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宗雪瑩雖然才小小年紀,但她知道自己身負重要使命──
她必須幫新上任的蘭淩國王──蘭霆承受一切病厄,
瞧他病弱氣虛的模樣,脾氣倒是壞得很,個性又拗,
但她還是很喜歡他,甘心情願地為他擔起所有的病苦,
因為,他的專斷都是為了她好,也只對她一人心軟……
蘭霆對宗雪瑩總是又憐又愛,憐她病弱、愛她的一切,
疼寵她不只是因為她為自己抵擋病厄、痛苦,
不是只因為她對自己有恩,他愛的是她這個女人。
就算身不由己得迎娶他國公主,也從未動搖過愛她的心意。
而他未說出口的深濃愛意她竟敢懷疑,看他該怎麼罰她!
第1章(1)
「小姐、小姐,等等我呀,族長吩咐過別亂跑的!」
一片開滿粉色荷花的湖面上,橫架著一座九曲橋,一名十幾歲的小丫鬟正追著另一名才八歲的小小姐,小小姐銀鈴般清脆的笑聲迴盪在荷花湖面上,奔跑的腳步始終沒停下,壓根兒不管小丫鬟的叮嚀。
「朵兒,這裡好漂亮,有好多漂亮的園子,還有好多漂亮的屋舍,跟咱們住的地方完全都不一樣。」宗雪瑩初次出遠門,她看什麼都覺得好有趣,心情始終興奮開心,靜都靜不下來。
放眼望去,雕工精緻的亭台樓閣,景觀美麗的花橋水榭,處處都是經過精心打造的美景,走在任何一處,都像是在仙境一樣,讓她一雙眼睜得好大,不想錯過任何一丁點景物。
「小姐,這裡可是蘭淩王宮,不是咱們隱族村落,小心亂跑會闖禍的!」朵兒無奈地說,繼續追著宗雪瑩跑,對小姐的活潑好動有些吃不消。
他們來到的地方是「蘭淩國」,處於中土之東,物產豐饒,民強兵勇,百姓們安居樂業,王族以蘭為姓,代代世襲,長久以來不曾斷絕過。
而他們是「隱族」的族人,跟著族長從「雲渺山」過來,初到蘭淩王宮,族長正在大殿裡和太后談話,沒想到小姐就耐不住性子要求先出來逛逛,朵兒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免得小姐跑得不見蹤影。
宗雪瑩當沒聽到朵兒的嘮叨,開心地越過九曲橋,闖進一處被茂林環繞的小偏殿,偏殿的樑柱都用暗紅色漆為底,佐以金色線條,繪製出繁複的圖樣,看起來華麗又大器,教她看傻了眼。
「哇……真是漂亮……」這些柱子會不會一摸就被她給碰壞了呀?她想摸,又怕碰壞,只能眼巴巴地望著。
隱約之間,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偏殿深處咳嗽的聲音,一時好奇,她便邁開步伐走進去,想知道有誰在裡面。
「咳……咳咳……」
「王,要不要披一件披風?奴婢……」
「滾開!本王沒這麼不濟事!」
宗雪瑩走過迴廊,轉一個彎,來到偏殿旁的一座小湖泊邊,湖岸旁有一個小小的觀景亭,聲音就是從亭裡傳出來的。
一名十多歲的少年正站在亭裡,臉色蒼白,病懨懨的,一旁宮女懷裡抱著一件薄披風,想要幫他披上,卻被他狠狠地甩開,不讓她靠近。
「王……」宮女真的很擔心,他強撐著病體出來透氣,只會讓身子更糟。
「本王叫你滾,你是聽不懂嗎?」年僅十五的蘭霆憎惡地怒斥,一時情緒太過激動,又忍不住嗆咳出聲,臉色更是慘白了。「唔咳咳咳……」
長年臥病在床,什麼事情都不得意,讓他的脾氣暴烈,遇到身子狀況糟,全身都難過的時候,他更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
他真恨自己這個病弱的身子,從一出生就沒一日好過,總是大病小病不斷,連活不活得到成年都是個問題。
一到寒冷的冬天,他只能躺在燒起無數個暖爐的屋裡,寸步都離不開房,沒想到就算現在早已入夏,他連出來透個氣也不行,身子依舊虛弱,只走一小段路而已,他就已經感到氣喘籲籲。
他恨這一副軀體,更恨別人對他的憐憫、照顧,這讓他覺得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勉強活著也是浪費!
宗雪瑩看著眼前病弱的大哥哥,馬上猜出他的身份,便大膽地進到亭子裡,興奮地指著他嚷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娘所說的新王蘭霆吧?」
前任蘭王一年前在狩獵時出了意外,重傷而逝,前任蘭王只有一名繼承子嗣蘭霆,卻總是被病魔所擾,所以他們此次來到蘭淩王宮,是要報答隱族欠下的恩情,來幫助病弱的新王蘭霆。
不過他的脾氣有些嚇人呢,幸好她膽子夠大,不怕不怕。
「你是誰?」蘭霆強撐著精神瞪她,對她的無禮感到極度不悅。「竟敢直呼本王的名諱,你到底懂不懂禮數?」
「不能喚你的名嗎?」她一臉無辜的搔搔頭,嬌聲咕噥著。「宮裡的人真奇怪,禮節一大堆,什麼事情都不能做,倒不如在咱們自家村裡過得快活。」
她之前在隱族村落時就是個野丫頭,現在才剛到這裡,什麼規矩都不懂,也難怪敢當著王的面抱怨出聲。
蘭霆怒瞪著她,她的臉蛋圓潤,雙眼燦亮,小小的嘴唇微翹,是個非常健康且討喜的小女娃,而她的健康,就像是在嘲笑他的病弱,她燦爛的笑容更讓他感到厭惡,對他來說,簡直是個礙眼的存在。
「快滾!」蘭霆惱火地揮袖斥退她。「別讓本王再見到你!」
「啊——」個頭小小的宗雪瑩被他不小心地揮中,腳步踉蹌地一屁股往後跌坐在地上。
蘭霆錯愕地一愣,他只是想趕她走,並不是有心想推倒她的,但錯已造成,他也拉不下臉認錯,表情更是難看。
「小姐!」隨後才追來的朵兒,一過來就見到自家小姐跌坐在地,擔心地急忙衝過來。「沒事吧小姐,有沒有摔傷了?」
「沒事沒事。」不用朵兒攙扶,宗雪瑩倒是自己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依舊笑得燦爛。「我一點事也沒有,王不用太在意。」
反正她也常跑跑跳跳的跌跤,這對她來說就像在吃飯喝水般的平常,就算真會痛,一下子也就退去了,不礙事。
蘭霆的雙眉緊蹙,非常不滿意她的反應,被他推了一把,她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她應該要委屈地哭出來,不是嗎?
她越不在乎,他反倒越是介意,一把莫名的火氣襲上心頭,氣她的太過豁達,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個惡劣的混蛋!
「誰說本王在意?本王根本不把你看在眼裡!」他負氣地離開亭子,管不了自己虛弱的身子,根本禁不起疾走,只因不想再見到她太過礙眼的笑容。
「王,等等奴婢!」宮女趕緊追出亭子,就怕他走太快,身子會負荷不了。
果不其然,蘭霆才走沒多遠,頭頂上熱辣的陽光就讓他頭暈目眩,他的身體左搖右晃,越來越昏眩,幾乎要站不住腳。
「真是……該死……」他撫著昏沈的額頭,感到很懊惱、非常不甘心。
「啊——王——」
他身體無力的一軟,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看到宮女驚慌地向他跑過來,也見到那個圓潤的小丫頭一臉擔心的模樣,好像他是她什麼重要的人似的。
為什麼關心他?他們倆根本素不相識。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的腦海裡只有這個想法,很困惑……很不習慣……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就算真的病死了,也不需要……
★★★
在昏沈之間,蘭霆只覺得身子很熱、很難受,耳旁斷斷續續傳來有人交談的聲音,但到底說了些什麼,他根本就聽不清楚。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受,好像身體裡有著什麼不知名的東西一直脹大、脹大,就快撐破他的身子,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難道他將要死了?也罷,這一副破身子,勉強活著也只是麻煩,倒不如早早結束,反正他也不在乎了……
但就在他出現絕望念頭時,身體的脹痛卻像是找到一個出口,慢慢洩了出去,終於不再那樣難受。
發生什麼事了?他感到原本被病魔糾纏住的沈重身子,有種逐漸輕盈的感覺,就連呼吸也順暢不少。
疲累地睜開雙眼,他看到自己躺在寢殿裡,不知道已經昏睡多久,全身又酸又軟,連半點力氣也沒有。
「唔……」他沙啞地低吟出聲。
「霆兒?」在床旁照顧的太后姜鴛一改愁容,欣喜地漾起笑,撫摸著愛子的臉龐。「身子有沒有感到舒服一些?」
他瞧著年輕且美麗的母后,虛弱地問:「母后,兒臣昏睡多久了?」
「已整整三日了。」姜鴛欣然說道:「霆兒,好好休養,相信母后,從現在開始,你的身子會越來越好,與尋常人無異。」
「為什麼?」他已經病了十五年,如果能好早就好起來了。
「反正這段時間你先好好休養就是,有什麼問題,咱們之後再說吧……」
蘭霆已無心思考,因為他的意識又逐漸渙散,眼眸緩緩閉起,再度陷入沈睡了。
之後,他的身子真如母后所說一樣,逐漸康復起來,經過好幾個月的精心調養後,他原本瘦弱的身子已經養出點肉來,氣色也愈來愈好。
一年多前父王駕崩沒多久他就已繼承王位,但他光生病就耗去所有心力,根本無力處理政事,因此政事幾乎都是母后在幫忙攝政處理,直到最近他的精神越來越好,終於能夠開始慢慢參與朝政。
他對自己日漸強壯的身子很開心、很滿意,母后也很開心,甚至蘭淩國百姓們也跟著欣喜,樂見他們的新王終於康復起來。
冬去春來,蘭霆的身子在經過半年多的調養之後,已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他見外頭天氣晴朗,興起想出去走走的念頭。
他遣退隨侍的宮女,獨自一人離開居住的寢殿,在王宮裡信步走著,之前因為病弱,他始終沒辦法將整座王宮都好好地看過一遍,現在終於有這個機會了。
他走進一處正盛放著桃紅花朵的櫻花林裡,出神地望著眼前花瓣紛飛的美景,以至於沒注意到身後有人正朝他的方向跑來。
小女娃喘呼呼地跑進櫻花林裡,正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不料前方竟有個少年背對她而立,她來不及停下腳步,整個人硬生生地朝他撞了過去。「啊——小心!」
「呃?」蘭霆一回過身,小女娃的頭硬是撞上他的肚子,那衝撞的力道害他踉蹌地退了好幾步,氣得怒罵出聲。「該死!是誰膽敢衝撞本王?」
「哎呀!」小女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暫時起不了身,她揉著疼痛的屁股,在看清楚他的樣貌後,原本緊皺的小臉蛋倒是漾起興奮的笑意。「王,是王耶!」他看起來氣色真好,身子已經完全康復了吧?真是太好了。
「你……」他困惑地微蹙起眉,對她的面貌有些熟悉,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她正是他半年多前在湖邊遇到的那個無禮小女娃。「你怎麼還在宮裡?」
他訝異地瞧著她,發現她比他在半年前看到的要虛弱好多,原本圓潤的臉蛋已經消瘦下來,蒼白的臉上病氣十足,而且額心多了一點鮮紅色的印記,唯一不變的是她那燦爛的笑容,比陽光還要耀眼奪目。
「我本就沒有要走呀。」宗雪瑩坐在地上不斷喘氣,就連說話的語氣也顯得有氣無力的。
「為什麼?」他眉蹙得更緊,不懂是誰讓她留在宮中的?目的又是什麼?
「可以下回再說嗎?」她努力想站起身,卻使不上力氣,左搖右晃的,像是隨時會跌回地上。「我現在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你到底在搞什麼?」看到她如此虛弱,他趕緊抓住她的手,免得她真的跌坐回去,但嘴巴依舊不饒人。「你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才怕被人找到?」
或許是因為曾經同病相憐,知道生病的痛苦,他才會忍不住伸手幫她,要不然他才不想理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女娃。
她的虛弱讓他內心泛起了一股複雜的感受,不懂短短的半年時間,為什麼他的身體痊癒了,而原本健康圓潤的她卻病得如此虛弱?
「我才沒做什麼虧心事,我只是……偷跑出來喘口氣而已。」她有些心虛地輕吐舌尖,尷尬一笑。「要不然娘和朵兒都不讓我踏出房門,我都快被悶死了。」
瞧她一臉無奈的表情,他心口突然有種微微刺痛的感覺,不由得對她產生憐憫,因為他懂她的無奈,他也曾經如此,那種只能關在房裡足不出戶的窒悶感,直到此刻,他還是能夠深深體會。
「既然身子不舒服,何必逞強跑出來?」他雖能體會那種苦悶,但看到她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他還是氣得忍不住罵她。
「你不也一樣?為什麼你可以,我就不行?」她倒也回得理直氣壯,一點都不把他當王看。
「什麼?你……」居然敢頂他的嘴?她真是不要命了!
「王,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她的唇色泛白,看起來氣色似乎比剛才更加糟糕。「一個人要昏倒前,是不是眼前所看到的東西會越來越白,幾乎快要睜不開眼?」
蘭霆驚詫地喊道:「你別告訴本王你要昏了!」
「我也不想,但我……真的……撐不住了……」話一說完,她眼一閉向後軟倒,果真當著他的面昏了。
「小丫頭!」蘭霆訝異地往前撲抱住她,護著她一同坐倒在地,沒讓她摔著、撞傷任何一處,他輕拍她的臉蛋,想喚醒她,卻沒想到她的肌膚好冷,幾乎摸不到什麼溫度。
他深受震撼,因為這狀況……和他之前還病著時好像,幾乎一模一樣……
「小姐——」
「瑩兒,你在哪兒?瑩兒——」
朵兒和另一名年輕貌美的婦人急急跑入櫻花林裡,恰巧見到宗雪瑩昏倒在蘭霆懷中的景象,她們倆輕喘著氣,停在一旁,沒料到居然會在這兒遇上蘭霆,兩人心下一驚。
年輕的美婦是宗雪瑩的親娘——宗薰,她先恢復鎮定,朝蘭霆有禮的躬身。「王,可以把瑩兒還給我嗎?她現在身子虛弱,不適合在外頭待太久。」
「你認得本王?」蘭霆微蹙起眉,他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當然認得。」宗薰淡淡一笑。
「她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才不過短短半年而已,就病成這樣?」
「我想……也是時候該讓王知道了。」宗薰語氣柔緩的說道。「請讓我先把瑩兒帶回房裡,之後王和瑩兒之間的關係,我會盡力解釋,好讓王明白。」
蘭霆困惑地瞧著宗薰,不懂她到底在賣什麼關子,但礙於宗雪瑩正昏迷著,他只能點頭讓宗薰趕緊將她帶走,免得耽誤了她的救治。
他和這個小丫頭之間能有什麼關係?他就等著聽她如何解釋。
★★★
蘭霆跟著宗薰她們來到宗雪瑩目前所居住的寢殿裡,看著宗薰小心翼翼地將宗雪瑩放上床,替她蓋上被子。
沒過多久,太后姜鴛也來到寢殿內,吩咐宮女們搬來三張椅子,讓他們就近坐在床旁,把事情說個明白。
姜鴛對蘭霆說道:「霆兒,她是隱族的族長宗薰,也是宗雪瑩的娘親,更是讓你身體康復之人,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不如就趁這當下,一併向你說明白吧。」
「母后,兒臣不懂,她是如何讓兒臣身體康復的?」蘭霆一直以為是禦醫找到新藥方,才讓他的身子慢慢好轉,沒想到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宗薰開口解釋。「真正的說法應該是,瑩兒代替王承受了病厄,所以王才會日漸康復,換瑩兒被病魔所擾。」
隱族是一個神秘的小部族,代代相傳許多神秘術數,因而被各國所覬覦,隱族為了躲避各國追索,行蹤飄忽不定,居無定所,才會有「隱族」這個稱號。
就在大約十年前,隱族不願幫某國做事,被下令追殺,原就不多的族人幾乎只剩一半存活下來,幸賴前任蘭王出兵相助,並且將蘭淩國境內的雲渺山賜給隱族人居住,承諾不會脅迫隱族人做任何事,隱族才終於有了安身之處。
身為族長的宗薰始終惦記這件事,在聽到前任蘭王因意外驟逝,只剩一位被病魔纏身的兒子繼位,便決定用隱族代代相傳的術數報恩。
「瑩兒現在是王的『厄女』,也可以說是替王擋去災厄病難的替身。」宗薰指指女兒的額頭。「我在半年前王昏倒時已經施了『轉厄咒』,她額心那一滴正是王的血印,也是轉厄咒生效的證明,從那時開始,王的病氣就轉移到瑩兒身上,由瑩兒代王承受了。」
蘭霆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會有轉移病厄的術數,但他康復和宗雪瑩病弱的時間的確吻合,而他的母后也相信這件事,他不信也不行。
「為什麼代本王受厄的人是她,不是別人?」他惱怒地質問,她年紀比他還小,他都快無法承受生病的痛苦,她只是一個小娃兒又怎麼有辦法忍受?她是何其無辜!
「我算遍族內所有人的生辰八字,瑩兒和王的八字最配,最適合當王的厄女,瑩兒也明白這麼做是要報恩,並且同意了我的決定,所以王不必掛慮瑩兒是被逼的。」她也很不忍心讓女兒承受這種痛苦,但她算出女兒和王之間有很深的緣分,勢必要在一起的,也就只能依天命行事。
第1章(2)
「她會有性命之危嗎?」他的眉越皺越緊,如果她們事前告訴他這件事,他絕對不會答應,他寧願自己病得死去活來,也不想讓一個女娃兒代替他受罪。
「瑩兒的身子骨天生就好,所以只要妥善地照顧,還是能夠安然長大,這一點也請王不必擔心。」
只要蘭霆的病厄不至於危及性命,宗雪瑩也不會有性命安危,等到哪一日蘭霆的病厄之運過去,宗雪瑩不必再承厄之後,狀況也能好轉。
宗薰算過,蘭霆不是短命之人,所以她相信蘭霆的病厄之運會有過去的時候,只不過無法預測是長是短,但一國之王長期處於重病當中,無法親理朝政,對國家來說並不是件好事,甚至會引發動亂,所以她才會決定以這種方式報恩,讓蘭霆提早脫離病厄,能夠正常的接掌國事,不再被病厄所擾。
「那如果她哪一日承受不了,或是出了什麼意外,這咒是否就失效了?」
「的確,承厄者如果意外而亡,轉厄咒失效,原本的病厄就會回到您身上,不過只要再找第二位能和王的八字相配合的承厄者,就可以再施轉厄咒。」
她在幫王挑選最適合的承厄者時,就已經一併挑出第二、第三適合的人選,但她希望這只是備而不用,別真的走到這一步。
姜鴛緊接在宗薰話後說:「霆兒,雪瑩替你承擔病厄,咱們就得親自負起照顧她的責任,小心保護,別讓她出任何意外,直到你的病厄之運過去為止。」
如果沒把宗雪瑩留在王宮內,而讓她回到雲渺山去,姜鴛總覺得不放心,怕她會出意外而讓事情再有變數,所以不管怎麼想還是留在自己身邊比較妥當,這在當初剛施完轉厄咒時,姜鴛就已和宗薰討論過,也已經得到宗薰的同意。
「母后,事已至此,兒臣難道還有拒絕的機會嗎?」他還是氣,氣母后沒先和他商量,就答應宗薰替他和宗雪瑩施轉厄咒,根本不管他的意願。
「這……」姜鴛心虛得不再多話,她愛子心切,一心只想護住王室最後一根獨苗,哪顧得了這麼多?不過她相信,過一段時日,兒子就會釋懷,會明白她為人母的心思,不再計較埋怨她的做法。
「另外,還要請王和太后別洩漏瑩兒厄女的身份,以及她是隱族人的事情,咱們隱族因為這些術數在過往已經遭到太多野心人士覬覦,甚至面臨殺身之禍,因此除非萬不得已,並不輕易施咒,要是讓其他人知道,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混亂,這點請二位體諒。」宗薰小心叮囑,這次要不是為了報恩,她也不會輕易施咒的。
「本王明白。」蘭霆看向躺在床上昏睡的小女娃,內心五味雜陳,既惱又憐,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醒來後的她才好。
他想起兩人半年前初見面時,她就知道自己是要來替他受罪的,為什麼她還有辦法笑得燦爛,一點都不怪他、怨他?
他想罵她笨、傻,但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他什麼話都罵不出口,一顆心反倒微微揪痛著,對她泛起了更多的……憐惜。
她的傻氣讓他第一次有種想疼寵的衝動,還對她萌生了從來沒有過的牽掛,不用母后刻意提醒,他也會好好照顧她,她替他承受的病痛,他會加倍補償她,絕不讓她受任何一丁點委屈。
只要他還活著,他就會讓她也好好的活著,希望能繼續看到她燦爛的笑容,別被病魔給摧殘得不見了。
說什麼報恩?他反倒覺得現在是他欠了她,這個情分還深得難以償還……
★★★
蘭霆在知道宗雪瑩成為他的厄女之後,便時時派人關照著她,就算自己因為國事忙碌,不常親自去看她,也會命令宮女每日將她的狀況告訴他,而她在王宮裡,不管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儼然把她當成小公主般對待。
宮人們都知道蘭霆對宗雪瑩的重視,甚至連太后姜鴛也對她照顧有加,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也同樣小心地服侍她,把她當成貴客看待。
而蘭霆對她的容忍,更是讓其他宮人大感訝異,因為很討厭被人纏著的他,居然允許宗雪瑩三不五時便在他的身旁轉,一點應有的禮節都沒有。
「宗雪瑩,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禦書房裡,蘭霆瞪著窗戶外正對著他燦笑的小丫頭,真不知她為什麼總能夠從寢宮內偷溜出來透氣,一而再、再而三,滑溜得像尾泥鰍,任宮女們怎麼抓都抓不住?
她一個月前才因此而昏倒,他也因而知道了她代替自己承厄的事,沒想到她完全沒得到教訓,依究亂來,氣得他真想敲開她的腦袋,看裡頭到底都裝些什麼。
「王,我好累哦……」宗雪瑩故意裝傻,不回答他的話,反而擺出可憐兮兮的疲累模樣,好博取同情。
「你……」他沒轍地大翻白眼,沒好氣地命令太監。「快把她給帶進來。」
「遵命。」太監趕緊走出禦書房,將宗雪瑩給請入書房裡,還特別拿了一張鋪了軟墊的椅子讓她坐,緊接著端上一杯茶,讓她解渴,把她伺候得非常周到。
宗雪瑩將杯中的茶一口氣喝完,舒服地吐了一口氣。「啊……真好喝,我以後要天天來找王喝茶。」
她笑笑地看著他,雖然他脾氣不好,總是擺臉色凶她,但她卻一點也不討厭他,覺得他比總是謹慎行事的宮人們要真實好懂多了,從不會掩飾自己真正的一面,所以她很喜歡來找他擡槓,才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王。
他很忙,雖然派人照顧她,卻很少主動出現過,所以她乾脆自己來找他了,就算只能見他半刻,她也會很開心的。
「你根本就是想天天來胡鬧!」蘭霆居高臨下的瞪著小丫頭,要是其他宮女太監們看到他的臭臉,早就戰戰兢兢了,就只有她完全不當一回事。「也不想想你現在身子的狀況,禁得起多久折騰,早晚你會受不了的。」
她天生底子健康,所以病氣剛轉移到她身上時,她只有氣弱,身子還沒開始受到病氣侵蝕,但過了半年多,她的身子已經明顯虛弱許多,被病氣一步步侵吞入骨了,恐怕再過不久,她就會變得像他之前一樣,虛弱到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每每看到她虛弱的模樣,他總覺得對她有所虧欠,為了彌補她,他只能想盡一切地對她好,這樣他才會感到好過一些。
「那就到時候再說嘛。」宗雪瑩天真地回道,一點都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至少我現在還可以來來去去,只要別太過分就好,如果連王也要管我,不讓我來,我就一點樂趣都沒有了。」
「來本王這裡,能有什麼樂趣可言?」蘭霆不以為然地輕哼,他這裡除了國事之外,還有什麼?枯燥乏味,連他自己都覺得厭煩。
「當然有,看王總是氣呼呼的模樣很有趣。」她不怕死地回道。「我常在想,真的有那麼多事情好氣嗎?想不透,真想不透……」
「……」他勉強地壓抑下胸中怒火,要不是看在她是替他承厄的厄女,他絕對會把這個不知死活的野丫頭給轟出去。
算了,就當自己多了一個黏人的妹子吧,他只能認了……
果不其然,又過了一個月,蘭霆在禦書房已經看不到宗雪瑩的身影,因為她的身子已經禁不住一再偷溜的勞累,這一陣子都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就算想下床也力不從心,就和他病得沈時一樣。
他很明白,她現在是在替他受苦,他卻無力阻止這一切發生,只能任由轉厄咒繼續生效,對她更是感到虧欠。
依她活潑的性子,此刻肯定感到非常苦悶吧……他沒有多想,起身離開禦書房,想過去看看她。
此時房裡除了宗雪瑩之外,還有伴著她的宗薰,從雲渺山跟來的婢女朵兒則出去煎藥,還沒有回來。
「王,你怎麼來了?」
坐在床上的宗雪瑩訝異地看著蘭霆,本以為他平常總是嫌她多話,現在她沒力氣去煩他,他會樂得清靜,沒想到……他居然還親自來看她?
「本王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得著嗎?」蘭霆沒好氣地瞪她,等太監將椅子搬到床旁,他才坐下。「這下子看你還想往哪裡跑。」
「王來看我,我也不需要跑了呀。」宗雪瑩原本有些睏意,一看到他出現,笑得異常開心,精神都來了,抓住他的衣袖不放。「王,你這下子可是自投羅網,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說,肯定煩死你。」
她感覺得出來,他是因為擔心她才來的,雖然他總是沒給她好臉色看,但其實他是很關心她的。
「瑩兒,規矩一點。」宗薰皺眉提醒,真是拿永遠學不會規矩的女兒沒辦法。
「不要緊,要是嫌煩,本王就不會過來了。」他輕勾起嘴角,終於露出微微笑意,幸好她雖然病得沈,卻沒有失去開朗,讓他寬心不少。
「娘,是王說不要緊的,可不是我哦。」這下子宗雪瑩更是有恃無恐,笑得可得意了。
宗薰無奈地搖搖頭,既然蘭霆都如此縱容女兒了,她還能說什麼?
宗雪瑩開心地對蘭霆說了好多話,嘰嘰喳喳的,像是不知道該口渴似的,等到她說累了,終於敵不住困意睡著後,沒想到,蘭霆卻還是沒辦法脫身。
因為她就連睡了,也緊抓著蘭霆的衣袖不放,這讓他想收回手卻有所顧慮,就怕一驚動到她,她會馬上甦醒過來,不肯再睡下。
宗薰趕緊替女兒道歉。「王,真的很抱歉,瑩兒這樣冒犯王……」
「罷了,等她睡熟,或許就會鬆開本王衣袖,本王就再多待一會兒。」蘭霆早已拿她沒奈何,對身旁的太監吩咐。「去禦書房把本王還沒看完的奏摺拿過來。」
「遵命。」太監馬上轉身離去。
他接著對宗薰說道:「你不必緊張地守在一旁,可以暫時去休息,一直在她身旁照顧,必定是件累人的事。」
「那我就暫時退下了。」宗薰微微一笑,知道蘭霆是真心地關心宗雪瑩,便放心地退出內房。
她打算在王宮陪伴瑩兒一年,確定她的身子狀況穩定之後,就回到雲渺山去,雖然她在離山時暫時將族內事情交由下一任的族長繼位者打理,但繼位者還在學習當中,她不回去不行。
看到蘭霆對瑩兒的重視,她知道自己可以放心回雲渺山,瑩兒肯定會被照顧得很好,不必她擔心。
宗薰退出後一段時間,太監也將奏摺拿過來,蘭霆就坐在床邊靜靜看起奏摺,好打發時間。
他本以為自己會巴不得她趕緊將手給鬆開,但事實卻不然,他為她按捺下自己的脾氣,有耐心地等著,一點都沒有厭煩的感覺。
是已經被她給纏慣了嗎?他感到有些好笑,堂堂的一國之王居然會被個小丫頭給纏住,還拿她沒奈何。
他原本還不甚專心,但在看到手上新的一本奏摺上所寫的事情後,倒是輕蹙起眉頭,仔細地審閱。
奏摺上寫著,一向和蘭淩國交情友好的狄國想以聯姻方式加深兩國關係,聯姻的對象是狄國唯一的小公主,不過因為公主才八歲,希望能先訂下婚約,等公主成年之後再舉行婚禮。
他十四歲時繼位,卻只是個名義上的王,國事都交由母后處理,直到十五歲擺脫病厄,終於有精神處理國事,才開始上朝參與朝政,到現在也還不滿一年,還是由母后輔政處理國事,所有奏摺都會先讓母后在一旁提點意見,再由他做最後決定,而母后當然很贊同兩國聯姻之事,這對蘭淩國只有好處沒壞處。
他雖然明白兩國聯姻只關乎國家利益,無關情愛,但他就是厭惡這種被擺佈的關係,只可惜他是一國之王,婚姻大事就是一筆只求最大利益的買賣,所以也只能應允婚事,沒得選擇。
將狄國聯姻的奏摺放下,打開另外一本,這本奏摺是他吩咐宮中工匠所想的新殿閣構思,宗雪瑩現在所住的地方距離他有些遠,所以他打算在他所住的寢殿旁邊再建一座新殿閣,讓她搬過去,他可以就近照顧。
看著工匠所畫的新殿閣架構,蘭霆微微勾起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笑容雖淡,卻蘊含著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柔情。
「王。」此時太監突然輕聲說道:「宗姑娘鬆手了。」
蘭霆回過神來,瞧向床上的人兒,宗雪瑩果然睡得熟了,不知不覺便放開他的衣袖。
他將奏摺交給太監,想把她原本揪住他的那隻手放進被裡,免得受涼,但他才一將她小巧的手握住,她卻下意識地回握著,像是在他的掌心裡尋找溫暖,熟睡的臉蛋更是漾起一抹舒服的笑意。
她微涼的體溫竟像把熱火,不經意地熨燙了他的掌心,教他不由得一愣,一種陌生的情感像是從兩人交握處滲入他的肌膚,快速地竄入他的心口,滲進他的心裡,根本猝不及防。
在他胸口蕩漾著的陌生情緒,到底是什麼?他困惑地輕蹙起眉,將她的手放進被裡,然後抽回自己的手,看向什麼都沒有的掌心,無法理解。
此刻的他雖然還無法理解那一瞬間的微妙情緒到底意味什麼,但他卻早已將她給放在心上,對她呵護至極。
對她的憐愛之情,隨著一日日的相處,益發深濃了……
|
|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