,死了沒多大損失不死也沒多大特殊用處。當然,這些都是對於我們來說的,對於棋子本身和在乎棋子的人來說,他就不單單是一顆棋子。

  重要不重要,看之於誰而已。

  我因為食物中毒的事情身體虛弱了下來,想當然這就又給了我休息的時間。我不用再貼身陪在賀蓮臣的身邊,不過他卻會每日下午都抽空來我這裡坐坐。至於做什麼……恩,不予評論好了。

  這天早上我正靠在床上看著賀蓮臣給我帶來的野史,在安靜的房間裡內我翻動書頁的聲音顯得特別清晰。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聽覺裡似乎出現了有別於翻書聲的響動。我放下書冊皺起了眉,可當我專心聽的時候那聲音卻又沒有了。我以為是自己的幻聽,剛拿起書時卻又到了那種聲響,雖然輕微,雖然若有若無,卻的確存在。

  我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剛掀開被子想下床卻猛的縮腳跳回了床上。我瞪大了眼睛盯著床下一挪一挪的東西,天,下了一次毒害不夠,這次竟然又弄了條蛇?還真是沒完沒了啊。

  我微瞇了眼睛,接著撩起袖子做了個叉腰的動作。恩哼,蛇,老實說,我還真不怕這冷血的玩意兒。不就是看準七寸往死裡掐麼,今兒我就讓他們看看什麼叫遇鬼宰鬼撞蛇掐蛇。

  我虎視眈眈間那長著靈巧三角的黑蛇已經順著床欄遊了上來,我邪邪笑了笑,剛準備甩手大幹時門卻聽的門外有人大聲喊道:「阿藍,我進來了!」

  那蛇原本慢吞吞的動作在受到這聲驚擾後便弓起了細長的身子,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般向我衝來。我甩手將書往它砸了過去,邊還忍不住的「呸」了一聲,好你個賀星彥,故意來害我的不成!

  黑蛇被書砸到之後情緒分明高昂了很多,衝我恐嚇般張了張嘴巴,似乎要我看清楚它嘴裡那兩顆尖細而惡毒的利牙。我敏捷的跳下床,在它躍身衝我飛來的時候側身閃開並伸手對準它的七寸掐了下去,而後便是得意洋洋的加重了力道對它溫柔的道:「為毛你要欺負我呢,為毛,為毛……」

  我耍把戲間門也被賀星彥推了開來,接著便聽他大聲叫了一句,「小心!」

  我反射性的往前躍了一大步,回頭時便看到一條青蛇被星形的短鏢射中,鮮血把地板染紅了一小塊。

  賀星彥還保持著射鏢的姿勢不動,目光呆滯而無神。在看到我手中的黑蛇時他終於露出了狠絕的神色,走到我身邊直接用鏢將黑蛇的腦袋割了下來。做完這一切後他才猛地抓著我的手道:「剛才,剛才幸好我射中了……」

  我當然知道他要表達的是什麼,剛才幸虧這個孩子救了我,不然我躲了黑的這一隻也逃不出青的這一條。於是我揉了揉他的頭髮笑道:「是啊,多虧了你。」

  賀星彥的表情還是有些發愣,他嚥了嚥口水道:「我……我……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最怕蛇?」

  我搖了搖頭,接著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道:「你比它們要厲害。」

  賀星彥的眸子稍稍亮了一些,「我,我一見到蛇就動也動不了……」

  「那也只是以前。」我笑笑,「你看,你贏了它們。」

  賀星彥的視線在自己的手和地上的蛇之前來回移動了幾次,接著定在了我的臉上。他有些疑惑的問:「我……真的贏了它們?」

  我用袖子擦了擦他手上的血跡,開玩笑的道:「難道現在站著的不是我們?」

  「站著的是我們。」賀星彥斬釘截鐵的道。

  我輕笑,拉住他的手道:「站到最後的,就是贏的人。」

  賀蓮臣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我將手上染血的賀星彥半摟在懷中,袖子上沾著些許血跡,而地上躺著的是上兩條死蛇和兩攤血跡。他俊臉在一瞬間染上焦急,大步上前一手抓住一個人道:「誰受傷了?」

  我看著他眸裡真切的著急忽然就有些感動,「我們都沒事。」

  賀蓮臣銳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們好幾番,接著眸子裡的金色便濃了起來。他危險的瞇了瞇眼睛,沈聲道:「星彥,先帶她去你的房間裡,再叫人將這間屋子好好檢查檢查。」

  賀星彥點了點頭,「是的,皇兄。」

  賀蓮臣緊抿了嘴唇轉身離去,連背影都隱約透了股怒氣。

  賀星彥扯了扯我的袖子,忐忑的道:「皇兄……生氣了?」

  我嚴肅的點點頭,「不是氣我們就好。」

  他這才笑笑,不過在看到蛇屍後厭惡的皺起了眉頭,拉著我走了出去,「先去我那裡吧。」

  我失笑,果然還只是個孩子,「好。」

  我和賀星彥走到門口時卻正面迎上了匆忙而來的曲公公,曲公公半遮著嘴巴驚訝的道:「九皇子,你們這是……」

  賀星彥冷聲道:「叫人將這屋子好好檢查檢查,別是生了蛇窩才好。」

  曲公公的臉色有些難看,「奴才遵命。」他又焦急問道:「九皇子可知道皇上現在在哪兒?」

  賀星彥道:「何事?」

  曲公公翹著蘭花指,皺著細眉道:「雲澤的使者正在殿裡等著皇上呢,找不到人可怎麼辦∼九皇子可知皇上去了哪裡?」

  我想了下便將賀蓮臣往曲公公那便推了推,「曲公公帶著九皇子去整理下吧,我去找皇上就好。」

  曲公公揮了揮手,「還不趕緊給我去!」

  賀星彥淩厲的看了他一眼,看的他收回了手訕訕的對我道:「人正等著呢。」

  我拍了拍賀星彥的肩膀,「我去找你皇兄,你先去吧。」

  賀星彥皺眉,「你知道皇兄去哪裡了?」

  我半斂了眼瞼,賀蓮臣去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宓妃的宮殿,不是嗎。

  我到宓妃的宮裡時沒見著一個宮女和太監,於是我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賀蓮臣定是怒氣沖沖的來了這裡,然後揮斥了所有的下人,準備和宓妃好好的算上一賬。

  我沒來過宓妃的宮殿,可幸好宮中的格局都差不多,所以我輕易的就找了她的臥室。我剛走到門邊想要敲門時卻聽得裡面宓妃泣聲問道:「蓮,你說過的你只愛我,可是你現在卻為了這個賤人來質問我,她到底有什麼好!」

  我敲門的那隻手頓了頓,只聽到賀蓮臣一字一頓的道:「她好不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朕在乎她,比任何人都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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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32:08

五三章

  「她憑什麼讓你在乎!」宓妃提高了嗓子道:「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丫頭!她有哪點值得你去這樣對她!你難道忘了我們曾經有多好嗎,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說到這裡宓妃的聲音帶上些許淒楚。

  賀蓮臣的聲音低沈冷漠,「她有什麼好,朕不必和你解釋。至於朕和你……宓兒,你難道還不明白,那都已經過去了。」

  「過去?什麼叫做過去?」宓妃的聲音帶著不解,「怎麼可能過去呢,蓮,我們曾經說過會是彼此的唯一,我們說過會陪著對方一起變老,我們說過會只愛對方,不會愛上別人。」她情緒微微有些失控,「可是你現在卻和我說我們已經過去了!你說你在乎她!在乎一個別國來的女人!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能這樣?」

  「朕為什麼不可以這樣?」賀蓮臣淡淡的反問:「宓兒,你莫非忘了,是你先背叛了我們的約定?」

  「我……」宓妃哽咽,「我知道你還在介懷這件事情,可是蓮,你知道的,我不想和禦翔定親,我愛的人一直是你。但是我有什麼辦法,我不能抗旨,我沒有能力不去接受這麼親事……」

  「宓兒,朕懂得。」賀蓮臣語氣帶笑,卻有些諷刺,「朕與你投緣如何,口許將來又如何,你貴為丞相之女,自然是須人中龍鳳來相配。朕也不過只是一個瞎子,在丞相眼裡又怎麼配的上你?」

  「蓮,你又何苦說這些話來貶低我,我和禦翔之前什麼都沒有,難道這還不夠嗎?」宓妃的語氣楚楚可憐。

  「哈哈哈。」賀蓮臣開懷的笑了幾聲,接著卻極嘲諷的道:「宓兒,你以為朕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是你和禦翔之前沒什麼還是禦翔不想和你有什麼?」

  「蓮……」

  「宓兒,希望你能明白,朕不是當初的賀蓮臣,你也不是以前的林宓兒。有些事情朕不想說的太清楚,而你,最好給朕適可而止。」賀蓮臣的語氣變得強勢迫人,「如果還有下一次,別怪朕不念以前的情分。」

  「蓮!」宓妃大聲叫道:「你若是真如你所說般對我毫無情分,那你又何必娶我!」

  「朕為何娶你,你能不知?」賀蓮臣緩緩的道:「你已經得到你所要的,如此便可以了。」

  「那麼你呢,」宓妃嬌笑了起來,「你得到你所要的了嗎,你知道我有你想要的東西,難道你放棄了?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只要你殺了那個女人!」

  「宓兒。」賀蓮臣絲毫不被威脅,氣定神閒的道:「為什麼你總是對自己這般自信?你有朕想要的東西又如何,朕不是非要不可。還有……」他忽然就變得陰森低沈,「你最好將你的念頭徹底的從腦子裡抹去,不然朕會在你下手之前先了結一切。宓兒,你記住,你能給我的,她未必不能。而她帶給我的那些,絕對是你還有其他人永遠都做不到的。」

  「賀蓮臣!」宓妃接近崩潰,「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看,你看這個娃娃,這是你在我七歲生辰時親手做給我的。你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卻為了我去做木娃娃,你那時手心被木刺扎的全是血,手指被錘子砸的都腫了。你說過這個娃娃就像你一樣會一直陪著我,你說過的……」

  有什麼東西被打落的聲音響起,接著便是賀蓮臣冷淡的道:「宓兒,朕說過的話不想再重複,你想的通也罷想不通也罷,好自為之。」

  屋內有腳步聲響起,我連忙躲到了柱子後,大氣不喘一聲。腳步聲漸漸離去,賀蓮臣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視野之中,我剛想偷偷離去時卻聽的屋內一陣摔杯子砸東西的聲音。那未關上門的屋內宓妃正怒紅了一張俏臉憤恨的掃落桌上的東西,水眸淚光隱隱。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她咬牙切齒,「憑什麼她得到你的寵愛!你愛的人明明是我,只能是我!安柯藍,我不會放過你,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嫉妒的女人果然恐怖,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宓妃怨氣十足的說完這番話後便低頭看向地上一個相當粗糙的木偶,她眼內迅速閃過了冷光,彎下身子撿起了……

  我皺眉,她撿起了木偶身邊的盒子,而不是木偶?

  宓妃的臉上有些猙獰,她突然就對著盒子笑了起來,接著翻過盒底按了下什麼東西,盒底便出來了一個夾層。宓妃從夾層中拿出了一張東西緊緊的握住,冷笑的低語道:「蓮,我有你要的籌碼,你贏不了的。」

  我背靠著柱子瞇起了眼睛,原來宓妃一直這麼勝券在握是因為雲戰的寶圖在她的手裡……這下,真的是夠亂的了。

  我回去的時候裝作氣喘籲籲和焦急的詢問曲公公皇上回來了沒有,曲公公責怪的看著我道:「皇上早就回來了。真是的,要靠你找人怕是雲澤使臣的頭髮都要等白了。」

  我賠笑,「公公見諒,奴才不是對這宮裡還不大熟悉麼,奴才笨,老是忘了路。」

  「下回可不能這麼著了,得學著機靈點兒。」曲公公睨著我道:「雖說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可這宮裡該學的該懂得你也不能忘了,不然最後吃苦的是你自個兒。」

  「謝謝公公教誨,奴才懂了。」

  曲公公帶我去了剛被安排的地方後就走了,我洗漱換衣之後才有空好好想剛才發生的那些事。宓妃手中有雲戰的寶圖,賀蓮臣娶她是為了寶圖,現在為了我和她起衝突……

  「你能給我的,她未必不能。而她帶給我的那些,絕對是你還有其他人永遠都做不到的。」

  我似笑非笑的把玩著茶蓋,賀蓮臣,你的這句話,又是何意?

  沒多久後小順子就來傳話說賀蓮臣要我過去服侍,我還是和往常一樣去了他的書房,進去後便見他濃眉緊皺,似是有什麼煩惱和疑惑的事情。我走到他身旁,「皇上。」

  他擡眸,方纔的複雜神色被掩去,他指著一封金色的請柬道:「你可知這個是誰給朕的?」

  我瞧了瞧那請柬上的圖案,「雲澤……?」

  「你可知這裡面寫的是什麼?」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請柬上劃動,隨意的道。

  我想了想,無奈的道:「皇上也太看的起我了,我自認不能透視。」

  賀蓮臣輕勾薄唇,俊目裡滿是笑意,「這裡頭說的可是件喜事,蘇祁,後日登基為帝。」

  我神思微恍,七哥……不,是蘇祁,雲澤的蘇祁。我淡淡笑了笑,他終是平了內亂成了贏家,我的七哥,從來不是等閒之輩。

  「朕這裡還有一個消息。」賀蓮臣又拿出了一張請柬,這次是紅色的,「你要不要猜猜這個是什麼?」

  我在看到請柬時忍不住窒息了一下,這是雲彌的標誌,紅色,也就是說……

  賀蓮臣有些惡劣的道:「這是你皇姐發來的請柬,她也是後日的喜事,只不過不是登基,是嫁人而已。」

  我平淡的笑道:「我皇姐大婚,皇上是不是也該放我回去探親?」

  「哼。」賀蓮臣隨手將請柬扔到了桌上,「你就這麼想回去看你皇姐和宇文睿成親?」

  「姐姐和表哥的喜事,我自然是開心。」

  賀蓮臣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最好,你心底也是這麼想的。你和他已經全無可能,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

  我淡笑不語,女人果真是種口是心非的動物,我明明胸口感覺窒息卻要說自己毫不在乎,明明覺得鬱結卻要說自己喜悅與他們的婚事。

  我他媽的果然喜歡裝十三。

  可是……

  為什麼我的心底有聲音在說,相信他?

  我半垂了眼瞼沈默不語,十幾年的相伴相處,終是不能一朝磨滅。

  第二日我便重新上崗上班,對於毒蛇事件賀蓮臣並沒有對我說什麼,我也樂得不去問他什麼。有些事情,說白了就沒意思了。

  我估計他以為宓妃會消停一段時間,可事實是我在宮裡一落單就碰上了面色陰沈的宓妃娘娘,而且瞧她那架勢,還是算準了我會經過那裡。

  我只能自然的對她笑道:「奴才見過娘娘。」

  宓妃眼底閃過恨意,可面上還是嬌笑道:「咦,你這是要往哪裡去?」

  我低眉順眼的道:「這不摘了新鮮的葡萄,正要往皇上那裡送去。」

  宓妃勾起紅唇,美目妖嬈,「原來是葡萄……」她素手撚起一顆葡萄,「你也喜歡吃葡萄?」

  「唔……還好。」

  「呵呵。」她臉上露出懷念和甜蜜的表情,「我也喜歡呢,以前蓮總是把葡萄剝好了再給我吃,可他自己卻是碰都不碰,任我怎麼哄著都不吃,只叫我快些動嘴……」

  我安分的聽著,嗯,現在宓妃是來曬甜蜜的,我聽著就好。

  「你呢,蓮有剝給你吃嗎?」她狀似無意的問道。

  我搖頭,「沒有。」

  宓妃笑的愈加甜美,發上的金步搖也跟著晃動了幾下,「這樣啊……」

  「就是這樣的。」我笑笑,故作黯然的道:「皇上還等著呢,我就先走了。」

  宓妃有些得意,「那麼,下回聊。」

  我轉身後事不關己的想著,果然啊,這世道,誰當真誰就輸了。

  我走到一半時才想起忘了賀蓮臣交代我拿的燕窩,於是調了方向走了回去。走著走著卻被一道刺眼的金光閃了眼睛,我微微瞇眼看向了光源處,原來是樹叢裡掉落了一支金步搖。

  ……金步搖?

  我打量了四周,宓妃已經不見蹤影,而地上的這支金步搖到底是她無意中掉的還是迫於某種特殊情況?

  恩,這事情還是從長計議的好,我才不愛干蠢事情。

  我想好後便準備走人,只是老天不待見我,我剛轉過身就被人扼住了脖子,一道陰森森的男聲在我耳邊道:「聽說你是賀蓮臣的男寵?」

  我突然就覺得自己無語哽咽,這位大俠,我能說「我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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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32:28

五四章

  上回我們說到哪裡來著?噢,對,是說到有位大俠從身後掐著我的小細脖子問我,「聽說你是賀蓮臣的男寵?」

  我剛想正經回答這個問題時這位大俠又鄙夷的來了一句,「難怪他都不去妃子那裡,沒想到他竟然好這一口,嘖嘖,真是見不得人的嗜好。」

  我淡定的忽視這句話,吸口氣準備好好回答第一個問題時丫又自言自語道:「算了,不管是不是,拍暈了帶走先。」

  然後啊,我就「啪」的一聲被丫給拍暈了。

  ……你大爺的。

  說實話,我做人質不是第一次,被人弄昏了也不是第一次,但每次好歹都是「自然醒」。可這次倒是有了例外——我是被吵醒的。

  在我耳朵邊提高嗓子說個不停的那個人,撇開話裡的尖酸刻薄勁兒來說嗓子是真的不錯。柔的時候吧能讓你骨頭一陣一陣發軟,諷刺的時候能讓你由衷的覺得耳朵里長了根刺,嘖嘖,真是扎的慌。

  我皺了皺眉,最終決定繼續閉著眼睛裝死。

  宓妃還是不消停的罵著,「當初是誰跪著跟我說以後跟隨於我效忠於我,現在倒好,反過來咬我一口,真是恩將仇報的東西!」

  門在這時被人一腳踹開,來人脆聲道:「你說完了沒有?」

  我開了條縫看向門口,來人是一個年約十六七的少女,圓圓的臉蛋並不陌生,只是臉上的純真表情被冷漠取而代之……這人正是上次在宓妃身邊的那個圓臉宮女。

  宓妃的驚訝自然不在話下,她脫口道:「朝露,怎麼會是你!」

  朝露輕蔑的對她道:「宓妃娘娘,怎麼就不會是我?」

  「你,你,朝露,你竟然背叛我!」宓妃臉上還是有著詫異,眼裡卻是滿滿的出現了恨意,「你竟然也跟著他背叛我!」

  朝露冷哼一聲,「從來就沒有效忠過,又哪裡來的背叛?」

  宓妃已經抹去了臉上的驚詫,沈著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朝露嗤笑著道。

  「你是說……都是假的?」宓妃的聲音有些顫抖,「當年你淪落街頭是假,被人打罵是假,同我說的被父母丟棄也是假?」

  「是,都是假的。」朝露眼中閃過冷光,「娘娘可是要說我也是個『恩將仇報』的東西?嗤,你當年在街頭救了我這個假扮的孤女是真,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有副好心腸?」

  「真是笑話,林宓兒,你捫心自問這幾年你將我當成了什麼,貼身丫鬟還是你的撒氣包?」朝露滿是厭惡的道:「心情好時對我和顏悅色,心情不好時就衝我又打又罵,你有將我當個人看?還有,林宓兒,你可知你當年害的那名太子侍妾是誰?」

  朝露緩緩的湊近宓妃,滿是恨意的道:「那人正是我唯一的姐姐!而你竟然下毒害了她……」

  「原來你是那小蹄子的妹妹。」宓妃突然笑出了聲,「我毒死了那小蹄子又如何,她竟然敢去勾引禦翔,也不看看她是個什麼東西!」

  朝露擡手狠狠的甩了宓妃一巴掌,清脆的聲響在空氣裡傳開,「賤人!明明是你嫉妒我姐姐得到了太子爺的寵愛,明明是你心如蛇蠍心狠手辣!」

  宓妃被打的嘴角出血,可她還是不屑的道:「我心狠手辣又如何,那賤人和太子爺早就去見了閻王,偏偏是我活了下來。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即使我把你當成狗我也養了你八年,呵,被自己的狗反咬一口……」

  朝露反手又是一巴掌,「毒婦,我這就叫你下去陪他們!」

  宓妃的雙頰腫的老高老高,「殺我?你可別忘了陳堯擄了我是幹嗎的,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小心皇上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別拿皇上嚇我,你以為你他還將你當個寶貝?」朝露掐著她的脖子嘲笑道:「皇上寵的可是那個小太監而不是你,我就是殺了你也不見得會出什麼事!」

  「咳……那你……你不妨試試看!」宓妃斷斷續續的道。

  朝露終有些懼意,恨恨的鬆了手,又從腰間拿了匕首出來,「賤人,你嘴倒是硬的狠,現在要不了你的命我就先討點利息!」

  她粗魯的扯過宓妃縛在身後的雙手,拉著小拇指就要割下。宓妃的眼中總算是染上了恐慌,開始掙扎起了身子。

  我歎氣,任命的睜眼大喊了一聲,「啊!」

  那邊的兩人同時停止了動作朝我看來,我眨眨眼,無辜的問道:「請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朝露瞇了瞇眼,「籃公公倒是好心情,睡的一身舒爽。」

  我笑笑,「哪裡哪裡的話,姐姐這是要幹嗎,要剁娘娘的手指玩玩兒?」

  朝露甜笑,眼中卻滿是暴戾,「籃公公真是聰明,你也不大喜歡這位娘娘吧,待會兒那手指就給你當下酒菜如何?」

  「甚好甚好。」我猛點頭,「我確實不喜歡這位,人雖然長得漂亮那張嘴卻比毒藥還毒,為人虛假不說還自以為是,見異思遷不說還水性楊花,嫁了弟弟不說還嫁了哥哥。」

  宓妃的臉色越來越黑,朝露卻是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我又繼續道:「要不是因為她是娘娘老子早就將她滅了,可問題是人家是個娘娘啊!晦氣!」我呸了一聲,「身子弱的跟他媽大蒜似的,搞得老子連踹她一腳都不敢,深怕一腳下去她就沒氣兒了!姐姐可真是好人,你這一刀子下去她這命也就差不多了,也算是幫我出了口氣。姐姐繼續,姐姐繼續,砍的可要利索點兒,一定要連骨帶肉一刀解決,」我一臉憧憬,只差沒流口水,「接著啊血就跟泉水一樣噴到姐姐的身上,染的比那桃花還漂亮……然後我就看著她一點點的失血至死,那過程,太他媽的爽了!」

  那兩位聽完我這番話後都是臉色發白,宓妃抖著唇瓣對我投以狠毒的目光,而朝露已經沒了剛才那股魯莽勁,收起了刀子一把將宓妃推倒在了地上,踹了一腳冷聲道:「賤人,稍後再跟你算賬。」她又瞥了我一眼,「籃公公是個聰明人,可太聰明的人一般都活不長久。」

  她說完後便走了出去,那門又被死死的關了起來。宓妃咳嗽了幾聲,大口喘著氣罵道:「朝露,你以後最好別落到我手裡,不然我一定叫你後悔今日這般對我!」

  我淡淡的看她一眼,「見過不識時務的女人沒見過你這麼不識時務的女人,你非要她剛才殺了你才甘心。」

  宓妃恨恨的瞪我,「誰叫你多管閒事的!我就算是死也和你沒關係!」

  我詫異的看著她,「我說,你該不是以為我剛才那番話是故意救你的吧?哎喲喂,冤枉啊!」我扯著嗓子衝門外喊:「那位姐姐,冤枉!你誤會了,我剛才那番話可是情真意切沒有半分虛假,都他媽的是肺腑之言啊!你別想歪咯!趕緊回來,該幹嘛幹嘛,別給我面子!」

  「安柯藍!」宓妃憤怒的叫道:「給我閉嘴!」

  「你能不能消停點兒?」我背靠著柱子懶懶的道:「要不是因為你我現在也不會在這裡,你就沒有一點是非的觀念?」

  「我……」宓妃噎了一下,又語氣憤恨的道:「追根究底還不是你!你要是不來雲戰就什麼事情都沒有!我也不至於找陳堯去殺你,也不會被他擄到這裡!」

  啥?敢情她是自作自受?

  「我是真不懂你那腦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我淡淡的看著她道:「你和賀蓮臣海誓山盟,然後一道聖旨下了,你去嫁了他弟弟,到最後你說他不愛你愛別人,是他的錯。你和前太子成親,因為嫉恨而殺了他的侍妾,侍妾的妹妹找上門報仇,你說她不顧你的養育之恩是忘恩負義,是她的錯。你說我來雲戰當了賀蓮臣的內侍,我配不上他對我好對我寵,我自不量力想要勾引賀蓮臣,你找人來殺我卻被一起擄了過來,是我的錯。」

  我淺勾薄唇,好整以暇的問道:「怎麼事情從你嘴裡說出來就變了個味道,難道在你眼裡面自己就什麼都是對的,錯的都是別人?」

  宓妃被我問的啞口無言,最後竟然紅了眼眶,「是你,就是因為你!如果沒有你蓮最後娶得人只會是我!他別無選擇!可是你來了,他竟然那麼溫柔的看著你,他以前只會那樣看著我!他從小討厭葡萄,見不得葡萄出現在他面前,只因為我喜歡吃才忍著沒有去摔那些葡萄!可是那天,那天他竟然為了你而叫人送了葡萄!」此時的宓妃居然有幾分脆弱,水眸含淚的道:「因為你蓮才不要我的!你為什麼要出現在他面前!」

  我低低的笑了起來,「林宓兒,你真自私。」

  我知道自私原本就是人的通性,可我真的沒有見過這樣自私自我的人,一昧的推卸責任到別人的身上,心安理得的對別人憎恨和厭惡報復。

  「自……私?」宓妃抖了抖唇瓣,「我也只是想要他好好疼我好好對我,我以前是犯了糊塗對不起他,可是我現在明白了,只有他是真正對我好的人,我想和他好好過。可是他卻說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說到這裡竟是淚如雨下,好不可憐。

  我沈默了會,低聲道:「林宓兒,沒有人會一直站在原地等著你。」

  誠如你先丟下賀蓮臣走了,他也不會一直留在那裡等著你的回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而那路上必有分岔口。

  宓妃低聲嗚咽,「我知道,所以我才恨,我嫁給禦翔,禦翔卻寧願去碰個妓女也不願碰我。我幫蓮反了禦翔,蓮是娶了我,可他卻再也不愛我了……我恨,我恨!」

  「說到底你恨的是你自己。」我笑,「你恨現在的自己,所以不甘願放下往事,非要撞個頭破血流,非要自己活在痛苦之中。」

  宓妃稍稍擡頭,哭的更凶。

  我半斂了眼瞼淡淡道:「你這般不愛惜自己,如何叫別人來愛你。」

  宓妃哭的開始打嗝,卻再也沒有開口反駁。

  我閉著眼睛想著自己該收回方纔那句「她自私」的話,宓妃不算真自私,真自私的人不會那麼愚蠢的折磨自己,真自私的人應該是我這樣的——寧願所有人受傷,也不願自己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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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32:44

五五章

  我和宓妃在這個類似柴房的屋子裡繼續待了兩三個時辰,接著那道門便又被人踹了開來。來人是個魁梧的黑衣男子,男子右邊站著的是方才氣憤離去的朝露,左邊則是一個陌生少女。

  黑衣男子冷硬的面部輪廓顯得他有些陰冷,細小的眼睛中滿是戾氣。他雙手負在身後,跨過門檻走了進來,最終停在了宓妃的面前。

  宓妃不屑的笑了一聲,「我原先以為你只是條狗,卻沒想到原是條會咬救命恩人的狗。」

  男子也不動怒,只是臉色又冷了幾分,「我這種身份自然是入不了娘娘的眼,入的了娘娘眼的那個人也已經來了,我這就讓你們去團圓。」男子轉頭看向我,眼中不屑一閃而過,「這位想必就是籃公公。」

  我笑了笑,道:「正是,不是這位大俠有何貴幹?」

  「貴幹倒是沒有,多抓個人多份籌碼而已。」男子也是笑笑,眼中卻一片陰冷。他轉身對著身後的兩人道:「朝露,晨曦,把她們帶出去。」

  「是。」

  兩名少女立刻上前粗魯的抓起了我和宓妃,手中的刀子也逼上了我倆的脖子。宓妃不配合的掙扎了幾下,那明晃晃的刀子便更近了幾分。

  黑衣男子似笑非笑的道:「娘娘和公公千萬小心了,不然她們這手一抖……」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啊這是。

  宓妃冷哼一聲,「陳堯,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救你。」

  「娘娘還是這般惹人厭,莫怪殿下連看都不願看你一眼。」陳堯面上浮現鄙夷和狠意,「將她們的嘴堵上。」

  於是我們唯一自由的發言權也因為宓妃的挑釁而失去了,宓妃還吱吱嗚嗚的不知說些什麼,可卻沒人聽得懂。我在心底大大的歎了口氣,女人,你的名字叫麻煩。

  我們被壓著上了馬車,大約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了下來,我們跌跌撞撞的下了馬車之後才看到不遠處早就有人侯在那裡,而那人正是賀蓮臣。

  陳堯見狀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意卻半分都沒有到達眼底,「大殿下,好久不見。」

  賀蓮臣眼神劃過我們,最終停在了陳堯的身上。他也是淡淡一笑,「陳將軍,好久不見。」

  我暗自誹謗了一頓,都這個時候了還要裝模作樣,男人,你的名字叫虛偽。

  陳堯道:「殿下隻身赴約,果然好膽量。」

  賀蓮臣有些無奈的道:「朕倒是想帶人來,只是陳將軍讓朕東轉西晃的換了好幾個地方,便是想跟也跟不上來。」

  「朕?」陳堯眼中染上戾氣,「差點忘了,大殿下如今可是雲戰的皇帝,只是殿下,你坐這位子可有覺得心虛難安?」

  賀蓮臣不以為意的道:「朕又有何心虛。」

  「這位子本該是我家殿下坐的,卻被大殿下搶走……」陳堯冷哼一聲道。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當日死的若是朕,朕也沒有半分怨言。」他金眸一閃,笑道:「陳將軍今日是要為皇弟報仇,替他奪回這位子?」

  「誰都有資格坐這個位子,就是大殿下沒有。」陳堯一字一頓的道:「弒父殺弟,殿下有何臉面對天下眾人。」

  賀蓮臣危險的瞇起眼睛,「陳將軍似乎離題了,你擄走我的妃子和內侍,要說的只有這些?」

  陳堯看了我們一眼,繼而大笑道:「那我們就來談正事。」

  賀蓮臣道:「陳將軍但說無妨。」

  陳堯陰冷的道:「我並非不通情理之人,現下我讓殿下用自己去換一個人,殿下可願意?」

  「一換一,自然是公平。」賀蓮臣俊臉帶笑,金眸卻是深不見底。

  「那殿下要換的……」陳堯陰冷的掃了我和宓妃一眼,「是哪個?」

  賀蓮臣的目光在我和宓妃之間來回遊移,最後定在了宓妃的身上,他薄唇輕勾,笑道:「勞煩陳將軍將宓兒送回來,朕跟你們走。」

  他的話語落下了宓妃就猛的睜大了眼,眸子裡閃過驚詫驚喜還有……淚光。我倒是沒什麼感覺,只淡淡的看著他們,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賀蓮臣在說完那話之後就迅速的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我垂眸,腦子裡閃過無數種可能,最終微不可見的勾起唇角。

  陳堯對於這個回答並不意外,他道:「換人當然是可以,不過殿下的身手實在是讓我敬佩……」

  賀蓮臣道:「將軍的意思是……?」

  陳堯道:「請殿下自折右臂。」

  賀蓮臣輕佻濃眉,「這般不放心麼……也罷。」他不顧一直「唔唔唔」的宓妃,果斷的用左手搭上右臂,爾後清脆的一聲「咯登」……

  陳堯鼓掌,「殿下好手段。」

  賀蓮臣的右臂頹然垂下,他額角微微有汗珠沁出,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的道:「將軍過獎,朕已自折右臂,那麼將軍可否放人了?」

  陳堯點頭,冷笑道:「自然,請殿下左手舉起來吧。」

  賀蓮臣照做,那耷拉著右臂舉左臂的樣子不禁惹得我好笑,堂堂一個皇帝現在竟然像現代被逮捕的歹徒。他見狀衝我怒視,可那眼裡卻是道不盡說不明的意思。我側目,看到宓妃淚眼朦朧的看著賀蓮臣,楚楚可憐。

  陳堯對壓著宓妃的晨曦使了個眼色,晨曦便跟著他一起走向賀蓮臣。陳堯一手搭上賀蓮臣的左臂扭到身後,對晨曦道:「放了她。」

  晨曦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宓妃推了出去,任她整個人摔在地上起不了身。賀蓮臣見狀微微皺眉,可馬上又鬆了下來。陳堯扯唇一笑,嘲諷道:「大殿下可真是憐香惜玉。」

  晨曦也開始往回走,陳堯和賀蓮臣則跟在後邊。待走離宓妃稍遠後賀蓮臣對我使了個眼色,於是我知道,我和他得開工了。

  我歎口氣,勾動小拇指上透明的細線,袖中立刻有短箭對身後的朝露射去,朝露一身痛呼後鬆開了架在我頸間的刀子,我見狀又機靈的衝她的腿踹了一腳,接著閃身跑到了一邊。

  那頭陳堯和晨曦自然發現了我這邊的異況,可原本安分的賀蓮臣也在這個時候發難。他袖子裡亦同時對陳堯射出了短箭,而後便立刻對拿起刀子的晨曦射出了第二枚短箭。至此陳堯晨曦和朝露皆負傷,我雙手縛在身後,而賀蓮臣則是右手不能動彈。

  「死太監!」朝露罵了一聲,很快就起了身往我這邊來,我暗叫聲「麻煩」,東躲西閃間背身瞄準了她的位置又是一箭,這箭下去後朝露才跪到了地上不能再動彈,而那邊陳堯和晨曦在和賀蓮臣糾纏的過程中同時悲憤的喊了一聲,「朝露!」

  我趕緊蹲下撿起了朝露扔下的刀子往宓妃跑去,晨曦見狀想要上來攔截,卻被賀蓮臣一腿踢中了胸口。陳堯眼睛發紅,「好你個籃公公,原來早就和他設計好了!」

  我懶得理會,誰和賀蓮臣設計好了,怎麼設計?這袖裡箭純屬是個意外,那日雲澤送來兩副精巧的袖裡箭給賀蓮臣,袖裡箭,故名思意正是綁在袖子裡的一個小武器,小巧不易被察覺,只是有一樣敝處,就是這袖裡箭只有兩發。賀蓮臣怕我在宮中不安全便給了我一副,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真是無巧不成書。

  我似笑非笑的看著發愣的宓妃,「娘娘,這可不是發呆的時候,把手遞給我。」

  宓妃這才回過神,皺起細眉道:「你和蓮……」

  我看了正激鬥的那邊一眼,「娘娘確定現在要談這個?」

  宓妃頓了下,配合的背對著我衝我伸出手。我也是背對著她摸索著繩子的地方,然後費力的用刀子瞄準繩子準備割下去。

  這是賀蓮臣一聲大喝,「小心!」

  原來晨曦已經捂著胸口往我和宓妃衝了過來,看她臉色蒼白卻滿是恨意,估計是咬牙想要先替朝露報仇。我猛的皺眉,剛想拉著宓妃跑時卻看到賀蓮臣對著晨曦又是一箭,然後她便和朝露一樣睜大眼睛跪到了地上,嘴唇顫抖著不知想說些什麼,眼中滿是不甘和怨恨。

  「晨曦!」陳堯一聲大叫,手下毫不留情的對著賀蓮臣使著殺招,賀蓮臣躲避不急生生被扼住了脖子,左手欲出招卻也被陳堯制住。陳堯雙眼血紅,對著賀蓮臣的胸口就是重重一拳,直打的賀蓮臣嘴中吐出了鮮血。

  「賀蓮臣,你殺我家主子奪他皇位,今日我定要取你的性命!」陳堯說完又抓過賀蓮臣未脫臼的那隻手臂狠狠一扭,賀蓮臣悶哼一聲,臉在一瞬間刷白。

  「陳堯,朕念你是個人才卻沒想到你這麼認不清時事,自古成王敗寇,皇位之爭從無公道之說!」賀蓮臣面色蒼白,氣勢卻是非常人可以比擬。

  陳堯面色猙獰,弓膝對他的腿處使勁一撞,賀蓮臣邊吃不住的單膝跪在了地上,「今日論你花言巧語我也要取了你的命!我倒是要看看你們怎麼逃的出我的手心!」

  說罷從地上撿了晨曦的刀子就逼到了賀蓮臣的左手,他陰陽怪氣的道:「剛才你就是用袖子裡的短箭殺了晨曦?很好,我就先叫你這隻手去陪他們!」

  我睜大眼睛,忍不住屏住呼吸。那邊刀子高高舉起,眼看就要砍上賀蓮臣的左手時宓妃卻掙脫了繩子拿著刀子往陳堯衝了過去。

  「陳堯!住手!」宓妃纖弱的面容透著幾分堅毅,她不管不顧的衝到陳堯面前就是一刀,陳堯伸腿踢人,可礙於雙手壓著賀蓮臣行動不便,腿上還是被刀子劃了一道。陳堯瞇眼,臉色更加凶殘,剛想回頭繼續對付賀蓮臣時宓妃卻將刀子往他扔了過來,陳堯閃身躲刀子時賀蓮臣往身後狠狠踢了一腿,好歹從陳堯的手中脫離了出來。

  我這時已經跑到了他們身邊,趁著陳堯被賀蓮臣吸引了注意力時一腳沖陳堯踹去,陳堯回頭凶狠瞪我一眼,可約莫覺得我和宓妃兩個弱女子沒什麼搞頭,只一腳踹我到了邊上就繼續對付賀蓮臣。

  我趴在的地上起不了身,只能眼睜睜看著陳堯的刀子往賀蓮臣的背刺下。刀子最終還是刺了下去,可是刺中的人不是賀蓮臣,而是宓妃。

  我沒有想到宓妃會在這個時候撲到了賀蓮臣的身上。

  賀蓮臣也感覺到了異狀,看到背上的人時失聲叫道:「宓兒!」

  陳堯拔出染紅的刀子陰冷的道:「宓妃娘娘對殿下可真是情深意重,也好,我這就送你們下去做一對亡命鴛鴦。」他說完就再次舉起刀子,可這時背後卻被一支羽翎箭狠狠刺透,爾後第二支,第三支……刀子從他手中無力的掉落,陳堯那凶狠的表情在一瞬間定格,眼中的訝異無限放大。

  我咬著下唇看著遠處疾馳而來的駿馬,領頭的兩名男子一身禁衛軍的裝扮,手中長弓蓄勢待發。我不知為何就有些難過,被刀刺中的宓妃,一臉狼狽和驚恐的賀蓮臣……

  我原以為一切已塵埃落定,卻不料這時有可疑的「嘶嘶」聲響起,那聲音就像是……我猛然朝發聲的地方看去,只見原本該死去的朝露正獰笑著看著我們,懷中的炸藥芯頭迅速的燒下。她似乎在嘲笑著:就算是死,也要你們給我陪葬。

  該死,他們竟然還留了這一手!可是現在……我頹然的閉上眼睛,難不成今天真要死在這裡了?

  「嘶嘶」聲嘎然而止。

  我睜眼,只見一隻長箭精準的射中了炸藥芯頭,掐斷了那微弱迅速的火星。我回頭,那馬上的兩名男子已經奔近,左側男子魁梧俊朗,焦急對賀蓮臣道:「臣科爾護駕來遲!」右側男子面容平凡,五官毫無出彩,雖面無表情,那雙棕色的眸子裡卻有熟悉的光澤一閃而過。

  「宓兒,你堅持一下,我們這就回宮,不要怕。」賀蓮臣低沈的開口,語調微不可聞的顫抖。

  宓妃卻只是淒慘一笑,眼角淚水不停斷的落下。「蓮……」

  「我在這裡。」

  她說:「蓮,我只恨我沒有堅持過。」沒有堅持,所以努力的想抓住,可卻永遠也抓不住。

  我閉眼,感覺喉嚨緊的厲害。

  原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鑽空子,沒有人無所不能,沒有,也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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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33:06

五六章

  宓妃毫無意外的死了,為了救賀蓮臣而死。

  我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她的死,畢竟我總不能拍著手掌說:「死的好,死的好。」我只能說宓妃的死在某個程度上是個完美的狀態,不論之於她自己,亦或是賀蓮臣。

  宓妃下葬那日宮中一片白色,本是炎熱的夏日生生的衍出幾分淒涼。那盛放的花兒似乎不那麼艷了,那鳴叫的鳥兒似乎不那麼歡了,那被灼陽曬燙的池水也不那麼溫暖人心了。宮裡四處有人傳誦著她的「偉大事跡」——原來宓妃娘娘是個如此勇敢之人,原來宓妃娘娘對皇上情深意重,原來宓妃娘娘是這麼的讓人敬重。

  瞧瞧,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包括愛與恨,喜與厭。

  這何嘗又不是個解脫。

  彼時我正躺在床上養傷,窗外徐徐吹進的微風和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清香都叫我昏昏欲睡。那是種久違了的愜意和悠閒,叫我整個身體裡的骨頭都一陣酥軟,意識也是慢晃晃的發昏。

  其實想想我還挺沒心沒肺的,外面是一片低氣壓的愁雲,我這裡卻是舒適的樂悠悠。可你們還能要求我怎麼的,上宓妃的靈堂嚎幾聲,掐大腿擠幾滴眼淚?得,我不是那種主兒,做不來這種事情。即使那時候有幾分心酸,那也只是那一瞬間的心酸,不具任何意義。

  賀蓮臣在這幾日異常忙碌,他從那天後就愈加沈穩了起來,俊朗的面容波瀾不驚,可眸子卻是深不見底。我記得那天他狼狽的抱著滿是鮮血的宓妃回到宮中,記得他怒吼著叫太醫救宓妃,記得他拉著宓妃的手喊著她的名字。他眼裡透出的焦急和無助那麼的像個孩子,一個知道自己即將失去什麼可卻無法挽留的孩子。

  我翻了個身準備入眠,模模糊糊的想著,人總要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後才能變得更加成熟。

  我就這樣不死不活,哦,不,是愜意舒爽的過了幾日。我似模似樣的掐了掐手指,嗯,算算日子,皇姐和宇文睿的大婚已經過了,可是誰又來給我解解惑,那日出現的那個箭法極其精準的男子是誰?

  長相平凡,氣質平凡,照理說這種人擱哪裡都是個路人甲乙丙丁,不值得一提的主兒。可他那雙眼睛給我的熟悉感又是怎麼回事?那個誰誰誰說過的:一個人可以易容,可以改變樣貌,可以改變聲音,可以改變氣質,但惟獨不能改變的就是那雙眼睛。退一萬步來講,即使在平常時他可以掩蓋或偽裝自己眼底的情緒,但在緊急關頭,準得破功。

  對此我的直覺就是,這人很像宇文睿。

  可是宇文睿怎麼會混進了禁衛軍裡?他怎麼混進來的?什麼時候混進來的?他混進來幹嗎的?

  撫額,我的媽呀,這實在是個太難的問題了,我得找個人問問先。

  於是當某天小順子來看我時,我以一種非常忐忑的語氣問他,「順公公,我,我想跟你打聽個人,就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小順子手裡正撚著塊綠豆糕,細細咬了一口嚥下後才帶點倨傲的道:「說吧,這宮裡還沒有我不知道的。」

  「公公,那日射箭救了皇上的那兩個人是誰啊?」我糾緊了袖子,帶著崇拜的問道:「好,好厲害啊。」

  「我還以為你要打聽誰,原來是莫統領和戚副統領啊。」他喝了口茶水緩緩說道:「那莫統領可是雲戰的大功臣,也是皇上身邊的得力助手。至於那戚副統領,前幾天上宮裡當差的時候還是個普通的禁衛兵,可自打立了大功之後就提拔為副統領了,可算是一步登天。」

  我抿了抿唇,不知怎麼的就有些想笑。戚副統領啊戚副統領,莫非你就是我那失散已久的表哥?

  當晚,夜涼如水。

  我趴在窗口看著墨色天空中的點點亮光,仲夏的夜晚不同於白日的悶熱,即使白天時日頭多毒辣,到了晚上也只成了一陣陣舒適的冷沁。我合上窗戶躺回了床上,準備用無止境的睡眠來陶冶自己的情操。只是這時候門卻被人敲響,聽那力道雜亂無章且沒有輕重,我皺眉,在這宮裡能這麼放肆的人,除了賀蓮臣還有誰?

  我還是問了一聲,「誰?」

  門外那人含糊不清的道:「阿斗,是我,開門。」手下的力道越來越重,那門都被敲的發出了「吱吱」聲。

  我匆忙披了件外衣去開門,剛開門就聞到好大一股酒味,接著便對上了賀蓮臣那對迷離的金色眸子。我霎時有些發愣,沒想到這廝的眼睛醉了之後會這麼的……美。

  「阿斗。」他一手摟過了我的腰,將頭靠在了我的肩膀,他嗚咽的道:「我好難過。」

  我瞭然,關上門後扶他進了屋。我一把將他推坐在了椅子上,接著倒了杯茶水遞給他,「皇上先喝口水清醒清醒。」

  「清醒?我為何要清醒?」賀蓮臣單手支著腦袋,一臉疑惑的看著我,「我很清醒啊。」

  賀蓮臣俊朗的臉上沒有了平日的沈穩和霸氣,取而代之卻是稚氣和純真。我笑著搖了搖頭,「好好好,你很清醒,來,先喝口水,不然待會兒要口渴了。」

  他半瞇著眸子思索了幾秒鐘,接過杯子一口喝完。他用袖子擦了擦嘴,皺著濃眉委屈的道:「阿斗,這茶好難喝。」

  「對啊,因為它不是優樂美啊。」我溫柔的說道。

  「優樂美?」他迷茫的道:「優樂美是什麼?」

  我摸摸他的頭,「優樂美就是奶茶啊。」

  「奶茶?」他還是不解,眉毛扭的更緊,「奶茶是什麼?」

  「奶茶就是優樂美啊。」

  「那優樂美是什麼?」

  「優樂美就是奶茶啊。」

  「那奶茶又是什麼?」

  我抽了幾下眼角,更加溫柔的說:「奶茶就是優樂美。」

  「那……」這廝眨巴眨巴濃密的眼睫毛,鍥而不捨的問道:「那優樂美是什麼?」

  「……」

  我吸了口氣,捏著台灣腔一順溜兒的道:「優樂美就是『我是你的什麼啊』『你是我的優樂美啊』『啊∼人家只是奶茶HO∼』『那我就可以天天把你捧在手心了啊』,這個東西。」說完後我滿意的點了點頭,嗯,這個答案非常完美。

  「啊?」賀蓮臣好像很糾結,盯著茶杯喃喃自語:「奶茶,優樂美,你是我的優樂美,HO∼這個東西……」

  「咳咳。」我琢磨著我不能太過分,怎麼著咱也不能欺負醉酒兒童啊。我坐到他的對面,學他單手支著下巴道:「你來我這裡有事情嗎?」

  賀蓮臣俊朗的臉龐更加糾結,「事情?有什麼事情?」他使勁的想了半天才頹然的道:「我忘了找阿斗是什麼事情了。」

  「乖。」我帶點安撫的道:「早點回去睡覺,醒了之後就知道了。」不過醒了之後你也沒必要知道了。

  賀蓮臣半垂著眼睛道:「可是我想看著阿斗,阿斗,我……」他起身跑到我身邊牽起了我的手,像只吃飽了的貓一樣滿足的蹭了蹭,「看到阿斗,就不難過了。」

  我反手握住了他的,「為什麼難過?」

  他迷茫的看著我,「為什麼?我不知道,好像是誰走了,我留不住她。」

  我看著這樣的賀蓮臣突然就有些心軟,不是個男子,不是個帝王,只是個孩子,一個童年受盡冷落和忽視的孩子。我捏捏他的臉,「為什麼要留呢,如果她要走,你要笑著和她說再見,這樣才對。」

  「可是我不要她離開,她走了就沒人陪我玩兒了。」他小心翼翼的道:「宮裡只有她會理我,她不會笑我是個瞎子。」

  「怎麼會呢,你不是瞎子。」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你看,你可以看到我的手,又怎麼會是瞎子?」

  「可是他們都說我是個瞎子……」

  我默默想著,賀大爺,那是因為你已經混亂了鬧。

  「阿斗,我記起來了,是宓兒,是宓兒說要走。」他抓著我的手驀然一緊,「宓兒說她要嫁給皇弟,她說她不能再和我一起了,阿斗,我不要她離開。我給宓兒做了木偶,我給宓兒做了風箏,我們說好今年要一起去放的,可是她說去不了,她說她不能陪著我玩兒了……」

  他慌忙從袖子裡拿了個盒子出來,將裡面的木偶拿出,「你看,這是我做給宓兒的木偶,是不是我做的太醜了,所以宓兒不陪我玩兒了?」

  我的視線劃過那個盒子,接著搖頭道:「宓兒只是去了她該去的地方,你做的很好。」

  賀蓮臣卻怒氣沖沖的將盒子和木偶都砸到了地上,任由那木偶摔成了好幾段,「為什麼我做的好她們還要走!」

  我有些歎息,「那都過去了,你不用她陪也可以很好,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是皇帝,皇帝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他沈默了一會,「皇帝?阿斗,我聽母妃說當皇帝很可憐的。」

  我微愣,繼而淡淡一笑,可不是,當皇帝多可憐,但卻人人想當皇帝。

  「阿斗,我很累啊。」他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滿是無辜和控訴,「當皇帝好累,不能這樣不能那樣,沒有人陪著我,母妃走了,宓兒也走了……」

  「那不當皇帝如何?」

  「不當皇帝?」他喜的一把抱住我,「好,那我不當皇帝了,阿斗來當。」

  「傻。」我失笑,卻深深無力,「皇帝可不是你想不當就不當的,既然當了,就一定要好好當。」

  「阿斗,她們走了,你陪著我好嗎?」賀蓮臣一把將我摟進了懷裡,低頭使勁的在我臉上蹭,「有你陪著就不會累了。」他說完就打了個哈欠,「好睏。」

  我拍拍他的肩膀,「回去睡覺吧。」

  「不要。」他摟的更緊,「我要和你在一起。」

  「乖,回去睡覺。」

  「不要。」

  「撫摸你,回去睡覺。」

  「不要。」

  「虎摸你,回去睡覺。」

  「不要。」

  「滾,回去睡覺。」

  賀蓮臣含淚,委屈的看著我,「不!要!」

  我揉了揉耳朵,靠,不要就不要,叫這麼大聲幹嘛。我揮手指著床鋪,「去去去,趕緊給我睡。」

  「噢。」他拉著我大步往床走去,「睡覺。」

  「我不睡,你先睡。」

  他立刻停下腳步,打了個哈欠半瞇著眼睛道:「那就都不睡。」

  「你去睡。」

  「一起。」

  「你去。」

  「一起。」

  「你他媽的倒是去啊。」

  「一!起!」

  ……我桑心的揉了揉耳朵,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我。

  我很不客氣的一把將他往床裡邊推,「好了,閉上眼睛睡覺。」

  「嗯。」他抱著被子衝我眨了眨眼,「阿斗,我喜歡你。」

  「恩恩,知道了。」

  「比喜歡宓兒還喜歡。」

  「恩恩,明白了。」

  「比喜歡任何人都喜歡。」

  「恩恩,有數了。」

  他這才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安然入眠。

  房間裡開始安靜,只隱約可以聽到賀蓮臣平穩輕微的呼吸聲,我坐在床邊毫無睡意,無聊的打量起了他的臉。

  毋庸置疑,這是一張很英俊的臉。不同於宇文睿的優雅和孟少玨的風流,賀蓮臣的五官立體深邃,隱隱透著一股霸氣和爽朗。那雙緊閉的眼睛在睜開的時候擁有一雙金色的眸子,流轉的似琉璃那般耀人。他偶爾會流露出撒嬌和孩子氣,比如剛才,那樣的他叫我不懂得如何去拒絕。他脾氣不怎麼好,易怒,喜形於色,而不是什麼都藏在肚子裡。可他也有自己的算計,而且並不輸給任何一個人。

  唉。

  我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再睜眼時看向了那個被他砸到了角落的盒子。

  那是個普通的盒子,那是個不普通的盒子。

  宓妃將自己心愛的木偶裝在了那裡,宓妃將雲戰的那份寶圖藏在了那裡。

  我很糾結,因為我很想去拿那個盒子,然後看看藏寶圖是否依然「健在」。這種感覺非常難熬,就像是我們四周貼滿了反毒品的廣告,可還是有那麼多人義無反顧的在毒品中墮落。那是藏在骨子裡的一種癮,叫人心癢難耐。

  呃……我並不是要去拿,我只是想看一眼,一眼就足夠。

  我看了看依舊熟睡的賀蓮臣,最終輕輕的下了床往那個盒子走去。我有些激動,要知道它的「兄弟」可是被我縫在了靴子內側,一直陪伴著我。

  我撿起盒子的時候心跳莫名的就加快了,那是一種很刺激的感覺,緊張卻不肯放棄,叫人著迷。我在盒子的底部來回的檢查,沒有任何凸起的開關。於是我又來回的按壓,終於在拐角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可以按進去的地方。我勾起了唇角,兄弟啊,我看完你一眼就可以安心睡覺了。

  可是身後卻有人低沈的開口,「阿藍,你要找的東西,不在那裡。」

  我僵直了身子,調整了面部表情後想回身對他來個笑臉,可實際上我還未轉身就被人大力的扯了過去。我被狠狠的摔在床上,而賀蓮臣就雙手支著身子定定的對著我。

  他方纔那種幼稚可愛的形態已經完全褪去,恢復了原來的霸道俊朗和……一絲暴戾。他開始從我的腰漸撫漸上,聽不出喜怒的道:「阿藍,你為什麼要去動那個盒子呢……」

  「我……」

  「噓,不要說話。」他溫柔的看著我,卻令我全身起了顫慄,「你明明可以裝作不知道的,你就那麼想要它嗎。」

  「我……」只是好奇而已。

  「是不是我給你,你就會留下?」他輕輕的撫著我的臉,氣息溫熱而纏綿。

  我一把揮開了他的手,一字一頓的道:「賀蓮臣,你和我裝什麼。」

  他危險的瞇了瞇金眸,並不開口說話。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留我在雲戰?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冷哼了一聲,眼睛直直的對上他的,「是因為我能帶來你想要的,不是嗎。」

  他扣在我腰間的手緊了緊,「繼續。」

  我也不退縮,繼續道:「別和我說什麼幼時相遇或者對我心動,你捫心自問你留我在雲戰的目的是什麼?藏寶圖是一個,還有呢?宇文睿?你敢說你沒有和宇文睿鬥氣的成分?你吃了他那麼多次的虧,所以要上我這裡來討安慰?」

  我冷笑了下,「我唯一沒想到的是,你連剛才都是在騙我。」

  「胡說!」他沒了剛才的淡定,狠狠的一拳砸在了床上,他捏著我的下巴冷冷的吼道:「我不否認你剛才說的話,可是你怎麼能無視我對你的感情,你怎麼可以用那些來解釋我對你的感情?安柯藍,你有沒有心!」

  「我有心。」我咬了咬下唇,堅定的說:「可是它永遠都不會給一個君王。」因為君王,永遠沒有純粹的感情。

  「安柯藍!」賀蓮臣咬牙切齒的叫道:「你要藏寶圖我便給你圖!」他從懷裡拿了圖使勁的塞到我的手心,俊容滿是怒氣,「你要什麼我便給你什麼!」

  我緊握手心,冷聲道:「我不要。」

  賀蓮臣倏的瞇起眼睛,收斂了怒氣,淡笑的道:「朕給你圖,可是你,必須給朕你的人。」

  我還沒意識到他的話是什麼意思時就被他迅速的點了穴道,接著便是全身不能動彈。我冷冷的看著他,「賀蓮臣,不要做無謂的事情。」

  他卻是解開了我的腰帶,順勢堵上了我的唇,舌尖努力的想要打開我緊閉著的牙關。

  「阿藍,這不是無謂的事情。」他幾乎是貼著我的唇瓣說出這句話,眼神鄭重,「至少,對我來說不是。」

  下一秒他連同我的啞穴也點了下去,於是我只能被迫承受著他熱切纏綿的吻。他吻的那麼用力,像是恨不得將我吞入腹中。他的手一直在我的身上來回遊移,然後突然就貼上了我衣內的肌膚,慢吞吞的將什麼東西放在了我的胸前。

  我在心底恨不得打落他的笑容,這個變態,竟然,竟然將圖放在了我的肚兜裡!

  他滿意的看著我瞪大的眼睛,低笑道:「圖,給你。你,給我。」他說完就舔了舔我的脖子,剛準備進攻時卻被門外高叫起來的聲音打斷。

  門外屬於曲公公的尖細嗓子高聲叫道:「皇上!禦書房走水了!」

  賀蓮臣臉色一凜,在我臉上重重親了一口後立刻起了身往外走去,還不忘對外面的人道:「給朕守緊了這裡,一隻蚊子都不能出來!」

  門外一幫人齊聲回道:「屬下遵旨!」

  我瞪著床頂,無力的在心底罵道:「去你丫的武功!去你丫的點穴!去你丫的賀蓮臣!」

  我不知道自己這樣瞪著床頂瞪了多久,我只知道外面一片嘈雜,不時有人跑來跑去和喊著「走水」的聲音。可不是只有禦書房走水麼,怎麼這兒也喊起來了?

  馬上就有宮女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你們還站在這裡幹嘛!趕緊跟我去幫忙啊!」

  「啊?這裡也走水了?」侍衛大驚。

  「可不是!」宮女跺腳。

  侍衛遲疑,「可是皇上叫我們守在這裡……」

  「留兩個人在這裡,其他的人跟我去啊!待會兒這裡也要燒起來了!」宮女氣急敗壞的道。

  侍衛這才道:「那,好,你們跟我走!盧達和鄭青留在這裡!」

  然後一陣腳步聲,總算是清淨了。我眨了眨眼睛,這怎麼跟有人故意搗亂似地。

  這時門外兩聲悶哼,門被輕悄悄的推了開來。

  我被人抱了起來。

  那個人在我臉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清冷的嗓子帶著些欣慰。

  他說,「終於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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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33:24

五七章

  我琢磨著即使是禿子用自己腦門上僅有的幾根頭髮去猜,他也可以猜到來人是何方神聖。

  不錯,此人正乃宇文家的大公子宇文睿是也。

  即使他頂著那張我只見過一面的臉,即使他穿著我不熟悉的禁衛軍服,即使,他身上的那股清香已經不在。

  可他還是宇文睿,上天入地,似乎無所不能的宇文睿。

  照這個情況看來宮裡的連續失火像是都有了解釋,那個搗亂的人除了宇文睿還能有誰?罷罷罷,反正他愛給人找麻煩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只是賀蓮臣知道後肯定又是恨得牙癢癢。舊怨加新仇,這兩人的梁子可謂是越結越大。

  我因為被點了穴道不能出聲亦不能動彈,只能衝他眨了眨眼睛,邊在心底想著他這張面具做的真是不錯,絲毫沒有僵硬和不自在的感覺。

  宇文睿又掐了把我的臉,替我開了穴道並冷靜的扔了套衣服給我。他只說了一個字,「快。」

  於是,沒多久之後我就成了一個身材弱小面貌普通的小兵。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順理成章,戚副統領和小兵在宮內暢通無阻,很快便出了宮門上馬。在離開宮門禁衛軍的視線後宇文睿毫不猶豫的將我一把從小馬上摟過,安穩的坐到了他的身前。因疾馳而變得淩厲的夜風使得我被迫瞇起了眼睛,有幾根髮絲不安分的跑到我的嘴裡。我剛想伸手弄掉時宇文睿卻早一步做了這個動作,接著大掌一蓋就將我壓到了他的胸前,這動作毫不溫柔,甚至有些賭氣的成分,卻生生叫我覺得有些發樂。

  這廝竟然和我耍脾氣。

  我也不和他來勁兒,只是乖巧的靠在他的胸前閉上了眼睛。唔,好睏,好想睡覺。

  然後我真的就睡著了。

  宇文睿抱我下馬的時候我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再看四周已經是官道了,而官道上正有一個中年男子駕著一輛馬車往我們徐徐駛來。那人到跟前後恭敬叫道:「公子,小姐。」

  宇文睿也不說話,微微頷首後就抱著我上了馬車。馬車內和外表那樣簡潔不加修飾,但卻依舊乾淨舒適。我揉了揉眼睛準備趴在軟被上睡覺,卻被宇文睿一根手指戳了戳腦袋。

  他清冷的聲音不冷不熱,「真是個沒心沒肺的。」

  我對上他陌生的臉龐和熟悉的淡然目光,扯住他的袖子晃了晃,「表哥,我困。」

  「困?」他波瀾不驚,「不是剛醒麼。」

  我打了個哈欠,懶懶的道:「不知道,這幾日老是想睡覺。」

  「我看你是給他慣出了富貴病。」他微瞇了眼睛,聽不出喜怒的道。

  我深感無力,嘟噥了一句,「要慣那也是你慣的。」

  這句話雖輕雖模糊,卻成功的讓他放柔了眼神,不再為難我。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毫不留情的在我額頭重彈一下,淡淡道:「睡吧。」

  我躺下後就將頭埋進了柔軟的枕頭裡,暗暗歎氣,男人,原來你也這麼小心眼。

  我一頭栽下後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醒來,剛開始還稍稍愣了一下,而後才想起我已經和宇文睿順利會師。我深深的吸了口氣,鼻間瀰漫的是被褥的淡淡香氣,耳裡聽到的是鳥兒清脆的鳴叫聲,這樣的早晨似乎和在宮裡沒有差別,可我的心境卻是差了那麼多。

  終於出來了。

  我可以不用去面對雲戰陌生的一切,不用去猜測賀蓮臣感情的真真假假,這樣,已是很好。只是仍有些歎息,賀蓮臣……對他,我怎麼能說自己從沒動過情緒?

  我失笑著重新埋進被褥,人果真是一種感性的動物。

  「醒了?」男子好聽的聲音響起,不帶一絲情緒。

  我擡頭看向掀起車簾的男子,他一襲青衫乾淨素雅,黑髮半束只用玉簪定住,再看他長眸淡然,薄唇輕抿,這般清冷的神情卻依舊俊美的能讓身後的那些亮光都羞愧散去。

  我拖著下巴情不自禁的感歎,「美人,果真是個美人。」

  宇文睿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接著卻是淺笑道:「何謂美人?」

  「美人者……」我後半句的「表哥也」在看到他手上的糕點時立刻改了口,「皇姐也。」

  宇文睿懸高了的托盤終於放下,睨著我道:「還沒洗漱就想著吃東西了,誰教的?」

  我認命的道:「我這就去。」

  等洗漱好了後我終於安穩的坐在馬車上吃起了東西,在我消滅掉兩盤糕點之後我喝了口茶水,「好甜,真膩。」

  宇文睿擡眼,細長的睫毛扇動,「到了下個城鎮就好了。」

  我這才有心思去想別的,「表哥,我們已經不在雲戰了?」問完後我就察覺到自己的無知,這不廢話麼,沒出的話宇文睿敢這麼大搖大擺的「素顏」?

  他也沒回答我的問題,擡手對我招了招,「過來。」

  我順從的過去,任他修長的手指解下髮帶替我重新綰髮。

  「昨晚就出了城門。」他緩緩道,聲音如同流淌的溪水那般清澈,「你這頭髮怎麼回事,都不梳理的麼。」

  我有些汗顏,「太長了,不好打理。」

  「所以你就不梳理?」

  「唔,反正是要盤起來的。」

  我說完後立刻感覺頭髮被拽了一下,頭皮一陣發疼。我含淚卻不敢訴苦,娘親啊,他還是這麼的手下不留情!我又問:「昨晚我們怎麼出來的?」

  他輕笑一聲,「你說呢。」

  「易容?」我挑眉,「你易容成什麼人?」

  他頓了一下,「老人。」

  「那我呢?我不是睡了麼?你說我是你的誰?」

  某人沈默許久,蹦出了兩個字,「……孫子。」

  我立馬五體投地,看,人宇文睿就是那麼的與眾不同卻直擊要害啊,給誰誰能想到戚副將軍和小籃子易容成了爺爺和孫子離開?高,實在是高。

  我吹了吹額發,「你這個時候不在,沒事嗎?」我指的自然是雲彌。

  宇文睿的手指在我的發間一下又一下的順下,黑色的髮絲映著他白皙的手指,黑白分明的別樣好看。他淡淡道:「我又不是皇帝,干我什麼事。」

  也對,你不是皇帝和你沒關係。可……你丫明明比皇帝還重要啊!我回頭瞥他,「有事說事,皇姐……怎麼樣了?」

  宇文睿卻是一把捏住我的下巴,細長的狐狸眼裡閃著莫名的光澤,「第一個問的就是她,你還真是操心。」

  我感到心酸,我做人也忒不容易了我,全是眼淚啊!我道:「你在這裡,你還想我問什麼?」

  他一掌捂了我的眼睛,有些無奈的道:「想你和其他人一般東問西問,還真是沒指望。」

  我心裡升起許久未有過的安寧,他要我相信他,我信了,然後他來了,這樣,便是很好。

  宇文睿藏匿在我發間的雙手移到了腰間,微微一使力我便緊貼上了他的胸膛,他低頭蹭了蹭我的臉頰,緩緩道:「我與柯紫定下了約定,我助她安定江山,她便不用那道聖旨來說事。」

  我自然知道他這番簡單的言辭代表了多大的意義,我皺眉,「你這次出來是……」

  「找你,辦事。」他言簡意賅。

  我刻意不去關心底那微妙的感覺,調侃道:「表哥你退步了,找我找了那麼久。」

  「那麼久……?」宇文睿壓低了嗓子,「安柯藍。」

  我隱約察覺到他散發出的那種危險氣息,向前躲了躲,「嗯?」

  他一手扭過我的臉對上了我的眼,細長的眸子裡儘是怒意,「你可知我的人甚至跟到了西域也找不到你的行蹤?你可知我讓他們寧願找錯也不放過任何一個相似的身影?你可知我暗地裡派人去查你的行蹤時一次次的結果都是失望?你可知當我知道雲戰宮中最得寵的『男寵』才是你時是什麼感覺?」

  我啞然,原來賀蓮臣安排了這一手,擄了個和尚便放出了個少林寺,這樣迷惑人的視線……真有效!我剛想開口時宇文睿卻自問自答的道:「不,你不知道。」

  他半斂了眼瞼,「安柯藍,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他是真生氣了。

  我其實一直都很沒種的。

  我扯扯他的袖子,再拽拽他比我還柔順的黑髮,誇道:「表哥,許久不見你竟然又美了幾分……」

  他眸光一凜,咬牙切齒的開口,「你……」

  「也纖細了幾分。」我又補上一句。

  他臉色也冷了下來,「安柯藍……」

  我不怕死的接著道:「皮膚嫩滑了幾分。」

  他那雙狐狸眼已經對我射出了寒冷的光,感覺比激光還要厲害。

  我反手摟住他的腰,用額頭撞了撞他的胸膛,接著自然的靠在他的頸窩含糊的道:「表哥的香氣……恩,也比以前好聞了幾分。」

  宇文睿終於不再生氣,低低的歎了一聲後回抱住了我。

  其實我們都知道,他身上沒有以前的清香。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可是這個味道,也很好聞。

  在經過一天一夜的趕路後我們終於到達了雲澤邊境的青雲鎮,宇文睿自然是火速的找了最乾淨的客棧安排住下。我那身板兒在馬車裡磕了兩天後已經是骨頭酸痛,洗完澡後一沾上柔軟的床鋪便下不來,直躺著睡了個昏天暗地連骨頭都軟了之後才舒服。

  我醒來了卻沒見到宇文睿的身影,陳良說是他出去辦事情了,我也沒多問什麼,用完晚膳又準備躺下時宇文睿才敲響了門。

  我狐疑的看著他手上花花綠綠的東西,「這是……?」

  宇文睿輕勾薄唇,「阿藍,你這是要幹什麼?」

  我毫不遲疑,「睡覺。」

  他眸中波光流轉,「你可知今天是什麼日子?」

  「睡覺的日子。」

  宇文睿嘴角微微抽搐,一把將我按到凳子上。

  他似笑非笑,優雅的道:「今日……是乞巧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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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33:43

五八章

  每年的農曆七月初七便是乞巧節,又名七夕節。

  七夕節在民間的神話裡代表的是牛郎與織女纏綿悱惻的愛情。這一晚喜鵲們興高采烈的為他們搭橋相見,牛郎與織女情意綿綿。而凡間的人們則是熱鬧非凡的開始集會,男子們皆希望找到自己心儀的女子,女子們則是乞求織女能賦予自己智慧和巧藝,以便得到能托付終身的良人。

  綜上所述,這是一個非常浪漫的節日。

  可浪漫這玩意兒,什麼時候和宇文睿搭上關係了?

  我在梳妝打扮的時候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當然,無果。於是我只能由著他將我弄成了個還不錯的少女,拉著我的手向熱鬧的街道慢悠悠的走去。

  夜空已經暗下,可一切似乎剛剛開始。

  街道上的人流不息,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來來回回的都有。宇文睿就這樣牽著我跟著人流大軍一起湧向了最熱鬧的地方,任我們被喜慶的氣息所淹沒。

  我側首看他,藍綢長袍加白玉簪子,配著他那張白淨的臉可真是叫人移不開視線。我低頭打量打量自己,鵝黃色的裙子和簡單的少女髮髻,和他比起來實在是少了那份脫俗。我又看看他,頎長的身子挺拔如竹,渾身透著股優雅氣。我再瞅瞅自己,絕世美貌和氣質愣跟我沒半點血緣關係。

  我暗啐了一口,都是人,差距不帶這麼大的。

  「糖葫蘆勒糖葫蘆,又大又甜的糖葫蘆!這位小妹妹,來,給你這串最大的!」

  「各位姑娘來看一看瞧一瞧,上好的胭脂水粉勒!都是京城裡香齋裡最新出的!富家千金們的最愛勒!」

  「繡工頂好的香囊喲!十文錢一個!又便宜又漂亮喲!」

  「猜謎猜謎,猜中了有獎!各位才子佳人們都來看一看!猜中了送上好的白玉鐲子一對!」

  我稍稍訝異,想不到外面竟然這麼熱鬧,行人們臉上洋溢的都是真切的笑意,而不是同宮裡那些人般的虛假阿諛。在這麼個氛圍下我也禁不住笑了起來,我用眼角掃了宇文睿一眼,見他面色雖然清冷卻難得眼裡有了幾分笑意。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人和人之間也擁擠了起來。宇文睿一手環住我的腰將我護住,附在我的耳邊道:「想要去看什麼?」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朵上讓我有些發癢,我往後仰了仰頭,指著路邊的一家胭脂攤子道:「咱們去看看胭脂吧。」

  宇文睿淡淡看了我一眼便帶著我往那邊走去,只是還沒走到那胭脂攤前便有個粉色衣裳的少女撞進了懷中,霎時一陣幽香瀰漫在空氣裡。那少女慌忙擡頭退後,在看到宇文睿的樣貌後迅速的紅了小臉蛋,軟聲怯怯的道:「公子,真是抱歉,我,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宇文睿沒什麼表情,「不礙事。」說完他就拉著我準備離開。

  只是那少女明顯是不想讓他走,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止住了他的腳步,而她也立刻反應到自己的失禮,脹紅了著臉道:「抱,抱歉,公子不是本地人?」

  宇文睿微微頷首,「嗯。」

  「那,那我帶你去逛逛可好?」少女說完後又是閃過懊惱和後悔之色,似是沒想到自己會這般失態。

  我聞言覺得這世道果然淒涼,我雖然不屬於頂小個子的,可也沒到讓人直接忽略不計的份啊?

  宇文睿眸中閃過一道來冷光,客氣的道:「多謝姑娘好意,我和表妹隨處看看即可。」

  那少女有些失望和尷尬,「那,那……」

  「先行一步。」宇文睿也不再看少女的表情,拉著我直接走人。我在心裡想七夕果然是個造孽的節日,這天連姑娘家都變得忒大膽了,莫非真以為這天遇上的心儀公子就是良人?

  嘁,良人沒有,我看狼人倒是很多。

  胭脂攤前聚著的姑娘家也不少,看到宇文睿時個個都晃了下神,接著便是一片嬌羞。而引起別人嬌羞的那人卻是俊容清冷,絲毫不予她們回應。他俯身挑了盒藍色的香粉給我,「這個怎麼樣?」

  我皺了皺鼻子,「不好聞。」

  「我是問你盒子怎麼樣。」

  「……」

  他放下藍色胭脂盒又拿了個粉色的,挑眉對我道:「這個味兒可真像那頭黑豬身上的味道。」說罷隨手往那攤子上一扔,那小販原先有些生氣,可一看到扔胭脂的是這麼個貴公子後又賠上了笑臉,熱絡的跟他介紹了起來。

  我也拿起那粉色盒子聞了聞,嗯,小黑身上的味道?作者太無良,這麼久不放它出來,我都快忘記它身上是什麼味兒了。(==還能什麼味道,豬肉味!)

  我彎著身子看了下那些香粉,想不到還挺精緻的,就是這味道實在不怎麼樣。我突的就想到宇文睿身上的那種清香,那種到底是什麼香?我不滿的看他一眼,這人真是的,為毛就死活不告訴我?

  宇文睿似乎對我的目光有所察覺,轉頭對看我道:「在這裡等我一下。」

  我點頭,看他頎長的身子消失在人群中。

  攤子前的人越來越多,我這個只看不買的人深深的受到了歧視,一不小心就被她們擠了出來。我又站在攤子邊上等,卻隱約察覺裙子被什麼東西拽了拽。我低頭看的時候只見一隻雪白的小狗正咬扯著我的裙擺,我拉起裙擺瞪它一眼,那狗卻示威般的直接咬破了我的裙擺。

  喲呵,膽子還不小。

  我彎下身子就要逮它,只是這小傢夥機靈的很,一扭屁股就開始跑,跑幾步還故意回頭挑釁的看著我,似乎在說,「有種你就來,你怎麼不來啊你。」我深感好笑,瞇了眼睛就打定主意要將這傢夥追上,然後好好教訓它一頓——狗眼可千萬不能看人低。

  我跟著那小傢夥在人群裡艱難的跑著,不一會兒竟然越跑人越少,最後才發現我跟著它來到了一處池塘邊。我看四周沒人注意我便撩起了袖子往那小傢夥衝去,然後毫無意外的捏到了它軟軟的脖子,我沖它呲牙,「看我不吃了你。」

  小傢夥睜著無辜的大眼,低低的嗚咽幾聲,邊還用舌頭舔舔我的手,倒有些討好的意味。

  我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小黑,想當初那丫可是典型的欺善怕惡,和手上這隻小白有些異曲同工之處。這時有位少女向我跑來,氣喘籲籲的道:「姑,姑娘,我家寶兒可是又咬了你的裙子?真是抱歉!還望姑娘大人有大量放了它!」

  敢情這小狗還是個慣犯?

  我也不多說,將小狗遞給她道:「沒事。」

  少女抱著小狗訓斥了幾句,又對我道:「我家寶兒就是淘氣,姑娘的裙擺破了,我賠你一條新的可好?」

  我笑笑,「不用了。」

  少女這才抱著寶兒離開,而我也馬上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我迷路了。

  ╮(╯▽╰)╭

  沒有方向感真的不是我的錯。

  未免我越走越混亂我乾脆就站在了池塘邊,看看那池邊的樹啊,瞧瞧那水裡的魚啊,數數天山的星星啊,然後順便等著宇文睿來找我。

  大概一刻鐘後宇文睿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我剛想對他笑笑卻見他俊臉面無表情,眼中也是毫無笑意。我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一小步,呃,他這個表情……表示他已經是盛怒,可是我做了什麼叫他盛怒了?

  宇文睿走至我的面前,俊臉突然泛起淡笑,嘴裡卻是一字一頓的道:「為什麼不等我?」

  我剛想開口辯解卻被他猛的堵上了嘴唇,他急躁的在我的唇瓣上輾轉吮吻,接著便是長驅直入勾著我的舌尖一起纏綿。他在我腰間的手扣的那麼緊,緊的我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憤怒。

  他稍稍離開,用額頭抵著我的低低問道:「安柯藍,你到底什麼時候才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先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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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4-27 15:33:59

五九章

  我認識宇文睿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用這麼無奈和無力的語氣說話。他是宇文睿,那個永遠都是氣定神閒,似乎連泰山在他眼前塌陷都不會慌張的宇文睿。

  可這樣的宇文睿,現在竟然對我說:「安柯藍,你到底什麼時候才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先走開。」

  於是我愣了,華麗麗的愣了,連回答都給忘了。

  宇文睿修長的手指撫上我的脖子,冰涼的指尖細細的摩挲和遊移。他忽然輕聲笑了一下,半斂了眼瞼淡淡道:「當初就該殺了你。」
  
  他說完便不再看我,清雋的臉上只剩下往常的優雅和冷淡。他轉身時淡藍色的衣擺旋成一個漂亮的弧度,頎長的身影在黑夜中緩緩消失。
  
  我仍站在原地,沒有開口喊他亦沒有上前追他。
  
  我愣愣的看他離開我的視線,袖子下的雙手緊了又緊,最終鬆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我能感覺到胸腔裡的那顆心臟正不規則的跳動,有奇怪的感覺在慢慢的滋生,扯動著我的神經。
  
  我還是沒有忘記那年他冰冷的眼神和陰狠的話語,那種顫慄依舊存在我的記憶裡。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習慣了那種顫慄,而不是像曾經那樣一想到便是徹骨的寒冷?腦子裡似乎多出很多東西,他淡笑的臉,波瀾不驚的眼神,以及似笑非笑的唇角。他明明在遺憾自己當年沒殺了我,可為什麼我卻絲毫不再覺得害怕?
  
  我咬了下唇瓣,懊惱的想著這都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人這玩意兒,終究逃不過「潛移默化」四個字。
  
  我悲痛的搖了搖頭,最終選擇妥協,剛想提起裙擺去追人卻發現裙子提不起來。我低頭,那只白色的小狗竟然又回到了我的腳邊執著的咬著我的裙擺。我抽了抽眼角,小白,你這是作甚,莫非你在七夕這一天很不巧的對人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
  
  什麼情人節,害人就算了,怎麼連狗都禍害了。
  
  我涼涼的對它道:「狗肉火鍋。」
  
  小白的身子明顯縮了一下,可下一秒眼裡卻出現了英勇就義的神情,堅定咬著我的裙擺往前拽。
  
  我差點沒笑出聲,怎麼著,它還以為自己是打日本鬼子的勇士?這年頭,動物怎麼都這麼可樂。我瞇了瞇眼,「你怎麼又溜出來了,你家小姐呢。」
  
  小白突然變得癲狂,鬆口衝我大聲吼叫了起來,且一聲比一聲凶。它吼叫過後又來咬著我的裙擺往前拖,絲毫不介意自己小小的身子撼動不了我半分。
  
  我蹲下身子看它,它水汪汪的眼睛裡竟然帶著些哀求。我無奈的戳了戳它的腦袋,得,跟它去看看出什麼事情了吧。
  
  小白察覺我的配合後異常激動,邁開小腿就跑的歡暢,跑了幾步也是回頭看看我,示意我跟上去。我尋思著該不是它家小姐出了什麼事情,所以這位小白弟弟才跑來和我求助。
  
  沒過多久答案揭曉,昏暗的巷子裡三名衣著錦貴的青年男子正圍著方纔的那名少女,幾個人身子一擋就阻了少女出去的路。
  
  白衣的男子先開了口,聲音有些猥瑣,「沒想到今兒能在這裡遇上白二小姐,真是幸會幸會。」
  
  邊上的黃衣男子故作瀟灑的開了扇子,接口道:「在這樣的日子裡碰上白二小姐,莫非這就是緣分天注定?」
  
  「正是正是,既然如此,白二小姐就同我們幾個一起耍耍可好?」最後一名微胖的男子猥瑣的笑道,臉上的肥肉一抖一抖。
  
  少女溫雅一笑,「多謝三位公子的好意,只是我家中還有事情,這就要回去了,下次我定然好好招待各位。」
  
  「下次?」黃衣男子濃眉一挑,眼露凶光,「白二小姐說的輕巧,誰知道你是不是又叫你那兄長來收拾咱們?」
  
  「哼。」胖子冷哼一聲,臉上的猥瑣轉成了陰狠,「我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的你落單,這麼好的機會,白二小姐豈能不給個面子?」
  
  「上次是家兄多有得罪,還望幾位公子大人有大量。」少女語調仍是平穩,身子卻往後縮了縮,「改日我定讓兄長備上酒席,以表歉意。」
  
  「酒席?」白衣男子提高了嗓子,諷刺的道:「喲,白二小姐可真是大手筆,我們幾個可怎麼但當的起!」
  
  「怎麼但當的起!」胖子故意附和,「我們幾個可是從來沒吃過白家人的酒席!」
  
  少女笑容有些僵硬,「公子……」
  
  「白薇!我跟你說白了,你白家是財大氣粗,可我們幾個也不是落魄院子裡的主兒,你哥哥上次那樣整我們,你覺得今兒我們會放過你?」黃衣男子邪邪的道:「還是乖乖從了我們幾個,我們興許還憐香惜玉些!」
  
  「公子。」白薇的手不自覺的擰起了袖子,臉上力持鎮定,「我兄長就在外面等我,公子們確定不肯放我走?」
  
  白衣男子啐了一口,哈哈大笑道:「白二小姐不用盼著你那兄長了,他如今正美人在懷銷魂的很,可還哪裡顧得上你!」
  
  胖子搓了搓手,「和她這麼多廢話幹嗎,直接上了還怕她不從!」
  
  幾個人對眼一看達成共識,□迷離的就要上去占那白家小姐的便宜。我原本想著調戲處處有,不差這麼一塊地方,可既然小白拽著我上了這地方見了這麼一出,我怎麼也不好叫這麼喪盡天良的事情出現在我面前不是?
  
  見義勇為這事情我是不大愛干,可如果能看看宇文睿的彆扭勁,那還是不錯的。
  
  我還沒掐小白的狗腿它就別樣有默契的對著那三人凶吼了起來,直到那三人的視線都移到我們身上還不停歇。照例說黑夜里巷子口凶狠沸騰的狗叫是讓人驚恐的,可無奈它只是條幼狗,於是那凶狠實在單薄的沒有任何恐嚇性。
  
  瞧瞧,年輕有時候就是罪,因為你沒有讓人信服和忌憚的東西,而那東西恰恰是由時間堆積而成。
  
  「喲呵,老三,咱們今兒的運氣不錯啊。」黃衣男子目不轉睛的看著我,「這丫頭長的還挺水靈。」
  
  「我就說她剛才怎麼把那畜生放了出去,原來是想去找救兵。」胖子瞥了眼白薇後大笑了起來,「只是沒想到救兵沒找到,倒又給我們送了個漂亮小妞過來!」他一邊扭著白薇的手一邊從袖子裡拿了帕子出來堵住了白薇的嘴,白薇只能皺著眉頭看我,眼裡一直傳達讓我快走的訊息。
  
  「咳咳,你們兩個悠著些,別嚇著這位姑娘。」白衣男子假裝呵斥,對我假斯文道:「姑娘,你可是認識白家小姐?」
  
  我搖了搖頭,只見過一面,談的上什麼認識。
  
  白衣男子笑容有些僵硬,又道:「那姑娘可是來救白家小姐的?」
  
  「既然不認識,那談什麼救不救?」我一臉莫名其妙的道。
  
  「呃……」白衣男子這下是真的愣了。
  
  我擺了擺手,隨意的道:「你們繼續,你們繼續,我先行一步!」
  
  我說完便轉身欲離開,身後胖子嚷道:「老大,這哪是斯文的時候啊,你瞧瞧人姑娘都要走了!」
  
  「小姑娘怕是嚇傻了,現在可不是你說要離開就離開的時候!」聽聲音是那黃衣男子的。
  
  我回頭時正好見到那黃衣男子大步往我跑來,剛到我面前想要伸手拉我時卻被人狠狠一腳踹到了牆上,嘔出一大口鮮血。
  
  黃衣男子自然是沒辦法再開口,那邊的白衣男子則是大驚失色道:「你你你,你是誰?」
  
  即使打了人也依舊斯文俊雅的宇文大爺連瞥都不瞥白衣男子,更不用說回答他的問話。他自顧自的走到黃衣男子面前,居高臨下的睨著他優雅的問:「方纔你是想用哪只手去碰她?」
  
  黃衣男子抖著被鮮血染紅的唇瓣,眼神染上懼意。
  
  「不說話?」宇文睿細長的狐狸眼仍舊溫和,「那我來猜猜可好?」
  
  「左手?」他淡淡的瞥過男子不能動彈的左手,白底黑面的靴子「輕輕」的「蓋」了上去,「你想用左手去碰他?」
  
  黃衣男子瞳孔倏地變大,一聲厲叫出口,「啊!」
  
  我皺了皺眉,天,這男人叫的可真刺耳。我再看向那頭的三人,他們早被這情景嚇得呆住,身子不住的後退。
  
  「也許不是左手。」宇文睿低笑了一聲,溫潤的眼底閃過陰狠,「是右手。」
  
  那黃衣男子一直在恐懼的看著宇文睿,眼內閃著哀求和害怕。
  
  宇文睿俯下身子握住男子敷在胸口的右手,我只看到他輕輕捏了捏,接著有什麼碎了的聲音響起,爾後那黃衣男子呼吸一窒便昏了過去。
  
  宇文睿收回手,從袖子裡拿了條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我實在不喜歡人碰她,即使只是想也不可以。」
  
  那邊的白衣男子和胖子已經是雙腿一直在發抖,聞言不等宇文睿再說什麼便放開了白薇飛也似地往巷口跑去,邊還回頭觀察著宇文睿有沒有追他們。
  
  可明顯他們的擔心是多餘的,宇文睿才沒那心思管他們,他只是仔細的擦著自己手上的血跡,然後將那帕子隨意的扔在了地上。
  
  他側目看了我一眼,細長的狐狸眼內看不出喜怒。
  
  不得不說我真歡喜他的這種悶騷,即使面上再冷再不在乎,只要我有危險,那麼他就一定會出現。
  
  我發現我很滿意自己的這種自信。
  
  「姑娘,公子,多謝相救。」那白薇似乎對宇文睿有些害怕,聲音有些發抖,「方纔多虧了你們,要不然……」
  
  「小薇!這兩個王八蛋又幹了什麼壞事!」巷口出現一個英挺的男子,左右手各提著一個瑟瑟發抖的男子——可不就是剛才跑了的那個白衣男子和胖子。
  
  「哥哥……」白薇抱著小白虛弱的笑笑,「沒事了,這位公子和小姐救了我。」
  
  英挺男子左右手一靠就將那兩個男子砸暈了扔到地上,然後跑到宇文睿面前往他肩膀重重一拍……
  
  宇文睿冰冷的眼神稍轉,薄唇淺勾的看著男子。
  
  男子開嘴大笑,「煜文,這可是你第二次救我家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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