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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因為太瘦,
因為她還是公務員,
因此思維模式固定僵化,難有創新?
所有她以後的孩子不符合優生學?
只見過兩次面,
她就被相親對象的遺傳學媽媽給否決了!
呃,有夠悲慘的,
以後還有誰敢不怕死地要她、娶她?
嗯,他為什麼對她那麼好?
難道這個「病友」看她瘦,
立志要將她養肥?
他的一手好廚將她的嘴都養刁了,
好吧,投桃報李、於情於理,
她都得給他生個「優生」的兒子……
楔子
魯頓慢吞吞地吃完第二碗麵,對面的男人,仍是吞吞吐吐的模樣,顯然還是沒有做好開口的準備。
「請問——」她擡腕看了看時間,好有禮貌地詢問,只覺得自己的胃脹脹的,難受得要死,「你要說的事,想起來了嗎?」
「再等等,我再想想。」瞧她看過來,男人有些緊張,手一招,「再來一碗麵好了。」
魯頓剛想拒絕,第三碗熱騰騰的麵已經擺在面前,由此可見,這家麵館的上菜效率果然夠高。她瞪大了眼睛,終於忍不住喚住服務生:「這段時間,麵粉是不是降價了?」
要不然,為什麼每隻碗都像一個小臉盆,堆得冒尖,不像是餵人,倒像是餵豬。
「小姐什麼意思啊?」窗口後面的老闆不滿意了,大聲吆喝,「我們麵館份量足、價格實、味道好,誠信公道,童叟無欺,從不弄虛作假。」
她沒說什麼啊,只是裝了滿滿一肚子的麵條,實在是吃不下去了。
「魯頓,浪費不好。」男人見她推開了碗,開口說道。
魯頓瞅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說,她死命撐壞自己,然後抱著肚子上醫院掛號吃藥打點滴,躺在病床上哼哼,才叫不浪費了?
「我看改天吧。」她起身,拿起自己的小包,「等你想起了要說什麼,我們另約時間見面。」
「魯頓!」見她果真要走,男人才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推推眼鏡,「我媽說,女孩子太瘦了,不好。」
嗯,魯頓揚眉——然後?
「我媽還說,後代的智力水平一般遺傳於母親。」見她並無太大的反應,男人鬆了一口氣,繼續說下去,「我媽說你是公務員,思維模式固定僵化,難有創新,以後我們結婚生小孩,不符合優生學。」
很新鮮的說法,她還第一次聽到。有一個身為遺傳學家的媽媽,果然與眾不同啊。
「既然如此,我們就這樣吧。」她沒什麼興趣地建議。不過朋友介紹,見了兩次面而已,連好感度都沒有達到一定的程度,他媽媽居然都已經研究到後代了,著實恐怖。
而後,自然而然,她友好地和那位滿面愧疚得活像是負心漢的男人道別,結果發現,自己還得為那三碗麵買單。
理論上說,她應該是被甩了,不但甩了,還要當冤大頭,不太劃算哪……
第1章(1)
「什麼?他嫌你?他算哪根蔥?」辦公室裡,火爆美女傾情演出,用力拍打桌子,毫不憐惜自己的青蔥玉手。
魯頓從一堆文件裡擡起頭來,非常冷靜地提醒面前義憤填膺的「正義」人士要注意場合:「依雲,我在辦公。」
「放心好了,頭兒都出去開會去了。」路依雲撥弄長髮,姿態曼妙,行徑毫無收斂,還拖了電腦椅過來坐在魯頓的對面,一副準備長談的架勢。
「你饒了我吧。」面對一雙勾魂奪魄的放電大眼,魯頓舉手投降,連連告饒,「我手頭還有一大堆的事還沒有做,依雲,你不要忘了,明天要迎檢,資料還沒有歸檔,真的是比雞毛信還要十萬火急,刻不容緩。」
「拚命三郎可不是你這麼做的。」路依雲出其不意地抽走她手中的材料,看也不看,就丟在一邊,開始循循善誘,「政府不是企業,需要分秒必爭創造效益,我們是要規劃、統籌、協調——長而遠的過程哪,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完的。」話說到這裡,她白了魯頓一眼,「像你這樣,只會活活累死,然後被作為正面典型,靈堂上,大家齊刷刷地默哀,獻上花圈輓聯,上書:人民公僕,鞠躬盡瘁。」
魯頓被她逗樂,「你是說反正也做不完,不如不做?」
「錯!」路依雲揮手,很有魄力的樣子,「不是不做,關鍵是看你怎麼做。事半功倍,才是最佳效果。」她拍拍魯頓的肩,撿起那份被抽走的材料,還給她,「相信我,把材料『大致』準備妥當就行,不要太精,只要有特色就好。剩下的,就由我出馬搞定。」
魯頓明白她的意思。以人為本,接待當先——這永遠是路依雲的信奉宗旨。
模樣甜美可人,擺在那裡,賞心悅目不說,公文寫得漂亮流暢,酒桌上豪氣干雲,又能巧舌如簧,關鍵時刻,遇神殺神,遇鬼殺鬼。莫怪她們那位很少誇獎人的局長,也對路依雲賞識有加,明言她是鎮山之寶。
路依雲八面玲瓏,能圓滑處世,而她,達不到路依雲的水平,大概也只能當會計,與一堆數據打交道。
「行了,放心吧。就照我說得辦,絕對沒有錯。」耳尖地聽見隔壁辦公室的電話在響,路依雲只得站起來,暫停了對魯頓的「審問」,丟下一句話,匆匆跑回自己的地盤接電話去也。
「少來這一套!」
不到一秒鐘,中氣十足的吼聲傳進魯頓的耳朵,聽路依雲在那邊噼裡啪啦地連珠炮:「還說你朋友是什麼『三高』,我看就有一點還符合,就是高度近視。多大的人了,啊?還動不動『我媽說』……公務員又怎麼了?誰說公務員就可以任他貶損?」魯頓搖搖頭,對路依雲的仗義,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她拿過檔案袋,編了號,翻理資料的時候,想起路依雲的話,猶豫了一會兒,把最有特色的東西放在了最上面,其餘的,還是塞在下面。
也許依雲說得對,但是詳盡一些,總是好事吧?
看來,自己的思維果然有些固定了呢,真糟糕……
下班的時候,胃莫名其妙地疼起來,揣測下來,估計還是吃麵撐壞了肚子的後遺症,留到今天才發作。果然,結果還是得去醫院——浪費。
沒料錯,真得打點滴。躺在白白的床上,看著護士把針頭扎進自己手背上的血管,魯頓不敢看,扭過頭,結果發現隔壁的床鋪上躺著一個男人,正饒有興味地觀察她的反應。
「怕痛?」護士走後,見她還保持同一個姿勢,商磊笑了笑,很隨和地問對面苦著一張臉的女人。
「一點點。」魯頓有些困窘,打死也不肯承認自己其實怕痛怕得要死。
欲蓋彌彰,可惜裝得不像——瞧她渾身繃緊,僵硬著不敢回頭,商磊也不去戳穿她的小小謊言,好心地提醒她:「護士已經走了。」
走了?魯頓偏頭看去,果然沒了人影。只見自己的手背連著針頭被小塊膠布粘著,掛在一邊的藥瓶裡面的液體正緩緩地通過導管流下來。
「這麼大一瓶,恐怕沒三兩個小時,是輸不完的。」商磊望著她,對她「骨瘦如柴」的體形歎為觀止,「什麼病?厭食?」
「誰說我厭食?」魯頓再次轉過頭來看他,表情有些疑惑。
「不是?」商磊挑了挑眉。沒有誰說,不過見她瘦成那樣,足以用螳螂來形容身段,只要是正常人,恐怕都會作如他一樣的聯想。
「恰恰相反。」魯頓佯裝很遺憾地歎了一口氣,「我是因為吃得太多,撐壞了胃,才躺到這裡來的。」
話音才落,就見那邊的男人張大了嘴巴,連手上捧著的書也落了下去。
「你不信?要不要看醫生的診斷單?我這裡可是有最權威的證明哦。」欣賞對方目瞪口呆的模樣,魯頓得意地笑著。
嗯,還別說,這男人五官周正,算不上英俊,倒也長得不賴,不屬於「青蛙」一級讓人看了就想跑的生物。
「小姐,敢問你的胃有多大?你吸收的營養物質都消耗到什麼地方去了?」不敢置信。還以為她是節食減肥,結果居然是吃得太多。她與食物之間的熱量轉換,實在反常地不成比例。
「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工作這座大山在壓迫世人——能請你不要這麼驚訝好嗎?」魯頓善意地提點他。因為一個長得不錯的男人,嘴巴一直張大再張大,連小舌頭也能被她看見,除了不太雅觀之外,還有失體面,「別懷疑,我吸收的營養物質,除了休閒之外,盡數奉獻給了工作。」
「你的工作,很忙?」商磊勉強閉嘴,過了片刻,又忍不住地發問。
「是非常忙。」魯頓點點頭。
很難想像有一種職業居然會將人「摧殘」成這樣,他難免好奇起來,試探性地問她:「你是營銷人員?」
她搖頭。
「從事市場開發?」
她還是搖頭。
「風險評估師?」
她搖得更厲害。
「那你是?」他挫敗,實在猜不出,虛心求教,一副謙恭姿態,希望她能為他解惑。
魯頓瞥了他一眼,道出答案:「我是公務員。」
「咯噔——」
下頜又掉了下去,想當自己耳鳴,偏這麼安靜的房間,她最後的尾音都還在耳邊晃蕩。
「喂,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公務員就該肥水足足,個個長得膘肥體壯?」魯頓不滿地開口,他臉上那種「你騙我的吧」的表情,想不瞪他都難,「你以為公務員手捧一杯清茶,看一張報紙就能優哉地過上一天?我們手要動,腿要跑,腦子還得不停轉,勞心勞力,不比別的行業輕鬆多少。」
她以前也以為公務員很舒服哪,所以才義無反顧投身於此。深陷其中,才知內中艱險,落得如此淒慘,實在是當初沒有想到的。
「是我說錯了,別這麼激動好不好?」見她漲紅了一張螳螂臉,商磊立即為自己未經實地考查就擅自做出的揣測表示十二萬分的歉意。真是隔山相望,風景雖好,卻不知內中艱險哪。他友好地伸出手,以實際行動來彌補,「認識一下,我叫商磊。」
「魯頓。」未打點滴的一隻手,隔空與他握了握。望了一眼他床邊吊架上快空了的藥品,她問他,「你又是什麼原因?」
「工作壓力有點大,加上發燒,找個借口休閒一下。」商磊彎腰下去,從地上撿起自己先前受到「驚嚇」掉了的書。
這回,輪到魯頓張嘴,「你到醫院來休閒?」嗜好夠特別的。
對她的驚訝不以為意,商磊笑了笑,「我老闆很厲害的,除非我躺進醫院,否則他會一刻不停地召喚我。」不過,即使為大老闆忙前顧後,也沒掉肉掉得像魯頓那麼厲害。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看魯頓的身形——太瘦了,快要懷疑她是在以賣肉為生。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她至少是黃種人,走在路上,不會被大家當作索馬裡饑民。
「這麼慘?」不知道自己已在商磊心裡被可憐了數遍,魯頓很是同情地看商磊,喃喃自語,「難怪你會躲到這裡來避難。」他的大老闆,一定是那種不假辭色的工作狂。
正在想,就聽見有手機在響。只見商磊空出一隻手,拿出手機,看也沒看,立刻舉得遠遠的。魯頓還在納悶,就聽一陣咆哮從手機裡面傳來——
「商磊,你居然敢放我鴿子?馬上給我過來!」
商磊已經掛斷,翻身坐起,看了看藥瓶,按下旁邊的呼叫鈴,這才看旁邊驚訝的魯頓,「對不起,我得走了。」
「你老闆?」聽聲音,是個脾氣很暴躁的傢夥。
「是。」商磊點頭。
護士進來,為商磊拔下針頭。商磊起身,拿過外套,取出一張名片遞給魯頓,「很高興認識你。和你聊天,非常愉快。」
望著他離開,魯頓低頭看手中的名片,「商磊,從帆實業總經理助理。」
從帆?名字聽起來很熟。是不是最近招商局引進的那個據說實力很強的企業?
迎來了檢查團,資料齊備,魯頓從旁解釋,再加上路依雲的完美發揮,雙方皆大歡喜,順利過關。光是看檢查團一行人滿意的臉色,便知今年的先進又是囊中之物。
「魯頓,我真的勸你去買補血產品用用。」大功告成,只剩總結上交。路依雲眼睛盯著電腦屏幕,雙手在鍵盤上翻飛,不忘對旁邊收拾材料的魯頓建議。
「不用了。」魯頓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等忙過這一陣子,睡個好覺就行了。」
「笨!」話音方落,一個紙團就飛向她,還伴有路依云「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工作永遠都忙不完,你要學會調節。知道什麼是調節嗎?」一根蘭花指翹到她的面前,「絕不是睡一覺就可以彌補回來的!」
魯頓本能地向後一縮,及時避開手指戳面的危險,沖路依雲笑了笑,「既然已經是青黃不接,就任由它好了。我是個懶人,大概造血功能也比較遲鈍。」
「你還真是自暴自棄。」路依雲轉過身,手枕在椅背上,歪著頭瞅看魯頓,簡單的一個動作,她都做得很是優雅,「女人青春有限,你要學著武裝自己,好好保養才是上策。」
「我的上策是你。有你時常耳提面命,總有一天,你的建議會水到渠成。」見路依雲瞪她,櫻桃嘴又有張開的趨勢,魯頓先她一步,搶在她之前開口,「好了,這個話題暫且打住。今天晚上一起吃飯,希望你佳人還未有約,賞我一個薄面。」
「你發話,面子哪能不給?只是兩個女人坐在一起吃飯,市價會暴跌很多。」瞧魯頓一本正經的模樣,路依雲開始笑,不忘調侃,「而我們已經暴跌過很多次,行情一路下滑,情況不妙哪。」
「你即使跌到負值,依然是潛力股,反彈到漲停,大有前途。」魯頓抱起摞得高高的資料,走到門口,「總結完了叫我,順便想想,我們該享受什麼美味。」
才說完,最上面的檔案袋就滑了下來,她眼疾手快,急忙用肩膀抵住,下巴順勢一夾,含混開口:「依雲,幫幫忙。」
路依雲走過來,伸手去取,剛碰到袋子,電話不早不晚響起來,嚇她一跳,手向後一縮,連累了魯頓,脖子也被扯過去,結果重心不穩,檔案袋落下來,接著是手中的其他東西,無一倖免,也七零八落地分散一地。
「我來,你去接。」兩個人面面相覷,最後是魯頓發話,蹲下身,沒有忘記此地是路依雲的辦公室。
路依雲抱歉地對魯頓眨眨眼睛,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接聽,「喂?」
就聽見這一個字,然後,就沒了聲氣。魯頓擡頭,見路依雲說話聲音柔和,臉色卻越來越低沈了下去?
感覺上,有點不太妙哦。
接下來,就見路依雲不發一語,到最後,放下電話,看了看時間顯示,又看了看她,歎了口氣,「魯頓,我們今晚吃不上什麼美餐了。」
「怎麼了?」她問,依雲的口氣,聽起來,有點怨怨的。
「因為我們又要開始忙了。」路依雲恨恨地說,此時的臉色,望上去,比魯頓的還要青黃不接。
「照你這麼說,責任都在我們了?會場沒有該我們找,請柬沒弄該我們做,資料不足該我們補……請問,你們的薪水,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幫著拿了?」
「啪!」手機蓋被重重合上,路依雲雙手叉腰,鐵青著臉,餘怒未消。
「把花放中間一些。」魯頓悄悄提醒身邊看美人發怒看得發呆的人,後者回神,照著她的吩咐繼續佈置。
「依雲——」魯頓叫路依雲,知道她為什麼會生氣,還會氣到這麼失常的地步。
第1章(2)
現在是晚上九點三十分,她和路依雲,餓著肚皮,粒米未進。原因在於,出了一個很大的紕漏,到頭來,她們得負責收拾殘局。
不僅僅是由於沒吃晚餐,雖然不能正常進食確實會引發人暴躁的脾氣,但這絕對不是主因。
企業聯誼會是今年政府工作的一場重頭戲。籌備工作早就做了,公文也在一星期前就發了出去,只等接待辦確定時間地點,安排佈置妥當,一切就大功告成。
結果因為負責人公休,忘了交代下屬這麼至關重要的事情,那份報上去的文件又被他們莫名其妙地忽略,以至於本該在明天舉行的活動,及至路依雲下午接電話的時候,還萬事未備。而那幫人,推三阻四,甚至捨不得派半個人出來幫忙善後。
事後追究責任是必然,當務之急,是盡量彌補。所以她們急匆匆地在酒店訂下會場,又安排了人來佈置,橫幅標語、座牌鮮花……全都趕製,連堆在會桌上的那一摞請柬,都是新鮮出爐。
而且還要一一致電道歉,附加有可能三更半夜將別人吵醒送請柬。
所以,這怎會不叫一向追求細節完美的依雲氣炸了肺?
幸好,依雲經驗豐富,雖是時間緊急,倒也沒有忙中出錯,一條一款理得清晰,各企業負責人的聯絡電話也打得差不多了,要不是那個不知好歹的電話令她氣結,需要順氣平緩再以一貫柔美聲調致歉賠禮,她們的善後工作也該大致完成。
「太過分了。」路依雲走過來,將手機朝近旁桌上一扔,「我當息事寧人,他倒興師問罪起來。事情一完,我就要對簿公堂,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是誰非。」
「對簿公堂?」魯頓笑起來,細心地將一塊座牌擺正,「依雲,你當是包公斷案嗎?」
「對。」路依雲瞪大眼睛,手作劈刀揮下,「最好是鍘鍘鍘鍘……」一口氣說得太多,有點接不上來,停下來,喘口氣,「——那才叫解氣。」發洩完畢,她摸了摸肚皮,覺得飢腸轆轆,雙腿發顫,有氣無力地開口道,「會場搞定了,我們先去填填肚子,再把請柬發了,就可以完工。」
魯頓看了一眼那堆不算少的請柬,「路漫漫其修遠兮哪……」
「嗨,振奮一點好不好?」路依雲撲上去,作勢要掐她的脖子,「萬里長征最後一步,堅持就是勝利。」
魯頓不甘示弱,也伸手去揉她新做的頭髮,路依雲尖叫一聲,暫時忘卻了不快,也不管旁人瞠目結舌,與魯頓互相打鬧,笑作一團。
「請問……」
門被推開,門外的人顯然已經做好了發問的準備,但在見到裡面兩個人趴在桌上「廝打」的情形後,一時間愣住。
路依雲率先意識到不對勁,頂著亂糟糟的頭髮,她從魯頓的身上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片刻之間,控制不住自己臉上來不及消失的花枝亂顫的笑容,指著來人,「你、你……」
「對不起,我想是走錯了。」難得對方還能保持鎮定的狀態,拉過門,準備退出去。
「商磊?」
掙扎著脫離路依云「魔爪」的魯頓擡起頭來,在商磊即將退出的那一刻,及時認出了這個病友。
聽見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商磊停下腳步,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螳螂臉,「是你啊……」
「是誰呢?」路依雲一邊悄聲問魯頓一邊不忘整理自己的頭髮,朝商磊露出招牌笑容,力求在外人面前挽救自己的形象,「商先生,有什麼能幫忙的?」
商磊瞧了路依雲一眼,微微一笑,禮貌地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到魯頓的身上,「還在忙?」
「啊,突發事件,快完了。」見他看自己,魯頓連忙拉下翻了一半的衣領,又揉平了桌布,這才納悶他怎麼會突然出現,「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我老闆留話,要我過來拿請柬。」商磊掃了一眼隨意堆在桌上的一摞請柬。
局勢有點尷尬,特別是人家親自前來,結果發現若干請柬名不副實,捆綁得倒像是準備到市場上去叫賣的大白菜。
"這個啊——」見路依雲在一旁朝自己使眼色,魯頓打哈哈,「你不用親自過來的,我們正準備送過去。」
「這麼多,一個個地送?」商磊用很「敬仰」的眼神看她。
「事實上,是出了一點紕漏。」話都到了這分上,不硬著頭皮說下去,實在有弄巧成拙的嫌疑,「不過我們已經彌補得差不多了,請柬很快就會送到你老闆手上,你……」
還沒有說完,就收到路依雲眼光一記,她連忙乖乖閉了嘴巴,留待路依雲發揮。
「商先生——」路依雲笑臉迎人,「請問貴公司是……」
「從帆實業。」商磊回答。
「從帆實業嗎?好,請稍等。」路依雲從請柬中找出一份,遞給商磊,臉上的笑容變得充滿了歉意,「本來該親自送給遊總的,不過既然商先生來了,總不能讓你白跑一趟,就勞煩轉交遊總,不勝感激。」
「沒問題。」商磊接過請柬,很爽快地回答,有幾分讚賞路依雲懂得找人代跑的隨機應變能力,「實際上,我老闆要我來替他拿請柬,是因為他根本就不在家,你們要親自送上門,也只能當門神。」
「還好,至少我們沒有跑冤枉路。」魯頓揉了揉肚子,裡面在叫喚了,抗議至今還未有糧食入庫。
「你們不會是還沒有吃東西吧?」注意到魯頓的舉動,商磊表示莫大懷疑。
「恭喜你,答對了。」不提還好,一提起,路依雲也覺得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我們是餓著肚子干革命,精神可嘉。」面前的兩個女人有氣無力,商磊皺起眉頭,擡腕看表,時間已指向九點四十分。五點下班,這麼說來,這兩個人已經餓了近五個小時。
「走,先吃點東西再說。」他總算有些瞭解魯頓的索馬裡饑民模樣從何磨煉而來。
「來不及的。」魯頓搖頭,「耽誤時間,過了十二點再上門,很不禮貌。」
「我只知道,過了十二點,任由你們兩個在街上晃,很不安全。」商磊瞪她,「我開車,你們可以一邊吃一邊送,兩不誤事。」
大奔車友情客串郵差,載著兩個精神不濟的女人,穿梭往來送請柬。
「還有多少?」路依雲縮在後座,咬了一大口漢堡,早就已經不在乎平常算計的卡路里。天可憐見,半夜三更,她真的感謝快餐店還開門,給她們這些受苦受難的群眾一線生機。趕明天,一定得向上頭建議,多開夜市,造福市民。
「七八張,不多了。」魯頓翻了翻手中的請柬數量,很實事求是地回答。
「天殺的,這麼說,我還得道歉七八次?」路依雲呻吟,狠狠地咬完手中漢堡,在後座倒下,躺平身子,「魯頓,我先睡一會兒,到時候你再叫我。」
閉了眼,她本意只想打個盹兒,誰料睡姿一擺正,就立刻去見了周公大人。
「依雲……」魯頓喚了兩聲,沒有聽見動靜。她側過身子從中間望過去,見路依雲歪著腦袋,手也滑了下來,搭在一旁。「她能堅持到現在才倒下,我很佩服。」商磊從後視鏡看閉眼休息的路依雲,輕輕說道。花了五個小時忙碌,再用三個小時磨嘴皮,三寸不爛之舌,哄得各方老總服服帖帖,繃著的臉面也變得笑逐顏開,可見路依雲的本事不算小。
「依雲做事,一向盡善盡美。」魯頓轉過來,拿了一盒桃酥開封,塞進嘴裡,「這次的漏子雖然錯不在她,照她的性格,也是難以容忍的。」一邊說著,摸到旁邊的礦泉水瓶子,抓起來正準備喝,卻被商磊一把奪了過去,另從快餐袋裡拿了一盒酸奶,丟給她。
她反射性地接住,鼓著腮幫,不太明白地看著商磊。
「酸奶養胃。」商磊簡明扼要地闡述重點,車子轉彎,他瞧了一眼魯頓變形的臉,「還有,飽了就行,別吃太多。你昨天才從醫院出來,不想再回去打點滴吧?」
原來,他是在關心她哩。不過,他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吧?昨天不是一樣和自己躺在醫院裡受護士擺佈?嚥下嘴裡的東西,魯頓投桃報李,「那你呢?有沒有被老闆折磨得很慘?」
「折磨?」商磊笑起來,左右看了看,剎車停下,手擱在車窗上,偏過頭看魯頓,「要是他聽見你這麼形容他的安排,沒準會被氣瘋。」說完,他話題一轉,指了指窗外,提醒魯頓,「到了。」
魯頓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車外,一座漂亮洋樓單門獨院,很顯然,他們又到了一個目的地。
「要不要叫醒她?」商磊回頭看路依雲,憑她那好夢正酣的表情,他百分之百地斷定,她已睡死。
「別——」魯頓阻止,見路依雲睡得香甜的模樣,實在不忍心將她拖起來。想了想,她伸長手,從路依雲腳邊的手提袋裡翻出一張請柬,「我去就行了。」
她鬆開安全帶,推門走出去,望著前方的院門,有些猶豫。
她可沒有依雲那麼好的口才,見了人,怎麼開口才好?直接將請柬奉上,道歉完畢,然後轉身走人,不知道可不可以?
好像不大妥當,理論上,應該再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才對。那,再醞釀一下,考慮考慮……
「魯頓——」
她還在想應該採取什麼措施,就聽商磊叫她。轉身,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車,把著車門,越過車頂向她行注目禮。她有些尷尬,揚揚手上的請柬,連聲說道:「你再等等,我馬上就好。」
「算了。」商磊搖搖頭,手一甩,關上車門,繞著車身,走到魯頓面前,手向前一伸,「還是我幫你送好了。」
不要怪他急躁,見魯頓站在原地出神,整整過了五分鐘都沒向前跨出一步,他擔心和她這麼耗下去,恐怕到日出東方她都還搞不定這件事。
魯頓還想婉言謝絕,商磊卻不給她機會,抽出她手中的請柬,他大步走到院門前,按下電鈴。
魯頓呆呆地望著他,見他對前來開門的人微笑著說話,互相握手,然後奉上請柬,又揮手道別,直到院門重新關上,主人也沒露出半分不快,倒與他相談甚歡。
看來,生意人,談判起來,果然要技高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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