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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2 10:01:31

前言:

宗雪瑩雖然才小小年紀,但她知道自己身負重要使命──
她必須幫新上任的蘭淩國王──蘭霆承受一切病厄,
瞧他病弱氣虛的模樣,脾氣倒是壞得很,個性又拗,
但她還是很喜歡他,甘心情願地為他擔起所有的病苦,
因為,他的專斷都是為了她好,也只對她一人心軟……

蘭霆對宗雪瑩總是又憐又愛,憐她病弱、愛她的一切,
疼寵她不只是因為她為自己抵擋病厄、痛苦,
不是只因為她對自己有恩,他愛的是她這個女人。
就算身不由己得迎娶他國公主,也從未動搖過愛她的心意。
而他未說出口的深濃愛意她竟敢懷疑,看他該怎麼罰她!


第1章(1)

  「小姐、小姐,等等我呀,族長吩咐過別亂跑的!」

  一片開滿粉色荷花的湖面上,橫架著一座九曲橋,一名十幾歲的小丫鬟正追著另一名才八歲的小小姐,小小姐銀鈴般清脆的笑聲迴盪在荷花湖面上,奔跑的腳步始終沒停下,壓根兒不管小丫鬟的叮嚀。

  「朵兒,這裡好漂亮,有好多漂亮的園子,還有好多漂亮的屋舍,跟咱們住的地方完全都不一樣。」宗雪瑩初次出遠門,她看什麼都覺得好有趣,心情始終興奮開心,靜都靜不下來。

  放眼望去,雕工精緻的亭台樓閣,景觀美麗的花橋水榭,處處都是經過精心打造的美景,走在任何一處,都像是在仙境一樣,讓她一雙眼睜得好大,不想錯過任何一丁點景物。

  「小姐,這裡可是蘭淩王宮,不是咱們隱族村落,小心亂跑會闖禍的!」朵兒無奈地說,繼續追著宗雪瑩跑,對小姐的活潑好動有些吃不消。

  他們來到的地方是「蘭淩國」,處於中土之東,物產豐饒,民強兵勇,百姓們安居樂業,王族以蘭為姓,代代世襲,長久以來不曾斷絕過。

  而他們是「隱族」的族人,跟著族長從「雲渺山」過來,初到蘭淩王宮,族長正在大殿裡和太后談話,沒想到小姐就耐不住性子要求先出來逛逛,朵兒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免得小姐跑得不見蹤影。

  宗雪瑩當沒聽到朵兒的嘮叨,開心地越過九曲橋,闖進一處被茂林環繞的小偏殿,偏殿的樑柱都用暗紅色漆為底,佐以金色線條,繪製出繁複的圖樣,看起來華麗又大器,教她看傻了眼。

  「哇……真是漂亮……」這些柱子會不會一摸就被她給碰壞了呀?她想摸,又怕碰壞,只能眼巴巴地望著。

  隱約之間,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偏殿深處咳嗽的聲音,一時好奇,她便邁開步伐走進去,想知道有誰在裡面。

  「咳……咳咳……」

  「王,要不要披一件披風?奴婢……」

  「滾開!本王沒這麼不濟事!」

  宗雪瑩走過迴廊,轉一個彎,來到偏殿旁的一座小湖泊邊,湖岸旁有一個小小的觀景亭,聲音就是從亭裡傳出來的。

  一名十多歲的少年正站在亭裡,臉色蒼白,病懨懨的,一旁宮女懷裡抱著一件薄披風,想要幫他披上,卻被他狠狠地甩開,不讓她靠近。

  「王……」宮女真的很擔心,他強撐著病體出來透氣,只會讓身子更糟。

  「本王叫你滾,你是聽不懂嗎?」年僅十五的蘭霆憎惡地怒斥,一時情緒太過激動,又忍不住嗆咳出聲,臉色更是慘白了。「唔咳咳咳……」

  長年臥病在床,什麼事情都不得意,讓他的脾氣暴烈,遇到身子狀況糟,全身都難過的時候,他更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

  他真恨自己這個病弱的身子,從一出生就沒一日好過,總是大病小病不斷,連活不活得到成年都是個問題。

  一到寒冷的冬天,他只能躺在燒起無數個暖爐的屋裡,寸步都離不開房,沒想到就算現在早已入夏,他連出來透個氣也不行,身子依舊虛弱,只走一小段路而已,他就已經感到氣喘籲籲。

  他恨這一副軀體,更恨別人對他的憐憫、照顧,這讓他覺得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勉強活著也是浪費!

  宗雪瑩看著眼前病弱的大哥哥,馬上猜出他的身份,便大膽地進到亭子裡,興奮地指著他嚷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娘所說的新王蘭霆吧?」

  前任蘭王一年前在狩獵時出了意外,重傷而逝,前任蘭王只有一名繼承子嗣蘭霆,卻總是被病魔所擾,所以他們此次來到蘭淩王宮,是要報答隱族欠下的恩情,來幫助病弱的新王蘭霆。

  不過他的脾氣有些嚇人呢,幸好她膽子夠大,不怕不怕。

  「你是誰?」蘭霆強撐著精神瞪她,對她的無禮感到極度不悅。「竟敢直呼本王的名諱,你到底懂不懂禮數?」

  「不能喚你的名嗎?」她一臉無辜的搔搔頭,嬌聲咕噥著。「宮裡的人真奇怪,禮節一大堆,什麼事情都不能做,倒不如在咱們自家村裡過得快活。」

  她之前在隱族村落時就是個野丫頭,現在才剛到這裡,什麼規矩都不懂,也難怪敢當著王的面抱怨出聲。

  蘭霆怒瞪著她,她的臉蛋圓潤,雙眼燦亮,小小的嘴唇微翹,是個非常健康且討喜的小女娃,而她的健康,就像是在嘲笑他的病弱,她燦爛的笑容更讓他感到厭惡,對他來說,簡直是個礙眼的存在。

  「快滾!」蘭霆惱火地揮袖斥退她。「別讓本王再見到你!」

  「啊——」個頭小小的宗雪瑩被他不小心地揮中,腳步踉蹌地一屁股往後跌坐在地上。

  蘭霆錯愕地一愣,他只是想趕她走,並不是有心想推倒她的,但錯已造成,他也拉不下臉認錯,表情更是難看。

  「小姐!」隨後才追來的朵兒,一過來就見到自家小姐跌坐在地,擔心地急忙衝過來。「沒事吧小姐,有沒有摔傷了?」

  「沒事沒事。」不用朵兒攙扶,宗雪瑩倒是自己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依舊笑得燦爛。「我一點事也沒有,王不用太在意。」

  反正她也常跑跑跳跳的跌跤,這對她來說就像在吃飯喝水般的平常,就算真會痛,一下子也就退去了,不礙事。

  蘭霆的雙眉緊蹙,非常不滿意她的反應,被他推了一把,她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她應該要委屈地哭出來,不是嗎?

  她越不在乎,他反倒越是介意,一把莫名的火氣襲上心頭,氣她的太過豁達,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個惡劣的混蛋!

  「誰說本王在意?本王根本不把你看在眼裡!」他負氣地離開亭子,管不了自己虛弱的身子,根本禁不起疾走,只因不想再見到她太過礙眼的笑容。

  「王,等等奴婢!」宮女趕緊追出亭子,就怕他走太快,身子會負荷不了。

  果不其然,蘭霆才走沒多遠,頭頂上熱辣的陽光就讓他頭暈目眩,他的身體左搖右晃,越來越昏眩,幾乎要站不住腳。

  「真是……該死……」他撫著昏沈的額頭,感到很懊惱、非常不甘心。

  「啊——王——」

  他身體無力的一軟,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看到宮女驚慌地向他跑過來,也見到那個圓潤的小丫頭一臉擔心的模樣,好像他是她什麼重要的人似的。

  為什麼關心他?他們倆根本素不相識。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的腦海裡只有這個想法,很困惑……很不習慣……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就算真的病死了,也不需要……

  ★★★

  在昏沈之間,蘭霆只覺得身子很熱、很難受,耳旁斷斷續續傳來有人交談的聲音,但到底說了些什麼,他根本就聽不清楚。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受,好像身體裡有著什麼不知名的東西一直脹大、脹大,就快撐破他的身子,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難道他將要死了?也罷,這一副破身子,勉強活著也只是麻煩,倒不如早早結束,反正他也不在乎了……

  但就在他出現絕望念頭時,身體的脹痛卻像是找到一個出口,慢慢洩了出去,終於不再那樣難受。

  發生什麼事了?他感到原本被病魔糾纏住的沈重身子,有種逐漸輕盈的感覺,就連呼吸也順暢不少。

  疲累地睜開雙眼,他看到自己躺在寢殿裡,不知道已經昏睡多久,全身又酸又軟,連半點力氣也沒有。

  「唔……」他沙啞地低吟出聲。

  「霆兒?」在床旁照顧的太后姜鴛一改愁容,欣喜地漾起笑,撫摸著愛子的臉龐。「身子有沒有感到舒服一些?」

  他瞧著年輕且美麗的母后,虛弱地問:「母后,兒臣昏睡多久了?」

  「已整整三日了。」姜鴛欣然說道:「霆兒,好好休養,相信母后,從現在開始,你的身子會越來越好,與尋常人無異。」

  「為什麼?」他已經病了十五年,如果能好早就好起來了。

  「反正這段時間你先好好休養就是,有什麼問題,咱們之後再說吧……」

  蘭霆已無心思考,因為他的意識又逐漸渙散,眼眸緩緩閉起,再度陷入沈睡了。

  之後,他的身子真如母后所說一樣,逐漸康復起來,經過好幾個月的精心調養後,他原本瘦弱的身子已經養出點肉來,氣色也愈來愈好。

  一年多前父王駕崩沒多久他就已繼承王位,但他光生病就耗去所有心力,根本無力處理政事,因此政事幾乎都是母后在幫忙攝政處理,直到最近他的精神越來越好,終於能夠開始慢慢參與朝政。

  他對自己日漸強壯的身子很開心、很滿意,母后也很開心,甚至蘭淩國百姓們也跟著欣喜,樂見他們的新王終於康復起來。

  冬去春來,蘭霆的身子在經過半年多的調養之後,已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他見外頭天氣晴朗,興起想出去走走的念頭。

  他遣退隨侍的宮女,獨自一人離開居住的寢殿,在王宮裡信步走著,之前因為病弱,他始終沒辦法將整座王宮都好好地看過一遍,現在終於有這個機會了。

  他走進一處正盛放著桃紅花朵的櫻花林裡,出神地望著眼前花瓣紛飛的美景,以至於沒注意到身後有人正朝他的方向跑來。

  小女娃喘呼呼地跑進櫻花林裡,正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不料前方竟有個少年背對她而立,她來不及停下腳步,整個人硬生生地朝他撞了過去。「啊——小心!」

  「呃?」蘭霆一回過身,小女娃的頭硬是撞上他的肚子,那衝撞的力道害他踉蹌地退了好幾步,氣得怒罵出聲。「該死!是誰膽敢衝撞本王?」

  「哎呀!」小女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暫時起不了身,她揉著疼痛的屁股,在看清楚他的樣貌後,原本緊皺的小臉蛋倒是漾起興奮的笑意。「王,是王耶!」他看起來氣色真好,身子已經完全康復了吧?真是太好了。

  「你……」他困惑地微蹙起眉,對她的面貌有些熟悉,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她正是他半年多前在湖邊遇到的那個無禮小女娃。「你怎麼還在宮裡?」

  他訝異地瞧著她,發現她比他在半年前看到的要虛弱好多,原本圓潤的臉蛋已經消瘦下來,蒼白的臉上病氣十足,而且額心多了一點鮮紅色的印記,唯一不變的是她那燦爛的笑容,比陽光還要耀眼奪目。

  「我本就沒有要走呀。」宗雪瑩坐在地上不斷喘氣,就連說話的語氣也顯得有氣無力的。

  「為什麼?」他眉蹙得更緊,不懂是誰讓她留在宮中的?目的又是什麼?

  「可以下回再說嗎?」她努力想站起身,卻使不上力氣,左搖右晃的,像是隨時會跌回地上。「我現在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你到底在搞什麼?」看到她如此虛弱,他趕緊抓住她的手,免得她真的跌坐回去,但嘴巴依舊不饒人。「你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才怕被人找到?」

  或許是因為曾經同病相憐,知道生病的痛苦,他才會忍不住伸手幫她,要不然他才不想理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女娃。

  她的虛弱讓他內心泛起了一股複雜的感受,不懂短短的半年時間,為什麼他的身體痊癒了,而原本健康圓潤的她卻病得如此虛弱?

  「我才沒做什麼虧心事,我只是……偷跑出來喘口氣而已。」她有些心虛地輕吐舌尖,尷尬一笑。「要不然娘和朵兒都不讓我踏出房門,我都快被悶死了。」

  瞧她一臉無奈的表情,他心口突然有種微微刺痛的感覺,不由得對她產生憐憫,因為他懂她的無奈,他也曾經如此,那種只能關在房裡足不出戶的窒悶感,直到此刻,他還是能夠深深體會。

  「既然身子不舒服,何必逞強跑出來?」他雖能體會那種苦悶,但看到她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他還是氣得忍不住罵她。

  「你不也一樣?為什麼你可以,我就不行?」她倒也回得理直氣壯,一點都不把他當王看。

  「什麼?你……」居然敢頂他的嘴?她真是不要命了!

  「王,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她的唇色泛白,看起來氣色似乎比剛才更加糟糕。「一個人要昏倒前,是不是眼前所看到的東西會越來越白,幾乎快要睜不開眼?」

  蘭霆驚詫地喊道:「你別告訴本王你要昏了!」

  「我也不想,但我……真的……撐不住了……」話一說完,她眼一閉向後軟倒,果真當著他的面昏了。

  「小丫頭!」蘭霆訝異地往前撲抱住她,護著她一同坐倒在地,沒讓她摔著、撞傷任何一處,他輕拍她的臉蛋,想喚醒她,卻沒想到她的肌膚好冷,幾乎摸不到什麼溫度。

  他深受震撼,因為這狀況……和他之前還病著時好像,幾乎一模一樣……

  「小姐——」

  「瑩兒,你在哪兒?瑩兒——」

  朵兒和另一名年輕貌美的婦人急急跑入櫻花林裡,恰巧見到宗雪瑩昏倒在蘭霆懷中的景象,她們倆輕喘著氣,停在一旁,沒料到居然會在這兒遇上蘭霆,兩人心下一驚。

  年輕的美婦是宗雪瑩的親娘——宗薰,她先恢復鎮定,朝蘭霆有禮的躬身。「王,可以把瑩兒還給我嗎?她現在身子虛弱,不適合在外頭待太久。」

  「你認得本王?」蘭霆微蹙起眉,他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當然認得。」宗薰淡淡一笑。

  「她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才不過短短半年而已,就病成這樣?」

  「我想……也是時候該讓王知道了。」宗薰語氣柔緩的說道。「請讓我先把瑩兒帶回房裡,之後王和瑩兒之間的關係,我會盡力解釋,好讓王明白。」

  蘭霆困惑地瞧著宗薰,不懂她到底在賣什麼關子,但礙於宗雪瑩正昏迷著,他只能點頭讓宗薰趕緊將她帶走,免得耽誤了她的救治。

  他和這個小丫頭之間能有什麼關係?他就等著聽她如何解釋。

  ★★★

  蘭霆跟著宗薰她們來到宗雪瑩目前所居住的寢殿裡,看著宗薰小心翼翼地將宗雪瑩放上床,替她蓋上被子。

  沒過多久,太后姜鴛也來到寢殿內,吩咐宮女們搬來三張椅子,讓他們就近坐在床旁,把事情說個明白。

  姜鴛對蘭霆說道:「霆兒,她是隱族的族長宗薰,也是宗雪瑩的娘親,更是讓你身體康復之人,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不如就趁這當下,一併向你說明白吧。」

  「母后,兒臣不懂,她是如何讓兒臣身體康復的?」蘭霆一直以為是禦醫找到新藥方,才讓他的身子慢慢好轉,沒想到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宗薰開口解釋。「真正的說法應該是,瑩兒代替王承受了病厄,所以王才會日漸康復,換瑩兒被病魔所擾。」

  隱族是一個神秘的小部族,代代相傳許多神秘術數,因而被各國所覬覦,隱族為了躲避各國追索,行蹤飄忽不定,居無定所,才會有「隱族」這個稱號。

  就在大約十年前,隱族不願幫某國做事,被下令追殺,原就不多的族人幾乎只剩一半存活下來,幸賴前任蘭王出兵相助,並且將蘭淩國境內的雲渺山賜給隱族人居住,承諾不會脅迫隱族人做任何事,隱族才終於有了安身之處。

  身為族長的宗薰始終惦記這件事,在聽到前任蘭王因意外驟逝,只剩一位被病魔纏身的兒子繼位,便決定用隱族代代相傳的術數報恩。

  「瑩兒現在是王的『厄女』,也可以說是替王擋去災厄病難的替身。」宗薰指指女兒的額頭。「我在半年前王昏倒時已經施了『轉厄咒』,她額心那一滴正是王的血印,也是轉厄咒生效的證明,從那時開始,王的病氣就轉移到瑩兒身上,由瑩兒代王承受了。」

  蘭霆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會有轉移病厄的術數,但他康復和宗雪瑩病弱的時間的確吻合,而他的母后也相信這件事,他不信也不行。

  「為什麼代本王受厄的人是她,不是別人?」他惱怒地質問,她年紀比他還小,他都快無法承受生病的痛苦,她只是一個小娃兒又怎麼有辦法忍受?她是何其無辜!

  「我算遍族內所有人的生辰八字,瑩兒和王的八字最配,最適合當王的厄女,瑩兒也明白這麼做是要報恩,並且同意了我的決定,所以王不必掛慮瑩兒是被逼的。」她也很不忍心讓女兒承受這種痛苦,但她算出女兒和王之間有很深的緣分,勢必要在一起的,也就只能依天命行事。

第1章(2)

  「她會有性命之危嗎?」他的眉越皺越緊,如果她們事前告訴他這件事,他絕對不會答應,他寧願自己病得死去活來,也不想讓一個女娃兒代替他受罪。

  「瑩兒的身子骨天生就好,所以只要妥善地照顧,還是能夠安然長大,這一點也請王不必擔心。」

  只要蘭霆的病厄不至於危及性命,宗雪瑩也不會有性命安危,等到哪一日蘭霆的病厄之運過去,宗雪瑩不必再承厄之後,狀況也能好轉。

  宗薰算過,蘭霆不是短命之人,所以她相信蘭霆的病厄之運會有過去的時候,只不過無法預測是長是短,但一國之王長期處於重病當中,無法親理朝政,對國家來說並不是件好事,甚至會引發動亂,所以她才會決定以這種方式報恩,讓蘭霆提早脫離病厄,能夠正常的接掌國事,不再被病厄所擾。

  「那如果她哪一日承受不了,或是出了什麼意外,這咒是否就失效了?」

  「的確,承厄者如果意外而亡,轉厄咒失效,原本的病厄就會回到您身上,不過只要再找第二位能和王的八字相配合的承厄者,就可以再施轉厄咒。」

  她在幫王挑選最適合的承厄者時,就已經一併挑出第二、第三適合的人選,但她希望這只是備而不用,別真的走到這一步。

  姜鴛緊接在宗薰話後說:「霆兒,雪瑩替你承擔病厄,咱們就得親自負起照顧她的責任,小心保護,別讓她出任何意外,直到你的病厄之運過去為止。」

  如果沒把宗雪瑩留在王宮內,而讓她回到雲渺山去,姜鴛總覺得不放心,怕她會出意外而讓事情再有變數,所以不管怎麼想還是留在自己身邊比較妥當,這在當初剛施完轉厄咒時,姜鴛就已和宗薰討論過,也已經得到宗薰的同意。

  「母后,事已至此,兒臣難道還有拒絕的機會嗎?」他還是氣,氣母后沒先和他商量,就答應宗薰替他和宗雪瑩施轉厄咒,根本不管他的意願。

  「這……」姜鴛心虛得不再多話,她愛子心切,一心只想護住王室最後一根獨苗,哪顧得了這麼多?不過她相信,過一段時日,兒子就會釋懷,會明白她為人母的心思,不再計較埋怨她的做法。

  「另外,還要請王和太后別洩漏瑩兒厄女的身份,以及她是隱族人的事情,咱們隱族因為這些術數在過往已經遭到太多野心人士覬覦,甚至面臨殺身之禍,因此除非萬不得已,並不輕易施咒,要是讓其他人知道,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混亂,這點請二位體諒。」宗薰小心叮囑,這次要不是為了報恩,她也不會輕易施咒的。

  「本王明白。」蘭霆看向躺在床上昏睡的小女娃,內心五味雜陳,既惱又憐,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醒來後的她才好。

  他想起兩人半年前初見面時,她就知道自己是要來替他受罪的,為什麼她還有辦法笑得燦爛,一點都不怪他、怨他?

  他想罵她笨、傻,但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他什麼話都罵不出口,一顆心反倒微微揪痛著,對她泛起了更多的……憐惜。

  她的傻氣讓他第一次有種想疼寵的衝動,還對她萌生了從來沒有過的牽掛,不用母后刻意提醒,他也會好好照顧她,她替他承受的病痛,他會加倍補償她,絕不讓她受任何一丁點委屈。

  只要他還活著,他就會讓她也好好的活著,希望能繼續看到她燦爛的笑容,別被病魔給摧殘得不見了。

  說什麼報恩?他反倒覺得現在是他欠了她,這個情分還深得難以償還……

  ★★★

  蘭霆在知道宗雪瑩成為他的厄女之後,便時時派人關照著她,就算自己因為國事忙碌,不常親自去看她,也會命令宮女每日將她的狀況告訴他,而她在王宮裡,不管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儼然把她當成小公主般對待。

  宮人們都知道蘭霆對宗雪瑩的重視,甚至連太后姜鴛也對她照顧有加,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也同樣小心地服侍她,把她當成貴客看待。

  而蘭霆對她的容忍,更是讓其他宮人大感訝異,因為很討厭被人纏著的他,居然允許宗雪瑩三不五時便在他的身旁轉,一點應有的禮節都沒有。

  「宗雪瑩,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禦書房裡,蘭霆瞪著窗戶外正對著他燦笑的小丫頭,真不知她為什麼總能夠從寢宮內偷溜出來透氣,一而再、再而三,滑溜得像尾泥鰍,任宮女們怎麼抓都抓不住?

  她一個月前才因此而昏倒,他也因而知道了她代替自己承厄的事,沒想到她完全沒得到教訓,依究亂來,氣得他真想敲開她的腦袋,看裡頭到底都裝些什麼。

  「王,我好累哦……」宗雪瑩故意裝傻,不回答他的話,反而擺出可憐兮兮的疲累模樣,好博取同情。

  「你……」他沒轍地大翻白眼,沒好氣地命令太監。「快把她給帶進來。」

  「遵命。」太監趕緊走出禦書房,將宗雪瑩給請入書房裡,還特別拿了一張鋪了軟墊的椅子讓她坐,緊接著端上一杯茶,讓她解渴,把她伺候得非常周到。

  宗雪瑩將杯中的茶一口氣喝完,舒服地吐了一口氣。「啊……真好喝,我以後要天天來找王喝茶。」

  她笑笑地看著他,雖然他脾氣不好,總是擺臉色凶她,但她卻一點也不討厭他,覺得他比總是謹慎行事的宮人們要真實好懂多了,從不會掩飾自己真正的一面,所以她很喜歡來找他擡槓,才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王。

  他很忙,雖然派人照顧她,卻很少主動出現過,所以她乾脆自己來找他了,就算只能見他半刻,她也會很開心的。

  「你根本就是想天天來胡鬧!」蘭霆居高臨下的瞪著小丫頭,要是其他宮女太監們看到他的臭臉,早就戰戰兢兢了,就只有她完全不當一回事。「也不想想你現在身子的狀況,禁得起多久折騰,早晚你會受不了的。」

  她天生底子健康,所以病氣剛轉移到她身上時,她只有氣弱,身子還沒開始受到病氣侵蝕,但過了半年多,她的身子已經明顯虛弱許多,被病氣一步步侵吞入骨了,恐怕再過不久,她就會變得像他之前一樣,虛弱到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每每看到她虛弱的模樣,他總覺得對她有所虧欠,為了彌補她,他只能想盡一切地對她好,這樣他才會感到好過一些。

  「那就到時候再說嘛。」宗雪瑩天真地回道,一點都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至少我現在還可以來來去去,只要別太過分就好,如果連王也要管我,不讓我來,我就一點樂趣都沒有了。」

  「來本王這裡,能有什麼樂趣可言?」蘭霆不以為然地輕哼,他這裡除了國事之外,還有什麼?枯燥乏味,連他自己都覺得厭煩。

  「當然有,看王總是氣呼呼的模樣很有趣。」她不怕死地回道。「我常在想,真的有那麼多事情好氣嗎?想不透,真想不透……」

  「……」他勉強地壓抑下胸中怒火,要不是看在她是替他承厄的厄女,他絕對會把這個不知死活的野丫頭給轟出去。

  算了,就當自己多了一個黏人的妹子吧,他只能認了……

  果不其然,又過了一個月,蘭霆在禦書房已經看不到宗雪瑩的身影,因為她的身子已經禁不住一再偷溜的勞累,這一陣子都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就算想下床也力不從心,就和他病得沈時一樣。

  他很明白,她現在是在替他受苦,他卻無力阻止這一切發生,只能任由轉厄咒繼續生效,對她更是感到虧欠。

  依她活潑的性子,此刻肯定感到非常苦悶吧……他沒有多想,起身離開禦書房,想過去看看她。

  此時房裡除了宗雪瑩之外,還有伴著她的宗薰,從雲渺山跟來的婢女朵兒則出去煎藥,還沒有回來。

  「王,你怎麼來了?」

  坐在床上的宗雪瑩訝異地看著蘭霆,本以為他平常總是嫌她多話,現在她沒力氣去煩他,他會樂得清靜,沒想到……他居然還親自來看她?

  「本王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得著嗎?」蘭霆沒好氣地瞪她,等太監將椅子搬到床旁,他才坐下。「這下子看你還想往哪裡跑。」

  「王來看我,我也不需要跑了呀。」宗雪瑩原本有些睏意,一看到他出現,笑得異常開心,精神都來了,抓住他的衣袖不放。「王,你這下子可是自投羅網,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說,肯定煩死你。」

  她感覺得出來,他是因為擔心她才來的,雖然他總是沒給她好臉色看,但其實他是很關心她的。

  「瑩兒,規矩一點。」宗薰皺眉提醒,真是拿永遠學不會規矩的女兒沒辦法。

  「不要緊,要是嫌煩,本王就不會過來了。」他輕勾起嘴角,終於露出微微笑意,幸好她雖然病得沈,卻沒有失去開朗,讓他寬心不少。

  「娘,是王說不要緊的,可不是我哦。」這下子宗雪瑩更是有恃無恐,笑得可得意了。

  宗薰無奈地搖搖頭,既然蘭霆都如此縱容女兒了,她還能說什麼?

  宗雪瑩開心地對蘭霆說了好多話,嘰嘰喳喳的,像是不知道該口渴似的,等到她說累了,終於敵不住困意睡著後,沒想到,蘭霆卻還是沒辦法脫身。

  因為她就連睡了,也緊抓著蘭霆的衣袖不放,這讓他想收回手卻有所顧慮,就怕一驚動到她,她會馬上甦醒過來,不肯再睡下。

  宗薰趕緊替女兒道歉。「王,真的很抱歉,瑩兒這樣冒犯王……」

  「罷了,等她睡熟,或許就會鬆開本王衣袖,本王就再多待一會兒。」蘭霆早已拿她沒奈何,對身旁的太監吩咐。「去禦書房把本王還沒看完的奏摺拿過來。」

  「遵命。」太監馬上轉身離去。

  他接著對宗薰說道:「你不必緊張地守在一旁,可以暫時去休息,一直在她身旁照顧,必定是件累人的事。」

  「那我就暫時退下了。」宗薰微微一笑,知道蘭霆是真心地關心宗雪瑩,便放心地退出內房。

  她打算在王宮陪伴瑩兒一年,確定她的身子狀況穩定之後,就回到雲渺山去,雖然她在離山時暫時將族內事情交由下一任的族長繼位者打理,但繼位者還在學習當中,她不回去不行。

  看到蘭霆對瑩兒的重視,她知道自己可以放心回雲渺山,瑩兒肯定會被照顧得很好,不必她擔心。

  宗薰退出後一段時間,太監也將奏摺拿過來,蘭霆就坐在床邊靜靜看起奏摺,好打發時間。

  他本以為自己會巴不得她趕緊將手給鬆開,但事實卻不然,他為她按捺下自己的脾氣,有耐心地等著,一點都沒有厭煩的感覺。

  是已經被她給纏慣了嗎?他感到有些好笑,堂堂的一國之王居然會被個小丫頭給纏住,還拿她沒奈何。

  他原本還不甚專心,但在看到手上新的一本奏摺上所寫的事情後,倒是輕蹙起眉頭,仔細地審閱。

  奏摺上寫著,一向和蘭淩國交情友好的狄國想以聯姻方式加深兩國關係,聯姻的對象是狄國唯一的小公主,不過因為公主才八歲,希望能先訂下婚約,等公主成年之後再舉行婚禮。

  他十四歲時繼位,卻只是個名義上的王,國事都交由母后處理,直到十五歲擺脫病厄,終於有精神處理國事,才開始上朝參與朝政,到現在也還不滿一年,還是由母后輔政處理國事,所有奏摺都會先讓母后在一旁提點意見,再由他做最後決定,而母后當然很贊同兩國聯姻之事,這對蘭淩國只有好處沒壞處。

  他雖然明白兩國聯姻只關乎國家利益,無關情愛,但他就是厭惡這種被擺佈的關係,只可惜他是一國之王,婚姻大事就是一筆只求最大利益的買賣,所以也只能應允婚事,沒得選擇。

  將狄國聯姻的奏摺放下,打開另外一本,這本奏摺是他吩咐宮中工匠所想的新殿閣構思,宗雪瑩現在所住的地方距離他有些遠,所以他打算在他所住的寢殿旁邊再建一座新殿閣,讓她搬過去,他可以就近照顧。

  看著工匠所畫的新殿閣架構,蘭霆微微勾起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笑容雖淡,卻蘊含著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柔情。

  「王。」此時太監突然輕聲說道:「宗姑娘鬆手了。」

  蘭霆回過神來,瞧向床上的人兒,宗雪瑩果然睡得熟了,不知不覺便放開他的衣袖。

  他將奏摺交給太監,想把她原本揪住他的那隻手放進被裡,免得受涼,但他才一將她小巧的手握住,她卻下意識地回握著,像是在他的掌心裡尋找溫暖,熟睡的臉蛋更是漾起一抹舒服的笑意。

  她微涼的體溫竟像把熱火,不經意地熨燙了他的掌心,教他不由得一愣,一種陌生的情感像是從兩人交握處滲入他的肌膚,快速地竄入他的心口,滲進他的心裡,根本猝不及防。

  在他胸口蕩漾著的陌生情緒,到底是什麼?他困惑地輕蹙起眉,將她的手放進被裡,然後抽回自己的手,看向什麼都沒有的掌心,無法理解。

  此刻的他雖然還無法理解那一瞬間的微妙情緒到底意味什麼,但他卻早已將她給放在心上,對她呵護至極。

  對她的憐愛之情,隨著一日日的相處,益發深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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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2 10:02:48

第2章(1)

  轉眼之間,宗雪瑩在蘭淩王宮已經待上十年了。

  深秋的蘭淩王宮,原本蒼翠的綠樹逐漸染上黃、褐色澤,池中的荷葉也盡數枯萎,秋風吹來,瑟瑟作響,增添了不少蒼涼之氣。

  入夜之後,各殿的燈火接連亮起,一名身穿獵裝的男子走在長廊上,前後都有宮女提燈引路,一路走進早已點起燈火的華麗寢殿。

  這裡是「龍翔殿」,歷代蘭淩王的居處。

  「王。」殿裡的宮女們看到他回來,趕緊躬身行禮,態度謹慎小心。

  十年過去,二十五歲的蘭霆早已擺脫過去消瘦的模樣,高而挺拔的身子穿起獵裝英氣逼人,雖然樣貌俊秀斯文,但他只要板起臉,銳利的眼神足以震懾人心。

  而經過這些年來的歷練,他的脾氣也不再像少年時那樣衝動易怒,變得沈穩許多,但那不怒而威的王者氣勢,教人心生臣服。

  蘭霆進到寢殿裡,沒有多瞧宮女一眼,冷聲命令。「將本王的獵裝換下。」

  「是。」宮女們開始幫蘭霆小心脫下獵裝,接著幫他換上平時慣穿的常服。

  待蘭霆換完衣裳後,一旁的宮女拿來溫水盆及布巾,讓他擦臉淨手。

  等到一切都打理完之後,宮女恭謹地詢問:「王,奴婢是否要吩咐膳房幫王備膳?」王才剛從獵場回來,應該還沒用過膳才是。

  他沒回答宮女的問題,倒是先問:「雪瑩用膳了沒?」

  「宗姑娘今日推說胃口不好,所以……吃得很少,早早便睡了。」宮女謹慎小心地回答,就怕他氣惱。

  吃得很少?恐怕宮女回答得含蓄了些,她根本就是沒吃吧!蘭霆的眉一蹙,沒好氣地大步離開寢殿,命令道:「去備兩份膳來,越快越好。」

  「是。」

  蘭霆走出龍翔殿,殿旁有一道穿廊,連接著旁邊另一座較典雅的小寢殿「暖芳閣」,兩殿靠得非常近,因此蘭霆很快便進到暖芳閣裡。

  暖芳閣是他為宗雪瑩打造的殿閣,緊鄰在他的龍翔殿旁,只要他想,他可以隨時過來看她,隨時掌握她的情況。

  丫鬟朵兒看到蘭霆出現,正要領著其他宮女向他問安,但她都還來不及開口,蘭霆的長袖一揮,制止她們出聲,朵兒也非常識相地和宮女退到一旁去。

  他一進到內房,內房裡暖呼呼的,雖然現在才入秋,但內房裡卻已燃起一座暖爐,就怕住在這裡的人兒不小心受涼了。

  他無聲地來到床邊,掀開垂下的紗帳,就見宗雪瑩舒服地側躺在大床中央,雪白的毛毯將她完全遮蓋住,只露出一張小臉蛋,黑而柔的長髮披散在身側,看起來慵懶中又帶有一絲嬌媚。

  他坐在床旁,原本冷淡的眸色慢慢多了一抹柔情,就連冷硬的嘴角也微勾起淡笑,靜靜地瞧著她的睡顏。

  經過十年的照顧,她也從小丫頭轉變成十八歲的小姑娘,出落得美麗動人,雖然她的臉色總是顯得蒼白,只有額心那一抹紅印始終鮮紅,但這嬌弱的氣質,更是我見猶憐,任誰見了,都想好好地憐惜她一番。

  他伸出手,輕撫著她柔嫩的臉蛋,怎麼摸都摸不膩,像是在把玩著自己珍愛的寶物,一遍又一遍,捨不得歇手。

  原來照顧人是會上癮的,他已經習慣每日都會見到她,看她總是燦爛的笑容,偶爾和她吵吵嘴,享受著她對他的率真回應。

  在這座王宮裡,只有她不把他當王看待,不戰戰兢兢的面對他,和她在一起,他可以放鬆下心情,不把自己當成王,暫時喘一口氣。

  剛睡下不久的宗雪瑩被臉上的刻意騷擾慢慢趕去睡意,逐漸甦醒過來,她嚶嚀了一聲,睜開雙眼,看到坐在床邊的男人便漾起燦爛的笑。

  「沒想到王也會趁我睡著時欺負我,要是說出去,肯定沒人相信。」他一出現,她的睡意盡消,慵懶地坐起身,故意揶揄他。

  「本王哪裡欺負你了?」他挑了挑眉,一點都不覺得剛才在她臉上的「騷擾」是欺負。

  「故意把我吵醒,難道不是欺負?」宗雪瑩輕笑出聲。「真該讓其他人看看,平常總是大擺冷臉的王,居然也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

  她知道,只有在她面前時,他才會顯露出這一面,不像高高在上的王,反而像是一個疼寵妹妹的普通男人,與她之間沒有任何尊卑之分。

  「不會有其他人瞧見的,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他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別打任何歪主意。

  「真霸道的口氣。」她故意噘起嘴抱怨,但聽起來倒比較像在撒嬌。

  「敢說本王霸道?」蘭霆瞬間擺起冷臉,作勢要朝她的臉蛋捏過去。「你這個大膽的丫頭……」

  「啊……我認錯,請王別捏我,我的臉蛋可沒什麼肉好捏呀……」宗雪瑩趕緊左躲右閃,胸前的衣襟因為躲避的動作不經意敞開,露出裡頭淡粉色的繡花肚兜,若隱若現。

  蘭霆的眸色一黯,不著痕跡的壓下體內某種突然竄起的慾望,沒心思再繼續和她玩鬧,趕緊替她整理衣襟,將誘人的春光給掩上。

  他本以為自己會一直將她當妹妹看待,但在她漸漸長大,脫掉稚氣,開始有了小女人般的嬌柔後,他內心有一處情感也開始騷動起來,看她的眼光不再單純,也無法再繼續把她當成妹妹看待。

  他逐漸意識到,她終究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她已經到了青春嬌艷的年紀,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目光……

  當然也包括他的。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故意挑起其他話題。「不是想聽本王去秋獵所發生的事情,怎麼這麼快就睡了?」

  「我累了嘛。」她任由蘭霆幫她整理衣襟,早已習慣兩人偶有親密之舉,故意嬌聲抱怨道:「我最討厭只能待在房裡等待,什麼事都不能做,倒不如就先睡了。」

  她多想跟著他一起去秋獵,但是他不允,害她只能無趣地待在房裡,心裡鬱悶著,連晚膳也不用就睡了。

  「就算如此,你也不該任性不用膳,存心折磨自己的身子和本王作對。」她的心思他就算沒有全摸透,也有七、八成,她肯定是故意不用晚膳,好氣他不讓她跟著去秋獵。

  宗雪瑩的表情一僵,有些心虛地說:「反正……我就是沒胃口……」

  此時宮女們恰恰好將兩人的晚膳端進,將桌椅一併擺進來,很快地便擺好膳食,食物的香氣頓時瀰漫在房裡,也像是在告訴宗雪瑩——她這下子想不吃也不行了。

  「來得正好。」有其他宮女在場,蘭霆馬上擺起臉孔,起身離開床榻,不容她拒絕地命令道:「下床,陪本王用膳。」

  她沒好氣地嘟起嘴,真不喜歡被命令的感覺,因為那就表示事情沒得轉圜,她只能乖乖聽話。

  蘭霆見宗雪瑩依舊坐在床上,遲遲沒有下床的動作,就知道她故意在和他鬧彆扭。

  這座王宮裡誰敢和他鬧彆扭?也只有這個大膽的丫頭,誰教她是他心頭上拋不下的一個牽掛,才會將她的脾氣養嬌了,一點都不怕他。

  「雪瑩,快過來。」他只好放軟姿態,朝她伸出手,就連語氣也柔和不少。「再不過來,就別怪本王罰你了。」

  雖然他還是不改威脅的話語,但她聽得出他軟化的語氣,才又恢復笑顏,伸手讓他寬而暖的大掌牢牢握住,不再和他使性子。

  她知道,他是王,是高高在上的,不容任何人忤逆,但他卻允許她偶爾耍賴、無禮、使性子,他對她的包容,是給她的補償,她從一開始就非常清楚這一點。

  就算明知他對她的好只是補償,但她的心,還是慢慢地陷入,對他出現了不該有的傾慕,希望能得到他更多的注意、疼寵,成為他心目中的唯一。

  她回想起當初娘離開時對她說的話——

  「瑩兒,你的身子狀況已經穩定下來,而娘已經離開雲渺山一年,該回去了,娘和蘭王及太后有約定,就把你交由他們照顧,只留下朵兒在蘭淩王宮陪伴你,這樣你會害怕嗎?」

  「所以我以後也無法再見到娘了嗎?」

  「那倒不至於,娘每年還是會騰出一小段時間到王宮探視你的。」

  「只要不是再也見不到娘,我沒什麼好怕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當年哪來的勇氣,一口便答應成為他的厄女替隱族報恩,或許正是因為年幼不懂事,才會什麼都不怕。

  但在她日漸長大之後,才明白娘當初為什麼會問她怕不怕,因為在蘭淩王宮,她是孤獨的,孤獨一人待在異鄉里,是需要很大的勇氣,才有辦法承受得住。

  其實她並沒有那麼勇敢,但蘭霆對她的照顧、疼寵,卻給了她很大的信心、勇氣,讓她心甘情願的繼續待在這兒,就算再也回不了雲渺山,也沒有關係。

  但這樣的關係能夠維持多久?他終將會迎娶他國公主為王后的,到那個時候,他的眼裡就不會只有她一個,甚至還可能會逐漸忽略了她……

  她不知道將來兩人的關係會有怎樣的轉變,她只能把握住現在和他相見的每一刻,盡情地對他撒嬌,直到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了變化為止……

  ★★★

  「朵兒,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下了……」

  深秋過後,冬日緊接著到來,蘭淩國雖然氣候偏溫暖,還是有一個月的雪期,而下雪的日子,大約都在過年前後的這段時間。

  宗雪瑩身上披著一件雪白的狐毛披風,靠在窗邊看著外頭的雪景,嘴巴不斷呼出白色的霧氣,還想伸出手接住外頭飄下的片片雪花。

  她的寢殿裡燃起了好幾座暖爐,宮女們也特別戰戰兢兢,將她保護得好好的,不敢讓她受寒,免得她一病起來,咳得昏天暗地,屆時王一氣之下降她們的罪,她們可有得罪受了。

  「小姐,你把窗戶打開是會受寒的。」朵兒趕緊來到窗邊,擔心地將大開的窗戶給關起。「雪年年都在下,沒什麼稀奇的,就別看了吧。」

  「朵兒,你別太過緊張,娘不是也說,我這一、兩年的身子狀況逐漸轉好,已經沒有像前幾年那麼虛弱了。」宗雪瑩輕笑出聲。

  她病得最嚴重的時候,頭腦昏沈,連連發燒,甚至咳嗽不停,手腳無力,連自己從床上坐起身都沒辦法,非得朵兒幫忙才行,但她現在已經可以像正常人一般走動,只不過走不遠,易疲累,一過度勞累還是會喘不過氣來。

  娘半年多前來看她時,欣喜地說她身上的病氣已經消散大半,表示蘭霆的病厄之運快過去了,所以代他受厄的她身子狀況也慢慢轉好,或許再過個幾年,病厄之運遠離,她就能像尋常人一樣過活了。

  不過她可沒那個耐心再等個幾年,她已經想出去玩了,只可惜大家還是將她護得緊緊的,讓她哪兒也去不了。

  「反正只要小姐的身子還沒完全康復,我就無法安心下來。」朵兒漾起笑,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對了小姐,王剛才派人送了一個新奇的玩意兒過來,要不要過去瞧瞧?」

  「他又送了什麼東西?」像是怕她感到日子無趣,這些年來他已經送過她太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不過她也已經沒什麼興趣了。

  「小姐親自去瞧瞧不就曉得了?」

  在朵兒的三催四請之下,宗雪瑩只好跟著從內房裡走出來,她的寢殿裡裡外外都鋪上一層地毯,地磚下有蘭霆請工匠精心設計的引水道,將溫泉水引過來,所以地磚就算在冬天也泛著熱,她總愛打著赤腳到處走,走到哪裡都暖呼呼的,很舒服。

  她們來到小前廳裡,看到正中央擺著一株龐大的白色珊瑚樹,足足有一個人張開雙手那麼大,宗雪瑩頓時看傻了眼,她從沒看過這麼大的珊瑚樹。

  「小姐,你想把這株珊瑚樹擺在哪兒?」朵兒興致勃勃地提議道:「就擺在殿門口當屏風如何?這樣大家一進門就看得到,肯定威風!」

  宗雪瑩摸著珊瑚樹,內心泛起一陣甜意,這麼大的珊瑚樹肯定得來不易,但他卻輕易地就送給她。

  他對她從不吝惜,像是珊瑚樹、像是特地為她建溫泉引水道,她雖然感到欣慰,但她更希望,他這麼做的用意不單只是補償,希望他也能對她……有情。

  她喜歡他,但他呢?兩人十年來的相處,想要日久生情應該不困難吧?但她卻看不太出來,他到底有沒有對她萌生情愫,她完全捉摸不到他的心意。

  「你想擺在哪兒就擺吧。」宗雪瑩把珊瑚樹直接交給朵兒處理,自己一個人走出寢殿,一顆心已經飛到在隔壁殿的男人身上去了。

  「啊?小姐,你穿這樣要走到哪兒去?小姐等等……」

  宗雪瑩才不管朵兒的阻止,輕笑出聲,一個人快步走過穿廊,雪白的腳丫子隨著走動在曳地的裙擺中若隱若現,完全不受禮教束縛。

  她進到龍翔殿裡,一路上沒有任何人攔下她,讓她長驅直入,沒過多久便闖入蘭霆的禦書房裡。

  「王!」

  正在批閱奏摺的蘭霆一擡起頭,就注意到宗雪瑩裙下若隱若現的雪足,他的眉心一蹙,冷眸狠狠掃向在禦書房裡的太監,太監機靈地趕緊低下頭不敢亂看,大概猜得出是怎麼一回事。

  宗雪瑩沒發現禦書房內的暗潮洶湧,笑容洋溢的來到他身旁。「王,以後別再送我那麼貴重的東西了。」

  「你不喜歡?」蘭霆放下硃砂筆,揮袖遣退太監們,絕不允許其他人見到她小巧的腳丫子,獨佔意味濃厚。

  這個丫頭真是一點規矩也沒有,在她自己的寢殿光著腳丫子也就算了,居然過來他這兒也大剌剌地不穿鞋,是想讓所有男人都看到嗎?

  他很不悅,卻沒有表現出來讓她知道,但他非得好好的唸唸朵兒,到底是怎麼照顧自己家小姐的?

第2章(2)

  「不是不喜歡,而是太多了,所以你真的不必再費心送東西給我了。」

  蘭霆起身將宗雪瑩拉往一旁的軟榻,要她坐上去,不準她再繼續光著腳丫子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他這裡的地磚下可沒做溫泉引水道。

  「你不要摸得到的東西,那要什麼?」他所能給她的補償,最容易的就是那些實質上的物品,如果她不要,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給她什麼。

  宗雪瑩有些喪氣地輕歎口氣,他顯然不懂她的意思,她就是不要他一味的以補償為理由給東給西的,這對她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

  她圓燦的眼靈動地轉了一圈,故意試探。「只要我說得出來,你就會答應給我嗎?」

  「只要本王能力所及。」他不輕易應允,但只要應允了,就肯定會做到。

  「那……聽說過年時的夜晚外頭很熱鬧,有許多漂亮的花燈,還有雜耍藝人在表演,我好想出去看。」她早就想看看那熱鬧的景象,要不是她這些年來身子的狀況都不好,不然豈會錯過。

  「不準。」蘭霆一蹙眉,斷然拒絕,她想拿自己虛弱的身子開玩笑,也得看他允不允才行。

  「王……」宗雪瑩故意拉住他衣袖,撒嬌地請求著。「我這一、兩年身子已經好多了,不會再動不動就發燒、昏厥,只是出去逛逛而已,不會有事的……」

  「不行。」他雖然很縱容寵愛她,但遇到該堅持的事情,他是絕不會讓步的。

  「可以的、可以的,只要王肯點頭答……」

  「雪瑩,別想試探本王的容忍底線。」蘭霆不為所動地拒絕。

  「……」她氣惱地嘟起嘴,她不要的他一直給,她想要的他偏不給,這叫什麼補償?

  兩方僵持不下,還互瞪彼此,像是要比誰先眨眼認輸,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凝重尷尬,誰都不想先開口打破僵局。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輕敲門板,小心翼翼地說道:「王,奴婢是朵兒,奴婢來替小姐……送鞋。」

  蘭霆暗吸了口氣,壓下怒意,冷著嗓音命令:「進來。」

  「是。」朵兒走進禦書房,看到宗雪瑩就坐在軟榻上,趕緊拎著鞋靠過去。「小姐……」

  朵兒才一靠近,連鞋都還來不及放下,宗雪瑩卻率先跳下軟榻,跑出禦書房,賭氣的意味十足。

  「啊?小姐,你還是沒穿鞋呀,小姐……」朵兒只能拎著鞋追出禦書房,拿她沒任何辦法。

  「真是胡鬧的丫頭!」蘭霆惱火地坐回椅子上,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奏摺上,打定主意不會心軟。

  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她的身子雖然好轉些了,卻依舊是虛弱的,還是不適宜出門。

  這麼做是為她好,他很明白不顧自身狀況任性妄為的結果會是什麼,那只會讓她吃足苦頭而已。

  但為什麼,他就算明白自己是對的,內心還是忍不住鬱悶,好似自己拒絕她是多麼可惡的一件事情?

  「該死!」他氣惱地將奏摺掃到一旁,揉著隱隱泛疼的太陽穴,腦中想的儘是宗雪瑩離開時那失落的神情,想拋都拋不開。

  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他不該因她而動搖自己的既有原則,但此時此刻的他卻還是……

  卻還是想要做點什麼……為了她……

  ★★★

  「可惡的蘭霆,我討厭你……」宗雪瑩氣悶地趴在床上。

  自從兩人鬧脾氣之後,她就再沒有主動出現在蘭霆面前,始終待在自己的寢殿裡,連半步都不踏出去,故意順了他的意,也藉此表達內心的不滿。

  但她沒想到,他也真的狠下心來,任由她賭氣,已經整整三日都不來見她了。

  「小姐,你到底還要和王鬧彆扭到什麼時候?」朵兒站在床旁,無奈地輕歎。「王也是為你好,又不是故意不允你的。」

  「他不允我是一回事,但他狠下心來不理我……又是另一回事。」她哽咽了,眼眶微紅,心情低落。

  她早已過了無憂無慮的天真年紀,雖然她表面上看起來總是笑嘻嘻的,但她也有憂煩的事,只是不輕易顯露在外而已。

  在這座王宮裡,她是孤獨、寂寞的,而能夠支持她繼續過這枯燥日子的力量,除了時時陪伴她的朵兒之外,就是蘭霆了。

  他送她再多貴重的東西,都比不上他親自過來陪她說說話、一起用膳要讓她開心滿足,只要能看到他出現,她的心就能雀躍起來,充滿著無限活力。

  但她卻把兩人的關係給弄僵了,他的不聞不問,對她來說就是最殘酷的懲罰,偏偏她又拉不下臉先對他認錯,兩人就繼續僵持著,讓她的心好悶、好難受。

  「或許是因為過年快到了,王有許多事情得處理,才沒時間過來咱們這兒,所以小姐你就別多想,免得難過傷身,好嗎?」朵兒也不知道王到底在想什麼,只能這樣安慰。

  「朵兒,你說……他是不是對我感到厭煩了?」她的心感到不安,忍不住這麼猜測,畢竟十年也夠久了,他對她的容忍也到極限了吧?

  他對她好,只因為她是他的「厄女」,如果去掉這個理由,她對他來說根本什麼都不是,會厭煩也是人之常情。

  除非……他將她放在心上,但他……有嗎?

  「才不會,王對小姐的好一直以來都沒變,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朵兒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你說,為什麼這次他好幾日都不過來,像是鐵了心不理我了?」

  「呃……」朵兒回答不出來。

  「算了,反正他不過來,我照樣能夠活得好好的,我才不在乎。」宗雪瑩抹去眼角的淚,語氣有些倔強。

  他不過來,她也不去找他。她在賭,賭他對她還是有那麼一點情,先一步對她妥協,但她卻沒有把握,自己到底能不能賭贏……

  日子一天天過去,沒多久,新的一年又即將到來,蘭霆雖然有派人送裁製好的新衣給她,卻始終沒有現身,她的心情因而越來越沮喪。

  被喜歡的人刻意疏離,教她鬱悶不已,胸口就像被塊大石給壓住,想喘都喘不過氣來……

  除夕夜當晚,按照慣例,太后會邀請宗雪瑩和他們一起用晚膳,不讓孤身一人留在蘭淩王宮的她寂寞過年,連個熱鬧的團圓飯都沒有。

  傍晚,宗雪瑩換上一身桃紅色的新衣裳,外披雪白狐毛披風,在朵兒的陪侍下,來到太后所住的寢宮。

  姜鴛一見到宗雪瑩現身,和藹地笑著說:「雪瑩,你可出現了。」

  「雪瑩參見太后。」宗雪瑩獨自一人進殿,有禮地躬身,朵兒則在殿外等候。

  「不必多禮。」姜鴛向前挽起宗雪瑩的手,好奇地往殿門瞧了一眼。「霆兒呢?怎麼沒和你一道過來?」

  這些年來,她早已習慣在吃團圓飯時霆兒會和雪瑩一道出現,於是有些訝異今日雪瑩一個人先過來,竟不見霆兒的行蹤。

  「雪瑩想先來陪陪太后。」她勉強漾著笑,不想讓太后發現她低落的情緒。

  在他們倆還在嘔氣的這個節骨眼上,她怎敢奢望他還會等她一起過來?她不想自取其辱,乾脆就自己先過來,免得更加尷尬。

  姜鴛覺得宗雪瑩笑得不若以往開朗,像是在隱瞞些什麼,但蘭霆正出現在殿門外,轉移了姜鴛的注意力。

  蘭霆進到殿裡,沒有多理就在一旁的宗雪瑩,逕自對姜鴛行禮。「兒臣見過母后。」

  莫非這兩個人是在鬧脾氣?姜鴛雖然好奇他們倆到底怎麼了,卻選擇不動聲色,靜觀其變。「既然人都到了,那就直接上桌用膳吧。」

  三人分別坐上圓桌,開始用膳,宗雪瑩一改平常開朗話多的性子,默默吃飯,而蘭霆也刻意不說話,這下子倒變成姜鴛得一個人想辦法將氣氛弄得歡樂些。

  「怎麼,吵架了?」姜鴛輕笑出聲,像在嘲笑他們是長不大的孩子。「瞧你們倆,從一進來就沒看過彼此,連話也沒說上一句,分明是在賭氣,讓哀家這頓飯吃得都快悶死了。」

  「太后多慮了,雪瑩才不敢和高高在上的王吵架。」她可沒說謊,她和他沒有「吵」,就只是互相「不說話」而已。

  「聽聽這嬌嗔埋怨口氣,還敢說沒在吵架?」姜鴛瞧向蘭霆。「霆兒,你都這麼大了,還跟著人家鬧脾氣?」她知道他近幾年性子收斂不少,變得沈穩多了,但只要一遇上和雪瑩有關的事情,還是像個管不住脾氣的毛躁小夥子,衝動得很。

  「真正在鬧脾氣的不是兒臣。」蘭霆面不改色地回答。

  「難道就只有我一個人長不大,硬是要鬧彆扭?」她不服氣,如果只有她一個人想鬧彆扭也鬧不起來,他分明也在鬧脾氣。

  「你明白就好。」蘭霆順勢地回堵她的話,毫不留情。

  宗雪瑩終於往蘭霆的方向瞪了一眼,氣他回得那麼順口,但他依舊沒有看她,自顧自地繼續用膳。看來他這次真的是鐵了心不理她,想好好的給她一點教訓。

  是呀,她是得到教訓了,此刻的她只覺得心好酸、好澀,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就連臉上僅有的笑容也撐得勉強。

  他肯定不知道,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對她的影響有多大,他不需要罵她半句,單單不理她,就能夠讓她的心情大受影響,感到好難過……好難過……

  姜鴛眼見氣氛越來越尷尬,趕緊打圓場地說:「好了,咱們就別談這些事,菜放久了會涼,趕緊趁熱吃,有什麼話等吃完之後再說吧。」

  但宗雪瑩已經沒有任何胃口,她只想馬上躲回自己的寢殿去。「太后,雪瑩已經飽了,請允許雪瑩先一步離開。」

  「你已經飽了?」姜鴛面露訝異,她根本就沒吃多少東西呀。

  「是的,感謝太后邀雪瑩來用膳,雪瑩真的想回去了。」

  「罷了,你想回去就退下吧。」姜鴛瞥了蘭霆一眼,看他還是不為所動,像是存心要把宗雪瑩趕回去似的,真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多謝太后。」宗雪瑩立刻離席,頭也不回地離開。

  直到宗雪瑩的身影已經遠去後,姜鴛才又瞧向兒子。「霆兒,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趕緊向母后從實招來。」依他這些年對雪瑩寬容到近乎縱容的照顧,她才不信他會眼睜睜看著雪瑩難過傷心,卻依舊不聞不問,這其中肯定大有文章。

  蘭霆將筷子放下,淡笑地說:「母后,想一起過去瞧瞧嗎?」

  她真以為他會鐵了心一直都不理她?這一段時間他的刻意冷淡,只是給她的一點小懲罰,真正的好戲……其實在後頭。

  「瞧什麼?」姜鴛皺起眉,他越說,她越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一個驚喜,給她的。」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追上去,看她驚喜的笑容。

  他對她的承諾,依舊沒有改變,只要他能力所及,一定滿足她的心願,用屬於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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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2 10:04:37

第3章(1)

  「小姐,走慢一點吧,小姐……」

  天已經全部暗下,朵兒提著宮燈在宗雪瑩身旁引路,擔心她走得太快,累了自己不說,還有可能會滑倒。雪雖然暫時停了,地上還是有不少沒有清除乾淨的雪堆,不小心一點不行。

  但宗雪瑩的腳步還是沒有緩慢下來,她只想趕緊窩回自己房裡,倒頭就睡,什麼事情都不想,或許這麼做……她就不會感到難過了。

  他的冷淡比冰雪都還要讓她感到刺寒,現在的她好冷,不只是身子上的冷,就連心也冷,冷得她連淚也流不出來,因為被冰凍了。

  她突然好想娘,好想回隱族去,在這應該闔家團圓的日子裡,她在蘭淩王宮裡卻是異常的孤獨、寂寞,寒風撲面,更是倍覺淒涼。

  兩人走過清冷的迴廊、曲橋,一路上安安靜靜的,連宮人也少,沒想到一進到花園裡,卻被花園內熱鬧的景象給嚇傻了,忍不住停下來。

  放眼望去,各式各樣的花燈掛在枝頭,迎風搖曳,照亮夜晚的花園,許多穿著稀奇古怪的雜耍藝人也在花園內表演,丟火把、跳舞、耍刀劍,各種雜技交互表演著,讓人看了眼花撩亂。

  這就像是直接把外頭的過節慶典帶進王宮裡,雖然不能盡如外頭般盛大熱鬧,但對平常總是嚴謹到幾乎無趣的王宮來說,已經是很不得了的一件事。

  宗雪瑩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原本沈重的心雀躍起來,既訝異又欣喜。

  「這……難道是……」是王特地準備的嗎?她想出宮去湊熱鬧,他雖然不允,卻換了另一個方式,把宮外的熱鬧帶進王宮裡,還是替她實現了心願。

  其中一名雜耍藝人笑容滿面的靠過來,將一隻荷花形狀的燈籠交給宗雪瑩,她開心地接過手,欣慰的淚水凝聚在眼眶裡,好希望蘭霆能夠馬上出現,陪著她一同參與這個熱鬧的盛會。

  「他真討厭……」她抹去眼角的淚珠,洋溢著燦爛笑容。「故意害我難過這麼久,才給我這麼一個驚喜……」她原本的失落、心酸,在這一刻全都釋懷了,原來他還是在意著她的感受,並不是真的不理她。

  「小姐,咱們快走吧。」朵兒興奮地陪同她穿梭在熱鬧花園中,連連驚呼。「小姐你瞧,那個人的嘴巴居然會噴出火,這是怎麼辦到的?」

  「我怎麼會知道,你直接去問他呀!」

  「不要,要是被他吐出的火給噴到怎麼辦?好可怕……」

  「不會啦,他肯定不會噴到你的,快去。」宗雪瑩玩心大起的推推她。

  「啊……小姐別推我啦,我才不要去……」朵兒一邊尖叫,一邊左躲右閃,和宗雪瑩笑鬧起來。

  兩人開心地在花園內又笑又叫的,看到雜耍藝人將火把高高拋起,成功接住,她們便興奮得拍手叫好,雀躍不已。

  雖然觀眾只有她們倆,雜耍藝人們還是使出渾身解數,賣力表演,讓她們連連讚歎,不絕於耳。

  當蘭霆隨後來到花園時,就見宗雪瑩笑得開懷,欣喜雀躍的模樣,看來之前用膳時的低落情緒早已消失無蹤。

  他剛才已經向母后解釋完一切來龍去脈,並邀母后一同前來看看熱鬧,誰知母后只是輕笑幾聲,半帶調侃地說:「那是你幫雪瑩準備的驚喜,母后去湊什麼熱鬧?母后年紀大了,懶得湊熱鬧,你們自己好好去玩吧。」

  所以只有他過來,來了之後他站在一旁,沒有打擾她的玩興,只是靜靜瞧著她,四周精彩的雜技表演他全沒看在眼裡,最吸引他的是她燦爛無比的笑容。

  她有多久沒如此開心自在過了?她生性活潑,要不是因為身子病弱,她肯定會像只翩翩飛舞的彩蝶,片刻都停不下來。

  而她的病弱,全是為了他……一思及此,他的眼神黯下,心裡一直很在意這件事,而她卻從沒怨過自己身為厄女的命運,這反倒讓他更是心疼。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希望她替自己承受這種痛苦,但事情已經發生,再也改變不了,他只能盡己所能地讓她快樂,給她所有她所想要的……

  宗雪瑩不經意地發現蘭霆竟立在花園一角,頓時拋下朵兒,難掩興奮地來到他面前,要向他道謝,卻想到之前兩人鬧的彆扭,一時之間尷尬地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

  她搔搔頭,猶豫了好久,才終於說:「王,我誤會你了,我還以為你這一陣子都不理我,是因為……你已經對我感到厭煩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白傷心了那麼長一段時間。

  「那只是給你的一點小教訓。」蘭霆乘機板起臉告誡她。「凡事總要有分寸,雖然本王縱容你,卻也不允許你爬到本王頭上,不把本王的話當一回事。」

  「我知道錯了。」她柔順乖巧地認錯,只要他不是真的討厭她,他多罵她幾句也不要緊。

  她承認,當初自己的確踰矩了,仗勢著他對她的疼寵而忘了分寸,這段日子以來她也吃足苦頭,不敢再犯了。

  兩人之間的僵局一打開,她的心情一放鬆下來,竟忍不住鼻頭酸澀,淚水盈滿了眼眶,看起來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丫頭似的。

  蘭霆看到她淚盈於睫的模樣,心也跟著暗暗揪痛,根本捨不得讓她落下半滴淚。

  「哭什麼?」他忍不住伸出手,抹去她眼角的淚珠,柔聲哄著。「本王雖然不允你出宮,卻依舊實現了你的心願,你該笑才是,為什麼反倒哭給我看?」

  她的情緒總是能輕易地影響到他,讓他無法自制,他明知道這不是一個好現象,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陷入,難以控制。

  「我也不知道……」她努力漾起笑容,但還是止不住淚水滾滾而落。「可能是因為太感動了吧,才會感動得想哭……」

  或許是之前累積了太久苦悶的情緒,一得到解脫,那些苦悶便隨著淚水傾洩而出,好像不哭出來發洩一下就無法散去一樣。

  「你這個丫頭,該笑不笑的,根本就是存心和本王作對。」他突然有種想將她給擁入懷中安慰的衝動,但這舉動太過親密,他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該這麼做,只能硬生生止住。

  他知道自己的心對她悸動著,但卻又感到困惑懷疑,他對她是真的萌生了男女之間的好感,還是只是長久以來對她的憐憫所產生的錯覺,並不是真的?

  他不是濫情的人,對感情之事異常執著、謹慎,就算他可以擁有三妻四妾,卻不願為了傳宗接代而立妃子,光用想的,他就覺得厭惡,除非他是真的喜歡對方,否則絕不輕易給任何女人承諾。

  所以面對她,他很猶豫,心也有些混亂……

  宗雪瑩好不容易才止住淚水,甜笑著對他說:「王,謝謝你,今晚是我這些年來收到的禮物中,讓我最開心的一個。」

  雖然過了今晚之後,一切都會回復原狀,但這美好記憶卻能讓她回味無窮,只要一想起他為她所做的事情,她的心就會被滿滿的甜意所填滿,這對她來說,就是最珍貴的禮物。

  「只要你喜歡,每年新年,本王就讓人在宮裡點起花燈,請來雜耍藝人,專為你而表演。」他毫不猶豫地許諾她。

  「真的?」她更是開心得幾乎要跳起來了。「君無戲言,一言為定。」

  「當然,一言為定。」雖然他還無法確定自己對她的心意到底是什麼,但只要能讓她快樂的事情,他會毫不猶豫地為她而做。

  因為他喜歡她的笑容,想要守護她臉上那燦爛美麗的笑顏,從十年前開始,這個念頭就從來沒變過。

  或許,不管再經過多少年,也不會有所改變……

  「太好了,王對我最好了!」宗雪瑩滿心激動,情不自禁地撲入他懷中,緊緊地抱著他。

  她知道這麼做踰矩了,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想要好好的抱著他,將臉蛋埋在他溫暖的胸膛裡,偷偷地……貪戀著他的氣息。

  她的心跳得好快,對他的戀慕又更深了,如果他再繼續這麼疼寵她,真的會將她寵壞,還會讓她變得貪得無厭,不只希望能夠一直得到他的關注,還想和他長相廝守在一起,成為他的……女人。

  這是她一直藏在心中的秘密,她不知道他對她到底有沒有一絲絲情意,就怕弄巧成拙,所以一直不敢說出口,她其實很喜歡他……

  「呃?」蘭霆沒料到她會突然撲向他,心房被出其不意地撞了一下,心跳瞬間亂了步調,因她而起的悸動情緒益發翻騰起來,幾乎無法壓抑。

  她的身子緊緊靠著他,屬於她的溫度透過衣衫熨燙著他,讓他的身子微微發熱,而她身上的淡淡藥香縈繞在他的鼻間,像是一帖迷藥,迷惑著他,害他心猿意馬,真想緊緊將她摟住,再也不放開。

  她知道這麼做會讓他有所遐想嗎?還是她只是純粹將他當成兄長,所以才無所顧忌地抱著他?

  內心有些無奈,卻也有種說不出的奇怪酸澀,她對他沒有任何男女之防,似乎讓他有些……不是滋味。

  他的困惑愈來愈深,他對她有感覺,甚至有種想要她的衝動,但這到底只是純粹的男性慾望使然,還是……他是真的動了心,所以才會想要她?

  他不確定,原本擡起想回擁她的雙手又緩緩放下,假裝對她的親密倚偎不為所動,暗自壓抑下自己的慾望。

  他們倆在一起太久了,久到他已經看不清兩人之間的關係到底算什麼,關心、照顧、憐憫、疼愛……種種情緒全都混雜在一起,厘也厘不清。

  他到底把她當成了什麼?他回答不出來,心緒紛亂,卻又矛盾地不希望她太快放開他,結束這惑人心魂的溫暖擁抱……

  ★★★

  人,果然還是不能太過逞強,宗雪瑩這下子可真是吃到苦頭了。

  「哈……哈啾、哈啾……朵兒,再給我一條帕子,快一點……」

  在不顧疲累地玩了一夜後,隔天宗雪瑩就虛弱地躺在床上,全身酸軟,發燒、打噴嚏、咳嗽樣樣來,總歸一句話,她虛弱的身子還是禁不起折騰,受寒了。

  更糟糕的是,她不敢讓蘭霆知道,只能把自己蒙在毛毯裡,希望病況能快點好轉,要是讓蘭霆知道,他肯定會發火,說不定還會將他的承諾給收回呀!

  「來了。」朵兒拿了好幾條帕子來到床邊,將其中一條遞給躺在床上的主子。「小姐,你真的不要禦醫來瞧瞧嗎?」

  「不行。」她伸手拿過帕子,摀住一直流鼻涕的紅腫小鼻,啞著嗓音回道:「叫禦醫過來,就等於王也會知道我病了,我病昏頭了才會這麼做。」

  她不想讓蘭霆生氣,所以她寧願瞞著偷偷生病,反正她病習慣了,這一點小風寒她根本就不看在眼裡。

  「但這麼做能瞞多久?只要王一時興起,從龍翔殿過來,小姐生病的事情肯定瞞不了的。」

  「那就想辦法讓王別進來嘛。」宗雪瑩一邊回話,一邊擤鼻涕,難過死了。

  「能想什麼辦法?」朵兒擰起眉,王想進來,又有誰能攔?

  「那就交給你想了,我頭好昏,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現在的她只想睡覺,睡著之後應該會舒服點吧……

  「嗄?」她能有什麼辦法?她也一個頭兩個大呀!

  沒想到,就在朵兒苦惱著該拿什麼當藉口,才能順利阻止蘭霆進來時,一名宮女緊張地進到房裡。「宗姑娘,王過來了。」

  「什麼?」宗雪瑩原本昏昏欲睡的眼睛瞬間睜大,趕緊從床上掙扎起身,一路跌跌撞撞地躲到更衣屏風後頭,以為這麼做就天下太平了。

  「小姐?」朵兒怔愕地看著主子像縮頭烏龜般躲起來,所以現在是要她一個人面對王嗎?

  下一刻,蘭霆就進到內房裡來了,朵兒只能硬著頭皮躬身行禮。「王。」

  「雪瑩呢?」蘭霆環視了內房一眼,沒見到宗雪瑩的身影,不解地挑眉。

  「呃……這個……小姐她……」

  「嗚……哈啾、哈啾,糟了……」

  朵兒心下一驚,這下子可好,小姐自己露了餡,可不是她不幫忙想辦法隱瞞呀。

  蘭霆一聽到更衣屏風後的噴嚏聲,馬上走到屏風邊,發現蹲在後頭一臉心虛的人兒。「雪瑩,你躲在這兒做什麼?」

  「我沒做什麼……」她低著頭小聲回答。

  「你發燒了嗎?」他蹲下身,摸著她異樣泛紅的臉蛋,擔心地問:「叫禦醫過來了沒?」

  「小姐不讓奴婢叫。」朵兒乘機告狀。

  「為什麼不叫?」蘭霆瞪了心虛的宗雪瑩一眼,才吩咐朵兒。「快去喚禦醫,別再耽擱了。」

  「是。」朵兒樂得轉身去請禦醫過來。

第3章(2)

  「宗雪瑩,你在搞什麼鬼?」蘭霆惱火地斥責。「生病就該喚禦醫過來,你瞞著不讓喚,為的是什麼?」如果他不過來,她打算瞞到什麼時候?一想到她的病況有可能越拖越嚴重,他更是氣惱,氣她不好好地照顧自己。

  宗雪瑩微咬下唇,不敢把原因告訴他,就怕他會更氣惱,那低頭沮喪的柔弱模樣,倒是讓蘭霆不忍心再斥責下去,真是拿她沒辦法。

  他輕歎一口氣,放柔嗓音詢問:「好端端的為什麼會突然發起燒來?」

  「我……我也不知道……」她越說越小聲,心虛得很,反正發燒就發燒嘛,可以不要再繼續問下去了嗎?

  「事出必有因,肯定……」他突然想到昨晚她在花園裡玩得很晚的事情,神色一凜。「是因為昨晚?」

  「絕對沒關係!」她緊張地否認。「所以你不可以取消對我的承諾,要不然我……我……哈啾……」

  蘭霆趕緊拿下就掛在更衣屏風上的披風,將她包得緊緊。「你是怕本王收回承諾,才想隱瞞自己生病的事?」他真是哭笑不得,到底是她的命重要,還是玩樂重要,她根本就不分事情的輕重。

  「我真的不希望你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收回承諾,畢竟這個承諾對我來說非常珍貴,用多少錢都買不到的。」她緊張又難過地說。

  「這哪是一件小事?你……」

  「王,我求求你嘛……」宗雪瑩哽著嗓音哀求,再加上鼻音濃厚,聽起來可憐兮兮的,像隨時都會哭出來似的。

  蘭霆凝視著她泫然欲泣的小臉蛋,還是氣惱,惱她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動搖他的決定,讓他左右為難。

  他的確起了取消承諾的念頭,但又不忍心讓她難過,考慮了許久,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誰教他總是覺得虧欠了她,用盡辦法想彌補她,將她好好地珍惜著……

  輕歎了一聲,蘭霆終於遂了她的願。「不準哭,你要是真落下淚來,本王就真要收回承諾了。」

  「呃?」宗雪瑩原本可憐的表情一愣,眸子又恢復了光彩。「你是說真的?」

  「你什麼時候見過我不守信諾了?」蘭霆不滿地微瞇起眼。

  「沒有,王最守信諾了!」她破涕為笑。「我向你保證,下次我絕對會更小心,絕不再讓你擔心了。」

  看著她的笑容,他無法再板起臉孔,一顆心隨著她的喜怒哀樂而起伏,同樣感染到她的快樂,微微勾起淡笑。

  「你這個讓人頭痛的丫頭……」他微傾向前,伸出手,抹去她眼角尚未落下的淚珠,臉龐和她靠得好近好近。

  她突然屏住呼吸,看著他越靠越近,心頭小鹿亂撞,有些害羞,卻又忍不住期待,他……會不會吻她?

  她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好希望能夠和他有更親密的關係……

  蘭霆替她抹完淚珠,才發覺她有些害羞地瞧著他,那含羞帶怯的眼眸,像是在勾引他、誘惑他,希望他能對她做些「壞事」。

  是他的錯覺嗎?不管是不是,他的堅持瞬間鬆動開來,禁不住她蘊含情意的眼神,很想要……

  「來了,禦醫來了!」

  朵兒迅速地帶著禦醫進到暖芳閣裡,很不湊巧地打斷兩人間萌生的曖昧氣氛,宗雪瑩暗暗覺得懊惱,蘭霆倒是慶幸朵兒打斷得及時,沒讓關係有了意外的變化。

  他拉起還蹲在屏風後的她,表情鎮定地說:「去床上坐著讓禦醫診治。」

  「喔。」她有氣無力地應答,乖乖地坐到床上去。

  禦醫在診治完宗雪瑩的病況後,便向蘭霆說道:「王,宗姑娘只是受寒,並不嚴重,只要按時服藥,好好在床上休息,幾日之後就能夠痊癒。」

  「那好,你就去開藥方吧。」

  「遵命。」

  朵兒跟著禦醫離開,好半晌後終於把剛煎好的藥送過來,這期間蘭霆始終都待在暖芳閣裡,親眼看著宗雪瑩將藥喝下,然後躺上床休息了,才終於安下心來。

  朵兒將藥碗給端出去之後,就識相地沒有再進來打擾,在外房守著。

  宗雪瑩看著就坐在床旁「監督」她休息的蘭霆,忍不住輕笑出聲。「我早已經不是孩子了,哪還需要人在一旁陪著才睡得著。」

  小時候他常這麼陪著她,尤其是在她病得沈的時候,等她長大之後,他也不再這麼做了,不知道今日為什麼會突然心血來潮?

  「少囉嗦,你睡你的便是。」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終於讓她乖乖閉眼休息,不再多話。

  因為藥中放了安神的藥材,所以宗雪瑩很快地便沈沈睡去,在她睡著之後,蘭霆本就該要離開暖芳閣,卻依舊流連在她的床邊,遲遲不想離去。

  他貪戀地看著她沈睡的面容,捨不得移開視線,那純真毫無防備的模樣、微張的櫻唇,恍若在誘惑著他,故意再給他機會,讓他可以一親芳澤。

  方纔壓抑下的情潮又在此刻翻騰起來,猶如脫韁野馬,再也控制不了,他像是突然間著了魔,慢慢俯下身,由慾望掌控住理智,忘了所有顧忌,只想知道,她的唇是不是像看起來一樣的甜美……

  啪!

  暖爐火花的迸裂聲突然在寧靜的內房響起,讓蘭霆猛然驚醒,抓回了自己的理智,趕緊離開床邊。他訝異地緊蹙眉頭,沒想到自己居然被迷惑了心魂,差點輕薄了她。

  在她面前,他越來越把持不住自己了,這不是個好現象,他絕不允許自己在還未搞清楚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前,就先做出逾越的事,如果自己只是憑著一時的慾望而要了她,事後才發現對她完全不是愛,那根本就是在糟蹋她。

  他們倆太過靠近,幾乎沒有任何距離,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出現不該有的失控舉動,也才會看不清自己對她的心,像走在五里霧裡,找不到一個出口。

  或許兩人該拉開距離,他好藉以沈澱一下思緒,弄清楚自己的心意,畢竟她可是自己最在意的人……

  ★★★

  蘭霆開始刻意地疏遠宗雪瑩,原本只要不忙碌時,他就會陪宗雪瑩用晚膳,現在他都以忙於國事為藉口,減少和她用膳的機會,就連和她見了面,也不像從前毫無節制的縱容她,態度有了轉變。

  宗雪瑩當然察覺到他的改變,卻不懂發生了什麼事,對於他開始若有似無的疏離,她的心有些慌,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但他對她各方面無微不至的照顧卻依舊沒變,她只能當自己是多心了,心想或許是他這一陣子心煩國事,無暇顧及其他的緣故,之後就會恢復的,她只能按捺著性子等待……

  沒過多久,冬去春來,蘭淩國的春天來得很快,王宮內繁花似錦,一片生意盎然。

  一大清早,眾位大臣們便在議事殿裡鬧哄哄,吵得蘭霆煩不勝煩,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希望蘭霆能夠趕緊立後。

  「王,依王的年紀,早已到了成婚的時候,狄國公主也已經到達適婚年齡,婚事要是再拖下去,恐怕不妥。」宰相代表其他大臣們建言。

  狄國公主狄虹珞已到十八歲的適婚年紀,前一陣子狄國也來信暗示兩國該舉辦聯姻之事,沒想到卻遲遲不見蘭霆有任何指示,大臣們才會緊張起來。

  蘭霆凝肅著一張臉,怒聲道:「本王都不急了,你們到底在急些什麼?」

  他從很小時就知道,自己將來的王后不是哪國的公主,就是權貴之女,王室聯姻總是以利益為主,無關情愛。

  他本以為可以勉強自己接受這一段無關愛情的婚姻,把它當成一個身為王應盡的義務,但當狄國真的送來書信,要求實行聯姻承諾時,他卻……猶豫了。

  他不想娶狄虹珞,但婚約早在多年前便訂下,想要解除恐怕非常困難,所以他才暫時擱置在一旁,想著該用什麼方法處理這件事。

  「王,不只微臣們急,連百姓們也急呀。」宰相神色凝重地說道。「王早該要有繼承子嗣了,甚至越多越好,這對國家來說是有安定幫助的。」

  「是呀王,能多點子嗣是最好的……」其他大臣們也跟著附和。

  蘭霆狠狠地往殿下眾臣掃過一眼,眾臣們趕緊噤聲,知道蘭霆已經發怒,也就不敢再多說些什麼。

  「你們是擔心本王像已逝的先王一樣,突然出了意外,卻沒留下半個子嗣能夠繼承王位吧。」蘭霆哼笑出聲,故意嘲諷。「沒想到本王還活得好好的,就有人已經開始等著本王哪時出意外,丟了性命,你們還真是大膽。」

  「王請息怒,微臣們並沒有這麼想!」宰相緊張地跪身求饒,其他大臣們也趕緊照辦,就怕真的觸怒龍顏。「微臣們只是……只是……」

  「夠了,宰相不必多說。」蘭霆從椅上起身,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有事明日再議,退下吧。」

  「王,請等等……」

  蘭霆對宰相的挽留充耳不聞,離開的腳步又急又快,只想趕緊回到自己的寢殿裡,圖個清靜。

  他們越是逼他,他就越不想理,反正他是一國之君,誰能奈他何?

  回到龍翔殿,蘭霆直接步入禦書房當中,處理其他還沒批閱完的奏摺,將大臣們勸婚的事情給拋在腦後,刻意不去想。

  沒想到,過沒多久之後,太后姜鴛倒是親自移駕到他的禦書房裡。

  「母后,怎麼突然過來了?」一看到太后走進禦書房,蘭霆馬上起身來到門邊,恭敬地扶她到一旁的軟榻上坐。

  「當然是有事,所以才會過來。」姜鴛笑著拍拍身旁的位置。「坐下吧,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蘭霆暗暗挑眉,覺得納悶,母后在他滿二十歲時便放手讓他親政,之後就鮮少過問事情,此次過來,來意肯定不單純。

  「聽說霆兒今日上朝的時候,發火了?」

  「有嗎?」蘭霆頓時明白太后的來意,故作不解。

  是宰相那幫人請母后來當說客?他真覺得好笑,他對自己的婚事都不急了,倒是急壞其他不相干的人等,連母后都給搬出來了。

  姜鴛暗暗歎了口氣,她清楚兒子這個態度擺明在裝傻。「母后就直說了,你拖延狄國公主嫁過來的理由,是為了什麼?」

  「只是沒那個興致罷了。」

  「霆兒,聯姻之事是多年前就訂下來的,勢必要履行,你也很清楚,這件事本來就無關情愛的。」她知道兒子對於情感的執著與原則,這麼多年來,除了跟雪瑩親近外,根本不搭理其他的女人,才會到現在身邊連半個妃子也沒有,甚至排斥和他國公主聯姻。

  她本以為雪瑩會是他的第一個女人,畢竟雪瑩是唯一能讓他在乎的女人,但這些年來卻也遲遲沒有任何動靜,讓她感到頗為納悶。

  她是不介意兒子將雪瑩納為妃子,而且雪瑩這個丫頭也滿討她喜歡,但現在連立後的事都擺不平了,她也沒多餘心思管雪瑩的事。

  蘭霆皺眉不語,姜鴛的確說出他所在意的事情,如果真要逼他接受,他因而心生憎惡,狄國公主嫁過來也會不好受。

  「要不然這樣吧,咱們以聯姻為前提,先請狄國公主來王宮作客一段時間,好讓你們倆先熟悉認識,或許熟悉之後,你會對聯姻之事改觀也不一定。」姜鴛只能暫退一步,先讓兒子和將來的王后有機會見面再說。

  「就依母后的建議。」蘭霆雙眉微蹙,他知道母后已經退讓了,只能選擇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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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2 10:05:34

第4章(1)

  「朵兒,你知不知道春萱閣那裡在忙些什麼?」

  宗雪瑩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手裡拿著朵兒剛遞給她的湯藥,她剛才去太后那裡和太后話家常,回來時路經春萱閣,看到有許多太監出出入入的,像是在整理久無人住的殿閣,準備等著誰住進去。

  朵兒心一虛,根本不敢把事情告訴她。「沒什麼,小姐快把藥給喝了,免得藥涼掉。」

  狄國公主要進宮的事情,幾乎整座王宮的人都知道了,只剩下宗雪瑩還不知道,朵兒怕她無法接受這件事,所以遲遲不敢告訴她。

  不只朝臣們在討論,連宮女太監們也在私底下談論,甚至更有人猜測,不知道狄國公主這一次來到王宮,到底有沒有機會擄獲王的心,也許很快地就會開始籌備起婚事了……

  「朵兒,你瞞了我什麼?」宗雪瑩追在假裝忙碌的朵兒背後問。「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你快說。」

  「小姐,真的沒什麼事情嘛。」她硬是裝傻到底。

  「你以為你騙得了我嗎?你不說也行,我去問別人。」宗雪瑩捧著藥碗往房外走。

  「嗄?小姐,你要去哪兒?」朵兒趕緊阻止。「藥快涼了,先把藥給喝掉吧。」

  「那好呀,你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乖乖喝藥,要不然,我就算受寒也要出去問個清楚。」宗雪瑩皺起眉,瞪著明顯有事情瞞著她的朵兒。

  「小姐,這件事……你還是不要知道得好呀。」朵兒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現在不知道,以後總是會知道的,所以你現在瞞我又有何用?」

  朵兒想想,主子說得也沒錯,決定坦白了。「那小姐,先說好,你不要太激動或難過哦。」

  「到底是什麼事,你快說啦。」宗雪瑩的眉頭皺蹙,隱隱感到不安,知道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就……春萱閣即將會有一位客人住進去,所以太監們正在整理,好迎接那位貴客到來。」

  「是什麼樣的貴客?」

  「這……」朵兒輕歎一聲。「是狄國公主。」

  「什麼?」宗雪瑩一臉驚愕,手中藥碗頓時滑落,在地毯上濺出一片黑漬,也濺濕了她的裙擺。

  「小姐,你有沒有被燙著?」朵兒心驚地趕緊將宗雪瑩給拉到軟榻上坐好,然後飛快地拿來巾帕,替她把腳擦乾淨。

  「朵兒,狄國公主是要嫁過來了嗎?」宗雪瑩抓住朵兒的手,既緊張又慌亂。「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只有我被蒙在鼓裡?」

  她一直知道蘭霆有婚約,也明白蘭霆總有一日會成婚,但這消息來得太突然,讓她難以接受。

  公主嫁過來後,蘭霆就不會只屬於她,或許他的心思會完全轉移到公主身上,而她……可能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能夠沒有顧忌地對他撒嬌、嬉鬧。

  「小姐,別傷心,王還沒有要娶狄國公主。」朵兒安慰著。「狄國公主這次來只是純粹作客而已。」

  「只怕狄國公主此次前來,就是為之後的聯姻鋪路吧,等王和公主熟悉之後,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會舉行婚禮的,不是嗎?」

  「呃……這……」事實的確如此,但朵兒可不敢說實話。

  看著朵兒的反應,宗雪瑩就知道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她落寞地苦笑,雖知道這一日總會到來,卻沒想到會來得讓她措手不及,她的心……好痛,像是被千萬根針扎入胸口似的。

  這世上有多少女人能夠看著自己戀慕的男人娶別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沒這種器量,卻只能把酸楚往肚裡吞,沒有立場阻止他這麼做。

  「小姐,你還好吧?」朵兒擔心地問,主子難過,她的心也跟著難受呀!

  她勉強漾起一抹笑,吩咐道:「你去忙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等一會兒就沒事的。」

  「那……我再去幫你熬一帖新的藥。」朵兒無法幫些什麼,只能聽話地退下。

  在朵兒離去之後,宗雪瑩的笑容瞬間垮下,眼眶泛紅,但她卻硬逼著自己不能落下淚來。

  蘭霆娶狄國公主,是必然的結果,她卻一直逃避這個事實,放縱自己的心偷偷迷戀著他,才會嘗到今日的苦果。

  所以……蘭霆之所以開始疏遠她,其實是因為狄國公主即將到來必須避嫌的緣故嗎?

  除了這個原因,她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釋他對自己態度的改變,她終於懂了、終於懂了……

  「呵……的確是該避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她落寞地苦笑,是時候該收回自己的心,斷了對他不該有的奢望,免得她愈陷愈深,最後受苦的人……還是她自己。

  不該再依戀著他了,從現在起逼自己放掉對他的感情,等到狄國公主真的來到時,或許……她就不會那麼痛了。

  偏偏她又無法一走了之,因為只要她還是蘭霆的厄女,她就得留在王宮,得眼睜睜地看著他將狄國公主娶回,逃避不了。

  既然逃不了,那她只能選擇躲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反正他早已經開始疏遠她,那她就幫他做得徹底一點,好順了他的心意。

  她要離開暖芳閣,搬到哪個殿都好,就是不要再待在這裡,待在這兒她只會愈來愈痛苦……

  ★★★

  蘭霆發現,這一陣子就算他刻意疏遠了宗雪瑩,卻還是無法讓自己的心沈澱下來,好弄清自己對她的情感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

  他無時無刻都想到暖芳閣去,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老繞著她轉,愈是強逼自己不要見她,心裡愈是渴望見她。

  他忍不住自嘲,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早已被她所捆縛住了,一日不見她燦爛的笑顏,心裡就不踏實,心思總牽掛著她,他甚至懷疑,如果有一日她離開了他,讓他再也見不到,他根本無法接受。

  但她呢?她是否也像他一樣,沒有見到彼此,就忍不住開始想念,還是……她根本就不在意到底能不能見到他,沒將他給放在心上?

  「王!」一名太監匆忙進到龍翔殿裡,表情驚慌地稟告:「暖芳閣有不尋常的動靜。」

  「什麼樣的動靜?」蘭霆的心正煩著,沒注意到太監的神情。

  「宮女們正在打包東西,聽她們說……宗姑娘似乎要搬到其他殿閣去住。」

  「什麼?」他猛一回過神來,馬上往殿外走。「是誰準許她搬離暖芳閣的?哪個人這麼大膽?」

  他驀地怒火騰燒,他絕不允許宗雪瑩隨意離開,沒有他的同意,誰都不能將她從他身邊帶開!

  蘭霆迅速進到暖芳閣裡,果然見到前廳的宮女們都在打包東西,宮女們一見他怒氣沖沖地走進來,趕緊停下手邊工作,戰戰兢兢的躬身行禮。「王。」

  蘭霆怒瞪著為首的朵兒。「是誰準你們搬離暖芳閣的?」

  「是……太后。」朵兒心驚膽跳地回答。「小姐求太后讓她搬到比較偏遠寧靜的殿閣休養,太后已經允許了。」

  「現在的蘭淩國,是本王作主,不是太后!」蘭霆憤怒地咆哮出聲。「沒有本王的允許,誰膽敢將這裡的任何一樣東西搬出去,一律大刑伺候!」

  「是。」所有宮女害怕地應答,不敢再有任何妄動。

  蘭霆不再多瞧任何人一眼,直接進到內房裡,不容任何人阻攔。

  他沒見到宗雪瑩在床上,四周環視一眼,也不見她的身影,他知道她人就在房內,只是故意躲著他,不想和他見面。

  「宗雪瑩,出來!」他已經很久沒發這麼大的火,只要一想到她要搬離暖芳閣,那和她想要離開根本沒什麼兩樣,他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

  為什麼要離開他?他對她哪裡不好了?暖芳閣是他命人專為她而建造的,她的搬離等於是辜負了他對她的一番心意!

  房裡靜默了好一會兒,宗雪瑩才從柱旁的隔簾後頭走出來,表情沒有從前見到他時的欣喜,反倒顯得冷淡疏離。「王。」

  「你……」蘭霆才往前跨一步,宗雪瑩就往後退了一步,像是把他當成什麼毒蛇猛獸,他怒不可遏地邁步至她面前,緊緊揪住她的雙肩,厲聲質問:「為什麼躲本王?說!」

  真是可笑至極!她憑什麼躲他?他想見誰就見誰,不容任何人有拒絕的餘地,分明就是他先疏遠她的。

  「王……」朵兒擔心地進到內房,就怕兩人起爭執。

  「滾出去!沒有本王的命令,誰都不準進來!」

  朵兒被他嚴厲的語氣狠狠嚇了一大跳,只能退出內房,不敢再多事。

  「王,朵兒只是護著我,請別對她發火。」宗雪瑩毫不懼怕地迎向他的視線。「有什麼事情,就直接衝著我來吧。」

  「為什麼要搬離暖芳閣?住在這裡有什麼不好?為什麼是去求太后允許,而不是直接來向本王說?」

  「狄國公主要過來了,我該要避嫌,免得讓公主有所誤會。」她移開眼神,不想對上他炙人的眸光。「王最近應該都在忙公主要來的事吧,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不想打擾你,就請求太后允許了。」其實她是不敢面對他,怕一見到他,她會心痛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好轉而請太后允許。

  「搬離暖芳閣,對你來說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真不敢相信,這種話她居然也說得出口!

  宗雪瑩沈默不語,不再多作辯解。

  「還有,避什麼嫌?誤會什麼?狄國公主來不來,和本王照顧你完全是兩回事,怎麼可以混為一談?」

  「難道你這一陣子開始疏遠我,不正是因為狄國公主要來?」宗雪瑩反過來質問他。

  「當然不是!」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不是?」宗雪瑩一臉困惑不解。「那你為什麼要疏遠我?」

  他一時語塞,回答不出來,並不想讓她知道他此刻萬般矛盾的心,只想要阻止她,不讓她離開這兒。他對她的牽掛日積月累,早已成為心上的一部分,拋不開,也割捨不掉,而她搬離暖芳閣的舉動,就像在他心口上重重一擊,既疼痛又憤怒。

  「你不說?那也不要緊,反正我已經決定要搬離這裡了……」宗雪瑩苦笑道,不明白是他先疏遠她的,為什麼現在她想要離開,他卻反過來刁難她?

  「不準!除非你能給本王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要不然本王絕不允許你搬離暖芳閣!」

  「不,別逼我……」宗雪瑩紅著眼眶,低垂著臉龐,就快壓抑不住想哭的情緒了。

  「說,本王命令你說!」他緊捧住她的臉,不顧她的掙扎,不容許她繼續閃避下去。

  「為什麼你一定要逼我呢?」她躲不掉,只能用哀怨的眼神和他對視。

  「不把事情說清楚,你就別想走!」

第4章(2)

  「好,我就老實告訴你!」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隱瞞他什麼,乾脆一次全都說明白吧。「因為我想逃避,我不想看到你和狄國公主卿卿我我,甚至不想聽到她即將嫁給你的消息,這帶給我的難受比長年的病痛還要痛苦無數倍,緊緊掐住我的心,讓我痛不欲生,比死還要難過!」

  她已經豁出去,什麼都不管了,就算他知道之後會訝異、震驚、甚至是笑她的自作多情,那都不要緊,反正她已經不在乎了!

  她眸光哀傷地瞧著他,心酸的淚也跟著滑落。「我喜歡你呀……從好早以前就開始喜歡你了,但你根本就不屬於我,是屬於狄國公主的,所以我只能逃離你,免得讓自己更加痛苦……」

  蘭霆震愕,沒想到她會對他表白,而她那近乎絕望的眼神,更是狠狠揪痛了他的心。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如果不是因為我身上有轉厄咒,你也不會如此的照顧我。」她笑得淒然。「為了不妨礙王和公主之間的關係,甚至讓公主有所誤會,我理當避得越遠越好……」

  她只期望能熬過這一段痛苦的日子,然後安安靜靜過自己的生活,再也不會為了他而患得患失。

  「所以……你可以放過我了嗎?我不想再待在你身邊了,這對我來說,已經變成一種折磨人的酷刑,我……真的無法承受……」

  就這麼結束吧,最好他再狠狠地嘲笑她一番,笑她的癡心妄想,這樣她就能更輕易地斷絕對他的愛慕,真正的對他死心。

  「求你放過我,求求你……」她再也無法壓抑心中強烈的哀痛,忍不住痛哭出聲,一時喘不過氣來,雙腳虛軟得往地上跌坐下去。

  「雪瑩!」蘭霆趕緊抱住她,就怕她受傷,但她卻奮力地掙扎著,想要脫離他的懷抱。「別激動,你會承受不住……」

  「我都已經把理由告訴你了,為什麼你還不放過我?」她還是死命掙扎。「讓我走,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不,我不會放你走!」他更是緊緊抱著她,內心百感交集,慌亂、疼痛、激動、不捨,全都讓他明白一件事情,他不能沒有她!「你不是說喜歡我?那就留下來,別離開我。」

  沒想到她都這麼苦苦哀求了,他還是不放過她,她氣惱地質問:「為什麼喜歡你就要留下來?為什麼我就不能離開?你告訴我呀!」

  「因為我也喜歡你!」他毫不猶豫地說道。「雪瑩,我同樣也喜歡著你!」

  他終於明白,如果他對她只有單純的憐憫,無關情愛,他不會在知道她想離去時失控地勃然大怒;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也對她有相同的心意,他不會在聽到她對他的表白後感到心疼又心喜。

  他對她的關懷早已不單純,想要她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也不是出於純粹的慾望,而是……他早在不知不覺當中喜歡上她了,正因為兩人之間的情感是在相處中一天天累積的,因為太習慣彼此了,他才會摸不清自己的心,直到此刻才終於看清。

  就是因為喜歡,所以才會受到她吸引,逐漸將她當成女人看待,如果他根本不喜歡她,只把她當成責任般照顧,任她長得再甜美可人,他也不會對她有感覺的。

  宗雪瑩訝異地瞧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也喜歡她?「你……是說真的,不是在哄我?」

  「這種事情怎能拿來哄人呢?雪瑩,別離開我,就算我真的得娶狄國公主,那也是不得不娶,我只喜歡你一個人。」

  如果他心中沒有喜歡的女子,或許他還會勉強自己試著接納狄國公主,但在確定自己對雪瑩的情意之後,他更是不願意娶狄國公主了,非得想個理由回絕掉這樁聯姻才行。

  「雪瑩,相信我,我只想要你一個人,心裡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了……」

  宗雪瑩原本絕望的眸光又重新出現光彩,她一點都不想離開他,她好想要繼續被他疼寵,希望這種關係永遠不要改變。

  「我……相信你……」她哭著、笑著,一時間歷經大悲又大喜,讓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眼淚掉個不停。

  「你這個傻丫頭……」蘭霆既欣喜又心疼地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卻怎麼抹都抹不完,她晶瑩的淚一顆顆地墜落,像是墜入他的心湖,在他的心湖上激盪起一波波漣漪,深深牽引著他的情感。

  「別哭了……別哭……」他俯下身吻上她的眼角,吻去她的淚珠,以唇代指,將他對她的憐憫化做一記記柔吻,在她的臉上緩慢遊移。

  她鼓起勇氣,微偏過臉,櫻唇輕輕覆上他的,既然知道他同樣喜歡她,她就沒什麼好顧慮了,她想要得到他更多的憐惜。

  她的主動,打開了他壓抑的枷鎖,他對她深藏的慾望瞬間洶湧而出,再也不受控制。

  他牢牢吻住她微開的紅唇,將舌尖探入,堂而皇之地渴求她甜美的津液,糾纏著她柔滑的舌,想要引誘她回應他。

  「唔……」她申吟一聲,這陌生的刺激讓她全身虛軟,幾乎要往後倒去,但他緊勾住她的腰,讓她緊緊貼著他熨燙的身子,繼續和他唇舌交纏,被他的慾望給吞沒。

  他吻得她心魂迷亂,身子逐漸發熱,體內似乎有一種慾望被勾起了,讓她還想要更多,好填滿越來越強烈的空虛難耐。

  她依著本能,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學著他動起柔舌,生澀地回應著他,激起兩人更強烈的渴望。

  他在她背上的來回撫摸更帶給她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讓她微微申吟出聲,像是在渴求他更進一步的疼惜。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透露出對她強烈的渴望,她主動拉扯他的衣裳,一心只想成為他的女人,和他赤裸交纏,藉由和心愛之人的歡愛感受彼此相屬。

  蘭霆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抱起她,將她放倒在大床上,火熱的吻離開她嫣紅的唇,來到她纖細的頸項,烙上屬於他的印記。

  她嬌喘著,敏感地微微輕顫,緊接著她感覺到自己的腰帶一鬆,前襟大敞,露出引人遐想的雪肩肚兜,胸前強烈的起伏正像是一種引誘,讓他的自制力繃斷,只想不顧一切的要她。

  房間裡,不再有任何爭執聲,只有女人的嬌喘、申吟,男人的悶哼、低喘,交織成曖昧的樂音,持續不斷,引人遐想。

  在這一夜,她成為他的女人,和他忘我的交纏,一次又一次,她將身和心全都交給他,毫無保留,心甘情願……

  歡愛聲息,房裡還瀰漫著濃濃的情慾氛圍,床上赤裸的男女甜蜜相依,就算不說話,他們還是感受得到愛意交纏著彼此,填滿了心魂,讓他們得到了莫大的滿足。

  宗雪瑩疲累地躺在蘭霆懷裡,嘴角勾起幸福甜美的微笑,蘭霆則直盯著她甜美的笑顏,捨不得移開視線,手遊走在她光滑的背,對剛才的歡愛回味再三。

  「雪瑩。」

  「嗯?」她閉著眼輕聲回答,其實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

  「狄國公主來王宮的事情已經無法改變,但並不表示她一定會成為王后,我還在想是否有適當的理由回絕掉聯姻之事。」

  她睜開雙眼,訝異地瞧著他。「有可能嗎?畢竟這婚約早已訂下,大家早已認定狄國公主會是你未來的王后。」

  「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不可能?」他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理由解除婚約,但在那之前,他絕不能輕舉妄動,免得壞事。

  宗雪瑩漾起欣慰的笑容,明白他特地向她解釋這件事情,是想讓她安心,別再胡思亂想下去。

  能得到他全心全意的愛,是她最開心的事了,就算到了最後他還是得娶狄國公主,她只能成為他的妃子也不要緊,因為虛無的名分根本比不上他的一顆真心要來得珍貴。

  她該知足了,他的愛是獨一無二,擁有了他,她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他吻上她紅潤的唇,淡而柔,蘊含著無限深情。「所以,你現在安心了吧?要是你再敢說什麼要搬得遠遠的話,我肯定不饒你。」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她回抱著他,臉上的笑容是無比的幸福滿足。

  「不管狄國公主最後到底會不會成為我的王后,在她來此作客的這段時間,如果避不開得和她見上面,你多包容,不過我會盡量避免這種事發生。」他不希望雪瑩為此多心,而傷心傷身。

  宗雪瑩點點頭,柔順地回道:「嗯,如果真見到面,我會好好和公主相處的,絕對不會讓你為難。」

  他將她當成唯一的承諾,就是她最安心的誓言,只要有這一句話,就算狄國公主再難相處,她也會努力適應的。

  她笑得甜美燦爛,在他懷中慢慢閉上眼,滿懷甜蜜地安然睡去……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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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2 10:06:48

第5章(1)

  一個月之後,狄國公主終於浩浩蕩蕩的來到蘭淩國王宮,成為王宮上上下下關注的貴客。

  狄虹珞帶著服侍她的狄國宮女們一起入住春萱閣,從狄國帶來的物品一箱又一箱的搬入春萱閣裡,排場之大,頗有即將成為一國之母的氣勢。

  稍後,蘭霆便在會客的偏殿接見狄虹珞,終於第一次見到自己訂親多年的未婚妻。

  狄虹珞一身高貴華服,姿色艷麗無雙,帶著貼身宮女走到蘭霆面前,朝他躬身行禮。「狄虹珞參見王,願王萬壽無疆。」

  「公主請起。」蘭霆擺手請她起身,始終與她保持距離,態度不冷不熱。

  狄虹珞一擡起頭,看清他的樣貌之後,微微勾起一抹淡笑,隱約可見笑中帶有嬌羞之意。

  「王,此次來到蘭淩王宮,勞師動眾,想必替王添了不少困擾,虹珞在此先向王道個歉。」她的態度不卑不亢,舉止得宜,大方有禮,果然不愧是一國公主。

  「公主言重了,是本王邀請公主過來作客,讓公主一路顛簸來到蘭淩國,辛苦了,應該是本王先向公主道個歉。」

  「請別這麼說。」狄虹珞笑得更甜了。「虹珞很開心能來到蘭淩國作客,並不覺得辛苦。」

  「公主客氣了,這段時間公主如有任何需要,或春萱閣裡缺少些什麼儘管開口,不必拘謹。」

  「虹珞知道了。」她溫順婉約地說道。

  兩方禮貌寒暄後,蘭霆馬上凝肅起表情,就連語調也變得不帶任何情感,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公主,有些事情,本王必須事先告訴你,讓你心裡有個底,免得公主有太多不必要的期待。」

  「那就請王直說吧。」狄虹珞明顯感覺到他的態度有所轉變。

  「本王早已心有所屬,就算最後公主真的嫁到蘭淩國當王后,本王能給你的,恐怕只有王后這個位置。」

  「呃?」狄虹珞一愣,沒想到他竟如此坦白地表明,她很快地恢復冷靜說道:「兩國聯姻,本就以利益為主,無關情愛,況且身為一國之後,最重要的就是氣度,就算王早已有多個姬妾,虹珞也不會介意的。」

  「希望一切真如公主自己所說的。」蘭霆暗暗皺眉,她如此大器地表明願意接受這狀況,看來這婚事難退了。

  「那虹珞在王宮的這段期間,有機會見見那位讓王傾心的姑娘嗎?」

  「如果有適當的機會,本王會替你們倆安排。」他委婉地推托。

  「多謝王。」狄虹珞保持笑容,不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正燃著怒焰。

  「公主想必已經累了,還是先回春萱閣歇息吧,晚上有為公主設下的洗塵宴,屆時會派人恭請公主出席。」蘭霆冷淡地結束對話。

  「那……虹珞就先退下了。」狄虹珞識相地不再多說,有禮的再度躬身,儀態萬千地離去。

  離開偏殿,回到春萱閣,狄虹珞遣退其他宮女,只留和她最親的奶娘尹秀在內房裡,胸中隱忍已久的怒氣終於爆發。

  她拿起桌上的小薰爐,狠狠往地上一砸,爐裡的灰燼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本公主就不信會輸給任何一個女人!」狄虹珞氣憤難平地對尹秀抱怨,先前的溫婉端莊早已不復見。「奶娘,你剛才跟在我身旁也聽到了,蘭王根本就是在暗示我,就算我真當上王后,他也不會愛我,這未免也太過分了,根本不把我看在眼底!」

  想她堂堂一國公主,在狄國備受疼寵,從不曾受過這種屈辱,她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而且都是一人獨享,哪裡需要和其他人共有?

  尹秀是個年約四十的中年婦人,從狄虹珞出生開始就照顧她長大,對她驕傲的個性一清二楚,一點都不訝異她回來之後會大發脾氣。

  「公主,別太氣惱,尋常百姓家的男人有個三妻四妾也是常見,何況是一國之君?況且依公主的美貌,奴婢相信,蘭淩王終究會喜歡上公主的,那個女人終將不是威脅。」

  「別人是別人,我管不著,但如果是我要嫁的男人,我就忍不下這口氣!」狄虹珞拉著尹秀的手臂,一改剛才的氣焰,委屈地撒嬌。「奶娘,你幫我想辦法,我要把那個女人趕出蘭淩王宮,蘭淩王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她從很小就知道自己將會是一國之後,雖然其他女人的存在並不會威脅到她的王后之位,但她就是不容許這種事發生,她要就要全部,誰都別想來分一杯羹。

  這樣的佔有慾無關情愛,是生性使然,她絕對要將先搶走蘭霆的女人給趕走,才能消她心頭之氣。

  「公主,那可是蘭淩王的女人,咱們現在的身份還只是客人,不是主人,又怎麼能夠將她給趕走?」

  「不能光明正大地將她趕走,那咱們就暗地裡使些手段,讓蘭淩王討厭她,疏遠她,這不就得了!」

  面對狄虹珞的任性執拗,尹秀輕歎了口氣,既然無法違逆她,也只能想辦法幫她了。

  畢竟公主是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她早已把公主當自己的親生女兒照顧,不管公主要什麼,她都會想盡辦法幫公主得到手,好讓公主快樂。

  尹秀想了一會兒,說道:「那咱們就『作戲』給蘭淩王瞧,讓蘭淩王越來越喜歡你,相反的開始討厭起那個女人來。」

  「怎麼『作戲』?」狄虹珞興致高昂,表面工夫她最行了,連她的父王都不知道平常看起來柔順乖巧又得體的她,私底下的性子卻是非常驕縱。

  「很簡單,你只要……」

  ★★★

  狄虹珞來到蘭淩王宮之後,一晃眼就已經三日過去。

  宗雪瑩待在暖芳閣裡,其實很想偷偷去瞧看看,不知道狄虹珞長得什麼模樣,卻還是努力按捺住好奇。

  狄虹珞來到王宮,她不可能完全不在意的,所以她還是叫朵兒去其他宮女那裡打聽一下消息,聽說公主是個有禮又大器的美麗女人,這讓她的心感到有些不安。

  因為她覺得自己無論是身家背景、容貌都比不上公主,但蘭霆卻選擇獨寵她,這讓她感到有些不真實,她不是不相信他對她的真心,而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唉……」她知道自己該安心的,不必自尋煩惱,但她就是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白白替自己找罪受。

  「小姐,快、快!」朵兒突然緊張地衝入內房裡,七手八腳地幫宗雪瑩整整衣裳、頭髮。「狄國公主來咱們暖芳閣了!」

  「什麼?」她嚇得從椅子上站起身。「她怎麼突然過來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來了就是來了,現在正在外廳等著你呀!」

  宗雪瑩頓時緊張起來,心越跳越快,在朵兒幫她打理好儀容之後,她深吸幾口氣,冷靜下情緒,才從內房裡走出去。

  她一來到外廳,就看見狄虹珞姿態優雅的站著等她出來,一看到狄虹珞美麗溫婉的笑顏,還有那沈穩的氣度,她覺得自己就像個毛躁的黃毛丫頭,顯得手足無措。

  「原來你就是宗雪瑩。」狄虹珞笑著率先開口。「幸會,我是狄國的公主狄虹珞,我真的很想見你一面,就擅自作主過來了,你不會介意吧?」

  她當然清楚蘭霆所說的「如果有適當的機會」根本就是委婉的拒絕,但她就是想來見見被他護得好好的女人長什麼樣,便刻意選在蘭霆正在朝上忙碌的時候過來。

  「怎麼會呢?」宗雪瑩趕緊漾起笑容。「公主請坐,我吩咐她們倒茶來,若有招待不周之處,請公主別見怪。」

  「謝謝。」狄虹珞大方地在桌邊坐下。

  宗雪瑩也在一旁落坐,心慌亂著,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麼話才好。

  倒是狄虹珞開口了。「我一來到蘭淩王宮,就耳聞王在身邊藏了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呵護備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請別這麼說,公主才是真正的大美人,我連公主的一半都比不上。」被公主稱讚,宗雪瑩不覺得欣喜,反倒萬分尷尬,因為公主真的比她漂亮太多了。

  「王真的很有心,你的暖芳閣就緊鄰著王的龍翔殿,可以想見,王有多麼珍惜著你。」狄虹珞淡笑著。

  為什麼這樣一個看起來柔弱、且病氣十足的女人,有辦法得到蘭霆的寵愛?她內心的不滿越來越強烈,她哪裡比不上這個女人?她肯定要讓這個女人吃足苦頭!

  宗雪瑩尷尬一笑,也不知道該回些什麼,初次和公主見面,公主親和大方的態度讓她緊張的情緒慢慢平定下來,之前的不安也淡去不少,她感覺公主是來釋放善意,並不是來刁難她的。

  「宗姑娘,既然咱們以後有可能會一同陪伴在王的身邊,那我就喚你一聲妹妹吧。」狄虹珞將眼神移向身旁的尹秀。「我準備一樣見面禮要送給妹妹,請妹妹一定要收下。」

  尹秀將一隻繪製華麗的小盒子放到桌上,宗雪瑩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打開盒蓋,盒子裡是一支純金打造的花簪,簪上鑲綴著各色的寶石,看起來燦爛奪目,肯定價值連城。

  尹秀幫狄虹珞解說著。「花簪上頭的『青松石』,是咱們狄國專產的稀有寶石,只供王室使用的。」

  「公主,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宗雪瑩趕緊蓋起盒蓋,第一次見面就收人家這麼重的禮,教她受寵若驚。

  「我送的是心意,而不是禮物的價值,所以請妹妹一定要收下我這番心意。」狄虹珞燦笑著,看不出一絲一毫對宗雪瑩的憎惡之意。

  「這……」宗雪瑩猶豫再三,最後還是不敵狄虹珞的好意,只能收下。「謝謝公主。」

  「真是太好了,妹妹……」

  狄虹珞又和宗雪瑩聊了好一會兒後,才離開了暖芳閣,宗雪瑩還特地送狄虹珞走出殿閣,不敢有任何怠慢。

  直到狄虹珞已經走遠後,宗雪瑩才真正鬆下一口氣,但隨之而起的卻又是因自卑而產生的焦慮。

  「這麼好的公主,如果我是王,很難不喜……」停!她甩甩頭,逼自己把腦袋裡自卑的想法全都甩掉,別再自尋煩惱。

  她和蘭霆之間的感情是十年慢慢累積起來的,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抹滅或改變的,所以她要對自己再有信心一些。

  但……真的好難呀!她輕歎了口氣。

  ★★★

第5章(2)

  當天傍晚,宗雪瑩一看到旁邊的龍翔殿點起燈火,就知道蘭霆回來了,一整日沒見到他,她開心地走過穿廊,迫不及待想見到心愛的男人。

  她進到寢殿裡,就見蘭霆正背對著她,讓宮女幫他換上常服,在宮女換完衣裳後,她便悄悄從後抱住他,簡直大膽至極。

  蘭霆不必回頭,也明白這座王宮裡敢大膽「冒犯」他的人只有一個野丫頭,果不其然,他微偏過頭,就見到宗雪瑩笑盈盈的臉蛋。「怎麼,見到本王這麼開心?」

  「是呀。」她欣然回答。

  蘭霆揮手遣退宮女,親密地握著她的手,來到一旁的軟榻落坐,立刻縱情地將她給摟在懷中。

  自從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後,他早已不需要有任何顧忌,她柔軟的身子讓他迷戀,就算沒有更進一步的歡愛,光是這樣摟著,也能讓他感到心情愉悅,久久都捨不得放開。

  「找本王有事?」他把玩著她柔滑的髮絲,愛不釋手,看著她的眸光溫柔深情,毫不掩飾對她的疼寵。

  她要不是有事,不會迫不及待地到他這邊來,她的這些細微心思及動作,他可是摸得一清二楚。

  「今日公主主動來見我了。」她柔順地倚偎在他懷中,很享受他對她的愛撫。

  「哦?」他的神色一凜,沒想到狄虹珞會突然來這一招。「她說了些什麼?是故意來向你下馬威的?」

  「不是,只是話家常罷了,而且公主對我很好,一點都不排斥我。」宗雪瑩忍不住輕笑出聲,他似乎很擔心她會被公主欺負。

  蘭霆微微蹙起眉,宮裡所有和狄虹珞接觸過的人,都對她讚不絕口,連母后也一樣,她的溫柔、體貼、有氣度,幾乎沒有人有異議,都希望她能夠早點成為蘭淩國王后,沒想到現在她連雪瑩的心也想要收服。

  她太過識大體了,反倒讓他覺得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而且她的完美應對,讓他找不到理由提出解除婚約之事,非常棘手。

  「我沒料到她會突然來見我,嚇都快嚇死了。」宗雪瑩笑著自嘲。「我差點連話都不會講了,說有多糗就有多糗。」

  「怎麼,平常多話的你,也會有舌頭打結的時候?」他故意調侃她,還點了點她微翹的紅唇調戲。

  「沒辦法,因為公主真的太完美、太好了……」她原本晶亮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就連語氣也變得有些沮喪。「你總有一日也會喜歡上她的……」

  承認這件事情,還真不容易,她的心還是控制不了的泛起酸澀,無法放開心胸看待。

  她只愛他一個,她的心完全屬於他,她沒有公主那麼大的氣度,可以容忍其他女人的存在,所以她還是有些難過、遺憾……

  「為什麼突然消沈起來了?」蘭霆笑著低頭輕啄她的唇,給她安慰。「完美又如何?我就是喜歡孩子氣的你,對她沒興趣,你又何必沮喪?」

  狄虹珞太完美了,像是個精心雕琢的娃娃,他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而雪瑩雖然有些孩子氣,但她的自然、率真,卻讓他感到舒服、可以卸下所有防備,跟她在一起他可以盡情地做自己,他為她著迷、牽掛,心裡滿滿的都是她。

  宗雪瑩沒有被安慰到,自嘲地說:「反正我就是孩子氣、任性、長不大,你現在只是還沒對我感到厭煩,等到厭煩之後,肯定……」

  蘭霆有些頭疼地輕翻白眼,真不知該說什麼話她才聽得下去,不過這也難怪,狄虹珞太完美了,好得讓她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不相信她也有魅力,能迷得他神魂顛倒。

  既然用講的她聽不下去,那他乾脆直接用「做」的吧。

  蘭霆吻住她喋喋不休的紅唇,將她未盡的話語全都吞沒,霸道又強勢的舌探入她的嘴裡,極盡所能挑逗著她,要她無法招架。

  「唔……」她想說話,他卻不讓她說,深吻著她,讓她抗拒不了,沒過多久,她就敗下陣來,被他給吻得昏沈沈的,再也想不起自己剛才還有哪些話沒說完。

  他將她推倒在軟榻上,隨即將她壓在身下,兩人吻得火熱,慾望隨著火辣纏綿的吻快速被勾起,難耐的空虛正等著被滿足,激情一發不可收拾。

  就在兩人吻得快喘不過氣時,蘭霆才放開她的唇,急促地喘息,他用著飽含情慾的眼眸瞧著她,啞著嗓音對她說道:「你一直覺得我會對你厭煩,那你說,你對我的吸引能夠持續多久?」

  她同樣急喘著氣,迷濛的神色同樣飽含未被滿足的慾望。「我……我怎麼會知道……」

  「你不知道?那我會讓你明白,我對你有多麼著迷,恨不得將你給揉入我自己的骨血裡,時時刻刻都交纏在一起……」

  他不再浪費時間說話,動作熟練地撩開她的衣裳,吻遍她全身肌膚,讓她敏感地輕顫、忘我地申吟,渴望著他趕緊進入她,和她合而為一,達到最極致的歡愉。

  但他偏不讓她太快如願,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逗她、愛撫她,她體內的慾望之火越燒越旺,越來越難耐,但他強忍住自己也因強烈慾望而產生的疼痛,非要好好折磨她一番,儘管這樣也同樣地折磨到自己。

  就在她哭著求他快一點要她,幾乎快要承受不住時,他終於用力挺身而入,充滿了她,之後一切開始失控,兩人激烈的互相交纏、吮吻、擁抱,狂野又火熱,沒有任何顧忌。

  他會用一整晚的時間讓她明白,他對她的渴望永無止境,他對她的著迷越來越深,想要等到他對她感到厭煩,恐怕比登天還難。

  不管有沒有狄虹珞的存在,他都只愛著她一個人,只願意和她纏綿在一起……

  ★★★

  一大清早,狄虹珞就派宮女來暖芳閣傳話,希望能邀宗雪瑩一同在王宮裡遊湖談天,熱鬧熱鬧。

  「小姐,還是回絕公主吧,你的身子禁不起任何差池,湖邊風寒,一不小心你就會受涼的。」朵兒有所顧慮,看主子很想答應下來,努力勸阻著。

  「朵兒,不要緊的。」宗雪瑩淡淡一笑。「雖然剛入夏,天氣還不是很炎熱,但我禁得住的,這一、兩年我的身子逐漸轉好,你也很清楚的,要是前幾年我可不敢這麼說,但現在應該不會有事的。」

  她發現自己已經不像之前動不動就感到疲累,能走的路程更遠了,只要適時的休息,要她再多走一點路也不礙事。

  況且狄虹珞在來到蘭淩王宮之後,有什麼好吃的、好用的,都會留一份往她的暖芳閣送,宮裡的人都知道狄虹珞對她很好,她如果不去赴約,說不過去。何況如果不去的話,反倒顯得自己仗著蘭霆寵她,而不把公主當一回事。

  朵兒知道宗雪瑩的去意堅決,也只能順著她,跟著她一起去赴約,打算只要一見她累了,就想辦法催促她回暖芳閣。

  宗雪瑩只帶著朵兒離開暖芳閣,沒過多久來到王宮的一處湖岸,而狄虹珞和她的宮女們早已在湖岸邊等待。

  「妹妹,你可終於出現了。」狄虹珞親密的挽著宗雪瑩的手,笑得溫柔。「我是想,你平常都待在暖芳閣裡,肯定悶壞了,今日天氣不錯,便自作主張地邀你出來遊湖了。」

  「公主千萬別這麼說,我很開心能和公主一起遊湖。」宗雪瑩在她面前總是有些拘謹。

  「那我就放心了。」

  兩人走在湖邊,天南地北地閒聊,看著美麗的湖景,狄虹珞一時興起,突然提議道:「妹妹,咱們派人找一艘小船來,坐在船上遊湖,你說好不好?」

  「好呀。」宗雪瑩覺得能出來透透氣真是不錯。

  「小姐,還是別……」朵兒在一旁小聲勸阻,但宗雪瑩都當作沒聽到,讓她非常無奈。

  眾人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等到太監們將一艘小船給搬到湖邊,因為是臨時才找來的,所以船有些小,除了船夫之外,就只能容得下狄虹珞和宗雪瑩上船而已。

  狄虹珞吩咐宮女們在岸邊等候,就和宗雪瑩一同上了船,兩人面對面坐著,由站在船尾的船夫慢慢將船給劃離湖岸。

  「哇……我長這麼大,可是第一次坐船呢!」宗雪瑩難掩興奮地說道。「公主,這次可是托你的福,要不然,王和朵兒才不會讓我做這種事情。」

  宗雪瑩話語中不經意透露出蘭霆對她的關懷,聽得狄虹珞是暗恨在心,不過她表面上還是溫柔地說:「妹妹,王真的很照顧你。」

  「呃?」宗雪瑩這下子才意識到自己一時興奮,沒有多加考慮就將話給說出,就怕公主聽了刺耳。「公主,我不是有意……」

  「你只是說實話,不要緊的。」狄虹珞打斷她的解釋,逕自說道:「但是妹妹,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再過不久……王就不會再對你如此關注了,所以你該好好把握現在才是。」

  「公主,我不懂你的意思。」宗雪瑩不解地說道。

  「意思就是,他的心思將不會再完全放在你的身上了。」狄虹珞此刻的笑容倒顯得有些嬌羞。「我來此也一段時間了,一切都很順利,我想……我和他之間的婚事應該也快了……」

  宗雪瑩一愣,公主的意思難道是蘭霆已經打算娶她了?應該不會的……

  狄虹珞發現宗雪瑩被自己撩撥了心緒,內心有些得意,繼續說道:「妹妹,我有一個秘密想告訴你,你靠過來一點。」

  「什麼秘密……」宗雪瑩傾身向前。

  而就在此時,船身竟異常地搖晃起來,她重心不穩地碰到狄虹珞的手臂,沒想到狄虹珞驚呼一聲,下一瞬間就掉到湖裡去了!

  「啊——」

  「公主!」宗雪瑩訝異地喊道。

  她眼睜睜看著狄虹珞跌入湖裡,濺起好大水花,她嚇得愣住了,臉色變得蒼白。

  「公主!」在岸邊的宮女們驚慌大喊。「公主不會泅水呀,快來人救救咱們公主!」

  船夫放下船槳,跳入湖裡,將在湖面拚命掙扎的狄虹珞抱住,趕緊往湖岸的方向遊回去,而此刻岸邊已經亂成一團,宮女們驚呼、趕緊去喚禦醫,就怕狄虹珞有什麼萬一,那可就不得了了。

  宗雪瑩怔愕地坐在船裡,不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她……只是輕輕碰到公主而已,那力道之輕,根本一點影響都沒有的。

  她很茫然、困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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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2 10:08:09

第6章(1)

  狄虹珞被救起之後,趕緊送回春萱閣,讓禦醫診治,幸好船夫迅速將她給救起,所以她並沒有大礙,只要在床上休息個一、兩日,鎮定心魂,就不會有什麼事情。

  而狄虹珞落湖的事情很快便在王宮裡傳開來,至於她之所以會落水的原因,狄虹珞並沒有說話,卻傳出了這麼一個消息——是宗雪瑩將她給推入湖中的。

  據當時留在岸邊的宮女說,看到宗雪瑩突然傾身向狄虹珞,接著狄虹珞就落湖了,這讓人很難不聯想,是宗雪瑩將狄虹珞給推入湖裡。

  蘭霆在聽到消息之後,隨即趕往春萱閣,他一進到寢殿裡,宮女們本想向他躬身問安,他擺手制止她們,直接入內,只想趕緊見到狄虹珞,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公主,您不該縱容她這麼對您……」

  蘭霆才走到內房的門前,房裡卻隱約傳來尹秀所說的話,他停下腳步,雙眉蹙起,打算聽聽看她們會說些什麼。

  狄虹珞坐在床上,還有些虛弱,就連嗓音也顯得有氣無力。「奶娘,她或許只是一時失手而已,反正我也沒什麼大礙,就當這件事情是個意外吧,算了。」

  「這事怎能算了?幸好公主福大命大,這次才能撿回一條命,如果她又一時氣憤而對您做些什麼,難保不會……」

  「奶娘,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下去。」狄虹珞微惱地制止她。

  「公主……」

  蘭霆的眉越蹙越緊,聽見她們倆的對話,似乎是宗雪瑩真的出手將狄虹珞給推入湖裡。

  但雪瑩有可能做出這種事來?不,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他很清楚,雪瑩不是這種人。

  蘭霆邁開步伐踏入房裡。

  「王?」狄虹珞立刻就發現他,面露驚訝。

  「王。」尹秀趕緊轉過身來行禮。

  狄虹珞本想掀被下床,蘭霆隨即制止。「公主不必如此多禮,在床上休息即可。」

  「多謝王。」狄虹珞也不再堅持,繼續坐在床上。

  「剛才發生之事本王已經聽說了,請公主把事情發生的經過告訴本王,本王自會給公主一個合理的交代。」他不想聽其他人隨意亂傳的話,他要聽狄虹珞親自說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真的只是意外。」狄虹珞虛弱地淺笑。「不管外頭傳了些什麼,請王都別相信,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蘭霆將視線移到尹秀身上,語氣威嚴逼人。「那你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尹秀遲疑地瞧向狄虹珞。

  「本王叫你說就說,不準有任何隱瞞。」蘭霆冷聲命令。

  尹秀被他突然的命令給嚇了一跳,不敢再遲疑。「公主本來和宗姑娘聊天聊得好好的,只不過稍微提到兩國聯姻之事,宗姑娘的表情一變,然後公主就……意外落湖了。」

  「公主,事情經過真是如此?」蘭霆仍是存疑,再次向狄虹珞確認。

  狄虹珞掙扎了一會兒,才回道:「王,雖說如此,但我想真的只是意外,宗姑娘會傾身向前,是因為我有話想告訴宗姑娘,宗姑娘絕對不是有意的。」

  蘭霆蹙眉深思,尹秀話中的意思很明顯,指責宗雪瑩因為嫉妒才將狄虹珞給推下湖,而狄虹珞雖然一再表明只是意外,但聽在他的耳裡,卻像是不想計較宗雪瑩推她的舉動。

  「公主,這件事待本王查清楚之後,絕對會給你一個交代,你就好好地歇息,本王會再來看你的。」他不想就這麼認定雪瑩有錯,所以語多保留。

  「多謝王。」

  蘭霆離開春萱閣,在他踏出殿門的同一時刻,便吩咐身旁跟隨的太監。「去把負責劃船的船夫喚過來。」

  「是。」太監馬上領命而去。

  蘭霆回到禦書房裡,表情凝重,如果事情真如尹秀所說的那樣,他該如何處理才好?

  狄虹珞是狄國公主,所以這件事情如果處理不好,有可能會影響兩國之間的友好關係,他勢必得小心看待。

  沒過多久,太監便將當時負責劃船的船夫帶到禦書房裡。「王,船夫已帶到。」

  「小的叩見王。」船夫跪身行禮。

  「起來吧。」蘭霆馬上追問。「公主和宗雪瑩在船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要一五一十的告訴本王,不許有任何隱瞞。」

  「是。」船夫謹慎地稟告:「小的有聽到公主和宗姑娘在交談,談些什麼並不清楚,小的只能肯定,宗姑娘突然傾身往公主那裡靠,緊接著船身一陣搖晃,公主就落湖了。」

  「你有親眼看到宗雪瑩做出疑似推公主的舉動嗎?」

  「小的站在宗姑娘的背後,所以無法看清宗姑娘到底有什麼舉動,這一點小的無法肯定。」

  沒想到問到最後,還是沒有一個明確的結果,蘭霆的眉頭依舊緊皺,他擺擺手,已經沒有再問下去的必要。「退下吧。」

  「是。」

  船夫離開之後,禦書房裡就只剩下蘭霆一個人,雖然他相信宗雪瑩不會做出這種事,但沒有第三個人能證明她的清白,這對她而言非常不利。

  況且現在宮裡的流言全都倒向狄虹珞那一邊,認為是宗雪瑩有錯,如果他沒有任何理由地袒護她,對她沒有益處,只有害處,恐怕她在王宮的處境將更為難堪。

  但他還是得保護雪瑩,因為如果他不保護她,在這座王宮裡,就沒有人會保護她了……

  ★★★

  稍後,蘭霆來到暖芳閣,他一進到寢殿裡,就見宗雪瑩一臉愁容的坐在椅上,看起來鬱悶又沮喪。

  「王?」宗雪瑩起身來到他面前,焦急地解釋。「我真的沒有推公主下湖,我一點害她的意思都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雪瑩,別緊張,我相信你不會做這種事。」他將她擁入懷中安慰,安撫她的不安。

  他和她相處了十年,很瞭解她的性子,她率真,沒有心眼,開心就開心,生氣就生氣,情緒全都表現在臉上,才不會私底下耍什麼心機。

  所以……耍心機的人是狄虹珞?沒來由的,他的腦海裡突然閃過這念頭,但狄虹珞來到王宮後,她所表現出來的一舉一動,非常得體,也不像是會耍心機的女人,所以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裡?

  「可是……只有你相信我,其他人都不信我……」她紅著眼眶,哽咽了。「大家都在傳,是我因為怕你被公主搶走,失去了你的寵愛,一時妒恨,才會把公主推下湖的……」

  她承認,當時的她是感到有些不好受,但她絕對沒有萌生傷害公主的念頭,其他人卻逕自幫她定了罪,認定她是心胸狹窄的女人。

  她剛才去春萱閣,想要探望公主的狀況,結果尹秀卻不讓她見公主,連殿門都不讓她進,將她當成差點害死公主的兇手。

  而她回來的路上,其他恰巧經過的宮女太監們,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同樣把她當成了罪人,讓她很不好受。

  頓時之間,她成了王宮上下,人人鄙視的女人,除了朵兒之外,就只有蘭霆相信她是清白的,這怎能讓她不沮喪?

  「雪瑩,別難過……」他縮緊雙臂,想要給她溫暖及力量。「你不必在意外頭的閒言閒語,清者自清,我也會想辦法還你清白的。」

  「嗯。」她點點頭,要自己堅強一點,只要蘭霆相信她,她就能面對其他人不諒解的眼光跟指責。

  幸好她還有他,她不是孤單一個人的,這樣就夠了……

  ★★★

  「氣死人了,沒想到王居然不管其他人的想法,還是偏向宗雪瑩那邊,奶娘,你再幫我想另外一個辦法,一定要逼王將宗雪瑩給趕出王宮才行!」

  春萱閣裡,狄虹珞氣呼呼地抱怨著,她和尹秀的計劃失敗了,事情並沒有如她們所預料的發展。

  因為沒有確切的證據能證明宗雪瑩真的推了狄虹珞一把,蘭霆便將這件事以意外作結,並且命令宮中的人不準再討論這件事,有違命令者,重重懲罰。

  沒想到,在王宮所有人都站在狄虹珞這邊時,蘭霆卻還是選擇相信宗雪瑩,這讓狄虹珞非常不甘心,不懂她既然能順利收服王宮其他人的心,為什麼偏偏就是收服不了蘭霆的心?

  得不到蘭霆的心,她就是輸的一方,所以她非得再想辦法陷害宗雪瑩,讓那女人無法翻身才行!

  尹秀沈吟了一會兒,她也沒想到蘭霆和宗雪瑩之間的情感如此堅定,不受她們的分化,看來她們下手得更重一點,才能斷了宗雪瑩所有活路,讓她無法再在王宮裡待下去,教蘭霆不得不捨棄她。

  「要不然公主,咱們就來用這一招……」尹秀在狄虹珞耳邊低聲說著計劃。

  狄虹珞聽完,雙眼一亮,興奮地催促道:「快,快去準備,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她百口莫辯的神情了。」

  這一次絕不能再失手,她一定要讓宗雪瑩身敗名裂,蘭霆想保都保不了她!

  ★★★

  「你說什麼?公主染上風寒?」

  暖芳閣裡,宗雪瑩聽著朵兒從外帶回來的消息,沒想到落湖事件才剛平息,狄虹珞就染上風寒,在春萱閣內靜養。

  「是呀,聽說病了好些天了。」

  宗雪瑩輕蹙眉頭,打算到春萱閣去。「朵兒,你陪我去探望公主。」

  「小姐你真要去?」朵兒也皺起眉頭。「算了吧,公主落湖的事你已經染了一身腥,現在你又去探望她,真不知別人又會說些什麼,況且小姐身子虛,一不小心怕也會跟著染上風寒。」

  「朵兒,我沒如此不濟事,況且我只想表達我的心意,其他人想說些什麼,我管不著。」其實她也知道,不管她去或不去,其他人都會曲解她的行為,甚至說她假好心也不一定,但她只求問心無愧。

  「要不然這樣好了,我先去春萱閣表達小姐的心意,看他們現在方不方便讓咱們探病,免得小姐白走一趟。」

  宗雪瑩想了一會兒,點點頭。「也好,那你先去吧。」

  「是。」

  只是朵兒一到春萱閣殿門前就被尹秀擋下,拒絕讓宗雪瑩來探病,宗雪瑩一連三日都派朵兒去表達她的慰問之意,卻始終沒得到善意的回應。

  人家不領情,宗雪瑩也就不再堅持下去,打消了探望念頭。

  但第五日時,尹秀居然親自來到暖芳閣裡,想要會見宗雪瑩,宗雪瑩一聽到宮女說她在外廳等待,趕緊從內房出廳,有些訝異。

  尹秀見到宗雪瑩出現,表情淡然的朝她躬身行禮。「參見宗姑娘。」

  「不必多禮。」宗雪瑩關心地問:「公主的狀況好多了嗎?」

  「感謝宗姑娘的關心,已經好了不少,而公主派奴婢過來,是希望能請宗姑娘到春萱閣去一趟。」

  公主願意見她了?她漾起笑容。「那好,我馬上隨著你過去吧。」

  「宗姑娘,外頭起風了,您身子單薄,還是多穿點再出門,免得路上受涼了。」

  宗雪瑩沒有多想,覺得尹秀是出於好意提醒,便往內房走去。「請你稍等一會,我馬上出來。」

  「宗姑娘不必急,奴婢會耐心等宗姑娘出來的。」

  宗雪瑩進去之後,尹秀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確定四下無人,便來到一旁擺放許多奇珍異品的格架前,把藏在袖袋裡的一個小瓷瓶放在一隻大花瓶後頭,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等待著。

  沒過多久,宗雪瑩便披好披風,來到外廳,她帶著朵兒跟隨尹秀往春萱閣的方向走去,心情有些忐忑不安。

  來到春萱閣後,尹秀將她領到內房門外,讓她一個人進去。

  宗雪瑩一進到房裡,就看到狄虹珞坐在桌邊,靜靜地看著書冊,桌上擺放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因此房裡瀰漫著淡淡的藥味。

  狄虹珞一擡起頭,對著宗雪瑩柔笑。「妹妹,你來了。」

  「參見公主。」她躬身行禮。

  「房裡只有咱們倆,就不必這麼多禮了。」狄虹珞起身來到宗雪瑩面前,挽著她的手,一同在桌旁坐下。「聽說你已經派朵兒來過好多次,都被奶娘給攔下,我是後來才知道這件事的,我已經訓過奶娘一回,請你別在意。」

  「我還以為……是公主不想見我……」原來公主之前根本不知道她想來探病的事情,這讓她放心了不少。

  「真是抱歉,讓你誤會了。」狄虹珞輕笑出聲,起身將她拉離桌邊,朝一旁擺放著許多大箱子的角落走過去。「妹妹,我特地喚你過來,是希望你能陪我聊天解解悶,對了,我這邊有一些新奇的東西,我拿出來讓你瞧瞧……」

  「喔,好呀……」宗雪瑩本想探完病就離開,不多加打擾,但看到狄虹珞興致正高昂,也不太好意思推辭,便跟著她往一旁走去。

  不經意之間,狄虹珞的眼神瞄向桌上那一碗散發熱氣的湯藥,嘴角漾起詭異的冷笑,很快地收回視線,繼續在宗雪瑩面前扮和藹可親的公主,等著最後的重頭戲上演……

  ★★★

第6章(2)

  宗雪瑩在狄虹珞的房裡待了好一會兒,才回到暖芳閣。

  才休息了半晌,一名宮女匆忙地走進內房,神色緊張地稟告——

  「宗姑娘!王派了侍衛來傳令,要宗姑娘即刻到春萱閣去,不得違令。」

  「怎麼了?知道是什麼事情嗎?」宗雪瑩微蹙起眉,覺得氣氛似乎有些奇怪,如果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王應該派太監或宮女來傳話就夠了,怎麼這次特地派侍衛過來?

  「奴婢不知,侍衛只吩咐請宗姑娘務必盡快過去。」

  「好吧,我立刻過去。」宗雪瑩離開暖芳閣,和朵兒一起到春萱閣去。

  她們來到春萱閣前,卻發現許多侍衛守在閣外,氣氛異常凝重,侍衛放她一個人走入殿閣裡。

  蘭霆凜著神色站在前廳裡,禦醫就站在蘭霆身旁,狄虹珞則表情沈重的坐在椅上,一旁有尹秀護著,而狄虹珞一看到宗雪瑩出現,突然用一種哀傷痛心的眼神瞧著她,讓她非常不解。到底怎麼了?

  「王,公主。」宗雪瑩有禮地躬身問安。

  「宗姑娘,你真是狠心!」尹秀忍不住憤怒罵道。「虧咱們公主對你這麼好,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加害公主,簡直太沒良心了!」

  「奶娘!」狄虹珞制止尹秀再說下去。

  宗雪瑩被罵得一頭霧水,摸不著頭緒。「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麼,我又哪裡加害公主了?」

  「你還想不認帳?」尹秀指著放在一旁桌上的藥碗,以及變黑的銀針,控訴道:「你乘機在公主的藥裡下毒,事實已經擺在眼前,這次你再如何狡辯都沒有用的!」

  「我下毒害公主?不,我不曾做過這種事情,你怎能誣賴我?」宗雪瑩激動地瞧向蘭霆。「王,請相信我,我不是會下毒害公主的人!」

  狄虹珞語氣沈重地說:「這碗藥是奶娘親手熬給我喝的,在我喝下之前,只有宗姑娘曾經靠近過藥碗,奶娘不可能下毒害我,所以……」

  狄虹珞的意思很清楚,除了宗雪瑩之外,就沒有其他下毒的可疑人選了。

  蘭霆始終緊皺雙眉,剛才狄虹珞派宮女請他移駕到春萱閣,他一來就見狄虹珞一臉驚怕的模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好由尹秀將剛才所發生的事講述給他聽。

  她說狄國王宮之前曾出現王的子嗣被毒害的事情,所以在吃任何東西之前都會習慣用銀針試毒,結果沒想到,狄虹珞在喝下那碗湯藥之前,竟從中試出有毒,這件事非同小可,只好趕緊將蘭霆給請來。

  蘭霆不相信宗雪瑩會做出這種事,但還是命人喚禦醫及宗雪瑩過來,好查明這件事情。

  「我剛才的確在公主的房裡,但我沒有碰過公主的藥碗!」宗雪瑩不敢相信狄虹珞的藥中會被人乘機下毒,但她更不敢相信的是,為什麼她又是被誤會的那個人?

  現在就連公主看她的眼神也完全不信任她了,可她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呀!

  蘭霆知道宗雪瑩此刻肯定很不好受,但這次的事件更嚴重了,他不能在眾人面前安慰宗雪瑩,只能保持冷靜地問:「公主,你能確定,宗雪瑩碰過你的藥碗?」

  「我……不是很肯定,我跟她在房裡來來去去的,我也說不準,她到底有沒有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做了些什麼。」狄虹珞很巧妙地回答,讓宗雪瑩依舊擺脫不了最大嫌疑。

  「既然你不能肯定,就不該輕易認定宗雪瑩就是兇手,除非你拿得出確切的證據來,要不然……本王也能懷疑,你的奶娘同樣有嫌疑。」

  「王,都到了這一刻,你還是偏袒她?」狄虹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奶娘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我以我的性命擔保!」

  「口說無憑。」要他相信自己認識了十年的宗雪瑩會做出這種事,那更是不可能的事,這其中必有蹊蹺!

  「王,奴婢是清白的!」尹秀馬上跪地懇求。「既然如此,就請王派人搜查春萱閣和暖芳閣吧,如果能在任何一方搜到毒物,那不就是最好的證據?」

  「嗯,我沒做錯事,不怕你們會搜出什麼,儘管去搜吧。」宗雪瑩問心無愧,回答得乾脆。

  這法子並無不妥,蘭霆吩咐身旁的禦醫。「找另一名禦醫過來,並將侍衛分成兩批,同時在春萱閣及暖芳閣搜查,有搜出任何毒物,即刻回報本王。」

  「遵命。」禦醫領命而去。

  在還沒有任何結果以前,他們都繼續在春萱閣裡等待,氣氛凝重、窒悶,誰都不想再多說一句話。

  宗雪瑩站在蘭霆身旁,強忍著被誤解的委屈、怨怒,靜靜等待結果出來,她相信他們會還她清白,她沒有做就是沒有做,不能無憑無據誣賴她。

  幸好蘭霆自始至終都站在她這邊,還幫她說話,有他在身旁,她就有勇氣堅持下去。

  其中一批侍衛開始在春萱閣內搜查,禦醫一一將可疑的汁液用銀針測試,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全都搜查完畢。

  「王,春萱閣裡並無任何毒物。」禦醫恭謹回答。

  蘭霆點點頭。「你先在一旁候著。」

  「是。」

  又過了好一會兒,另一位被派去暖芳閣的禦醫來到春萱閣,臉色有些難看,蘭霆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像是……情況對宗雪瑩越來越不利了。

  「禦醫,你帶著侍衛去暖芳閣搜查的結果是什麼?」

  「這……這……」禦醫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啟口,這說出來可是非同小可呀!

  「到底怎麼了,你何必吞吞吐吐,照實說就是!」禦醫的猶豫讓他的心情也跟著躁怒起來。

  「是,微臣這就說。」禦醫不再遲疑,攤開原本握起的右手,掌心放著一隻小瓷瓶。「王,這是在暖芳閣搜到的……毒藥。」

  「什麼?」宗雪瑩錯愕地倒抽口氣。「你是在哪裡找到的?我的暖芳閣裡怎麼可能會有毒藥?」

  她不相信,或許是禦醫搞錯了,況且她根本沒見過這個瓷瓶,這絕不可能是她暖芳閣裡的東西!

  「這是在外廳擺放珍玩的格架上找到的,它被藏在一隻大花瓶後頭,微臣已經初步確認過,裡頭裝的汁液是毒藥沒錯,至於和藥中被下的毒是不是同一種,微臣還無法斷定。」

  但這已經加深宗雪瑩的嫌疑了,有誰會沒事在房裡藏著一瓶毒藥?肯定是有什麼不好的企圖呀!

  蘭霆同樣不敢置信,沒想到在暖芳閣裡的確搜出了毒藥,這對宗雪瑩來說,是非常不利的狀況。

  「王,我真的沒有害公主!」宗雪瑩心急地解釋,很怕到最後連蘭霆都不信任她了。「那不是我的東西,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東西是在暖芳閣找到的,不是宗姑娘的東西,又會是誰的東西?」尹秀更進一步的要求。「王,現在證據確鑿,宗姑娘的嫌疑幾乎是肯定的,可以請王給咱們公主一個合理的交代嗎?」

  蘭霆還是不相信宗雪瑩會做這種事,但她現在嫌疑最大,他如果不暫時做出處置,會引起極大非議,只能狠下心來命令。「來人,將宗雪瑩給拿下!」

  「是!」侍衛聽到命令,趕緊衝入廳裡將宗雪瑩的雙手箝制住,等著蘭霆進一步的指示。

  「那東西真的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會在我的寢殿裡,請相信我!」宗雪瑩一臉震驚又哀傷,蘭霆命人拿下她的舉動,無異也把她當成犯人,不再相信她,這讓她心碎不已。

  真的不是她做的!為什麼就沒有人相信她,為什麼?

  狄虹珞語氣怨懟地對宗雪瑩說:「宗姑娘,虧我還把你當妹妹看待,結果……你竟是這樣對我的……」

  「真的不是我!到底要我怎麼做,你們才肯相信?」

  「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了,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我真的不知道……」

  「要我相信你,行呀。」狄虹珞賭氣地回道。「除非你把毒藥喝下,要不然我是再也不會信——」

  「夠了!」蘭霆制止狄虹珞繼續說下去。「公主,別再得寸進尺。」

  蘭霆的態度明顯還是偏向宗雪瑩那一邊,狄虹珞雖然感到憤怒,卻只能咬唇忍下,不再多說。

  宗雪瑩苦笑出聲,她到底招誰惹誰了,為什麼得面對這難堪的一切,還要背負著莫須有的罪名?

  事已至此,她還能再說什麼?反正已經沒有任何人會信她了……

  蘭霆瞧著宗雪瑩絕望的神色,雖然心有不忍,還是只能先將她押入牢裡,但他會在短時間內找線索幫她平反,絕不會讓她白受冤枉。「將她暫時先押在……」

  就在此時,宗雪瑩突然使力掙脫開箝制她的侍衛,朝禦醫的方向衝過去,事情發生得突然,誰都沒料到她會有這個舉動,一時間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

  「宗姑娘?」禦醫稍不注意,宗雪瑩就把他手中的瓷瓶搶過去。

  宗雪瑩立刻將瓶蓋打開,毫不猶豫地將毒藥往嘴裡倒,簡直是不要命了!

  「不——雪瑩!」蘭霆趕緊衝過去,拍掉她的手,瓷瓶被飛甩到地上,卻只流出一丁點汁液,所以……她已經喝下了?

  狄虹珞和尹秀震驚地看著這一幕,狄虹珞只是一時氣惱隨口說說,諒宗雪瑩也沒這個膽,沒想到她真的做了。

  蘭霆心神劇震地瞧著宗雪瑩,她的表情有些木然,眼神失去光彩,就連膚色也變得蒼白,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會昏厥過去,教他憂心如焚。

  「我……是清白的……」她看向蘭霆,勉強地對他一笑,那笑容哀戚又絕望。

  「雪瑩——」

  宗雪瑩雙眼一閉,全身無力地軟倒,蘭霆緊抱著昏倒的她跪在地上,萬分恐懼害怕,怕她的一時衝動害了自己,在他面前香消玉殞。

  「禦醫,快——」蘭霆瞧向一旁呆愣住的禦醫,心急大吼。「該死,你們還愣在一旁做什麼?要是保不住她的命,本王就要你們跟著她一起陪葬!」

  「微臣盡力而為、盡力而為!」禦醫們終於被嚇得回過神來,趕忙靠過來。

  狄虹珞在一旁暗暗冷笑,笑宗雪瑩的傻,傻到自尋死路,這樣就再也沒人能夠阻礙她,她樂得一個人霸佔住蘭霆,達到自己最終目的。

  宗雪瑩應該捱不了多久吧?狄虹珞暗自竊喜著,等著看宗雪瑩還能掙扎多久,肯定很快就會去見閻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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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2 10:09:09

第7章(1)

  命在旦夕的宗雪瑩被火速送回暖芳閣,蘭霆命宮裡所有的禦醫全都來到暖芳閣,不論用什麼方法,都一定要保住宗雪瑩的命,絕不能讓她死。

  禦醫們一一地為宗雪瑩診治,全都一臉凝重,蘭霆焦急地在房外來回踱步,同樣在房外等待的朵兒早已哭腫雙眼,不敢相信小姐居然會選擇服毒表示自己的清白。

  「王,小姐真的是無辜的。」朵兒邊哭邊說。「咱們一直待在宮裡,從沒出過宮去,怎麼有可能拿得到毒藥,這分明是有人在陷害小姐!」

  「朵兒,這一陣子有什麼外人曾經來過暖芳閣?」

  「就只有公主身邊的那位奶娘。」因為暖芳閣鮮少有外人過來,所以朵兒毫不猶豫地回答。

  所以是狄虹珞和尹秀聯手嫁禍給雪瑩,讓她蒙受不白之冤?想來想去,還是狄虹珞和尹秀的嫌疑最大!

  難道狄虹珞這一陣子的溫柔和善、得體表現,全都是裝出來的?那他只能說,她也太會演了!

  這時禦醫們走出房,來到蘭霆面前,不只神色凝重,還全都靜悄悄的,沒人敢開口說明宗雪瑩的病況。

  「怎麼,全都成了啞巴?」蘭霆已經煎熬許久,沒耐性再和他們耗下去,直接指著為首的禦醫。「說!雪瑩的狀況到底如何?」

  「王,請息怒。」為首的禦醫害怕地下跪,其他禦醫也跟著跪下。「微臣……微臣們已經盡力了……」禦醫戰戰兢兢地回答。「宗姑娘還能撐多久,微臣們也不敢肯定,現在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什麼?!」蘭霆難以置信,憂急不已。

  「根據宗姑娘中毒後的徵兆及脈象判斷,宗姑娘所中的毒是……『斷魂草』。」

  斷魂草是一種慢性毒,剛中毒的人會先昏迷幾日,醒來之後毒性會慢慢侵蝕五臟六腑,直到中毒之人斷氣,最糟糕的是,此毒目前沒有解藥,所以禦醫們所能做的,就是用珍貴的藥材延緩毒性蔓延,能延多久算多久。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能救她?」蘭霆焦急地怒罵,心慌莫名。「沒有解藥,你們就想辦法調配出解藥,你們是禦醫,難道連這一點能耐也沒有?」

  「這……微臣們真的無能為力……」

  蘭霆雙手緊握成拳,有股想殺人洩憤的強烈衝動,幾乎快要無法克制。「滾出去!滾!」

  他甩下一地跪著不敢起身的禦醫,快步衝入內房裡,他來到床邊,看著躺在床上臉色泛紫的人兒,心抽痛著,恐懼也越來越深,就怕她真的會離他而去。

  「雪瑩,你這個傻丫頭……」他跪在床邊,緊握著她冰涼的手,忍不住哽咽,悔恨著自己為什麼沒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滿心不捨她為什麼要傻到聽信狄虹珞的話,以服毒表示自己的清白,就算她不這麼做,他也會想辦法證明她是無辜的呀!

  他緊緊抓著她的手,抓得越緊,心卻越慌,因為他感覺得到,她已經慢慢遠離他了,而他卻只能坐在這兒焦急無措,他痛恨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他好害怕失去她,他好恨自己此刻的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性命隨著時間慢慢流逝,而他卻連阻止的辦法都沒有。

  「雪瑩,答應我,你一定要撐下去……」他只能在床邊不斷地對她低喃,希望她能聽到,希望她會因為捨不得離開他,為他努力撐下去。

  如果她真的死了,他會痛不欲生呀!他的心早已給了她,要是她活不了,他的心也會跟著死去,就算活著也只是行屍走肉。

  他不相信不能解她身上的毒,既然禦醫沒辦法,那就派人到民間去尋找,只要有任何一丁點機會,都不能放過,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存在,他就絕不會放棄!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狄虹珞和尹秀設下的局,他會派人找出證據,證明她們才是兇手,要她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

  宗雪瑩服毒的消息傳到姜鴛耳裡後,她立刻來到暖芳閣探望宗雪瑩,對於誰是誰非,她並不想光聽流言就斷定一切,因此選擇不加批評,由蘭霆全權處理。

  狄虹珞暫時靜待在春萱閣裡,看著情況發展,反正只要蘭霆手上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事情是她們做的,她們便有恃無恐。

  蘭霆馬上派人到民間尋找有沒有其他解斷魂草毒的方法,另一方面暗中命令一位可信任的人追查狄虹珞和尹秀是否和毒藥有關,任何細微的線索都不要放過。

  而宗雪瑩一連昏睡了三日,這三日蘭霆除了上朝處理國事外,其他時間都待在暖芳閣裡,守在床旁,希望她能夠盡快醒來。

  第四日一早,宗薰來到蘭淩王宮,像往年一樣要探視自己的女兒,卻沒想到,她一進到宮裡,就聽到女兒有性命之危,這讓她萬分震驚,立刻奔進暖芳閣。

  「瑩兒!」

  此時房裡只有朵兒守著,蘭霆上朝處理國事去了。朵兒看到宗薰出現,眼眶一紅,傷心得哭出聲來。「族長,朵兒該死,朵兒沒有照顧好小姐……」

  宗薰趕緊來到床邊,看到女兒蒼白黯淡的臉色,眼眶也跟著泛紅。「朵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族長,小姐被誣賴下毒藥害狄國公主,她真的是無辜的……」朵兒抽抽噎噎的將這一陣子所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宗薰,替小姐委屈抱不平。

  宗薰的心跟著揪痛起來,一想到女兒的委屈、無助,她驀地後悔自己當初讓女兒成為蘭霆厄女的決定。

  她本認為女兒和蘭霆是命定的緣分,所以才會順著天命,讓女兒成為蘭霆的厄女,留在王宮裡,卻沒想到,這一段緣分反而替女兒帶來了災厄,甚至有可能會奪去她的性命。

  她忍不住流下淚來,幸好她來了,只要女兒還剩下一口氣,她就會想盡一切可能的方法保住女兒的命。

  「瑩兒,你放心,娘會救你的……」宗薰抹去眼角淚水,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而蘭霆一下朝之後,知道宗薰進宮的消息,立刻趕回暖芳閣,就見宗薰眼眶紅腫的坐在床旁,臉色非常凝重。

  「王,久違了。」宗薰起身有禮地向蘭霆躬身,接著說道:「我有個請求,希望王能夠允許。」

  「什麼請求?」

  「雖說咱們之前已有共識,將身為厄女的瑩兒交由你們照顧,但此時此刻,我必須改變之前的約定,將瑩兒帶回雲渺山去。」

  「為什麼?」他心緒激動地問道。沒想到她居然想把雪瑩從他身邊帶走?不,他無法忍受這決定!

  「我有個辦法或許可以治好瑩兒,所以請讓我將瑩兒帶回去,留在王宮裡,她恐怕只有死路一條。」宗薰毫不畏懼蘭霆的怒火,態度堅定地回答。

  「連禦醫都束手無策的毒,你會有什麼辦法?」蘭霆難以置信,難道隱族除了術數之外也會醫術?

  「隱族雖然只善於術數,但在過往隱族四處飄流的日子裡,曾遇到過不少珍奇之物,那些奇物全被各代隱族族長一一記載下來,我記得記載裡頭有種奇花可以解百毒,原本是某個不為人知的小部族所守護的,不過那個部族早已消失無蹤,那朵奇花的事跡也只出現在隱族的記載裡。」

  「真的?」蘭霆欣喜地急急追問:「到底是什麼奇花?」

  「那一朵奇花叫『百靈曇』,是長在雪山上的植物,開花的時候模樣像曇花,花瓣薄如蟬翼,整朵花幾乎是透明的,它每年春天只開一次花,咱們所盼的就是這一個機會。」宗薰解釋。

  據記載百靈曇可解百毒、治重症,只要宗雪瑩能夠服下百靈曇,就有活命的機會,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宗薰已經決定要派族人到雪山,盡快找到百靈曇所在,然後守在一旁,等它一開花就摘下冰封。百靈曇特性是只開花一刻鐘,一刻鐘之後就會凋謝,如果沒在開花的一刻鐘之內將花給摘下冰藏在盒子裡,花一凋謝,藥性也就消失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把百靈曇帶來王宮醫治她,反而要將她帶回雲渺山,這是什麼道理?」

  「因為百靈曇是生長在極寒之處的花朵,要讓它發揮出最強大的藥性,就必須讓它處於偏寒的環境裡,等春天一來,蘭淩王宮的氣候一暖,對百靈曇的藥性是一大損害,所以必須讓瑩兒回到偏寒的雲渺山上,這才是對瑩兒最有利的處置。」

  蘭霆感到一半欣喜、一半沈重,欣喜的是雪瑩猶有一線生機,沈重的是兩人必須分開。

  而他根本沒得選擇,只能讓她跟宗薰回雲渺山去。因為這攸關著她的性命,他也得解決跟狄國訂下的聯姻,如果不順利的話,說不定還會和狄國交惡,不如就讓她到親娘那兒好好療治,等一切情勢都恢復平靜穩定之後,再讓她回來。

  他緊閉雙眼,深吸一口氣,已經有所覺悟,只要能讓她好起來,就算他必須忍受著不能見面的相思之苦,他也會咬牙忍下。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只剩下宗雪瑩到底能不能熬到春天來臨的日子了。

  蘭霆對身旁的太監命令。「快去喚禦醫。」

  「遵命。」太監馬上領命而去。

  沒過多久,禦醫就趕到暖芳閣中,躬身行禮。「微臣參見王。」

  「依雪瑩目前的情況,可以撐到春天來臨嗎?」

  禦醫沈吟了一會兒,才回道:「雖說宗姑娘所中的是慢性毒,又有宮中珍貴藥材延緩毒性蔓延,但要撐到春天還是勉強了些……」

  「那就盡你所能讓她撐下去!」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既然出現一絲希望曙光,他就要緊緊抓住,絕不放棄任何一丁點機會。

  「微臣自當盡力而為。」

  ★★★

第7章(2)

  宗薰希望能盡快帶宗雪瑩暫離紛擾的王宮,兩日之後,一切準備就緒,宗雪瑩卻依舊在昏迷當中,還沒甦醒過來。

  蘭霆坐在床邊,看著她蒼白的沈睡面容,愁眉不展,心情沈重憂傷,在兩人即將分別之際,他有好多話想對她說,卻始終等不到她醒來。

  他輕撫著她消瘦的臉蛋,語氣難掩惆悵。「雪瑩,咱們倆要分開好一段日子,你捨得在離開之前不睜眼見我一面?」

  他多麼希望,她能有任何一丁點回應,讓他知道,她其實有聽到他在說什麼。

  只可惜宗雪瑩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他很沮喪,痛恨此刻的無能為力。

  他很不安,甚至是害怕,就算宗薰說有辦法解她身上的毒,但在百靈曇順利到手之前,隨時都可能會有變數,所以他根本無法放鬆下來。

  「王。」宗薰進到房裡,輕聲提醒。「一切都準備就緒,咱們要出發了。」

  分別的時刻終究還是到來了,蘭霆親自抱起沈睡中的人兒,小心翼翼地走出暖芳閣,親自將她送上馬車,馬車內鋪著厚而柔軟的墊子,讓她躺在馬車內不會太過難受,可以一路安穩地回到雲渺山。

  宗薰、朵兒和宗雪瑩同坐一車,好隨時照顧她,兩位隨行上山的禦醫坐在另一輛馬車內,為保路上安全,蘭霆派了許多護衛一路護送她們回到雲渺山,並且備足要讓宗雪瑩服食的各種珍貴藥材,讓他們在雲渺山上不愁沒有藥材使用。

  而他也不放棄派人繼續在民間尋找其他能幫宗雪瑩解毒的方法,希望還能有其他的機會出現。

  他依依不捨地再看宗雪瑩最後一眼,之後才強逼自己退開馬車,別耽誤他們出發的時間,無語的目送載著她的馬車離開。

  但他不會讓她永遠離開他的,只要熬到來年的春天,他就能再將她帶回……

  宗雪瑩離開之後,失去主人的暖芳閣卻依舊有宮女每日打掃,每晚還是點起燭火,像是主人不曾離去。

  而蘭霆每晚都會來到暖芳閣,看著寢殿內不曾變動過的擺設,聞著殿裡若隱若現的藥香,就好像宗雪瑩還是陪伴在他身邊,藉此稍稍慰藉自己的相思之情。

  坐在床邊,他摸著沒有溫度的被毯,一顆心像是早已飄遠,飄到她現在所在的地方,相思煎熬跟憂心她病情的愁煩,無時無刻不揪疼著他的心,他咬牙忍著,等著再見的那一天到來。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她不是自己的厄女,甚至兩人的身份能對調,換他承擔她的病痛也不要緊,只要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王。」太監此刻進入內房裡,有禮的向蘭霆躬身。「李護衛已回宮,正在外廳等候王的召見。」

  李護衛是蘭霆身旁的貼身護衛之一,深受蘭霆信任,他派李護衛暗中調查毒藥一事,要將狄虹珞和尹秀的真面目揭穿。

  「讓他進來。」蘭霆原本消沈的眼神一凜。

  「是。」

  太監退出之後,李護衛緊接著走進來,李護衛朝蘭霆行完禮後,即刻說道:「所有證據皆準備就緒,王隨時都可以和狄國公主當面對質。」

  「很好。」蘭霆立刻起身,往房外走,神色冷厲。「馬上前往春萱閣,本王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屬下遵命。」

  ★★★

  蘭霆離開暖芳閣,帶著太監及侍衛浩浩蕩蕩的來到春萱閣,他無預警的到來,讓春萱閣的宮女們一團混亂,急忙迎接他的到來。

  狄虹珞和尹秀在知道蘭霆出現後,也趕緊來到前廳迎接,有些訝異已經入夜了他居然還會來到這裡。

  況且他也已經有一陣子沒理會她們了,今晚卻突然駕臨,總覺得……來意恐怕並不簡單。

  蘭霆一進到前廳,狄虹珞便領著其他宮女們躬身問安。「王。」

  他越過狄虹珞,在椅子上坐下,語氣冷淡地說:「公主近來可好?」

  「多謝王的關心,一切都安好。」狄虹珞漾起溫柔的笑容。「不知王今晚過來,是有什麼要事?」

  「的確是有要事,本王非常佩服公主,演技精湛,幾乎騙過所有人,沒人相信你們會做出如此惡毒之事。」蘭霆冷冷一笑,話語中儘是諷刺。

  「虹珞並不懂王在說什麼。」狄虹珞微微蹙眉,看似困惑不解,其實暗暗心驚。

  他是來興師問罪的?難道……他發現了什麼證據?不行,她要冷靜應對,絕不能自亂陣腳,說不定只是她自己多心而已。

  蘭霆從袖袋中拿出之前裝毒藥的小瓷瓶,讓狄虹珞她們看到。「還記得這瓶毒藥嗎?」

  「記得,怎麼了?」她內心更慌亂了,他果然是發現了什麼。

  「照理來說,王宮裡是不允許毒藥的存在,如果想取得毒藥,勢必得想辦法出宮取得,所以本王命人調查前一段時間出入王宮的人,如果真是雪瑩對你下毒,她只能命朵兒出宮去取得毒藥。」蘭霆冷眸狠瞪著狄虹珞。「結果這一查下去,你猜本王發現到什麼?」

  「虹珞……不知。」狄虹珞下意識瞧了身旁的尹秀一眼,就見尹秀的表情有些驚慌。

  「朵兒從來就不曾出宮過,倒是有一個宮女可疑地賄賂宮門守衛,讓她暫時出宮,還吩咐守衛不要聲張。」

  「這又能代表什麼?只能代表那名宮女曾出過宮而已。」狄虹珞語氣有些僵硬地回答,就連臉上一向溫婉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

  「的確,所以本王又命人暗中調查國都內私下販賣這種見不得光的東西的賣主,想要查出這一陣子有誰向他們買過斷魂草毒,雖然耗費了一些時間,但終於有了結果,不出所料,的確是同一名宮女。」蘭霆將視線移向尹秀,她的頭低低的,始終不敢擡起,早已透露出自己的心虛。

  「王該不會是要說,去買毒藥的人就在春萱閣裡,而這一切都是我設下的陰謀,為了要陷害宗姑娘?」狄虹珞只能強裝氣勢,死都不承認這件事。「只聽一面之詞,又怎能斷定事情是真是假?」

  「本王早料到你不會輕易承認這件事,不要緊,咱們就來對質吧。」蘭霆揚聲高喊。「來人,把那名賣主帶進來。」

  狄虹珞和尹秀驚愕地看著李護衛將中年男子押進來。

  「王請饒命、王請饒命……」男子一入廳來立刻跪地求饒。

  蘭霆語氣嚴厲地道:「你擡起頭看看,在場有沒有誰曾經向你買過毒藥?有就有,無就無,本王要聽的是實話,如果你膽敢亂誣陷人,本王絕對重罰。」

  「是。」中年男子戰戰兢兢地擡起頭,廳裡人少,所以他一眼就發現尹秀,激動地指著她。「就是她,小的記得非常清楚,她曾經向小的買過斷魂草,絕對不會認錯的!」

  「冤枉呀王!」尹秀立刻跪地反駁。「奴婢絕對沒有做這件事,一定是有人想陷害奴婢、陷害公主,請王明查!」

  「王,真的是她!」中年男子急急地強調。「小的絕對沒有認錯人,小的把她買下毒藥的手鐲也給帶來了,肯定就是她!」

  平常人是不會知道可以從他這裡買到毒藥,所以當他見到尹秀這個生面孔出現時,感到很訝異,就多問了幾句,才知道原來她去龍蛇混雜的市井裡暗中買消息,才會輾轉找上他。

  除此之外,還因為她是付一隻價值連城的手鐲和他買毒藥,更是讓他印象深刻,絕對不會錯認。

  李護衛將中年男子拿出的手鐲呈到蘭霆面前,那是一隻純金打造的手鐲,上頭鑲了各色寶石,看起來價值不菲。

  蘭霆接過手鐲,看著上頭的寶石,冷冷地笑了。

  狄虹珞和尹秀見他冷厲的神情,頓時感到頭皮發麻,恐懼也更深了。

  他摸著手鐲上一顆墨綠色的寶石,眼神逐漸冷下。「這顆『青松石』,聽說是狄國專產的稀有寶石,只供王室使用,絕不外賣,所以能否請公主告訴本王,為什麼他會有狄國王室才能擁有的寶石手鐲?」

  「呃?」尹秀沒想到那個手鐲反倒變成鐵一般的證據,當初因為沒有可以在蘭淩國使用的銅幣,為了方便省事,便直接用手鐲和賣主做買賣,結果這卻是她最大的失算!她害怕地抓住狄虹珞的裙擺。「公主,救救奴婢!」

  「來人哪!」蘭霆怒聲下令。「將犯人尹秀押入大牢裡,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許放她出來!」

  「遵命!」侍衛們抓住尹秀,將她硬是往外拉。

  「公主,救命呀——」尹秀害怕地拚命尖叫,掙扎不休。

  狄虹珞衝到蘭霆面前,抓住他的衣袖懇求。「請放過奶娘,無論她做了什麼,如果沒有我的允許,她也不會去做,你要怪就怪我吧,把奶娘還給我!」

  從小到大,最疼她的就是奶娘,連她的父王或母妃都沒有如此疼愛她,奶娘就像是她的另一個娘親,她怎能眼睜睜的看著奶娘被抓到牢裡?

  「放手!」蘭霆厭惡地一甩,毫不留情地將她甩開。

  「啊——」狄虹珞狼狽地撲倒在地上,身子一陣疼,從小到大她可從沒受過這種屈辱。

  蘭霆從椅上起身,居高臨下的狠瞪著她。「狄虹珞,本王恨不得將你給碎屍萬段,要不是你是狄國公主,本王早就將你一併打入大牢了!」

  狄虹珞害怕得不敢再說半句話,因為他的眼神非常可怕,那嗜血般的眸光,讓她渾身發寒,忍不住打顫,打從心底恐懼著。

  「蘭淩王宮已經容不下你這位貴客,明日一早,本王會派人送你離宮,兩國之間的婚約就此結束,本王絕不可能會娶你這種女人!」

  她的蛇蠍心腸,倒是讓他找到最好的解除婚約理由,但代價卻是雪瑩來承擔,他真希望自己能夠親手制裁狄虹珞,就這麼放她回去,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狄虹珞嚇得臉色蒼白,他看著她的眼神像是想要她的命,她真怕他要是一時失去理智,會不顧她公主的身份,真的像他所說的,將她給碎屍萬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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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2 10:10:11

第8章(1)

  宗雪瑩在被帶離蘭淩王宮的一日之後,終於從昏迷中甦醒,她疲累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躺在馬車內。

  宗薰率先發現她已經甦醒,欣喜地輕撫著她的臉。「瑩兒,謝天謝地,你可終於醒來了。」

  「小姐。」朵兒也開心地喚著。

  「我……居然沒死……」她虛弱地喃喃自語,瞬間悲從中來,潸然淚下。

  蘭霆命令侍衛將她抓起的舉動,深深傷了她的心,他是她在宮裡唯一的依靠,連他都懷疑她是兇手,她在王宮還有什麼立足之地?

  她像是被拋棄了,那一瞬間,她萬念俱灰,才會衝動地服毒以示清白,此時想起,她的心還是很痛……

  「唔……」她微皺雙眉,覺得胸口悶痛難受。

  「瑩兒,別太激動。」宗薰趕緊安撫她。「你現在需要好好靜養,什麼事情都別去想。」

  「娘,我雖然沒死,但身上的毒還沒解吧?」她虛弱地朝宗薰苦笑。「我到底中什麼毒,為什麼會在馬車上,娘就直接告訴我吧。」

  「你中的是『斷魂草』毒,那毒性會慢慢侵蝕你的五臟六腑,侵蝕得越深,你體內的刺痛感就愈加劇。」宗薰強撐著笑容安慰。「不過你放心,娘會想辦法幫你化解的,咱們現在正在回雲渺山的路上,其他的事情以後慢慢再說,你先好好地休息。」

  宗雪瑩此刻不但身負蘭霆的病厄,加上她又中毒了,雖然屬於蘭霆的病厄之氣已經減弱許多,宗薰還是擔心,過沒多久之後,她虛弱的身子會無法承受這一切,不知道到底撐不撐得到百靈曇開花的日子。

  「王他……願意放我走?」

  「他不得不放。」

  宗雪瑩內心隱隱抽痛,又苦、又酸、又澀,離開了也好,她在王宮裡已經沒有任何依靠,再留下去也只是讓自己更孤單無助,倒不如隨著娘親回到雲渺山。

  「娘,如果我有了萬一,新的承厄者……」

  「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宗薰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不想聽她咒自己死。「相信娘,你一定會痊癒的,別想太多。」

  宗雪瑩苦笑,她從娘的態度就可以猜得出來,自己的情況並不樂觀,她也沒抱多大的期望。

  反正就算真的會死,她也沒什麼好牽掛的了,她知道娘會再找另一個承厄者代替她,不會讓蘭霆因她的死而受到影響。

  她就當和他的緣分已盡,無須再多想了……

  回到雲渺山後,宗雪瑩變得異常沈默安靜,乖乖地待在自己的房裡靜養,沒出過房門。

  禦醫用珍貴藥材盡力延緩她體內毒性的蔓延速度,希望能讓她撐到百靈曇開花的日子,而不管禦醫拿來什麼藥,她都很配合地喝下。

  每隔五日,就會有使者固定傳遞雲渺山和蘭淩王宮兩方的近況,宗薰看著使者傳來最新的消息,心中一喜,心想這個消息肯定能讓宗雪瑩從低落的情緒中振作起來。

  蘭霆已經將狄虹珞送回狄國,並解除兩國之間的婚約,狄王難以置信自己的女兒居然會做出陷害別人的事情,但證據確鑿,狄虹珞也親口承認了這件事,狄王啞口無言,只能接受蘭霆解除婚約的要求。

  「瑩兒!」宗薰欣喜的來到宗雪瑩的房裡,急著告訴她好消息。「王他已經和狄國公主解除婚約,並且證實了你的清白。」

  坐在床上靜養的宗雪瑩聽了卻不見有任何喜色,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瑩兒,難道你一點都不開心?」宗薰訝異地微蹙起眉。

  宗雪瑩苦苦一笑,這遲來的清白,還是彌補不了她所受到的傷害,當他對她的信任動搖時,她的心便已經千瘡百孔,再也痊癒不了。

  現在的她只想靜靜度過自己的餘生,不想再被他牽動自己的情緒。

  「娘,以後和王有關的消息,都不必告訴我了。」她將視線轉開,顯得意興闌珊。「還有,如果他問起我的狀況,就盡量挑好的說,別讓他擔心。」她不希望他上山來看她,不想再跟他見上面。

  宗薰眉間的愁痕更深了,原來女兒這一陣子的消沈和蘭霆有關。

  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宗薰輕歎了口氣,感到左右為難……

  ★★★

  宗薰怕影響宗雪瑩的養病情緒,所以回給蘭霆的消息,盡量報喜不報憂,要蘭霆專心處理國事,有她和禦醫在,他可以不必擔心宗雪瑩的狀況。

  蘭霆坐在禦書房裡,看著使者送回來的書信,總是千篇一律的要他不必擔心,他忍不住感到煩躁、不安,恨不得馬上飛奔到雲渺山去。

  「雪瑩,我真想見你……」他輕歎了一聲,語氣難掩落寞。

  每當夜深人靜,他就深感寂寞,沒有她在身旁的日子,他只能靠著過往的回憶想念她,以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

  想著她燦爛的笑容、賭氣時噘起小嘴、嬌嗔撒嬌的模樣……他腦海中和她有關的點點滴滴,都像是昨日才發生過似的,非常鮮明。

  但這還是比不上親自見上她一面,更能解他的相思之苦,無奈他是一國之王,沒有特殊理由,不該隨意出宮,所以他只能強壓下想見她的衝動,繼續等待,等她病癒之後重新回到他身邊。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一日熬過一日,像是度過無數年那樣的漫長難受,好不容易,秋去冬來,純白的雪開始在蘭淩王宮落下,只要再熬過這段日子,他等待已久的春天就快來臨了。

  這一日,蘭霆剛下早朝,走在穿廊上,小雪安安靜靜地飄著,更顯得冷清寂寥。

  一名太監由後急急追趕上蘭霆及隨行太監的腳步,將使者從雲渺山送回的書信呈上。「王,這是雲渺山最新的消息。」

  蘭霆馬上停下腳步,迫不及待想知道信裡寫些什麼,即刻拆閱來看,沒想到這一次送來的消息卻讓他震驚焦急,簡直不敢相信——

  宗雪瑩的病況突然轉惡,恐怕撐不過今年冬天了!

  「怎麼會……不……不會的!」他立刻趕往太后所住的寢宮去,腳步又快又急。

  他已經無法再待在王宮裡煎熬地等待了,他要上雲渺山去,他要親眼見到宗雪瑩的情況!

  姜鴛看著蘭霆突然來到她的寢宮,而且臉色異常凝重,關心地問:「霆兒,發生什麼事了?」

  蘭霆瞬間雙膝跪地,語氣是沈痛不已。「母后,兒臣知道自己是一國之君,不該輕易這麼做,但還是希望母后能夠諒解且允許。」

  「到底是什麼事?」

  「兒臣想親自上一趟雲渺山見雪瑩,雪瑩她……可能撐不過今年冬天了。」

  「什麼?」姜鴛同樣感到震驚憂傷。「雪瑩那丫頭……」

  姜鴛看著跪地不起的兒子,他對宗雪瑩用情之深,她當然一清二楚,如果現在阻止他去見宗雪瑩一面,而且還很有可能是最後一面,他肯定會抱憾終身的。

  她輕歎了口氣,在這種情況下,她又怎忍心阻止兒子。「母后明白了,你就以微服出巡的名義離開王宮吧,在你離開的這段期間,就由母后和宰相一同暫理朝政。」

  「感謝母后諒解!」蘭霆難掩激動地答謝。

  「母后只有一個要求,盡快回來,別在雲渺山耽擱太久。」

  「兒臣明白。」

  ★★★

  此時已是臘月下旬,雲渺山早已被大雪覆蓋,隱族的村落就像一般的農村,族人過著簡單樸實的生活,就算是隱族族長所住的地方,也只是一間非常簡單的小宅院,就和尋常人家沒什麼兩樣。

  而宗雪瑩住在宅院偏西的小院落裡,窗戶打開往外一瞧,就是一處小花園,只不過大雪早已將小花園覆蓋成雪白一片,而她的窗戶也終日緊閉,不曾打開過。

  「咳咳……朵兒……」

  「小姐,你醒了?」守在房內的朵兒趕緊來到床邊,摸著宗雪瑩露在被外的蒼白臉蛋。「冷嗎?還是哪兒不舒服?」

  屋裡已經燃起好幾座暖爐,被子也蓋了兩層,但小姐的身子還是暖不起來,總帶些冰涼,讓她不由得擔心。

  過去十年,小姐的狀況就算再差,也沒此刻糟糕,小姐眼下的暗影越來越深,每次只要一睡下,那微乎其微的虛弱呼息,總會讓她有種錯覺,以為小姐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朵兒,王他……來了嗎?」她微喘著氣,想睜開眼,卻力不從心,乾脆就不睜了。

  她體內的刺痛感加劇,日日夜夜都在折磨她,禦醫開的藥都已經無法抑製毒深入她的臟腑裡,現在的她,連呼吸都會感到刺痛,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宗薰知道已經不能再繼續隱瞞下去,只好老實告訴蘭霆宗雪瑩的病況,前幾日宗薰便告訴女兒現在已經無法阻止蘭霆上山來看她,讓她先有個底,此次見面恐怕是避不開了。

  「剛到,族長正在廳前迎接他,應該再過一會兒就會到小姐這裡來了。」

  「房門閂起了嗎?等會兒無論王說了什麼,甚至是威脅你、命令你,你都不要開門,知道嗎?」

  「門閂起了,只是……」朵兒有些遲疑。「小姐,你真的連王的面都不見?」

  雖然小姐不曾說出口,但她很明白,小姐雖然對王不諒解,卻也矛盾地思念著王,現在好不容易王過來了,小姐卻狠下心來避不見面,這對兩人來說都是一種痛苦折磨呀!

  「見到他,只會讓我更痛苦,不見也罷……」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自己藏到他找不到的地方,雖然她心底其實也很想念著他。

  她好矛盾、好痛苦,明明對他不信任她而耿耿於懷,卻還是無法完全舍下對他的情感,才會讓自己陷入矛盾掙扎的境地。

  就在這時,宗薰領著蘭霆到了宗雪瑩的房門前,宗薰試著推了下門,發現門被閂起。「王,門閂起來了。」

  她在剛才迎接蘭霆時,就已經事先告訴他,宗雪瑩似乎對他有誤會,可能會避不見面,但誤會到底出在哪兒,宗雪瑩始終沒有吐實,她也不甚明白。

  「雪瑩,本王來見你了,快開門讓本王進去!」蘭霆急切地喊著,他好不容易才來到雲渺山,為的就是要見她,他想見她想得都快瘋了,她如果避不見面,他上山這一趟又有什麼意義?

  宗雪瑩強忍著心酸,哽聲說道:「朵兒,照我的話做……」

  朵兒輕歎了口氣,才來到門邊,非常無奈地回答:「王,請恕奴婢無禮,小姐希望能一個人安靜地靜養,所以……」

  「朵兒快開門,不管有什麼誤會,本王都要當面和她說清楚!」他多想不顧一切地闖進房裡,但怕這麼做會刺激到她,讓她的身子更加虛弱。

  「可是……」

第8章(2)

  「咳咳……朵兒……」宗雪瑩虛弱地想起身,卻連力氣都使不太上來。

  「小姐?」朵兒驚呼一聲,趕緊回到床邊,扶她坐起身。

  「朵兒,扶我到門邊去……」她微喘著氣,眼睛半合,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暈過去。「還是由我跟他說吧……」

  朵兒只好趕緊拿披風披在宗雪瑩身上,小心翼翼地扶她下床,宗雪瑩靠著朵兒慢慢行走,短短的一段距離,卻花了不少時間才走到。

  她看著門窗外透出的人影,眼眶還是不爭氣地浮起淚波,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

  「王……請回去吧。」她狠下心腸說道。「既然你無法信任我,我也無法再待在你身邊了,咱們倆……還是別見面吧……」

  伸出手,摸著映在門窗上的暗影,幻想自己其實正摸著他溫熱的臉龐,她只能以此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不敢再有進一步的舉動,就怕自己會心生動搖,何況她覺得自己的時日已經不多了,恐怕真的熬不到春天來臨的時候,多見上一面也只是徒增彼此的遺憾。

  娘說她和他有緣分,大概他們倆的緣分還不夠深,所以她無法長伴他左右,僅僅十年,緣分就盡了……

  「本王不懂,為什麼你會以為本王不信任你?」

  「你命人將我抓住的那一刻,我的心有多寒,你或許永遠都無法明瞭……」

  蘭霆萬分驚詫,這才明白當時他顧全大局的舉動,卻在無意之間傷害了她,讓她誤會他對她不信任。

  「雪瑩,當時我並不是不信任你,那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我一直深信你不可能會下毒害人。」他急切地解釋。

  但宗雪瑩心中的結已打得深,不是簡單幾句解釋就有辦法解開的。「我又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明白誤會了我之後,才用這種話來安慰我?」

  現在再說什麼,都已經遲了,誤解一旦在心中種下,萌生的根便盤根錯節的佔據整顆心,緊緊地纏著,很難連根拔起。

  「那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相信我?」既然誤解已生,他只好想盡辦法補救,希望能重新得到她的信任。「只要你說,我絕對為你辦到!」

  「王,我累了,恕我無法再和王多談下去……咳咳咳……」

  「小姐!」朵兒趕緊將虛弱的宗雪瑩扶回床上,幫宗雪瑩說話。「王,小姐真的累了,請王見諒。」

  「雪瑩!」蘭霆心驚地聽著宗雪瑩咳聲不斷,像是非常痛苦,他的心也跟著緊緊揪痛,同樣備受折磨。

  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她相信,他對她的心始終沒有動搖過?難道要將他的心給挖出來,才能證明這一件事?

  他一定要想辦法,絕不輕言放棄,絕不!

  ★★★

  蘭霆沒有勉強宗雪瑩和他見面,卻也沒有離開雲渺山,他決定住下,希望能軟化她的心,解開兩人之間的誤會。

  但在這之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她的身子狀況,真的撐不下去了?

  「難道你們已經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想了嗎?」

  前廳裡,蘭霆和宗薰、兩名暫留在這的禦醫討論著,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宗雪瑩在他眼前死去,他不可能放棄的。

  「用藥材延緩毒性蔓延的速度,本就有個限度,宗姑娘的身子可以撐到現在,已是非常不容易,微臣們真的已經盡力了。」禦醫無奈地回答。

  蘭霆派出去的人也沒有尋找到可以解斷魂草毒的辦法,而現在唯一有希望的百靈曇又尚未開花,他們能想的辦法、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卻還是敵不過宗雪瑩已不堪負荷的身子。

  蘭霆轉而問向宗薰。「難道隱族沒有其他的術數可以用在雪瑩身上,再幫她拖延一些時間?」

  只要再一點時間,只要能讓她撐到春天百靈曇開花,她的命就有救了,難道上天連這最後一點時間也不願給她,竟要他們眼睜睜看著她死?

  宗薰表情凝重,猶豫了好久,才答道:「其實還有一個術數可用,那叫『同命咒』,也叫做『情咒』,是施在互相有情的一對男女身上,如果能在瑩兒身上施同命咒,就能再替她拖延時間,直到百靈曇開花。」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早說?」蘭霆雙眼一亮,忍不住振奮。「這咒術到底要怎麼用,你快說清楚!」

  「轉厄咒是找個替身承擔自己所有的厄運,以此達到趨吉避凶的目的,但同命咒相反,它是讓施咒的兩人共同分擔彼此的災厄、福澤,等於兩人從此之後禍福與共,承受著同樣的命運。」

  瑩兒現在正承擔著蘭霆和她自己益加沈重的病厄,所以身子已經負荷不了,如果轉而在她和蘭霆身上施同命咒,瑩兒身上原本承擔的所有病厄會轉移一半到蘭霆身上,她身子的病厄負擔減弱一半,也就能夠幫她求得更多的時間,撐到百靈曇開花的日子。

  而蘭霆雖然同樣承受一半的病厄,他現在身強體壯,承受得住病厄侵蝕,短時間內不至於有性命危險,只要一得到百靈曇,讓瑩兒服下,她身上的毒一解,他也就能跟著平安無事。

  「那你就趕緊幫本王和雪瑩施同命咒。」蘭霆毫不猶豫地說道。「趁一切還能挽救前,快讓本王分擔她的病厄,如果真如你所說,同命咒可以共同分擔彼此的禍福,那本王身上的福澤也能幫助她,讓她更有機會度過這一次的危難。」

  「但同命咒可能會帶來無法預料的危險,甚至有人曾經因此而亡,所以我一直很猶豫,不知到底該不該冒這個險。」

  「為什麼?原因何在?」蘭霆緊蹙起眉,既然有人安然無恙,就表示同命咒並不是不可行的。

  「同命咒是因情而動,只要情一變,咒術便會起變化,輕則傷身,重則喪命,所以非到萬不得已,還是別輕易……」

  「族長,不好了!」朵兒一臉快哭出來的衝入廳裡。「小姐她突然開始吐血,一直停不下來呀!」

  「雪瑩!」蘭霆心急如焚地衝出去。

  「瑩兒!」宗薰也驚愕地跟著一起離開。

  一行人趕緊來到宗雪瑩的房裡,此刻宗雪瑩趴在床邊,摀住嘴不停地嗆咳,暗紅色的血液不只染滿她的手,還滴落在床沿,看起來觸目驚心。

  「雪瑩!」蘭霆衝到床邊,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她早已吐得臉色慘白,氣若遊絲,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暈過去。

  「你……你來做什麼……」她虛弱地說道。「我不想見你……請你讓我一個人……好好靜養……我……」

  「雪瑩,別再說話了。」他輕柔地為她拭淨嘴角的血跡,深怕來不及救她,趕緊回頭對宗薰道:「幫我和她施同命咒,快!」宗薰剛才的警告一點都影響不了他的決心,他願意拿自己的命來分擔雪瑩的災厄。

  他這輩子只愛她一人,同命咒施在他們身上,絕對不會有危險!

  宗薰見蘭霆的態度堅定,而宗雪瑩情況危急,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不再遲疑,趕緊吩咐朵兒。「去我房裡,把我施咒的銀針拿過來。」

  「是!」朵兒馬上衝出房去。

  「你們……想做什麼……」宗雪瑩已經無力推開蘭霆,只能倒在他懷裡,痛苦地喘氣。「什麼……同命咒……」

  「雪瑩,聽我說。」他柔聲說道。「從前只有你一人在承擔病痛,所有的苦全都你獨嘗,但只要施了同命咒,咱們倆的命就會繫在一起,我會陪著你,一同分擔你的痛苦,從今往後,咱們倆禍福與共,同生共死,誰也別拋下誰。」

  「你……別做傻事……」宗雪瑩訝異地睜大眼,不敢相信他居然要用自己的命來救她。

  「只要能挽回你的命,就不是傻事,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讓你明白,我不曾懷疑過你的清白,我甚至願意用自己的命起誓,我的心如果有任何動搖,就讓我天誅地滅,不得善終……」

  「夠了……別說了……」她痛心地落下淚來,她不要他陪著她痛苦,甚至是拿自己的命來涉險呀!

  「雪瑩,我只求你能相信我,讓我還能有彌補的機會……」他緊抱著她,哽聲懇求,早已拋去身為王的自尊。

  「我信……我信你……」他是王呀,卻低下姿態反過來求她,聽得她心都揪痛起來,竟比五臟六腑的刺痛還要讓她無法忍受。

  為了她,他可以豁出性命,陪她同甘共苦、同生共死,這堅定無悔的付出,深深地震撼著她,她又怎能懷疑他的心意?

  他愛她之深,已到了什麼都可以妥協、犧牲的地步,他對她的癡情無人能敵,這樣的他要是無法信任,又有誰能信任?

  「太好了,雪瑩……」蘭霆感到萬分激動,他終於等到她的原諒了。

  原本遠離他的心,終於又回到他身邊了,從今往後,他絕不讓任何誤會再橫亙在彼此之間,破壞兩人的情感。他會緊緊抓住她的心,小心翼翼地護著,不再讓她的心受到任何傷害了……

  「族長,銀針拿來了!」朵兒捧著一個精緻木盒奔入房裡。

  宗薰拿到銀針後,便要她守在房外,房裡只留下她、蘭霆、宗雪瑩三人。

  蘭霆讓懷中的人兒躺在床上,緊握著她的手,等待宗薰開始施咒。

  宗薰先用銀針在蘭霆指上一刺,擠出一顆血珠,然後將血珠抹起,把蘭霆的血印在宗雪瑩的心口上,之後同樣用宗雪瑩的血抹在蘭霆的心口,完成施咒之前的準備。

  之後,宗薰雙手合十指結咒印,閉起雙眼,開始念著他們聽不懂的咒文,一段時間後,蘭霆感到頭有些昏沈,昏眩感越來越強烈。

  而剛才落下血印的心口,逐漸熱了起來,一股熱意像是從肌膚慢漫滲入,燙著他的心,奇怪的灼痛感教他難以喘氣,意識也漸漸模糊,即將昏了過去。

  他努力地想保持清醒,但心口的疼痛難耐還是壓過他的意識,雙眼慢慢合起,被黑暗所吞噬。

  在他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他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只要雪瑩能夠脫離險境,他無怨無悔,再痛他也願意承受……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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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2 10:11:36

第9章(1)

  當蘭霆再度睜開雙眼時,才發現自己是躺在客房當中,他的腦袋還有些昏沈,全身酸痛無力。

  隨行上山的貼身太監看到蘭霆終於甦醒,欣慰地說:「王,您可終於醒了。」

  「本王……昏睡了多久?」

  「已經整整三日。」

  這麼久?!他費力地坐起身來,卻感到五臟六腑有種莫名的刺痛感。

  原來這就是雪瑩這一陣子所承受的病痛折磨,他只幫她承擔一半,就已感到很不好受,他真不敢想像之前她是怎麼忍受這加倍的痛苦。

  「王,您還是躺在床上多歇息吧,隱族族長吩咐過,您的身子會很不舒服,別太勉強做任何事。」太監看他臉色蒼白,很擔心王的身子狀況。

  但蘭霆根本不管太監的勸阻,執意掀被下床,太監嚇得趕緊阻止。「王,您別——」

  「本王要去見雪瑩,閃開,別礙著本王的路!」他瞪著一直阻止他下床的太監,語氣雖然有些虛弱,威勢還在。

  太監無奈地歎了口氣,只好趕緊跟著他出客房。

  蘭霆強忍著身子的不適,來到宗雪瑩的房裡,當他一進到房內,在床旁照顧的朵兒便起身向他行禮,臉上有著感激與欣喜。

  他來到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宗雪瑩,她臉上依舊缺乏血色,但已不像吐血時慘白得可怕,讓他看了心驚。

  「雪瑩……」他輕撫著她的臉蛋,大大鬆了口氣,幸好她已經暫時脫離險境,現在就只需要等百靈曇開花的日子到來,他相信,這一次她肯定能夠熬到春暖花開的日子。

  宗雪瑩感受到臉頰上輕柔的撫摸,慢慢睜開雙眼,看到臉色同樣蒼白的蘭霆,她既欣慰、也心疼,知道自己身上的病痛之所以減輕不少,都是因為他不計後果地替她承擔了。

  她漾起淡而柔的微笑,情意深深地喚道:「王……」

  「雪瑩,我想聽你喚我的名字。」

  「霆……蘭霆……」

  他欣喜地俯下身,和她額抵著額,緊緊地抱著她,像是恨不得將她給揉入自己的骨血當中,再也不要分開。「在你的面前,我不是王,只是個愛你的男人,我喜歡聽你喚我的名,以後就這麼喚我吧。」

  「好。」她伸出手,輕輕地回抱,笑容更是甜美,只要他喜歡,要她喚他什麼都行,她都會心甘情願地照做。

  最危急的時刻都已經熬過去了,再也沒什麼事情好讓他們擔憂害怕,他期待著她痊癒的日子即將到來,他們會等到的,一定會……

  ★★★

  蘭霆醒來三日後,便到了除夕夜,在睽違十年之後,宗雪瑩終於有機會和自己的親人過年。

  她坐在床上,看著朵兒和其他丫鬟在她房裡忙碌,將飯菜端進她房裡,等一會兒就會在她的房裡用團圓飯了,但她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往門邊看,卻始終看不到蘭霆出現。

  他說會陪她一起用團圓飯的,此刻天都已經暗下,卻還是沒見到他出現,不知道是怎麼了?

  恰巧這時候朵兒又端著菜進到房裡,宗雪瑩便問:「朵兒,你有見到王嗎?」

  朵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小姐,再等一會兒,王馬上就出現了。」

  他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她?雖然滿肚子疑惑,宗雪瑩還是只能待在房裡等待著。

  果然,沒多久之後,蘭霆就進到房裡,來到床邊,臉上也有著神秘的笑容。「雪瑩,還記得咱們的約定嗎?」

  「什麼約定?」他沒頭沒尾的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她毫無頭緒。

  蘭霆還是笑,並且將她的披風拿過來,親自替她披上,緊接著將她抱起,想要帶她出房去。

  「霆,你到底想做什麼?」宗雪瑩驚訝地趕緊環抱住他的肩,不由得擔心他的身子狀況。「你的身子同樣不好受,這樣抱著我,你會更難受的。」

  「我沒你想的那樣不濟事。」蘭霆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只有一小段路,不礙事的。」

  他的身子的確挺不舒服,但還沒到抱不起她的地步,況且她很輕,輕得讓他忍不住想皺眉,之後非得命人好好地幫她補一補,非得將她養胖點不可。

  蘭霆將宗雪瑩抱出房,來到一旁的小花園內,宗雪瑩放眼望過去,沒想到竟看見一盞盞散發著黃色光暈的圓形燈籠擺放在小花園裡,而且到處都掛滿了燈籠,照亮幽暗的黑夜。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從懷中放下,讓她靠在他的臂彎裡站著,兩人便被數不清的燈籠給圍繞住。

  看著眼前燦亮的燈景,宗雪瑩鼻頭一酸,眼眶濕紅,忍不住感動地落下淚來。

  「只要你喜歡,每年新年,本王就讓人在宮裡點起花燈,請來雜耍藝人,專為你而表演……」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約定,雖然只是非常尋常的圓形燈籠,不是美麗的花燈,但這一盞盞的燈裡,都滿載著他對她無盡的情意,在她眼裡比任何花燈都還要美麗且珍貴。

  「哭什麼?」他抹著她頰上的淚痕,有些懊惱地輕皺起眉,他可一點都不想見到她哭泣。「難道你不開心?不喜歡見到這些燈籠?」

  「我當然開心。」她趕緊漾起笑,努力忍住淚水,伸手圈住他的腰,將臉蛋埋在他溫暖的胸膛,輕輕磨蹭撒嬌。「但就是太開心了,才忍不住喜極而泣嘛……」

  蘭霆的眉這下子才舒緩開來,愛憐地回抱著她,低頭在她耳邊柔聲低喃。「今年只有燈,沒有雜耍藝人,等到明年,我再加倍補償你,我向你保證。」

  「嗯。」其實他只要有這份心意,她就非常開心了,有沒有補償根本不重要。

  就算沒有花燈、沒有雜耍藝人,只要能和他像現在一樣互相依偎著,她就已經很滿足、很幸福了……

  「雪瑩,當我的王后吧。」他的話語中蘊含著深濃情感。「我的心只容得下你一個女人,這一輩子,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再納其他的妃子。」

  「但朝臣們或太后會答應嗎?」她雖然開心,卻不得不考慮到現實,大臣他們一定會勸他多立妃子,好多生子嗣,替王室開枝散葉。

  「這你不必擔心,無論如何,他們都動搖不了我的決定,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夠了。」

  「我相信你。」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就好。」他欣喜地笑著,將心愛的人兒緊緊鎖在懷中,貪戀著和她相互依偎的甜蜜滋味。

  他的胸膛好暖、好舒服,她也捨不得叫他放手,臉上的笑容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宗薰和朵兒在一旁瞧著他們倆形影相依,難分難捨,頗有默契地相視一笑,識相地不出聲破壞氣氛,反正團圓飯晚一些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過了年之後,春天也即將到來,他們的希望就在春天,這一次……肯定沒問題的……

  ★★★

  除夕過後,蘭霆便決定回到蘭淩王宮,他答應過姜鴛不會在雲渺山耽擱太久時間,現在宗雪瑩已暫時脫離危險,他也能放心地回宮去。

  蘭霆一回宮之後,便馬上到姜鴛的寢宮去,姜鴛瞧見他臉色蒼白,擔憂地問:「霆兒,你是病了嗎?母后馬上命人喚禦醫……」

  「母后,不必喚禦醫,兒臣不會有事。」

  「到底怎麼了?」不會有事?這句話非常奇怪,他肯定有事情瞞著她。

  「兒臣有一事要向母后稟明。」蘭霆沒有回答姜鴛的困惑,語氣堅定地說道:「兒臣要立雪瑩為後。」

  「呃?」姜鴛愣了一下,之後才回過神來。「等等,你之前不是說雪瑩快撐不下去了,現在回來卻告訴母后要立雪瑩為後?」

  「這一時之間很難解釋清楚,總之雪瑩已經暫時沒事,等雪瑩毒解了之後,兒臣便要立她為後。」

  姜鴛沈默了一會兒,之後輕歎口氣,知道兒子對宗雪瑩用情至深,會做出這種決定,其實也是可以預見的。「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母后也不干預了。」

  「多謝母后。」蘭霆欣喜地答謝,到時候那些臣子們要是想勸阻他,只要母后站在他這邊,他們也無計可施。

  「所以你可以告訴母后,你到底怎麼了吧?」姜鴛可還是沒忽略掉他蒼白的臉色。「真的不必請禦醫來?你要是不說清楚,母后便無法放心。」

  蘭霆猶豫了一會兒,本不想讓母后知道,免得讓她一同擔心,但要是不把話說清楚,恐怕母后是不會罷休,只好回答。「其實……為了救雪瑩,兒臣讓隱族族長在兒臣和雪瑩身上施同命咒,此生此世兩人便禍福相依、生死與共……」

  姜鴛驚愕地瞪大雙眼,不敢相信兒子居然如此衝動,為了救宗雪瑩而讓自身涉險。

  「母后,兒臣知道事後才向母后告知這件事,已經改變不了既定的結果,但還是希望母后能夠諒解。」

  「難道你能保證這輩子都不後悔?」姜鴛的語氣有些怨怒,將來會有什麼變數,沒有任何人知道,他難道不怕自己終究還是會喜歡上其他女人,反而害了自己?

  「兒臣不後悔,這一世兒臣對雪瑩的心意都不會改變。」蘭霆勾起一抹淡笑,笑中蘊含著無限柔情,也表達著他不變的決心。

  他們倆之間的緣分,從十年前就開始牽起了,而他們彼此之間的感情,也早就像絲線般糾纏不清,想分也分不開。

  他們倆注定要在一起的,經過了這麼多事情,並沒有削弱這一份情感,反而越來越緊密、堅定,無人可以拆散。

  姜鴛看著兒子那飽含柔情的微笑,她很清楚,這樣的微笑,只會在宗雪瑩面前出現,只有宗雪瑩能夠引出他內心最深處的溫柔,得到他傾盡全心的寵愛。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兒子不後悔,她便誠心祝福他們,希望他們能夠順利地白頭到老,癡情永不改變……

  ★★★

第9章(2)

  轉眼之間,已是春暖花開之時。

  「王,關於賦稅的事……」

  禦書房裡,專司賦稅的官員正向蘭霆報告事情,但蘭霆卻是異常的心不在焉。

  春天到了,百靈曇也該開了吧?不知道隱族人有沒有順利將花給帶回,讓雪瑩服下?

  他每日都在等待好消息傳回來,卻遲遲等不到,這讓他忍不住煩躁,卻還是得強逼自己鎮定地處理國事。

  「……王?」官員見蘭霆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好斗膽地提醒道。

  蘭霆猛然回過神,裝作若無其事地道:「繼續說。」

  「是……」

  然而就在這一刻,他的胸口出現一股異樣的熱流,灼痛著他的心,讓他臉色一變,痛苦地捂著心口,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會突然如此難受,痛得他就快昏厥了……

  「王?」官員一見蘭霆出現異樣,驚慌地趕緊命令守在門旁的太監。「快、快去請禦醫,王身子不適!」

  「是!」太監驚急地衝出禦書房,可不敢耽擱任何一丁點時間。

  「王,您還好嗎?禦醫快來了,請王再忍忍……」

  胸口那股痛意及灼熱感迅速蔓延全身,教他痛得直冒汗,胸口就像是有把火在燃燒,呼出的氣都是燙的。

  是雪瑩發生了什麼事嗎?這種痛太不尋常,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過了好一會兒,太監終於帶著禦醫急忙衝入禦書房裡,十萬火急地喊道:「禦醫來了!」

  禦醫馬上來到桌案邊,替蘭霆把脈,一張臉幾乎要皺成一團,因為蘭霆的脈象異常急促紊亂,比尋常人的脈搏跳動還要快上一倍,是他從不曾遇到過的。

  蘭霆強忍著身上難耐的痛楚,等著禦醫診斷出狀況,但禦醫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接著他發現體內的異樣又有所改變,原本的灼熱感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沁涼的感覺遊走全身,洗去他的一身痛苦,整個人頓時輕鬆起來。

  「咦?」禦醫不解地瞪大眼,王的脈象又變了,似乎……逐漸恢復平穩,又和尋常人沒什麼兩樣。

  等到一身的沁涼退去之後,蘭霆明顯地感受到,五臟六腑原本的刺痛感減輕許多。

  莫非是雪瑩已經服下百靈曇,所以她身上的毒一解,病厄去除,他體內的刺痛感也跟著減輕?

  肯定是這樣的,要不然他的身子也不會有剛才的異樣感受。

  「太好了……哈哈哈……真是太好了……」他難掩欣喜地朗笑出聲,卻嚇得禦醫和官員們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五日之後,留在雲渺山的使者快馬回宮,蘭霆馬上將使者召進禦書房裡,迫不及待想知道宗雪瑩的狀況。

  「王,隱族族人已順利取回百靈曇,讓宗姑娘服下,宗姑娘的身子正逐漸地康復。」

  「太好了!」蘭霆欣喜地問:「他們是什麼時候讓雪瑩服下百靈曇的?」

  「就在五日前。」

  這和他所猜想的一樣,他身子出現異樣不適的時候正是雪瑩服下百靈曇時,兩人幾乎是同時有所感覺。

  「王,另外隱族族長要卑職轉達,雖然宗姑娘身上的毒已解,但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調養好身子,才能啟程下山,請王體諒。」

  「本王明白,你可以退下了。」

  「是。」

  使者離去之後,蘭霆一個人在禦書房內喜不自勝,臉上的笑容久久不散,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暢快歡悅。

  他和雪瑩重聚的日子終於要到來了,他早已迫不及待,真想下一刻就能見到她。

  她終於要回到他身邊了,這一次,不管發生任何事情,他都要緊緊抓著她,與她形影不離……

  ★★★

  等待的日子又過了一個月,蘭霆每日還是忙於國事當中,一刻都不得閒,只有待在暖芳閣的時候,他才有放鬆的感覺,能夠暫時地喘上一口氣。

  忙完國事後,天色已暗下,像往常一樣,他踏進到暖芳閣裡,然而他才剛踏入殿閣裡一步,就發現今晚閣裡似乎有些不同。

  難道雪瑩已經回來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一個月,他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她似乎就在伸手可到之處,不再遙不可及了。

  他瞧向一旁負責打理暖芳閣的宮女,努力壓抑自己激動的情緒。「雪瑩回來了嗎?」

  宮女們漾著笑,還沒答話,他已心急地往房內走去,打算自己尋找答案。

  她到底在哪裡?他四處張望,卻始終沒有見到那令人想念的身影,一直到他進到內房裡,還是什麼都沒發現,房內依舊靜悄悄的,連半點聲音都沒有。

  是他的錯覺?難道他已經想她想到開始出現幻覺,以為她真的回來了?他不由得失笑出聲,原本的期待瞬間落空,讓他惆悵不已。

  「雪瑩……」他落寞地輕喚著,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有人回應他,他才不再感到寂寞難耐?

  這樣磨人椎心的等待還得持續到什麼時候?他想見她,好想好想,已經想得快要發狂了……

  此時,一雙纖細的手無聲地從後悄悄環抱住他,讓他整個人震愣住,那一雙手覆上他的心口,感受到他激動狂跳的心,越來越快,早已不受控制。

  一股淡淡的清香襲來,他的背脊和她緊緊相靠著,那熟悉的親密溫暖讓他瞬間熱淚盈眶,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終於回來了,謝天謝地,她終於回到他身邊了……

  他緊握住她放在他心上的手,像是怕下一瞬間她就會消失無蹤,然後緩緩地轉過身,將她仔細地看個清楚。

  她原本憔悴的神色已不復見,原本凹陷的臉蛋豐潤了不少,始終黯淡的膚色也明亮起來,就連泛白的嘴唇也轉而浮現淡淡桃紅色澤,教他心慰又歡喜。

  宗雪瑩漾起燦爛的笑容,落下感動欣慰的淚水,語帶哽咽地說:「我回來了……」

  她終於熬過病痛、熬過無盡的相思,重新回到他身邊了。她歸心似箭,在娘親點頭後,她立刻動身,只想用最快的時間回來,結束兩人的相思煎熬。

  看著他激動欣喜的神情,她知道他等得很辛苦,她同樣也是,現在她回來了,回到他的身邊,相信經過這次幾近生離死別的痛苦分離後,他們會更珍惜往後相處的每一點時光,及這份生死相許的難得緣分。

  蘭霆俯下身將她緊抱在懷裡,激動的淚終於滑下兩頰,心中的狂喜難以言喻。

  「回來了,就不準你再離開,知道嗎?」他的嗓音同樣哽咽。「你只能留在我身邊,直到白髮蒼蒼,我都不會再放你走了。」

  生離和死別一樣痛苦,他們經歷過生離,也差點得面對死別,好不容易才又相守在一起,他不會再讓兩人有任何離別的機會,接下來的日子,兩人要形影不離,生死相依。

  「不走了,不管再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你了……」宗雪瑩也緊緊地回抱住他,許下承諾,此生此世,他在哪兒,她就會在哪兒,兩人再也不要分開。

  這就是他們的緣分,纏纏繞繞,越纏越緊密,再也沒有任何阻礙能將他們倆分開……

尾聲

  晨光映入寧靜的寢殿裡,鋪著龍鳳繡紋錦被的床上,蘭霆和宗雪瑩親密地相依而眠,就連睡著了也捨不得分開。

  蘭霆習慣早起,所以天亮不久,他就從沈睡中醒來,卻不想馬上起身更衣,只是靜靜地瞧著懷中人兒的睡顏,怎麼瞧都瞧不膩。

  他勾起溫柔的笑容,輕輕地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能夠一早醒來就瞧見她依偎在自己身旁,他的心很暖、很滿足,還真捨不得下床離她而去。

  就在兩個月前,他正式立她為後,兩人雖然早已相識超過十年,卻依舊如膠似漆,除了上朝,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

  「王。」宮女看時辰差不多,便進到房裡,打算替蘭霆更衣,準備上朝。

  蘭霆有些懊惱地微蹙起眉,宗雪瑩依舊在他的懷中睡得香甜,他真的非常不願意起身,但也只能百般無奈地放開她,離開軟玉溫香,準備上朝去。

  他已經很小心輕悄地下床,不想將她吵醒,沒想到床畔一空下來,宗雪瑩就馬上轉醒,睡眼惺忪地撐坐起身。「霆,你要上朝了?怎麼不喚醒我?」

  「你要是困就繼續睡,不必這麼早起身。」蘭霆又回到床邊,愛憐地輕撫她紅潤的臉蛋,她的氣色是越來越好了。

  「不行,說好了我要親自幫你更衣的。」她搖搖頭,努力讓自己快點清醒,還是執意要下床。

  宮女將朝服一一捧出,就站在一旁,宗雪瑩從宮女手中接過衣裳,開始一件件幫蘭霆穿上,臉上有著幸福的笑意。

  在平民百姓間,妻子幫自己的丈夫更衣是一種甜蜜的閨房之趣呀,所以她也要親自幫心愛的丈夫更衣,和他甜甜蜜蜜。

  她拿起鑲玉的腰帶,環過他的腰,替他把腰帶扣起,沒想到他卻乘機將她抱個滿懷,埋首在她的肩頸處,曖昧地輕輕磨蹭著。

  「你……正經一點。」她羞紅著臉輕斥。「就要上朝了,別胡來,一旁還有宮女在看。」

  看到蘭霆瞪過來的視線,宮女們非常識相地趕緊低下頭,她們什麼都沒看見,也什麼都沒聽見。

  「雪瑩,你真香……」他故意在她耳旁低喃,存心挑逗她。「你到底抹了些什麼,怎麼總是讓我聞不膩,甚至是上了癮?」

  她身上有種淡淡的香甜氣息,清新自然,那不是任何脂粉的味道,是屬於她的獨特氣息,讓他貪戀沈迷。

  「你只是在找藉口輕薄我。」她嬌睨了他一眼,趕緊推開他,免得他做出更讓人臉紅心跳的舉動來。

  宗雪瑩想退開,蘭霆可沒讓她如願,依舊將她的腰扣得緊緊,逃不開他的臂彎。「咱們是夫妻,恩愛是天經地義的事,又怎能說是輕薄?」

  「在床上也就罷了,在眾人面前你也這樣,我都不知該拿什麼臉面對……」

  「哦,你的意思是,在床上咱們就可以肆無忌憚了?」

  「呃?啊——」蘭霆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她趕緊圈住他肩頸,不解地問:「你想做什麼?」

  「當然是照你的意思,回床上去肆無忌憚。」他勾起淡笑,笑得頗為曖昧。

  「我……我才不是這個意思……」她害羞得趕緊解釋。「在不在床上是其次,你現在該要上朝,所以不該再和我……唔……嗯……」

  他一將她放回床上,俯身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恣意品嚐她唇中的甜美,才不管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嚶嚀了幾聲,想阻止卻阻止不了,反過來被他火熱的吻給迷醉了心魂,情不自禁地回應著他,什麼都不顧了。

  曖昧的氣息越來越濃烈,熱情一發不可收拾,此時太監遠遠的在門邊輕咳一聲,低垂著頭,大著膽子打斷房裡的無邊春意。「咳,王……上朝的時辰到了。」

  原本意亂情迷的宗雪瑩頓時回過神來,趕緊推開他,嬌羞地不斷喘氣。「霆,上朝吧,別讓朝臣們等。」

  被打斷好事,蘭霆忍不住懊惱,不過他也明白不能耽誤國事,低聲威脅道:「等下朝回來,看本王如何『整治』你。」

  「那就等你回來吧。」她輕笑出聲,根本不把他的威脅看在眼裡。

  她很清楚,她是他捧在手心裡的寶呀,他只會將她疼得、寵得上了天,才不捨得真的「整治」她。

  她也深信,這輩子他們都會深情相守,幸福地共度每個朝朝暮暮……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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