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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5 23:17:13

前言:

  爹爹,是我可愛還是姐姐可愛?
  嗯,那個,
  其實我的親親娘子可愛啦!
  爹爹,你最喜歡我?
  還是最喜歡弟弟?
  嗯,那個,
  其實最喜歡我的親親娘子啦!
  ……
  爹爹愛娘親,
  即使娘十年來心志只如稚童,
  仍情深似海。
  娘親愛爹爹,
  當然這是爹爹告訴我們的,
  因為那時我們還未出生。
  我們也愛娘親跟爹爹!


第1章(1)

  樓靖蹲在溪水邊,將最後一件洗完的衣物擰乾放入木盆中,籲了口氣,索性一屁股坐到溪邊的草叢中,將有些酸麻的雙腿伸直。

  一張清俊的臉上,劍眉微微蹙起,看似二十七八的年紀,卻因眉宇間那抹似有若無的滄桑而又老了幾歲。

  伸手揉了揉雙腿,驀地,總是樂觀地揚起嘴角的嘴巴卻噘了起來,瞬間展露的表情,卻似那十五六歲受了莫大委屈的少年般,喃喃自語道:「唉!還真是老了啊!」

  仰起頭,藍天,白雲,暖風,他微微瞇起那雙清俊無比的眼眸,嗯!還真是讓人昏昏欲睡啊!那就睡一覺好了。驀地,一陣驚叫聲響起,打擾了他睡眠的計劃。

  「爹、爹爹!」一年約十歲左右的男孩,滿頭大汗,一臉焦急之色,大呼大叫地往這邊跑了過來,「爹,娘的病又犯了,我和姐姐攔不住她,你快回去。」

  樓靖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般,「騰」的一下,便跳了起來,身上的草屑也顧不上拍掉,只是對男孩說了一句「策兒,你拿衣服」,然後,一溜煙地便跑沒影了。

  「娘,那個不能碰,那是爹的字畫,哎呀!」

  樓靖剛到院門口便聽到一個小女孩在屋裡大喊大叫,緊接著便是丁丁噹噹的東西砸壞的聲音。

  「娘,別扔,那是我家最後一個茶壺了,啊……」小女孩尖叫地躲過迎面飛來的暗器。

  跨進房門的樓靖一把將暗器接住,定睛一看,嗯!果然是家裡最後一個茶壺了,幸好,沒摔碎。

  「爹,你總算回來了。」女孩長籲口氣,「娘又犯病了,怎麼哄都不聽。」

  只見屋子中間站著一披頭散髮的婦人,正瞪著大得嚇人的眼睛左右尋找著可以扔出去的東西。

  樓靖額頭帶著汗,微微一笑,示意女孩無事,接著對著屋中的婦人輕輕喚了一句:「縷衣!」

  婦人神情怔了一下,茫然地擡起頭看著正微笑走過來的青衣男子,瞬間神情一變,「啊……」

  小女孩早有先見之明地用手摀住耳朵,抵禦那種猶如魔音穿孔的尖叫。

  婦人又叫又跳,眼淚也像下雨般「刷」的一下便流了出來,抓住樓靖的胳膊使勁尖叫、賣力尖叫、拚命尖叫。

  「好了,好了,縷衣,沒事了,沒事了,乖!」樓靖抱住婦人柔聲誘哄著,手掌輕撫她的後背。

  縷衣的情緒終於平靜下來,雙手緊緊揪住樓靖胸前的衣服,仰起梨花帶雨的小臉,可憐兮兮地告狀道:「他們壞,他們欺負我。」

  「娘!你不要惡人先告狀好不好?誰欺負你了?明明是你輸了嘛!」小女孩放下雙手,揉了揉仍在嗡嗡作響的耳朵,不甘心地反駁道。

  「嗚嗚……」縷衣又要哭了。

  「別哭、別哭,我給你做主。」樓靖連忙哄道,將縷衣抱在懷中,將她散亂的頭髮別到耳後,露出的竟是一張傾城傾國的絕色麗顏。雖然年紀略大了些,眼角邊露出一絲淡淡的細紋,卻絲毫無損她的美艷,只是此刻卻被她哭得一塌糊塗。但是美人嘛,怎麼哭都是美的。細心地擦掉糊在她臉上的鼻涕眼淚,他這才佯裝發怒道:「靈兒!怎麼可以欺負娘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靈兒撇了撇嘴,「我和弟弟比對對子,誰對不出來,晚飯就歸誰做,可是娘非要參加,我和弟弟哪敢不同意。結果……」

  樓靖皺了皺眉。

  靈兒急忙解釋道:「我們當然知道要讓著娘啊!可是無論讓她出上聯,還是對下聯,娘口中的答案只有一個,『爹爹』,然後弟弟忍不住說了一句,娘輸了,結果娘就犯病了。」

  「姐,你別冤枉人啊!明明是你說娘輸了,娘才犯病的。」策兒手裡捧著滿滿一盆衣服,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是你說娘說得不對。」靈兒立即說道。

  樓靖好看的眉毛又皺了起來,「好了,別吵。今晚你們倆都不對。只有縷衣是對的。」

  坐在樓靖懷中的縷衣聞言開心地一笑,順便對站在門口的姐弟倆做了個與她年齡實在不符的鬼臉,然後神情得意地抱住樓靖的脖子。

  樓靖也適時地回了縷衣一笑,接著又轉頭對姐弟倆說道:「策兒,去把濕衣服晾到院子裡,靈兒,你也去幫弟弟。」將姐弟倆打發出去,回首對著縷衣櫻紅的小嘴輕啄一下,「好了,今天是縷衣勝了,他們輸了。」放手,讓她自己坐在床上,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屋子,輕輕歎了口氣,突然間說道,「縷衣,你喝藥了嗎?」

  縷衣仰起絕色的容顏,看了樓靖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真的嗎?」樓靖眼光掃到牆角那處被摔碎的藥碗上,縷衣順著他的眸光也看到了,驚訝地瞪大眼睛,隨後便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苦……」

  「那就是還沒喝了?」

  「嗯!」她這次乖乖地點了頭。

  樓靖又是輕輕一歎,正想出去讓靈兒再去煎一碗藥,這時,門卻被推開了,靈兒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爹,這是娘的藥,還是你哄娘喝吧,我們怎麼勸,她也不聽。」將藥遞到樓靖手中,看到娘親氣呼呼恨不得咬她一口的神情,笑嘻嘻地偷偷對娘做個鬼臉,轉身跑了出去。

  樓靖當什麼都沒看見,「縷衣,喝藥!」

  縷衣又露出可憐的表情,但在樓靖堅定眸光的逼迫下還是喝下了那碗又苦又澀的藥湯,因為她明白,任何事情他都可以讓著她,唯獨喝藥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餘地,任她怎樣哭叫,撒潑,打滾,都不管用。這是她單純腦子裡印象最深刻的事,因為,他發起脾氣來……很可怕!

  縷衣感覺到嘴巴苦苦的,仰起頭,將那雙清麗魅人卻又露出天真表情的雙眸一閉,靜靜等待著,樓靖接過空碗放到一邊,然後俯身吻上她的嘴巴!像每次一樣,用舌尖舔遍她口裡的每一處,她乖乖地張開嘴巴,等待他的侵入。像

  「嗯……」縷衣不自禁地呻吟一聲。

  樓靖放開了她,微微一笑,「還苦嗎?」

  縷衣迷濛著雙眼,輕輕搖頭,「不苦了,很舒服,還要。」

  樓靖寵溺地輕點她的俏鼻,「貪心,累了吧,先睡會兒。」畢竟剛剛瘋叫了一個時辰了,滿屋的狼藉可以作證。

  「不睡,還要。」說著,起身便要親樓靖的嘴!

  樓靖躲開,「乖!先睡覺,晚上再給你。不然我生氣了。」

  縷衣噘起嘴巴,不甘心地望著樓靖,「那,晚上,一定喔。」

  樓靖笑著點頭,讓她躺好,蓋上被子,「乖!等睡醒了,給你好吃的!」

  因藥效的關係,不一會工夫,縷衣便沈沈地睡了過去!

  此時,樓靖眉宇間才露出一絲疲憊,看著縷衣天真不知世事的睡顏,輕歎口氣。最後還是認命般地起身,開始收拾滿屋的狼藉,邊喃喃自語道:「縷衣啊!打個商量好不好,下次再犯病,別扯我的畫行嗎?那可是我熬夜辛辛苦苦才趕出來的。」

  「爹,娘好了嗎?」

  樓靖點了點頭,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背靠著門板,姐弟兩人乖巧地蹲在他的身前。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耳朵。

  「爹!娘的魔音穿孔很厲害是不是?」策兒說道。

  樓靖拍了拍手,「還好。」又掏了掏耳朵,他遲早會被他娘子的叫聲震聾。

  「爹!娘現在越來越無理取鬧了。」靈兒小聲說道。

  樓靖擡起頭,微笑地看著面前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靈秀臉龐,說道:「你娘只是想受到重視而已,你們要盡量跟她說話,跟她玩,她就不會亂發脾氣了。」

  「哦!」姐弟倆同時皺了皺眉,他們並沒有遺傳到娘親的絕世容顏,卻同樣長得俊秀,兩個孩子都像爹爹,擁有一雙清俊不凡的眼睛。

  「爹爹!娘會永遠這樣下去嗎?」策兒想了想問道。

  「當然不會,你娘的病早晚都會好的。對了,你們的傷口還痛嗎?」看著靈兒紅腫的額頭及策兒受傷的手指,樓靖有些心疼地問道,真是難為兩個孩子了。

  「沒事了,爹。」姐弟倆都毫不在意。

  樓靖突然欣慰地一笑,「以後你們勤加練功,就不會被娘打倒了。」

  「我們一直在練啊,可是書上的口訣我們不是很懂啊。」

  「是嗎?」樓靖皺了皺眉,「那就難辦了。」

  「爹,該不會是你也看不懂吧?」所以才將那本什麼秘笈扔給他們姐弟倆,讓他們自行修煉。

  「是啊!」樓靖點了點頭,那些詩詞歌賦倒是難不倒他,只是武功,哎呀!真的是看不明白啊!越看越頭大。

  姐弟倆有些難以置信,「爹,騙人吧?那你一身功夫是怎麼學會的?」

  「自然是你娘教的。」說著臉上露出嚮往的神情,又回憶起了當年縷衣手把手教他練劍的情景。

  「爹!爹!爹……」

  「啊!什麼?」

  姐弟倆同時翻白眼,「爹,娘以前的功夫真的很高?」

  「是,而且還是武林第一美人。」樓靖強調。

  「我們當然知道娘很美了,只是娘為什麼現在不會武功了?」策兒問道。

  樓靖神情一頓,露出沈思的表情,並沒有直接回答姐弟倆的問題,而是說道:「如果她現在會武功的話,我們三個都要糟糕了。」

  姐弟一尋思,隨即露出怕怕的表情,是啊!娘現在犯病時就很可怕,若是再會武功的話!啊啊啊,那豈不是小命難保?「真希望娘快點恢復神志。」策兒噘嘴說道。

  「快了!快了!」樓靖點頭。

  策兒不以為然,爹爹每次都這樣輕鬆地應付他們。

  「可是爹,娘有時候真的有些討厭耶。」靈兒說道。

  樓靖皺了下眉,突然說道:「你五歲時也很討厭。」

  「嗄……爹!」靈兒張大嘴巴。

  樓靖面無表情,接著說道:「你還尿床,害得我天天給你洗被子,臉上總是髒兮兮的,很噁心人,吃不到東西便叫個沒完沒了。很鬧。」

  「爹……」靈兒小臉哀怨地皺起來。

  策兒見姐姐傷心得要哭出來了,急忙說道:「爹,你說娘現在的樣子就跟姐姐五歲時差不多對不對?」

  樓靖點了點頭,「差不多,不過,縷衣不會尿床,而靈兒會。」

  「爹!你說我小時候很聽話,很討人喜歡的。」靈兒眼睛含著淚。

  「我騙你的。」

  「爹……」靈兒正要說話,被策兒一把摀住嘴巴。

  「爹!你放心,我們以後一定跟娘玩的,照顧娘,哄著娘,絕不惹娘發脾氣。」策兒發誓般地說道,邊說還給靈兒遞眼色。或許是雙胞胎的關係,姐弟倆心意相通,靈兒看到策兒的暗示,萬般不滿還是委屈地跟著點頭。

  樓靖的表情很滿意。

  「爹,我想有件事,你該知道。」策兒表情嚴肅地道。

  「什麼?」樓靖漫應著。

  「爹爹,你把我的最後一件好衣服給洗壞了。」

  「哦!怎麼會?」

  「你用的力氣太大了。」

  「可你上次說衣服洗得不乾淨。」

  「這次你仍洗得不乾淨,而且還把衣服洗壞了。」

  「喔!那……」

  「以後衣服歸我和姐姐洗,換你來照顧娘。」

  「呃!好吧。」

  「樓!樓!樓……」屋裡忽然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嚷,明明是大人的聲音,卻偏偏用孩子的語氣叫出來,聽得人耳裡要多彆扭有多彆扭。

  「娘睡醒了。」

  「是啊!」樓靖眉開眼笑地站了起來,「我去照顧縷衣,你們倆負責晚飯。」說完推開門,走了進去。

  吃罷晚飯,樓靖哄縷衣睡了,起身,準備挑燈夜戰,將白日裡被縷衣撕毀的畫卷再補回來。卻見隔壁房間的燈仍亮著,他挑簾走了進來,「你們怎麼還不睡?」見姐弟兩人一個垂頭坐在桌前,一個神情無奈地抱膝坐在床頭。

  「爹!姐姐在傷心啊。」策兒跳下床,眼中明顯露出埋怨。

  樓靖微訝,「傷什麼心?」他走到女兒身側,柔聲道,「靈兒,告訴爹爹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靈兒猛地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委屈地咬了咬唇,又垂下頭去。

  樓靖一臉莫名其妙,怎麼了?

第1章(2)

  一旁的策兒歎了口氣,「爹,就是因為你啊,你說姐姐小時候很討厭,還尿床。」啊!姐姐瞪他一眼,又不是他說尿床的,是爹爹說的。

  樓靖啞然一笑,「原來是這件事啊,怪不得晚飯吃得那麼少呢,爹爹那時是騙你的。爹爹怎麼會討厭你呢,喜歡還來不及呢,你小時那麼乖,比策兒可愛多了。」

  「嗄!」靈兒擡起頭,接著與同樣啞然的弟弟對望一眼。

  「好了,很晚了,都給我睡覺,睡覺。」將姐弟倆都轟上床,接著吹熄了蠟燭,掀簾走了出去。

  黑暗中的兩姐弟互看一眼,策兒突然感慨地說道:「你說爹爹什麼時候說的是真話?什麼時候說的是假話?」

  「爹爹怎麼可以這樣啊?」靈兒不滿地嘀咕道。

  「是啊!要不我們換個爹爹怎麼樣?」策兒建議。

  「贊成!」

  「娘,不對,不對,繡錯了。應該這樣……」靈兒放下手中的活,開始手把手地教娘親繡那只似花非花的怪東西。

  「對的、對的、我會繡,拿來。」縷衣搶過靈兒手中的針,「我會繡的……哎喲!痛……嗚嗚!」

  靈兒一驚,看著娘樣被針刺破的手指,「不哭,不哭。」將娘親出血的手指含在口中,「好了,不痛了,不痛了。」

  縷衣微微側手,露出開心的笑靨,孩子氣地道:「嗯!不痛了。」

  見娘果然將眼淚收了回去,鬆了口氣,還好管用,她記得爹爹就是這樣哄娘親的!只是,唉呀呀,娘親笑起來的樣子,還真是美得耀眼啊!

  「娘,姐姐,我們回來了。」策兒在門外喊道。

  靈兒站起身,迎了出去,「怎麼那麼早啊?畫都賣完了嗎?」

  縷衣也隨靈兒跑了出來,開心地撲到樓靖懷中,「樓!樓!樓!」自然也沒注意樓靖灰頭土臉。拿著自己剛剛繡的怪東西獻寶似的遞到樓靖眼前,「我做的,我做的,好看嗎?好看嗎?」

  靈兒看到爹爹與策兒一身狼狽後,怔了一下,「出什麼事了?」

  策兒像大人似的皺皺眉,「爹的畫攤被人砸了。」

  「怎麼會?」靈兒驚愕的大眼睛轉向爹爹,卻見爹爹正一臉開心地哄著娘親,毫無一絲狼狽的自覺。

  「好看、好看,我的縷衣做什麼都好看。咦!你這手怎麼了?」看見她手上的傷口,心痛地拿到嘴邊吹了吹,「還痛嗎?」「不痛。」

  「那以後要小心點喔!」

  「嗯!」縷衣大力地點頭。

  一旁的姐弟倆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靈兒小聲說道:「爹爹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白癡耶!」

  「姐姐,你的聖賢書都白讀了嗎?竟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不過……你說的也是實話,可能是爹爹跟娘待久了的緣故吧。」

  「那我們跟娘待久了,會不會也變成爹爹這個樣子?」

  「差不多!」

  「那我們換個娘親吧?」

  「贊成!」

  「靈兒,幫策兒收拾一下。」樓靖說完抱著一臉傻笑的縷衣回屋,雖然縷衣的笑容很耀眼,但還是傻笑啊!

  「哦!」靈兒點了點頭,幫策兒整理那些搶救回來的筆墨紙硯。

  「咦!這張紙被踩上了腳印,不過背面可以用。」

  「嗯!留下。」

  「糟了!硯台被摔裂縫了。」

  「沒關係,能用就好,留下。」

  「策兒,爹爹得罪什麼人了嗎?為什麼被砸了畫攤?」

  「沒有啊,爹爹是老實人一個,你還不清楚嗎,爹爹只說那人的眼睛小,畫大點就不像了,結果就被那人的手下砸了攤子。」

  「哦!爹爹真是太老實了,可是爹爹會武功啊,為什麼渾身上下還那麼狼狽,打不過他們嗎?」

  「爹爹說不要露出武功,這樣就不會引人注意。爹爹說娘喜歡這裡,暫時他還不想搬家。」

  「哦,那你受傷了沒?」靈兒關心地看著弟弟。

  「沒有,爹護著我,拳頭都打在爹爹身上了。」

  「哦,那就好。不過,既然不可以打,難道你們不會跑嗎?」

  「是跑了,我跟爹爹一口氣跑回來的。不然會更慘!」

  「哦,既然是逃跑回來的,那你們也沒買米了。」

  「是啊,爹爹說逃命要緊。」

  「哦,那晚上我們吃什麼?」

  「不知道,問爹爹吧。」

  「哦,好。」

  「爹爹!沒想到烤紅薯這麼好吃。」靈兒捧著熱呼呼的紅薯,吃得津津有味。

  「是嗎?我也覺得好吃,嘿嘿!」說著由竈坑裡挑出另一個烤熟的紅薯。

  縷衣一下子撲了過來,「我要,我要吃。」

  「等等,燙著!我剝給你吃……策兒,你看著點爐火,別把紅薯考焦了。」吩咐完後,將手中的紅薯剝成一小塊,又用嘴細心地吹了吹,這才遞到縷衣的小嘴中,「慢點吃,別急!」

  「呼!好燙!好吃!」縷衣囫圇吞棗地嚥下去,又迫不及待地張開嘴。

  「都說了,別急嘛!」又餵她一口!看她歡喜吃東西的樣子,不自禁地伸手將她嘴邊的薯屑輕輕地擦掉。

  縷衣開心地朝他一笑,他也回以沈醉的笑容,眼中露出的卻是那足以溺死人的柔情蜜意,一點一點地餵給心愛的女人吃。

  姐弟倆對這種事情顯然已經見怪不怪了,反正爹爹的眼中只有娘,娘的眼中也只有爹爹。習慣了,習慣了。他們早晚會把這對不像爹娘的爹娘換掉。

  策兒小心翼翼地用木棍撥動著紅薯防止它們烤焦。

  靈兒吃光了一個紅薯,趁著等第二個紅薯的時間問樓靖道:「對了,爹爹,你們在哪弄到的紅薯?」

  樓靖細心地餵著懷中的「孩子」,事實上已經很大年紀的娘子,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在李家的菜園子裡。」

  「嗄?!」靈兒驚詫地張大嘴,「偷的啊!」

  「錯,是買的。」正在撥動紅薯的策兒擡起頭,反駁道。

  「我們還有銀子嗎?」

  「所以爹爹才特意為李家寫詩一首,然後放到菜園子邊上當買紅薯的銀子,爹爹說,他的筆墨其實很值錢的。」

  「哦!這樣啊!爹爹真厲害。」

  「是啊,我也這麼認為。啊,熟了、熟了。爹爹,這個大個的給你跟娘,這個給姐姐,這個歸我。」

  「爹爹,厲害!」縷衣仰起頭,大聲對樓靖喊道。

  「錯了。」樓靖寵溺一笑,輕點她黑黑的鼻頭,奇怪!明明一口一口地餵她,她怎麼還是把臉抹黑了?「只有他們可以叫我爹爹,你要叫我樓。」

  「樓!厲害!」

  「嗯!」樓靖很受用地點了點頭,繼續餵她吃紅薯。

  紅浪翻騰,滿室春光!夾雜著男人的低沈嘶吼與女人柔媚入骨的呻吟!稍頃,終於恢復了平靜!一陣暢快的低吼後,樓靖渾身無力地趴到縷衣身上,然後輕輕地將縷衣被打濕的頭髮撥到耳後,柔聲一笑,「舒服嗎?」

  「嗯,舒服。」縷衣神情慵懶地低吟一聲,香汗淋漓的酥胸不經意地蹭了蹭樓靖結實壯碩的胸膛。樓靖眼神瞬間變了一下,接著悶笑一聲,翻身躺到縷衣身側,拿起踢到一旁的被子蓋上兩人光溜溜,汗漬漬的身體。

  「縷衣,天色還早,你再睡會兒。」他輕籲口氣,將她軟軟的身子擁在懷中。

  縷衣腦袋在樓靖胸前蹭了蹭,突然擡起頭,柔媚的眼眸泛著一層淡淡似霧般的水汽,長長的睫毛輕顫,嘟起仍然紅腫誘人的嘴唇,孩童般天真地說道:「我還要!」

  樓靖搖了搖頭,「乖,睡覺。」

  「要嘛!」她一下子翻身趴到樓靖身上。

  他悶笑了一聲,「縷衣,別鬧。」

  「就要!」縷衣的小手開始不安分地往下往下……

  樓靖突然悶哼一聲,清澈的眸光開始變深,苦笑,「縷衣,再這樣,你的相公遲早會精盡人亡的。」

  縷衣天真地眨眨眼,「什麼叫精……」

  「爹,爹!你醒了沒有?」

  樓靖好看的眉毛挑了一下,對著門外喊道:「等等!」接著柔聲對縷衣說道,「乖!你再睡會兒!」

  好不容易哄她乖乖躺好睡覺,這才跳下床穿衣,神情卻流露出一絲懊惱,喃喃自語的毛病又犯了,「唉,兒子起得比爹爹還要早,真是丟臉啊!還被堵在房門口,真是……」嘀嘀咕咕,最後終於推開了門,端起慈父的架子,微笑地說道,「策兒,大清早的,什麼事啊?」

  「爹,張媒婆來了。」

  「呃,這麼早?」樓靖瞇眼望著旭日東昇。

  「怕你像以前那樣溜掉啊!所以天沒亮,她就來敲門了。靈兒正在隔壁招呼她呢。」

  「這樣啊!」

  「爹,你去哪?」

  「見張媒婆啊!」

  「咳,那麼爹爹,你能把衣服穿上再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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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5 23:18:33

第2章(1)

  父子三人終於將那個嘰裡呱啦說個沒完沒了的張媒婆打發走了,樓靖脫力地癱在椅子上,使勁抹了抹臉,真是!被噴了一臉的口水。

  「爹!你真要給我們娶個二娘啊?」靈兒毫不客氣地坐在爹爹的對面,神情嚴肅地問道。

  被女兒用嚴厲的語氣質問真的是很沒面子。

  還好,策兒心疼爹爹,說道:「姐,爹爹不是已經回絕了嗎?」

  「回絕有什麼用,上次爹爹不也拒絕了嗎,結果李家還是不死心。真不明白,他們究竟看上爹爹哪裡了?」橫看豎看,除了會哄娘開心外,真不知爹爹還會什麼。家裡的事情都是她跟弟弟在做耶。

  策兒無奈地道:「誰讓爹爹給人家寫了一個多月的情詩呢。」換句話說,他們吃了一個多月的烤紅薯啊!李家菜園裡的紅薯都被他們挖乾淨了,真是聞薯色變啊!也就那個傻傻的娘親忍受得了,估計再吃一個月紅薯也沒啥問題。

  不過,若非李家的女兒看上了爹爹,他們這樣天天去人家菜園裡挖紅薯,估計不被村裡的人亂棍轟走,也會被抓進官府衙門了。

  爹爹也是一臉委屈的表情,皺著那雙好看的眉頭,喃喃自語道:「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啊!」

  「可是若真像張媒婆說的那樣,李家的那個女兒要過來看娘親,我們該怎麼辦?」靈兒歎口氣說道,「爹爹不是說,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娘親的臉嗎?」

  策兒聳了聳肩,「也許讓她看一眼,便知難而退了呢!咱娘的那張臉絕對嚇死她……哎喲,爹,你怎麼扔暗器?痛死了。啊,我家最後一個茶壺,幸好,幸好,我的腦瓜很軟。」

  「爹爹,你不要扯到娘親的事就瞪眼好不好,這事還不是你惹出來的。」靈兒叉腰,不客氣地說道。

  爹爹覺得被女兒訓斥實在下不了台。但,這事也確實是他惹出來的。張了張口,「我……還不是為了讓你們能填飽肚子。」

  策兒與靈兒相視無語,許久,傳遞著同一個信息,我們怎麼平安活到現在的。怪不得要常常搬家呢!原來並非都是因為娘親那張臉的關係啊。

  靈兒突然換個語氣說道:「其實李家那個女兒也很不錯,家裡有田,聽說還僱用了一個長工,一個丫環呢。在這一帶,算是好人家了。而且人家不嫌棄爹爹已經娶妻,甘願做小呢。還保證說會盡心照顧有瘋病的娘親,還有兩個孩子,真感動!」「嗯!」策兒點了點頭,「真沒想到,除了娘親以外,還有人看上爹爹。」長眼睛了嗎?

  爹爹瞪大眼睛,看著姐弟倆左一句、右一句地暗諷,卻是一句也插不上嘴。啊,真是失敗,究竟這個家裡是誰做主啊?

  「你們……真想有個二娘?」

  「爹爹,那樣你不就可以盡享齊人之福了嗎?」策兒一臉天真地說。

  爹爹想像著躺在床上,左邊的是縷衣,右邊的是……啊,渾身打個冷顫,大吼一聲:「胡鬧!」終於發揮出爹爹的威嚴,站起身,「總之,李家的事情我會處理!你們只要照顧好你娘,注意,有外人在的時候,千萬不要讓她出屋。知道嗎?」說完後,見到姐弟倆被震住的表情,很滿意地背負雙手,向外走去。

  不過,老毛病又犯了,邊走邊自言自語道:「真是不孝啊,娘對你們不好嗎,竟然還想要個二娘,唉唉唉!」

  「爹,其實我們還想把爹爹也換了呢。」

  「嗄!」回頭一看,只覺眼前一花,嗖,嗖!姐弟倆很有默契地一前一後跳出窗外。

  他們的輕功進步真的很快啊!看來天天早起練功還是有成效的。咦,他們說了什麼?換爹爹?啊,真是大逆不道。

  樓通由馬上跳下來,拿起馬鞍上的水袋,走到溪流邊,驀地,看到下流處有兩個孩子,蹲在岸邊,翹著小屁股,正賣力地捶打著衣服。樓通走了過去,正好聽到兩個孩子的對話。

  「姐!不公平耶!為什麼我要洗五件衣服,而你只要洗三件就行了?」

  「因為你是男孩子,自然要多洗。」

  「為什麼?」

  「爹爹說的。」

  「哦!」

  「咳,請問……這附近有位姓樓的公子嗎?還有樓夫人是個絕色美人,你們見過嗎?」

  姐弟倆一起轉過頭,同時瞇起眼睛,打量著眼前一身錦衣華服的陌生人。

  同時,樓通也在打量著兩個孩子,竟然長得一模一樣,雖然身上穿著粗布衣,還打著補丁,但是很乾淨,很整齊。一模一樣的臉上,同時帶著一抹難以描述的靈秀之氣。實在不像什麼鄉下孩童,無來由地便對兩個孩子有了好感。

  「這附近村裡,有位姓樓的公子與夫人嗎?咳,或許,應該還有兩個跟你們一樣大的孩子。」他笑瞇瞇地露出善意的笑容打聽道。

  「我們不認識什麼姓樓的公子。」女孩天真地說道。

  「也沒見過什麼絕色美人……要說美人,我的姐姐就是。」男孩天真地說道。

  「更沒見過什麼孩子。」女孩道。

  「對對!沒見過。」男孩道。

  「哦!」樓通有些失望地點下頭,隨即淡淡一笑道,「那麼你們知道離此最近的城鎮是在哪嗎?」

  「那邊!」姐姐手臂指向南,弟弟手臂指向北。

  「不對,是那邊。」這次姐姐指向北,而弟弟指向南。

  姐弟倆尷尬地相視一笑,姐姐道:「呃,其實這兩邊都有城鎮,距離都差不多,哪裡都可以,呵呵!」

  「哦,如此多謝了。」

  樓通將水袋灌滿以後,翻身上馬,走了一段路,卻越想越是不對勁,那兩個孩子的眼睛真的很像一個人。咦,明明就是一模一樣,而且他那時不是生了一對龍鳳胎嗎?天啊,他被兩個小鬼騙了,立即打馬往回趕,溪邊卻早已無人了。

  「他真的找來了,怎麼辦?」

  「不知道啊,他會不會是爹爹的仇人啊?」

  「嗯,或許他也被娘的美色所迷,所以……」

  「你們在看什麼?」樓靖奇怪地看著兩個孩子趴在門縫上,偷偷地往外觀看。

  「呃,爹爹,沒看什麼。」姐弟倆一驚,轉過身,並肩站直。

  爹爹看看姐姐,再看看弟弟。最後一伸手將兩人推到一邊去,俯下身,他也扒著門縫往外看。

  咦,一匹馬,高頭的。咦,一個人,面熟的,這個人,應該是……

  他神情怔怔的,突然打開了院門。

  正要喊門的樓通嚇了一跳,門怎麼自己打開了?接著定睛一看,「大……大哥!是你嗎?」

  「通弟,你……來了。」

  「哥,真的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樓通高興地大喊。

  靈兒看了眼弟弟,策兒看了眼姐姐,「他們好像不是仇人啊!」

  「對啊!應該是親人!」

  「那我們適才做的事……」

  「糟糕了唄!」

  「通弟!」爹爹突然大叫一聲,撲到樓通的懷中,「通弟,你終於來了!嗚嗚,這幾年我過得好苦啊!嗚嗚!」

  姐弟倆難以置信地眨眨眼睛,爹爹竟然在哭,天啊,惡寒。

  「爹爹不是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嗎?」策兒小臉慘白地道。

  「是啊!爹爹哭的聲音好大喔!」靈兒小臉慘綠地道。

  而樓通的臉則是紅白藍綠交錯,錯愕地張了張嘴。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大……大哥!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見到通弟太高興了。」爹爹突然擡起頭,揚起嘴角,笑嘻嘻地道,「走!我們進去說話。」

  「啊……」

  「啊啊……」

  「啊啊啊……」

  假哭啊!

  「大哥!他們是……」

  「哦,我的兒子和女兒,他是策兒,她叫靈兒!不過,他們不重要。走,我帶你去見縷衣,這麼多年沒見,你一定很想她吧。」爹爹熱切地將樓通讓到屋內。

  啊,想大嫂!這個……不好說吧!

  「我們不重要嗎?」

  「看來是!」

  樓通打量著家徒四壁的房間,感慨地喝了口茶,看著縷衣依賴地偎在樓靖身上的樣子,又是輕歎口氣,「大哥,大嫂這些年來還是沒有一絲起色嗎?」

  樓靖點了點頭,淡淡一笑,「沒關係,這樣也好!」低頭對懷中的娘子揚起嘴角,微微一笑。

  「大哥這些年來,真是辛苦了!以大哥當年的性情……」他語氣驀地一頓,掃了眼規規矩矩坐在旁邊的兩個孩子,「他們竟然沒有缺胳膊少腿,平安活到現在,真是不容易啊!」

  什……什麼話啊?姐弟倆看看自己目前尚且健全的四肢,瞪大眼睛,狠狠仇視著眼前所謂二叔的男人。

  「是啊!」想不到樓靖竟然贊同地點點頭,神情也頗似不解,「有好幾次想乾脆丟掉他們算了,可他們一不見了,縷衣就在我旁邊大喊大叫。不依不饒地要見他們,害得我只好又把他們撿回來了。」

  「爹爹!」姐弟倆同時站在起來,很生氣地「啪」地一拍桌子,「爹爹,你太過分了。」怎麼說,他們也是他親生的啊,怎麼能說丟掉就丟掉呢?

  樓通急忙將茶杯端起,免得遭殃。

  「哼!」姐弟倆冷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那個……這……」樓通指著姐弟倆瞬間消失的背影,難以置信地看著樓靖。

  「怎麼樣?他們的輕功不錯吧。」樓靖得意地說道。

  「啊……」他其實真正想說的是,這倆孩子也太沒禮貌了吧,而且適才還騙他來著,「是不錯。」樓通苦笑地點點頭,怪不得兩個孩子會這樣了,大哥教育的結果。

  「二叔!」坐在樓靖懷裡的縷衣突然對樓通喊了一聲。

  「呃,大嫂你……」樓通驚訝地瞪大眼睛,「認得我?!」

  連樓靖神情都是一怔,縷衣怎麼會……

  豈知,縷衣繼而轉過頭,絕色的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天真地問道:「樓,二叔是什麼東西啊?」

  「二叔就是我的弟弟。」樓靖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釋道。

  「哦!」縷衣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又是一笑,笑靨傾城。

  樓通露出失望之色,他還以為大嫂認出他了呢!再看大哥溫柔的表情,眼中寵溺的神色,不由得一陣心酸。

  「大哥,爹已經過世了!」

  樓靖身形瞬間一僵,慢慢擡起頭,神情微苦,淡淡地道:「我猜到了……否則你又怎會出來尋我呢!」

  「大哥!爹爹生前雖然什麼都不說,可我看得出,他其實……還是很掛念你。」

  樓靖一陣歎息:「我又何嘗不想在他身邊盡孝道呢!只是……縷衣當初是為我才變成現今的樣子,我又怎會棄她不管,何況她還是我心愛之人。」

  縷衣聽到樓喊她的名字,仰起頭,揚起嘴角,笑了一下,樓靖也適時地回以溫柔的一笑。

  樓通輕歎口氣,當年發生的事,他看在眼裡,痛在心上!樓家書香門第,大嫂雖美艷絕倫,卻是江湖女子。爹爹一開始就反對他們的親事,尤其對大嫂惑人的絕色容貌更是認為不祥之兆。太美了,美艷逼人。只是大哥極力抗爭,才勉強同意大嫂進門,卻只能做妾。

  他記得當初大哥曾發誓般地對大嫂說,今生只愛大嫂一人,也只會碰她一人,即使她是妾,他也絕不會娶什麼正妻。

  成親後,爹爹雖然對他們不理不睬,並被攆到偏僻的院落居住。但那段極短的時間裡,他們的生活卻是何其的幸福甜蜜。他那時還羨慕得流口水呢!幻想著將來也能娶個心愛女人,也能這般的幸福。

  只是好景不帝,大嫂懷孕分娩,生出一對龍鳳胎。本來是喜事一件,爹爹卻不知聽到了什麼傳言,同時降生兩個孩子是妖孽轉世,大凶之兆。要將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丟到火裡燒死,大哥大嫂則極力要保住孩子。

  如此混亂之際,大嫂以前在江湖的仇人竟然尋了來。結果發生了意外,大嫂為救大哥,身中劇毒,雖僥倖未死,卻變成了無知的孩童,無論何事,都需人照顧。

  爹爹後來發話,只要大哥休了大嫂,他便留住男嬰的性命,否則……

  大哥無奈之下,連夜帶著大嫂及剛出生不久的龍鳳胎逃離了樓府。而偷偷送行之人,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幸好這幾年,大哥不定時地會與他聯繫,否則,天下之大,他還真不知怎麼去找到他們呢!

第2章(2)

  「大哥!回家吧!」

  「回家!」樓靖低喃一句,有些迷茫,看了眼懷中不知世事的娘子一眼,歎息般地說道,「是該回家了。」

  「爹!二叔說我們以前的家很大很大,比那個知府衙門還大,是真的嗎?」靈兒驚奇地瞪大眼睛問。

  「哦!」爹爹想了想,「是挺大!」

  「爹爹!二叔說我們以前住的臥房比我們現在這個院子都大,是嗎?是嗎?」策兒也大聲問。

  「是是!」樓靖敷衍地點點頭。

  「我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吩咐下人就可以了。」策兒道。

  「而且我們還可以天天穿新衣,頓頓都能吃到肉。」靈兒道。

  「是!是!」

  「那麼,爹爹!我們還等什麼呢?趕快回家啊。」策兒急切地說道。

  「對啊!對啊!」靈兒附和。

  「二叔,你還傻站著什麼呢!快點帶我們回家啊。」策兒見爹爹無動於衷,只好轉向二叔。

  「娘,你不要只顧著咬手指頭,快點讓爹帶我們回家啊。」靈兒道。

  「好!回家、回家!」縷衣笑嘻嘻地抱著樓靖的腰,也學孩子們叫嚷個不停。

  「縷衣,乖!」樓靖柔聲道,卻一把將她抱上床,「睡一覺,睡醒了我們就到家了。」

  「真的嗎?」

  「真的。」

  「哦!」縷衣果然乖乖閉上眼睛。

  策兒突然小聲地在樓通耳邊說道:「娘很好騙對不對?」

  「啊……」

  「如果你這麼想就錯了。」靈兒也低聲在樓通耳邊說道。

  「呃……」

  「其實娘親只聽爹爹的話,如果換成二叔你,只怕永遠也別想哄娘乖乖聽話。」

  「真的!」靈兒點頭附和了下。

  「那個……」他也不敢哄啊,樓通一臉莫名其妙。

  不一會兒的工夫,縷衣便像小孩子般睡著了,樓靖細心地給她蓋上被子,轉過頭,對他們三人做個噤聲的動作。接著帶他們三人走到外間,這才開口道:「縷衣昨晚頭痛了一夜!」

  「大嫂的病時常犯嗎?」

  「還好,近兩年,已經減輕多了。」

  「最可怕的事,娘還會尖叫摔東西,無緣無故地撒……唔!」靈兒的嘴巴一把被策兒小手摀住。

  樓靖微側著頭,清亮的眸光閃了閃,一臉算計地望著姐弟兩人,「你們……」

  「啊,爹爹!想起來了,那個落雲劍法還沒弄懂,我跟姐姐現在就去練習。」話音未落,拉著靈兒就往外跑,頭都不回,好似身後有鬼追一般。

  「好了,別跑了。」靈兒甩開策兒的手,「有二叔在,爹爹不會追出來的。」

  「還不是你嘴快,明知道爹爹寧可娘將屋裡所有東西都摔碎,也不希望娘親受一點疼痛的,你還亂說……爹爹發起火來很可怕的。」

  靈兒也露出怕怕的樣子,「算我說錯話,但願我們回去的時候,爹爹已經將此事忘了。」

  「但願吧!」策兒雙手合十。

  看著兩個小鬼落荒而逃的樣子,樓靖搖頭笑笑,眼中流露出為人父的無奈表情。

  「他們都很聰明。」樓通突然說道。

  「是啊!」樓靖笑著點了點頭,「靈兒心直口快了一些,而策兒較有心計。」

  樓通笑,「我看策兒比較像大哥,而靈兒的個性倒與以前的大嫂相像。」

  樓靖只是微笑。

  「大哥,這些年來真是難為你了,不但要照顧犯病的大嫂,還要照顧兩個孩子,我卻什麼忙都幫不上。」樓通有些自責地說道。

  「怎麼會,你現在不是來找大哥回家了嗎?」

  樓通不好意思地笑了,「對了,說到回家,大哥為什麼還要在此多等兩天?」

  樓靖一笑,也不隱瞞,說道:「我在等封信。」

  「信?」

  「對,二弟,實不相瞞!三年前,我終於找到了有鬼醫之稱的寒意生。」

  「鬼醫?」樓通神情一訝。

  「對了,你不是江湖中人,不知他也正常。」

  樓通苦笑,「怎會,大哥忘了,我也是學武的。」自得知大嫂是江湖俠女後,便對江湖產生一種嚮往,這些年,江湖發生的大事小事,還沒有他不知道的呢。

  「哦!」樓靖點了點頭。

  「只是我聽說那鬼醫是不輕易給人治病的,大哥是怎麼?」

  樓靖微微笑笑,「是費了些波折,不過最後,他還是同意給縷衣醫治了。只是他也一時找不到解法,只是配了些藥讓縷衣服用,幸好,管些用,他說,給他些時間,縷衣的病一定能治好。上個月,我接到他的飛鴿傳書,說他尋到一種藥引,縷衣復原有望了。只是還未確認,讓我這幾日等消息。」

  「原來如此,那真是恭喜大哥了,既然鬼醫說大嫂能復原,那麼大嫂的病就一定能好。」樓通高興地說道。

  兩日後,樓靖當真接到了飛鴿傳書,只不過,飛來的是兩隻鴿子,樓通倒是很驚訝。

  樓靖看完信後,微微一笑,挑了一隻又肥又大的鴿子遞給早已等候在側的靈兒,接著刷刷幾筆寫完信後,綁到另一隻比較瘦的鴿子身上,然後放飛。

  樓通詫異地看著靈兒與策兒抱著懷中肥肥的鴿子高高興興地走進廚房。

  結果,那頓晚飯,桌上果然有一隻鴿子肉。

  樓通張口結舌,「大哥,你們……吃鴿子肉,這可是鬼醫的啊。」

  「是啊!」策兒不以為然地點點頭,「自從爹爹吃了第一隻信鴿後,寒叔叔每次便用兩隻信鴿送信了。」

  「啊……」樓通目瞪口呆,大哥饞肉饞瘋了嗎?

  靈兒與策兒很默契地將鴿肉好的部分剝下來,放到娘的碗裡,然後各自挑了一塊骨頭像小狗一般津津有味地啃起來。

  樓靖卻只是聳聳肩,「家裡帶出來的銀子早就花光了,我又不是經商的料,只能坐吃山空,再加上剛開始總是被人騙,所以……」攤攤手,見縷衣將嘴裡的肉吃完了,又立即給她夾一塊放在嘴裡,「我可以不吃肉,靈兒和策兒也可以不吃,但是縷衣不行,無論她想要什麼,我都會盡量滿足她。」伸手輕輕地擦掉縷衣嘴角邊的油漬,「慢點吃,別急,還有呢。」

  「所以每次鬼醫有信來,無論信裡內容好與壞,我們都能吃到肉呢!」靈兒開心地說。

  「大哥,你們……」樓通突然虎目含淚,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我該早些來找你們的!你每次來信都說過得很好,我以為……」

  縷衣突然抓起碗裡的肉遞到樓靖的嘴邊,「吃,吃,香香!」

  「我吃過了,你吃!」樓靖柔聲道。

  「哦!」縷衣笑嘻嘻地將肉放進嘴巴裡。

  「二叔,我們是過得很好啊!」策兒說道,「什麼都不缺,比村東的趙家強多了,我們雖然沒有地,可是爹爹畫畫可以賣很多銀子呢。」

  樓通自然知道,一般鄉下人家,一年到頭都吃不到一頓肉,像大哥過得這樣已經不錯了,只是想想大哥以前的生活,相比之下,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些年來,大哥是如何熬過來的?兩個孩子沒有過過富足的日子,或許可以忍受。但是大哥,大哥離家那年才十九歲啊!除了會一些琴棋書畫外,毫無一絲謀生的能力。

  如今大哥提起這些,卻如此風淡雲輕,大哥真是……嗚嗚!

  「天啊,二叔幹嗎衝出去?」

  「是啊,就算出去,也可以走門啊!為什麼跳窗戶?」

  「是啊,奇怪!」

  「我們吃飯吧!」

  「好!」

  一頓鴿子肉其實全進了縷衣的肚子裡,縷衣終於吃飽了,坐在一旁兀自玩著樓靖的頭髮,樓靖撿著縷衣吃剩的殘渣開始大口地吃起來。

  「咦,什麼味?」埋頭吃飯的策兒首先擡起頭,小鼻子聞啊聞。

  「是啊,好香!」靈兒左聞右聞。

  「咦,二叔回來了!啊啊,烤全鵝,好香!太棒了!二叔你真是太好了,腿給我吃。」

  「這只腿給我!」

  「咦,不許搶!」

  「啊啊,爹爹!這塊肉是我的,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吃肉嗎?」

  「啊,爹爹耍賴。」

  「我是一家之主,我說了算,肉拿來!」

  樓通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混亂的一幕!三個人搶鵝肉,搶得天翻地覆,再加上一旁的大嫂尖叫拍手起哄。天啊,他膽戰心驚地擦擦額頭的汗。

  那個……咽嚥口水,他應該多買幾隻回來的!明明剛才吃鴿肉時,他們還很有謙讓性的,怎麼肉多了,反而……

  啊,可怕!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4-25 23:19:44

第3章(1)

  吉祥客棧的一間上房,姐弟倆圍著娘親玩著,樓通含笑地坐在一側喝著茶,等著大哥回來。只是等啊等,天近傍晚了還不見樓靖的身影。唉,不就是去取個藥嗎?怎麼去了那麼久啊?都耽誤了半天行程,按這速度什麼時候能到家啊?

  還好,那娘仨玩得不亦樂乎,忘乎所以,倒是對樓靖遲不遲歸,毫不在意。

  只是他慶幸得太早了,本來與姐弟倆玩得好好的縷衣,突然之間尖叫一聲,嚇得樓通差點跌下椅子。倒是姐弟看似習以為常了,急忙按住娘的兩隻胳臂,防止她亂摔東西,客棧的東西砸壞了,怕賠不起啊!

  誰知縷衣並非發瘋般地亂摔東西,反而大哭起來,「嗚嗚……樓,樓!回來,回來!嗚嗚嗚……」

  「這是怎麼回事?」恍過神來的樓通急忙問道。

  「娘可能是犯病了,可是以前她從未這樣失聲大哭過,每次都是爹爹在的時候才會。」靈兒神情也有些慌亂。

  縷衣只是不停地哭,眸光既迷茫又絕望地看著門口的方向,想衝出去,卻被三人攔住了,她使勁地尖叫:「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找樓,樓,不要丟下我,嗚嗚!」

  「娘,別急,別急!爹爹馬上就回來了,乖喔,乖喔!」

  縷衣毫無所覺,被強行抓住身子,只是不停地哭喊著:「樓,樓!不要丟下我!樓,嗚嗚……」

  三人頭大如牛,再這樣任縷衣哭鬧下去,整個客棧都得知道了,到時,非把他們全部趕出去不可。

  樓通當機立斷,「策兒,你快出去找你爹,我跟靈兒留下來照顧你娘。」

  「好!」策兒點下頭,就往門外沖,剛打開房門,險些撞到門外那人身上,擡頭一看,「爹!你回來了,太好了,咦,你的衣服……」怎麼都濕了。

  樓靖顧不上跟兒子打招呼,兩步衝到縷衣面前,一把將她抱住,「我回來了!不哭,不哭,乖!」

  縷衣一頭埋在樓靖的胸前,哭得聲音更大了,「嗚嗚,不要丟下我!嗚嗚,不要丟下我!」

  「不會,不會!永遠都不會,我怎麼會捨得離開你呢!乖,別哭了!」樓靖輕聲誘哄著,輕撫她的背,慢慢讓她安靜下來。縷衣打了個嗝,「真……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他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心痛地望著她。

  樓通給姐弟倆使個眼色,於是,三人悄悄地退出房間。

  「真奇怪!外面也沒下雨,爹爹的身上怎麼都濕了?」靈兒撇撇嘴說道。

  「恐怕是掉河裡了吧,爹爹真是,走路也不小心。」策兒挑挑眉說道。

  「看大哥的神情,應該是出了什麼事吧。」樓通猜測道。

  姐弟倆互看一眼,靈兒道:「當然是有事情啊,不然爹爹幹嗎往河裡掉。」

  「而且還是大事情,不然娘不會這麼反常。」策兒別有深意地接著道。

  「你們……」

  「二叔!你真想知道發生什麼,還是問爹爹吧,我們也不曉得。」

  「是啊,二叔,我們還是吩咐夥計準備吃的吧。唉,我的肚子還真的餓了呢。」

  姐弟倆高深莫測地說完,相偕著去找夥計了,留下樓通站在原地,乾瞪眼,這兩個小鬼!

  等他們三人再次回到房間時,樓靖已將濕衣服換下去了,縷衣笑瞇瞇地抓著樓靖的胳膊不放,一臉幸福的樣子,除了微微紅腫的眼睛外,實在看不出她曾號啕大哭過。

  樓通正要開口說話,樓靖卻搶先一步說道:「先吃晚飯吧,讓夥計將飯端到房裡來,縷衣已經餓了,有什麼事,我們邊吃邊說。」

  「爹,早就吩咐過了。」策兒笑著說道,話音剛落,夥計便在外面敲門了。

  同往常吃飯一樣,樓靖仍是先照顧縷衣。將肉撕碎,放到她的碗裡,又伸手給她剝個蝦,照顧得無微不至。

  「咳!」樓通輕咳一聲,見大哥向他這邊掃了一眼,這才說道,「大哥,剛剛沒出什麼事吧?你見到鬼醫了?」

  樓靖失笑,「怎麼可能?」將魚肉裡的刺挑出來,放到縷衣的碗裡,又輕聲囑咐道,「慢點吃,別嚥著。」這才對樓通說道,「他只是將制好的藥,放在一個地方。而我去取來,說實話,我也足有三年沒見過他了。不過,下個月,他會趕到揚城樓府給縷衣治病。」

  「哦,如此最好不過了!到時不但嫂嫂的病能好,我也可以一睹鬼醫的真顏。只是……大哥,你今天怎麼……」

  「沒什麼。」樓靖雲淡風輕地說,「只是回來時,遇到一點小麻煩……縷衣,不能只吃菜,飯也要吃……或許是天意吧!冤家路窄,回來的路上,竟讓我遇到了文香居的門主。他一見我就皺眉,我看他也不順眼。」

  「文香居!」樓通大驚。

  「怎麼?文香居很出名嗎?」姐弟倆好奇地問。

  樓通接著道:「那個門主該不會就是曾經跟大嫂定過親的那位吧?」

  「是啊!」樓靖點了點頭,「縷衣,慢點,等我把刺挑出來,你再吃……策兒,靈兒!當初你們的外公非要將你娘嫁給那個什麼門主,幸好你娘意志堅定選擇了我,嘿嘿!」

  「爹!那是因為那個什麼門主不如爹爹好,不如爹爹厲害!」策兒說道。

  樓靖很受用地點了點頭。

  「既然不如爹爹厲害,那爹爹今天怎麼狼狽地跑回來了?」靈兒不以為然。

  樓靖汗顏地笑笑,「武功我自然比不過他了!不過……」他得意地一笑,「幸好,我跑得快!一頭扎進水裡,那個什麼門主武功雖然厲害,卻是個旱鴨子,哈哈哈,他在岸上乾著急。」

  靈兒無奈地歎了口氣,「這世上只有爹爹把逃跑當成一件光榮的事來炫耀吧。」

  「二叔,你不要介意,爹爹一直就是這個樣子。」策兒道。

  「呃,哦,那個……」大哥以前是這樣嗎?他怎麼不知道?

  樓靖繼續說道:「若不是怕我懷中的藥被水浸濕,我還會多玩一會呢!」

  「哦,這樣啊!大哥沒事就好。」樓通鬆了口氣,「你趕回來得真及時,否則,我們還真不知如何哄發病的大嫂呢!」

  提到縷衣,樓靖的神情一下子靜默下來,看著吃得津津有味,一嘴油膩的她,微微一笑,低喃道:「為了你,拚死我也要回來啊!」

  樓通早早回到隔壁安歇,姐弟倆非要跟爹娘擠在一起睡。

  就寢前,姐弟倆嘀咕了一陣,將包裡的傷藥拿了出來。

  「爹,你身上哪裡痛啊?我們幫你擦藥。」

  「呃,還……好了。」

  「哼,好什麼!別以為我們看不出來,你抱娘的姿勢不對喔!是不是左手受了傷?」策兒一針見血。

  「呃,那個……」

  「爹,你不知道,娘今天哭得好傷心,我們也嚇壞了,真擔心你回不來了。」靈兒小臉一皺,霎時,眼圈便紅了。

  樓靖怔了一下,隨即輕笑了下,「好,是爹錯了,難為你們了。」

  「爹爹沒有錯,我們只是害怕爹爹離開我們。」

  「不會,不會。」樓靖刮了下靈兒的俏鼻子,又寵溺地揉了揉策兒的頭髮。

  「樓,樓!」被晾在一側的縷衣,突然不高興地噘起嘴巴叫了起來。

  樓靖拉過縷衣,在她額頭上輕啄一記,縷衣開開心心地笑了。

  「爹,脫衣服,我們給你上藥。」策兒強勢地說道。

  「這個……我自己來就好。」

  「爹,你別瞞我們了。今天你一定是九死一生,凶險至極,否則娘不會那個樣子。」從小他們便知道,爹爹與娘好像心靈相通,無論誰遇到危險,對方都會感應得到。

  就像她跟弟弟一樣,哪一方受了傷,對方也可以感覺到痛,很奇怪,也很玄妙。

  見實在瞞不過兩個小鬼,樓靖只好坦白道:「只是受了點內傷,我把鬼醫給你娘配製的補丹偷吃了一粒,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其他的只是外傷了,幾天就好。」

  「小傷也不可以忽視,脫衣服。」

  「好吧!好吧!」被兒子訓,真是丟臉啊,扭扭捏捏地解開衣襟,突然道,「靈兒,不許看,跟你娘先睡,策兒一個人幫我就好了。」

  靈兒對爹做了個鬼臉,「才不稀罕呢,娘,我們睡覺,不理他們。」

  「痛,嗚!」

  樓靖猛一回頭,見縷衣並未乖乖入睡,而是支起身子,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背上的傷,純真清澈的眼中此刻卻升起一團霧氣,眼中盈滿淡淡的哀傷。

  樓靖佯裝不高興,沈下臉來,「縷衣,去睡覺。」

  「嗚……」他不說話還好,一開口,縷衣反倒爬坐起來,挪到樓靖的身邊,傷心地看著他身上的青紫,眼底含著淚,咬著顫抖的嘴唇,他本是怕她看到後難過。結果,她現在這樣的表情,樓靖哪還捨得說一句重話,微微歎了口氣,「乖,先去睡覺好嗎?」

  縷衣搖搖頭,突然俯下身,噘起小嘴,對著傷痕輕吹口氣,然後又輕吻了一下,嘴巴裡嘀咕道:「痛痛,飛走!痛痛,飛走!」

  因為縷衣病情的關係,他時常會在兒女面前抱抱她,親親她,當孩子哄,那時只認為縷衣開心最重要,也沒認為有何不妥。

  然而此時,縷衣對著他的身子又是吹又是吻,當著孩子的面,啊啊,還真有些無所適從啊!這一路上,二弟已經不止一次地提醒他,他教育孩子的方式實在有些違反常理。而且兩個孩子還特別聰明早熟。將來對他們不知是好是壞。其實也不能完全怪他啊,畢竟是第一次嘛。

  「痛痛飛走了,還痛嗎?」縷衣像虔誠的教徒一樣,吻一下傷口便念一句,然後擡起那張絕世的容顏,神情天真地問樓靖。

  「不……不痛了,呃!」樓靖回頭瞪了兒子一眼,他的左手臂被那個什麼門主用劍尖劃傷了,幸好傷口不深,也沒傷到什麼經脈。只是在水裡被泡過,傷口四周有些泛白,上藥時,特別痛。況且策兒還故意扯到傷口。

  「呵呵!」縷衣見他說不痛了,便開心地咧嘴一笑,樓靖微微俯身,與她額頭相抵。相視一笑,柔情蜜意,一切盡在不言中。

  啊啊啊,娘子怎麼走了?

  「娘,不要理爹爹,我們睡覺。」靈兒故意將眼斜視,將縷衣拉了回去。

  「爹,不要亂動喔,我在包紮傷口。」策兒按住他的身形說道。

  咦,這兩個小鬼,竟然分開他與娘子,不孝啊!

  第二日一大早,一行五人便早早上了路,樓靖這次沒用弟弟催促,動作很快。一家四口早早地便端坐在馬車裡了,弄得樓通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

  其實樓靖只是怕被那個什麼門主尋來,還是快快離開此地為妙。兩姐弟深知爹爹的劣性,但是很給面子地沒有在二叔面前拆穿他。

  一路之上,絕艷的縷衣輕紗遮面,雖然趕路辛苦,但只要樓靖待在她身邊,她便乖乖的,沒發一絲脾氣,沒摔壞一件東西。

  兩姐弟本來就皮慣了,加上自幼便跟爹爹東奔西走,加上深具武功便也沒覺得怎麼樣,況且兩個孩子鬼靈精怪,一路上倒是增了不少趣味。

  樓通滿載而歸,自是異常高興。

  總之閒話少說,一路上平平順順地走了十多天,終於趕到了揚城樓府。

  樓家世代書香,每輩都有在朝為官的。這一輩之人是樓靖的堂弟,官拜兵部侍郎,現居京城,本來樓靖也有希望進朝堂為樓家添磚加瓦、光宗耀祖的。只是那年他中了舉人後,便巧遇武林第一美人縷衣,從此只愛美人,不愛江山。被縷衣美色迷得昏天黑地,看不清東南西北,辨不清天上地下,直至狼狽逃出樓府,淪落到如此境地,仍然不知悔改。

  當然這些都是樓府的下人之間廣為流傳的版本,至於真實的情況如何呢?咳咳!

  樓府上上下下,早在前一天便接到了書信,早就收拾整齊,就等大少爺回歸故里。

  樓靖十年沒回家了,回去之前,自然要裝扮裝扮,不能丟了讀書人的臉。

  於是,樓通出錢出力。一家四口,從頭到腳,煥然一新。

  策兒看著腰間別的玉珮,又指了指靈兒頭上別的玉簪,「二叔!這……這要多少錢啊?」

  「哦,不貴!玉珮只是普通的藍田玉,做工粗糙了些,一百多兩而已。靈兒的玉簪也差不多是這個價錢,別嫌棄,實在是二叔身上的銀兩帶得少了。等回府後,二叔再給你們買好的。」

第3章(2)

  「啊!」

  「啊呀!」

  姐弟倆目瞪口呆,夠他們省吃儉用過一年的了,「爹,這……都是真的嗎?」

  樓靖看著打扮完的縷衣,竟然比平日更加美艷三分。耀眼啊!他永遠都看不夠,聽到兩小鬼詫異的聲音,他回頭看了一眼,說道:「這些東西,家裡有得是,我記得我以前房裡就有十多塊玉珮呢!比你身上這個好看多了,你二叔還真是鐵公雞,買個這麼難看的給你,還不如不戴呢!」不負責任地說完,轉過身,繼續欣賞他那美美的娘子。

  二叔眼睛眨啊眨,大嫂身上那一個玉鐲就花了他三千兩,竟然還說他是鐵公雞?

  而這邊。

  「姐姐,別翻白眼啊!挺住,二叔看見了會笑話我們沒見過世面。」

  「哦,好!」靈兒黑色的眼珠子終於回到正常位置。

  姐弟倆一起看向爹爹。

  啊啊,那個身穿華服的男人一臉色迷迷地癡望著美人,彷彿沒了世間萬物,只有眼前佳人。

  那個美人,姐弟倆一起擡頭,遮住眼睛,真是美得耀眼。轉過身,別看,否則會像那個男人一樣,變成傻瓜的。

  「姐姐,我想好了,等到了樓府,我們要把所有值錢的玉珮啊,簪子啊,手鐲啊,統統收括乾淨,萬一哪天再被趕出樓府,我們就不用吃苦了。」

  靈兒看了眼面前那個只看美人的傻爹爹,堅定地點點頭,「贊成。」

  樓靖的親戚,什麼七大姑八大姨,四叔,五舅,凡是住在樓府的人統統到大門口迎接,夾道歡迎,尤其是扶樓靖下馬車的老管家更是老淚縱橫,「大少爺,你終於回來了。嗚嗚,想死老奴了。」

  眾人含淚,爭先恐後地對樓靖噓寒問暖,好似忘了,十年前樓靖是如何的狼狽,遠離樓府。

  樓靖環視四周眾人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誰是虛情?誰是假意?在這盤根錯節的大家族裡,光看外表是分不出來的。然而,他畢竟在此生活了十九年,堂堂的樓府大少爺,又豈會被這陣勢嚇倒。挺胸擡頭,拉著娘子,邁著方步,大大方方地走進樓府。

  縷衣也乖得很,跟在樓靖身邊,含笑望著眾人,耀得府中大小女眷黯然失色。

  「縷衣還是這般美艷啊!比之當年更加……」三姑說道。

  「是啊!是啊!」附和聲蓋過了讚美聲。

  但是姐弟倆就沒有爹爹那般輕鬆,應付自如了,看著這般強大的陣勢,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

  「姐,你說他們是來歡迎我們的,還是來吃我們的。」策兒抓著靈兒的衣角問道。

  「不……不知道啊!後者居多吧。」

  「啊……」姐弟倆相親相愛地手拉手纏在一起,死也不松。

  最可氣的是,樓靖聽到眾人誇獎他的娘子美貌,只顧著暗爽,早已忘了他還有一對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女了!可憐的姐弟倆被丟棄到狼窩裡,無人問津。

  就差抱在一起的狼狽姐弟,被熱情地簇擁著走進樓府,還不忘觀察四周的情況。

  「天啊!那個涼亭好漂亮。」

  「地啊!那片是湖嗎?竟然是建在府裡面。」

  「爹爹的家,真是……」

  「好有錢啊!」

  樓靖大少爺般地(他本來就是大少爺)斜倚在躺椅上,而縷衣則慵懶地枕在他的腿上,輕風拂過,楊柳招搖,遠處的湖面泛起一層漣漪。

  嗯,真是舒服啊!好久沒這般享受過了。樓靖拿起一串葡萄,剝下一粒,「張嘴。」

  縷衣乖乖地張開嘴巴,喂娘子吃一粒,自己吃一粒,「張嘴。」

  唉,這十幾日過得實在太悠閒了。除了吃便是睡,不知道長此以往,他跟娘子會不會變成豬啊?不過,就算是豬,娘子也是最漂亮的豬,想像著兩人肥肥胖胖地擠在一起的樣子,惡劣地笑了起來。

  「笑什麼?」

  「啊,啊!二弟,你什麼時候來的?」

  「在你嘿嘿笑的時候。」

  「哦!」他拿起一盤糕點。

  樓通急忙擺手道:「我不吃。」

  「我知道,我拿給縷衣的!」盤子塞到縷衣的懷中,「吃。」

  「……」樓通苦笑。

  「大哥這幾日住得可好?」

  「很好,好極了,還是家裡好啊!最舒服,唉,當年我怎麼會捨得離開呢。」

  樓通又是苦笑,當然舒服了,以縷衣有病為由,反鎖在逍遙居裡,誰也不見,除了吃還是吃,他記得大哥以前不是這麼懶的啊!

  「大哥,讓靈兒與策兒姐弟倆獨自應付他們,不妥吧,況且年紀又小。」

  樓靖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什麼不妥,我們不也是在這環境裡長大的嗎?那兩個小鬼,精著呢,沒事,我反倒覺得他們是樂此不疲,終於找到好玩的了。而且,現在樓府是你當家做主,我擔心什麼?」只要兩個小鬼不阻礙他跟娘子相親相愛,幹什麼都行啊!他們可是在他眼前晃蕩了十年有餘啊!漫長的十年。

  「大哥,這個家本來應該是你當才對!」樓通歉疚地說道,「若非當年……」

  「又非你的錯,大哥也從未怪過你。況且你還接大哥回來,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咦,這塊不能吃,餡是辣的。」將那塊中間夾紅棗的糕點從縷衣手裡搶過來,一把扔進嘴裡,嗯,滿足地瞇上眼睛,真是好吃啊!他已經許久沒吃到這麼地道的紅棗糕了,還是樓府的廚子厲害。

  縷衣傻傻地看著空空的手,擡起頭,睜大水霧般明亮的眼睛奇怪地望著樓靖,表情迷茫又無辜,「辣……的?」

  「是啊!辣的。」樓靖睜眼說瞎話。

  縷衣看了看碗裡剩下的糕點,又看了看樓靖,最後轉首看了看樓通,低頭舔了舔頭上的糕點屑,疑惑地皺皺秀眉,最後拿起另一塊糕點,依然坐在樓靖的身旁,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樓通無話可說了。

  「爹,我們回來了,二叔,你也在啊!」兩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蹦蹦跳跳地跑了回來,策兒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喝。

  靈兒更誇張,直接操起茶壺,仰脖咕嚕咕嚕灌了幾大口下去。

  倚坐躺椅的樓靖輕歎口氣,「靈兒,女子行為應該文靜嫻雅!怎可這般粗俗呢。」

  靈兒振振有詞地說道:「爹,你說的是女子,而我還是孩子啊!」

  「哦!也對。」樓靖想了一會兒說道。

  對什麼啊!樓通暗翻白眼。

  「爹,你瞧,這是七叔公送我的。」策兒由懷裡掏出一塊玉墜。

  樓靖看了一眼,評價道:「很值錢。」

  策兒立即歡天喜地地收進懷中。

  「爹,我這還有一副鴛鴦手鐲,是三姑奶送的。」靈兒伸長兩隻胳膊,遞到樓靖面前。

  樓靖點了點頭,「很好看。」

  靈兒笑道:「我也覺得漂亮,當時啊,我只是睨了三姑奶的手腕一眼,她就把手鐲退下來給我了。」

  「我要,我也要。」縷衣突然伸出手要靈兒的手鐲。

  「娘,這個你戴不好看。」靈兒快速將兩手藏到身後。

  「拿來。」這次是爹爹伸手要了。

  靈兒不甘不願地將手鐲退了下來,遞給樓靖,「爹爹真偏心。」

  樓靖當沒聽見,將手鐲給縷衣戴上,縷衣也學靈兒適才的樣子,伸出兩隻皓腕在樓靖眼前晃來晃去,樓靖笑著點頭,「好看。」

  「咳,靈兒,你若真喜歡那鐲子,二叔明兒便給你買一副。」

  「真的嗎?謝謝二叔,不過,既然要買,就買兩副好不好?省得娘再跟我搶啊!」

  「呃,好……好吧!」

  「策兒,靈兒,其實你們三堂叔房裡有個玉觀音……挺不錯。」樓靖瞇著眼想了想,突然間說道。

  「真的嗎?」

  「爹什麼時候騙過你們?」

  「姐姐,明天我們就去三堂叔那撞門。」

  「好啊!但是用什麼理由呢?」

  「嗯,想想吧!有了,就說去找英傑玩。」

  「可堂叔那個兒子才三個月大,還不會說話呢。」

  「哎呀,只是個理由,誰要真的跟吃奶的孩子玩啊……爹,你說這個辦法可以嗎?」

  「行啊!」樓靖點頭。

  樓通哭笑不得,「大哥,你這樣……不好吧!」哪有這樣教孩子的。

  「二叔,爹說要趁著大家都巴結我們的時候狠狠地撈一筆,防止將來後悔。」

  「其實我們也是迫不得已,父命難為啊!」

  姐弟倆一唱一和:「啊,我們還有事,爹爹,二叔,娘,我們先告退了。」說完,姐弟倆又同來時一樣,蹦蹦跳跳地跑開了。樓通張口結舌,「大哥……」

  「沒事,那兩個小鬼有分寸的,我又不能跟在他們身邊一輩子,早些讓他們辨出真善虛偽也是為他們好,樓府人多複雜是最好的鍛煉環境,咦,糟了,我的頭怎麼又暈了……」

  「大哥,大哥!你怎麼了?」

  「樓,樓!」

  「沒、沒事!」樓靖慢慢睜開眼睛,幸好,這次是坐在躺椅上,上次頭暈正在如廁,險些掉了進去,丟臉,「我剛才只是眼前發黑,可能是中暑了吧……好了,好了,你相公我沒事。來,別噘嘴,笑一個。」

  「大哥……」樓通深深地歎氣,「今天很涼快的,不會中暑!我看還是請個郎中回來看一看吧!」

  樓靖一蹙眉,想了想,「好,那就看一看吧!」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4-25 23:21:52

第4章(1)

  夜半時分,樓靖被一陣悠揚的笛聲驚醒,小心地不碰到熟睡的縷衣,披衣下床,推開了房門,清亮的月光下,屋前的門廊像披上了一層銀霜,樓靖卻是一轉身,仰頭對著屋頂端坐的黑影皺眉說道:「你又故弄什麼玄虛,大半夜的不讓人睡個安穩覺。」

  陡然,黑影一閃,瞬間便躍到了樓靖身前,樓靖下意識地後退半步。

  黑影竟然是一個相貌清俊的男子,月光下,一雙桃花樣的挑人眼眸,似笑非笑。

  「我以為你兩天後才會到。」樓靖走到長廊的橫椅上坐下。

  男子坐到另一側,「事情辦完了,就提前到了……她的身子補養得如何了?」

  「再養下去,就快成小肥豬了……你究竟有幾成把握治好縷衣?」

  寒意生微微一笑,「有七成把握,不過,你若在的話,最多只有五成。」

  樓靖不高興地一撇嘴,「鬼醫,你什麼意思?」

  「道理很簡單啊!我在用金針給她治病的時候,會很痛,而且不是常人能忍受的,若你在旁邊,只怕會捨不得,到時前功盡棄……」寒意生聳了聳肩,「怎麼?還不明白?」

  樓靖卻陡然站起身形,沈著臉走至寒意生面前,居高臨下,惡狠狠地說道:「你不是拍胸脯保證說找到藥引了嗎?現在竟然跟我說……」

  「喂喂,你別過來,瞪眼睛也沒有用,你以為她當年中的是一般的毒嗎?若非金縷衣武功高強,功力深厚,現在只怕已經變成一杯黃土了。到時你們夫妻倒可以吟唱一段,什麼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咳咳,你敢掐我脖子,我也掐你……」

  「你這輩子別想娶我家靈兒為妻。」樓靖惡狠狠地道。

  「哼!你以為我會看上那野丫頭,呸,我出家當和尚也不要她,我又沒有戀童癖。」

  「呸呸,你永遠也別想收策兒為徒,別說靈兒會攔著,我這個當爹爹的……嘿嘿……我要讓你後繼無人,遺憾終身。」

  「你怎麼跟那姐弟倆一樣不講道理?」

  「嘿嘿,那又怎……」互掐脖子,咬得正起勁的兩人慢慢地將頭扭向右邊。

  「大大大大少爺,小的只是是是路過,路過而已。」樓府兩個巡夜的下人,尷尬又膽怯地點頭彎腰賠罪。誰讓他們看到不該看到的呢。

  「那個……沒事!」互掐的兩人同時鬆開手,各自快速地將臉上被噴的口水抹掉。

  「大大大少爺!那……」那個跟大少爺像女子一樣互掐的男子是誰啊?好像不是樓府的人。

  「咳!」樓靖突然嚴肅地咳嗽一聲,「今晚我獨自在賞月對嗎?」

  「獨自……呃!對對對,大少爺一個人在賞月。」

  「好,你們可以走了。等等,若是有人問起……」

  「賞月,賞月,大少爺獨自在院中賞月。」等兩個下人走得遠了,樓靖重新瞇起眼眸,「你害我在下人面前丟臉。」

  「還不是你先動手掐我脖子的。」寒意生絲毫不讓。

  「算了,不跟你這小人計較,我要回房,陪娘子睡覺去了,你明天正大光明地進樓府拜訪,別給我丟臉。」

  「等一下,你臉色不對,讓我給你把把脈。」

  樓靖不在意地擺擺手,「明天再說吧!如果縷衣醒了發現我不在,非鬧不可,咦,你……」

  寒意生硬是抓起他的手,把起脈來,稍頃,「你中毒了!」

  「啊,真中毒了,看來不是我胡思亂想,真有人要毒死我。」

  寒意生嘲諷道:「為了那塊鷹形印章,據說裡面繪有祖上流傳的一塊藏寶圖。」

  「連你都知道了,看來這不再是樓家的秘密了。」他突然輕歎口氣,「其璧無罪,懷璧其罪。看來樓家將要大難臨頭了。你說,若是樓家毀在我的手裡,爹爹會不會氣得從墳墓裡蹦出來?」

  「樓老爺生前就被你氣得跳腳了,拒絕知府的千金,卻娶個江湖草莽女子,且還來歷不明。」

  「什麼來歷不明,我可是見過嶽丈大人的。」

  「哦!」寒意生桃花眼中,嘲諷的意味更濃了。

  「算了,算了,十年前的事了,還提它做什麼。」樓靖訕訕地笑了一下,「我中了什麼毒,別告訴我你解不了。」

  「解自然是解得了的,我鬼醫是什麼人啊!」

  「哦,那就好。」

  「知道誰下的毒嗎?」

  樓靖認真地想了想,「暫時還看不出來,好像誰都想毒死我。」他苦笑。

  「是你二弟,他現在掌家,若是得到鷹印更加名正言順。」寒意生猜測道。

  「不會,二弟知道你會來,什麼毒會瞞得過鬼醫的眼睛?就算他要下毒也不會是現在。而且,自小二弟就是跟我最親的人。若他都要害我,那我真不知這偌大的樓家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若我猜測不錯的話,我中的一定是慢性毒,會讓我的身體逐漸垮掉,尋常看來,卻會認為是病死的,對不對?」

  寒意生點了點頭,「猜得不錯。」

  樓靖又是苦苦一笑,「知道別人想處心積慮地害死我,真是不好受。樓家的鷹印歷來只傳長子長孫,就連樓家次子及女兒都不知有此物存在,現在卻弄得人盡皆知,這世間果然沒有永遠的秘密啊!」

  「一定是樓老爺臨死之時沒有拿出鷹印,所以樓家才會將你找回來。」

  樓靖接著道:「只要毒死我,在我臨死之前,定會將鷹印交給策兒,而策兒還是孩子,要比我好對付得多。」

  「好毒的計啊!」樓靖吟詩般地感歎道。

  「然而鷹印的存在已不再是秘密,江湖上的宵小之輩必然前來搶奪。而樓家卻只是書香門第,無異於一個小孩子手裡握著一顆閃閃發光的金蛋,嘿嘿,到時一場腥風血雨,樓家是避不了了。」

  「是啊!會很慘。」樓靖愁眉苦臉地仰頭望月。

  「嘿嘿!」寒意生忽地一笑,「樓靖,別以為我不知你腦裡在想什麼,樓家最無情之人便是你啊。」

  「我想什麼?我能想什麼?我只是想跟娘子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哎呀,娘子,只顧跟你說話了,竟然會忘了我的親親娘子。該罰,該罰!」樓靖懊惱得直跺腳,轉身就想走。

  「等一下,這是解藥。」

  樓靖理都不理,「明天再說好了!」像揮廢紙般,將寒意生遞藥的手推開,「娘子,我來了。」直奔房門而去。

  寒意生握著手裡的藥丸站在寧靜的夜裡,許久,「奇怪,他怎麼知道我給的解藥,其實是瀉藥呢!」

  「二叔你來了。」策兒站起身。

  靈兒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的爹爹,也站起身,「二叔,你坐。」

  「大哥,大嫂的病……」

  「噓!」策兒一把將二叔拉到了一邊,「爹爹不會跟你說話的。」

  果然,樓靖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只是眉頭深鎖,雙拳緊握,不時還會擡頭望向門外。

  「這是怎麼了?」樓通一臉疑惑。

  姐弟倆也同樣一臉擔心,望了望魂明顯不在此地的爹爹,靈兒沈聲道:「鬼醫正在給娘治病,爹很擔心。」

  「哦,我聽說鬼醫的醫術天下無雙,你們大可放心。」樓通安慰姐弟倆,又看了看那個關心則亂的大哥,真像丟了魂似的。

  「爹擔心的不是這個。」靈兒又道。

  樓通怔了一下,「那又是什麼?」

  靈兒小臉可憐兮兮地皺在一起。

  策兒接著說道:「寒叔叔說,治病的過程中,娘會很痛,爹是擔心這個,寒叔叔怕爹爹不忍心,所以才把爹爹趕到廳裡等候。」

  「原來如此。」

  「其實我們也很擔心。」靈兒說道。

  突然,看似靜坐的樓靖突然間站了起來,三人嚇了一跳,策兒輕喚了一聲:「爹!」

  樓靖咬了咬牙,又坐了回去。

  「二叔,你喝茶。」靈兒倒了一杯茶遞給二叔。

  陡然間,樓靖又站了起來,「靈兒,策兒,你們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聲音?」姐弟倆豎起耳朵,仔細地聽了聽,「沒有什麼聲音啊!爹爹。」

  「沒有嗎?真的沒有嗎?我怎麼聽見縷衣在喊我?她在叫我。」

  姐弟倆不出聲,擔心地看著爹爹。

  「大哥,關心則亂,相信大嫂吉人天相,沒事……大哥,你的手!」樓通驚呼。

  「爹爹!」姐弟倆同樣驚叫。

  「爹爹,你的手流血了。」靈兒叫道。

  樓靖緊握的雙拳中,竟然慢慢地滲了血滴,嫣紅的血滴如淚一般,延著手縫,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上。

  「啊……」看著流血的手,樓靖的神情也是一陣恍惚,慢慢地張開緊握的十指,由於緊張,手心竟硬生生地被指尖扣得血肉模糊,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

  「爹,我給你包紮。」靈兒叫道。

  「哦,好……」

  縷衣現在一定比他還要痛苦十倍百倍,這麼久了,「該死了!」他突然一掌拍向桌子,「已經三個時辰了,那麼痛,縷衣怎麼受得了?」

  「爹,別亂動,你的手還沒包好啊!」靈兒急叫道。

  策兒則拉住爹爹,「爹爹,你先坐下,坐下再說。」

  「坐下,我怎麼能坐得住。」他險些對策兒吼了出來。看著姐弟倆無辜的眼眸,語氣瞬間軟了許多,「爹沒事,我去看看縷衣。」

  「爹,鬼醫說讓你無論如何也要忍住,不要靠近房門半步。」靈兒提醒道。

  「我……」

  「爹,你保證過的。」策兒道。

  「可是……」他與縷衣心靈相通,此刻的他心痛絕望,縷衣的感受一定也是這般而且比他痛百倍千倍,他怎麼能放下心在此傻等。耳邊聲聲傳來縷衣痛苦的呼喚,一聲高過一聲,一聲比一聲淩厲。他又怎麼能忍住,「我、我只是去看看,站在門口,不會進去的。」說完,不顧姐弟倆的阻攔,瞬間衝了出去。

  「爹爹!」靈兒一下子哭了起來。

  策兒眉頭一皺,「姐,你又哭什麼?哎呀,你再哭,我也忍不住了。」

  「我……心裡難受,嗚嗚……」

  「好了,都別哭了,我們一起去看看你娘,也許現在已經好了呢!」樓通說道。

  樓靖剛奔至門前,便聽到屋內傳來一聲聲淩厲絕望的哭喊聲:「樓,樓!救我,救我……痛,痛啊……」

  樓靖心中劇痛,正要推開門,一瞬間腦中閃現出寒意生警告的話語,推門的手瞬間頓住了,他不能進去,不能前功盡棄,手臂絕望似的收回,身形一點點地往後退,縷衣,忍住啊!再忍忍,就不痛了,臉色發白,剛一轉身,「樓,救我……不要丟下我啊!嗚嗚,樓!快來,樓……」

  這一聲絕望的呼喚,樓靖只覺胸肺都炸裂開來,一瞬間理智全失,「咣」的一聲,推開門,衝了進來,「縷衣……」

  只見縷衣身體被牢牢地綁在床上,為防止她掙扎,頭上各處穴位都紮著銀針,身體痛得猙獰抽搐,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打透。原本絕色的臉上,卻是一片青紫,眼淚糊花了臉頰,那般的可憐與無助,在看到樓靖衝進房的一瞬間,認出了他。原本黯淡絕望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充滿希望地對樓靖尖叫:「樓,樓……」

  「你怎麼進來了?」寒意生驚呼道,「快出去……」

  樓靖看了寒意生一眼,眼中凝聚著濃重的殺氣,竟然那般對待縷衣,這冰寒徹骨的一眼,恨不得將寒意生千刀萬剮,衝過去,就要解開縷衣的束縛。

  寒意生突然道:「你想前功盡棄是不是?你想縷衣的痛苦白受是不是?」

  樓靖衝動的身體瞬間僵住。

  寒意生冷靜的話語再次傳來:「你想讓縷衣當一輩子白癡嗎?那般的絕色風華,當年武林第一美人,艷冠群芳,你忍心讓她一輩子都如孩童一般癡癡傻傻嗎?我想若是縷衣神志正常的話,也不想這般過一生吧!」

  「可是……」樓靖神情痛苦地看著縷衣,他怎麼忍心,他怎麼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

  「樓靖,出去。」寒意生再道。

  樓靖全身繃直。身形慢慢地往後退。

第4章(2)

  縷衣看著他明明要過來救她的,卻突然頓住了身形,她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樓不要她了,「樓,樓……」她用全身最大的力氣嘶喊,陡然間,竟然讓她掙脫了繩索,一下子滾到了地上。

  樓靖緊咬牙齦,才勉強忍住沒有去扶她。

  寒意生也是一驚!

  「樓,樓……」她掙扎著往樓靖身邊爬去,然而樓靖離她卻越來越遠。

  縷衣發亮的眼眸,瞬間流露出無盡的恐懼,呼喊的聲音反倒弱了一些:「樓……」眸光慢慢地轉變成迷茫,然後是深深的絕望,最後黯淡下來,全身痛得抽搐,卻奇異的不再叫喊,只是無聲地望著樓靖,靜靜地垂淚,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縷衣……」巨大的恐懼填滿樓靖的心房,瞬間撲了過去,將她抱起,急吼道:「縷衣,縷衣,縷衣你怎麼了?」

  寒意生也是大驚失色,迅速地給縷衣切脈,然後氣急敗壞地大罵道:「說過不讓你進來,你偏進來,現在好了,她潛意識裡什麼都放棄了。」

  「救她啊!」樓靖紅著眼睛大吼。

  寒意生一咬牙說道:「你當真要現在放棄,或許還有治癒的希望,但有生命危險,你考慮……」

  「救她,不治了,我不在乎她將來是傻子還是白癡,她都是我的娘子,都是我的縷衣,是我今生唯一深愛的女子。」

  「好。」寒意生點下頭,說不感動是騙人的,迅速將縷衣頭頂的數根銀針拔出,接著又扎向其他穴位,然後掰開縷衣的嘴,餵了一粒藥丸進去。

  稍頃,縷衣呻吟一聲,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迷茫的,「樓……」

  「我在,我在這。」想將她抱緊,又怕弄痛了她。

  「你……」

  「我在這,不會丟下你,永遠都不會……是我不好,是我該死,再也不會這樣了,我保證……保證。」

  虛弱地躺在樓靖懷中的縷衣驀地鬆了口氣,嘴角微微地揚起,「樓,不會丟下我?」

  「對,不會、不會、永遠都不會。」樓靖哽咽地說道。

  「羞羞,樓也流淚了,羞羞。」

  「是嗎……還痛嗎?」

  縷衣微微搖頭。

  寒意生輕歎一口氣,悄悄地退出了房間,擡頭一看,靈兒與策兒卻站在房門口,同樣哭得稀里嘩啦,哽咽地道:「寒叔叔,我們能進去看看爹娘嗎?」

  陪著兩個孩子的樓通也同樣紅著眼圈,適才在屋裡發生的一切,他們在外面聽得清清楚楚。

  寒意生笑著搖了搖頭,「再等等好嗎?你娘的身體現在比較虛弱,讓你爹爹陪著就好,過一會兒再去看望……」

  「爹!」靈兒突然叫道。

  樓靖竟然走了出來。

  「娘沒事吧?」策兒問。

  「沒事,她睡著了。策兒,靈兒,你們去廚房,告訴他們熬一碗蘋果粥,你娘臨睡前,嚷嚷著要吃這個。」

  「好,我們馬上去。」姐弟倆轉身便往廚房的方向奔去。

  「寒意……咦,二弟也在,什麼時候來的?」

  很早以前,「大哥,大嫂她……」

  「哦,已經沒事了。對了,二弟,樓家庫房裡是不是有一棵幽蘭草?」

  「幽蘭草?哦,有有,是有一棵,是不是大嫂用,我這就去拿……」

  「如此,多謝二弟了。」

  樓通離開之後,寒意生看著樓靖不確定地又問了一句:「你當真不後悔?」

  樓靖沈吟片刻,說道:「這十年,我跟縷衣生活得也很快樂。」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了,不過,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什麼?」

  「縷衣的經脈已經打開了,她被封住的內力已然回歸丹田。」

  「真的?」樓靖大驚。

  「不然,她怎會輕易便掙開繩索?」

  「這……」樓靖皺起雙眉。

  「麻煩的是,她雖是縷衣,卻不是十年前的縷衣,她並不會控制自己體內亂竄的功力,只怕偶然間犯起病來,會傷到人。」

  樓靖怔然許久,苦笑了下,「為什麼腦子沒有醫好,反倒將功力恢復了?放心,我會時刻守在她身邊,只要沒人招惹,她不會隨便亂發脾氣。」

  「縷衣的功力高你許多,我擔心到時受傷的會是你。」

  樓靖忽地一笑,「怎麼會?縷衣捨不得傷我的。」

  「但願吧。」

  「爹,該你了。」策兒下完一步棋以後,擡頭一看,「咦,娘又睡了。」

  「噓,小聲點。」樓靖輕輕動了一下身子,讓懷中的縷衣睡得更舒服一些。

  「怕什麼,在娘耳邊打雷都不會醒。」

  「咳咳!」樓靖突然輕咳了兩聲。

  策兒立即識時務地閉上嘴巴。

  樓靖拿起一顆棋子,沈思片刻,放入棋盤中。

  咦,策兒大驚,糟了!他被逼入絕境了,開始急得抓耳撓腮,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走,才能起死回生。

  樓靖深邃的眸光由棋盤上收回,凝視著懷中熟睡的縷衣,手指輕撫她的額頭,她的眼瞼,看她下意識地顫動下睫毛,不禁微微一笑。

  只不過,唉,縷衣病非但沒治癒,倒是多了一項毛病,嗜睡,不分場合,不分時間,她瞬間便能睡著。而且也安靜許多,不睡的時候,便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天真清澈的眼中不時露出些許的疑惑,然後,輕輕一笑,明亮的笑靨時常耀得人睜不開眼睛。

  策兒看著棋盤,尋思了半天,「爹!我悔棋可不可以啊……好嗎?好嗎?人家還是小孩子,爹爹,你就讓我一步怎麼樣?」「不行。」

  「爹啊……」策兒仍不死心。

  「弟弟,你又輸了,我告訴你多次了,爹爹才不會手下留情呢!」

  策兒一轉頭,「姐姐……你剛才去哪了?」

  樓靖皺了皺眉,「靈兒,不是告訴過你,近日樓府比較亂,不要亂走動嗎?」

  「爹,我跟鬼醫在一起,沒事的。」

  策兒恍然大悟,「你又找寒叔叔去了,怪不得呢!」不過,寒叔叔見到靈兒竟然沒有落荒而逃,真是稀奇。

  「爹,你猜我看到誰了?」靈兒突然道,「是武當的大弟子陸青楓。」

  策兒也立即興奮道:「是不是穿著一身白衣武功還特別厲害的大俠,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那一位?」

  「是啊!是啊!而且長得玉樹臨風,英挺不凡。」

  「走,走,快帶我去見他。」

  「咳!」樓靖又適時咳嗽了一聲。

  「那個……不看也行,聽姐姐說是一樣的,呵呵!」策兒賠笑兩聲。

  「姐姐啊!那個陸青楓怎麼會到樓府來的?」

  「因為啊……」靈兒還故意停頓了一下,吊策兒的胃口,「他其實是二叔的結拜兄弟。」

  「哇……」策兒興奮的眼睛瞪得溜圓,「二叔好厲害,竟然跟陸青楓是結拜兄弟。」

  「是啊,看不出來吧!」靈兒道。

  「怎麼會,二叔也不賴啊!溫文爾雅,氣質不凡……」

  「咳咳!」奇怪,今天嗓子怎麼總癢癢?

  策兒立即改口:「那個……其實爹爹才是天下間最最清俊不凡的偉岸男子。」

  「爹?怎麼會……」靈兒驚訝地叫了聲,爹爹比那個陸青楓差好多啊。啊,接到策兒遞過來的眼神,當即說道,「當然,當然了,呵呵!呵呵!」

  「爹,那個鷹印究竟是什麼東西啊?」策兒疑惑地問道,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樓家的傳家之寶而已。」

  「既然是樓家的為什麼那多人都想得到它?」策兒又問。

  「對啊!二叔請了很多保鏢當護院喔!連那個在江湖中最有名望的大俠陸青楓都來了。」靈兒也道。

  樓靖卻是不在意地微微一笑,「你們說呢?」

  「該不是鷹印裡面藏有武功或者是寶藏?」靈兒的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樓靖哈哈一笑,「或許吧!」仍是打啞謎。

  姐弟倆互看一眼,聳聳肩,「爹,我們先回房了。」姐弟倆轉過身往回走去,一路上還嘀嘀咕咕個不停。

  「爹爹自以為他笑的樣子很帥呢!賣什麼關子啊!」

  「是啊!比那個陸青楓陸大俠差多了。」

  樓靖瞪著姐弟倆離去的背影咬牙切齒:「哼!陸青楓算什麼啊!在我眼裡也就小毛孩一個,是不是啊娘子。咦?娘子,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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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5 23:24:32

第5章(1)

  「別動!說,鷹印在哪?」

  夜半三更,安靜漆黑的屋內,一把鋒利的大刀橫在了樓靖的頸項之上,透骨的寒氣中含著一股殺氣。

  樓靖無奈地擦擦額頭的汗,

  「別動!」

  好,好,不動,眼角餘光瞄了眼床內側,縷衣睡得正熟。

  「我沒有什麼鷹印。」

  「哼!樓府的大少爺,別以為瞞得了我,鷹印就在你手上,識相的快快交出來。否則……嘿嘿……啊,你,你……下毒!果然奸詐。」說完,砰!仰天倒地。

  「喂!你冤枉人了好不好?下毒的明明是你身後那位。」解氣地踢了兩腳地上挺屍的那位,氣急敗壞地道,「這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他是今天晚上第三個了。」樓靖對著牆角站著的那個鬼影道,「鬼醫,再這樣下去,我非被逼瘋了不可。」萬一哪天他跟娘子嘿咻時,有人闖進來,拿劍逼住他的脖子,那……他被看光倒是無所謂啊,但娘子可不行,「鬼醫,我決定了,明天就將鷹印交給二弟,這個燙手山芋我是不要了。」

  「隨你。」

  「啊……」樓靖打了個哈欠,「鬼醫,你將這討厭的傢夥弄走後,去隔壁照顧靈兒他們吧!我這沒事了。」

  「哼,你以為我願意待在你這裡嗎?」聽聲音像是咬著牙,一字一字蹦出來的。

  樓靖翻身上床,不理他,擁著可愛的娘子,閉上眼,稍頃聽到「咣當」一聲,地上那個挺屍的傢夥被扔出去了,屋內只有兩個人呼吸,鬼醫已經去了隔壁。

  世間的事就是如此莫名其妙,當初,他為了縷衣的病,曾不顧尊嚴,下跪懇求鬼醫醫治。他卻置之不理,逼得自己走投無路,自殺的心都有了。誰知,機緣巧合,他卻敗在靈兒石榴裙下,這輩子,注定了,他會被靈兒吃得死死的。而自己卻是靈兒的爹爹,嘻嘻嘻,偷笑,他的女兒真是沒白生養啊。

  「爹,我們這次算不算逃難?」

  「啊,算吧!」

  一家四口,在某日夜黑風高,無月的夜晚,偷偷地離開了樓家,這次連樓通都不知道,租了一條還算舒適的船,順江而下。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靈兒望著泛著亮光的水面,還有些不甘心地說道:「爹爹,雖然樓府現在亂了些,但在那裡有吃有穿,總比在外面強吧!」

  「放心。」樓靖自信地說道,「爹爹這次不會再讓你們受苦了。」

  「爹,十年前,你也是這樣帶著我們離開的嗎?」策兒突然問道。

  縷衣還在船艙內熟睡,只有父子三人精神很好地盤膝坐在甲板上,正好圍坐個圈。

  「是啊!」樓靖點了點頭,陷入回憶,「那時也是坐船,只是沒有現在的大,那天夜裡還下著雨,你們兩個也不聽話,一直哭個不停,一打雷你娘的病又犯了,船上的東西幾乎都被她扔進水裡了。」

  姐弟倆聽得臉色慘白。

  「放心,一手一個,你們都被我抱在懷裡呢!只是……你娘最後要搶船工的船桿,我就過去攔了下,結果……」

  「結果怎麼樣?」

  「結果,策兒就掉進河裡了。」

  「啊……」

  「還好,那位船家的水性不錯,又把你給救上來了。」

  「哦!」策兒臉上恢復了一點血色。

  「只是……」

  還有只是。

  靈兒一臉憐惜地看向快暈倒的弟弟。

  「你卻發起了高燒,渾身熱得像暖爐一樣,我一冷,就把你抱在懷中取暖。」

  「啊……」策兒虎目含淚,太不容易了,遇到這樣的爹爹,還能平安活到現在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過,現在不會了,你們都長大了,縷衣也不會隨時犯病了。」樓靖欣慰一笑,想拍拍策兒的肩,卻被這小傢夥躲開了。

  「爹爹,你確定我們不會再穿舊衣,再吃野菜,十天半個月的不見一絲肉腥?」靈兒很難相信這樣的爹爹。

  「這次爹爹可是有經驗的,哪像十年前,走得那麼匆忙,爹爹可是拿了許多好東西出來,拍拍鼓鼓胸脯,這裡全是面額五千兩的銀票。」樓靖賊嘻嘻一笑,哪像個臨近而立之年的中年男子啊!

  姐弟倆很是無奈地對望一眼。

  「幸好,我早有準備。」靈兒小聲嘀咕道。

  「姐姐,我也是。」

  「你們偷偷在說什麼?」

  「沒什麼……咦,爹爹,你覺不覺得船好像在下沈啊?」

  「啊,是在下沈。」樓靖皺了皺眉,站起身,看向船尾,「船家,這船怎麼……咦,船家怎麼沒了?」

  三人互相望望,「爹,該不會是……」

  樓靖突然嚴肅地道:「你們倆小心些。」然後衝進船艙將熟睡的縷衣抱了出來。

  「嗆啷!」姐弟倆紛紛拔出劍,他們雖然練武的時日尚短,而且幾乎都是自學,但手裡握著劍,總比兩手空空的強。

  「爹!」姐弟倆看著樓靖。

  樓靖蹙著眉,看向岸邊,距離遠了些,他的輕功根本飛不過去。驀地,他沈聲說道:「你們倆小心了,記住千萬不要分開,一會兒若掉進水裡,能逃跑就跑,不要管我們,如若打不過他們,千萬不要硬挺,東西沒到手之前,他們應該不會傷你們性命。」

  「嗯!」姐弟倆點頭,緊緊地握住劍柄。說不害怕是假的,為了鷹印,在樓府已經有四個人無辜被闖進來的人殺死了。

  船在慢慢下沈,樓靖卻無計可施,他不知道水下究竟藏有多少人?突然他隨手拔下縷衣頭上的鳳簪往水中擲去。

  稍頃,水面上泛出一團紅紅的印跡。

  受傷了,樓靖略略放下了心。若船下都如此人一般,那他們的武功倒不是很高。靈兒,策兒應該有機會逃跑吧。

  陡然間,水花乍起,嗖,嗖,嗖!船頭一下子躥上來三人。樓靖定睛一看,不認識。

  驀地,靈兒與策兒同時驚呼了一聲,樓靖眼角餘光一瞄。天啊,船的四周竟然冒出來無數個黑腦袋,樓靖稍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這麼多人,擠也把他們擠死了。嗚嗚,他怎麼這麼倒黴啊?

  「樓公子,你是聰明人,識相的就將鷹印交出來,我們絕不會為難你的家人。」

  樓靖皺了皺眉,朗聲開口道:「實不相瞞,樓靖身上並無什麼鷹印。」

  「樓公子,何必再狡辯?」

  「可我身上確實沒有啊!好吧,我說,其實鷹印在二弟手上,你們要的話去樓府要好了。」

  「既然如此,就請樓公子偕家人跟我們走一趟樓府了。」

  樓靖心中暗罵,看來今日是不能輕易善罷甘休了,暗自估量一下眼前形勢,俗話說擒賊先擒王,若能一擊拿下眼前一人,或許還有希望,若等到船下沈,落進水中,那真是甕中捉鱉,跑也跑不了了。他水性再好,也比不過一群人。

  樓靖微微向前踏出半步,抱著縷衣的手不輕易地動了一下,霎時,縷衣臉上那塊遮擋的紗布掉了下來,縷衣絕色的容顏呈現在眾人面前,那三人霎時屏住呼吸。

  驀地,樓靖向姐弟倆使個眼色,陡然間將熟睡的縷衣投於他們懷中,身形閃電般出手,撲向離他最近之人。

  啊啊啊,判斷失誤,此人精神恍惚之際竟然躲過了他的雷霆一擊,雖然閃避的姿勢狼狽了些,另外兩人見此變故,立即攻了過來,樓靖暗自叫苦。糟了,他的武功對付一個人尚可,但三對一,為啥他每次逃家都不順利?

  力氣越來越小,漸漸地已經招架不住三人淩厲的攻勢,而且他的腳好像濕了。嗚,船要沈了,眼看著其中一人提劍刺向他的小腹,險險側身躲了過去,身後那人的三角叉卻刺向他的小腿。另一人的劍直刺眉心,看來注定他要掛綵了,仰首,躲過致命的一劍再說,腿受傷就受傷吧。

  驀地,咦!樓靖覺得他的身體飄了起來,轉首一瞧,驚呼:「縷衣!」

  竟然是縷衣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抵擋了那三人的攻擊,抱著他輕飄飄地落在船艙頂上。

  「靖兒!你受傷了沒有?」縷衣上下打量他一下。

  靖兒!樓靖更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靖兒!已經有十年沒有聽到這樣的稱呼了,莫非,縷衣的病好了?

  「靖兒,說話啊!怎麼了?是不是傷到了?」縷衣似水的美眸中露出焦慮,見樓靖紅著眼圈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更加焦急,「他們傷到你了?」眼中瞬間迸發出一種淩厲的殺氣射向甲板上的三個人。

  可憐所有人的人都被縷衣妙曼的姿勢吸引,武林第一美女的稱號不是假的,雖然眼角邊已映出一絲淡淡的紋路,但那一舉手,一回眸的風情卻是絲毫不遜當年啊!

  連自小看慣娘親美貌的姐弟都傻眼了,真正的娘親原來是這樣子的啊!

  其他的人早忘了來此的目的,精神恍惚地看著船艙之上,猶如仙人的美女。

  樓靖想說話啊!千言萬語,他有很多話要對縷衣說,望著近在咫尺,一副擔憂之色的縷衣,她絕美清澈的眼底清晰地印出自己癡呆又歡喜的神情。十年了,他想對縷衣說一句世間最最深情的話。然而,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縷衣,船要沈了!」縷衣眼眸一轉,微笑道:「沒關係。」

  樓靖卻被她這自信的一笑,耀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嗚,好久沒看到這般自信的神采了,接著覺得自己的身體又飄了起來。眨眼之間,縷衣竟然已經帶他躍到了岸邊。

  樓靖腳踏實地,安心不少,可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咦!孩子呢?

  驀地他大叫一聲:「縷衣,靈兒和策兒還在船上呢!快去救他們。」哎呀呀,只顧著自己逃命,險些將孩子忘了。

  「靈兒?策兒?」縷衣怔了一下。

  「哎呀,就是我那一雙兒女。」

  「你的?」

  縷衣向河中船頭望去,姐弟倆手拉著手,肩並著肩,可憐兮兮地望著岸上的爹娘,水已經沒膝了,嗚嗚,他們被拋棄了。

  「他們是你的兒女?」縷衣皺眉問道。

  「是啊!怎麼了?你快去把他們救回來。」樓靖急道,這時四周的人終於察覺出不對了,河裡的人向岸邊遊來,而船上的三人則撲向姐弟倆……

  縷衣卻是氣得一跺腳,「你……竟然有這麼大的兒女了,樓靖!」

  啊,啊!不對頭喔!樓靖驚訝地望著縷衣憤怒的神情,「什麼這麼大兒女,我的兒女,不就是你的兒女嗎?你怎麼了……咦,不是恢復了嗎?」

  縷衣氣急,「我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兒女?樓靖!你竟然欺騙我。」美人發怒雖然也漂亮,但樓靖現在實在無心欣賞,看船上的姐弟倆已經堅持不住了。

  不是你的,難道我生得出來?他大吼一聲:「你到底救是不救……好,你不救,我去。」推開縷衣,考慮著他是飛到船上,還是遊到船上。但目前為止,好像……

  「你待著別動,我去。」縷衣說完,身形一縱,姿勢妙曼,瞬間躍到船上。

  樓靖也終於鬆了口氣,還好,這招管用。縷衣無論如何都不願他涉險的,只是縷衣的記憶好像出了些問題。

  正想著,縷衣已經一手拎著一個孩子躍了回來。那些人又豈能難得住她。

  「哎喲!」兩姐弟被縷衣不客氣地丟在地上。

  「人我已經帶回來了,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縷衣大聲地質問樓靖。

  「什麼怎麼回事啊?他們追來了,逃跑要緊。」

  「一群烏合之眾,怕他們做什麼?你現在就把事情給我說清楚。」

  姐弟倆揉著摔痛的屁股,不解地對望一眼,爹娘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娘親看他們的眼神好陌生,而且好像恨不得殺他們似的?

  「縷衣,他們真的過來的。咦!你怎麼了……」

  「我……」縷衣身體搖晃,「我怎麼頭暈……」

  「喂,縷衣,你不會這時候睡吧。說睡就睡,不會吧!這時候睡,會死人的。」看著越來越逼近的人群,苦笑,「靈兒,策兒,還傻看什麼,快跑啊。」

  「哦哦!」

  姐弟倆撒開腳丫子便跑,跟爹爹待久了,這類事情常做。所以逃跑的速度絕對快,樓靖抱起熟睡的縷衣也隨後狂奔。

  眾人望著三條煙塵滾滾的長龍,目瞪口呆。他們都是水上功夫厲害,但是在陸地上……尤其是這樣逃跑的速度,只能望塵興歎。

  圍坐在火堆旁,策兒往火堆裡加著樹枝,火堆旁邊縷衣依然如嬰兒般熟睡著,身下鋪的是樓靖的外衫,漆黑如墨的森林裡不時傳來幾聲不知名的動物的叫聲。

  不一會兒的工夫,策兒突然看到遠處有火光閃動,然後聽到了熟悉的對話聲,是靈兒與爹爹回來了。

  策兒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迫不及待地問:「爹,抓到了什麼獵物?」

  靈兒道:「只有一隻兔子,而且爹爹是在一個捕獸器上直接抓到了。」

  樓靖絲毫不覺臉紅,嘿嘿一笑,「今天的運氣比較好。」

  還好啊!他們都逃到荒山野嶺了。策兒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靈兒又道:「我摘了些果子,天太黑了,沒找到水源,就拿這個解渴吧。」

  樓靖走到縷衣身前,見她還在睡,微微笑了笑,拿起那個早已嚥氣的死兔子,「我把這個收拾一下,你們把火加旺一些,夜裡露重,別凍出病來。」

  姐弟倆很聽話地將火越燒越旺。

  兔肉架在火上,已經半熟了,姐弟倆直勾勾地盯著,嚥著口水。

  樓靖看著姐弟倆的表情,不放心地說道:「我剛才說的話,你們究竟聽進去沒有?」他們腦中該不會只想著肉、肉、肉吧!

  「我們知道了。」眸光仍沒離開兔肉半分。

  「那等會娘醒了,你們不許說錯話喔!否則……」

  「知道了,知道了,哇,可以吃了吧。」

  「嗯!應該可以了。鹽呢?你不是說帶在身上了嗎?」

  「哦,在這呢。幸好逃跑時,沒有丟掉。還有這個調料也抹上一些。」策兒七手八腳地將那些瓶瓶罐罐從懷裡掏了出來。「好!好!」

  姐弟倆一人一隻兔腿,津津有味地啃起來。

第5章(2)

  樓靖眼一瞪,「喂……」還沒等他把話說出來呢!那些瓶瓶罐罐已經飛到了樓靖懷中。哼,算他們還有點孝心。

  「嗯,好香!」縷衣吸吸鼻子,呢喃一句。

  樓靖聞言一轉首,「縷衣,你醒了!」

  縷衣搖了搖尚有些昏眩的頭,慢慢地支起身子,坐了起來,「靖兒,這是哪……河裡的那些人……」

  「娘,你醒了!」

  「娘,我們都擔心你,你睡了好久喔!」

  娘!縷衣覺得她的頭更暈了,慢著,她想起來了,這兩個孩子不是船上的……靖兒要救他們……

  不是靖兒的孩子嗎?怎麼管她叫上娘了?困惑地擡頭,卻見樓靖揚起嘴角,微微笑著,神情倒沒什麼不妥,只是火光映襯下那雙眼睛亮得嚇人。

  樓靖突然說道:「縷衣,別懷疑,他們真的是你的孩子,不對,是我們的。」

  縷衣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樓靖急忙道:「縷衣,你別生氣,真的是我們的,你痛了一天一夜生出來的,你還記不記得十年前,你生了一對龍鳳胎。」縷衣神情一怔,「十年前?」

  「對、對!十年前,縷衣……你……」

  縷衣的手突然摸向樓靖的眉間,良久,「靖兒,你好像老了。」

  「……」

  那邊的姐弟倆突然互相咬耳朵嘀咕道。

  「你瞧,爹爹好像在噘嘴巴耶!」

  「是啊,爹爹這麼大年紀了還噘嘴巴真難看,而且還一臉哀怨的表情。」

  「是啊!是啊!」

  明顯受到打擊的樓靖張了張嘴,最後說道:「縷衣,已經過了十年了,我又不是長生不老的,而且……」

  「有些餓了,那塊兔肉是給我的嗎?」縷衣突然打斷樓靖的話,指著他手中的兔肉說道。

  「哦!是,你等等,我給你抹點鹽巴。」手忙腳亂地將鹽撒了上去,還弄得滿手都是。

  縷衣接過兔肉,靜靜地說道:「靖兒,什麼都不要說,讓我先想想……還有,你們也是。」縷衣對張口欲辯的姐弟倆說道。

  縷衣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嚼著兔肉,微蹙著秀眉,慢慢地思索著。十年?靖兒說過了十年,腦中模模糊糊有一些印象,自己好像變成了無知的孩童。撒嬌,撒潑!縷衣下意識地搖搖頭,應該不是真的吧!十年前發生的事,她倒是清晰記得,有人要害靖兒,她救了他,之後……又發生什麼了?她的腦中就沒有印象了。

  擡眼,兩個孩子正安靜地吃著肉,不時擡頭偷看她兩眼,觸到她的眸光,便討好地笑一下,然後快速地低下頭去。

  他們真的是她的孩子嗎?她的印象裡明明是兩個又醜又小的肉球,靖兒卻喜歡得不得了,一手抱著一個。親親這個額頭,又親親那個臉蛋。美滋滋地告訴生產完虛弱地躺在床上的自己,大的是個小美人,小的是個帶把的。

  現在他們已經這般大了。若仔細看,他們的眉眼倒真像靖兒呢!一轉首,見樓靖一臉哀怨的表情,也不吃東西,只是盤腿大坐地直直地盯著她看。

  她忽地一笑,嫵媚的大眼突然朝他俏皮地眨了眨,樓靖神情怔了一下,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雙頰竟瞬間染上一層紅暈。他囁嚅道:「縷衣……」

  姐弟倆顧不上填肚子了,大眼睛瞪得溜圓,充滿新奇地望著爹爹,眼睛不停地眨啊眨啊!

  縷衣笑著站了起來,順手將樓靖拉起,說道:「今夜還很長呢……」接著又對滿臉玩味的姐弟倆笑道,「你們自己照顧自己,天亮前我們會回來。」

  話落,攬起樓靖的腰,淡淡一笑,卻耀眼如繁星,身形輕輕一縱,如翩翩飛舞的彩蝶一般,姐弟倆只看到前面漆黑的樹枝上,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接著便什麼也沒有了。

  「又把我們拋棄了。」

  「是啊。」

  「不過,娘親笑起來的樣子真美啊!比以前還要漂亮。」

  「是啊!」

  「看爹爹的樣子,好像很聽娘的話喔!」

  「是有些。」

  「那一家之主的位置是不是會換人啊?」

  「沒關係啊!反正也輪不到我們說了算。」

  「也對喔!」點了點頭。

  「娘,你回來了。」

  縷衣剛一進門,姐弟倆便歡喜地迎了過去,左右各一個,抱起縷衣的腰,撒嬌地蹭啊蹭。縷衣細心地將門關上,一擡頭,見樓靖站在窗口,面對著街市,假裝不知道縷衣回來。

  縷衣雙手毫不費力地將兩個孩子拎起,抱在床上。

  「娘,這次給我們帶什麼好吃的了?」

  「對啊!有什麼好玩的?跟我們說說。」

  縷衣慈母般,寵溺一笑,「你們啊!除了吃,就知道玩。」說著由懷中掏出一包栗子跟糖果遞給他們,然後才將遮臉的紗巾取下,露出一張成熟絕艷的臉龐。她起身走到樓靖的身側,溫聲道:「靖兒……」

  樓靖這才微笑地轉過頭,「回來了。」

  縷衣卻是無奈一笑,接著遞給他一包東西,「嗯,這是你最愛吃的紅棗糕。」

  他神色微窘,「買這個做什麼,我又不是什麼小孩子。」手卻沒閒著,打開紙包,拿出一塊,大口放進嘴裡,「嗯!真香。」

  「是嗎?我特意到李記買的,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吃他家的東西。」縷衣溫溫地道。

  「嗯……嗯嗯……味道沒變,真是好吃……」邊嚼邊說道,「來,你也吃一塊……」說著便要往縷衣嘴巴裡放。

  縷衣微微搖頭躲開,小聲道:「孩子們在呢?」

  「怕什麼,我以前經常餵你吃東西啊!他們又不是沒看見過。」

  縷衣經不住他磨,微微張開嘴巴,輕輕咬了一小口,似水的眼眸微笑地望著樓靖,樓靖望著她嘴角邊的糕屑,一時情動,俯下了頭,卻被縷衣微紅著臉,輕輕推開了,眼神示意,孩子們在看呢!

  樓靖無力似的歎了口氣,有些慾求不滿地小聲嘀咕道:「當初真該把他們都丟進河裡。」他與縷衣只兩情相悅幸福地生活了一年多,接著孩子出生後,便接二連三地出事,然後,縷衣得了病,他們雖然也有正常的行房,但那時的縷衣心志卻似孩童,哄著她玩的時候倒是居多,哪像現在,兩人濃情蜜意,縷衣一個淡淡的眼神,就挑得他渾身冒火。如此成熟嫵媚風韻嬌艷的娘子,他可是等了十年啊。

  他俯下身在她耳邊低沈地說道:「那今晚你別再搭理那兩個小鬼,我們睡一個被窩好不好?」這幾日,娘子左右的位置都被那兩個小鬼霸佔了,他這個正大光明的相公反倒被晾在了一邊。

  縷衣只是羞紅著臉,微微一笑。輕輕推開樓靖偷偷放在她腰間的手,走到不遠的桌子面前坐下,兩個小鬼立即很機靈地都撲了過來,搶在樓靖之前,給縷衣倒了一杯茶。

  「娘,喝茶。」

  樓靖坐到另一側,臉色有些發黑。

  「爹,這杯是你的。」靈兒察顏觀色,乖巧地又倒了一杯茶,兩手恭敬地遞給爹爹。

  樓靖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些。

  策兒閃著靈動的大眼睛,突然開口問道:「娘,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你打探到什麼了?快給我說說。」

  縷衣看了看這個異常聰明成熟的兒子一眼,笑著說道:「你二叔已經廣發英雄帖邀請江湖有名望的人前去樓府,說要當著眾人的面,一起掀開鷹印的寶藏之謎。」

  「哇!」策兒大眼晶晶亮,露出無限嚮往的神情,「那現在樓府一定聚集了許多英雄好漢了,真想去看看啊!都是因為……」驀地,埋怨地看了爹爹一眼。

  「哼哼!」樓靖只是冷笑,嚇得策兒立即收回眸光。

  靈兒卻與策兒的想法不同,「都是五大三粗,滿臉橫肉,動不動就要亮兵器殺人的粗魯漢子有什麼好看的?」

  「姐姐,那個陸青楓可不是什麼粗魯漢子。」

  縷衣微微點了下頭,說道:「那個陸青楓的確不簡單,聽說這次廣發英雄帖的主意就是他出的,這樣光明正大地將鷹印亮出來,總比暗地裡被人窺視的強。」

  「我說這幾天身邊怎麼安靜下來了,原來二叔已經聲明鷹印在他手上了。」靈兒恍然大悟地說道。

  策兒道:「再有人追殺我們也不用怕啊!娘親那麼厲害,每次都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嘿嘿!」

  靈兒贊同地點頭,「不錯,有娘在我們就不用擔心,不過,若是換成爹爹的話,落荒而逃的就變成我們了。」

  樓靖的臉又變黑了。

  縷衣突然正色道:「江湖險惡,任何時候都不能麻痺大意,武功高強並不能解決一切,現在能換回安定生活再好不過了,只是……」她突然皺了下眉。

  「只是什麼?只是什麼?」策兒立即好奇地追問。

  縷衣看了眼樓靖,見他只是靜靜地喝著茶,沈思不語,她笑了一下,對兒子說道:「那塊鷹印不知怎麼傳到了朝廷上,現在皇帝也想得到樓家那塊鷹印了……自古民不與官鬥,樓家這次恐怕……」

  策兒眼珠轉啊轉,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結舌道:「那二叔真是要倒黴了。」

  靈兒比策兒反應慢些,但最後也意識到了,小臉一變,「那樓家會不會被毀了啊!爹爹,你有沒有辦法幫幫二叔?」

  「哼!」樓靖冷哼一聲,記仇地說道:「爹爹只知道逃跑,哪會有什麼辦法。」

  策兒小臉陷入沈思中,突然間,眼睛一亮,笑道:「怪不得爹爹帶我們逃離樓府呢!原來爹爹早就料到樓家會變成這個樣子。」

  樓靖驀地擡頭,眼神不易察覺地一閃,接著與縷衣會意地一笑。看了策兒靈動的小臉良久,卻是什麼也沒說。

  姐弟倆又纏著縷衣問了許多事,最後才心滿意足地拿著樓靖給的碎銀子,到集市溜躂,雖然已經沒什麼危險了,但娘千叮嚀萬囑咐,才放心他們獨自離去,只有爹爹的表情是恨不得他們趕快滾蛋。

  有娘親關愛的滋味真的不一樣啊!姐弟倆終於嘗到了這遲了十年的母愛。

  少了兩個孩子嘰嘰喳喳,這房裡總算安靜下來,樓靖忍耐不住,一把將縷衣抱過來,俯首便吻,縷衣也同樣動了情慾,半推半就,「他們一會兒就回來了。」

  「沒關係,一次就好!」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了。

  縷衣迎上他充滿慾望柔情的雙眼,終於含羞點了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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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5 23:27:43

第6章(1)

  雲雨過後,樓靖伸個懶腰,神清氣爽,見縷衣起身穿衣,便道:「再躺著一會兒,急什麼!」

  「該準備晚飯了,靈兒策兒回來,該嚷嚷餓了。」

  「我也餓了,你還沒餵飽我呢!」樓靖別有深意地道,臉上掛著邪邪的笑。

  縷衣裝沒聽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這時辰也該回來了,不會出什麼事吧?」

  樓靖毫不擔心地道:「那兩個小鬼精著呢!一般人鬥不過他們。」

  縷衣欣慰一笑,又坐回床頭,「是啊!那個策兒心思縝密,真像個小大人似的。將來啊,只怕你這個爹爹也鬥不過他了。」

  「哼!」樓靖撇撇嘴巴,突然一本正經地說道,「縷衣,我懷疑策兒其實是魚精。」

  「啊!」

  「真的,我不止一次懷疑了,當年他掉進河裡,後來船家下去撈上來的其實是魚精。」

  「哦,那我們真正的策兒呢?」

  「被龍王的女兒看上了吧!」

  縷衣微微一笑,突然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再敢咒我的寶貝策兒,小心我把你扔給龍王。」

  「哎喲!」樓靖痛得齜牙咧嘴。

  縷衣放開了他,喝道:「快起身,把衣服穿上,一會兒讓孩子回來看到了成什麼樣子。」

  「我們夫妻恩愛嘛!」樓靖嘀嘀咕咕,不甘願地起床穿衣。

  「你留在屋裡看你喜歡的詩書吧!我去準備晚飯。」縷衣溫笑地說道,走到門口,腳步突然頓住,像是想起了什麼,神情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慢慢地轉回身說道,「靖兒!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裡好嗎?」

  樓靖嬉笑的表情霎時一僵,側過頭,「再多待幾日不好嗎?」

  縷衣突然歎息般地說道:「靖兒……何必呢!」

  樓靖驀地轉過頭,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漠然,雙手緊握,卻像在壓抑著什麼,眼中流露出一種哀傷的憤怒,許久,「何必?縷衣,我只是不甘,只是恨,我……」

  「靖兒。」縷衣突然走了過來,握住他激動的雙手,「真的是你做的?」

  樓靖深吸口氣,既然是縷衣,他也不再隱瞞,「不錯,是我做的,是我將鷹印的秘密偷偷洩露出去的,是我寫信偷偷寄給與樓家頗有嫌隙的劉知府,江湖與朝廷都不是樓家能得罪得起的,我倒要看看他們如何將此事了結。」

  「靖兒……」縷衣輕喚,心痛地望著他。

  「縷衣,我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靖兒了,我……」驀地將縷衣擁進懷中,緊緊抱住,「我發誓要保護你,給你幸福的!可是……卻因為樓家的關係讓你混混沌沌過了十年,你最耀眼的芳華都在這十年裡啊!本來那次給你醫病後,我……我已經認了,幸好!老天開眼,讓你恢復了清明的神志。」

  「是啊!老天開眼了。」縷衣溫笑,「再說,下毒之人也不是樓家啊!一切都讓他過去吧!」

  「可是縷衣,樓家雖非主謀,卻是間接兇手。我樓靖絕不是什麼胸襟廣闊的大丈夫,我就是睚眥必報的小人,當初若非我們逃得快,靈兒與策兒早被當成妖孽活活燒死,你也會被浸了豬籠,活活淹死。樓家是名門望族,書香門第,其實骨子裡早已腐爛透了。動用私刑,倚強淩弱,強佔家財,逼死下人,什麼齷齪事沒做過。」

  縷衣微微歎息,十年前的記憶重新回到腦海裡,「可樓府畢竟是你的家啊!」

  樓靖苦笑了一下,「當初就是存著這心思,才會把你害得那般慘。靈兒與策兒也沒過幾天好日子,成日跟我東奔西走,像野孩子一樣。」

  「可是他們很快樂。」

  「我這個當爹的什麼都不能給他們,若連他們應有的快樂也剝奪了,我……」

  「噓!」縷衣突然伸手輕點他的嘴角,笑道,「你是天下間最好的爹爹。」

  樓靖微微一笑,「只有你會這麼說。」

  縷衣見他神情稍有緩和,便接著剛才的話題勸道:「靖兒,離開這裡吧!好嗎?」

  「縷衣……」

  「我知你是為我不平,只是如今掌管樓家的是二弟,你曾與他感情那般好,難道真忍心……」

  「二弟那麼聰明,到時會想到脫身之策的。他那些朋友難道是白結交的嗎?而且相信他與我一般,早已看不慣樓家數年來的所作所為。樓家在揚城橫行無忌,這塊腐肉該是剔除了時候了。」

  見樓靖這般堅持,縷衣只是歎息,最後溫笑道:「既然你非要留下來觀望,那我便陪你好了。」突然間想到一事,「糟了!我竟然將做飯之事忘到腦後了。」說著也不再理樓靖,轉身便往廚房衝去。當然也有心讓樓靖靜下心來思考一下。

  正掏米下鍋,手腕突然被身後之人握住,樓靖靜靜地說道:「我幫你。」

  縷衣側身回頭,微微一笑,「你怎麼也進來了?是不是擔心我做得不好吃?」

  「縷衣……」樓靖神情有些淡淡的無奈,「我們明天便離開此地吧!」

  縷衣神情怔了一下,隨即一喜,「真的?」

  樓靖點頭,接過她手裡的碗,放米下鍋,「樓府被我這雙手攪得很混了,若想翻身,只怕也難。也罷,我便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樓家最後結果如何,讓老天爺去懲罰吧。」

  縷衣欣喜,突然踮起腳尖在樓靖的側臉輕啄一記,樓靖微微一笑。

  「飯我來做好了,你去找找靈兒他們,真是玩野了,現在都不知道回來。」看著外面的天色直皺眉頭。

  「好,我去去就回。」嘴上說不在意那兩個小鬼,其實骨子裡比她這個做娘親的還要心疼他們呢!縷衣轉身向外走去,突然間,下意識地轉首,回望一眼,那個在竈台間忙碌的背影,一絲微笑慢慢地爬上她的嘴角。那個以前只知琴棋書畫的翩翩公子啊!十年混沌,一朝醒來,竟發現自己心愛的少年朗早已被生活磨礪,蛻變成另外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只是這個挺直胸膛,面對風霜,眼角流露出滄桑的男子更加牽動她的心。

  身形一縱,跳上屋簷,在暗下來的夜空中飛馳,那兩個小鬼頭跑到哪玩去了?但願他們不要聽到什麼傳言才好。

  靖兒利用鷹印,已將天下攪得天翻地覆了。試問,世間哪有人不愛財呢!誰無私心,而鷹印真正的秘密,活人只怕只有靖兒一個人知曉吧!

  目前最重要的便是遠離是非,雖然這個是非完全是靖兒一手挑起來的,那個男子啊!單純的時候逗人發笑,狠起來時還真是無情呢!

  「爹爹,開門,是靈兒回來了。」門板被拍得啪啪作響。

  縷衣起身便要去開門,被樓靖一把攔住了,叉著腰,中氣十足地朝外吼道:「不開,我不要你們兩個小混蛋了。」

  縷衣一怔,靖兒這是怎麼了?剛剛的神情還不是這樣。

  「爹爹!你別生氣,是我跟姐姐回來了,還有寒叔叔,他也來了。」策兒在門口說道。

  哼!就是因為那傢夥在,他才不想開門呢!樓靖斜著眼,眼神頗算計地盯著門板。

  「娘,爹爹是不是又瞪眼睛了,爹爹,我們知道錯了,先開門好不好?」

  「哼哼,不好。」

  縷衣突然「噗」地一笑,逕自走過去,將門打開。

  「娘!娘!」姐弟倆一起撲到娘親的懷中。

  「娘,我們是因為遇到了寒叔叔,才回來晚了,娘千萬不要生氣。」策兒乖巧地說道。

  一旁的樓靖卻瞪眼道:「縷衣,你別被他們的甜言蜜語騙了,他們每次犯錯誤,都會擺出這個無辜的表情。」

  隨姐弟倆進來的還有一人,正是鬼醫寒意生。他進屋拱手笑道:「意生給師姐見禮。」

  縷衣笑道:「意生已經這般大了,師姐還要多謝你治病之恩呢!」

  縷衣與寒意生說話之際,樓靖卻將兩個企圖躲閃他的小鬼拎了過來,開始大發父威,教訓他們道:「出去的時候怎麼說的,現在已經是什麼時辰了,你娘在城裡整整尋了你們一晚。」

  「爹爹,你別生氣,我們知道錯了。」姐弟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一碰,一起跪在地上,眨著淚汪汪的大眼睛,無辜地望著樓靖。

  樓靖叫道:「縷衣,你瞧見了沒有,他們又用這一招。」

  縷衣笑著走過來,「好了,別氣了,確實是因為遇到了意生才耽誤了時間……」她尋了大半夜終於在近郊發現了孩子的行蹤,卻見他們跟一個人在一起,仔細辨認發現,竟是她的師弟寒意生,又聽到了他們的一些對話,知曉他們即刻便會返回,她怕樓靖擔心,便先行回來了,「靈兒,策兒,你爹爹擔心你們是不是被人擄去了,晚飯都沒吃,一直等到現在,你們還不快快起來,給爹爹盛飯去。」

  「哦!好。」姐弟倆蹦跳起來,去準備碗筷。

  樓靖裝模作樣地冷哼幾聲,嘀咕道:「慈母多敗兒喔!」

  這時寒意生一屁股坐到了樓靖對面,冷笑道:「真看不出,當年的一個書生公子竟然這般狠毒啊!樓家已經被你攪得天翻地覆了,你倒是好,拍拍屁股走人,最可氣的是竟然把我丟在那裡。」

  「哼,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那師姐的病好了,你總該明白吧,為何不通知我?若非今天遇到靈兒他們,我還被瞞在鼓裡呢!你倒是過得舒坦啊!大隱隱於世,躲在這鬧市的一角,看世人的笑話。」

  樓靖突然轉過頭,對縷衣說道:「娘子!我耳邊好像有只蒼蠅,一直嗡嗡叫個不停。」

  縷衣想笑,卻強忍住了,這般的樓靖越來越像十年前初識的樓靖了,那般的有趣。

  寒意生的臉已經綠了。

  縷衣轉移話題道:「師弟,你知道我爹現居何處嗎?」

  「師伯?哦,應該回了西域。」

  「西域!」縷衣秀眉蹙起,「那麼遠,爹竟然……」

  「那就去西域好了,再遠也有走到的時候。」樓靖突然笑著說道,「況且,我也很久沒見過嶽丈大人了,見見也好。」

  「爹,我們真的要去西域找外公嗎?」

  姐弟倆將熱好的飯菜端了上來,靈兒問道:「西域真的很遠嗎?要走多久?」

  「快則數月,慢則一年。」

  「啊!」靈兒小嘴驚訝地張開,「那麼遠啊?」

  策兒小眉頭皺了皺,「外公為什麼要住在那麼遠的地方?他捨得娘嗎?如果將來姐姐嫁人了,爹爹一定不會捨得。」

  樓靖突然賞兒子一記爆栗,「哼!我恨不得早早把你們嫁出去呢!」

  「哎喲!」策兒抱頭痛呼一聲,「爹爹,我是男孩子,怎麼會嫁人呢!」

  縷衣微微笑了一下,心中知曉靖兒不想讓她傷心,故意轉移她的注意力,爹爹難道你真的捨得女兒嗎?難道我嫁給靖兒,你就這般恨我,永遠都不原諒了嗎?

  「我們還是先吃飯吧!師弟,你也吃些,這個時辰,就當是早飯好了。飯後,你跟靈兒、策兒都休息一會兒,一夜沒睡了。」吃飯時,靈兒突然問了一句:「娘,外公為什麼會去西域?」

  「因為……那是你外婆的故鄉。」

  「那裡美嗎?」

  「很美,到處都是成群的牛羊,還有綠油油的草地,娘小時候在那裡住過一段時間。」

  靈兒眼睛瞬間變亮,露出嚮往之色。

  寒意生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欲言又止。

第6章(2)

  吃罷飯後,縷衣讓孩子們去休息,寒意生本不願,但見他們夫妻有話要說,只得佯裝有些困乏地到內室躺了一會兒。

  屋內只剩兩人時,樓靖突然由身後抱住縷衣,「娘子,我也一夜沒睡啊!」

  縷衣微笑地掙開他,「那你也去睡一會兒好了。」說完,開始收拾東西,要帶走的東西本就不多,房子是臨時租的。一家四口每人頂多兩件換洗的衣服,見娘子忙碌,樓靖自然也不會閒著,一會兒工夫便將要帶的東西收拾好了。

  「等他們醒了,我們便上路。」

  「我去雇輛馬車。」樓靖道。

  「不急,昨日我已經辦妥了。」

  樓靖眼一瞇,原來昨晚勸他離開是早有預謀啊!

  縷衣將樓靖拉到椅子上坐下,「靖兒,我有一件事要問你。」神情有些凝重。

  「什麼?」

  「是關於靈兒跟師弟的,我昨晚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靈兒怎麼會……」

  樓靖笑道:「你是指靈兒要嫁寒意生的事?」

  縷衣秀眉一皺,嗔道:「你好像樂見其成似的。」

  樓靖道:「你別氣,先聽我說,當年我為你的病去求寒意生,那傢夥卻無論如何也不醫,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兩個小鬼竟背著我結識了寒意生的授業師父,就是你的師叔,他老人家看中了策兒,非逼著寒意生收策兒為徒。而靈兒也不知怎麼了,自見到寒意生後,便嚷嚷著長大要嫁他為妻,一直跟著他屁股轉。」忽地一笑,「縷衣,你不知,靈兒那小鬼纏人的功夫真是厲害,那時的她還沒有這張桌子高呢!也不知聽誰說的,腦袋上蒙塊破布就去找寒意生,人家不理她,她便號啕大哭。第一天不行,第二天早起,她接著到寒意生耳邊哭去。弄得他臉都綠了。所以他每次見到靈兒都如同老鼠見了貓,能躲則躲,後來,我便與他約定,只要他治好你的病,我便讓策兒拜他為師,而靈兒自然也不會再纏著他,現在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我千求萬求,他視若無睹,最後竟然敗在靈兒手上。哈哈!」

  縷衣突然嗔笑道:「只怕靈兒這樣做,有你的授意吧!」

  樓靖笑而不語,只要寒意生答應替縷衣醫病,他才不在乎用何種手段呢!

  「師弟的性子我清楚,爹當年將我轟出門去,他不醫我也是正常。只是為難你了……」師弟刁難起人來,毫不留餘地,樓靖當初為她所受的委屈,她可以想像得到,卻也更加的心疼。

  「靖兒,但我看靈兒對意生依賴的眼神,我怕……」並非師弟不好,總覺得他們年齡差距太大了些。

  「怕什麼,等靈兒長大了,他也變成老頭子了,靈兒才不會嫁他呢!」

  「那靈兒若當真要嫁怎麼辦?」

  「哼!我亂棍將他打出去,看他還敢不敢娶我女兒。」

  縷衣「噗」地一笑,「你當初不也是被我爹拿棍子轟出來的。」

  「啊……」他訕訕一笑,「陳年舊事,陳年舊事了,其實……我現在已經可以理解你爹當年的心情了,等這次到西域見到他老人家,我一定求到他認了我這個女婿為止,我想他再狠心,也不會傷害他的兩個外孫及外孫女兒吧!」

  縷衣微微一笑,猜中他的心思道:「沒見過你這般利用自己兒女的爹爹。」

  樓靖只是嘿嘿地奸笑。

  長話短說,一家四口加上寒意生五人,一路向西,走走停停的數月,終於到了沙漠的邊上。途中,樓靖不時還會打聽樓府的情況。只是聽說後來鷹印落在皇帝的手上,但鷹印裡面並沒藏有什麼絕世寶藏,樓家險些因欺君之罪被抄家滅族,花用了大把銀子,才算保住腦袋。但此後卻一蹶不振,偌大的家族開始敗落下來,而樓通也失去了蹤跡。

  聽到這個消息,樓靖只是淡淡一笑。

  寒意生說,沙漠凶險,希望兩個小鬼留下來,他代為照顧,樓靖則讓他們自己選,是留下來,還是跟著他們穿越凶險的沙漠。

  兩個小鬼哪曉得沙漠真正的可怕,而且就算知道,也不想跟爹娘分開。寒意生無奈一歎,只道讓他們保重,等回來時,別忘了讓策兒去醫谷尋他。第二日便隻身返回中原了。

  這個小鎮子沒有名字,卻是進沙漠之前的最後一個綠洲,商隊也好,路人也罷,都會在此停駐。購置穿越沙漠的必需品,因此特別熱鬧。

  鎮上的房屋都是用泥巴砌成,與江南的小鎮自然不同,無形中露出一股滄桑感。大漠,風煙,長河,落日,兩個小鬼對這些著迷不已。

  樓靖沒有行走沙漠的經驗,縷衣也是跟著父親走過兩次,買了四隻駱駝,準備了足夠的乾糧、食物,藥物,還有水,選了一個好日子,終於上了路。

  剛出小鎮沒走多久,映入眼簾的便是前面一望無邊的浩瀚沙漠了。白日裡,熾熱烤人,人猶如生活在蒸籠裡一般。靈兒策兒一直不停地喝水。縷衣見此下去也不是辦法,便教他們一種內功心法,實在悶熱難耐時,便默誦口訣,此法果然見效,不然水非被他們統統喝光了不可。

  到了晚上,風寒刺骨,寒氣逼人,又凍得人牙齒打顫,姐弟各窩進爹娘的懷裡取暖。還好,他們從小便跟樓靖遊蕩,風寒路宿早就習慣了,加上有一些功夫底子,他們行走得也慢,因此除了精神萎靡了一些,倒沒有生什麼病。

  不想在正午熾熱的陽光下趕路,所以每日只得早起趕路,四隻駱駝用繩子綁在一起,只有前面黑紗遮面負責領路的縷衣,目光炯炯,黑亮有神,其他三人都歪在駱駝上瞇眼打盹。

  太陽當空時,縷衣便尋了一處相對陰涼的地方休息,樓靖拿出水和乾糧。

  靈兒與策兒吃飽後,風乾的小臉上終於有了些精神。

  「娘,我們還要走多久?才能走出沙漠啊!」靈兒摸摸乾裂的嘴唇,她現在有些不喜歡沙漠了。

  縷衣溫笑道:「最多十天,一定能走出去。」

  「娘,策兒說我的臉變黑了,以後會不會很難看啊?」靈兒有些擔心地問道。

  「怎麼會呢!娘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跟你外公穿行沙漠,臉也如你現在這般,但娘後來不是很好。」

  靈兒聞言,終於放下心來。

  策兒不以為然地撇嘴。

  樓靖道:「縷衣你先睡會兒,等時辰到了,我再叫你。」

  縷衣點了點頭,頭枕在樓靖的腿上,閉上眼睛。

  等到沙漠的溫度不再那般熾熱之後,四人再次上路,到了夜間,照例找個背風的地方支起了帳篷。

  樓靖生起了火,拿出鍋,開始煮食物。

  縷衣坐在帳篷裡,手裡面拿著一張地圖,邊看地圖腦裡邊盤算著,還要多久才能走出這鬼地方。

  靈兒與策兒也鑽進了帳篷,一左一右坐到縷衣的身側。

  「娘,那個內功心法真的很厲害喔!我跟姐姐每次靜心默誦完以後,都覺得身體輕鬆不少呢!」

  靈兒也道:「是啊!娘,你再教我們其他更厲害的好不好?」

  縷衣親切地擁著一雙兒女,溫笑道:「我自然會教給你們,只是學武不能貪進,要循序漸進,一點點地來。」

  「娘,你跟爹爹說的不一樣啊!爹交給我們一本劍譜,告訴我們那上面哪個姿勢容易學,就讓我們先學哪個。」

  縷衣笑,「你們的爹爹哪懂什麼武功,當初他纏著我要學武,也只是一時好奇罷了,稍稍苦一些,便嚷嚷著不學了。」若讓他鑽研一些詩詞古籍,倒是廢寢忘食,三天不眠不休,都不知道累。

  「對喔!爹就是這個樣子。」策兒蹙眉道。

  靈兒嘴快地又說:「爹爹有時好懦弱,明明不是我們的錯,爹爹還要給他們賠禮道歉,明明可以打得過他們,爹爹反而示弱,被他們欺負。總是帶著我們逃跑,還是娘親厲害,誰再欺負我們,娘便會將他們打跑。」

  縷衣眼神一變,又看了眼一臉贊同的策兒,問道:「靈兒,你們是不是……瞧不起爹爹?」

  「沒有啊!爹爹很好,我們也愛爹爹。只是有時覺得,爹爹太過膽小怕事,不像那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

  縷衣笑了,「其實……你們的爹爹很勇敢。」

  「真的嗎?」姐弟倆對望一眼,明顯不信。

  縷衣又道:「知道我跟爹爹是如何相遇的嗎?」

  「爹爹說他是英雄救美。」策兒道。

  「我們才不信呢!」靈兒撇嘴道。

  縷衣笑,當然不會是真的,不過,她也不能撥了靖兒的面子啊!想了想,於是說道:「當年我被一群無賴圍攻,偏巧你爹爹路過,不知死活……呃!是不顧危險地對那些人講什麼孔孟之禮。呵呵……」縷衣說著便想起當年的情景,忍不住笑了起來。

  「後來呢?」靈兒追問。

  「後來……就把那些無賴打跑了。」

  「爹爹打的?」

  「呃!」那次好像是她自己打走他們的,「總之,你爹爹很勇敢就是了,被人刀架上脖子上還臨危不懼喔!」其實那時候覺得他很傻,不過,自己不就是被他的傻勁吸引,進而愛上他的嗎?

  靈兒驚訝道:「所以為報救命之恩,娘就以身相許,嫁給爹爹了?」

  縷衣微一挑眉,「你爹說的?」記得明明每次到危急關頭,都是她及時救回他一條小命,雖然麻煩都是她先惹出來的。

  「是啊!」策兒答。

  當時她年少輕狂,加之容貌絕美,的確招惹來不少麻煩,大部分都被靖兒的小聰明化解了,實在解決不了的,才會動手。這麼算來,欠靖兒的恩情真的很多,那說以身相許也不為過吧!於是,她點了點頭。

  換來兩聲驚呼!「娘,你說的這個人跟爹爹其實是兩個人吧!」

  「對啊!爹爹遇到強人,告訴我們的第一句話便是快跑。」

  「快跑什麼,飯已經熟了,出來吃。」樓靖突然鑽進帳篷裡說道,「咦!靈兒,策兒,你們的表情有些怪,是不是在跟娘說我壞話?」

  「沒,沒有爹爹,吃飯,吃飯。」

  縷衣則是不停地笑,在沙漠行走的日子雖然枯燥,但有這父子三人在她身邊,便歡笑不斷。真的,心滿意足了。

  爹,當你見到我這般快樂的時候,還會不會怨我執意嫁給靖兒呢!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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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5 23:29:32

第7章(1)

  樓靖清點著駱駝上所剩下的食物與水,轉身之際,見縷衣由帳篷裡走了出來。

  「他們都睡了?」

  「嗯!」點了點頭,「還剩下多少?」

  「五天的食物,只是水少了些。」樓靖道。

  「那從現在起,我倆的飲水量減半。」縷衣蹙了下眉說道。

  「不行,你負責帶我們走出這片沙漠,可不能有一點閃失,別提什麼減半的事,我每天少飲些就行了。」

  「靖兒……」

  「我是一家之主,我說了算。」

  縷衣嗔道:「你現在倒是強硬啊!那為何還故意讓孩子們誤會自己是膽小怕事的懦弱之人。」

  樓靖怔了一下,隨即道:「我再膽小,也……是一家之主,還是我說了算。」

  「靖兒……」縷衣突然將額頭枕到他的肩上,喃喃地叫著他。

  樓靖伸手將她摟進懷中,許久,微微歎息,苦笑地說道:「誰讓我脫了樓家大公子的光華外衣外,什麼也不是呢!無權也無勢,若不示弱,又怎能平安活到現在,我不希望他們小小年紀因一時氣盛,而賠了性命,無論如何,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靖兒……」

  「今晚輪到我守夜了,你去睡會兒。」樓靖推了推她的身子道。

  縷衣將頭埋在他的胸前,也不出聲,只是搖頭。

  樓靖眸光溫潤,微微一笑,正要開口,卻見縷衣瞬間擡起了頭,眼神戒備地望向南面。

  「怎麼了?」樓靖察覺到她的身形瞬間一僵,問道。

  縷衣蹙了蹙眉,「有人吹笛子,笛聲……很怪。」

  「這麼說我們有鄰居了。」樓靖倒不似縷衣那般緊張。

  縷衣笑了笑,「可能吧!只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安。」

  「放心吧!你去睡,我來守夜,沒什麼事。」他笑道。

  縷衣點了點頭,「你小心些。」欲言又止,最後,鑽進了帳篷,但願是她杞人憂天。

  樓靖將火堆又加得更旺一些,火苗飛躥,映紅了樓靖清俊的臉頰,眉頭微微蹙起。驀地,遮口打個哈欠,突然間覺得不對,擡頭一看,天!他陡然站在起來,前方不遠處,一雙雙藍幽幽的眼珠直直地射了過來,他不是沒有見過狼,但一群狼,卻是首次,身上的汗毛全部豎起,四隻駱駝發現不對,也騷動起來。

  「靖兒,怎麼了?」縷衣聽見動靜,披上衣服,鑽出帳篷。

  樓靖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縷衣,我們遇到狼群了。」

  不用樓靖說,縷衣自然也是看到了,臉色驀地一變,她內功深厚,眼睛能在夜間視物,自是比樓靖看得更清楚,不是一群狼,而是一大群,成百上千隻,他們被包圍了。

  「縷衣,去把孩子們叫醒,現在火旺,一時半會兒,它們應該不會衝過來。」

  兩個孩子在熟睡中被叫醒,得知被狼群包圍後,嚇得臉色慘白,小手緊緊抓住爹娘的衣襟。

  縷衣笑著安慰他們:「別怕,娘不會讓它們傷到你們的。」

  樓靖將火添得更旺了一些。

  縷衣突然蹙眉,「靖兒,我又聽到了笛聲。」

  樓靖側耳傾聽,果然是笛聲,只是曲調怪異,又顯尖銳。

  「啊!」兩個孩子終於嚇得尖叫起來,原來狼群竟然慢慢地向前移動,其中一隻狼張開大口,縱身一躍,向他們撲了過來。

  縷衣衝了過去,飛起一腳踢中狼的下頜,樓靖叫道:「縷衣接劍。」

  只見劍光一閃,縷衣抓住劍柄,一劍刺向狼的下腹,緊接著又是一個回踢,將狼屍踢回狼群中,瞬間,那隻狼被其他同類分吃了。

  「爹,我怕……」靈兒叫道。

  樓靖安慰性地拍拍她的頭。

  縷衣即刻退了他們身邊!

  樓靖驚道:「它們不怕火。」

  縷衣將帶血的劍橫在身前道:「若我沒猜錯的話,這群狼,應該是被人控制的,是以才不畏火光,剛剛那只衝過來的狼,只是試探我們而已。」

  樓靖心一下子沈了下去,「這麼說,我們不死,這群狼是不會走的。」

  縷衣神色凝重地說道:「狼群沒有攻擊駱駝,反而撲向有反抗力的我們……我以前聽說過,在大漠中有能通曉獸語的人,控制狼群劫商隊的貨物,人被狼吃掉,貨物被帶走。」

  「可我們並非商隊。」

  「或許把我們當成了開胃菜,不過……沒那般容易……」

  樓靖眉頭蹙得更緊了,看著兩個渾身發抖的孩子,牙一咬,說道:「縷衣,你輕功好,一會兒帶著兩個孩子先走,我設法纏住它們。」

  「不行,我武功比你強,你帶孩子先走,我留下來纏住它們。」

  「縷衣,聽話。」

  「我不聽。」

  兩人正爭執時,又有狼撲了過來,這次是兩隻,縷衣飛身攔住它們,順便將它們踢回狼群。這時,一隻體格明顯比同類龐大的狼輕嘯一聲,便又有數隻狼衝了過來。

  縷衣一邊用劍刺穿狼的心臟,一邊急叫道:「靖兒,千萬別讓孩子離開火堆,狼雖被控制,但畢竟是畜生,對火光還是有所畏懼。」說完,狠狠的一劍,削掉一隻狼的腦袋,能多殺死一隻,便多一絲生的希望。

  縷衣攔在他們身前,對抗著狼群,但撲過來的狼卻越來越多,就算縷衣武功再好,也有力竭的時候。偶爾有幾隻落網之狼會衝過去,都被樓靖殺死了,兩個小傢夥雖然害怕,但也不甘示弱地拿起他們防身的劍幫爹爹對抗凶狠的狼。

  怎麼辦?樓靖雙拳緊握,看著面前的縷衣全身都沾滿狼血,他們四周的地上,已鋪滿不下三十隻狼的屍首。腥臭撲鼻,這樣下去絕不是辦法,早晚會力竭被狼拆吃入腹。

  他想跟縷衣並肩作戰,只是兩個孩子,怎麼辦?難道我一家四口當真要命喪於此不成?怎麼可以?縷衣的病才剛剛好,他們的生活才剛剛開始。怎麼辦?怎麼辦?一定要想出辦法,無論如何也要讓兩個孩子活下去。

  樓靖心急如焚,額頭的汗淋淋而下。

  突然策兒叫了一聲:「娘受傷了。」

  樓靖立即望去,只見縷衣的左手臂一個閃神,被一隻狼爪撲上,瞬間血跡染透衣袖,樓靖心中一悸。

  「娘……嗚嗚……」靈兒忍不住哭了起來。

  「別哭。」樓靖冷靜地道,「會讓你娘分神的。」

  靈兒立即收住聲,牙齒緊緊地咬住下唇,含著恐懼的淚眼,看了看一臉凝重的爹爹,又看了看攔在他們面前娘親,堅強道:「我不哭。」

  樓靖鎖著眉頭,縷衣說,狼是被人控制的,這四周無人,又是如何控制狼群呢?笛音……笛子!心中一動,側耳傾聽一會兒,再看狼群的行動。果然!狼群是被笛音控制的。

  深深吸了一口氣,有希望了,眼神瞬間一亮,「靈兒,還記得寒意生送給你的玉簫嗎,你放在哪裡了?」

  靈兒神情怔了一下,繼而叫道:「在我的布包裡。」說著便往她騎的那只駱駝身邊跑去。

  樓靖大驚,「靈兒,回來。」

  靈兒衝到駱駝近前的時候,一隻狼也同時撲了過去。

  「啊!」靈兒大叫一聲,手裡雖然拿著劍,卻嚇得僵住了,眼睜睜地看著狼向她的頸間咬去。

  樓靖大吼一聲,千鈞一髮之際!縱身衝了過來,一棍拍向狼的腦袋,只見那狼嗚咽一聲,退了回去。

  樓靖只震得手臂發麻,暗忖,腦袋還真是硬。這時,受到驚嚇的靈兒終於恍過神來,立即撲到那個布袋上,取出玉簫,「爹爹,在這……後面。」眼中露出焦急與恐懼。

  樓靖剛察覺出風聲,鼻間便聞到一股腥臭之氣,心知狼撲了過來,但此時回頭是萬萬不成,他沒有縷衣靈敏的身手與功夫,若是他向旁避開,狼爪必然撲向他身前的靈兒。

  電光火石之間,他一下子將靈兒撲倒,並順勢一滾!躲過了狼的襲擊,還沒等他跟靈兒站起來,那只剛剛被敲重腦門的狼竟然又撲了上來。

  「爹爹。」站在火堆旁的策兒,擔心地大叫。

  「站在那裡,別過來。」樓靖對策兒吼道,瞬間拾起靈兒適才掉在地上的劍,一劍揮去,那狼的兩隻前爪被削下去,嗚咽地倒在一旁。

  靈兒突然大叫:「爹爹!又過來兩隻。」

  樓靖的身體還躺在地上,用劍揮開左邊的,右邊的卻是無論如何也躲不去了,樓靖奮力將靈兒往策兒的方向一拋,大叫一聲:「策兒……唔……」腰腹同時也被那隻狼爪掏上,痛得悶哼一聲,眼前一陣發黑,右手的動作卻是未停,一劍砍斷狼的腦袋,鮮血噴了樓靖一頭一臉。

  將狼屍推掉,終於爬了起來。

  「爹爹!小心!」被樓靖扔過去的靈兒被策兒扶了起來,正好看到爹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而身後一隻紅了眼的狼,正悄悄逼近。

  樓靖摀住腹部,聽到靈兒的叫喊,動作有些遲緩地微微側身。

  「啊!」耳邊傳來一聲尖叫,覺得自己又被撲倒了,轉瞬間又覺身體一輕,感覺身體落進一個熟悉的懷抱,嘴角微微揚了起來,是縷衣。

  她看到樓靖受傷,心急之下,不惜驅動全身內力,將圍在身邊的群狼震飛,生死一髮之間,終於趕到了樓靖身邊。

  縷衣抱著樓靖飛身躍回火堆邊,接著又是劍光一閃,一隻狼喪命在她劍下,「小心點!」

  策兒回頭一瞧,嚇出一身冷汗。自己身後竟不知何時摸過來一隻狼,還好,娘的劍快。

  「靖兒!有沒有事?」縷衣看著樓靖腹部的傷,她不敢去碰,她怕……

  樓靖咬了咬牙,「沒事……靈兒,玉簫給我。」

第7章(2)

  樓靖拿起玉簫,放在嘴邊,試著吹了幾下,剛剛還要攻過來的群狼,動作霎時頓住了。

  見狀,樓靖面色一緩,更加賣力地吹奏起來。縷衣站在他身側去撐著他身體的大半重量,點了他身上幾處穴道,止住血。樓靖後背適才也被狼爪撲傷了,長長的傷口,深可見骨。

  樓靖吹著玉簫,看到縷衣露出擔憂的神情,無聲地對她笑笑,示意她沒事,縷衣也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伸手擦拭他臉上的汗與血跡。

  然而,狼群剛剛安靜一會兒,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齜著白色的牙,慢慢向他們靠近。

  樓靖神情一斂,聽著遠遠傳來的笛聲,突然說道:「縷衣,我吹簫,你按著我的音律,用內力送出去,靈兒,策兒,你們倆注意火堆,千萬不要讓火熄滅。」

  縷衣點了點頭,按著樓靖所吹的音律,縱聲長嘯,內力連綿不絕,一聲一聲地將之傳遞出去。

  狼群安靜下來,靈兒與策兒的耳邊只迴盪著爹爹那低沈的簫聲,娘親高仰的長嘯,遠遠的還有一絲若即若無的笛聲與之相抗。

  木頭燃燒的聲音,噼啪作響,而離火堆不遠處,是那群暫時安靜下來的狼群。

  爹娘的身影相依相偎,那般的和諧,明明髮絲淩亂,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爹爹還受了那麼重的傷,虛弱地依在娘親的身上,然而,姐弟倆卻覺得相偎在一起的爹娘此刻是那般的高大,那般的無所畏懼,那般的……催人淚下!這一刻的景象,也深深印在了姐弟倆的腦海之中。

  東方露出魚肚白時,驀地,遠處的笛聲變得尖銳,群狼又開始騷動不安,卻並無一絲進攻的意思。突然群狼之首一聲狼嘯,狼群開始迅速後退。只是眨眼間的工夫,原本黑壓壓一片,閃動著藍色幽光的狼群消失內沙漠之中。

  縷衣鬆了一口氣,轉頭笑道:「靖兒……靖兒,你怎麼了?」

  樓靖雙眸緊閉,臉色慘白如紙,吹簫與笛聲相抗,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手中緊握的玉簫也滑落於地。

  「爹爹!爹爹!」

  「策兒,快去把傷藥拿來,靈兒,去拿水。」縷衣說道。

  然後開始檢查樓靖的傷口,給他上藥。期間昏迷的樓靖痛醒了兩次,只是睜開眼睛,皺皺眉,悶哼幾聲,便又沒了聲息。

  姐弟倆看到爹爹腹部的傷口,嚇得哭了出來,縷衣則手臂發抖,拚命地警告自己要鎮定鎮定,靖兒會沒事的,靖兒一定會沒事的。好不容易將靖兒背後及腹部的傷口處理完,縷衣發現自己已然快虛脫了。加上一夜的拼戰,她勉強地笑了笑,「靈兒,策兒,你們受傷沒有,讓娘看看。」

  「娘,我們沒事。你的胳膊還沒包紮呢!我們幫你好不好。」

  縷衣點了點頭,包紮完後,縷衣喝了點水,給暈迷中的樓靖也餵了些,然後吩咐兩個孩子照顧樓靖,她開始盤膝閉眸打坐。半個時辰後,她慢慢睜開眼睛。見兩個孩子都一臉擔心地圍坐在樓靖身側。

  「爹爹怎麼樣了?」她走了過來。

  「娘,爹爹還沒有醒。」

  「娘,爹爹的身子很燙。」

  縷衣摸摸他的額頭,很熱,她由懷中瓷瓶裡倒出一料藥丸。想餵他服下,卻發現他牙齒緊咬,她硬是掐住他的下頜,掰開他的嘴巴,將藥丸放了進去。然後,仰首自己喝了一口水,俯下身吻上樓靖,確定樓靖將藥嚥了下去,才擡起頭來。

  環視四周,只剩下一隻駱駝孤零零地站在那裡,群狼雖然沒有攻擊駱駝,混亂中卻是將它們嚇跑了,深吸一口氣,神情平靜地說道:「我們還剩多少東西?」

  策兒道:「只有我騎的那只駱駝,水囊剩下兩個,乾糧沒有了,帳篷和毛毯還在。」

  兩個水囊,他們還要走五天。但現在只剩下一隻駱駝,靖兒還受了傷,行程勢必還要減慢,水無論如何也是不夠的。閉了下眼睛,深吸口氣,會挺過去的,一定會挺過去的。

  「靈兒,策兒,爹爹受了傷,以前都是爹爹保護我們,現在要換成我們照顧他。如果我們每天只能喝一點點水,你們倆能做到嗎?」

  策兒與靈兒一起點頭,「娘,我們沒事,我們能忍住。」

  縷衣笑著點了點頭,「好。現在我們來找乾糧。」她拿起劍,走到被刺死的狼面前,將四肢割了下來,「靈兒,策兒,你們也過來幫忙,今後,它便是我們的食物。」

  姐弟倆也學娘親的樣子,用劍割掉狼腿,兩人畢竟還是孩子,做這種事,讓他們渾身發麻,欲嘔,卻仍是堅強地咬住牙關一聲不吭。

  將食物,水,毛毯放到駱駝上,縷衣身上再背一些,將昏迷的樓靖抱起,她知道,他身上的傷口不易挪動。但如果留在原地,卻只有死路一條。

  輕輕地在他耳邊說道:「靖兒,我們會走出去的,一定能走出去。」將樓靖放到駱駝上,策兒也坐了下去,「策兒,扶穩你爹爹。」

  「嗯!」策兒堅定地點頭。

  縷衣一手牽著駱駝,一手拉著靈兒在地上行走。

  過了一會兒,靈兒走累了,換策兒下來,陽光正熱時,他們同樣停下來歇息。

  縷衣給樓靖傷口換藥,他的傷口已經發炎了,開始發高燒。而現在又沒有什麼好藥,她知道,若傷口再惡化下去,靖兒便凶多吉少了。但在孩子們面前,她卻絲毫不能露出擔心,只能在心裡默默念,靖兒!靖兒!你一定要挺去啊!

  換完藥,又餵他喝了一些水,樓靖終於睜開眼睛,清醒了一會兒,搖搖頭,對大家笑笑,說自己沒事,便又昏睡過去。

  如此又熬過去兩天,無論再如何節省,水也只剩下半袋了。頭頂烈日,姐弟嘴唇乾裂,胃裡像火燒一樣,卻是咬牙一聲不吭,每次娘讓給們喝水時,他們也非常聽話地只喝一小口。

  然而最嚴重的還是樓靖,兩天來一直未清醒過,傷口周圍已經潰爛,姐弟倆擔心不已,但看到娘親冷靜的眸光,便覺得安心不少。

  娘說爹爹沒事,他們相信,爹爹一定會沒事的。

  他們停下來,稍坐休息的時候,昏迷整整兩天的樓靖終於醒了過來。

  「爹,你沒事了。」

  「爹,你終於醒了。」

  「爹,給你喝水。」

  樓靖只喝一口,便搖了搖頭,不再喝了!微微扯動下嘴角,「爹爹……沒事。」聲音沙啞至極,慢慢轉首,看向神情憔悴的縷衣,「傻瓜,哭什麼。」

  縷衣深吸口氣,微微一笑,「你看錯了。」

  樓靖眸光癡癡地看著她,又看了看兩個孩子,最後微微笑了笑,眸光中有絲瞭然,也有些遺憾,「縷衣,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縷衣俯下身,將耳朵湊到他的嘴邊,「不要管我,帶他們走出沙漠,我知道自己的身體……」

  「不……」縷衣微微搖頭。

  「聽話……好嗎……」樓靖虛弱地道。

  「不……我!」

  「帶上我……我們全都走不出去……孩子太小了……不能埋葬在這裡……帶他們出去,走出去……」

  「我……」縷衣眼角含著淚,她知道,樓靖說的全是事實,她知道,靖兒這次醒來,很可能就是迴光返照,她要失去她的靖兒了。

  樓靖微微笑了笑,「我是一家之主……我說了算……縷衣!別讓我擔心……我不想死不瞑……」

  「我……我答應……」眼淚終於忍不住滑落下來。

  「好……」樓靖笑著,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娘!你怎麼哭了?爹說了什麼?」策兒擔憂地問。

  「沒事。」縷衣直起身,擦掉臉上的淚,「爹爹說,他會好的。」

  「爹爹又睡了嗎?」靈兒輕聲問。

  「是啊!爹爹累了,讓他睡吧!」縷衣驀地轉過身,緊緊地咬住唇,不能哭,絕對不能哭,不能讓孩子們擔心,她還要把他們帶出沙漠呢!她答應靖兒了,她一定要做到。

  深深吸了口氣,將悲傷,絕望埋在心底,「策兒,靈兒,收拾一下,我們該上路了。」

  傍晚的時候,看著天邊的紅艷似火的彩霞,他們突然間聽到了駝鈴聲。

  「娘!那是什麼?」

  「商隊!」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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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5 23:30:40

第8章(1)

  樓靖做了個夢,夢到他辛辛苦苦養大的靈兒與策兒非常不孝地將他扔到了水裡,而且水還是涼的,冰涼刺骨。啊啊啊,不孝兒女,他氣得大罵,但沒人理他。

  後來,白霧中走過來一位美女,啊啊,是娘子,是他的親親娘子。嗚嗚,還是他的娘子好啊!將他拉了上來,啊啊啊,謀殺,娘子拉到一半,竟然鬆手了。

  他哇哇慘叫著,身子一直往下墜,往下墜。啊,我絕不放過你們……接著只覺得全身劇痛。然後,便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他想睜開眼睛,卻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腸子沒被狼爪掏出來,還真是奇跡。傷口的腐肉已經割下去了,老朽都已幫他上了藥,接下來就看他的造化了……這藥煎好了,每隔一時辰,餵他一次,若能退燒,就還有救。」

  有救什麼?縷衣呢?他的縷衣在哪?死老頭子,滾一邊去。縷衣!縷衣!他的雙手亂抓,終於有個溫柔的手掌被他抓住。伴隨著一聲歎息,他安下心來。嗯!他又深深地睡了過去。

  第二次,耳邊聽到聲音,咦,是那兩個小鬼。嗯,還有肉香味,他們在他身邊吃東西,不孝的兒女,不知道爹爹也很餓了嗎?為什麼他喝進嘴巴裡的東西都是苦的?他要肉,他要吃肉。

  「娘真是太美了!」靈兒感歎。

  「是啊!」策兒歎息。

  他的娘子當然是最美的,天下第一美女耶!嘿嘿,被他娶回了家。

  「你說,娘親會答應嫁給那個什麼叫蒼鷹的頭人嗎?」

  「應該不會吧!爹爹雖然半死不活的,但娘還是愛爹爹的。」

  等等,等一下。嫁人!嫁什麼人?縷衣是他的娘子,幹嗎還要嫁人?

  「但是現在我們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人家非要娶,我們也不好意思拒絕啊!」

  「也對,俗話說父債子還,要不?你替娘嫁給那個頭人吧!」

  「喂!我是男孩子啊!怎麼能嫁人?你嫁給那頭人吧!」

  「怎麼可以,我將來要嫁的是鬼醫,怎麼能嫁給那個大鬍子呢!他長得又不好看。」

  「混蛋……」

  「是難看了些,不過,也很威武啊!」

  「混蛋……」

  「咦,你怎麼罵我?」

  「沒有啊……啊,爹爹,你醒了?」

  「爹爹,你真的醒了?」

  對!我醒了。樓靖兩雙眼睛使勁地瞪,狠狠地瞪,我是被你們兩個小兔子嵬子氣醒的。

  「娘,娘!爹醒了!爹爹醒過來!」兩個小鬼歡喜地爭先恐後,向帳外跑去,不一會兒,腳步聲響,簾子被掀開,一張絕美帶著驚喜的臉龐映入樓靖的眼中。

  「靖兒……」未語淚先流。

  「你……不許嫁人!」

  「啊……」

  「慢一些,傷口還沒有好呢,亂動什麼。」

  「不能總趴在床上吧。」樓靖單手支著床沿強行坐了起來!再趴下去,娘子就要被人搶走了。

  縷衣放下手中的針線,忙走過去,給他披一件外衣。

  「我下地走兩步行不行?」樓靖問。

  「老實待著。」

  樓靖只得老老實實地坐在床上,實在是閒得無聊啊!醒來後得知,他們被一個所謂的商隊救了。雖然走出了沙漠,卻住在人家的部落裡。而且那個什麼部落的首領竟然明目張膽地窺視他的親親娘子。嗚嗚,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好看的眼睛瞇了起來,很小人地又開始算計什麼了。

  過了一會兒,他看著坐在對面的娘子,突然說道:「縷衣,拿過來,我看看你繡的……啊!這麼難看,能穿得出去嗎……針線拿來,我做好了。」

  被說難看,縷衣並沒反駁,因為真的醜了些,沒辦法,十年前,她就不擅女紅,十年後,依然如此,「你一個大男人還能有我繡得好。」嘴上說著,仍把針線遞了過去。

  樓靖得意地哼哼兩聲道:「我以前是沒你繡得好,不過別忘了,這十年來,你們娘仨的衣服可都是我縫做的,所謂熟能生巧。嘿嘿,現在就讓你看看你相公的手藝。」說完,美滋滋地縫做起來。

  縫了幾針,然後顯擺地遞到縷衣面前,「怎麼樣?不錯吧!除了我之外,天下間到哪去找我這樣會女紅又溫柔體貼,相貌堂堂的好相公。」給自己誇了又誇。

  縷衣自動忽略他後邊的話,看了一眼他縫的針碼,點了點頭,「是不錯……但,還是由我來好了,累倒你怎麼辦?」說著將他手裡的東西搶了過來。

  樓靖瞪大眼睛,他……沒那麼虛弱好不好,縫個衣服就會累倒,這要讓娘子誤會可就不好了,他雖然沒有那個什麼頭人長得威武。但但……他可是一直很勇猛的,想著想著,他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靖兒!你幹嗎?」

  「摸摸手嘛!縷衣你的手有些粗糙了,不過,我還是很喜歡。」

  「咳!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摸摸胸怕什麼,你是我娘子,我是你相公。相公摸娘子,他皇帝老子都管不了。」

  縷衣臉頰微紅,拍地一掌,將他的手拍開。

  「哎喲!」樓靖誇張地叫一聲,看著紅紅的手背,摸一下都不讓。嗚嗚,娘子果然有外心了。

  縷衣站起身,還是離他遠一些比較穩妥。自從頭人來探望過他的傷勢後,他的腦子好像就開始不大正常。

  「唉呀呀!」樓靖突然痛呼起來。

  縷衣皺起眉,歎了口氣,轉回身道:「又怎麼了……靖兒,靖兒!」

  樓靖突然慘白的臉,咬著牙,指著腹部,「有些……痛!」

  縷衣美眸中露出焦急之色,「躺下!慢點!」輕輕地將他放平在床上,「我看看你的傷口,是不是又裂開了。說過,不讓你亂動,你偏不聽。」掀開他的內衣,仔細查看他腹部的傷,並沒有血絲滲出來,「靖兒,是哪裡痛?」

  「下面。」樓靖靜靜地躺在床上說道。

  「下面?」縷衣輕輕地碰觸下傷口,「是這裡嗎?」

  「不對,再往下。」他的嘴角微微揚起,「大約兩厘米的位置。」

  往下大約兩厘米的位置,驀地,縷衣的臉「騰」的一下便紅透了,羞憤地大叫道:「靖兒……」剛要起身離開,誰知卻一把被樓靖抓住,縷衣身形不穩,跌到他的身上!怕碰到他的傷口,單臂支在床沿上,腦袋卻被樓靖按在他的頸項間。

  「縷衣,別動,讓我抱抱你。」

  縷衣歎了口氣,果然沒有再動,身體放鬆地輕偎上去。

  樓靖慢慢地撫摸著她柔軟的秀髮,滿足地歎息一聲:「縷衣,還能活著抱你的感覺真好。」

  縷衣眼圈微紅,「我也是,靖兒以後別再嚇我了。若你真的離開了,我真不知該怎樣活下去。我後悔得要死。若非我堅持來找爹爹,你也就不會受傷了。」

  樓靖突然嘻嘻一笑,「閻王要收我當女婿,可我一看,他的女兒也太醜了,連我家縷衣的千分之一都比不過,所以我便跑回來了。」

  縷衣驀地擡起頭,眼睛通紅地瞪著他,嗔怒道:「你還笑。」

  樓靖抿起嘴角,清澈的眸光閃動著柔和的異彩,輕輕地按下縷衣的頭,兩人的嘴巴越來越近……

  「爹!娘!」

  縷衣陡然站了起來,紅著臉,快速打理著自己散亂的鬢髮,樓靖則是懊惱地一捶床板,兩個小兔嵬子,壞他好事。

  姐弟倆已經跑了進來,看著爹爹衣裳不整的樣子,怔了一下。

  「咳咳!我在幫你爹爹檢查傷口。」縷衣急忙說道。

  姐弟倆倒是沒想那麼多,策兒說道:「爹爹,那個頭人說要來看望你。」

  「什麼?他又要來。」樓靖「騰」的一下便坐了起來,什麼來看望他的,明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縷衣擔心地叫道:「你慢些,小心扯到傷口。」

  樓靖大叫道:「快快快!策兒,把我衣服拿來,那件最好的衣服……對對!就是三十兩銀子那件……袖口破了也沒關係,我背著手就行……還有,把凳子搬過來。」

  「靖兒,你不許下床。」縷衣說道。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坐在椅子上面跟那人說話。靈兒,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紗巾拿出來,把你娘的臉遮上。」

  「靖兒……」縷衣氣得大叫。

  「看你娘幹什麼,我是一家之主,我說了算,聽我的……」

  於是乎,雞飛狗跳……

  姐弟倆一身黑衣,貓著腰,每人手裡拿著一根帶葉的樹枝,遮在腦袋上。

  「你確定這樣就沒人看見我們了?」

  「應該吧!你瞧,他們都沒跟我們打招呼。」

  突然——

  「咦!你們倆在玩什麼呢?這也是漢族人的一種遊戲嗎?」一個滿頭辮子的小女孩出現在他倆身後,好奇地問道。

  姐弟倆同時翻了下白眼,慢慢轉回身,「是啊!叫捉迷藏。」

  「不過,我們今天不能跟你玩。」靈兒叉起小腰,很有威嚴地說道。

  小女孩看了看旁邊英俊的小哥哥,小哥哥轉過臉不看她,她噘著嘴巴,跑開了。

  策兒扔掉樹枝,靈兒也扔掉樹枝。

  「你不是說別人看不見嗎?」

  「爹爹說這樣子別人就不容易發現我們了。」

  「可爹爹說的是晚上吧!」

  「現在是白天嗎?」

  「太陽還在天上掛著呢!」

  「哦,不是月亮啊!」

  於是,姐弟倆挺胸擡頭,大大方方地走到頭人的帳篷前,嗖,兩人迅速竄到帳篷後邊,然後將耳朵輕輕地貼到帳篷上。偷聽!

  「……縷衣!」

  「請叫我樓夫人。」

  「那個如小貓般瘦弱的男子根本配不上你,你像仙女般美艷,如白雲般純潔,你優美的聲音如……」

  「咳,頭人,你口中的那個瘦弱男人卻是我今生的相公,我孩子的爹爹。」

  姐弟倆相視地吐下舌頭,屏住呼吸繼續偷聽。

第8章(2)

  「為什麼?留下來做我的女人跟我一起打理這個富足的部落不好嗎?」

  「頭人,很感激你在沙漠中救了我們一家人的性命,我們漢族人有一句話,受人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你的救命之恩,我與相公一定會報答。但離開相公,縷衣卻萬萬做不到的。」

  「是漢族人所說的,烈女不侍二夫嗎?」

  縷衣微微一笑,毫無羞澀地說道:「對於其他女子或許是,但真正束縛我的卻是感情。今生,我只愛相公一個男人,也只會愛他一人。」

  姐弟倆手拉著手,慢慢地向後退,直到走出老遠,才長長地吸了口氣,呼!

  「爹爹猜得不錯,頭人果然對娘心懷鬼胎,毫不放棄。」

  「你說,那個頭人會不會像我們以前見到了那個縣官兒子那樣,仗勢欺人,乾脆將娘搶進府裡,不對,搶進帳篷裡?」

  「娘的武功那麼厲害,我想到那時倒黴的會是那個頭人,這個輪不到我們操心。」

  「那我們要不要將今天聽到的告訴爹爹?」

  「我看……還是不要了吧!不然爹爹會把帳篷掀開的。」

  「哦,不過我想,今天娘會把帳篷掀開。」

  「為啥?」

  「你瞧——」靈兒指了指湖邊。

  爹爹正在與一位手執馬鞭的漂亮姑娘眉開眼笑。

  策兒單手支著下巴,以一個男人的眼光說道:「其實頭人的妹妹長得很好看啊!雖然沒有娘美艷,也沒有娘親身上那股成熟嫵媚的風韻。但是她很有朝氣,很活潑,爹爹喜歡她也很正常。」

  靈兒的眉頭皺起,卻犯起愁來,「策兒,今晚我們去誰家的帳篷休息呢?」

  「嗯!」策兒思考了一會兒,「去阿桑奶奶家吧!他們家離我們的帳篷遠些,即使爹娘打了起來,我們也可以裝沒聽見。」「贊成!」

  樓靖的傷終於養得七七八八,不但能走、能跑,還能騎馬。不過,他只跟那個頭人的妹妹一起騎過一次馬,縷衣便三天沒他說過一句話。從此,他就再也不敢騎馬了。

  該是離開的時候了,此地雖好,畢竟不是自己的家。而且還有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娘子虎視眈眈,這是任何一個正常男子都無法忍受的。

  想著等一會兒縷衣回來,便與她商量一下離開的事。這時卻聽到外面的騷亂之聲,走出去一看,卻見那個頭人的大帳外面圍著一圈的人,樓靖閒來無事,便慢慢地踱了過去。

  哈!那兩個小兔嵬子竟然也在,正跟其他孩子一起在人群裡鑽來鑽去地追逐玩耍。樓靖站在角落,踮高腳尖,往裡看了一眼,隨即眼睛瞪大,縷衣竟然在裡面,還站得離頭人那般近。怎麼可以,樓靖兩眼冒火。我擠!我擠擠!終於如願地站到了縷衣身側,牽住她的手。

  縷衣看到他,微微笑了一下,回握他的手。

  樓靖心底高興,孩子氣地斜睨了頭人一眼,卻見頭人眉頭深鎖地正在聽屬下的回報,他這才收起吃醋的心思,仔細地聽了起來。

  他們也被群狼襲擊了。

  生還之人也只剩下面前兩位了,怪不得一個渾身是血,要暈不暈,一個狼狽不堪,卻仍堅持把話對頭人說完呢!樓靖敢確定,這人對頭人說完話以後,肯定會暈。

  看來那群狼真是無處不在啊!沙漠裡有,這裡也出沒。想著想著,樓靖覺得肚子上剛剛好的傷口又痛了起來。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縷衣見他皺起眉頭,小聲地詢問道。

  樓靖微微搖頭示意自己無事,心底卻樂翻了。娘子果然最關心他。嘿嘿,你看到了嗎?他又故意瞟那頭人一眼,卻正與頭人冰冷的眸光相對上,樓靖暗自冷笑,怕你不成,我的娘子你也敢窺探,哼!不知死活。

  狼爪脫生的兩人稟告完畢,終於不負眾望地暈了過去。頭人忙叫人擡他們去醫治,眾人散去,縷衣與樓靖也正要離開,卻被頭人叫住:「樓夫人,請留步。」

  縷衣怔了一下,頭人連忙解釋道:「樓夫人武功高絕,又曾狼下逃生,所以想請夫人留下來跟我們一同商量下對策。

  縷衣看了樓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頭人對靖兒有救命之恩,有什麼能出得上力的,她自然會幫忙。

  「呃,樓公子……」見樓靖與縷衣一同走進大帳,「樓公子大病初癒,不易勞神,還是先請回去休息吧!」話語雖誠懇,眼中卻難掩不屑。

  樓靖身形瘦弱修長,白皙的臉頰清俊無比,眉間若有似無帶一些滄桑之感,嘴角又總是孩子氣地揚起,這在漢族人眼裡,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儒雅俊逸男子。但在頭人眼中,卻只是個瘦小,懦弱的無用書生而已。跟他強壯的族人相比,就如綿羊一樣弱小。而那微笑的嘴角,則被頭人認為是漢人的狡詐虛偽。

  「沒事!沒事!我好得很。」哼哼,想跟縷衣單獨相處,想得美。啊啊,不是啊,原來被請入大帳的還有頭人的數位手下。哼,那也不信你,都是你的屬下,當年皇帝可以搶自己的兒媳婦,這人能比那皇帝老兒強幾分,明明身邊已經有四五個女人了,還打他親親娘子的主意。

  看了娘子一眼,滿意地點下頭,還好,他有先見之明,讓縷衣用紗巾遮住臉。嘿嘿,他的親親娘子。只有他一個人可以看,只是……哎呀,娘子露在外面的兩雙眼睛,眸光流轉間,光華萬丈,把人的魂都能勾走,不妥,不妥啊!他微微搖頭,想著如何才能將娘子漂亮的眼睛也遮起來。

  「樓公子,既然搖頭,是認為我所說的辦法不好嗎?」有人突然說道。

  「啊!啊……」見帳裡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縷衣則無奈地歎了口氣,她知道,靖兒一定又神遊天外,腦子裡又不知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呢!

  「喂!誰?誰讓你們站在這裡的?」

  帳外突然傳來喝斥聲,解了樓靖的圍。聽帳外聲音雜亂,隱隱的竟然傳來小孩哭泣之聲,頭人一皺眉,率先出了帳,其餘人也隨後跟著走了出來。

  走在最後的縷衣無奈地叫了一聲:「靖兒……」

  樓靖裝傻,「啊……去看看,出什麼事了?」

  等他出來時,正好聽到有人向頭人稟告。

  「頭人,這幾個孩子鬼鬼祟祟貼在帳篷邊偷聽……」

  「沒有!沒有!我們才沒偷聽。」一群孩子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一個滿頭髮辮的小姑娘毫不畏懼地對頭人說道:「我們在玩捉迷藏的遊戲。」

  「遊戲?」頭人皺眉,「誰說這是遊戲的?」

  「小哥哥啊!他說,這是遊戲。」小姑娘一手指向策兒。

  「啊,啊……」被出賣的策兒啊了兩聲,眸光轉向爹爹。

  小兔嵬子又惹禍,樓靖瞪了兒子一眼,卻見其他人的眸光也投向了他,「啊,呵呵!小孩子遊戲嘛!」乾笑了兩聲,裝威嚴地說道,「策兒,天天胡鬧,三字經背會沒有啊?」

  策兒立即苦笑,「還沒呢!」

  「那還不快點回去背會?」

  「哦,是,好。」策兒轉身抓起靈兒便跑。

  迎著眾人質疑的眸光,樓靖不痛不癢地乾笑兩聲,「小孩子嘛!愛玩了點。」然而卻在不輕易間察覺到頭人對姐弟倆離開的背影投去的精光,樓靖清澈的眸光瞬間也沈了下去,眼底深處,有一簇不為人知的火苗,在靜靜地燃燒。

  「縷衣,我看那頭人不會對你善罷甘休的,我們還是早早離開此地為妙。」回到自己居住的帳篷裡,樓靖皺著眉頭說道。

  縷衣說道:「我已經跟頭人明確說過了,今生只會愛一人,想他應該不會逼我才對,而且看他處事明理,行事果斷,又受族人愛戴,想來應該不會……」

  樓靖突然道:「前朝的李隆基不是明君嗎?不也同樣搶了兒子的心愛之人。」而且同為男人,又豈會猜不出那頭人心思,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他如今若也是一族之長,或許那人還會有所顧忌。但如今卻是寄人籬下,且還是個漢人,若非顧忌縷衣的武功,或許早就下手了吧!是男人都不會輕易放棄。

  縷衣雖覺得沒有樓靖說的那般嚴重,仍是點了點頭道:「那我們盡快離開這裡,只是他畢竟救過你的命,還是找機會跟他說一聲為好,不告而別總是不妥。」

  樓靖點了點頭。

  只是接下來幾天,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族人的牛羊多次遭到狼群的襲擊。這還不算,兩次運出去,準備與漢人交換的貨物全部被劫,頭人震怒,卻是無可奈何。

  因為連對方的人影都沒看到,與他們對抗的是一群凶狠殘暴的狼。

  這時樓靖卻笑著對縷衣說道:「這時離開就好,因為頭人無暇顧及兒女情長,我們走得才會順利。」

  縷衣雖然對樓靖的說法嗤之以鼻,而且人家有事,他們卻做出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實在有違江湖人的俠義心腸。不過,誰讓樓靖不是江湖人呢!而且不當君子,自稱小人。

  縷衣只得聽從這個一家之主的話,去向頭人辭行,頭人自然是極力挽留。縷衣只得稱,孩子們想念外公,必須盡早離去,頭人無奈,同意下來。

  臨行的前一晚,頭人邀請他們全家到大帳內吃酒,自然不能拒絕,樓靖便一直嘀咕是鴻門宴。策兒與靈兒也跟著爹爹起哄,縷衣無奈,卻是拿這世間最愛的三個人一點辦法也沒有。

  桌子圍成一個圈,中間空出來,有人載歌載舞,宴席豐盛!樓靖不客氣地吃個滿飽。酒足飯飽之後,一家四口回去安歇,途中,樓靖去小解。然後,便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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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4-25 23:32:25

第9章(1)

  樓靖獨自回到帳篷,靜悄悄的,無人。油燈點著,雖不亮,卻照遍帳篷裡每一個角落,瞬間少了三人,便顯得空蕩蕩的。樓靖掀開帳簾時,神情怔了一會兒,隨即邁步走了進去,盤膝坐在氈墊上。單手支著下巴,然後……發呆!

  阿布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個情景,眼中露出不屑,這就是漢人,丟了妻子,除了哭爹喊娘之外,就只有發呆了,孬種一個。

  「樓公子!」身材魁梧的阿布坐到了樓靖對面。

  樓靖終於擡起頭,卻突然伸長脖子往阿布身後望了一眼。

  「看什麼?帳篷四周都是人。」阿布冷聲說道。

  「沒什麼,找尾巴而已。」樓靖撇了下嘴說道。既然是頭人的忠狗,他只是好奇會不會長出來尾巴而已。

  阿布沒有弄明白樓靖嘴裡的尾巴是什麼意思,他咳嗽一聲,直截了當地說道:「頭人說,只要你寫一個你們漢人的休書,便安全放你離開。」

  「休書?」樓靖皺了皺眉,「如果不寫呢?」

  「不寫,便殺了你。你死了,你的夫人照樣會成為頭人的女人。」

  樓靖支住下巴,「那你殺吧!我和縷衣已經說好,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咦,這句好像是結拜時用的,算了,一樣的,「我死了,我的娘子也不會獨活。」

  阿布有些奇怪,這個瘦削病病歪歪的漢人竟然不怕死!這跟他的想像不一樣。不過,漢人狡猾,他可不能大意了。

  「樓公子!我並非恐嚇你,你該清楚,在我們族裡,殺一個漢人根本不算什麼,你難道真不怕丟了性命嗎?」

  樓靖支著下巴,繼續發呆,不吭聲。

  阿布皺起眉頭,又道:「就算你不怕死,難道不為了兩個孩子想想?」

  「孩子!」樓靖的嘴巴終於張開了。

  阿布一笑,「只要你寫下休書,絕不為難兩個孩子,讓你們三人一同歸去。而且頭人還給兩個孩子準備了禮物,三匹駱駝,五匹草原上跑得最快的馬,文銀五千兩,珠寶兩箱。」

  樓靖卻是一皺眉,「怎麼縷衣就值這麼點啊!」

  「啊……」剛剛不是還要同生共死嗎?漢人真奇怪,「那個……你若覺得少些,我們還可以商量。」

  「你知道我成親時,花費多少嗎?」樓靖沒等阿布說話,繼續說道,「黃金一萬兩,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十顆,翡翠珠寶五箱,南海的珊瑚,藍田的寶玉……」

  阿布聽得瞠目結舌,「真……的假的?」

  「假的!」

  被氣得臉色青黑的阿布將樓靖帶到一個懸空的木質籠子面前,籠子下面卻是個黑漆漆的深溝,樓靖定睛仔細一看,兩個小鬼竟然被關到籠裡面了。

  「爹,救命。」

  「爹,救我們。」

  樓靖皺起眉頭。

  阿布得意一笑,「樓公子,看清楚這個地方了嗎?這個深谷下面經常有狼群出沒,凡是掉下去的人沒有活著上來過。只要我一聲令下,將籠子放下,到時你的兩個孩子……」

  「你放吧!」

  「啊!」

  「那樣我就可以擺脫他們了,所以你放吧!」

  「啊,那……」

  「哇哇……」姐弟倆開始驚天動地地哭了起來。

  「哇哇!爹爹不要我們了……哇嗚嗚!」

  「哇哇……爹爹不管我們了……嗚嗚……我要娘,娘你在哪?」

  阿布頓覺頭大如牛,從未聽過這麼可怕難聽的哭聲。

  「其實……」樓靖突然道。

  「什麼?」

  「我也不是不想寫休書啊!只是……」

  「只是?」

  「只是我寫也沒用,知道入贅嗎?」

  「啊?!」

  「是娘子娶了我,所以只有她寫休書才管用……呃!當然了,這是漢人的規矩,你沒聽說過也很正常。」

  四周霎時安靜下來,姐弟倆同時閉上嘴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這樣嗎?既然入贅,為何他們還要跟父姓?還有……他們也是漢人,啥沒聽過女人寫休書的規矩?因此,得出結論,爹爹好厲害。

  「那個……這個規矩我的確沒聽過。」阿布很苦惱,「讓我考慮一下吧!」他做個手勢,讓手下將樓靖押走。而他,自然是要去跟頭人商量一下了。

  樓靖被押解在中間,突然間,他覺得身後有動靜,回頭一看,兩個侍衛無聲地倒下了。再轉回身,前面的兩個侍衛也在瞬間臥倒,然後,他身邊便多了一個女人。

  短短的一瞬間的工夫,他也只來得及眨兩下眼睛,接著便對女人瞪圓了眼睛,「說吧!」

  縷衣聳了聳肩,說道:「就是你解手的工夫,頭人差人來說有急事商量,我便讓靈兒與策兒先回去……」

  「然後你就獨自去見他。」樓靖眼睛好像在冒火。

  「不是獨自……呃,算是吧!他讓我喝茶……」

  「茶裡下了藥。」

  「呃……是啊!」怎麼又猜對了。

  「他碰到你了?」頭頂要冒煙了。

  「沒有……其實是我碰到他。」

  「什麼?」跳腳了。

  「我點了他的穴道,自然要碰到他了。」

  「哼!」這還差不多。

  「我回到帳篷見不到你們,便來尋你們了……孩子們呢?」

  「被關進籠子了。」

  「啊!」

  「跟我來。」但願還來得及。

  樓靖指明方向,縷衣施展輕功,帶著他快速向前掠去。

  樓靖突然道:「你輸了。」

  「嗯!」臉微紅。

  「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

  「嗯,嗯!」臉更紅了。

  雖然縷衣臉上始終戴著面紗,但樓靖就是知道,她害羞了,他心底偷偷笑。

  等氣喘籲籲地趕到此地時,兩個小鬼已經不見了。空蕩蕩的籠子依然懸空掛在那裡,當然氣喘籲籲的只有樓靖一人,不但武功差,加上滿腦子胡思亂想,他不喘才怪呢。

  縷衣有些擔心地皺了皺眉,問道:「孩子們會不會有危險?」

  樓靖搖頭道:「不會,他或許一狠心將我殺了。但卻萬萬不會傷害孩子們一根毛髮。」因為那個該死的滿臉鬍子的老傢夥真的喜歡上縷衣了。當然,關於這一點,他是絕對不會告訴縷衣的。決定了,以後要將縷衣從頭到腳都包起來。

  縷衣輕歎口氣,「那我也不放心,我們快走。」

  兩人偷偷地摸進頭人的帳篷,躲在內室的屏風後邊,正好聽到兩個孩子清亮無畏的聲音,透過縫隙往外偷看。

  兩個孩子直直地站在頭人面前,大聲說道:「什麼叫爹爹配不上娘親,爹爹是天下間最好的爹爹。只有爹爹才可以跟娘親在一起。」策兒語氣堅定。

  「對啊!爹爹愛娘,娘也愛爹爹。」靈兒也道。

  「爹爹為了娘,可以連性命都不要。」姐弟倆一人一句。

  「你雖然是一族之長,你雖然比爹爹有權勢,但在我們心中你一點也比不過爹爹。」靈兒揚聲說。

  「我們雖然年紀小,但是爹爹對我們的好,我們都看到了,爹爹為了給娘治病,可以不要尊嚴地在門外面跪上三天三夜,風雨無阻,可以任憑別人汙辱,頭人,你說你喜歡娘親,你會給娘親幸福,但是,你絕不會為了娘親拋棄一切吧!」策兒人雖小,說起話來,卻振振有詞。

  縷衣轉過身,眸光複雜地看著樓靖,樓靖表情微赧,不自然地揚了揚嘴角。驀地,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縷衣緊緊地握住。很緊,啊啊,有些痛了,這就是娘子功夫強過相公的壞處。嗚嗚,我忍。

  頭人微訝,也有些不屑,「堂堂七尺男兒!怎能……」

  策兒冷哼一聲,聲音猶帶著孩童的稚氣,「你做不到對吧!在你心中男兒的尊嚴最重要了,或許還有你的族人。但在爹爹心中,娘親卻是排在第一位的,比權勢,比尊嚴,比性命還要重要。」

  嗯嗯,樓靖躲在後邊,頻頻點頭,算爹爹沒白疼你們一場。再多說些爹爹的好處,讓你娘親聽聽。啊啊,手又痛了,知道縷衣正用感動的眸光凝視他,心底美滋滋的那個樂啊!

  「雖然爹爹這樣做,我們有時也會吃醋。」靈兒有些感觸地說道。

  策兒贊同地點點頭,忽地皺眉,不對,跑題了,拉了拉靈兒的手,姐弟倆立即又嚴陣以待。

  「不錯,爹爹並非什麼大英雄,大丈夫,他也不會名垂青史。但他是我們最愛的爹爹,他可以為了讓我們吃飽肚子,可以連續數天不眠不休畫畫趕工,只為了那幾文錢,冬天沒有棉衣,爹爹將他的棉衣改小了給我們穿,還騙我們,他在練一種特殊的武功不怕冷。」

  咦,有這回事兒嗎?他記得好像是把衣服改小了,不過,他是真的在練功耶!好不容易看明白了一句口訣。照著一練,當真不覺得冷。而且那年冬天他們是在南方過的,並不是很冷。

  「爹爹聽說有一記偏方可以治好娘親的病,冒著大雪走了一夜的路,去尋找那個稀奇的蟲子。」

  錯了,錯了!是走了一天一夜,長白山那個冷啊!下輩子他都不會再去那鬼地方了。

  「你娘得了什麼病?」頭人皺眉問道。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娘的病已經好了。」

  「不,重要的是爹爹愛娘。」

  「嗯!對對,娘親闖了禍,燒了知府的後院,還有大牢,爹爹帶我們逃跑。我們連續被追了七天七夜,馬車險些翻進山崖裡。還好爹爹急中生智,喬裝改扮成兩個青樓的姐妹及兩個小丫環,我們才逃過追捕。」

  啊啊呀,兔嵬子!怎麼什麼都說啊!雖然這件事,證明他很機智,但是被人在屁股後邊追個不停很丟臉啊!樓靖頻頻皺眉,驀地,眉間被一輕柔的指腹撫住,微微側首,迎上縷衣滿含淚光的眼,頓住了……

  「什麼?」頭人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爹爹扮成女子?而且還……還是青樓女子?」

  「對啊!怎麼了?沒錯啊!」當時的情景,策兒記得清清楚楚。

  「是沒錯。」靈兒點頭,「爹爹當時還說,青樓裡賣的水餃最好吃,以後等有了銀子,會帶我們去吃個夠呢!」

  頭人先是震驚,最後無奈地笑了一下,漢人果然狡猾,連年紀小小的孩子都撒謊。

  策兒眼珠一轉,立即明白過來,「頭人,你以為我們在撒謊對嗎?」

  「呃……」無論如何,這孩子真的很聰明。

  策兒裝成大人的樣子,平靜地一笑,「我們並沒有撒謊,娘親以前得了一個怪病,心志同一個五歲的孩子差不多。」

  「爹爹很辛苦,他在照顧三個人呢!」靈兒道。

  「這是真的,你若不信,問問娘親就可以知道真相了。」策兒道。

  頭人笑著點了點頭,「我信,只是若我……」

  策兒立即又道:「我知道頭人想說什麼,你想說爹爹沒能力對不對?若換成你的話,我們的生活就不會那麼辛苦了。」

  樓靖又皺眉了,這孩子太過鋒芒畢露,咄咄逼人,不太好吧!卻換來縷衣的微微一笑。

  策兒繼續說道:「爹爹是有許多不好的地方,會因為小販少給我們一個肉包子而吵架,會因為被偷走幾文銀子而罵天罵地,會被王爺的手下追打半條街,這樣的爹爹的確不是什麼大英雄。有時還會讓人認為膽小,懦弱,但是在沙漠中遇到狼群攻擊的時候,爹爹卻勇敢地將我們護在身後。為了救姐姐以身做盾,險些葬生狼腹……」說著說著,策兒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了,「在沙漠中,我們沒有水了,爹爹傷得很重,我們想把水省下來給爹爹,爹爹昏迷時,我跟姐姐輪流坐在駱駝上照顧爹爹,爹爹有時嘴巴裡會無意識地呢喃,『我不喝,我不喝,給孩子們。』到了最後,爹爹竟然讓我們丟下他……這樣才能走出沙漠……我知道爹爹不行了,娘親偷偷地哭,卻騙們說爹爹沒事……」忍不住嗚咽了兩聲。

  旁邊的靈兒也流下了淚。

  頭人神情動容地看著他們,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策兒倔強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接著說道:「爹爹在頭人心中或許只是個普通的漢人,渺小得不值一提,但在我們心中,爹爹卻是大英雄,大豪傑,在娘親的心目中也是同樣的。頭人就是再厲害,娘親也不會離開爹爹的……」

  樓靖不再皺眉,清澈深邃的眸光瞬息萬變著,卻隱隱的有淚光閃過,嘴角揚起,微微露出一絲欣慰的笑,神情中帶著一股為人父的自豪。微微轉首與同樣表情的縷衣相視一笑,眨了下眼睛,縷衣明白他的意思,兩人悄悄地同時退出了大帳。看著好好的帳篷被他們用劍劃破的口子,樓靖又是大大地眨了下眼睛。

  縷衣「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既然兩個孩子都如此毫不畏懼,他們自然也要正大光明地去見頭人了。

  「什麼人?」有人喝問了一聲。

  縷衣突然大膽地在樓靖臉頰輕啄了一下,方才揚聲說道:「樓靖夫婦,特來拜會頭人。」

第9章(2)

  天色微明,一家四口在阿布的親自護送下,終於離開了生活一個月之久的地方,樓靖坐在馬車裡一直追問那個大鬍子頭人最後對縷衣說了什麼。

  縷衣笑而不語,急得樓靖身上燃燒起火焰——嫉妒的火焰!

  策兒已經為將來做好了規劃,那便是娶妻絕對不要娶貌美的。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要娶武功比自己厲害的。否則就會像爹爹這樣,除了瞪眼睛、跳腳之外,拿娘親一點辦法也沒有。

  最後靈兒見爹爹實在可憐,主要是怕爹爹一氣之下,將身上的火點到馬車上,那樣倒黴的只是她跟弟弟,於是便說道:「頭人只是告訴娘,他並不完全相信我跟弟弟所說的話,他之所以會放棄娘親,完全是為了我跟弟弟。他說,他喜歡我們。」「就說了這些?」樓靖陰森森地道。

  「對啊!」靈兒點頭,她當時就站在娘親身邊嘛!雖然不是原話,但大概的意思就是如此。

  策兒道:「爹爹,車後邊那兩匹駱駝還有兩箱珠寶的確是頭人送給我跟靈兒的禮物,你不要再懷疑了。」

  懷疑!他能懷疑什麼?一擡眼,見縷衣仍是笑瞇瞇地望著他。哼!不看她,絕不受誘惑,否則他這一家之主的面子往哪擺?

  一掀車簾,樓靖跳到車前,與阿布並肩坐在一起,奈何阿布已經將樓靖當成狡猾的漢人,他只是奉頭人的命令送他們一程,並不想與樓靖再有任何瓜葛,是以一路之上始終閉著嘴巴,對樓靖的笑臉視而不見,跟在馬車後的兩個人也同樣當啞巴。

  回馬車裡,樓靖又覺得沒面子,發了半天呆兒,最後竟自娛自樂哼起了小曲。半瞇著眼,手裡打著拍子,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阿布的濃眉皺了起來,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漢人討人厭。他們的頭人可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比眼前這個風一吹便會倒的瘦削男子不知要強了幾百倍。那個漂亮女人也奇怪,不喜歡英雄喜歡此人,除了臉長得俊一些,他到底哪裡好啊!

  聽說漢人的女子一生只能侍候一個丈夫,否則就會被別人瞧不起。唉,可憐的漢人女子啊!若嫁個病鬼,那豈不是要倒黴一輩子了?

  阿布甩開馬鞭,吆喝一聲:「駕!」

  馬車癲了一下,正在哼小曲的樓靖險些被甩下馬車,一把抓住阿布的胳膊,瞪眼道:「你慢些啊!」

  阿布不屑地哼了一聲,正要說話,突然聽到遠處的號角之聲,臉色一變,後邊騎馬跟隨的兩人臉色也變了。

  樓靖立即來了興致,好奇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阿布跳下馬車,對車內的縷衣說道:「樓夫人,族裡出了事,阿布必須盡快趕回去。」

  樓夫人?哼哼,樓家的主人在這裡好不好,當他不存在啊!

  縷衣掀開車簾,同時跳下馬車,「族裡出了什麼事?」

  阿布道:「有人入侵,而且情況危急!不然不會吹號角,阿布就不遠送了,告辭。」說完,上馬與另兩個人絕塵而去。

  靈兒由馬車裡探出頭,「娘,你說族裡會出什麼事啊?」

  縷衣蹙了蹙眉,「是笛聲,跟那日相同的笛聲。」

  靈兒小臉變了,「啊!不會是狼群吧!」

  樓靖卻倚在馬車邊上,陷入沈思中,許久,擡起頭,與縷衣複雜的眸光對觸一眼,忽地一笑道:「上車,我們回去。」

  「你……」

  樓靖雙手一撐,坐到了馬車前面,拿起馬鞭說道:「那個頭人雖然可惡,但他的族人卻很善良可愛,葬生狼腹就太可憐了。只要狼群是被笛音控制的,我就不怕他。」清澈的眼眸一眨,「走吧!我們得快點趕回去才行。」

  縷衣突然笑著跳上了馬車,卻將樓靖一把扔進了馬車裡,「還是我來駕車吧!你跟孩子們坐穩了。駕!」馬鞭揚起,掉轉馬頭。

  「哎喲!」樓靖跌得東倒西歪,最後被兒子一把扶住了。

  樓靖看著兒子,突然聲淚俱下地說道:「策兒啊!將來娶妻一定要睜大眼睛,千萬不要像爹爹這樣……」

  「爹爹,你放心,我早就想好了,將來絕不會娶比我厲害的妻子,漂亮的也不要。」說完,可憐地看了爹爹一眼。

  「……」做爹的無語。

  馬車剛剛靠近族落,便發現整個族落已經被狼群包圍了,上千隻狼緊緊地將他們圍了起來。樓靖吸了吸鼻子,這麼多狼,那日他們遇襲時是黑夜,雖然明知狼只無數,但畢竟看不真切,今日可是大白天啊!陽光高照,看得樓靖背後直冒虛汗。糟了!他的傷口怎麼又開始痛了?

  縷衣立在馬車上向下望,「靖兒,這群狼果然是受控制的,他們只攻擊人,不碰牛羊,我得過去幫他們。」

  樓靖點了點頭,回頭對孩子們說道:「靈兒,策兒,你們待在這裡,不要靠前,否則會被狼發現。」

  兩個孩子乖乖點了點頭,「爹,娘,你們小心啊!」

  「靈兒,把簫給我。」樓靖道。

  「小心些。」靈兒說道,將簫遞給爹爹。

  「爹爹不會有事的。」樓靖笑。

  「我說的是簫。」靈兒道,「當然,爹爹也要小心。」

  「……」爹爹不甘心地眨眨眼睛,被縷衣拉走了。

  那邊的情況卻越來越危急了。

  阿佈滿身是血,急得大喊:「頭人,怎麼辦?狼好像越來越多。」

  「將女人孩子圍在中間,不能讓他們再受傷害。」

  「頭人,是信!有人給你的信。」一個族人跑著衝了過來,將手裡的信遞給頭人,「是一隻狼送過來的。」

  頭人打開信件一看,突然怒道:「原來是吐巴搞的鬼。」竟然逼他死,否則要血洗部落,雞犬不留。

  阿布湊過來一看,隨即也大罵道:「那個混蛋老傢夥竟然要併吞我們阿依部落!無恥……頭人!你要做什麼?」

  頭人環視四周,本來平和安詳的家園如今卻充滿了孩子的哭泣與女人的驚叫,凶狠的狼在他的家園裡肆孽,在傷害他的族人,而他去無能為力。

  眼看著阿依族的勇士一個個倒下,被狼撕裂。

  頭人一咬牙,「我得出去。」

  「頭人,不能,你若死了,便中了吐巴那老賊的奸計了。」阿布吼道。

  頭人的妹妹突然衝了過來,說道:「大哥,趁現在我們還有人,趕快衝出去。」

  「我不能丟下我的族人。」

  「大哥,漢人中有句話,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我們活著總有一天會向那吐巴老賊討回公道。」

  「對啊!頭人,我們衝出去。」

  「頭人,我們保護你衝出去。」阿依族的勇士紛紛說道。

  「這……」

  驀地,耳邊響起一陣悅耳的簫聲。接著便聽見西北角狼群的嗚咽之聲。疑惑間,一個翩飛的人影突然由群狼中跳躍出來。所經之外,寒光閃爍!數隻狼被劃破的肚腸,砍掉了腦袋。轉瞬間,人影便突破了狼群衝到了他們近前。

  眾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個漢人女子縷衣!這次她並沒有遮住臉頰,那絕世無雙的容顏落落大方地顯現在眾人眼中。頭人也只是驚鴻一睨,只見過她一次真容,而這次……

  縷衣劍尖滴著血,眸光淩厲,露出一股駭人的殺氣,神情卻是從容不迫,面對眾人微微一笑。這一笑無異於天人轉世,眾人只覺看到了女神下凡一般。

  頭人先是難以置信,接著眼中露出欣喜的笑意,「樓夫人的功夫果然不凡。」然而,從縷衣身後突然鑽出的人影卻令頭人頓住了笑容。

  「哎呀呀,嚇死我了。」樓靖一邊說,一邊擦額頭的冷汗,「終於衝過來了,剛才我的腳險些被狼咬到。」

  聞言,縷衣擔心地問道:「那你受傷沒有?我剛剛明明已經……」上下打量他的身體,看有無不妥之處。

  「沒有,沒有!還好,我躲得快。」

  「咳!」頭人咳嗽了聲,正要開口。

  樓靖卻突然站到了縷衣身前,連忙開口道:「啊,不用感謝我們。」哼哼,總跟他的女人說話,那他一家之主的面子往哪擺啊,「我們回來的確是幫忙的,就算回報你的救命之恩吧!」

  「那最好不過。」頭人的妹妹搶先說道,怪不行哥哥看上那女人呢!不但漂亮,武功也是頂好,只怕族裡任何一個勇士都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請樓夫人護送我大哥安全離開這裡好嗎?」

  縷衣微微一笑,卻是搖頭,「只怕我這樣做了,你大哥會怪罪我。」

  「那你……」

  縷衣靜靜地說道:「我的武功雖高,卻只能救一兩人,或三人,但卻救不了全族的人……而我的相公,他卻能。」

  「他……」眾人露出質疑的眸光。

  縷衣並不解釋,只是將眸光轉向樓靖,樓靖沈思著,微微側著頭,在嘈雜中聆聽笛聲,表情有些凝重。

  「靖兒,如何?」

  「笛音與那日略有不同。」

  「那……」

  樓靖笑,「放心!」說著拿出懷中的玉簫,看了縷衣一眼,便對嘴吹奏起來。

  眾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阿布更是火大,他們到了生死關頭,這個可惡的漢人竟然到這裡吹起簫來了。

  稍頃,樓靖對縷衣點下頭,縷衣會意,突然仰首長嘯。按著樓靖所吹的音律,用內功將有節奏的長嘯送到四面八方。

  眾人突然間被這突如其來的嘯聲嚇了一跳,小孩子更摀住了耳朵,這對夫妻在幹嗎?

  驀地,他們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那些原本齜牙咧嘴,凶狠的惡狼,竟然在瞬間安靜下來,溫馴如綿羊一般趴在地上,這是怎麼回事?莫非這兩人……

  頭人神色複雜地看著並肩站著的兩人……

  樓靖的簫聲越來越急促,縷衣的長嘯也越來越嘹亮,驀地趴在地上的狼群一瞬間又都站了起來。

  眾人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戒備地看著它們。

  然而,群狼卻是轉身向後退去。眾人驚訝的同時鬆了口氣,樓靖放下玉簫,凝望著遠處撤退的群狼,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縷衣突然想起什麼,急忙說道:「靖兒,這樣輕易放他們走了,族人以後還是會受到攻擊。」

  樓靖微微一歎,「我知道,只是若對方吹笛之人,內功深厚的話,你就有危險了。」

  「可是……」

  樓靖搖頭,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我不能讓你冒險。」讓縷衣無法反駁。

  樓靖慢慢轉過身,嘴角微微揚起,清澈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一層清雅的光芒,讓人難以忽視。他表情恬淡地對頭人笑著說道:「群狼已退,接下來便是你的事了。」

  頭人靜靜地望著眼前清俊的男子,修長的身形依然是那般瘦削,然而那裡卻蘊藏著無限智慧,再看他身側含笑而立的縷衣,如此絕世無雙的佳人。

  頭人心情複雜,不由得苦笑,他早該想到了!能養育出那般古靈精怪、靈氣逼人的孩子,父親又豈是普通之人呢!

  罷了,罷了!心中一歎,然後他笑著迎了上去,第一次用誠摯的眸光歡迎這位用一管玉簫便拯救了他部落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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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2-4-25 23:33:53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4-25 23:34 編輯

尾聲
  
  夕陽夕下,一輛夾著歡聲笑語的馬車仍在行走著,樓靖坐在車把子的位置,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握著馬鞭,馬車簾是掀開的,兩個小傢夥一左一右各佔一邊地倚坐著。

  縷衣則是單獨騎在一匹馬上,沒與他們父子三人湊在一起。

  靈兒的小嘴一直不停地追問著:「爹爹,爹爹,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哎呀,後來……我跟你娘就離開了咯!」樓靖搖頭晃腦地說道。

  「真的嗎?」策兒才不相信。

  騎在馬上的縷衣突然笑著說道:「你爹爹啊,被人家恭維幾句便暈了,走不動路了。」

  樓靖急忙解釋道:「什麼走不動路啊!我是被他們用酒灌醉的……靈兒,策兒,你們的爹爹很可憐啊!被一群灑鬼圍在中間灌酒。我不喝,他們便說我看不起他們。嗚嗚,他們的胳膊都比爹爹的腰粗,爹爹哪敢看不起他們啊!」

  「爹爹,你不是曾經說過,你是酒仙,有海量,千杯不倒,萬杯不醉的嗎?」靈兒揭爹爹的老底。

  「啊,是嗎……我說過嗎?啊……對啊!所以爹爹才能裝醉,混亂之中帶你娘逃了出來。」

  「我明明看到是娘背著你……」策兒小聲說道。

  樓靖當沒聽見。

  靈兒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爹爹,我們見到外公要怎麼說吧?」

  「當然你外公怎麼高興你們就怎麼說唄!」

  「可是弟弟說,外公不喜歡爹爹,難道我們要裝作不喜歡爹爹才能討外公開心嗎?」

  「這個啊……嘿嘿,爹爹已經計劃好了,到時你們按爹爹的方法做,外公一定會請爹爹進門的。」想到那個完美的計劃,不自禁地搖頭晃腦,得意地笑了起來,他不會像年輕的時候那般橫衝直撞了,如今有了兩個小鬼可以利用……

  「哎喲!」腦門突然間疼了一下,轉頭一看,縷衣正笑盈盈地望著他。

  「在想什麼?」

  「想給嶽父大人送些什麼禮物,呵呵!」

  縷衣笑了笑,知道樓靖不會對自己說出心中的計劃,卻也沒怪他。爹爹的脾氣雖倔,看來靖兒已經想到辦法應付了。唉,竟然縱容靖兒對付爹爹,她還真是不孝啊。心中偷笑了下,想著不久之後便得見到爹爹,心情還真是複雜呢。爹爹,十年不見了,你想你那任性的女兒嗎?女兒可真想你啊!

  「爹!」靈兒突然叫了一聲:「你的衣襟破了一個小口,我給你縫上吧!」

  「不用,不用!縫上補丁多難看。」

  靈兒奇怪地問道:「可是爹爹,你以前也穿帶補丁的衣服啊!怎麼沒說過難看?」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見嶽丈怎麼能穿帶補丁的衣服。」

  「我們馬車裡有很多新衣服啊!」

  「那不是漢人的衣服,不可以穿。」爹爹很強硬地說道。

  靈兒看了娘親一眼,最後說道:「那好吧!不過爹爹,口子如果越來越大就不要怪我沒提醒爹爹喔!」

  倚坐在右邊的策兒,翻了下白眼,歎口氣說道:「爹爹!我真是擔心啊!」

  「擔心什麼?」靈兒好奇地問,縷衣的眸光也轉向兒子。

  策兒小大人地說道:「什麼都擔心。」

  樓靖突然一笑,拍了下策兒瘦小的肩膀,「放心,有爹爹在什麼都不用擔心!想當年,在長白山的時候,我帶著你們……」

  「爹爹,你最好不要說下去。」靈兒突然嚴肅地說道。

  「為什麼?」

  「因為我怕被爹爹丟了。」

  「靈兒啊!你真是聰明,連三歲的事情都記得!那長白山白雪皚皚!山路又滑,爹爹一不小心,滑一跤,結果就把懷中的你甩出去,掉進了山澗裡……」

  靈兒噘起嘴巴,很委屈地說道:「瞧吧,瞧吧!我果然被爹爹扔了。」

  策兒一把拉住了靈兒的手,安慰道:「沒關係啊!我不也被爹爹丟進河裡過嗎?習慣就好了。」

  「哦!」

  看著可憐兮兮的兩個孩子,再看一臉無辜表情的樓靖,縷衣真是哭笑不得了,嗔怪地叫了一聲,「靖兒……」怎麼這般跟孩子說話啊!不過,想來當時一定發生了類似凶險的事吧!然而這個爹爹卻是拼了命也不會讓孩子受一點傷害的人啊!也是一直不離不棄守護在她身邊的男人。她,是何其幸運得到他的愛。

  兩個小鬼繼續兩眼相望,無語凝咽。駕車的樓靖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

  兩個小鬼爭先恐後地撲到爹爹身上,「爹爹壞,爹爹欺負人。」

  「娘,你看到了吧!爹爹就是這樣欺負人。」

  樓靖邊笑邊躲閃兩個孩子的報復,「輕點輕點,爹爹在趕車,哎呀,要掉下去了……」

  「哈哈……」看著笑鬧的父子三人,縷衣也歡喜地笑了起來。

番外 相識

  樓家的大公子愛美,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為此,樓家老爺認為兒子行事傷風敗俗,丟了樓家的臉面,多次對樓公子家法侍候,這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事。然而,樓家的大公子卻是屬於屢教不改、越挫越勇之人。

  哎呀,別誤會。樓公子當然是男子,而且還是個相貌堂堂,清俊儒雅的挺拔男子,絕非男生女相,愛描眉畫粉的男子。他愛美,並非自己愛美,乃愛看美人是也,無論男女,無論老少,只要是美的,樓大公子都會去看,並樂此不疲。

  大家小姐,居在深閨,他去登門拜見,被亂棍打出。他急啊,但他不氣餒,他守在人家大門口三天三夜,就為了看人家小姐一眼。

  不要以為樓大公子是個強男霸女,看見美人就要佔為己有的人,事實上,樓大公子,只是看,只是欣賞,對美人從無褻瀆之心。看夠了,便會心滿意足地離開。再尋找下一個目標。

  所以公平地說,樓大公子還不算壞喔!起碼比那些仗勢欺人的紈褲子弟要強百倍。但是樓老爺不滿意,一個十七歲的少爺不思進取,成天不學無術,見到美麗的東西便雙眼發直。連廚房那只待宰的公雞,他都能一眼不眨地盯上半天,只因為那個雞冠子看起來很漂亮。

  於是乎,樓老爺又對樓大公子一頓家法侍候,這次罰得重了,養了半個月,傷勢才好。或許樓大公子被打怕了,這次終於乖乖地聽樓老爺的話,去參加考試,竟然不費吹灰之力,中了個舉人。事後,連樓大公子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感歎自己原來是個天才。

  但愛美人的毛病仍然沒有改掉。聽說鳳凰樓來了個新花魁,長得沈魚落雁,閉月羞花。便樂顛顛地跟著朋友一起去看。

  這一看,便看得如癡如醉,渾然忘我,直到被樓老爺綁回家。

  等樓大公子終於掙脫束縛,再次來到鳳凰樓時,卻發現花魁已經被人娶走了。樓大公子很傷心,很後悔,他傷心並非是沒有先下手為強,他後悔並非是沒見到美人最後一面。他其實只是覺得還沒看夠而已。

  多方打聽方知,美人嫁給知府當了小妾。樓大公子再次發揮鍥而不捨的精神。他守知府的大門,守了半個月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樓大公子最後決定鋌而走險,翻牆頭。然而,知府家的牆頭哪是那麼容易就翻得過去的?吭嘰半天,剛剛爬上牆頭,便被小捕快發現了。

  這還了得,半夜翻牆頭,採花賊啊!

  樓大公子嚇得轉身就跑,咱可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啊!他卻忘了,他是蹲在牆頭上的。這一跑,頭朝下,眼瞧著便要跌個狗啃……那什麼?

  樓大公子驚呼,雙眼一閉。

  陡然間,卻覺得自己的腰間被什麼綁住了!緊接著便嗅到一股只有女人身上才有的香氣,戰戰兢兢地睜眼一看。

  啊啊啊,他在飛啊!再一看,啊啊啊,他被一個女人夾在懷裡飛。

  樓大公子驚叫連連,驀地,叫不出聲了,他被人點住穴道了。

  等終於不再飛了,女人將他放了下來。但是樓大公子看清四周形勢後,仍然想尖叫。因為他在一處高塔上。嗚嗚,很高,他下不去。

  女人坐了下來,說道:「你別怕,有我呢,掉不下去。」

  樓公子小心翼翼,慢慢地坐下,盡量不往下看,這才有機會打量女子的相貌。咦,雖然今晚的月亮不是很亮,但樓公子仍能清晰地看見女子的長相,普通,不美。

  樓公子轉過了頭,不再看。只有美人,他才會看第二眼的。當然人越美,他看的時間便越長。

  「你膽子很大啊!連武功都不會竟敢往知府後院闖。」女子笑著說完,解開他的穴道。

  「有什麼可怕的,大不了抓進去被關幾天,知府每年都要貪上樓家上萬兩銀子。那銀子可不是白拿的。」

  「怪不得你這般有恃無恐呢!」女子笑道。

  樓公子轉過頭,「那你呢?你怎麼也出現在知府後院,別告訴我你是來殺貪官的,相對而言,那知府應該還算個清官。」「我?」女子笑,毫不隱瞞地說道,「我聽說知府新納的小妾美無雙,有沈魚之姿,一時好奇,就過來看看了。」

  聞言,樓大公子的雙眸陡然一亮,同道中人!他興奮地問道:「你也喜歡看美人?」

  「是啊!天下間誰不愛美啊!」女子爽快地說道。

  樓大公子揚起嘴角,「對啊,對啊!在下樓靖,姑娘如何稱呼?」

  「縷衣。」

  「縷衣!勸君莫惜金縷衣……你該不會是姓金吧?」

  縷衣搖了搖頭。

  「縷衣姑娘,既然你我有緣相識了,去喝一杯如何?」

  「好啊!」

  樓靖雙眼晶晶亮,江湖女子果然豪爽啊!

  兩人毫不在意男女之別,在酒樓之上推杯換盞,海闊天空地聊了起來。越聊越起勁,樓靖萬沒想到,這相貌普通的江湖女子竟然知識淵博,天文地理無所不知,且性情豪爽,對樓靖講了許多江湖上發生的趣事。

  而縷衣接觸樓靖則是因為看到他十天半個月地堅持不懈地守在人家門口,只為看美人一眼,覺得此人實在是有趣。哪知交談一番,才發現少年並非外表那般浮華,卻是胸有點墨之人,便有了結交之心。

  兩人卻越聊越是投機,後來互相介紹,得知樓靖十七,縷衣十九,縷衣便喚他一聲靖兒。而樓靖徵得她的同意仍喚她縷衣。

  或許是酒逢知已千杯少,兩人都喝多了。連怎麼離開的酒樓都不知道,所以可怕的事情便發生了。

  要說那當時的情景,真是晴天霹靂啊!宿醉的兩人同時睜開了眼睛,便看到彼此放大的臉,鼻尖頂著鼻尖,嘴對著嘴,兩人同時將眸光向下移,他們竟然是腿夾著腿,腳壓著腳,抱在一起睡的!

  兩人瞪大眼睛,稍頃——

  「啊……」伴隨著衝破雲霄的尖叫之聲,兩人各自向兩旁一滾。

  「哎喲!」一聲痛呼!樓靖摔了下去。請記住,是摔!而且是從高處,至於多高?就是馬車那般的高度,確切點說,他是從馬車頂篷摔下來的。而縷衣身懷武功,驚嚇之餘,淩空一個翻身,雙腳平穩落地,比摔得齜牙咧嘴的樓靖可是強多了。

  樓靖還沒等從地上爬起來便發現自己被包圍了。一手揉著摔痛的屁股,一手撐著地,就這樣狼狽地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

  剛想喊救命,人家刀鋒往前一送,便被很識時務地閉上嘴巴。而縷衣也同樣一臉莫名其妙地被人用劍逼著押了過來。兩人湊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想起抱在一起的尷尬情景,臉一紅,各自不好意思地避開眸光。

  圍著他們的那群人,可不管他們之間尷不尷尬,很不客氣地將兩人押到一位白鬍子老頭面前。

  後來才弄明白了怎麼回事,原來他們睡到了人家馬車頂上。第二日,人家要趕車上路時,卻發現了車頂上不知何時睡著一男一女,震驚之餘,還沒等人家下一步行動呢,這一男一女便尖叫著自己摔下了馬車。

  其實樓靖自己也很震驚,看著車篷那麼高,他昨晚是怎麼爬上去的?竟然還在那麼危險的地方一覺睡到大天亮。

  要說這事啊也沒什麼,兩人頂多被當成偷情的男女,雖然偷到了人家馬車上,但這事壞就壞在那個白鬍子老頭身上,你說那麼大歲數了,眼睛不花就行吧!他的眼睛反倒利得很,竟然一眼看穿縷衣是易容的。

  易容就易容,也沒啥了不起,偏偏懷疑他們摸上他的馬車是另有圖謀,非要縷衣露出真面目不可。

  露也沒啥,樓靖也好奇,這位跟他推杯換盞,引為知己並且莫名其妙睡在一起的神秘女子,竟然遮住了真實的容貌。

  但是縷衣不同意。

  不同意也行,樓靖認為交朋友貴在交心,人家不願意露,或許有什麼難言之忍呢!他不在乎。但是,人家在乎啊!尤其是那個白鬍子老頭,說他們竟然能避開了他手下人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他的馬車上,動機一定不單純。

  對於神不知鬼不覺這句話,樓靖很贊成。因為的確是見鬼了,他記得明明在酒樓喝得好好的,怎麼一睡醒來就跑人家馬車上了?

  白鬍子老頭自稱什麼幫幫主,見縷衣反對,便覺得丟了面子。於是乎,很自然的,白鬍子幫主的手下便跟打縷衣打了起來。

  樓靖本想著趁亂……別誤會!不是逃跑,他只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謀定而後動。當然,先動也不行,寒氣森森的刀鋒在樓靖眼前晃,他看得直眼暈。

  只是沒跑兩步,便被人抓了回來,刀架在脖子上,樓靖立時覺得站在原地「謀動」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架打到一半,白鬍子幫主突然雙眼閃爍,大喝一聲:「停!」

  他的手下,別看是五大三粗的漢子真的很聽話,幫主一說停,便真的停下來不動了,但縷衣可不聽他的命令,趁此機會又多踹了別人兩腳。

  老頭幫主凶巴巴地問縷衣:「西域雙雄是你什麼人?」

  縷衣皺了下眉,正想開口,那邊「謀定」半天的樓靖卻突然插嘴道:「什麼西域雙雄啊!我們不認識!」看老頭兇惡的表情就知道,若真認識那個什麼西域雄的,腦袋立馬就得給喀嚓了,「自稱揚城雙雄的我倒認識,不過前幾日,他們在街上調戲知府的小妾,被關進大牢了!估計得半年以後才能放出來吧!」

  白鬍子幫主突然轉過頭,對樓靖微微一笑,樓靖卻覺得他的笑容很陰森,老頭道:「當真不認識嗎?小公子!那女娃使的可是西域雙雄的獨門武功,還想抵賴不成?」

  「什麼抵賴!我當真不認識嘛!」樓靖理直氣壯地說道,雙眼一眨不眨地與老頭對視,底氣十足,因為他的確不知道什麼西域雙雄的,狗熊倒多得是,往深山裡鑽就能看到。

  白胡幫主詫異不已,這少年公子剛剛還嚇得腳軟,現在怎麼敢跟他叫起號來了?「小公子如何稱呼,尊師是誰?」

  「在下姓樓,名靖!不過在下的師父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說了只怕會嚇破你的膽。」他揚起下巴,頗傲氣地說道。

  看樓靖神情,白胡幫主遲疑了一下,隨即怒道:「小娃,敢戲弄老夫,你的師父就算再有名能比得過少林的空明方丈,強得過無名山莊的燕三莊主?」

  「那算什麼?」樓靖道,「就連當今皇帝見到他老人家也要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師父呢。」

  「什麼?」

  「哼!」樓靖得意地冷哼一聲,接著臉轉向東方,拱手,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禮後,神情莊重地說道,「他老人家便是孔聖人,孔夫子……」

  「撲」的一聲,縷衣忍不住掩嘴吃吃地笑了起來。

  這一笑,白胡幫主才驚覺被耍了,大怒道:「好你個大膽小兒,敢戲弄老夫?」

  樓靖無辜地道:「怎是戲弄,在下的老師的確……」

  縷衣卻笑著說道:「戲弄你又如何?難道還怕你不成,西域雙雄便是我的爹爹跟叔叔。」

  白胡老頭上下打量縷衣兩眼,連他的手下也不例外,驚訝得直直地盯著縷衣的臉。

  白胡幫主陰陰一笑,「難怪,難怪你要易容了,西域雙雄的傳人……」

  這邊白胡幫主陰陰笑,那邊樓靖卻瞪眼睛了,瞪的人卻是縷衣。天啊!不要亂說話好不好,他這刀還架脖子上呢!萬一……他嚷嚷道:「錯了,錯了!什麼爹爹叔叔的,跟我們沒關係,我們不認識他們。」他指著縷衣,對幫主說道,「他是在下的娘子,怎麼會是西域雙雄的傳人呢!」

  「你的娘子,小公子還真是艷福不淺啊!竟然娶到武林第一美女為妻。」

  武林第一美女!樓靖突然發現四周男人看他的眸光變了,好像是羨慕?不對,是妒忌。不對,不對,是恨不得要吃了他。嗚,他說錯什麼話了嗎?

  白胡幫主又道:「小公子恭喜你了,只不過西域雙雄跟老夫有點過節,既然你們主動送上門來……」

  「誤會啊誤會。」為了自己的小命,樓靖急忙嚷道,「我們的確不認識什麼雙雄啊!我跟娘子只不過覺得這邊的風景不錯,便過來欣賞欣賞……」天知道這邊風景哪裡好,除了雜草,還是雜草,「真的,我們……咦,幹嗎?救命啊……」其實人家只是想讓他閉嘴而已,可惜他領會錯了,看著人家一刀劈來,他雙眼一閉,直接挺屍了。

  嗯嗯嗯,他好像又在飛了。慢慢睜開眼睛。啊啊啊,果然在飛,嗯,閉上眼睛,我在做夢,做夢而已。

  「你醒了!」縷衣發現他醒了,便停下來,將他放在地上。

  樓靖慢慢睜開眼,迷茫地望向四周。

  「放心吧!他們不是我的對手的,都被打跑了,我現在正想送你回家呢!」

  「哦……」回家?什麼意思?

  「你,那個……」縷衣突然間有些扭捏,微紅著臉,「你說我是你的娘子……」

  「哦!」好像有這麼回事,「在下剛才只是權宜之計,你不要……」對了,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我沒有怪你啊!其實你這人這般有趣,當相公也不錯。」

  「啊!」

  「那就這麼說定了。」

  說什麼?

  「你現在是不是很好奇我的真面目啊?」

  好奇?什麼?

  縷衣突然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然後對著呆滯的樓靖盈盈一笑。

  「啊!」樓靖驚叫一聲,身形向後倒去,又挺屍了。

  「喂,喂,你醒醒啊!靖兒,靖兒,怎麼又昏了?」縷衣摸摸自己的臉,很無辜。她記得自己很美啊!怎麼把靖兒嚇昏了呢?……

  他才沒昏,他只是醉了,在做夢,做夢而已。不然怎麼會見到仙女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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