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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8 20:19:16

【20.只爭朝夕】

  樂聲響起,下課鳥……

  霓漫天氣急敗壞的扔了劍頭也不回的走了,身邊總跟著的那幾個跟班連忙跟了上去。落十一手一揮,所有的劍全部回到了架子上。

  「千骨你在看什麼?」輕水問。

  「沒什麼沒什麼,肚子好餓,吃飯去吧?」花千骨收回目光。

  回到寢室一推門,糖寶就啪的飛到花千骨臉上,抱著她的鼻子嗚嗚嗚的哭。

  「你怎麼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呃,是一個蟲留在這裡好不好……」

  「我不管我不管,骨頭媽媽到哪我都要跟著去。」

  「好好好,我不是看你那麼愛睡覺,我們天還沒亮就得起了不捨得叫醒你麼?」

  輕水找了一個小巧精緻的首飾盒給糖寶做房子,怕晚上和花千骨睡不小心被她壓倒。而且興致勃勃的親自動手給它縫了小枕頭,小被子,還有小衣服。

  花千骨拎著那些袖珍的小玩意哭笑不得。

  夜裡輕水睡得很沈了,花千骨依舊在燈下看書。時間不多,她需要盡快把那些落下來的補上才行。

  糖寶躺在桌上的新房子裡,開心的滾來滾去。睡了一覺醒來,看見花千骨依舊在看書。

  「骨頭睡覺了吧,那麼晚了。」糖寶打一個呵欠,睡眼惺忪的樣子,花千骨忍不住伸出小指去咯吱它。

  「你先睡吧,乖,對了,那本六界全書你已經全部看過默下來了吧?」

  「當然啦!」

  「那就好,我把原本拿給尊上了。」

  「為什麼啊?」

  「嗯,反正上面寫的你都知道,那上面寫了太多重要的東西,我保護不了,一不小心反而會出亂子,交給尊上保管就放心了。」

  「這樣挺好的。那另外一本記載著茅山道法的要訣與精髓的你留著好好修習吧,清虛道長基本上把他餘下的道行和仙力全部都傳給你了,但是你沒有修道過,所以半點都不能運用。現在再想趕上其他人的進度以你的凡人之資自然是十分吃力,你先從茅山的道法入門,然後再修長留的會比較容易得多。」

  「原來是這樣啊,對了糖寶,我發現我看東西好像越來越清楚了,記憶力也越來越好,這是所有凡人求仙洗過三生池之後都會這樣,還是因為清虛道長的原因?」

  「可能兩者都有吧,傳到你身體裡的仙力雖然你不會運用,但是讓你的五識更加清明那是必然的。」

  ----------

  接下去的日子裡,花千骨花了大約十天,幾乎不寢不眠的把所有的書都看完默記了下來,先夯實了理論。

  然後每天深夜在亥殿後的林子裡開始修習茅山道術。還有白天課上所學。導致每日的凝神入定課上總是打瞌睡。

  還好糖寶總是呆在她耳朵裡,幫她應付各種麻煩。例如在師尊來之前及時叫醒她啊,問問題的時候在耳朵裡悄悄給她講答案。

  偏偏好幾位師尊都看她不過眼,跟她槓上一樣,越是難不住她就越是抽她起來回答。

  結果一時間花千骨名聲大震。其他班的都知道癸班有一個花千骨,雖然仙資仙骨差到離譜,卻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對此霓漫天不屑一顧,仙劍大會是比實力,又不是考筆試。只是仍然多了個眼中釘,特別是慢慢發現落十一好像對其特別關照,多次課下單獨給她指導,心情更不爽了。

  五行課是最重要的課業之一,分別由五個人上。班導朽木清流負責水系,火夕是火系,舞青蘿是金系,木系是德高望重的長老屈木授教,教授土系的是世尊的二弟子狐青丘。

  其他課例如仙藥,例如奇門遁甲等她都還能應付自如,而且遙遙領先其他人。但是五行課她卻總是抓不住要訣,她的體質沒辦法跟其中任何一個很好的融合,似乎不屬於任何一個屬性。

  霓漫天似乎是盯上她了,一次火夕課上故意失手燒掉了她好多頭髮。

  那個該死的火夕總戲弄她,當著所有人面前老罵她笨不算,還不幫忙滅火,只顧著抱著肚子在那笑,實在是沒有一點為人師表的樣子,真是氣死他了。

  不過惡人自有惡人磨,只要一見到師妹舞青蘿他立馬就老實了,有幾次不小心撞見他被擰耳朵的場景,從此火夕對她的折磨更加慘痛無比,時不時的被他留下來課後指導,抄書跑步,挑水罰站,連帶按摩捶背,簡直跟當丫環一樣。

  而朽木清流的課上永遠都酒氣沖天,弟子每次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懲罰就是喝水喝水不斷喝水。結果每次花千骨上完課都是挺著個大肚子回寢。

  屈木那個糟老頭分明就是和桃翁一國的,串通一氣,變著法子折磨她。一挑到刺就叫她到林子裡去,用手砍樹,砍倒了還要劈成木頭片,然後用手指在上面罰抄書。她沒辦法凝氣,一開始每每刻得十個指頭都鮮血淋漓,時間長了,指上疤和老繭結了一層又一層,用三生池的水洗了掉,掉了又結。看得糖寶在一旁心疼的眼淚鼻涕一把又一把。花千骨卻也只是咬著牙硬要堅持。

  之後難度升高,竟然要她在海軒木上削刻。花千骨學會凝氣,日子長了,不知覺間,一雙手卻是變得靈活無比,摧金斷玉,削鐵如泥,修煉反而算是略有小成。

  世尊的三個弟子,落十一成熟穩重,上上飄天真迷糊,狐青丘卻是深得世尊真傳,明明花季少女,卻又嚴肅又古板,跟個老道姑一樣。大家都不喜歡她,她更不喜歡大家。

  不過她對霓漫天,朔風等聰明有資質的弟子倒是另眼相看有加,偶爾還會露個笑臉。對癸班的學生卻幾乎不聞不問。對花千骨更是完全無視,花千骨自是求之不得。

  她最喜歡上的就是舞青蘿的課了,舞青蘿雖然性格火爆,但是從不端師尊的架子,上課下課都和弟子們打做一團。看不慣的也直接用腳踹。而且授教起來,講解又直白又簡單,從不半點多餘的廢話。大部分弟子都學金系法術學的很好。花千骨日學夜學,卻也勉強能趕上進度。

  但是入山也有五個多月了,別的弟子都早已學會禦劍而飛,霓漫天,朔風等人都可以騰雲了。她卻始終只能讓劍飛起離地不到兩米,也沒辦法在劍上站立超過三秒鐘。

  這夜花千骨又在林中練習禦劍,這半年來她吃了太多苦,卻硬咬著牙堅持下來了。可是只要一想到離仙劍大會的時間一日近過一日,她就越發心切急躁,不斷的逼自己,早已超過了尋常人的心理和身體承受極限。

  朔風坐在遠處高高的樹上好奇的看著她一次又一次的從劍上摔下來。劍飛的越高,便摔得越重。身上已摔得到處是傷痕,骨頭應該也折了幾處,卻倔強的仍然不肯放棄。

  糖寶趴在一旁的葉子上悄悄的哭,只覺得這幾個月以來花千骨跟瘋了一樣拚命的逼著自己。卻又固執得跟頭牛一樣怎麼說都不肯聽。摔到它都不忍看了,心裡就是不明白花千骨如此拚命是為什麼。

  花千骨又一次從高空掉下來,儘管凝氣週身,糖寶也第N次的使用僅剩的力量替它緩衝。還是內臟重重的一震,再也爬不動了,擦擦嘴角邊的血跡,躺在草地上仰頭望著漫天的繁星,還有繁星下的絕情殿,突然覺得有點心灰。

  突然聽到糖寶滿是心疼的聲音:「骨頭,你還記得你初上茅山的時候麼?你求仙的初衷是什麼,咱們非要拜白子畫為師麼?」

  花千骨愣了一下,無力的笑了笑。是啊,她從一開始就只是為了求個與世無爭的簡單生活。沒有鬼怪纏身,不會禍及他人,吃飽穿暖,不用四處奔波。卻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一心好勝,只求進取,為了拜白子畫為師拼著命的努力。什麼時候心中竟會有了這麼深的執念了呢?

  雖說如此,或許每天簡簡單單,在這長留仙境按自己的迷糊性情隨意度日,又來得幾分快樂清閒。自己每問必答,事事好強想要做到最好,惹下一堆嫉妒與側目,不也只是為了自己能夠足夠優秀,他若聽說了心裡能有一絲欣慰麼?

  人一旦有了想要的東西,想要做的事,便再也沒辦法放手了啊。

  想要離他近一些,近一些,再近一些。只要能常常見到他,伴他左右,自己也便心滿意足,不負他帶自己回長留山的恩情了。

  想到這又努力爬了起來,繼續練習。

  ----------

  第二日,落十一課上,花千骨坐在草地上仰頭,看著各色衣裳的弟子在天空中飛來飛去,一面留意著他人技巧和平衡的掌握。

  輕水也已經能飛的很好了,站在劍上,向花千骨俯衝過來,然後漂亮的停住,伸出手來。

  「千骨我帶你上去玩玩。」

  「不用了不用了。」花千骨連忙擺手,「你自己好好練習吧。」

  「你還不會禦劍啊?你不是很厲害嘛?哈哈哈!」半空中傳來一陣笑聲。霓漫天腳踏雲彩飛了過來。

  「要是怕劍上太窄不敢的話,我來載你吧!」說著一用力把花千骨拉到了雲裡,忽的就飛了老高老高。

  「糖寶!」花千骨身子沒穩住,正在耳朵裡睡覺的糖寶一下子就掉了出去,直往下墜,卻依舊睡得香甜沒有知覺。

  落十一大驚的飛了過去,正好接在手心裡。糖寶迷迷糊糊醒來,一睜眼,卻看見霓漫天腳下的雲彩卻突然散了開去。她禦風飄在了半空中,裝模作樣去拉花千骨卻沒拉到,花千骨也掉了下去。

  落十一這邊剛接住糖寶已經趕不急了,輕水奮力禦劍過去卻明顯速度不夠。

  朔風的劍突然激烈震動了起來,他動了一下身子忍不住想飛去卻終究還是忍了下來,依舊只是冷眼旁觀。

  花千骨驚嚇中根本忘記了凝氣,下墜的太高太快,她慌忙的閉上眼睛。心想完了完了這回非摔斷胳膊腿了。

  卻突然感覺自己的下降停止了,被什麼人抱在了懷裡。

  身體冰冷著,沒有任何被擁抱的感覺,可是聞到那熟悉味道的瞬間她的大腦便停止了運行。

  好半天才敢睜開眼睛,果真是她幾乎近半年沒有見過一面的尊上。

  素衣如雪,神色不驚的抱著她從半空中徐徐飄落。以為花千骨是驚嚇過度,身子才會顫抖得如此厲害。

  輕輕把她放下,花千骨腿一軟,跪倒在了他面前,半天不敢擡起頭來。

  霓漫天也連忙飛了下來,跪倒在地。後面的人這才反應過來,熙熙攘攘跪倒一大片,口裡齊聲道:「參見尊上。」

  白子畫微微皺眉,似是有些不解自己明明可以把花千骨定在空中慢慢放下地來,卻為何當時心中一驚給忘了,等反應過來已經抱著她飛了下來。

  「是弟子不對,本想教導一下千骨師妹如何禦劍而飛,卻學藝不精,一時失手,還望尊上責罰!」霓漫天沒想到尊上會突然出現,臉都嚇白了。

  白子畫心中略有一絲不悅卻也不說破,看著面前的花千骨略比初見她時長高了許多,原本淩亂的發也紮成兩個乖巧的髮髻,比較像個女孩子的樣子了。只是面色蒼白憔悴,抱在懷裡輕得跟片羽毛一樣,而且剎那間探知到她身上的多處外傷和內傷,卻又不知是從何而來。他今天若不是剛好帶人過來找花千骨她豈不是重傷又要添一處?更何況正當著這人面前,實在是有失長留顏面。

  「弟子拜見掌門!」突然之間著又一個人跪了下去,卻不是朝著白子畫。眾人皆奇怪的擡眼來看,卻見那人一身月白袍,長相俊雅,神情卻是萬分激動。正面對面的跟花千骨對著跪著,場面有點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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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8 20:19:33

【21.月夜焚香】

  「弟子拜見掌門!」面前那人跪在她的面前,

  花千骨倉促的擡頭,正對上那人對她宛然而笑的一張臉,容貌出塵,身畔彷彿有雲霞相依,整個人讓人感覺暖融融的。

  花千骨措愣,擡頭去看白子畫,白子畫點頭示意讓她起身。

  她硬撐著站起來,腿仍隱有些顫抖,面前那人卻仍是不起。她連忙閃到一邊,只覺得那人定是跪錯了方位,她可受不起。

  「茅山弟子雲隱拜見掌門。」未料那人又轉向他,深深一鞠。

  花千骨頓時面容僵硬,連忙伸手去扶他。身子剛靠近便聞到一陣決絕又素雅的清香。

  「雲隱你莫嚇著她,有什麼事進大殿容後再說。」白子畫幽幽開口。

  雲隱這才順著她的相扶站起身來,清澈的目光欣喜的停留在她身上,似是無盡話語要說。又立刻自知失禮的低下頭去,恭敬的做了個相請的動作。

  「骨頭媽媽!」此時糖寶急急從落十一手中飛出停到她肩頭,嗚嗚嗚的抱住,真是把它嚇死了。

  花千骨笑著戳戳它,悄悄跟輕水在下面打了個別擔心的手勢。然後跟著白子畫和雲隱進了內殿。

  下面立刻議論紛紛起來。似是都大大驚詫那看似毫無法力和背景的凡人,竟然是一派的掌門之尊。

  霓漫天拳頭握的直響,看來她真是小瞧了她了,他日定成心腹大患。

  進了大殿,花千骨才發現世尊和儒尊都在,糖寶連忙悄悄藏進她的耳朵裡。因為有外人在,笙簫默總算是與上次不同的正襟危坐著,只是神情依舊懶散。摩嚴看來依舊對上次之事耿耿於懷,沒有給她半分好臉色看。

  「弟子見過世尊,儒尊。」花千骨跪下去恭敬的俯身一拜。

  卻聽摩嚴冷哼一聲:「我們可是擔當不起,茅山掌門。」話裡一字一句都是諷刺。

  花千骨愣了一下,臉熱辣辣的燒了起來。

  笙簫默無奈道:「大師兄,千骨也是臨危受人所托。」

  摩嚴拂袖道:「身為長留弟子,卻又是別派掌門,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我們長留可真是屈居了你這位貴人。你還是早日回茅山去做你的掌門人吧!」

  花千骨一聽這話心猛的一沈,慌忙擡頭看白子畫,卻見他淡然的放下手中茶盞也不說話。雲隱緊皺起眉頭,卻也順勢說道。

  「弟子當初接到王母青鳥送信後即刻趕回了茅山料理後事,因為得知掌門跟著尊上回了長留山所以也較為放心。因為派中事物太多忙不過來,又不想讓掌門這個時候回去,面對太多的困擾和麻煩,何況聽得掌門已拜入長留門下,每日課業繁重,所以一直沒有叨擾。半年來一直間接從尊上那瞭解掌門的消息。現門中基本已重整完畢,只待掌門回去主持大局,發號施令。所以這次是特地來接掌門回山。」

  花千骨不解的看著雲隱,他理應知道自己只是個凡人,清虛道長臨終無奈所托,之前沒聯繫過自己,定是也明白自己幫不了他什麼,如果已掌門之尊留在茅山,就算一切權力仍在他手中,可是形式上依然得事事請示,定然有諸多不便。而且她沒有能力,完全不能自保,需要大量弟子保護,如有不善,茅山本已重創,掌門再出什麼事,定然一蹶不振,對其氣勢更是大大的不利。而把自己留在長留的保護範圍內,他要做什麼手腳自然能放開得多的多了。

  如今既然茅山派已修整完畢,自己一會把掌門的信印與宮羽什麼的都傳給他就是了,不用再跟他回去多生事端,而且時間越來越緊迫了,以她這樣的破爛水平,怕是連仙劍大會的檯子都爬不上去。她心心唸唸想的都是做白子畫的徒弟,哪裡顧得上什麼茅山掌門。

  「我什麼都不會,也不懂得怎麼做掌門,你來得正好,我好將掌門之位傳給你,這也正是道長臨終所托。」

  雲隱搖頭:「弟子明白家師的意思,也知道掌門現在身份為難。只是茅山派現在內憂外患,弟子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接任掌門之位,處理事情身份反而多有不變,一些視弟子為眼中釘的人甚至會趁機作亂,所以只能再拜託千骨姑娘擔任掌門,姑娘是家師親口所托,且對茅山派有大恩,尚能服眾。待時機成熟,若是姑娘仍不想繼續擔任掌門人,我們再另做打算,可好?」

  花千骨心下瞭然,自己年紀畢竟太小,又只是一個凡人,能力不足。雲隱的意思便是自己做幕後的傀儡,而他在幕前操縱一切,這樣才能解茅山之危。心下不由倒也對他有幾分佩服。

  既然他說得如此入情入理,自己又豈能不幫。於是只能點了點頭,末了加上一句:「但是我始終只是長留的弟子。」

  「在下明白。」雲隱躬身道,「只是再過幾日是茅山大典,所有雲遊弟子皆會回山,掌門不得不出席,否則對士氣是大大的打擊,所以弟子主要是為此而來,只需要幾天的功夫,之後弟子一定會再親自送掌門回長留山。」

  花千骨擡頭望向白子畫,白子畫微微點頭表示默許。

  「嗯,我跟你回茅山一趟。」

  ----------

  皓月當空,林子裡花千骨點了香,燒了紙,拜上兩拜,然後就坐在樹下看著火焰發呆。長留山不但盛產玉石也盛產香料,這香裡也不知參雜了什麼,味道和別的不同,帶著濃郁的愁思和悲苦。煙霧繚繞中,卻讓人熏然欲醉起來。

  她半夜裡偷摸著一個人出來,卻是因為這日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娘的忌日。

  明明平常人都是過得歡天喜地,只有她每年的此日卻是最傷心之時。

  總是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所以注定了,她只能永遠一個人。孤獨如此,寂寞如此。

  明天便要跟雲隱回茅山了,告別人間半年,再回去不知道會不會有滄海桑田的感覺。

  「一個人在這做什麼?」

  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她小命都去了半條,還沒來得及擡頭看來人就立馬跪了下去。

  「拜拜拜見尊上。」

  低下的頭,看見他極白的衫拖在地上,沾了幾片黃葉,突然想伸手拂去。

  「我到亥殿找你,你卻不在,尋味道到了附近卻被香迷了,失了你行跡,就尋香過來,你果在這。燒紙又是為何?今天是誰的忌日麼?」

  「我娘的。」花千骨黯然道。

  「是這樣,節哀——」白子畫從來言語不多,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看花千骨瘦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在秋風中瑟瑟的抖著。

  這孩子,怎生就這麼怕他呢?

  「你起來說話。」

  花千骨站起身來,仍不敢擡頭看他的臉。

  「尊上找我是為了明日回茅山的事麼?」

  白子畫點了點頭:「你明日回去一路肯定艱險阻礙重重,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為何?不是就參加一個大典麼?」又不是回去打仗。

  「一方面雲翳和春秋不敗等人定然會想方設法加害於你,讓本已實力大減的茅山更加一蹶不振,從而對仙界各個擊破。一方面想要爭奪茅山掌門之位之人不在少數,自然是不會輕易讓你回去。雲隱自然會盡全力保護你,但是難免會有分身乏術之時,我本不放心想隨你們去,只是太多事情牽絆,而且身份不方便露面。所以你得自己積極應對,莫要丟了長留與茅山派的顏面才是。」

  「弟子知道。」

  白子畫頓了頓又道:「你還不會禦劍?」

  花千骨心中一驚,忐忑不安又慚愧內疚的點了點頭。心道尊上一定對自己失望透頂。心中不由又是懊惱又是難受。

  白子畫卻突然指尖一揮,一道銀虹從他腰間閃電一般的直掠長空,盤旋了幾周後停在半空中,劍身薄如蟬翼,剔透如琉璃翡翠,五色流光華麗的在劍身上流淌著,發出悠長的劍鳴。

  「我教你。」

  說著向花千骨伸出手來。

  花千骨震驚的擡頭,望見他顛倒眾生的模樣,一剎那只覺得他身後月光的清輝瞬間暗淡失色。整個人癡了般,什麼都拋卻腦後,只是呆呆的伸出手去,任他握住,冰涼如水,整個人似乎都浸沒了,她沒了呼吸,沒了出路。只突然預感自己此生再也逃不開了。

  白子畫看著小小的她:「不要忘了口訣和心法,但是最重要的是要和劍融為一體,感覺他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想往哪飛就往哪飛,自然就不會掉下來了。」

  說著猶如天外飛仙一般,攜著花千骨緩慢而輕盈的騰起,飛立於劍上,那劍長不過三尺,卻因為花千骨個子太小,倒也不嫌擠。

  花千骨搖搖欲墜中感覺白子畫在身後扶著自己,心下安定不少。

  「調整呼吸,別怕,現在劍交給你控制。」

  正說著劍在空中上下搖晃了兩下,便開始「之」字型的向下滑去。

  啊,花千骨在心中尖叫,看見前面有棵大樹眼看就要撞上去,連忙閉上眼睛,突又想起尊上在身後,連忙凝神聚氣,用力把劍拉到一邊,樹葉擦身而過,她滿頭大汗。

  「很好,現在,再讓劍穩一點,慢慢拉上去。」

  花千骨只感覺劍在空中完全沒有章法的曲線亂轉,忽上忽下,離地不過一兩米,實在太過驚險。不過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一是因為這把劍非常好禦使,二是身後有尊上像是吃了定心丸。

  在大樹間繞來繞去,實在有夠危險,花千骨凝神望著月亮,心裡一個勁叫著向上向上向上。終於一個仰衝,躍出林子,劍載著二人飛向如水的月光裡。

  迎面的清風吹的花千骨好像要飄起來,劍逐漸開始飛得平穩。

  花千骨深吸口氣,空氣中香的味道混合著花香草香十分的讓人舒暢,原來,這就是飛翔的感覺,而她的翅膀,不是劍,是尊上。

  花千骨慢慢掌握了要訣,又在半空中轉了幾圈,她發現自己終於可以飛得好高好高,甚至俯瞰了整個長留山和三殿。

  末了慢慢降落下來。劍自動飛回白子畫腰間,收入鞘中。

  「飛得很好。」白子畫嘉許的點點頭,花千骨比吃了蜂蜜還要甜。想到什麼,突然問道:

  「尊上我身上的妖氣依然很重麼?你到哪裡都能聞到?還可以找到我?」

  「那不是妖氣,只是異香,容易招惹妖魔,如今你身上帶著勾玉,掩去很多,妖魔和一般人聞不到了,我卻是還能聞見的。」

  說著拿下佩劍遞給她:「我看你跟這劍頗有緣分,就贈給你吧。」

  花千骨大驚失色:「這怎麼可以,多謝尊上擡愛,千骨不敢收。」

  「放心這不是橫霜劍,只是我日常佩劍名曰『斷念』,輕薄精緻,倒也適合女孩家用。你不是還沒有兵器麼?斷念雖不是什麼絕世名劍,卻也絕對是劍中翹楚,而且很有靈性,危險的時候亦能保護你一二。再說,今日不正是你生辰麼?就當是送你的禮物好了。你要好生修習,莫要辜負了這把好劍才是。」

  「謝尊上,弟子明白……」

  花千骨顫抖著雙手接過那劍跪了下去,聲音亦有些發抖,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有人生日送禮物給她。因為娘親的緣故,爹也總是避開不談的,更別說慶祝了。

  心裡的暖意鋪天蓋地,酸楚和感動激盪胸臆,卻再說不出多一個字。

  可是尊上怎麼會知道今天是她生日的呢?她擡頭望他,白子畫見她孩子氣的臉龐如蒲公英在夜風中輕輕搖擺,似乎一不小心就要飄散開來,似是明白她想問什麼似的道:「觀你面相,掐指算算便知。」頓了頓又道,「茅山禦劍術名滿天下,你現在能禦劍了,以後若是遇到問題也好有個應對,總不能事事靠雲隱給你撐著,好了,夜深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明日還要早起趕路回去。」

  花千骨感動的不知道再說什麼好了,原來尊上特意來,教自己禦劍不說還把佩劍贈給自己竟然還有有這層寓意。他定是擔憂自己已掌門之尊回茅山若是還要仰仗雲隱禦劍或者騰雲定然有失提統,且不能服眾。而且若遇門人刁難至少有個說法,遇到妖魔若雲隱顧及不到且也有個逃生手段。他竟是為她著想至如此之細微,叫她如何不肝腦塗地?

  望著白子畫背影漸行漸遠,飄如雲起風生,懷抱那劍,竟是有想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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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8 20:19:58

【22.茅山掌門】

  第二日一早和雲隱前往茅山,自然是把糖寶也帶上。

  落十一一直送他們出了天罩,然後才折返。花千骨第一次飛那麼高,踩在劍上,絲毫不敢低頭看下面的大海,只覺得就要一頭栽下去。

  看見糖寶在肩上手裡抱著個白白的東西開心的扭來扭去,怕風大它被吹下去。

  「寶寶你抱著什麼呢這麼開心?還是回耳朵裡去睡覺吧?外面風大等下感冒了。」

  「呵呵呵,十一師兄給我的棉花糖。」說著啊嗚一口咬下去,一臉的甜蜜。

  「骨頭媽媽你也吃啊!」說著扯下「一大塊」費力的高高舉起。

  花千骨轉過頭去,糖寶喂到她嘴裡,只嘗到甜,簡直還不夠塞牙縫的。

  雲隱始終在她右後方不近不遠的距離飛著,她快他便快,她慢他便慢,似是恐她若有差錯不小心掉下去。雖說下面是海,但若是姿勢不對,五十米以上掉下去水面會比大理石地還硬,當場腦袋就會開花。

  回望逐漸變小在視線中隱去的長留山,心中頗有些不捨。半年時間,她已經把這當作她的家了。

  突然又一想到腳下這把劍是尊上親自贈予她的,忍不住一陣激動和感動。

  雲隱一路上跟她說著茅山派大小事務,花千骨都一一用心記下。怕花千骨體力不支,雲隱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提議停在半空中休息一下。就這樣一路上走走停停,速度又不是很快。花千骨怕在路上耽誤時間太久,總是推說不累,繼續往前。雲隱也不違逆,只是暗中控制斷念劍,減輕花千骨的負擔。

  到茅山的時候已經是三日之後了,花千骨想來自己當初和尊上從瑤池到長留山,相當於這次兩倍的距離,也只花了不過半天而已。

  重回茅山,當初花千骨做夢都沒想到過,自己居然是猶如仙人下凡一般直接從空中飛臨而下。大殿的宏偉鐘聲連敲了十二下,花千骨俯望下去,九霄萬福宮前密密麻麻跪了上千名弟子,忍不住站在劍上的腿就開始有點發軟了,這,這是什麼陣仗?!廣場的巨坑早已填平。可是一想到當初裡面的血肉模糊的屠戮景象,還是忍不住一陣反胃。

  糖寶睡飽了爬到花千骨的頭上萬分激動的看著下面眾人,好像正在朝拜的是自己一般洋洋得意又沾沾自喜。

  鐘聲末,突聽著下面齊聲高呼「恭迎掌門回山」,聲同霹靂雷驚,差點沒把她從劍上嚇得掉下去。強自穩定心神,姿態還算優雅的緩緩著陸,身邊立馬有弟子上前扶她。

  雲隱領她直入萬福宮大殿,花千骨望著那高高在上的掌門金座,心想這次算是豁出去了。兀的端坐在上面,望著從殿內一直綿延到外面整個廣場,密密麻麻的弟子,頭還是直泛暈。

  面前不斷來人參見,從茅山的各個師叔長老到其他各派邀請來參加儀式大典的賓客。

  花千骨根本就記不住誰是誰的名字,誰是誰的臉,只是笑容僵硬的一一點頭問好。

  甚至沒有時間休息片刻,接下來竟是掌門的正式接任儀式。花千骨有點無措的望著雲隱,他只是安慰的對她笑。

  面前弟子手捧一個空的金盤跪在花千骨面前,花千骨傻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就聽到糖寶在耳中道把宮羽放金盤裡。

  連忙從懷中取了來,打開包裹著的手絹,把小小的羽毛放在盤裡。

  受羽儀式由茅山目前輩分最高的白鬍子花花的清懷道長進行,花千骨根據糖寶提示一切倒也沒什麼紕漏。

  最後跪在大殿正中,對著茅山列祖列宗拜了三拜。清懷道長親自給她掛上了宮羽,之後默念心法,花千骨看見無數的文字和圖畫在空中顯現,然後全部吸收凝結到了清懷道長的伸出的右手拇指之上。

  接著清懷道長飛速結了幾個法印,然後往花千骨眉中心一點。

  花千骨只覺得一震,什麼東西在身體裡澎湃欲出。眉心當初清虛道長印上的似花非花的紅色掌門印信再次凸顯了出來,襯得花千骨小小的臉越發脫俗了幾分。

  下面又開始齊聲高呼,現在花千骨算是正式的茅山掌門了。

  再接下來是茅山的祭天大殿,主要是為了之前慘死那些茅山弟子。花千骨照著糖寶和雲隱的指示忙了整整一個下午,大典才算舉行完畢。她都快要虛脫了,肚子也餓得不行。

  雲隱把她引至內殿去休息,面色甚喜,似是沒想到她如此小小年紀卻能如此鎮定的應對如此大的場面,而且舉止言談都甚為得體。因為很早知道新任掌門是個十二歲的小娃娃,還拜在長留門下,茅山眾人都憂心忡忡。今天一見,花千骨雖然只是個孩子,瘦小卻不嬌弱,眉間自有一股堅韌和氣魄。而且,身上掛的,竟然是長留上仙白子畫的隨身佩劍。顯然尊上對她十分重視,整個仙界一向以長留為尊,仙人中更是以白子畫為首,既然有上仙在背後為小掌門撐腰,那不管花千骨到底怎麼樣,眾人心裡都踏實不少。

  雲隱微笑的看著那把斷念,白子畫想要借此向茅山眾人,以及天下傳達的,大概也是這個意思吧。

  望著滿桌子飯菜花千骨差點沒撲上去,可是念在有弟子在,仍是矜持有禮的坐在桌前。直到雲隱把眾人都打發下去。這才和糖寶兩個,狼吞虎嚥的大吃起來。

  雲隱等她一邊吃,一邊自己在一旁報告著她這幾天需要打理的事物。花千骨暗自歎息,原來做掌門人如此不容易,長留山比茅山更大,弟子更多,尊上一定更加辛苦吧?

  事務太多,未等雲隱說完,花千骨已吃飽睡著。本來餓的不行,再加上長留飯菜清淡,好久沒吃那麼豐盛,忍不住就又吃到撐了。

  雲隱剛想把她抱到床上去又覺得有失提統,凝神淩空把她溫柔的放在了床上,再蓋上被子。

  糖寶則大肚子朝天的仰在了盤子裡睡著了。雲隱拎了匹生菜葉把它從頭到尾的整個給蓋住,然後讓人撤了飯菜也回去休息了。這半年來,真是把他快要累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聽見有人敲門。

  「進來。」花千骨也不管自己依舊衣冠不整,從床上立起來。雲隱眼睛看著頭髮蓬鬆,睡眼惺忪花千骨,眼睛瞇起,忍住笑意。

  「拜見掌門,昨夜可睡得可還好?」

  「挺香的,嘿嘿,我還做夢了。夢到林隨意來謝我,呵呵。」

  「林隨意?呵呵,他的屍骨他師傅已經幫他收殮回去了。」

  花千骨坐到床邊正準備穿靴子,突然見雲隱單腳跪了下去,把花千骨的白色小靴子拿在了手裡。

  花千骨頓時有點慌了,她還從沒被人這麼伺候過。而且還是個成年的男子,心裡不由得咚咚亂跳。

  卻又不好拒絕的只能伸出腳去,讓他溫柔的替自己一一穿上還綁好帶子。然後又遞上一旁準備好的毛巾擦臉。

  「要弟子為你梳頭麼?」

  「謝謝,謝謝,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

  雲隱立在一旁,看花千骨動手梳了兩個歪歪扭扭的髮髻,不由眼中多了幾分玩味。

  平常在長留山都是輕水幫她梳的,她本就不太會打理自己,賢妻良母型的輕水從頭到尾散發著偉大的母愛光輝,總是替她照顧好一切。

  「還是弟子來吧。」雲隱突然從她手裡拿走梳子,花千骨微微嘟起嘴巴,看看銅鏡中的自己,的確是手藝不精。卻見雲隱修長的手指滑過發間,不一會兒就梳了個可愛的包子頭。還解下自己佩劍上的兩根紅色緞帶替她繫上。

  「真好看!」花千骨心裡樂滋滋的。

  「肚子餓了吧,早餐是在房間裡吃還是外面吃?」

  「房間裡就好。」

  「弟子的蓮藕清粥做的很不錯,掌門要不要嘗一嘗?」

  「好耶!」

  花千骨在鏡子前面玩著自己的頭髮。不到半柱香就見雲隱又回來了,臉色比之前蒼白不少。

  「好快啊!」花千骨看看他手上,嗚嗚嗚,我的早餐呢?

  卻見雲隱似乎忘了之前一回事似的,看著花千骨面上閃過一絲詫異,然後立馬低下頭去。

  「弟子找掌門有點急事,請掌門馬上跟弟子來。」

  花千骨奇怪的跟了出去,末了回過頭指指睡得正香的糖寶道:「要不要叫上糖寶,如果要和眾長老議事什麼的,它可以給我提個醒。」

  「不用。」雲隱看看桌上的盤子,皺起眉頭,似有些不解,神色匆匆的轉身出去。

  花千骨連忙跟了上去。卻見雲隱從殿後小路一直走,出了萬福宮。竟是要下山的姿態。

  「我們這是要去哪啊?」花千骨望了望周圍,發現一路行來,居然一個弟子也沒有遇上。

  「是要緊事,掌門切勿多問。」雲隱走的飛快,卻又不見他禦劍。

  花千骨望了望周邊,已經下了大茅峰:「不遠處就是林隨意的墓了呢!」

  雲隱愣了愣,嗯了一聲。

  「雲隱明日你差人把他的屍骨送回嶗山吧?」

  「好。」

  雲隱快速行了幾步,卻發現花千骨站住不動了。

  轉過頭,看見孩子樣的她卻以那樣看穿一切的爍亮眼神高處注視著他。

  「你不是雲隱,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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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8 20:20:23

【23.流火緋瞳】

  「你不是雲隱,你是誰?」

  花千骨看著眼前的那個人,不動聲色。

  面前的「雲隱」驚異的瞇起眼睛:「你說我是誰?不是雲隱還能是誰?」

  花千骨皺起眉頭,突然想起什麼,不可思議的望著他:「你是雲翳?!」

  雲翳面色瞬間有如寒冰,冷笑道:「不愧是茅山新任掌門啊……」

  花千骨搖了搖頭:「第一,茅山有了前事之鑒,防衛方面下足了力度,各種陣法布了一重又一重。外人根本就不可能進出內殿猶入無人之境,且對後殿到後山間的一些秘密小道都瞭若指掌,所以成了叛徒的茅山弟子你是最有可能的一個。第二,茅山頂上施的咒法,只要有人用法術立刻可以探知,你也不可能用法術變作雲隱的樣子而完全不被發覺。若不是法術真的太過高強,當然,從你不敢禦劍就可知道你道行不夠,不然,就是你根本容貌就跟雲隱長得一摸一樣!」

  雲翳面色更加鐵青,他最恨的便是自己長一張跟雲隱一摸一樣的臉,從剛進師門的時候就長年面具遮面,對外只稱容貌被毀。別說其他弟子,就是師傅和雲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面目。

  從生下來開始,雙胞胎的他們兩個,卻只有雲隱能夠正大光明的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他只能作為影子,只能依照青州夢家代代家訓,作為長男的貼身保衛而存在。

  憑什麼,明明是一個母親所生,他卻要從小忍受千百倍於他的訓練和折磨,只為了能時刻在暗中保護身為繼承人的他?憑什麼,明明同一張臉,他就從小備受寵愛和矚目,而自己卻永遠只能活在暗中?憑什麼,種下莫名其妙的毒,自己無論怎樣都跟他沒有關係,可是只要他受傷痛苦,自己便成倍的痛苦,他若早死,自己也不能活!

  憑什麼!憑什麼!

  從小,他選擇外出或者做什麼他都必須做什麼,他無論犯下的什麼過都是自己的錯,就連他睡著了自己還必須睜眼守著,就連他突然想修仙求道自己也必須跟著他暗中來到這個破鬼地方,拜那個糟老頭為師。卻終於不折手段的贏過他,先入門做了他的大師兄。

  憑什麼!憑什麼!他的這一生,就只能為那個人而活?!

  他可以背叛師門,親手殺了那個他叫了那麼多年師傅的人,甚至可以滅了茅山滿門一次,再來第二次。可是,可是!!他卻永遠沒辦法違背自己的血誓,永遠都不能傷害那個他最恨的人一分。因為傷害他就是成倍的傷害自己!殺了他就是殺了自己!!甚至連利用別人的手除掉他都做不到,他的身體,會在他的大腦有反應之前就義無反顧的去救他。因為這樣的宿命,在他們生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而這一切的苦痛,只因為他比他先來到這個世界上兩秒鐘麼?

  花千骨看他面容扭曲可怖,心下不由發寒,她也沒想到,雲翳居然和雲隱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麼竟沒有人告訴過她。兩人不但容貌,就連舉止神情都幾乎如同一個人,若不是自己一試他露出馬腳,自己也不能確信此人竟不是真的雲隱。

  「既然你已經認出來了,我也不必再對你客氣了!掌門殿下!」說著花千骨看著雲翳匪夷所思的把手指放進嘴裡輕輕一咬,一滴血落了下來。

  花千骨聽見腰間斷念劇烈的顫動了起來,發出尖銳的嘯聲。

  卻見雲翳從流血的口子裡用力一抽,一根吸血蟲一樣粗細的紅色細線被他從指尖抽了出來。

  花千骨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右手一揮,斷念脫鞘而出,順著她的中指和食指指尖向雲翳攻了過去。

  完了,她的禦劍術本就不怎麼樣,頭一回實戰就遇上強敵,糖寶也不在身邊,這下自己死定了!

  左右躲閃著不停攻向自己的紅線,那分明就是雲翳用鮮血凝成並且控制,彷彿有生命一般,只是忌憚斷念的威力,不太敢向前。卻突然又從雲翳的另外幾個手指指尖,抽出更多的血絲,幾條一起將劍柄牢牢纏住。花千骨禦不了劍,手掌結印,扔了一團球狀火焰出去,雲翳冷笑著躲過。

  「原來茅山掌門就只有這麼點能耐嘛!」

  幾條血線毫不留情的在花千骨臉上鞭子一樣抽出幾道血痕。然後將她牢牢縛住。

  花千骨快要不能呼吸了,大腦中飛速旋轉著禦敵的方法,正當她焦急萬分之時,那幾道血絲線卻被人用氣隔空的削做幾段,落到地上,化做一灘血水。

  雲翳大驚失色,第一個動作卻是把面具帶上。本以為是雲隱的救兵殺到,擡頭一看,遠處天外飛仙一般落在樹巔的卻是一紫衣飄飛的人兒。待看清楚了來人,雲翳和花千骨都震在那裡,那是怎樣一張宛若天人的臉,幾近超脫了人世間的一切色相,早已無法再讓人用語言去描繪和勾畫。

  瀑布一般的滿頭紫發在空中漫舞飄飛,猶若在空中張開了一張紫色的巨大簾幕,紫裙輕紗薄舞,猶若幻夢。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近似透明,隱隱露出的漂亮鎖骨劃出優美的曲線。眉間一點殷紅色的如花妖冶印記,血紅的眸子亮得無邪而通透,就是漫天繁星也會黯然失色。

  「喲,是雲翳啊,看來我這次是又來晚了一步咯?」花千骨失神的看著那人,完全忘了自己正身處危難之中。竟有連聲音都那麼好聽的人啊,她本以為,尊上已經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了。

  雲翳眉毛糾結作一團,心中暗自罵了這好死不死偏偏這時候出現跟他搶人的殺千刀的殺阡陌千百萬遍,然後冷哼一聲,竟然話也不說一句的突然盾地消失了。

  花千骨呆坐在地上,見那人優雅的飛下樹來,蓮步輕移,腰肢款擺,翩翩而來,紫色輕紗隨風搖曳,彷彿合著夢幻般的韻律,舉手投足之間風情萬種,媚態橫生,令人望之神魂俱銷。

  「你這小不點就是新任的茅山掌門?」

  殺阡陌俯望著她,似是覺得她的包子頭很可愛有趣,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別擔心啦,快起來,壞人被我嚇跑了。」殺阡陌檀口微啟,輕輕一笑,呵氣如蘭,一排玉齒清晰可見,

  「姐姐,你,你好漂亮,就是胸小了一點。」花千骨傻傻的望著「她」說。

  「胡說!」殺阡陌血紅的眸子一斜,輕輕打了花千骨一下,捂嘴一笑,像是嗔怪撒嬌一般,更是說不出的風情。花千骨拚命抑止住想要滔滔向外奔流的鼻血。

  「真的漂亮麼?有多漂亮?」

  「嗯,比,比我見過的所有仙女姐姐都要好看!」

  「真的?」殺阡陌忍不住喜形於色,「你都見過哪些仙女啦?」

  「嫦娥姐姐,七仙女,北海龍王,九天玄女,基本上我都見過,沒有一個有姐姐你一半好看的!」花千骨捨不得移轉頭去的看著「她」認真的說。

  殺阡陌得意至極,生平最喜歡聽人讚他美了,卻沒有誰拍馬屁拍得像花千骨這樣叫他舒坦的。

  「想不到你這小嘴還挺甜的。」殺阡陌掐掐她的小臉。也懶得糾正自己其實是個男的,姐姐就姐姐吧,聽她叫著還挺順耳的,還從沒有人敢這麼叫他呢,哈哈。

  「謝謝姐姐救我!」花千骨對她拜了拜,不然自己這個掌門登位第一天就被壞人給抓走了那還得了。雲隱一定都急壞了吧!她得趕快回去才行。

  可是這個姐姐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強大到只露個面就把雲翳給嚇走了呢?

  「請問姐姐高姓大名?」

  「我叫殺阡陌,我知道你叫花千骨對吧?去年闖天宴,攪得群仙宴只開了半途就散了的那個就是你對吧?現任的茅山掌門小不點?」

  突然覺得殺阡陌這個名字好耳熟,花千骨咬著指頭想啊想想半天,突然想起在天宴上說要下仙緝令追捕的人,好像便是,流火緋瞳殺阡陌!

  花千骨瞪大眼睛望著他,看他的容貌和神態她一開始還以為是神仙呢,可是居然是魔界的妖人麼?那他來這裡的目的應該和雲翳一樣,只是為了抓自己咯?搞了半天自己剛出狼窩又入虎口啊!

  殺阡陌望著她笑,眼睛彎成極好看的月牙兒:「呵呵,你知道我是誰是吧?我是魔界中人哦?小不點你怕不怕我?」

  花千骨在他傾城一笑下差點沒暈倒,只覺得整個身子和心靈都要被他血紅的眸子給吸進去了。可是在她身上只感覺到溫暖和清香,沒有半點妖氣和殺氣,若非要說妖的話,那也是他長相的緣故。怎麼看都不像壞人啊,壞人會有生得這麼好看的麼?唉,若是真要死的話,死在姐姐這麼美的人手裡,比起死在雲翳那種噁心的血線之下,那也是一種幸福啊!

  花千骨摸摸腦袋,老實說道:「我不怕姐姐,姐姐想要把我綁哪去?」

  殺阡陌眼睛閃出一絲明媚的光亮:「你沒聽過姐姐的惡名麼?真的不怕?」

  「姐姐不像壞人,而且姐姐很溫柔。」

  殺阡陌輕歎一口氣:「這世上還真沒有誰說不怕我,說我溫柔的。」白皙的手握住花千骨,低聲道,「妖神即將出世,魔界本就四分五裂,我力量有限,無法避免,已經很難統帥上下,上次來晚了,致使春秋不敗一干人屠了茅山滿門。清虛道長曾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卻沒能救到他。你既是他選中的,我自然會保護你,不會再讓雲翳他們對你下毒手了,你且放心。」

  花千骨任由他握住,傻傻的點頭。

  「你肯信我?」

  「信。」

  殺阡陌欣喜的將她擁入懷中,這孩子,太好騙了,怎麼能就這樣隨隨便便就信了陌生人呢?呵呵,還好自己是好人,而且是好人中的美人,美人中的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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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8 20:20:51

【24.可愛骨頭】

  「疼麼?」殺阡陌看著她小臉上那一道道血痕,心裡直罵雲翳一點都不會憐香惜玉。下回見到非抽他兩根筋出來打陀螺。

  「不疼。」花千骨對他貼自己如此之近有些不適應,微微往後退了些。

  殺阡陌右手凝氣發出微微紫光,輕輕從花千骨面上撫過,傷痕瞬間撫平消失。然後又揭起花千骨兩邊衣袖,從她臂上一一撫過,替她療傷。

  「還有哪麼?」

  「沒了,沒了。」花千骨連忙放下衣袖道。雖然腰間腿上都還有勒得很深,但是怎麼可以隨便讓人摸,雖然同樣是女的。

  殺阡陌笑盈盈的指尖一繞,斷念劍從遠處地上飛了回來,自動插入花千骨腰間的劍鞘之中。殺阡陌卻終於看清楚的猛然一驚。

  「斷念劍?!」

  伸手便要再次拔出,卻未等碰到,竟被彈出去老遠。

  踉蹌幾步站穩身子,輕笑一聲,嘴裡罵道:「XX的白子畫!」

  「姐姐你沒事吧?」花千骨不明白突然之間發生什麼了。

  「這劍你從何而來?這明明是白子畫平時的隨身佩劍,他爺爺的上次交戰時還不小心讓他傷到我臉,好久都癒合不了,差點毀了我驚天動地的花容月貌。害得我闖天宮又下東海的到處偷靈藥。」

  「是尊上送給我的啊!」

  「啥?白子畫把這劍送你了?這可是把上古傳下來的絕世好劍,他居然送你了?我問他借伏羲琴,想參透十六件神器裡的玄機的時候怎麼就沒見他這麼大方過,差點刺了我一身的窟窿眼。這世上哪個見我不被迷得暈頭轉向,偏偏只有他,憐香惜玉都不懂!我不管,你把斷念扔地上,我要使勁踩幾腳以消我心頭之恨!」

  花千骨呵呵的笑:「那伏羲琴如此要緊,尊上怎麼會隨便借人呢?」

  「哼,我道他是超凡脫俗的白子畫,心裡也有三兩分敬重,卻沒想到和其他派的臭道士老禿驢一個德行,冥頑不靈!我不管,我就要踩兩腳。」

  花千骨可不敢讓他折辱了白子畫的佩劍,連忙裝作一副很生氣的樣子使勁打了那劍兩下:「看吧,雖然你是劍吧,但是也要長眼睛啊,姐姐長得那麼漂亮,你怎麼捨得弄傷她的臉呢?趕快給姐姐道歉,說你錯了,再也不敢了。什麼?我聽不見,再大聲點。嗯,下回記住了哦,不過上次的事還是不能輕饒了你,回去不準套劍鞘,裸著身子到太陽下面曬著去,非把你曬黑了以消姐姐心頭之氣!」

  殺阡陌見她認真的跟那劍說話的樣子撲哧一下就笑出聲來了。無奈的揮揮手:「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下次找白子畫報仇算賬去,才不跟一把小破劍一般見識呢!對了,你跟白子畫什麼關係啊,他幹嗎把斷念劍送給你啊?」

  「我上次群仙宴後就跟著尊上拜入長留山了。尊上怕我這次出來遇見危險,特意讓我帶出來防身的。」

  「哼,想不到他還這麼好心啊。不過你背著這斷念,就算隔了天涯海角,他也能感知到你是否安然無恙。若是你這次被雲翳掠去了,想必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差人來救你吧。這雲隱,也太笨了,這麼輕易就讓雲翳混進山去。」

  「這不能怪他,誰讓雲翳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其他人肯定都把雲翳當作他了。」

  「一模一樣?!」殺阡陌吃了一驚,他也沒見過雲翳的真面目,倒是不知道這點。怪不得他們行事總是如此順利。

  「我必須得努力,不能光靠他們來保護!」花千骨緊緊握住手中的劍。

  「斷念靈氣太強,也只有白子畫壓得住它,它怎麼肯聽你一個小不點來禦使。你得慢慢與其溝通磨合,只有你自身力量足夠強大的時候,它才會真正的把你當作主人。現在對你而言,也只算得上是一把普通的廢鐵,真不知道白子畫怎麼想的。」

  正說著斷念在鞘中不滿的發出嗡嗡聲。它才不是廢鐵呢!

  殺阡陌看了看山上道:「雲隱他們快到了,姐姐要走了。第一次見面,你這麼可愛,姐姐又這麼喜歡你,就先送你個見面禮。」說著用力一掰,硬生生的把自己左手小指給掰斷了。

  嚇得花千骨摀住嘴巴,連忙衝上去替他止血。

  「呵呵,別怕,小不點。」正說著那半截優美纖細的小指上的皮肉迅速的融化蒸發。最後只剩下一小截可愛的白色骨頭。殺阡陌拔下一根自己紫色的頭髮,剛剛掰斷小指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拔根頭髮可把他心疼的要命。

  頭髮從骨頭縫裡穿了過去,然後繫好掛在花千骨脖子上。

  「這個是姐姐身體的一部分,帶著它,這樣小不點不論在哪姐姐都知道。遇到危險的時候就把它吹響。姐姐會盡快趕去救你,知道嗎?」

  花千骨早就被嚇傻了,心疼的看著她左手小指,卻見上面一滴血也沒有流的,迅速又長出森森白骨還有皮肉,很快便恢復如初。

  殺阡陌拍拍花千骨的頭:「瞎擔心個什麼,姐姐是魔嘛,好了姐姐得走了,不想跟雲隱他們起正面衝突。等我找到下一件神器,忙完了就去長留山找你玩。」

  說著抱起花千骨啵的在她臉上使勁親了一個,嘿嘿笑著,轉了個圈人就不見了。心裡直偷著樂,做人姐姐就是有這個好處啊!挖哈哈!

  花千骨看著胸前那截所謂的可愛的小骨頭滿頭黑線,這禮物也實在是太特別了吧,雖說她叫千骨也不能就送她真的人骨頭吧,還要她放在嘴裡當哨子吹,她才不要呢!

  拽了拽那頭髮,好結實啊,應該不會斷的。

  天水滴,勾玉,小指骨頭,這年頭,怎麼人人都喜歡送人項鏈啊?她的脖子上都快掛滿了!

  過一會兒果見雲隱帶著一班弟子風馳電掣的趕到。看到花千骨連忙跪倒在地,請其責罰失職之罪。

  卻見花千骨一臉控訴委屈的瞪著雲隱。

  「我的蓮藕清粥在哪呢?我都快餓死了!」

  雲隱滿頭黑線。

  ----------

  回到萬福宮,花千骨狼吞虎嚥一言不發的吃著早餐。雲隱在一旁擦汗,一面解釋著自己本來去廚房,後來發現異動追了去卻沒想到被調虎離山。之後被春秋不敗手下一干人等纏住遲遲脫不了身。等趕回來的時候,才發現花千骨不見了,問睡得傻乎乎的糖寶更是一問三不知。

  花千骨吃得七八分飽了,這才緩一口氣把被雲翳帶下山,後來又被殺阡陌所救之事說給他聽。

  聽到說雲翳竟然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雲隱也是大驚失色。

  「怎麼會呢?那麼多年我也算和大師兄朝夕相處,但是從來他都是面具掩面,我還以為是他舊時容貌被毀,卻怎麼會跟我長得一樣?」

  「對啊,很奇怪是吧,你回去問問伯父,是不是那個年輕的時候……啊?」

  「不可能,青州夢家代代單傳。」

  「呵呵,那就不得而知了,你回去有機會好好調查一下。另外通知門下弟子一定要格外小心,如果雲翳再用你的面目有所行動,那真是防不慎防。」

  「弟子知道。只是那個流火緋瞳殺阡陌,請掌門日後務必再不要與其有何牽連。」

  「為什麼啊?姐姐救了我啊!」

  「姐……姐姐?」雲隱一頭霧水,突然明白花千骨定是見殺阡陌太美把他當作女的了,不由得暗自好笑,卻也覺得沒必要跟她詳加解釋。

  「我們是仙,他是魔,正邪不兩立。身為茅山掌門若是跟妖魔勾結不清,定會落人話柄。特別是掌門回山後,長留門規更加森嚴,絕對不能與妖魔有所往來。而且他上次妄圖盜取上古神器跟長留結下了不小的梁子。殺阡陌等妖人一心想放妖神出世,他這次救下掌門一定別有居心!」

  「姐姐不像壞人啊!」聽雲隱那麼說,花千骨沒敢繼續說殺阡陌還把自己的小指頭掰斷了送給自己作禮物。

  「掌門,你還太小,好人壞人不是光看外表的,那殺阡陌雖然長得美艷不可芳物,但是心狠手辣有如毒蠍,凡是得罪過他的,輕薄過他的,對他稍有無禮的,全被他以非人的手段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做事僅憑性子,沒個章道,別說是仙人,就是妖魔見到他也忌憚躲著三分。總之掌門以後盡量不要跟他有任何牽扯就是了。」

  「哦……」花千骨微微嘟起嘴巴,可是姐姐對她是真的好啊,「我什麼時候可以回長留山啊?」

  「那麼快就想回去了麼?多留幾天不行麼?」雲隱看著她小小的包子頭很想摸摸安慰安慰她,知道她剛剛肯定還是受驚了,卻不敢犯上。將才真把他急瘋了,若是尋不見她,他就真要內疚死了。

  「我怕落下太多課業趕不上,離仙劍大會的時間不多了。」

  「仙劍大會麼?到時候茅山也會派門人參加哦,弟子會來給掌門加油打氣的!」

  「啊?不會吧?」原來整個仙界都會派人參加?那豈不是更丟人?

  「這樣可好,掌門在茅山多留幾日,弟子會盡快把茅山道法有系統有條理的一一教授給你。身為茅山掌門,卻一點茅山術也不會也不行啊!」

  「呵呵,我有在修習的,清虛道長留了本心法秘籍給我,糖寶有教我練。到時候我回長留山,秘籍你就好好收著。另外還有一本六界全書我請尊上代為保管,因為事關重要,等局勢安定點我再取回來。」

  「謹遵掌門吩咐安排。」

  「呃……雲隱我們也差不多挺熟了,沒有外人在的話你就叫我千骨吧,掌門掌門的好彆扭啊!」

  「是,掌……千骨……」雲隱望著她欣慰的點頭。這半年來只覺得肩頭壓力好大,常常有些不堪重負,茅山遭此大難,雲字輩,清字輩的弟子死傷慘重,剩下的可擔大局的寥寥無幾。他時常怕辜負了師傅的一番期望,茅山百年基業就折煞於他手中。這次見了小掌門,卻不知為何心中竟踏實安然多了。

  她雖然還只是個孩子,無論是站在他前面主掌茅山,還在站在他後面支持他的實際行動,都讓他覺得那樣安心,彷彿有了堅實的後盾一般。這下,茅山有望了。

  ----------

  於是,花千骨辦妥各種事務之後又在茅山多留了十多日,茅山和一般一心修仙,提高自身法力的門派不同,注重的是實戰能力,所以常常入世歷練,捉鬼降妖。這些天在雲隱的督促和教導之下花千骨的禦劍能力和對五行的掌握都有了明顯的提高。

  這夜雲隱一直伺候到花千骨就寢才離開,糖寶偷偷摸摸的爬到累得暈暈乎乎只想倒頭就睡的花千骨臉上道:「骨頭骨頭,快別睡了,爸爸來了,我們去見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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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8 20:21:08

【25.風涯無邊】

  依稀尋著上次雲翳帶自己出去的那條小路出去,卻不知為何心跳得如此之快。自己只是去見個朋友,又不是偷偷摸摸跟情人私會,幹嗎那麼緊張啊!真是的!

  山頂夜來風大,更深露重,四周又漆黑一片,花千骨腳底有些打滑,後悔自己著急慌張的出門,沒有多披件袍子。

  糖寶趴在她頭頂上,興奮的四處張望。身上發出螢光,雖然微弱,卻竟然能照出好遠,前方的路倒也勉強能看清楚。花千骨無奈的笑,她不知道糖寶原來竟是如此多功能的,還能當燈籠用。

  一直到下了大茅峰又到了上次她見殺阡陌的那地,仍然不見東方彧卿的身影。

  「在哪呢?糖寶?」

  「往前,就在這附近。」

  花千骨走進密林,看見上次軒轅朗被吊著的那棵樹,回憶起當時他狼狽無比卻依然盛氣淩人的模樣,突然有點好笑。這一轉眼就是半年,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人又在何方,有沒有來茅山找過自己?

  失神之間,卻猛然撞進一個人懷裡,然後被對方緊緊摟住。

  糖寶連忙蒙住眼睛,卻又賊笑著從縫隙裡偷看。

  哦耶,爸爸和媽媽抱抱了。

  花千骨聞到一股淡雅的墨香,看著那身月白的衫子,未等擡頭,知道必是東方彧卿無疑。一時窘迫的想要推開,卻被他緊緊環住的抽不開身去。

  「東方……」

  「骨頭,我好想你。」

  突然聽他又激動又深情又落寞的說了一句,聲音溫柔如水般怎麼都化不開去,和初時賴皮非要娶她的模樣完全不同,花千骨有些反應不過來,只好任由他抱著。

  其實她心裡也是很想他的,畢竟她生命裡接觸過的對她好的人並不多。而且老是有糖寶在耳邊爸爸長爸爸短的念叨著,她想不想到他都難。

  這是除了爹之外,第一次有人這麼親近的抱著她,當然尊上接住從天上掉下來的她那次不算啦。東方彧卿的懷抱很溫暖,和尊上冷冰冰的感覺完全不同。那樣踏實和舒服,讓這麼久以來都疲憊不堪的她好想安心的趴在他懷裡睡一覺。

  「爸爸!」糖寶開心的叫著,長開小腳要東方彧卿抱,不要只和骨頭媽媽親熱不理它啊!

  東方彧卿伸出一隻手去把它捧到眼前親了親。

  「乖孩子,有好好聽骨頭媽媽的話麼?」

  「有!」糖寶抱住他的拇指親暱的蹭來蹭去。

  「你怎麼會來啊?」花千骨仰頭望著他,依舊是淡雅書生氣的一張臉,卻每每一笑起來整個世界都顛覆掩埋,讓人眼中只剩下他的溫柔笑顏。哼,豈有此理,自己明明這半年有長高很多的,怎麼還是差他這麼遠?

  東方彧卿低頭看著她,見她比半年前面色好了許多,身上總纏繞的黑色汙穢氣息也都沒了,眼睛大而圓黑而亮的望著他,小小的唇微微嘟著。換回女孩裝扮,而且還紮了兩個可愛的包子頭。忍不住伸手去把玩,故意把她揉亂了。

  「幹嗎不說話啊?你怎麼會來?還這麼晚跑來,你一介書生,要是路上碰到危險怎麼辦,就算沒有強盜打劫,這山上虎啊狼啊的,傷了你怎麼辦?」

  東方彧卿笑道「別說是區區茅山,只要是為了見你,刀山火海我也願意闖。」

  花千骨連忙低下頭去,最討厭看到他笑了,一笑她就被勾得丟了魂似的,連他老愛說的那些亂七八糟不著邊際的甜言蜜語也都忍不住的信以為真。

  「別開玩笑了,我在和你說真的!你一個人跑到這來很危險,最近茅山附近很多妖魔都在視機而動,你趕快回去!」

  東方彧卿一臉委屈:「半年不見,你都不說想我,一見面就要趕我走啊!」

  花千骨低頭道:「也沒有啊,見到你我很開心。」

  東方彧卿欣慰一笑,聲音又變得溫柔凝重起來:「糖寶一直有跟我聯繫,她一說你們要回茅山來,我就盡快處理完事情往這裡趕了。也多虧你出了長留來這,我才有機會見到你們,不然還是有點麻煩,入長留可不比上茅山,而且我身份諸多不便。我本該早點去看你,這半年來你一個人在長留拜師學藝一定吃了不少苦。糖寶一直有跟我說你的狀況,所以我才一直安心讓你呆在那裡。若是你哪一日不願意再留在那了,你就跟糖寶說,我會親自去帶你回來。知道麼?」

  「放心吧,我在長留很開心,一點都不苦。我還學會很多東西,禦劍啊,飛天啊,以後遇見老虎啊強盜啊妖魔啊什麼的你都可以不用怕了,我會保護你的!」

  東方彧卿看著花千骨不自覺的握住的斷念劍,心中一驚,面色瞬間凝固,眼神變得複雜而深邃,深得讓花千骨一點都摸不著底,比尊上比阡陌姐姐比儒尊比十一師兄任何人都要來得讓她覺得不瞭解。

  他到底有多少個面目都是她所不知的呢?溫柔的他,賴皮的他,古板的他,笨拙的他,睿智的他,甜言蜜語的他,無所不知的他……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呢?

  雖然心裡不明白,可是卻半點都不覺得不安。他身上就是有讓人寧靜的力量,他的關懷和愛護讓她感覺真實和溫暖,情不自禁的依舊單純而簡單的信任著他,不論他究竟是誰。

  「骨頭,我知道你心中的執著和堅持,也知道哪個環境才真正適合你的成長。但是我希望我有一天不要為了讓你去長留山這個決定而後悔。」

  花千骨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懵懵懂懂的點頭。

  東方彧卿輕歎一口氣突然又恢復了本來面目似的笑道:「等你學有所成,我們就趕快回來拜堂成親吧!哈哈!」

  「成親吧成親吧!」糖寶開心的在東方彧卿的掌心裡扭來扭去。

  花千骨已經習慣和無視他的小賴皮了,望天道:「卻不知道我能不能得償所願,拜尊上為師哪。」她知道這個要求對自己來說或許太高了點。但是沒試過就永遠也不會知道。

  「你連夜趕來一定很累了吧?其實我還要再在茅山呆半個月糖寶沒給你說麼,你可以不用趕那麼急的。」

  「我想早點見到你嘛!」東方彧卿靠著大樹坐下,把花千骨摟在懷裡。

  花千骨背靠著他的胸膛,啊嗚的打個呵欠,她真的好睏啊。

  「你是怎麼和糖寶聯繫的啊?我從沒見過它有寫信啊?」

  「呵呵,這個是秘密。」東方彧卿和糖寶對望著眨了眨眼睛。

  一片漆黑的密林中,花千骨慢慢在東方彧卿懷裡睡著了,糖寶慢慢在東方彧卿掌心裡睡著了。

  東方彧卿手在半空中一揚,竟憑空抓出一件雪白的薄綿絲錦,將花千骨裹在懷裡。看著她和糖寶天真可愛的一塌糊塗的睡顏,宛然一笑。這種感覺,是不是就叫做幸福?

  ----------

  第二日一早,花千骨在他懷抱裡醒來,一睜眼就看著東方彧卿含笑望著自己。心跳亂了幾拍的慌忙從他身上起來,伸伸懶腰。

  「壓著你了麼?昨晚沒睡好吧?胳膊腿疼麼?是不是麻掉了?我扶你起來!」

  「沒事,你輕得根片小羽毛一樣。」東方彧卿依舊望著她,他就這麼整夜沒睡,看了她一晚上。今日一別的話,再見就真不知道要多久之後了。

  「我得回去了,不然雲隱去叫我,發現我不見了會著急的。」

  「嗯。」東方彧卿點頭,面上難掩傷感。

  「你要好好讀書哦,你那麼博學多才,一定可以高中狀元的!」

  東方彧卿忍不住失笑,使勁點頭。

  「糖寶,爸爸走了,好好照顧媽媽哦!有什麼事一定要及時跟爸爸說。要聽媽媽的話。」

  糖寶抱住東方彧卿哭得稀里嘩啦不肯放:「糖寶捨不得爸爸,糖寶不要爸爸走!」

  花千骨哭笑不得的把它拎下來放在肩上。東方彧卿親親糖寶,摸摸花千骨的頭,把很多雞毛蒜皮的事又交代囑咐了一遍,什麼要好好吃飯,睡覺不要踢被子啊,磨蹭了半天,這才轉身離開。

  花千骨依依不捨的看著他的背影,一直到望不見了,這才黯然的回去。糖寶哭著哭著又趴在她耳朵裡睡著了,花千骨斜著腦袋晃了晃,一隻手摀住耳朵,開個小縫讓耳朵裡的水都流出來,糖寶在裡面滾了幾滾依舊睡得跟豬一樣。

  回到臥室,還好雲隱還沒過來,雖然有別的弟子服侍,可是雲隱總是無論什麼都要親力親為,大到主持眾議小到花千骨的衣食住行,無不打點的妥妥當當。

  可能也是覺得花千骨白天練得太拚命,身體太過勞累,想讓她多睡一會。

  花千骨脫了外套鑽進被窩裡面,突然覺得這青絲媚軟的,竟絲毫比不上東方彧卿的懷抱來得溫暖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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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8 20:21:27

【26.刀劍無情】

  終於到了回長留山的日子。已經正式繼任掌門之位了的話,畢竟不同來時可以那般低調,未免路上出意外,雲隱還有茅山七煞中的四煞都一同護衛她前行。

  此時的花千骨禦劍比之前已經不知道熟練上了多少,道行法力也更加精進。一想到馬上就要回到長留了,心中幾多興奮和喜悅。

  一路上倒也太平,如今茅山守護的神器被奪,比起其他各派來,反而要安全上了許多。

  望見海上的長留仙山之時,說不出是什麼感覺,落十一正等在光壁外,見了他們一行六人,連將他們迎了進去。

  糖寶開心的爬到他肩頭,興奮的跟他說著一路上好玩的事。

  知道落十一先要領他們去見過尊上,花千骨有些緊張無措。到了大殿,白子畫依舊是恍如天人的樣子,冰涼而淡漠,簡單的問了幾句回去後的情況。

  雲隱倒是說得詳細,連花千骨被虜,雲翳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都交代的清清楚楚,還囑咐以後若有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要入長留,若沒出示證明身份的物件切莫相信。

  因為怕在外耽擱的時間太久,茅山無人執掌再生事端,雲隱幾人匆匆拜別。白子畫也不留,仍讓落十一送他們出去。

  大殿裡突然空落落的只餘下她和白子畫二人,花千骨心下怦怦直跳,連忙躬身便要拜退。

  白子畫卻慢慢從座上走了下來,打量著花千骨的兩個包子頭,嘴角微微揚起。

  「看來茅山這一趟你進步不少,斷念用著可還順手?若是它實在不聽禦使,我再命人重新為你打造一把?」

  「多謝尊上,我很喜歡斷念,也慢慢能夠禦使它了。」

  「喜歡?……喜歡,並不是什麼好事情,此劍雖有靈性不是死物,但劍終歸只是劍,身外之物,若有了感情,不能很好發揮劍應有的作用是小,對敵時反而會成為牽絆。」

  「可是若沒有感情,又如何和劍心靈相通,融為一體呢?豈不是更沒辦法發揮它的威力麼?」

  「小骨,你需知道,修仙最忌七情六慾,多少人都是為情念所困,道行無法再有更多的提升。雖說仙界因為多年前斗闌干之事,玉帝大赦天規,如今得道成仙之人中愛戀婚配已屬平常,但是未成仙的弟子還是不許妄動凡心。這長留山之所以設三殿,就是警戒所有弟子要絕貪,絕欲,絕情。你若不明白這一點,永遠沒辦法修成真身。你命相本屬奇特,衰運連連,桃花決絕,而且會不斷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感情這種事,對你也好對他人也好,只能是負累。你需要做到心中只有大愛,沒有私情。這對劍也好,對人也好,都萬萬不可有執念。我贈你斷念,一是因為它比較能幫到你,二是提醒你要時刻記著絕情斷念。你需知道,真正的境界,不論你手中拿的是什麼,斷念也好,還只是普通的劍也好,兵器也好,草木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是你的選擇和能力。小骨,等有一日,萬物蒼生你都能夠等同視之,沒有執念,沒有牽絆,沒有愛恨,那時候你就能真正的擺脫你的宿命,修得真身。你可明白?」

  花千骨懵懂的點頭,看著白子畫似乎堪破一切鏡花水月,穿透虛幻未來的眼神,心中不由一蕩。

  白子畫輕歎一口氣,轉身背對她道:「小骨,眾神並沒有消亡,誰掌握了自己的命運,誰,就是世界的神……但是神,他只做自己該做的事,而不是想做的事。」

  那做神還有什麼意思?花千骨本來想問,可是還是沒敢開口。她還是第一次聽尊上說那麼多話,可是能聽懂得沒幾句,只能暗暗記在心裡。

  「好了,你退下吧,回去好好休息。」

  「是,弟子告退。」

  花千骨剛走出幾步,又聽白子畫道:「慢著。」

  轉過頭,猛然看見白子畫站在自己面前揚起手來,中指指腹往自己額頭上一印,心中一驚,慌忙退後幾步。

  「畢竟還只是剛入門沒多久的弟子,這個茅山掌門信印還是先隱去的好。離仙劍大會只有三個多月,你需好好準備,若有何不懂的,就多請教十一或者清流。」

  「弟子知道,謝謝尊上。」

  ----------

  花千骨直接回了亥殿寢室,輕水還在上課,糖寶也跟著落十一送雲隱他們去了還沒回來。花千骨坐在妝鏡錢打量著自己的包子頭,心下卻涼嗖嗖的一片。

  一開始尊上把隨身佩劍贈予自己,自己心中自然別提有多歡喜。現在看來,哪怕貴重如斷念,尊上朝夕帶在身邊,對他而言,卻從未跟其他任何劍有什麼差別,也並不是什麼特別珍視之物。所以別說是送人,就是隨手扔了,心裡怕是也不會覺得有絲毫的可惜吧。

  這不能說是情薄,尊上根本從來都是無情之人。和他隨手可扔的斷念一樣,自己在他眼中,是不是也跟其他任何弟子沒有任何差別的呢?

  所以,得更加要努力!為能夠成為他的徒弟而努力!哪怕,之後在他眼中,只有一丁點和別的人不一樣。

  ----------

  之後的幾個月裡,花千骨更加拚命了,那奮不顧身的架勢常常把糖寶嚇到,卻又攔不住她,只能日日夜夜在她身邊守著,看著心疼的不得了。

  花千骨逐漸已經和斷念配合的很好了,防守基本上已經不成問題,而最薄弱的地方還是五行術,所以攻擊力很弱。為了怕引起麻煩,一般白天她都不把斷念帶在身上,只有晚上的時候才在林中練習。

  知道霓漫天老愛找自己的岔,她總是盡量少出風頭,避開她。為了練習五行,她甚至忍著被桃翁刁難,火夕欺負的一個個找他們請教和輔導。

  一轉眼,馬上就要仙劍大會了,在落十一的實戰課上,幾個班分組比試禦劍術。最後淘汰剩下來的8個人裡面,霓漫天和花千骨分為一組。

  這是霓漫天和花千骨兩人第一次正面衝突,輕水在一旁乾著急,落十一卻興致盎然的想看看憑花千骨這麼努力的成果是不是可以和霓漫天比上一比。

  花千骨知道這也算是仙劍大會的預演和排練,而霓漫天是她目前最大的障礙,如果自己勝不過她,憑她的家世背景還有仙資,自己根本就沒資格跟她爭。

  立在海軒木劍上在空中左閃右躲著霓漫天淩厲的招式,明明只是同門切磋,她卻下手又快又狠,招招致命。

  霓漫天擅長水系法術,空氣中的水汽不斷被她凝結成冰淩,暗器一般向花千骨激射而來。花千骨仗著禦劍術有所小成,只能拚命閃躲,抓住她攻擊的間隙給予回擊。

  你來我往之間,兩人竟打了半個時辰還沒有分出勝負。

  霓漫天法術雖強,花千骨卻不停躲閃,拖著她打持久戰。霓漫天畢竟身嬌肉貴,不像花千骨吃盡了苦頭,慢慢氣力耗盡,速度慢下來許多,

  花千骨趁機反攻,同樣用冰把她從劍上打了下去,然後凝神結印,飛快生長的巨木如箱子一樣密密實實的把她牢牢封在了裡面,任她火攻水淹,萬般踢打,就是出不來。

  朔風在一旁看了好笑,看來仙劍大會上決戰的,會是他和花千骨了。

  花千骨心道平時受她那麼多氣,吃她那麼多苦頭,本來想把她多困個一時半會的,可是畢竟同門,又不想跟她結下太深的怨恨,於是很快把她放了出來。

  霓漫天氣得臉都青了,看著落十一一臉讚許的看著花千骨更是恨得咬牙切齒。她無論如何都沒料到,小小一個花千骨,法力精進的竟然如此之快。果不其然,成為她拜尊上為師的最大禍患。早知道便早點將她除了,她的仙劍大會若再如此丟人的話!她有何面目見她爹娘!

  心中怨念一波強過一波,手中的海軒木劍竟硬生生被她折斷。

  ----------

  「輕水,仙劍大會是什麼樣的啊?」花千骨躺在床上睡不著,再過兩日便是仙劍大會了,這幾日,長留山上來了好多人,各門各派的掌門還有弟子,還有一些弟子的親人,幾大殿全部住滿了,好不熱鬧。花千骨是又激動又焦躁。

  「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沒參加過。」輕水坐在床頭,就著夜明珠的光亮替糖寶做著它仙劍大會上要穿的小衣服。

  糖寶趴在一旁桌上的自己的小房子裡,手裡抱著落十一給它的一個綠色有彈性的球球玩來玩去。

  「仙劍大會挺簡單的,不就是比武大會麼,但是所有弟子都必須在空中比試,不能落地,誰先落地誰就輸了。」

  「是各個門派的都對打麼?」

  「長留的弟子佔了大多半,其他門派一般各都只派出幾人。新入門的弟子分為一組比試,拜過師了的是另外一組,你們不用擔心,和你們對打的也都是些新入門沒多久的,不會有多厲害。十一師兄他們也會有比試哦,去年的拜過師傅的那一組就是十一師兄拿的第一。到時候我要去給他加油!哈哈!」

  「那新人的那一組呢?去年誰第一?」

  「去年是世尊的弟子上上飄,再前兩年好像是舞青蘿,再早些年好像是火夕,世尊和儒尊的幾個弟子,都是新人組的魁首。」

  花千骨心裡顫了顫,自己有沒有把握拿下第一,有資格做尊上的徒弟呢?

  「尊上為什麼不收徒弟啊?」輕水問,一臉崇拜的道,「要是能讓我拜尊上為師,天啦,死了都甘願。」

  「那就不清楚了,不過從前些年開始世尊都一直在逼他收徒弟,畢竟尊上是掌門嘛!今年尊上會收徒的可能性很大哦!」

  花千骨閉上眼睛,她想尊上之所以不願意收徒,可能是習慣一個人了,不想身邊有什麼麻煩和牽絆吧?

  「拜師是怎麼拜啊?是誰勝了誰就有資格選拜在誰門下麼?」輕水問。

  糖寶嘗試著爬到球球上去,屢次失敗後又從球球上滾了下來:「怎麼可能,這天底下只有師傅選徒弟,哪有徒弟選師傅的。當然是由師傅先選啦,所以就算比試不能贏,若能展現出自己優秀的一面,也不愁沒有師傅會看上你的。然後師傅選完了自己中意的,沒被挑上的弟子再嘗試向自己欽佩的人拜師,若仍被拒絕,就只能由書香閣統一分配了。」

  「收徒弟有什麼條件沒有?」

  「當然有,只有宮花及以上級別的才可以收徒弟,宮帶和宮鈴都不可以。師傅級別高,徒弟自然也就相應有地位。所以拜個好師傅很重要。」

  輕水喃喃著:「大家都搶著想做十一師兄還有火夕他們的徒弟,我只要是班導能夠看上我收了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啊?輕水你不覺得他一天醉醺醺的沒有一點為人師表的樣子麼?」花千骨一頭霧水,朽木清流人是挺好啦,但是一天裡有一半時間都是醉著的。拜這樣的師傅,豈不是每天教自己耍醉拳麼?不過和他在一起很輕鬆又很開心,不用多顧忌什麼,好像朋友一樣。若是拜尊上做師傅太難,拜十一師兄又太多是非,可能和班導每天相處是最開心了的吧?輕水倒也想得通透。

  夜裡大概睡了兩三個時辰,依舊很睏,花千骨依然堅持著爬了起來,跟往常一樣去林中練劍。起來看糖寶睡得正香,便懶得叫它起來,它本如此嗜睡,卻要日日夜夜陪著她,也真難為它了。

  空中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子,花千骨出了門,直接從亥殿最高層輕輕躍了下去,雖然她的法力還沒達到不需要劍,淩空虛度的境界,卻也一起一縱間飛速的在林上穿越行走。

  很快到了平日裡練劍的密林深處那片空地,卻見一個人綵衣飛舞,負手而立於樹上。卻正是嫵媚艷絕的霓漫天。

  「我聽說,你總是夜裡一個人在這練劍?果然……怪不得進步那麼快呢,真是,笨鳥先飛啊……」

  花千骨心道不妙,霓漫天眉間殺氣重重,怕是來者不善。心裡思忖著還是不要起正面衝突的為妙,能跑快跑。

  卻見霓漫天慢慢抽出腰中佩劍,寒光凜冽,映襯著她臉上詭異而又殘忍的笑容,竟如同鬼魅一般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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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8 20:22:27

【27.仙劍大會】

  長留一派一千三百多年的基業,仙劍大會從建派沒多久就開始舉行了,一開始不過是本著同門各支之間切磋交流的原意,十年舉行一次。到了後來,弟子越來越多,又縮短到五年。而妖神即將出世,妖魔鬼魅當道,寥寥眾仙,根本無暇枉顧,各門各派都開始大力招收弟子。原先為了提高自身的得道修仙,卻彷彿變作了速成的神仙進修班。而教導出來的弟子,一個個也不過光有些道法毛皮,根本連半仙都稱不上,達到知微,登堂境界的更少。但是憑借自身術法,除魔衛道,倒也效果顯著。

  而這仙劍大會,近些年來,更是跟群仙宴一樣,由五年一次縮短到每一年便有一次,並且除了原來的本派弟子,連其他派的也可以參加。

  參加弟子分為兩個組,已拜師的和未拜師的。而拜過師同時又開府收徒的,例如狐青丘,火夕等等,則不能再參加。

  長留山看似上下齊心,渾然一體,但是三殿九閣,上有三尊,下有九大長老,關係龐雜交錯,支派別立。三尊執掌長留時間還短,不過七十餘年。但是之上輩分的長老級,除開不在山中拋開紅塵事物外出仙遊的,就有不下四十餘人。再加上九大長老下面的徒子徒孫,各人拜的都是不同的師傅,金木水火土,修煉得又大多是不同系別的法術。因而還是分立成不少的支派。

  而三尊之中,笙簫默慵懶,自是懶得多收弟子。火夕和舞青蘿也是實在無聊收了覺得好玩,調教了幾天卻又覺得麻煩,再不願意多收。摩嚴要掌管派中大小事物,事無巨闌,都得一一過目,幸得落十一幫他,卻也仍是忙得不可開交,不願再多收徒。而白子畫就更別說了,雖有摩嚴在耳邊嘮叨了幾十年收徒的事,依然是不為所動。

  所以三尊直系門下弟子卻是少之又少,雖然萬眾矚目,說要拜師卻是難如登天,大部分弟子都還是拜在德高望重的長老的徒弟的徒弟的徒弟下面。

  而這仙劍大會,未拜師弟子人人都有資格,除非說自己已經覓到良師,也懶得出這個風頭可以自動棄權。而拜師弟子的那一組卻是暗地裡風起雲湧,爭個你死我活。

  單是加入了外派弟子參賽不說,輸贏畢竟事關本派的名譽。再者就算是本門弟子相鬥,卻也支派間相互敵視,怕丟了自己師傅的臉。因而派來參賽的必定都是徒弟中的翹楚,以給自己面上增光。

  仙劍大會的場地分在五個地方,四下平坦的草地上,密林中,比武大殿中,長留坐觀峰的活火山口旁,還有大海之上。

  比試不能超出劃定的場地範圍,無論是哪個地點,都不許落地。而比賽場地由抽籤隨機安排。因為五個場地分別各佔了五行的天時地利,若是木系修行得好的,而場地剛好是在密林中,自然大佔便宜,以此類推。

  因為人數太多,仙劍大會一共要進行十天,五個場地同時進行。五位平日不在山中的德高望重的長老作為仲裁。兩組比賽皆採取淘汰制,抽籤決定比賽選手。拜過師一組的若是往年十六強,直接進入種子選手行列。新人組的,甲乙丙丁班的前四名直接進入種子選手。

  也就是說花千骨若要進入決賽,必須連贏將近十場的比試。

  糖寶默默對天祈禱,希望這近一年來她的勤奮與辛苦,可以得到回報。

  卻看花千骨從早上出來一直臉色蒼白,默默不語,以為她是太過緊張,在耳朵裡講著笑話輕聲安慰著她。

  輕水興奮無比的到處東張西望。幾千名長留弟子,再加上來的外派的那些人,所有的人都聚集到長留最大的廣場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壯觀的景象可想而知。而天空中,不時滑過紅的,紫的,綠的,一道道彩色的劍芒交織在一起,彷彿漫天的虹彩一般,煞是好看。那些都是剛剛到的各派的弟子或來觀戰的仙人。

  花千骨能認出來的,在天宴上見過的就有好幾個。

  卻突然瞥見霓漫天的身影飛上半空,往那邊來人處開心的迎了上去。定睛一看,來得一行人裡,為首的一中年男子,身騎金獅,刀眉鷹鼻,雙目如電,好不威武。身邊踏著七彩祥雲的婦人,端莊美艷,笑容溫婉可親。正是蓬萊仙島的掌門,霓千丈和蘇蕊夫婦,也正是霓漫天的雙親。

  霓漫天在爹娘懷裡撒了半天的嬌,霓千丈門下的那些弟子想必都是極寵著霓漫天的,久未見她,也都紛紛圍著她呵長護短。

  花千骨望著霓漫天歡喜的笑顏,心中幾分酸楚。若是她的爹娘還在人世,別說是獨自出來求道訪仙,就是給她玉皇大帝她也不要做。只要能夠常伴他們膝下,多盡幾分孝道,多享受幾日天倫之樂。

  蓬萊島在東海之端,長留山在北海之涯,皆是仙家中的名門大派。蓬萊島此番卻特將獨女送來長留修行,兩派世代交好之心可見一斑。畢竟都是海上仙山,蓬萊實力稍弱,霓千丈之下的弟子之中又沒有幾個特別優秀強勁的弟子,如若妖魔來犯,最能仰仗的也還是長留。而兩派向來交好,霓漫天拜入長留門下有點聯姻性質的外交手段,長留大局著想,將霓漫天收為三尊直系弟子那是必然之事。而前有上上飄,便是天山掌門的玄孫女。去年的第一,拿得還是使了些手段的。可是畢竟世道如此,也難怪各大派紛紛向長留攀附。

  空中漂浮了眾多的草蒲,派中長老和其他各派眾仙等都坐於上面。等待著長留仙劍大會之前的大典和儀式。

  大殿中宏偉的鐘聲響起,就是海外數千里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花千骨站在癸班的隊列裡,仰起頭來,看著三尊分別從三大殿飛掠而下,衣袂飄飄的降在高高的法壇之上。風采之盛,在場眾人無不仰止。

  花千骨站在人群中,覺得自己好小好小,被淹沒得好像連塵埃都沒剩下。身子微微輕晃了一下,尊上,她怕是永遠只能這麼在低處遠遠凝望著他了。

  儀式之後是隆重的盛宴,下午時分,抽籤決定的榜單已經全部都貼示出來了。

  輕水開心的晃著花千骨:「太好了,我們兩個如果能順利晉級的話,要到最後才會遇上霓漫天和朔風。不過應該在我們對上之前,我就被朔風淘汰了,哈哈哈。千骨,加油啊!我們一定要進入十六強啊!」

  朽木清流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癸班隊伍前面,很難得的穿的很正式,也沒有絲毫醉態,怕是被誰訓斥過了,不準丟了長留的顏面。

  「都準備好了沒?要努力啊,不要丟了癸班的臉,你們都是最棒的!把甲班的給我打趴下!」

  班上頓時群情激奮,摩拳擦掌。

  花千骨無奈的望天,看來他還是喝醉了。

  「千骨,怎麼樣?沒事吧?你……」

  「我沒事,呵呵,我會加油的!我下午的比賽在海上,我先過去咯!輕水你也要加油!糖寶你是跟我走呢還是去看十一師兄啊?」

  「當然跟骨頭媽媽走,十一師兄直接進的下下一輪的都不用比。」

  「哼,那要是我和他的同時比呢?你給誰加油啊!」

  「嘿嘿,當然是骨頭媽媽啦,十一師兄都不用我加油肯定贏的啦!」

  花千骨這才作罷的告別了輕水和清流他們徑直往場地去了。

  ----------

  雖然仙劍大會嚴禁參賽弟子相互惡意傷害,更不允許有人以兩敗俱傷的法術以死相拼。一旦出現危機情況,仲裁的長老會也立即制止。但是畢竟刀劍無眼,特別是新入門的弟子還無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拿捏不住分寸,出現傷亡和意外總是在所難免。

  花千骨先看了兩場別人的比試,輪到自己上場的時候難免還是有點小緊張。但是還好水系既是尊上所屬,自己學的分外用心,朽木清流又教得很好,所以自己還是比較擅長。只是劍在腳下用起來還不太習慣,飛行的途中重心微微有些不穩。第一場對的是王屋山門下弟子,三十出頭的一個男子,想是見第一戰對的是個小娃娃,心中太過輕敵,花千骨倒也贏得輕鬆。

  慢慢從半空中飛下,深喘了幾口氣。糖寶騎在一隻海鷗身上,飛到她旁邊。

  「骨頭,你太棒啦!但是流水落花那一式,出招比平時慢了半拍,破綻百出,幸好只是碰上個半吊子,若是碰上厲害的對手就有危險了,你下次比試一定要注意啊!」

  「嗯,知道了!」

  突然聽見旁邊響起拍手聲,花千骨擡頭一看,竟是幾個月未見的雲隱,心下不由一陣歡喜。

  「弟子來遲,掌門恕罪,恭喜掌門贏下第一場。看來這幾個月也是進步不少啊!」

  雲隱和身後幾名弟子同時拜下地去。

  花千骨連忙扶住他們:「快起來,我現在身份多有不便,不要稱我掌門,叫我千骨既可。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茅山一切可都還好?」

  「一切平安,這次來還有兩個弟子也是來參加大會的,不料途中遇到一些事給耽擱了。卻不知道還趕不趕得急。我讓他們去比賽場地了,然後徑直來找你。剛剛以你目前身手來看,若是運氣好,沒遇著強敵,應該可以殺入前十。」

  「嗯。」花千骨用力的點了一下頭。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幾天,花千骨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殺到了八強裡。卻是越到後面越吃力,畢竟到後面高手更多,而她幾戰下來,消耗了太多的靈力和體力。

  八強裡面,長留佔去了五位,除了花千骨,霓漫天,朔風之外,還有乙班的隹淵,和辛班的雲端,而花千骨和雲端自然都是此次的大爆冷門,另外三位分別是括蒼派,齊雲山,還有玉濁峰的弟子,茅山的兩名弟子都僅進了三十二強就被淘汰了。不然要是跟掌門對上,還真不知道怎麼打。

  花千骨若是能再贏玉珠峰的弟子一場進入四強便可能要對上霓漫天,能走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容易了。可終歸力量有限,拼盡全力在火山一戰勝了玉珠峰的那個弟子,自己的靈力也幾乎用盡了,元氣大傷。

  不過同樣霓漫天也好不到哪裡去,多天下來,精疲力竭,全靠夜裡霓千丈給源源不斷的輸入內力。才能夠一直在比試中保持旺盛的姿態。

  仙劍大會,最後一日,兩組四強的比試。因為觀戰人數太多,場地全部移到了大海之上。連之前幾天很少露面的三尊和九大長老都漂浮在高處觀看最終勝利者的決出,然後比賽一結束,馬上就是長留的拜師典禮,所以幾乎所有人都在場。

  第一場比試的,便是花千骨和霓漫天。

  輕水,雲隱還有朽木清流都在她身邊為她助陣。糖寶穿著紅艷艷的小裙裙扭啊扭啊的,手中還拿了兩朵花,當拉拉隊跳著舞給她加油。

  落十一站在世尊身邊大老遠望見,背轉身輕輕咳了幾聲。

  「不舒服?」

  「回師傅,弟子沒事。」

  「沒事就好,這是你最後一次參加仙劍大會,今年你便要開府收徒了。上上飄拜師才一年,修為未夠,勉強進了個十六強,你切勿丟了你師傅和整個長留的臉,定要把那個第一給我拿回來,怎麼也不能落到長留以外的人手裡。」

  「弟子知道。」

  摩嚴冷哼一聲,看著馬上要對戰的花千骨和霓漫天二人:「這兩名弟子你也都應該都熟悉,你說,哪個會勝啊?」

  「回師傅,之前是花千骨有勝過,不過連日交戰,現在二人均已疲憊,這比試考速度,考道行,考法力,但是到了後面最主要還是考耐力,一面要凝神聚氣禦劍在空中飛行躲避,一面還要分心打鬥,誰的綜合能力最好誰就最有可能獲勝,不過到底鹿死誰手,還未能知。」

  「師弟你說呢?」摩嚴突然轉頭,問一旁的白子畫。

  白子畫面無表情,看著下面半空中熱鬧的局面,好半天才道:「師兄想要誰勝?」

  沒等摩嚴回答,笙簫默在一旁插嘴笑道:「大師兄當然是想霓漫天勝啦對不對?到時候長留和蓬萊兩派會更加交好。」

  摩嚴不置可否,突然又道:「師弟你看霓漫天這孩子資質如何?」

  「甚好。」白子畫點頭,眼睛看的卻是花千骨,微微皺起眉頭,心裡隱隱覺得有點奇怪。

  「你今年仍是不打算收徒麼?掌門弟子之位,畢竟不易空缺太久。」

  「今年……或許會收吧。」先看過這場再說,不知道這個孩子,努力到哪種程度了。

  笙簫默道:「大師兄你想讓二師兄收霓漫天做徒弟麼?」

  卻未料摩嚴搖了搖頭,手指著在一旁觀戰的朔風道:「他,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笙簫默和一旁的落十一立刻明瞭的點了點頭。白子畫卻好像沒聽見一樣。

  火夕和舞青蘿在一旁激動的坐不住了,他們為了霓漫天和花千骨這一架,下了好大的注。火夕賭霓漫天贏,舞青蘿賭的是花千骨贏,兩個人爭得不可開交,誰輸了,就一次輸掉十張心願券。

  他們平時總打這樣那樣的賭簽心願券抵數。即,有了一張即可以命令對方做任意一件事情。若是誰一下子贏了十張,十次虐待整蠱對方的機會那還不鬧翻天。火夕就有一次被舞青蘿命令去偷看摩嚴洗澡,回來報告他身上有幾條傷疤。當時被嚇得連命都沒了,他寧願舞青蘿直接叫他去死得了,也比看見世尊那恐怖的臉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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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比試要開始了,綠光一閃,花千骨身劍合一,面色蒼白的飛到半空,下面是蔚藍的滔滔波浪。海風很大,吹得她有點冷。霓漫天的父母在一旁跟她叮囑萬千半天,她終於也飛到了花千骨面前。

  周圍的人都吃了一驚,因為霓漫天的劍不是踩在腳下,而是握在手中作為兵器來用的。剛入門沒拜過師的弟子就能直接淩空禦風而行這是相當厲害的。剛一出場,花千骨就明顯處於下風。

  霓漫天握著手中如冰的薄劍,仔細看來看去,然後輕輕往上面呵了口氣。

  「怎麼樣?我的碧落滋味可還好?這次,再好好讓你嘗嘗?」

  花千骨心中一陣劇痛,身子猛的一晃,幾乎要掉到海裡去,面色更加蒼白。

  落十一這才看清楚,花千骨腳下的劍,竟然根本就不是她上次去茅山時尊上贈她的斷念,而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劍。

  心下不由焦急,傻瓜,硬拚的話本就不是霓漫天的對手,為什麼還不用斷念呢?

  落十一轉頭看向白子畫,卻見他依舊面無表情,似是沒看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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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8 20:23:14

【28.背海一戰】

  四周上上下下全是人,海天之間,明明遼闊無比,可是她們的比試,不能超過半空中四道圍牆一樣的紅色屏護所框劃出來的範圍。一旦超過,或者掉落海面,便是輸了。

  三尊在上,花千骨深吸一口氣,她幾乎能從千百人中,立刻分辨出哪一道,才是尊上的目光。可是,她今天,怕是要讓他失望了。

  沒有用斷念劍,其實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用它。尊上把劍給她,是希望她能夠用劍來保護自己,而不是用來炫耀,或者拿到這大會上來展示劍的威力和尊上對她的恩寵的。

  她作為一個普通的弟子首先根本就沒資格用那把佩劍,如果拿出來怕只會給尊上帶來麻煩。尊上說的對,如果自己的能力真的夠強,用什麼劍,又有什麼區別?

  霓漫天也是沒有把握贏她,才會故意在那天夜裡重創自己。不過畢竟怕事後被追究,既不能傷她性命,又要做的不留痕跡。

  那碧落劍,是蓬萊最厲害的仙劍之一。裡面蘊藏著無盡的靈力,劍氣逼人,十丈之內皆可傷人於無形。外面不留下一絲傷口,就可將人心肺完全絞碎。而散發的劍氣還將持劍者環繞其中,旁人根本無法靠近。此劍殺傷力太大,戾氣太重,劍下太多陰魂始終不能散去,所以一直作為蓬萊的鎮派之寶藏於劍閣之中。

  卻因為霓漫天臨近參加仙劍大會,霓千丈為愛女求勝心切特意差人送了來。

  前些場比試,因為怕還不能很好的駕馭,出意外傷到對手,而用平時佩劍也能取勝便一直沒有現於人前。此番一出,卻是故意衝著花千骨,要拚個死活。

  花千骨之前被碧落劍氣所傷,心肺皆有裂口,幾乎不能行氣。面上卻始終強裝無事,拚命迎戰,靈力和體力巨大消耗的同時,傷勢也是越來越重,雖然深知自己再硬戰下去會有性命之憂,而想要勝過霓漫天更加沒有可能,卻無論如何也不甘心不戰而敗。

  雖心知若是用的斷念,或許可以和碧落搏上一搏,但卻無論如何不願給尊上惹來麻煩。仍是固執的用著朽木清流贈她的平常佩劍。

  落十一思忖半晌,明白了她的心思,不由歎息,這孩子如此之小,為何行事,總要想得如此周全?

  比試開始,只聽到海濤和劍氣破空之聲,霓漫天氣勢咄人,衣袂飄飛,劍隨身走,碧落青光如電幻化出無數朵炫麗的劍花,將花千骨盡數籠罩。

  四周的人都看出碧落劍的厲害,心中不由懸了起來,生怕霓漫天一個拿捏不好,比試中會有什麼嚴重的傷亡。本來修仙,法器與寶劍都是極為重要的,可能一些人花一生時間,也修煉不出一把好劍,而得到好的法寶,想要收為己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花千骨步步後退,禦劍技術雖已是一流,卻仍是行得艱險萬分,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被劍擊中。

  霓漫天不想別人說她全是仰仗好劍取勝,故而也不催發劍氣,使的也是平日裡師尊課上所授的「九曲回山」中的第一曲,此招花哨多餘實用,舞起來份外好看,觀戰男弟子一陣驚歎,猶如看見仙女下凡。

  霓漫天有心托大,花千骨卻仍是守來吃力,手中無劍,於是海水化作兩道冰淩,猶若雙刀在手,心中雖萬般沮喪,比賽正式開始,神情卻也變得鎮靜而專注,不慌不忙的看著霓漫天炫目迷眼的劍花,抓住一個漏洞,左手一招「仙人指路」,卻是鋪墊與虛晃,右手簡單的一招「風吹葉落」,去勢看似平常,卻竟將霓漫天右路牢牢鎖住。左手冰劍卻又飛快激射而出,直指霓漫天左上方空檔,幾招連接得天衣無縫,渾然天成。霓漫天也不是弱角,立馬一招「落葉歸根」,封住身前空門,身子在半空中迅速的轉了一圈,冰刀被她左手的火焰瞬間融化成水。

  花千骨利用這個間隙,不等霓漫天回神,手一揮,下面大海裡的水頃刻變作無數細小冰珠,從下方向霓漫天射來,右手冰劍如滔滔江水延綿而至。

  霓漫天全都一一化解開來,心中煞是驚異花千骨如此重的內傷,竟還可催動如此多的真氣。兩人在半空中過了數百招,雖花千骨明顯居於下風,然而機警和略帶搏命似的打法,卻不得不讓霓漫天心中很有幾分忌憚。

  花千骨本就有幾分牛脾氣,若是此時不顧一切要報自己上次的仇,自己可和她耗不起。她大可兩敗俱傷,沒有什麼好在乎的,自己身嬌肉貴,自然不能跟她等同而論。而且下面還有一場決賽,定是迎戰朔風,雖然爹爹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信誓旦旦的保證她只要贏了花千骨,對戰朔風肯定取勝,但是自己還是得保存實力,不能太多耗費在她的身上。

  但是禦劍的同時還要禦風畢竟損耗極大,再這麼僵持下去,就算是自己,真氣也定很難為濟。她就還真不信了,她花千骨難道是鋼筋鐵骨的料,受如此重的傷,竟然還可以厲害到這種程度?

  想著也顧不了這麼許多,只想快些結束戰鬥,於是加緊催動體內真氣,默念劍訣,碧落頓時綠光大現,將她整個包裹其中,而劍尖上流淌而出的劍氣,竟如綠色絲帶一般在空中飄舞,掃過之處,不留一物。

  花千骨默歎一口氣,此時竟然停在半空擡起頭來看了看三尊所在。心中默念口訣,依著天水滴的力量,週身顯現出一個八卦陣般的屏護,希望借此多多少少來阻擋碧落的劍氣。

  霓漫天一聲冷哼,手中劍光亮到頂點,簡直不可以目逼視。隔得老遠,劍劍指向花千骨,花千骨在漫天飛舞的綠帶中左躲右閃,發出的無論是火焰還是冰刀均被劍氣消融,近不了霓漫天身。

  已經逼至極限,一口真氣提不上來,閃避不急,劍氣直掃左臂,若不是有屏護護身怕是整隻手都廢了,如今卻也是沒辦法再動。

  雲隱只覺得心快跳到嗓子眼裡,雙拳緊握。他只知道若是花千骨一旦有什麼閃失,他可管不了什麼長留山比試的規矩,定要把掌門給救下來。

  四下裡一片弟子為霓漫天叫好的聲音。糖寶躲進輕水懷裡,捂眼不敢再看。

  花千骨知道自己遠攻肯定不行,只能近取,凝神聚氣,腰腹用力,足尖輕點,在飛劍上使勁一彈,竟離開劍身,身體靈活的在空中翻了幾轉,繞過劍氣,更讓過斬來的劍,快到不可思議,瞬間便來到霓漫天的眼前。

  霓漫天大驚失色,連忙擡手用劍便刺,花千骨默念心訣,空氣驟然收壓,把霓漫天週身的綠色防護擠壓至最小,然後整個人不顧來劍的撲了上去。

  輕水糖寶等人一聲尖叫,就見碧落劍整個的從花千骨左腹穿通了過去,一遇上花千骨的血,頓時綠光大弱。花千骨卻咬著牙似乎沒感覺到疼痛一般又往前進了一步,碧落吃進身體更深,幾乎末柄。

  霓漫天整個人都呆住了,卻見花千骨整個人都已經搭在自己身上。還沒等反應過來,就感覺身子一陣冰冷,花千骨竟凝化自己流出的鮮血結為冰淩,整個從霓漫天的腹部也穿通了過去。

  霓漫天踉蹌在空中退了幾步,她何曾吃過如此大虧,受過如此重的傷。左手一掌直擊花千骨肩頭,手中碧落未等拔出,便隨花千骨身子往下墜了下去。

  四周之人都傻了,仲裁長老見二人如此不要命的對戰形式剛要搖動暫停的鈴鐺,摩嚴卻揮手制止,繼續冷冷的看著下面事態。

  雲隱嚇得魂都沒了,剛要一飛而上接住下墜的花千骨,卻被朽木清流止住。

  卻見花千骨在空中一直墜落,卻強撐著依舊神智清醒,心中催動劍訣,眼看就要掉到海面上,剛剛捨去的那把佩劍適時的拖住了她。

  花千骨半依在劍上,費力的站立起來,怕霓漫天趁機又來攻。腹上仍插著碧落,卻在花千骨的血液下逐漸磨滅了劍氣,綠光越來越淡。

  霓漫天在半空中面目痛苦而猙獰,似是不相信自己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依舊被她所傷。不顧一切的向她反撲而來,用得卻是蓬萊島的招法。

  花千骨一開始不敢拔出碧落劍,怕真氣同血液一起流瀉得太厲害。卻已經根本沒有任何力量再使用五行術應戰,只好咬牙把劍從自己身體裡硬生生拔了出來,疼得身體一直抽搐。

  隨手點了自己幾個止血的穴位,竟也只有手拿著碧落應戰霓漫天,倉促之間使出的卻是一手一流的茅山劍法。

  摩嚴冷哼一聲,明明是長留弟子,戰到最後竟然使的都不是本門武功,成何體統。

  碧落劍此刻已沒了劍氣,花千骨以前本就連花草都碰不得,一碰即腐,何況是血液,霓漫天他們再怎麼也想不到,凶靈如碧落,竟然也鬥不過花千骨的煞氣,竟只因為沾了她的血而頃刻間成了破銅爛鐵。

  此刻霓漫天招招迫人,花千骨心肺劇痛,頭暈眼花,幾乎已失去知覺,卻仍強撐著那半口氣,拚死應戰,任憑霓漫天道道冰淩打在身上割裂肌體,鮮血直流。

  雲隱心中大怒,長留這是比的什麼劍,說什麼切磋比試,難道非不到認輸或一方身死,就不叫結束麼?

  落十一心中焦急又為難的看看摩嚴,又看看白子畫,卻見二人依舊神色冰冷。笙簫默則越看越興致盎然。

  「骨頭媽媽,認輸吧,我求你了。」花千骨聽到糖寶千里傳音到自己腦中,卻是哭得一塌糊塗。

  不行,不要啊,她明明就和尊上約好了的。怎麼可以輸?

  可是身體卻越來越沈重,不聽使喚,眼見霓漫天便到了眼前,冰淩直直的朝自己右眼插了過來。

  她輕歎一口氣,躲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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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8 20:24:32

【29.天意如此】

  周圍不少人都閉上了眼睛,不敢看這血腥的一幕。仲裁長老,清流,雲隱,落十一連朔風都已經凝神聚氣,打算在最後一刻阻止。那便也就是說花千骨輸了。

  卻未想到忽聽一聲清越的劍嘯,遠處一道紫光,疾飛而來,猶若一條紫龍騰越九天之上。劍光如虹,罡風縱橫,劍氣淩厲逼人。

  頓時整個空中,狂風大作,驚濤駭浪,竟然捲了幾米之高。周圍盤坐於半空中,修為較差的弟子,被迎面襲來的驚人劍氣逼得都差點從半空中掉了下去,不由自主連連踉蹌而退,好半天才定住身形。

  落十一定睛一看,竟然是斷念劍感知主人有危難掙脫劍盒出鞘趕來。不待花千骨禦使,逕自擊向霓漫天。

  霓漫天完全沒有防備,只覺得寒風撲面,被淩厲的劍氣震得胸口血氣翻湧,連連後退,差點沒掉入海中,好不狼狽。

  眾人無不大驚失色。落十一心中喜憂參半,沒想到花千骨和斷念竟然到了人劍合一的地步。

  花千骨苦笑一下,一口鮮血噴口而出。她的體內經脈心肺皆已大傷,真氣用盡,若無靈藥,怕是活不成了。

  手不由一放,碧落從空中墜下,靈氣已失,又無人禦使,直接掉落大海之中。斷念飛入她手中,嗡嗡聲不斷,像是在擔心她的傷勢。

  花千骨輕撫劍身,眼中是深深的欣慰與無奈。纏綿之態,猶若愛人相依偎。

  霓漫天是新入門弟子,平時只有在大典上見過白子畫,他帶的都是掌門佩劍,故而並不認得斷念,可是周圍眾仙和她爹娘卻都是認得的,四下議論聲立刻此起彼伏。

  霓漫天又使出蓬萊二十四路掌法來攻,斷念劍光灼灼,將花千骨屏罩其中,霓漫天竟是半點也近不了她身。心中不由得大怒,喝道:「躲在劍氣中,不敢應戰,還不如直接認輸好了!」卻似乎忘了自己起先憑借碧落佔了多大的便宜。

  花千骨在劍光中拚命調息,發動身體的最後一點餘力做最後一搏。

  手握斷念劍,突然憶起那月夜裡與尊上一同禦劍翺翔的景象,腦中不斷幻化出尊上白衣飄飛,身若驚鴻的出塵身影,輕輕一歎,大腦瞬間無比通透明晰,一股什麼東西彷彿正在噴薄而出。

  心未動,劍已出。她彷彿遨遊於天外一般,不聞不見週遭任何情景。行雲流水一般的劍法從她手下緩緩而出。竟不是茅山劍法也不是長留劍法,而是她心念所至,臨幸自創而來。

  當下身姿飛舞,劍若飄虹,也依稀感應到斷念在微微的震顫與她相應和。

  花千骨只感覺似乎有一滴清流緩緩從劍中注入自己的心扉,流淌進體內,沿著週身經脈慢慢遊走。所到之處冰冷中滲透灼熱,真氣猶若被點燃一般在身體裡熊熊燃起。迅速運轉了一個大周天之後,又重新注入丹田。一股清涼之氣在天關處炸裂開來,猶若耳邊響了個驚雷。陡然間,五識俱明,百里之內,連海中的每一個浪花,每一聲鷗叫,每一句私語,每一個喘息,都聽得清清楚楚。

  落十一,雲隱等人在上皆欣喜而笑,都沒想到花千骨在這緊要關頭,居然修為大進一層。過了大劫,進入了修仙:初識,聆音,破望,知微,勘心,登堂,捨歸,造化,飛昇幾個階段中的破望。

  霓千丈和蘇蕊夫婦面上漸露愁容,似是沒想到花千骨竟然成為他們計劃中最大的一個阻礙。

  舞青蘿心下鬆一口氣,笑望著火夕道:「這回你可是要輸了。」

  火夕抹一把汗,似是沒想到這場比試竟然會如此艱險。不過小骨頭不愧是他的寵物啊,哈哈哈,果然沒讓他失望。輸吧,輸吧,這一場輸了也開心。

  不過依然嘴硬道:「哼,兩人幾乎都真氣用盡,鹿死誰手還不一定,我們等著瞧!」

  霓漫天自然也瞧出了花千骨劍法中的玄秘和她修為的突然大漲,心中更加著急。默念劍訣,又把霓千丈的蘇蕊的佩劍給招了去。雙劍在手,無奈終歸力量有限,無法很好禦使,卻也只能當作一般兵器來用。拼了命的使上畢生所學和花千骨過了數十招。

  霓漫天自幼修習各派劍法,集百家所長,可是無奈花千骨新創的劍法太過厲害,飄逸如仙又難以捉摸,她卻連見都沒見過。幸好花千骨真氣用盡,只有劍式,卻幾乎沒有什麼力量。但是斷念自身之威,已是她難以抵擋。

  如此眾人前,又使不得什麼詐,如今只能拖著花千骨打持久戰。她傷勢如此之重,若要再強撐下去,就不信她不死於自己劍下。

  想罷霓漫天退到斷念劍氣之外的位置,靠著五行術法遠處攻擊。忽上忽下,左右飛馳,花千骨始終碰不著她。

  感覺道力量一點點從身體裡流失,身體動作太大,血也止不住的重新不斷往外滲出。眼前都是一道白光,隱約能看見霓漫天模糊的身影。

  她真的,快要撐不住了。再這樣下去,她輸定了。

  眼前浮現出白子畫清和的目光,心中黯然道,尊上,此生看來和你無緣,小骨不能做你的徒兒了。

  說著,默念劍訣,斷念離手,帶著排山倒海之勢向霓漫天攻了去,卻怕傷她性命的擦過她身子,只是打飛了她手中雙劍。

  還未等霓漫天反應過來。

  就見一個身子猛撲上自己。她幾乎也是氣力用盡,禦風十分困難,突然身體受到猛擊纏繞。一時間也失去平衡,竟被花千骨拖拽著,一起往海面掉了下去。

  此刻的花千骨已經失去了知覺。突然浸沒過整個身體的海水,倒灌入她的嘴裡和耳朵裡。身體慢慢墜向蔚藍的海底,手卻始終緊緊抓住霓漫天不肯放開,然後終於陷入一片永夜之中。

  朽木清流和雲隱等,以及蓬萊幾個弟子立刻淺入水下,將她們兩人救上岸分了開來。

  四下眾人唏噓不已,都沒想到一個四強賽,竟鬥得如此激烈凶狠。

  醫藥閣的人迅速上前救治。輕水等人急得團團轉,朽木清流和雲隱則輪番的給花千骨輸入真氣與內力。雲隱幸好帶了茅山的返死丹,這才勉強護住花千骨的心脈。可是花千骨傷得太重,仍然一直到兩個時辰之後才醒。

  費力的在輕水的懷抱裡坐了起來,看著周圍眾多關愛的眼神,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說的第一句話卻是:「誰贏了?」

  看到眾人皆不語的低下頭去,便知道在空中一起墜落是自己先觸到的海面。

  血氣上湧,一口血便要噴出卻被她硬生生嚥了回去。

  苦笑一聲。天意如此,夫復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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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8 20:24:58


【30.拜師大會】

  以前爹爹常教導她一句話,叫「天道酬勤」。可是原來命中注定的事,僅靠自己努力,是根本改變不了的。心中的酸澀和苦楚到了極點,她對不起雲隱,清流,舞青蘿他們那樣悉心的幫助和教導,更對不起尊上。

  「骨頭媽媽,你已經盡力了,別難過。」糖寶親親她的耳垂,細聲安慰著。真是嚇死它了,它可不管什麼拜師不拜師的,它只要骨頭媽媽沒事就好。

  傷口的血都止住了,長留醫藥閣的回復術是極其高明的,調養一段時間應該就沒有大礙。但是她這一仗下來,真氣枯竭,元氣大傷,怕是得一年都不能運功行氣。

  花千骨擡起頭來,看見對面半空中霓漫天在爹娘的救治下早已醒了過來,趾高氣揚的望著自己得意的笑著。她傷勢並算不上太嚴重,只是損耗過多。為了她下場和朔風的比試能夠公平進行,故而調整了一下比賽順序放到最後。現在場中進行的是拜師組的比賽。

  花千骨不敢擡頭看三尊和眾仙,也無心再看場內的比試。只是垂目在雲隱的幫助下盡快調息,輸就輸了,但是至少她要堂堂正正無需攙扶的從這場地上自己飛回去。

  皆下來的比賽中,落十一沒有懸念的拿了第一。本已受傷頗重的霓漫天和朔風幾個回合的對戰之後,朔風竟然被霓漫天雙劍逼出界限之外。雖是有心放水,眾人卻也心知肚明都不說破。

  花千骨此時已顧不上去想是否朔風和霓漫天是不是連成一氣,還是達成什麼交易。她只想快點回去,再也不想再出現在尊上和眾人面前。

  無奈還是迎來了她此刻最不想參加的拜師大會。

  眾人都回到長留大殿前,新弟子按仙劍大會名次順序跪在前面等待拜師授香草的儀式。花千骨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也不敢擡頭去看白子畫是什麼表情。自己負了二人的一年之約,他一定對自己很失望吧?

  「師弟你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摩嚴眉頭緊皺的入了大殿之內。白子畫遲疑了一下,轉身跟了上去。

  「那斷念劍是怎麼回事?」摩嚴語氣嚴厲。

  白子畫知他問的定是此事,淡然道:「自然是我贈給她的。」

  「你……」摩嚴氣急,「那劍不是當初你拜師時,師傅傳給你的麼?你帶在身邊一百多年怎麼能夠隨便送人?還是送給一個初入門的不詳之人?」

  白子畫背轉身道:「師兄已是得道之人,何必執著這些身外之物。」

  「你……」摩嚴面色鐵青,繼而拂袖道:「罷了,罷了,今時今日你是掌門,我說不得你,隨你怎麼樣,只是收徒這事,事關長留基業,無論如何你也草率大意不得。我看霓漫天和朔風皆仙資過人,你隨便挑一個得了。」

  白子畫不語。

  摩嚴壓住火氣,語重心長道:「我知你不喜歡這些經營客套,我們長留也自然不必看蓬萊臉色行事,你若看重真實力不願意收霓漫天為徒,那便選了朔風就是。也省得單獨與一個女弟子在絕情殿生活惹出什麼是非閒話。畢竟長留的名譽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你言辭之間亦要記得給霓千丈留點薄面才是。」

  聽到外面鐘聲樂起,知道典禮開始。

  「出去吧,你也不要總是沈著臉,什麼話都等我來說,這掌門一職也做了這些年了,我知道你不喜歡,但是在其位謀其職,不要事事都靠我來提醒,我也總有分身乏術的時候。」

  白子畫見他眉目中難掩疲憊與無奈,知他太過操勞,他又何嘗不明白摩嚴雖然為人嚴厲苛刻,行事獨斷尖銳,意見也總是和他多有不合,但無一不是為了長留為了他好。

  二人出了大殿,上了高壇,拜師儀式開始。

  花千骨與朔風,霓漫天等人跪在前排,心中難受無比。斷念劍感受她浮蕩難過的心情也開始微微顫動。剛剛只顧打鬥,沒時間細想,此時卻陡然疑惑道,斷念劍怎麼會無她禦使自己飛來。

  落十一等人還誤以為她和斷念早已人劍合一,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拿到斷念時日尚短,想要收歸己用豈是一朝一夕之事。何況斷念之前的主人是尊上,如今要讓它輕易易主,還是個半仙都未成的黃毛小丫頭它豈肯願意。

  莫非……

  花千骨猛的擡頭,望向白子畫。竟是尊上……

  想到此總是明白了,心中更加難受的低下頭,真想俯拜在他身下,永生不起。何德何能,得他如此恩寵,卻仍是負了他滿心擡愛。

  朔風與雲端跪在她兩側,見她身子抖得厲害,以為她傷得太重。

  雲端道:「若是受不住了,就先到一旁歇歇吧。」

  「沒事,我沒事。」花千骨擡起頭來,摩嚴和尊上,還有身邊霓千丈及眾仙的對話她現在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掌門師弟,你先選一個收作弟子吧?」

  白子畫似乎仍在沈思,望天掐指而算,無論多少遍,都是相同的結果,他一時無法抉擇:「讓大家先挑吧。」

  摩嚴點點頭揮了揮手,收徒儀式便開始了。其實說來簡單,有心開府收徒的折了壇上香草,遞與誰,接了便是收歸門下了。只是長老輩的幾乎都已經不收弟子,大都收徒的都還是比較年輕的一輩。

  不一會兒,雲端,隹淵還有其他本門弟子都一一接了師傅給的香草。雖有幾個可能心裡不願但是敢當面拒收的畢竟還是少數。

  落十一心中忐忑的等著白子畫發話,待他收了朔風或者霓漫天,自己才有資格跟花千骨開口授香草。那個孩子努力到那種程度,依舊天意弄人的輸掉了,現在心裡一定很難受吧?

  卻未料竟見朽木清流徑直到了花千骨面前,手中一束香草。心中頓時慌了,顧不得許多的連忙從摩嚴身邊走開,順手從壇上摘了一束香草便奔了過去。

  「千骨,做我的徒弟吧?」花千骨低著頭望見眼前伸過來的香草心中一震。擡頭望著朽木清流,餘光卻正好望見站在壇上,也正好望向自己這邊的白子畫,連忙又低下頭去。

  而輕水在後面見狀,也洩氣的垂下頭去,她已經很努力了,卻仍只是很勉強的擠進三十二強而已。班導當然不會收她做徒弟啦,雖然她之前好幾次明著暗著透露了自己想做他徒弟的意願,卻不知道總是醉醺醺的他,聽沒聽明白。

  花千骨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裡,心中亂作一團,一時間竟沒了主意。

  明明不想拜他為師的,可是拒絕的話,清流肯定下不來台去,他還是第一次準備收徒弟,自己怎麼好辜負他平時的細心照顧和一番擡愛。而且,自己雖然不可能做尊上的徒弟,難道便再也不拜師了麼?……怎麼辦……可是她心裡,真的只有把尊上當作她的師傅啊!

  糖寶知她心底所想,怕她又固執的鑽了牛角尖,連忙細聲勸道:「骨頭媽媽,還記得我們為什麼上茅山又到長留來麼?關鍵還是要靠自己,師傅是誰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花千骨更加矛盾了,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才來長留的?可是自己,又是為了什麼才這麼努力的呢?

  當下無法抉擇,急火攻心,疼得她快要暈了過去。身旁緊挨著跪著的朔風卻在寬大袖袍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純正的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入她體內,花千骨頓時清醒了一大半。驚異的轉頭望著他,他卻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的繼續望著前方。

  正在這時,眼前又遞過一束香草,花千骨擡頭竟是落十一,頭更是一個兩個大了。

  落十一貌似輕鬆的道:「清流你可不能跟我爭哦,千骨剛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我先預定好了。」

  朽木清流滿臉無奈:「十一啊,我說怎麼什麼你都要跟我搶啊?喝酒下次我讓你得了好吧?我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看上個人兒,有心想收個徒弟,你就不能成全了我這一回?」

  落十一一臉委屈道:「我也是第一次收徒弟啊,你比我年長,理應讓讓我才對。」

  清流鬱悶了:「人家徒弟拜師要比試一下,難道這回我們倆收徒也得比試一下高低,讓徒弟來選麼?」

  糖寶在花千骨耳朵裡興奮的翻滾著:「選十一師兄,選十一師兄,骨頭媽媽選十一師兄好不好?」

  朽木清流立刻道:「糖寶我聽見了哦!你不準打岔!讓千骨自己選,你這麼偏心盡幫著十一,我以後有好吃的好玩的再也不給你了!」

  糖寶無奈立刻噤聲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發生師傅搶徒弟事件,但是主角是落十一,朽木清流還有方才竟然禦使斷念劍的花千骨就十分有意思了,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靜觀事態發展。

  霓漫天也是氣得面目發青,雖然爹娘的希冀是她拜尊上為師,但是她心中喜歡的希望拜師的卻是落十一。無奈落十一竟然想收那丫頭,真把她給氣死了!!

  正當僵持不下,花千骨左右為難,想要乾脆假裝昏死過去了事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整個身子浮了起來。

  怎麼回事?四周的人也都紛紛退了幾步,看她越飛越高徑直往高壇而去。朽木清流匆忙間握住了她的手,花千骨覺得莫名其妙的東張西望,然後回頭看著他。

  卻見落十一眉頭緊皺的抓住他右臂,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朽木清流雖然心中不甘,但終於還是鬆開了手。花千骨小小的身子飄過眾人頭頂,直接向高壇飛去。身上發出一圈銀白色的微光。

  「師弟!」她聽到世尊一聲怒斥,還聽到霓千丈的一聲冷哼,以及下面一石激起千層浪的議論聲。

  心中驀的一驚,擡頭卻正看到白子畫高高矗立在壇上望著他。而自己正慢慢向他飛去,越來越近。

  依舊是那冰冷出塵的一張臉,掌門佩劍上的流蘇華麗的流瀉一地,平時隨意流散黑緞般長髮,此時高束,雙目深邃沈斂,更多了幾分高貴與威嚴。白色的衣袂飄舞,像海天上的雲花。

  花千骨愣住了,身子竟慢慢漂浮到他面前,面色蒼白猶如碟翼,晶瑩剔透,一碰即碎。

  然後,她便見白子畫慢慢向她伸出了手,手指關節瑩白如璧,白皙修長,稜角分明,異常清美。

  而她,恍若飛蛾撲火一般,早已忘卻塵世一切迎了上去,輕輕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裡,飄然落地。

  「跪下。」白子畫開口,玉碎了一地。

  沒有人可以在那樣的目光中不心悅誠服,完全不需要思考的,花千骨膝一彎,輕輕俯叩在了他的腳下,如同面前便是掌控整個世界掌控她命運的神祇。

  兩個小小的銀鈴遞到了她的面前。

  「師弟!」摩嚴喝止道,面上毫無血色,他再怎麼也沒想到白子畫竟然會挑了她。雖說他剛剛也見識了花千骨的實力和努力。但是連他都可以堪破的糟糕命數,白子畫又怎麼看不透,卻仍是一意孤行麼?

  「她,從今日起,便是我長留上仙白子畫的徒弟。」白子畫淡然道,聲音不大,在場近萬人卻如在耳旁,聽得清清楚楚。

  根本沒有給花千骨選擇的機會,連香草這一步都省了,直接受宮鈴。在場之人無不大吃一驚。唯有笙簫默搖著扇子笑著,打從斷念劍出現那一刻,他便知道不用比了,師兄收的弟子必定是花千骨。

  摩嚴氣急敗壞的望著白子畫,卻看他眼神堅定,心念已決,知道他平時事物都不愛過問,但只要他做了決定,自己便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他,只好拂袖恨恨作罷。

  白子畫又望向霓千丈還有周圍眾仙:「諸位可有誰還有異議?」

  霓千丈手握成拳,冷道:「連斷念劍都已傳,原來掌門弟子早已內定,還走過場的開什麼仙劍大會。不過這本是長留自家門下之事,尊上想收誰就收誰,我們有異議難道有用麼?」

  白子畫點頭:「當然沒用。」

  笙簫默當場就笑噴了出來,二師兄不要總是不苟言笑卻老在關鍵時刻冷幽默一把好不好。

  花千骨好半天才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卻是呆傻的跪在那裡,覺得一切好像是在做夢。

  糖寶在耳朵裡高興得差點沒打滾滾出來,連忙提醒她道:「笨骨頭你還在發什麼愣啊?趕快接銀鈴啊!!」

  花千骨連忙雙手高舉過頭,捧過了那兩顆小鈴鐺。激動得淚水都快掉下來。這一切真的不是做夢,尊上真的要收她為徒啊!可是她明明都輸給霓漫天了啊!無數個疑問充斥腦海中,卻知道現在不是提問的時候。

  四下的收徒儀式繼續進行,落十一和朽木清流都沒了興致,不打算再收徒。輕水一看正是好時機,連忙自己上前跪在了朽木清流的面前。朽木知她平時體貼乖巧,轉念一想,便也收了。

  摩嚴見事已至此,無法更改,只好圓場道:「師弟,霓漫天和朔風資質也不錯,你何不此次把前三都一起收歸門下如何?」

  霓千丈一聽心中一喜,連忙看向白子畫。

  卻見白子畫半點餘地都不留的道:「我白子畫此生只收一個徒兒。」

  花千骨身子一震,大腦一片真空。她到底要如何粉身碎骨,才能報得尊上的厚愛呢?

  霓千丈氣得臉色頓時發青,他本就脾氣暴躁,此刻卻見白子畫半點顏面都不給他留,甩袖便要退場走人。

  摩嚴連忙攔住他道:「掌門師弟事務繁多,怕是弟子多了教導不過來。這麼好仙資的弟子,不如收歸我門下如何?」

  霓千丈這才面色好看一點。他堂堂蓬萊島的掌上明珠,又不是沒人要,何苦送到長留山來受這等閒氣?

  卻聽下面霓漫天突然插嘴道:「回世尊,弟子也十分榮幸能拜入世尊門下,只是念世尊日夜操勞,不如拜在十一師兄門下,由十一師兄代為教導,不知可否?」

  此話一處,落十一和霓千丈等人都愣了,這就等於是拜了世尊做師祖,比起花千骨來,反而要低了一個輩分。

  摩嚴點頭然後看著霓千丈徵詢他的意見。霓千丈不知道女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既然是她自己提出的,又是三尊直系門下,便也微微點頭。

  落十一這邊倒是急了,他收徒弟怎麼他都沒得選,也沒人問一下他的意見啊!不過念道霓漫天雖然驕縱有些小姐脾氣,但是也不失為可造之材,也只有應允了。卻不知把糖寶氣了個半死,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肯理他。

  於是事情便基本上這麼定了,朔風和霓漫天一道都拜入了落十一的門下。接下來便是拜師大典了。

  往年各支派有各支派的不同,儀式完成後,真正的拜師都是下去後完成。但是今年因為掌門收了首徒,自然儀式隆重。

  花千骨不知道自己之前闖入群仙宴,並小小年紀做了茅山掌門已是大有名氣,這下仙劍大會上竟然連贏數場,並且血毀碧落,道行飛昇,自創劍法,還禦使了白子畫的斷念劍,並已僅第三的身份被長留上仙收歸門下,從此更是名揚天下。

  跪在壇前,每一聲鐘聲都敲得她心中更加清明。

  白子畫手握銀杯盞,沾了幾滴彈在花千骨身上。然後又換了弟子呈上來的金盃盞,沾了幾滴彈在花千骨身上。接著又換了琉璃杯盞,彈了幾滴,卻與上兩次不同,見花千骨猛的瑟縮抖動了一下。

  花千骨立刻知道那是三生池水,卻似乎比上次要疼了一些。

  白子畫眉頭輕皺,也不言語,燃了幾柱香,遞給花千骨三柱,自己三柱。

  拂一下白袍,對天而跪。廣場上所有弟子,包括世尊儒尊也跪了下去,賓客則免。

  花千骨從未見白子畫神情如此莊嚴肅穆。

  「長留列仙在上,弟子白子畫,執掌長留八十三年,於塵世無寸德,於本派無寸功,今欲收花千骨為本派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不求她能斬妖除魔,位及仙班,不求她能聞達於世,振興本門。只求她博愛天下,慈悲眾生,堂堂正正,無愧於心。若有行差走錯,亦全是弟子教導不力之過。長留列仙見證!

  言罷,俯身幾拜然後上香。

  花千骨聽他話中之意,心中更加熱流湧動,恭恭敬敬在地上叩了幾個頭,道:「長留列仙在上,弟子花千骨,命格異數,厄運纏身,生是不祥之人,承蒙尊上不棄,悉心教導,收我為徒。弟子定會堂堂正正,無愧天地,無愧長留,無愧尊上。今後生為尊生,死為尊死。絕不違抗半句師命。天地為證!」

  白子畫低頭看她,可愛的包子頭,形容還如此之小,垂下的眼簾上睫毛幽長濃密,如同一層紗幔,沾了雨珠,蒙了水霧般輕輕顫動,卻語意堅決,猶如毒誓。

  他輕歎一口氣,無論他如何算,都勘不破這個天機。雖知收她為徒必會帶來不好的結果,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長留。可是,最終還是收她為徒。既是注定,又何苦去避呢?他就偏不信,他改不了她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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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8 20:25:19

【31.俯瞰千山】

  彷彿做了一個遙遠而悠長的夢,夢中有無數瑰麗而色彩鮮艷的詭異舌頭,蛇一樣向她吐著鮮紅的信子,滑膩膩又粘濕的在她身上舔著。她的腹部湧出綠色的鮮血,滴在大海裡,整個蔚藍的海洋變成綠色,魚兒全死了,就像她手中的花兒一樣。無數的妖魔鬼怪圍著她扯著她的頭她的四肢,猙獰的笑著想要將她分屍活吞。然後她被撕拉成幾截,頭在爭搶中掉入屍坑。旁邊都是鮮血和內臟,她睜著眼睛看天上有神仙踩在劍上飛來飛去,各種劍光交織分外好看。她想開口求救,可是已經沒有脖子沒有嗓子叫不出來。一張惡鬼的臉又出現在她面前,張開血盆大口向她咬了過來。

  她驚叫一聲坐起身子,朦朧的睜開眼,低低的喚了一聲:「爹爹,我又做噩夢了。」

  空蕩蕩的屋子,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沈默的呆坐了良久,這才想起來,爹爹已經不在了,而自己,也有能力保護自己,再不用怕那些妖魔鬼怪了。一年間的記憶潮水般奔湧而來,從茅山到崑崙,從崑崙到長留,雖萬般艱難,居然也硬挺著走過來了。

  爹爹,我已達成了你最後的遺願,還拜了這世上最厲害、最仁德、最慈悲、最偉大的神仙做師傅,你在地下,可以安歇了。

  擡頭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貌似不是自己的臥寢啊?硬撐著拜完師之後沒多久,自己餓得不行,和輕水,雲隱他們的歡宴上剛舉起筷子還沒來得及吃一口飯就暈倒了。然後就一直在睡。

  房間很大,卻不失雅致,案上的香爐裡檀香繚繞。四周陳設十分簡單,簡單得有點寂寥空曠,床大得過分,下面彷彿萬年玄冰一般,躺在上面便是刺骨的冷,也難怪她會做噩夢。

  自己怎麼會在這的,糖寶又到哪去了?心中突然著急起來。跳下床,推開門便往外跑。

  門外迎面而來的是滿庭院的桃花芳菲如雨,不遠處的小山在綠光掩映中濃郁如畫。突然覺得這景色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是哪。急奔兩步,穿過庭院,眼前是幾乎比長留大殿小不了多少的又一座巍峨大殿。整座大殿漆了□漆,在日光下閃發出七彩的鎏光,和長留大殿的金碧輝煌又是迥然不同。

  突然想到這是哪了,加緊速度穿過空曠寂寥的大殿。一路上沒有人,半個人影都沒有,記憶不由得回到當初初上茅山的時候遇到的恐怖場景,心下不由有幾分發寒。

  終於穿過大殿正門,一陣冷風迎面撲來。而眼前的壯觀景象也讓花千骨倒抽一口涼氣。

  下面是淩空漂浮在海面的長留仙山,而自己身處的小島竟是絕情殿,遠處半空中同樣漂浮著的還有貪婪殿和銷魂殿。風捲著雲不時從身邊飛過,彷彿伸手就可以抓到。長留的大殿和十多座偏殿以及閣樓,在崇山掩映下透過雲彩看得清清楚楚。海天之間一切變得無比壯闊,無比美妙。

  花千骨興奮的俯望著下面,自己終於上到夢寐以求的絕情殿了,卻不知道原來從上面看整個長留山原來是這個樣子,和在劍上俯看的視角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醒了。」

  突然聽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花千骨心中猛震一下。擡起頭來,卻竟看見白子畫站在最靠邊的那塊突起的大石上,俯瞰著長留和天下眾生,白衣飄然,彷彿隨時都有可能乘風而去。

  花千骨的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上,雖然明知道不會,可是還是擔心他遙遠又飄渺的身子一不小心就會墜落下去。

  「拜見尊上。」花千骨跪下磕頭。

  「該改口叫師傅了。」

  白子畫低頭看著她,聲音平淡而清遠,簡單幾個字,花千骨卻疑心自己是不是聽見了回聲。

  面上不由一紅:「拜見師傅。」

  白子畫點點頭:「我知道你很多問題想問,我百年清修,又總是獨自一人,已不太習慣言語,你若有什麼不懂不明,只管問我便是,日後也是一樣。」

  花千骨囁嚅道:「尊上為什麼會收我為徒呢?明明我輸了,負了我們的一年之約。」

  白子畫道:「當時只說了讓我滿意便好,並沒說一定要拿到魁首,這近一年你努力到這種程度,已經足夠了。」

  本來花千骨還想問比試時,斷念自己飛來之事,可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改口問:「師,師傅,糖寶呢?它不可以跟著我上絕情殿麼?」

  「你傷重昏迷,我把你帶回絕情殿醫治,糖寶見你三天了還沒醒,就先回亥殿幫你收拾衣物及行李去了。從今往後,你便住在這絕情殿中。」

  「雲隱他們呢?已經回去了麼?」

  「因為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醒,見你沒了大礙便急著趕回去了。」

  花千骨不知自己為何在白子畫面前依舊如此緊張,一時想不出還有什麼要問的,便指著另一邊猶若銀河落九天源源不斷往長留山傾瀉而下形成巨大瀑布的水流道:「師傅,這三殿明明淩空,為何會有這麼多流之不竭的水呢?」這個問題打從她來長留山就一直覺得很奇怪了。

  「三殿內各有一座雕塑,是上古神獸化成,長年口吐三種聖水,而三殿山脈上的各種奇石,有聚雲雨的功效,二者匯做一股,流到長留山中,化作三生池水。海中水汽升騰又化為雲,週而復始。至於這三獸千年聖水流而不止又是為何,這就無人得知了。」

  「哦。」花千骨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糖寶對四周環境已經差不多熟悉了,等它回來可以領你到處轉轉。這絕情殿上沒什麼禁地,除了你我師徒二人也再沒他人,你也不用像以前一樣諸多拘束,愛去哪就去哪,不用事事向我請示。」

  「弟子知道。」

  白子畫望著下面的長留山突然問道:「從這往下看,你看到什麼?」

  花千骨走得靠邊一點,風大得吹得她快飛起來。

  「回師傅,弟子魯鈍,只看到長留山。」

  「此時的長留山和往日的長留山,有什麼不一樣麼?」

  「嗯,更加壯觀巍峨。」

  「是的,從高處俯瞰到的風景總是十分壯觀,就算是平平無奇的場景也令人覺得非同一般。可是,太過廣闊的視野,反而會突出自己與世界的差距。以至於無論如何,也不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平常人的視野,只是眼睛所看到的景物,但是,修道人的視野,卻是大腦所捕捉到的,心中所感念到的。比起你自身生存所能體驗到的狹小空間,例如絕情殿,例如長留山,更應該心懷萬物,包容整個世間的廣闊風景,把它看作是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去感悟它,保護它。」

  花千骨明白了白子畫話中的涵義,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順著海天在眼前鋪展開來,似乎沒有一個角落自己看不到,沒有一個聲音自己聽不見。整個人彷彿俯瞰眾生的神祇一般,看著人間的生生死死,花開花落。

  可是這感覺卻如此孤寂,如此冷清。這,便是師傅眼中的長留山,這,便是師傅眼中的世界麼?日日一人站在高處俯瞰一切,就算並不情願也會不由自主襲上心頭的感觸,那只有兩個字:

  ——遙遠。

  望著白子畫依舊清冷淡漠的眸子,花千骨突然覺得懂了他很多。

  在心中微微一笑,師傅,從今往後,就有小骨會一直陪著你,在你身邊,你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

  等到傍晚糖寶還沒回來,花千骨在殿中到處竄來竄去,翻東找西,心中憤憤的抱怨著,肯定是跟落十一玩得不亦樂乎,忘記回來了。

  沒有,沒有,怎麼到處都沒有呢?

  花千骨除了師傅的靜室和臥房沒進去過之外,哪個房間都找遍了。

  乒乒乓乓的,白子畫受了驚動,從房間裡出來。

  「在找什麼?」

  「師,師傅,我肚子餓了,在找吃的。」花千骨低下頭去。

  白子畫略有些驚訝的睜大眼睛望著她。半天不說話,似是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花千骨哭喪著臉,她真的好餓啊,再不吃東西她就餓死了。

  白子畫思忖了一下,他竟然糊塗到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

  「絕情殿中沒有吃的。」

  「啊?什麼?」花千骨瞪大眼睛,沒有吃的?!

  「以前都是為師一個人住,從未想過吃東西這個問題。」

  花千骨這才恍然大悟,師傅已經是仙人之軀,根本就不用食五穀,而自己卻是一把骨頭一把肉的,不可能不吃飯的。而且大傷未癒,更需要補充能量啊!

  「以後你可以每日下到亥殿去吃東西。」

  啊?她那麼貪吃,每天飛上飛下還不累死啊?

  「師傅我可以拿了食材回來自己做不?」

  白子畫又愣了一下,點點頭道:「可以。」

  「好哦,那我現在就下去找好吃的,順便把糖寶給抓回來。」花千骨興奮的就要往外衝。

  「慢著。」

  花千骨停下來轉頭望著白子畫,卻見他走到自己面前蹲了下來,修長白皙的手指伸到自己胸前,解下自己萬般小心掛在脖子上的鈴鐺,然後小心的替自己繫在斷念劍上。

  「怎麼跟小狗一樣,掛在脖子上。」白子畫面上雖仍無表情,語中卻難掩笑意和寵溺。

  花千骨心中暖融融的低下頭道:「我怕不小心弄丟了。」這可是師傅大人親手傳給她的,是他們師徒的憑證。

  「去吧,慢慢走,別跑,地上滑,小心摔了。」

  「嗯,弟子告退。」花千骨轉身而出,這一輩子也沒有這樣開心過。

  來到水流旁邊,突然興起,拋出斷念劍,輕盈的跳了上去,然後竟把斷念當滑板,順著瀑布,激流飛馳而下,猶若玩滑梯一般,分外有趣。直下長留,而且絲毫不費力。踏著四濺高飛的水花,半空中竟若隱若現數道彩虹。望著漸漸沈入大海中的紅日,心中歡喜無比。

  她小骨頭和師傅大人的幸福同居生活就要開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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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8 20:25:45

【32.朝夕相對】

  花千骨翻滾一夜,還是沒辦法適應這個稀奇古怪的大床。糖寶倒是喜歡的打緊,把小房子搬到了床的角落裡。揭開一角上面蓋的墊被,下面竟果然是渾然天成的一整塊玄冰,散發出清幽的光芒和絲絲寒氣。糖寶興奮得在上來滑來滑去,對花千骨說這是一等一的寶物,陰冷的屬性,有利於她納天地之氣,還有調養傷勢。

  花千骨硬撐著睡到半夜,凍得嘴唇都發紫了,之前躺在這裡是因為自己昏迷不醒,現在哪裡睡得著。

  最後乾脆抱了被子在地上一覺睡到大天亮。

  糖寶把她臉當彈簧床,在上面跳來跳去:「骨頭豬,起床啦!太陽都曬屁股啦!」

  花千骨迷迷糊糊醒過來,心中大叫不妙:「怎麼不早點叫醒我啊,這是第一天給師傅請安啊,死啦死啦的!」

  「呵呵,那床太舒服了,對我修煉大有裨益,我自己都睡過了。」

  花千骨飛快的洗漱了一遍,回憶了一遍之前禮樂課上師尊有教導的拜師時和拜師後的種種繁文縟節。可是白子畫已經不在房內了,絕情殿太大,她找了半天也沒找著。乾脆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師傅——師傅——」

  突然一個近在耳邊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在書房。」

  書房,書房,書房是往哪走呢,繞了半天,總算找著了。

  白子畫正在案邊瀏覽長留山的大小卷宗,一般的事務世尊都直接處理了,直接送到他這來讓他批閱的雖不多,卻都是及其重要的。

  「徒兒給師傅請安。」花千骨像模像樣的俯身一拜,白子畫也不看她。

  「以後這些就免了。你也不用像往常上課一樣起那麼早,隨意就好。」

  「是。」

  「那床可還睡得慣?」

  「呃……」

  「絕情殿別的沒什麼,就是房間多,你愛睡哪個就睡哪個,那床實在不舒服就換一個。不過睡那個你內傷會好的快一點。」

  「弟子知道了。」

  「這桌上的幾本書你先拿去看,完完整整的全部記下來,一年後背給我聽。但是只能靠你自己去記,不要拿給糖寶看,或者讓它給你解釋。」

  花千骨拿了那幾本書一看,分別是樂譜,詩譜,棋譜,畫譜,劍譜,藥譜,食譜。

  紙張泛黃,年代久遠,束作一套,題曰《七絕譜》,一看就是極其珍貴的古籍。

  花千骨心裡覺得奇怪,她原以為師傅授藝傳教,定是讓弟子苦練修行,卻叫她看這些書做什麼呢?而且要論她現在的記憶,這七本書下來,頂多一個月也就倒背如流了。卻竟然要她看一年麼?

  卻也不多問,拿了回去,細細研究。這才大跌眼鏡(那時候有眼鏡米?),那七本書看來輕薄,所書所寫,竟密密麻麻全是條目,根本還沒有涉及正文和內容。那紙張甚為古怪,你手觸了哪個條目,或者甚至只是心念所至,書中的字就會全部換成那個條目之下的內容,然後其間遇上不明白的還可以再一層層往下翻閱查詢。

  光是那一本書中所列條目就不是一般的多。拿樂譜舉例,除開樂器,樂識,名樂賞,等等的分類,還有琴譜,簫譜,歌譜,舞譜等等的分類,幾乎囊括了天下所有與樂有關的,詳盡無比。

  而劍譜也同樣,各類名劍,各類劍派起源和傳說,各個用劍高手,禦劍訣竅,各家各派的劍法,無一不有,無一不精。

  藥譜則囊括了世間有的甚至滅絕的草木花卉,珍獸奇蟲,醫術毒劑練藥等等。

  每一譜皆包容了一個領域的所有知識與精粹,甚至是許多人窮盡一生可能都沒辦法接觸到,領悟到,還有學會的。

  她別說一年背七本了,就是七年背一本也不一定能背得下來啊。蒼天啊……

  幸好師傅只說是讓她背,沒說都要學會,多花點時間,多看幾遍,應該還是勉強可以記下來的。

  而最讓她驚歎的是,這書奇妙無比,不光有文字,還有圖畫和聲音。例如樂譜中看到哪段,可能就會有琴瑟合鳴的演示,劍譜上會出現舞劍的小人,或是哪個高手的圖影直接反射在空中。花千骨一邊看,還可以跟著他一邊練習。而那些天女散花一般翩翩起舞的仙女,更是讓人看得如癡如醉。而各種花木植蟲,看見的都是無比清晰的原始圖像,她甚至還能聞到香味。治藥步驟,都是一步步真人演繹。人體經脈穴位,還有很血腥的解剖等等。花千骨不感興趣的地方就背下來,感興趣的地方例如歌舞,例如琴棋書畫就跟著一塊學。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有趣的事情,也從來不知道學習可以這麼輕鬆又好玩。師傅只給了個時間的限定作為給她的督促,其他的進度和安排,什麼都沒有給她做限定。絕情殿沒有別的人,她也不用多有顧及,從來都沒有這麼自由過。六界,大地,宇宙,星空,山川,河流,無聲流淌千萬年的歲月,乃至每一粒細小的微塵,都在她面前波瀾壯闊的鋪展了開來。雖還沒有洞識一切玄機與奧妙的大智慧,她卻幾乎有了洞識一切真假與奧秘的能力與博識。

  接下來的時間,花千骨彷彿癡了一般,完全沈醉在了七本書中。除了吃飯時間,幾乎都手不離書。覺更是捨不得睡,常常是累得不行了,手中還抱著書倒在哪個地方就睡在哪了。然後可憐的糖寶還得辛苦的把她龐大的身子運回去。

  它也幾度好奇想要看看那幾本書的,況且花千骨根本不設防,它想看隨時都可以。可是它也明白自己不是長留弟子,而自己看過的一切都會被傳輸回異朽閣巨大的信息收集庫。

  那七絕譜是長留至寶,幾乎囊括了宇宙萬物的信息,對靈蟲而言不能不說是一個天大的誘惑。白子畫可能也是考慮到異朽閣的原因,所以才交代骨頭不給她看的吧。而自己為了骨頭,當然也只有強忍下來了咯。

  在絕情殿的日子過得平淡而又簡單,花千骨每天沈迷書中,糖寶無聊每天都會跑出去玩,然後把落十一還有輕水等人,以及山中發生的好玩的事情講給花千骨聽。回來的時候會帶各種食材給花千骨,花千骨便依著食譜中所言,做許多好吃的,還會裝上許多,讓糖寶給輕水他們帶去。因為其他弟子是不能隨便進入三殿的,而花千骨也每日忙碌著,平均一個月才能到清流住的別院裡跟他們小聚一下。那時候輕水,落十一,火夕,還有舞青蘿都會在,特意趕來嘗花千骨的好手藝,大家聚在一起把酒高歌,好不熱鬧。

  而在絕情殿中,就明顯清冷了太多太多。白子畫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殿中清修,但是因為不用每天拜見,師徒間也沒有什麼必須要說的話,有時候甚至十天半個月都碰不著一面。

  花千骨常常會覺得這空蕩蕩的大殿裡就孤零零的住了自己一個人,好恐怖啊。可是她心知白子畫清冷慣了,怕吵到他清修,無事的話便也很少找他。

  而對於白子畫來說,雖然無人叨擾,但是日子畢竟還是不如以往如此那麼死寂了。

  有時候凝神尋她,會發現她時而傻傻的趴在草地上一邊看書一邊傻笑,時而禦著劍和空中蝴蝶飛鳥打鬧,時而在桃花樹下依書練劍,時而在廚房手忙腳亂打破盆盆碗碗,然後又做了壞事一樣悄悄用修補訣拼好,等待下次再次被打碎。時而堅持在玄冰床上睡著,一兩個時辰又從床上滾到地上。時而望天看星星,自言自語,時而又和糖寶鬥嘴,遊戲。

  就算他不去感知她此刻正在何時,何處,在做些什麼,也總能聽到她跑來跑去,身上歡快奏響的鈴音。還有隔些日子總見不著他也不知他在哪還是出去了般,整個人變得不安的時常扯著嗓子喊:師傅——師傅——

  他沒沒收過徒弟,也不知道怎麼教徒弟,何況是這麼小個女娃兒。雖然比初時好了許多,她眼中,分明還是有幾分怕他的,後來相處久了,知他為人嚴謹卻絲毫不苛刻,說話和眼神卻又多了幾分向長輩撒嬌的意味。

  「師傅——師傅——」

  又聽到熟悉的喊聲,白子畫無奈搖頭:「我在劍閣。」

  不一會兒就見花千骨氣喘籲籲,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手中端著個盅兒。

  「慢點跑,這地滄瀾玉鋪的很滑,摔倒多少次了還不學乖。還有,你內傷還沒好,不能運真氣,那些劍招你學形就好,不要行勢。」

  「呵呵,師傅你怎麼都知道?」花千骨摸著頭傻笑,剛剛在房間裡突然了悟了一招劍勢,度了真氣,腳下一滑,摔得她屁股都疼了。

  「這回是什麼?」白子畫看看她手中的盅碗兒。大老遠就聞到香味了,卻不知道她最近對食譜怎的這般感興趣。每每有得意之作,還老拿來給他嘗。

  「這個叫水晶醉蓮花。」花千骨打開蓋子,裡面一絲寒氣溢出,宛然一朵絕色蓮花,粉嫩嬌艷,卻又玲瓏剔透,瓣上仍有冷霜,酒香四溢,花尖幾點,猶若美人垂淚。

  白子畫雖仍面無表情,眼中已有幾分贊色。接了花千骨遞上前的筷子輕輕嘗了一口,一絲冰涼伴著酒香與花香充斥口中,果真是極品美味。

  「怎麼樣師傅?」

  白子畫看她興奮的神情,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頭道:「不錯。」

  然後接過花千骨遞上的白巾優雅的擦了擦嘴角。

  「哦耶!師傅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

  「什麼事?」白子畫低頭看著她,雖然之前有跟她說過有什麼要求就提,有什麼不懂就問,不過到絕情殿半年,她還真沒跟自己求過什麼。

  「師傅可不可以每天抽一小會,只是一小會的功夫和小骨吃晚飯啊?」

  白子畫看她可憐兮兮望著自己的眼神,突然明白她定是往常總是和家人一起吃飯,之後又和輕水還有諸多朋友在一起,現在每日一個人孤零零的吃飯不習慣吧。

  於是輕輕點了點頭。

  「哇——」花千骨驚叫一聲。師傅大人居然地答應了耶!哈哈哈哈哈,她已經策劃此事好久了,為了以後每天都能有一小會可以見到師傅。一直到自己手藝得到師傅認同了才敢提出這個要求。

  嘿嘿,十一師兄說的果然沒錯,別看師傅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是其實是三尊裡最好說話的一個。早知道師傅原來這麼好欺負啊,嘿嘿,看來以後自己要多提幾個要求,多撒撒嬌才是。

  說著興高采烈的抱著盅兒往外跑,心裡捉摸著晚飯做些什麼好呢?師傅不吃葷腥,她一定要把素菜都做的又好看又好吃又花樣百出才行。

  剛走出門外,白子畫突然想起什麼來。

  「慢著。」

  花千骨單腿獨立,金雞回首。

  「還有什麼吩咐麼,師傅?」

  「你那冰蓮從何而來?」

  「哦,那個啊,我看後院塘裡那蓮花開得這麼好看,就突然想出這道菜,然後就摘了來啊。」

  什,什麼?他的千年冰蓮啊!他大老遠從極北苦寒之地移植過來,悉心種了百年了,好不容易今年才開了兩朵。她,她,她……

  白子畫望天長歎,一臉哀悼:「花小骨,罰你今天晚上不許吃飯!」

  花千骨無力的俯倒在台階上。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了麼?不是剛剛才說答應陪她一起吃飯了的麼?果然是神仙師傅之意不可測啊……

  於是,晚上,小骨和師傅一起吃的第一頓晚飯:

  師傅和糖寶在桌邊坐著,小骨在一旁流著口水看著。

  嗚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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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8 20:26:53

【33.清音一發】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以下省略o(∩_∩)o…)

  花千骨在桃樹上做了個鞦韆架。一邊看手裡的書,一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一邊悠哉悠哉的蕩來蕩去。長留山的桃花終年不謝,芳菲如雨。害得她盼啊盼啊,總是吃不到桃兒。

  這大半年來的生活實在是美妙至極,也不用像初時那麼辛苦的修行,每天除了看書,便是吃喝玩樂睡大覺,內力修為幾乎沒半分長進。只有廚藝日以精湛,倒把她瘦弱嬌小的身子養得白嘟嘟,水嫩嫩的。

  花千骨看著樂譜中的琴簫合奏,心中暗自驚歎,原來樂聲竟然也可能用來對敵,而且有如此大的殺傷力。

  書中的聲音和畫面只有持書的人能聽見看見,所以糖寶依舊趴在旁邊的一片桃花瓣上睡得正香,時不時吧唧一下小嘴哼唧兩聲。幾十隻粉紅色妖冶的桃花精,扇動著透明的薄翼繞著糖寶上下飛舞著,發出輕細妖嬈的笑聲。見它睡相喜人,時不時的又摸摸它,捏捏它。若是千萬隻一起發出聲音會讓人產生視聽的幻覺。此時的糖寶應該正做著美夢吧。

  突然一陣幽幽琴音從遠處傳來,竟硬生生把書中強勢有力對戰中的音律攪得支離破碎。

  咦,難道是桃花精們攪得自己也幻聽了?

  合上書,果然是有琴音,不是從書中傳來的,而是從殿外。花千骨不由欣喜的跳下鞦韆就往外面跑去,呵呵,是師傅。

  「骨頭媽媽,你上哪去?」糖寶受了驚動,打個呵欠醒來,對著海上升明月嗷嗷嗷伸長脖子咆哮幾聲,樣子滑稽極了。

  花千骨停下來戳戳它的頭,笑道:「叫什麼叫,你是蟲,又不是大灰狼。」

  糖寶挺挺小胸脯:「我正在吸收日月精華,天地靈氣,哈哈哈……」

  花千骨才不管它靈氣不靈氣的呢,一把抓起來塞進兜裡,提起裙角就往外跑,鈴兒叮叮噹噹響個不停。

  跑到殿外,果然是師傅正在露風石上,對著海色月光下的長留仙山幽然撫琴。緞發隨意散開來如蓮花盛開般垂落滿地。一身素白的衣裳,沒有繫腰帶,在大風中鼓動飄飛。

  「師傅——師傅——」

  花千骨開心的跑到他身後。白子畫沒有應她,琴也撫得甚是隨意,卻比她在書中聽到的任何樂音都要好聽,清靜淡雅,空靈飄逸。

  可是那絕世的琴音中她卻感覺不到白子畫的任何情感。自古樂聲就講究以情動人,這古琴身為四藝之首,八音之絕,一向深邃蒼遠最能打動人的心緒,可是師傅這琴音卻光有其形其韻其神,卻絲毫沒有注入情感,聽下來直叫人心中萬念俱空。

  花千骨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那裡凝視著白子畫的背影,聽他撫罷一曲無心之琴,不由萬般蕭瑟。師傅他就如此孤獨的屹立於九天之上,守護著這片仙山,這個大地,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千年萬年……

  曲罷,就聽白子畫淡然道:「其他樂器能明白就好,這古琴你需會彈。琴譜可有看過?」

  「回師傅,看過了,都記下來了,就是不會實際操作。」

  「你過來。」

  花千骨心驚膽戰的在他身邊坐下,風似乎比往常小些,不然一往崖下看,她就覺得自己要栽下去。

  「你彈給我看看。」

  花千骨緊張的伸出手去,想起書中所說:右手彈弦,配上左手在弦上的實按,可得明亮的按彈音;配上左指對準徽位的點按,可得清脆的泛音;若左手不按弦,則是宏亮的空弦散音。散音屬低音,渾厚樸實,有莊嚴感。泛音中的高音部分,輕清脆亮,如風中鈴鐸;中音區明亮鏗鏘,如玉磬敲鳴。按彈音則依上中下各準部位不同而有所差別:上準高音區尖脆纖細,中準中音區嘹亮寬潤,下準低音區沈著堅實。

  於是食指輕佻,中指從外向內逐弦連勾。琴中立刻傳來悅耳的聲音,花千骨心道好玩,憶著家鄉的歌謠的調兒,斷斷續續的彈了起來。

  白子畫輕輕點頭:「托的時候手要有所轉動,讓大指垂直一些,然後自然向下。」

  糖寶從兜裡探出頭來,爬到古琴上,被琴音震的小身板抖啊抖啊的,連忙又跳到花千骨肩上。挖,骨頭媽媽好厲害,會彈琴了耶!

  「鎖弦時入指不可太深,以甲尖著弦,發音才清晰。」

  「是。」花千骨額頭開始冒汗,越發的覺得手指僵硬起來,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卻突然白子畫環過自己的身子,兩隻手從上面將自己的小手握住,輕輕在弦上波動。花千骨頓時僵在當場,整個人如瞬間浸沒在水中。

  「不要急躁,凝神聚氣於指尖,音浪層層推出,每一波都有斷石分金之威力。」

  花千骨感覺著身後貼近自己的身子,覺得嗓子眼快要冒煙了。任憑那修長白皙的手指手把手的教自己彈琴。而自己的手指卻彷彿廢掉一般,再不能動。

  卻見白子畫手上白光注入,穿過自己雙手,電光火石之間,急速的開始在琴上掃弦。

  「滾和拂雖是多弦連奏,須聲聲明晰,端如貫珠,避免混成一片。滾拂並用時,須連接緊密;滾時由左轉右,拂時由右轉左,成一大圓。正所謂松風謖謖,流水潺潺」。

  正說著數道白光利刃一般從琴上激射而出。

  花千骨呆愣在那裡,根本就沒聽見白子畫在說什麼,只是在心中捉摸,這覆在自己手上的掌心明明如此冰冷,寒氣都滲到她骨子裡去了,她為何卻熱得滿頭大汗,心慌意亂?

  「明白了麼?」白子畫放開她的手,低頭看她小花骨朵兒一般的偎在自己胸前,縮作一團。

  「明,明白了。」

  「那你閒時便多練習練習,琴房中有靈機、神農、響泉、鳳式、連珠、仲尼、列子、伶官、師曠、亞額、落霞等數百把古琴。你明日去挑一個自己喜歡的樣式。這樂戰是與人比試中會常常遇到的,所以一般長留弟子都會習一種樂器。為師自作主張幫你選了古琴,你若是不太喜歡,也可以換其他的。」

  「不用不用,師傅我很喜歡。謝謝師傅!」花千骨仰起臉對他笑,心裡想師傅一定是希望她將來能好好護守伏羲琴。

  白子畫點頭:「明日女媧節,山中有大典,你回去早些休息。」

  「是師傅。」花千骨慢慢退出他的視線,一轉身又歡快的奔跑起來。哦耶,師傅教她彈琴咯。來這裡大半年,這還是師傅第一次親自教她些什麼。她太激動了,以後一定要好好學。

  第二日天剛亮就起來。

  「師傅——師傅——」

  師傅已經下去殿中了麼?

  「我在房裡。」

  花千骨連忙跑了過去。直接推門進去才發覺失禮,連忙又退出去,卻又伸個腦袋進去看。見白子畫剛佩上掌門佩劍,玉帶白羽,華麗流蘇,發卻仍是隨意的披著。

  「師傅,你怎麼不束髮啊?」

  「一會下去會有弟子幫忙束。」他雖一個人住在殿中,不需人伺候,卻只有這長髮打理不來。

  「我幫師傅束吧。」花千骨激動得跳到他面前。

  白子畫停下手中動作望著她。

  花千骨指指自己的包子頭,洋洋得意道:「我梳的可好了。」

  分明看到他嘴角有一絲笑意,一眨眼又不見了。白子畫坐下,遞給她梳子。

  花千骨興奮的站在他身後,終於可以觸碰到師傅的長髮啦,漆黑彷彿夜空一般,真不知道他怎麼保養的。一百多歲了啊,一根白髮都沒有耶!有點手足無措的把一梳子梳下去,卻慌了沒拿穩,梳子直接不用外力的順著髮絲滑落下地。花千骨咂舌,媽呀,滑成這樣,怪不得用法力也束不好。

  半個時辰之後……

  「小骨,還沒梳好麼?大典快開始了。」

  「好了好了,馬上好了。」花千骨正把玩的不亦樂乎,回神過來,連忙三下五除二的把發給簡單的束了起來。

  白子畫望了望鏡中,無奈的歎口氣,這不跟他的技術不相上下麼。唉,算了,就這樣吧,來不急了。

  師徒二人,從絕情殿直下大殿。

  「師弟,怎麼這麼遲。」摩嚴不滿的看著他。

  笙簫默望望白子畫,又望望他身後磨磨嘰嘰的花千骨,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師兄,你的頭髮……」怎麼亂七八糟鬆鬆垮垮的啊?第一次看到一向超凡卓絕的師兄有這麼可愛的樣子。

  「沒事。」白子畫念了個法訣,長髮立刻規正清爽了許多。只是他平常本就很少動用法術,連頭髮都要靠法訣來維持似乎是小題大做了點。不過畢竟正式場合不束髮又不成體統,他平時都能免盡量免了。

  花千骨心虛的嘟起嘴巴,唉,不怪她技術不到家,實在是難度太高了啊。

  典禮上,和火夕,舞青蘿,落十一他們站做一排。不敢出聲,只能眉來眼去的算打過招呼。感覺身後有道淩厲的目光,轉身看卻果然是霓漫天。大半年不見,她出落得更加美艷動人,玲瓏有致,她本就比花千骨長了兩歲,已長成迷人的少女,而花千骨依舊個子小小像個孩子。

  無語凝噎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胸,依舊是扁平扁平的,半點起伏都沒有。唉,你平就平吧,要是哪一日,臉蛋可以有阡陌姐姐千分之一的好看,那也就心滿意足了。

  想起殺阡陌,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還有軒轅朗,不知道他問題解決的怎麼樣了。東方彧卿那麼厲害,是不是已經考上狀元了呢?還有雲隱,離他上一次禦紙鳥傳信來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不知道茅山一切可好。

  突然想起朔風,轉頭看他,他站得離霓漫天遠遠的,關係應該仍然不好。十一師兄教這兩個徒弟一定很辛苦吧。

  繼續仰望上方的白子畫。沒發現朔風擡起頭來看她。

  大典完畢後,花千骨沒有跟著白子畫回殿,留下來和輕水他們小聚。卻仍然半點不敢沾酒水不敢吃撐,怕倒頭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白子畫推門欲出,看見花千骨低著頭站在門邊。

  「怎麼?」

  「師傅,我以後可以每天早上來給你束髮麼?技術這東西啊,是練出來的。你不是常說勤能補拙麼?」花千骨揚起梳子對他嫣然一笑。

  白子畫滿頭黑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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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2 13:03:21

【34.月色傾城】

  花千骨正在廚房裡忙活,糖寶抱著小勺子幫她打下手,一會加鹽一會放糖的。

  「師傅——師傅——吃飯啦!」

  白子畫正在冥思中,元神遠在萬里之外的碧海之上與東華上仙下棋。一聽到呼喚立刻匆匆告別,瞬間飛淩萬里,元神歸位,醒了過來。

  走進偏廳,看到桌子上的菜,一道比一道精美,一道比一道華麗,倒反而不像吃的,像藝術品。

  「今天做的什麼菜?」

  「呵呵,回師傅,分別是天機蜜露羹,翡翠豆腐仁,芙蓉玉帶湯,迷魂百果肉,甘草什錦盅,小炒黃花心。」

  「不要每回都做那麼多菜,吃不完浪費了,隨便做一兩樣就好。」

  「知道了,師傅。」花千骨雙手遞過白玉筷子,「呵呵,師傅大人請用餐。」

  白子畫接過去,捏在手中,那手指竟比玉還素白精緻。

  糖寶坐在它的專用青花小碗裡望著菜餚直嚥口水,不過師傅沒動筷子之前,它還不敢輕舉妄動。

  「你的雕工見漲。」白子畫看著迷魂百果肉裡數類果物拼雕組合而成的百鳥朝鳳輕輕的點點頭,夾了塊雪梨放進嘴裡嘗了嘗。

  花千骨開心的一面抱著碗扒飯,一面悄悄看著師傅吃東西。每天這個時候是最開心的了,雖然可能師傅整個席間說不上幾句話,可是光是陪她在這裡坐著就讓她感覺很溫暖了。可是為什麼會有人連吃飯的姿態都那麼優雅那麼好看呢?

  「骨頭,我要那個,那個……」

  花千骨夾下鳳眼的櫻桃肉放進糖寶的碗裡,糖寶抱在懷裡,啊嗚一口咬去半邊。

  沒吃多久,白子畫每樣菜嘗了幾筷子,便放下不吃了,卻依然坐在桌邊看著她和糖寶。本來他就沒有什麼飽與不飽之分,只是每天抽出十幾分鐘時間陪陪她罷了。

  「慢點吃,別急。」

  「嗯嗯……」花千骨呼啦啦的掃掉桌上菜的四分之一,覺得七八分飽了,連忙放下筷子。

  「我吃好了,糖寶剩下的交給你了,師傅說了不要浪費。嘿嘿,還有你最後吃完的,你負責刷碗!」

  「啊?好吧……又那麼多啊,我最近都胖了一圈耶,小蠻腰都找不見了。」

  「腰?」花千骨用筷子夾它,從頭夾到尾巴,「這裡?這裡?還是這裡?不都是一樣粗的麼?」

  看到糖寶被筷子咯吱的直扭直笑,真想當小菜把它夾到嘴巴裡吃掉。

  白子畫看著她們兩個打鬧,不由得眼中有了一絲笑意,擡起白得一塵不染的袖子,替花千骨擦了擦嘴角。

  花千骨仰起頭來,看著他依舊清冷的面容,那一剎那的溫暖卻叫她感動的想要落淚。

  看了看白子畫袖上的汙漬,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師傅的白衣總是萬年如一日的乾淨,週身環繞的仙氣,總是讓浮塵都不敢沾染其半分,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如她凡人一般瑣碎的洗衣服什麼的……不過需不需要洗澡呢?花千骨突然想到如果師傅脫衣服洗澡的話……

  頭暈,頭暈……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所以現在和她以前所想的拜師之後好好孝順師傅,給師傅老人家洗衣做飯,斟茶倒水之類的完全迥異。

  師傅一向主張道法自然,清心無為,法術不是為了給生活帶來便捷而存在和使用,反而會讓人產生依賴和惰性。所以像綰髮啊,淨衣啊,諸如此類的瑣事,哪怕只是擡一擡手,念一個訣那麼簡單,也定是寧願親力親為而極少使用法術的。

  「師傅,一會衣服給我,我去幫你洗洗吧?」

  白子畫眼中一絲錯愕的看著花千骨滿腔激動神情的望著自己,輕輕點了點頭。

  ----------

  夜晚,明月初升,皎如玉盤。

  花千骨赤著腳站在後山溪水裡洗衣,不遠處翩飛的桃花瓣隨風紛紛灑落水中,順流而下,月色傾城,那水中折射有如暈染過的白衣上惹出幾抹粉色桃紅,極美極靜又極艷麗。

  糖寶對從上遊乘著桃花小船激流而下的遊戲不亦樂乎。

  花千骨用水澆它,打翻它的船兒。它努力蹬著細細的小腳努力的在水裡遊著。突然看到一條小魚,興高采烈的一個猛子紮下去追魚兒。不一會兒不知道怎麼把那條遊得飛快的小魚騙到手了,心甘情願的讓糖寶坐在它的背上,歡快的帶著它遊來遊去。

  花千骨仰頭望望天上的圓月,又再低頭望望師傅的別院,燈依舊亮著。從未想過會有如此幸福平靜的日子,她再別無所願,只求能永遠這樣持續下去。

  第二日糖寶去找輕水他們玩去了,花千骨正躺在樹上看書,突然見遠處一隻長得歪歪扭扭的藍色的小紙鳶向她飛了過來。

  有信到。跳過去一把把它抓了過來。

  通常仙界都靠這種小紙鳶傳遞消息,就是紙隨意疊成的各種小鳥。顏色不同,傳遞消息的種類和緊急程度也不一樣。而速度和傳遞消息之人的法力有關,法力弱的,可能紙鳶在路途要飛個幾個月或者一年半載。法力強的或許一天或者幾個時辰就可以飛完數千里的路途。而且還不怕雨打風吹不容易壞,甚至隱於空中不被任何人發現攔截。

  花千骨打開信居然是東方彧卿寫來的,字歪七扭八,跟鬼畫符似的,寫得比她還難看,寥寥數字。

  「小骨頭,好想你,想得骨頭都疼了!!!!!!!!!!」

  末了還很難看的畫了個小骨頭,小書生,中間一個小蟲蟲的圖,美其名曰:全家福。

  花千骨抱著信笑得肚子都疼了,其實她也很想他啊。跑到書房裡,提起筆一口氣給東方彧卿回了很長很長的一封信。寫好了疊成小紙鶴的樣子和之前東方彧卿的那只紙鳶疊在一起,放在手心裡凝神念訣,小紙鶴變作藍色,記錄了回信的路途和收信人東方的信息,就搖擺著翅膀上路了。

  花千骨繼續爬回樹上去,屁股還沒坐穩,突然見遠處一道金光嗖的就飛了過來,一身黑袍,負手立於院中。竟然是世尊摩嚴。

  嚇得花千骨乓得一下從樹上摔了下去。

  「弟子拜見世尊。」哎喲,屁股好疼。

  摩嚴冷冷的望她一眼:「身為掌門弟子,遲鈍散漫,沒個樣子!你師傅呢?」

  「師傅……師傅……可能在劍閣,可能在玄機塔,可能在書房,可能在……」

  摩嚴冷哼一聲,一甩袖子徑直往殿內走去:「你這個徒弟怎麼當的?!」

  花千骨連忙低頭跟在他後面不敢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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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子畫知是摩嚴來了,他從不輕易上絕情殿,此次應該是有要事。

  取過一旁折疊得規規整整的袍子,抖了開來,素白驚人,又平又展。這是那小傢夥洗的?穿在身上,很淡然的桃花香,還有水的清爽和陽光的味道,心頭不由莞爾。

  推門出去,正見摩嚴迎面過來。緊皺眉頭,低沈聲音道:「太白山煉妖壺被奪。」

  白子畫面無表情,心中輕歎一聲,這一天遲早都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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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千骨無聊的在床上翻滾著,她現在真氣逐漸恢復,已經勉強可以撐著在玄冰床上面睡得著了。師傅大人出門辦事已經好久好久了,她算算,該有三天了吧,嗚嗚嗚,都沒人陪她吃飯。臭糖寶也不多陪陪她,最近往落十一那跑得越來越勤快了。唉,真是見色忘娘啊……

  但是就算落十一再帥,那也是風靡萬千少女,不是少蟲啊!

  糖寶的審美觀應該是會覺得一條毛毛蟲長得比他好看多了吧?

  好無聊啊,師傅不在殿裡,總是覺得不心安。不想看書了,不然再去廚房研究幾道新菜式,等師傅回來做給他吃?嗯,說幹就幹。

  剛推開門,卻看見一個人正站在門口把她嚇了好大一跳,也難怪世尊說她遲鈍,有人上了絕情殿不說,都站到她門口了她竟然都沒發現。

  這個人自己以前有見過啊,好像是叫長生,貌似是負責長留後殿雜務的,比自己早入長留幾年,但是低兩個輩分。不過普通弟子都不讓上三殿啊,他怎麼跑來了。得趁著師傅不在沒人發現趕快回去,不然是要挨重罰的。

  卻見長生嘴角揚起,笑容詭異僵硬而又高深莫測。

  「小不點,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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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2 13:03:49

【35.滄海笑傲】

  花千骨起先愣了兩秒。

  但一聽聲音,還有叫「小不點」的語氣。立刻反應過來,驚喜的蹦上前去。

  「姐姐!」

  殺阡陌一把把她抱了起來,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兒。末了依然嬰兒一般抱在懷裡不肯放下,輕輕在手中顛了顛。

  「一年沒見,怎麼還是根片小羽毛似的輕飄飄的,一點肉肉都沒長?」

  「哪有,我長胖了,我長胖了!」花千骨看到他激動的扭扭。

  殺阡陌愛憐的掐掐她的臉蛋,的確氣色好了很多,雙眼明亮通透,越發水嘟嘟的了,叫人見著就不由得打從心眼裡疼。眉間黑氣和週身異暈大部分都被驅散淨化。白子畫應該有定時給她疏導真氣,調息五行。不過竟然自負到妄圖連她超硬的命格都更改,應該是損耗了不少的內力和修為的吧?

  一開始他還擔心白子畫太過冷情,小不點拜在他門下會受很多委屈。沒想到他這師傅當的倒也還勉強稱職嘛。小不點神色不錯,在絕情殿過的應該挺開心,那他就放心了。

  總算白子畫沒有辜負他超凡脫俗的一張臉啊!這世上能讓他欣賞的人本就不多,能讓他在容貌上另多瞧上兩眼的就更少了。美人嘛,就應該做美人應該做的事,要多笑多運動,成天繃著臉幹什麼呢!好像所以人都欠他錢一樣。

  「姐姐,你怎麼會來啊?」

  「我早就想來了,可是最近為奪神器,妖界魔界亂哄哄一團,我一直抽不開身。這幾日趁著白子畫不在,我就偷偷溜來找你了。」

  殺阡陌一手撕下臉上薄薄的面具,露出美得天地失色的一張臉來。花千骨頓時覺得眼前光輝燦爛一片,太過美麗的事物總是讓人感覺不真實,師傅的好看是一種高不可侵的聖潔,叫人打從心底裡的一種震撼和臣服。而姐姐的美那是真的叫超脫性別超脫天地萬物之造化所能達到的極致。她年紀尚小心思單純尚不覺得如何,一般人或是定力不夠之人見了,輕則鼻血橫飛,當場暈倒,重者癡癡傻傻,神志不清。殺阡陌馳騁六界,幾乎戰無敵手,其實很多時候都佔了容貌的便宜,有時候簡單一個眼神就可以把對方勾得三魂不見了七魄,根本用不著自己動手。

  抱了好半天終於依依不捨的把花千骨放下地來,跑進屋裡的妝鏡前,上上下下仔細照來照去。哎喲,可憐他美麗的小臉哦,得趕快好好透透氣才行,捂出痱子和小痘痘什麼的來就糟糕了。

  「若是用法術變化成他人模樣很容易被長留山的法寶探出,或是被道行高的人覺察。為了進來能夠方便一點,只能讓這樣粗鄙的容顏掩蓋委屈了我的花容月貌,嗚呼……」

  花千骨不由讚道:「姐姐你好棒!易容術這麼厲害!」她看藥譜上面所載,易容術是最為複雜和不好學之一了。

  殺阡陌掌心一翻,從墟鼎中取出一把銀光閃閃的折扇出來。對著自己的臉蛋輕輕扇著。一隻狐媚的眼睛從折扇後露出來,秋水盈盈,緋波蕩蕩,直電的花千骨渾身軟綿綿的。

  他哪會什麼易容術啊,那個東西又複雜又費心,還要成天搗鼓那些藥水什麼的,傷了他美麗可愛的指甲可怎麼辦。他直接把人殺了,扒拉下來臉皮做成面具,不知道要簡單快捷多少倍。不過這可不敢跟小不點說,畢竟那也是她同門師兄弟,說了反而叫她為難。

  「可是長留山守衛這麼嚴,姐姐你是怎麼通過壁罩進來的啊?」

  殺阡陌合上扇子指著天上搖了搖,然後又指指地上:「我是從下面溜上來的,呵呵,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說著又重新戴上面具和花千骨偷偷下了絕情殿。二人落在長留後山禁林之中,花千骨心怦怦直跳,要是被發現她非被世尊狠狠教訓一頓不可。

  殺阡陌拉著她東轉西轉,從山崖上飛掠而下,然後進了半山壁一個巖洞,洞很深,漆黑一片,花千骨一擡頭正好望見殺阡陌火一般透亮的緋色雙瞳,美得如霞光,如花盞,直叫人深深沈陷。

  花千骨心亂了幾拍的撫著胸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大灰狼。」

  「哈哈,大灰狼的眼睛是綠色的。」

  說著左手一翻,掌心中放出幾團火焰圍繞他們漂浮在空中照亮前路,嘿嘿的笑了兩聲,卻是好聽到詭異。

  花千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是不怕他,眾人口中的魔界妖人,也絲毫不提防他,難道果真是美色惑人?雖然他們一個是正一個是邪,觀念還有處理事情的方式都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她只是覺得,無論對方身份是什麼,地位是什麼,人家對我好,我便對人家好就是了。

  洞中隱聽水聲,越往前走岔路越多,到處是一些石竹石筍,垂掛的鐘乳,怪石嶙峋,又奇又絕,反射出各種光影,奇幻瑰麗。

  雖已經完全分辨不出東南西北,但大致可以知道一直在向下行。莫非,這裡一直通到海底?

  果然,之後前面出現亮光,山壁上反射出海浪的波光粼粼。

  來到出口處,猶如山崖一般,下面百丈處,果然就是蔚藍色的海面。他們到達了漂浮在海面上的長留山的底部,而島的四周全部被簾幕一樣的水流瀑布掩蓋,所以從外面看不到裡面。也沒有人會想到穿過瀑布,到長留山的底部看看是什麼樣的。

  「哇,好漂亮,我看到彩色的魚兒了。」

  「好玩吧?要不要抓兩條來烤著吃?」

  說著便直接拉著花千骨跳了下去,正當花千骨憋住氣準備掉進海裡,沒想到卻在海面站立住了。

  她如果一個人的話,頂多能在水面上支持個片刻,可是殺阡陌卻把周邊水域全部控制了,果然很厲害啊。她高興的在水上跳來跳去,濺起陣陣水花,然後蹲下身子在海裡撈小魚。可那魚兒精明的很,在她指尖繞來繞去捉弄她,就是不讓她抓到。

  回過頭看殺阡陌,他摘了面具,正呆呆的望著海面出神。

  「姐姐你在幹嗎呢?這些小魚很漂亮對吧?」

  殺阡陌一臉無奈的轉過頭來望著花千骨哀歎一聲。

  「小不點,你說我怎麼就長得這麼好看呢?」

  花千骨望著顧影自憐的他癡癡點頭:「是啊,怎麼可以長這麼好看呢?」

  「可惜啊,我容貌天下第一,身為妖魔兩界至尊,雖然不太愛管事,大部分時候空掛一個名號,但那也是很威風的對吧?可是為什麼法力卻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呢,那豈不是跟我天下第一的容貌很不相配?」

  「那最厲害的是誰啊?」

  「誰知道呢?應該是妖神吧,可是當世無人見過。不過我馳騁六界,這輩子只輸過兩個人哦。」殺阡陌雙手抱胸很是得意。

  「誰啊?這麼厲害?我師傅麼?」

  「你師傅是一個,輸給他我倒也還服氣,但是我們打了沒多少回合。我的臉不小心給劍劃傷了,我就連忙匆匆跑回去療傷去了。如果繼續戰下去,還不知道鹿死誰手呢,哼!」

  「哦,那另外的一個人呢?」

  「另外的那個人,叫做斗闌干。」

  「我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他名頭挺響的,以前是仙界第一戰神。也是五尊之一,獨步千軍南嶺寒的胞兄。八十年前因為和妖界一個惡名昭彰的女人相愛,鬧出一堆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最後被玉帝驅逐到蠻荒去了,不過仙界也因此事肅清了許多弊端,改了許多天規。一百多年前妖界魔界叛亂,妄圖攻入人界,他領天兵驅逐平亂的時候我和他交過手,那個真叫厲害。不過……」

  「不過什麼?」

  殺阡陌憤恨的嘟起嘴巴:「不過他賴皮!他的均天盾背面光滑無比,跟鏡子一樣,我一看到自己在裡面映出的美麗倒影就失神,結果被他打得灰頭土臉的,只好走為上計了……」

  花千骨抱著肚子仰天大笑起來。果然像姐姐的作風啊。

  「那一戰打的好狠,斗闌干作風成熟幹練,行事又心狠手辣,簡直跟我們魔界之人有得拼。那叛亂沒多久就被他剿清了。連上任魔尊都被他給殺了,不過也是那老頭自己不中用啦,整天沈迷女色。但是不知道怎麼著他又跟妖界的那女人攪和在一起了。最後一代戰神,落得個那樣淒涼的下場。情之一字,真不是個好東西。」

  「姐姐,那你說,我師傅和他誰厲害啊?」

  「要論修為,或許你師傅更勝,但是若真打起來,怕是他更厲害。你師傅太仁慈了,從不輕易出劍,別說殺人,連傷人都是極少的。若真是和斗闌干對上,絕對是場精彩的苦戰!」殺阡陌一想到那昏天暗地,日月無光的景象就興奮得直摩拳擦掌。

  「姐姐,那個蠻荒是什麼地方?」

  「是六界處置極刑犯人的一塊大陸,什麼妖魔鬼怪都有,其實和死差不多了啦,上面什麼法力都不能用,犯人和遭驅逐的人扔上去自生自滅,永遠都沒有辦法離開。」

  「好恐怖啊!對了,姐姐,你怎麼會知道長留山下面有這麼一條路的?」

  「長留山障礙重重,從上面壁罩過的話得硬闖,從下面的話就只需要破陣。這路和巖洞大部分是流水沖刷自然形成,其他地方是你世尊逐出門的那個弟子用內力強行穿通的。至於我怎麼會知道,還有你那個大大大師兄的事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嘿嘿,現在,我們先去海底玩玩去!」

  說著握住花千骨的小手戲謔一笑,花千骨還沒反應過來,腳下水面一軟,整個身子就沈了下去。她水性極差,正慌亂的準備狗刨,卻發現自己週身竟然滴水未沾。

  她和殺阡陌兩個彷彿被包裹在一個巨大的氣泡中,緩緩在海底漂浮。

  「好漂亮啊!」花千骨趴在透明的泡泡上面,看著各種魚兒在周圍遊來遊去。一隻小魚兒隔著泡泡吻吻花千骨的手指,一個使勁,竟然鑽進泡泡裡來了,在花千骨周圍的空氣裡漂浮遊動了幾圈,又重新穿過壁罩,回到海水裡去了。

  氣泡在海中也不知道漂浮了多遠,海水清澈透亮,陽光縷縷可見,奇形怪狀的珊瑚,和各色各樣的魚兒,海草……花千骨望著海底幻妙無比的景致簡直是樂不思蜀。氣泡慢慢上升飛離海面,然後又緩緩降落到岸邊的沙灘上。然後「乓」的一下在陽光下破滅。

  花千骨四處望了望,這是座離長留山不遠的小島。綠樹白沙,微風拂面,海浪溫柔的拍打著岸邊。她雖然來了長留那麼久,可是還從來沒這麼近的在海邊玩過呢。

  興奮的脫掉鞋襪光腳在沙灘上踩來踩去。撿了許多貝殼穿成串,掛一串在殺阡陌脖子上。殺阡陌懶洋洋的趴在一旁曬日光浴,看著花千骨開心的神情,心中暖暖的,原來這世間除了他的容貌之外,還有如此好看又讓人心情舒暢的畫面。那便是她的會心一笑。

  眺望遠處長留,心中掠過幾絲陰影,臉上一改頑劣不經,血紅的眸子卻變的有幾分淩厲駭人。

  算來算去,妖神出世的關鍵還是在花千骨的身上。但是,神器又怎麼會和一個小丫頭扯上關係?

  不過,結果既已注定,其他的都不重要。妖神,是一定要出世的,但是小不點,是誰都不能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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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2 13:04:23

【36.我欲成仙】

  兩人在沙灘上一直玩到很晚,燃起篝火烤魚兒吃。花千骨讓殺阡陌嘗了嘗她引以為傲的廚藝,兩人一邊吃一邊聊天一邊打鬧。本來花千骨還掛心著糖寶找不著她會著急,想要盡快回去的。無奈太開心了吃得太飽,竟然睡著了。殺阡陌趁機佔便宜的把她抱在懷裡一整夜,玩布娃娃一般,捏捏胳膊捏捏腿,掐掐肚子掐掐臉,還拆了她的包子頭編小辮玩。

  第二天兩人依依不捨的分別,殺阡陌把她送回長留山又黏了半天總算上路。花千骨偷偷摸摸的出了禁林,便禦劍準備飛回絕情殿,沒想到剛飛了沒多遠竟被下面飛濺上來的一滴水珠從劍上打落了下去。她傷重真氣一直沒有復原,所以雖然發現也無力躲避。勉強控制身形沒有在地上摔得很難看,卻仍是膝蓋上面擦破了皮。

  四周傳來一陣銀鈴般清脆好聽的得意笑聲。花千骨無奈的擡頭,果然是霓漫天,還有朔風兩人在溪邊應該是正在練習水系的法術。正巧看見花千骨飛過,便把她打了下來。

  「仙劍大會上你不是挺厲害的嘛!怎麼現在這麼不中用?連個小水滴都看不到躲不過,不要告訴我你傷還沒好啊?」

  花千骨懶得理會她,拍拍群上的泥土站起身來。一擡臂,斷念自動飛回手中。

  霓漫天憤恨的看了那劍一眼,她起先都不知道這劍竟是尊上給她的,只可惜了她的碧落。雖說做落十一的徒弟也是她心中所願,但是掌門弟子就這麼被她贏了去了到底還是心有不甘,新仇舊恨加在一起,積怨更深。

  「喲,現在好歹也是長輩,我該叫你一聲小師叔了,不要不理人嘛!這掌門弟子做了也近一年了,應該從尊上那學了不少東西,指導侄女一兩招如何?」

  說著便舉劍來攻,招招奪命。花千骨連忙遠遠閃開,朔風則悠哉的抱臂在一旁看好戲。

  花千骨倉促抵擋,劍勢有形無神,有力無氣,明顯不是霓漫天的對手。

  霓漫天美目淩人,卻不著急取勝,故意戲弄她一般接連過了幾百招。把這一年從落十一那裡所學一一現給她看。她本就天資聰穎,再加上仙劍大會之辱越發勤奮刻苦。這一年間花千骨過得是自在悠哉,她在貪婪殿上,卻沒有片刻鬆懈過。無論是武力還是修為,都是一日千里,勝了當日幾倍有餘。而花千骨則除了看書,睡覺,做飯,製藥,舞劍,撫琴,下棋,吟詩,作畫,甚至釀酒,種菜,養花……

  至於修為,卻是幾乎沒有什麼提高。自然落下了霓漫天極多,再加上真氣未復,只能被霓漫天牽著鼻子走。

  霓漫天故意羞辱她的把她週身衣物割出道道口子,卻絲毫不傷她皮肉。最後背後淩空一腳直接把她踹趴在地上,摔了一臉泥。

  「小師叔!擡讓了!」霓漫天得意的拍了拍雙手,轉身離開,嘴裡念道,「什麼掌門弟子,半點用都沒有!呵呵,還是我家十一師傅最厲害!」

  花千骨看她慢慢走遠,氣悶得不行了。厲害不厲害是她自己的事,她一直借口養傷貪玩不用功,干她師傅什麼關係。師傅這一年來除了撫琴幾乎其他什麼都沒教過她她就已經這麼厲害了,要是教她的話,她肯定更厲害!哼!

  不過強接霓漫天幾百招,本就不多的真氣用得更是差不多了,真是有夠累啊!她趴在地上乾脆不起來。

  她本就沒什麼野心,也沒什麼宏圖大願,你說她懶散也好,說她沒有志向也好。她始終記得自己最初渴望的只是簡單的,沒有鬼魅纏身的平淡生活。之後心裡有了願望,便是做他長留上仙白子畫的徒弟。蒼天見憐,居然也實現了。她再別無他求,只想日子永遠如現在一般快快樂樂,簡簡單單便好。而不斷的逼自己變強變厲害,到底又有什麼意義呢?神靜心安,順其自然才對。

  可是這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並不是光只過著自己的生活那麼簡單。身為白子畫的徒弟,同時她的身上還背負了師傅的名譽。

  人家提到她,不會說那個誰誰誰花千骨,而只會說長留上仙的徒弟。如果她不給師傅爭氣的話?那她又有什麼面目,什麼資格做師傅唯一的弟子呢?

  心裡暗暗發誓,回去之後一定要分秒必爭的把蕭條的這一年時光給補回來,就不信沒有一次,她可以堂堂正正的打敗霓漫天!

  正出神著,眼前突然伸出來一隻手。

  花千骨嚇了一大跳,擡頭一看卻是朔風。

  不明就裡的伸出手去任他握住扶了起來。朔風蹲下身子,沒有用淨術,卻是用手一點點拍去她身上的泥土。

  花千骨有些受寵若驚的退了兩步。朔風站起身來,雖然也是少年,卻比她高處了一個頭還綽綽有餘。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用袖子小心的擦去她臉上的泥巴。看她灰頭土臉嘟著個嘴的樣子忍俊不禁。

  花千骨看他依舊蒙著臉,那眼神卻分明是在笑她,不由得嘴嘟得更高了。氣呼呼的揉了揉亂蓬蓬的頭髮!哼,等她練好了來,把他們都打敗!她的師傅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

  「快回去吧!」朔風拍拍她的頭。總是寒冰一樣的眼睛,卻有幾分溫暖。

  「哦……謝,謝謝……」花千骨禦起斷念往絕情殿飛去。心裡想,雖然朔風總和霓漫天在一起,看起來好像是結成一幫了。但是從來沒有欺負過她,對她也算不錯,應該是個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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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絕情殿中,糖寶正在院子裡哭得好不傷心。一看到花千骨就飛撲過來,淚水灑了她一身,而落十一居然也在。

  「十一師兄?!你怎麼來了!」

  「噓,千萬別讓我師傅知道。糖寶找了你一夜都找不到,哭得不行了。我在這裡陪它,你看,我就說千骨沒走遠,很快就回來吧,看把你嚇成這樣!」落十一寵溺的戳戳它的頭。

  糖寶在花千骨衣襟上使勁的擦鼻涕:「我用知微尋遍了整個長留山都找不到你……也半點覺察不到你的氣息,還以為你被壞人抓走了,你到底到哪兒去了?還有你的衣服,怎麼這麼破破爛爛的,壞人有沒有拿你怎麼樣?」

  花千骨知道糖寶已達知微境界,但是所能感知的範圍有限,自然找不到身在長留百里之外的她。可是落十一在這,她不可能直接告訴它她和姐姐偷偷出去了,不然會惹出一堆麻煩的。而霓漫天現在是十一師兄的徒弟,不能叫他為難。

  於是瞎編道:「昨天雲隱有急事傳信來,我就臨時出去見他了,忘了跟你說一聲,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這衣服是雲隱教我一招劍法叫萬樹梨花時弄破的,但是一點傷也沒受,你放心好啦,呵呵。」

  「那就好,骨頭媽媽,你以後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亂跑了!」

  「知道啦知道啦,還不知道是誰丟下我和別人玩去了呢!」說著鼓鼓腮幫子瞪落十一一眼。

  落十一悠然一笑,伸出手指替糖寶擦掉眼淚。

  「現在放心啦?乖,快別哭了,我得趕快回去了,下次給你帶好吃的。」

  落十一前腳剛走,糖寶就趴在花千骨掌心裡睡著了,急了一整夜可把它累壞了。花千骨把它放回首飾盒的小房子裡休息。然後取出七絕譜開始細細翻閱,特別是藥譜裡修身練氣的翻來覆去的看著開始自己修習。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瘋狂的看書練功,什麼也顧不上了。白子畫一個月後才回山,一進絕情殿便覺得不對。

  急忙趕往塔室,卻見糖寶焦躁的守在外面,說花千骨已經三天三夜沒出來過了。它怕叨擾她練氣走火入魔,又不敢隨便闖入,只能在門外乾著急。

  白子畫連忙進去,卻見花千骨身子懸浮在空中,身上有七瓣蓮花狀的微光四散而出。雙目緊閉,依舊在入定中,只是急功近利,心神不寧,面色蒼白,練得有些岔了氣。

  白子畫安慰糖寶沒什麼大礙,讓它先出去。然後飛身而起,靜止在花千骨的身後,慢慢替她疏導。

  花千骨渾身冰冷僵硬中,突然感覺一股暖流如江河注入,推著她奔流向前。

  白子畫點了她週身幾個大穴,其實她傷勢早已復原,只是夜裡她不知道時,內力被他封住了,有助於他替她疏導淨逐,她應該是發現不對,用力想衝破,卻力量不夠遭反噬引得岔了氣,收不回元神來。

  既然如此,那乾脆替她把仙脈打通,以後靠她自己修煉疏引好了。

  白子畫和她在塔室裡坐了七天七夜,花千骨真氣運轉了九九八十一個大周天。全身筋骨被白子畫洗髓了一遍。又餵她吃了一顆瑤池煉製的攀仙丸和一滴長留山的離塵露。

  待到花千骨轉醒時,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彷彿一滴水般透明,一片雪花般潔淨,似微風又似海洋,似山川又似星空。整個宇宙乃至萬物全部包容於胸,一切大道了然自明。

  天地一指,萬物一馬。吞吐皆是浩然之氣,入目接是一片澄淨空明。

  卻不知道人家辛苦訪仙求緣,千年修道。她卻幾乎旦夕之間得渡白子畫百年仙力。過了大劫,直接從破望上升到知微境界,並且修得仙身。

  「師傅?」花千骨一睜眼見他,心中幾多歡喜。兩人仍在半空中慢慢隨塔頂蒼穹的玄機八卦圖而旋轉。

  見白子畫雙目緊閉,額頭稍有汗水。擔心的伸出手去,替他輕輕擦掉。白子畫身子微震,唇闔動一下,卻沒有說話。

  一炷香片刻,二人緩緩降下。

  「師傅?你沒事吧?」花千骨慌忙想要扶他,白子畫揮揮手,點頭道:「我沒事,你運氣,看丹田之處可還有痛楚?」

  「沒有了師傅。」

  白子畫點點頭,往塔外走去,糖寶守在外面都快睡著了,一看他們出來,總算放心了。花千骨一把抓起它塞進耳朵裡。

  「師傅,我練功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啊,是師傅回來及時救了小骨麼?」

  「沒有,但是切忌修道一定要清心,不可急躁。我已助你修得仙身,過段日子,你把七絕譜都背熟了,我便開始教你法術。」

  「挖!真的!太好了!師傅!」花千骨開心的忍不住從後面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撒嬌,白子畫愣住停了下來。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放開背著手站在那裡傻笑。師傅終於要開始教她了,哼,看下回霓漫天還敢在她面前囂張,非把她打得屁滾尿流不可!

  「師傅,仙身是什麼?我現在已經是仙人了麼?」

  「不是,要靠自己修道,飛昇才能真正成仙。你道行不夠,只達知微境界。」

  「哦,那有了仙身有什麼用啊?」

  「最簡單實際的——」白子畫轉身看著個頭才在自己胸前不到的她,「可以長生不老。」

  「你的意思是說……」花千骨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

  「嗯,如果你不特意運功施法的話,你可以永遠保持現在的這個樣子,不會再有一點長大。」

  「挖!好神奇啊!我知道了!我以前聽過嫦娥偷吃靈藥的故事。」

  「對,一開始她也只有仙身,沒有法力,後來才修道成仙的。如此的話,你以後修習會容易許多。」

  「知道了!謝謝師傅!!」花千骨咧開嘴開心的笑著。

  白子畫看著她明媚的笑臉嘴角微微上揚,突然道:「我今天想吃桃花羹。」

  花千骨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驚喜道:「知道啦!現在就去!」說著轉身往廚房跑去。

  糖寶在她耳朵裡不滿的哼唧道:「尊上你總算回來了,可以吃好吃的了,你都不知道,這些日子你不在,骨頭媽媽就懶得顧不上做飯了,每天虐待我給我啃窩窩頭,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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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2 13:05:07

【37.美人出浴】

  有了仙身,識記能力更是強了許多。在書房裡背給白子畫聽,因為內容太多,他隨意挑著讓背,也不對書,竟也是全部記得的。

  花千骨背得流利,很快便過了關。正當她興奮之餘,沒想到白子畫又拿了一堆書給她,一共五本,花千骨一翻,分別是金木水火土五籍。這次的書沒有圖畫更沒有聲音,全是深奧拗口的一些心法和口訣,密密麻麻的看著直叫人頭暈。

  「師傅……」

  「你先看書,自己領會書中奧妙和涵義,一遍不懂就讀兩遍,十遍不懂就讀百遍,不要來問我,也別問糖寶。第一天修習金術,第二天就修習木,第三天水,以此類推,五天一輪,週而復始,不準中斷。」

  「啊?師傅,那今年的仙劍大會……」

  「你不用參加。」

  「哦,那明年?」

  「明年也不用。」白子畫放下手中的筆,把剛寫好的字遞給她,「入定的時候掛在房間裡。」

  花千骨接過來看,是好大的「坐忘」兩個字。筆鋒蒼勁有力,渾然質樸。

  「知道了師傅。」

  花千骨恭恭敬敬拿了回去裝裱掛了起來,心裡不明白一般靜室裡掛的不都是靜字麼,師傅要她坐忘,忘什麼呢?

  夜裡趴在墊子上,雙手撐著下巴,望著那字發呆半晌。

  糖寶高舉一隻紙鶴艱難的翻閱幾座大山,從她的身上爬到腦袋上:「骨頭!爸爸來信啦!」

  花千骨開心的跳了起來接過信和糖寶一起看。然後提筆回信,她趴在信紙這頭寫,糖寶趴在信紙那頭胡畫,還在中間畫了條分界線,不準骨頭的字越過地盤。寫好了放飛出去,花千骨突然想起知微的事,自己好像也到那個境界了,要怎麼用啊?

  糖寶解釋道:「就是可以通過明鏡,或是水等一些載體,看到自己想找的人,發生的事等等。當然像道行特別高深的,只需掐指算,或是靈犀一動,便能知曉萬里之外發生的事。」

  「挖,那我們在長留山吃喝拉撒不都可能會被人看見?」

  「長留山有壁罩,外面的探知不進來。而且這法術極損真氣,堅持不了多少時間,會受到距離,對方力量強弱,所處地點,周圍法場等各方面的影響,所以常常需要借助寶器。」

  「那我現在可不可以啊,我去找面鏡子來!花千骨一聽興奮極了,她若是練得很厲害了,豈不是可以大老遠看見東方彧卿和雲隱他們在幹什麼!哈哈!太有趣了!」

  「我現在的法力都只能做到感知某個人的存在,還看不見畫面。你哪有這麼厲害!」糖寶仰天一哼。

  「我可是你媽媽!」花千骨找不到足夠大的鏡子,於是跑到後院蓮花池邊依著糖寶教她的訓練。可是看來看去看了半天,平滑如鏡的池面上除了倒映出的一彎新月什麼也沒有。

  「你在想誰呢?」

  「我想看東方啊!」

  「他太遠了,你當然看不見。你先從最近的開始嘗試。先絕情殿,然後長留山,再觀天下。」

  「啊?那我看師傅麼?」

  「嗯,他在這絕情殿中跟你最近,你試著找找看他現在在哪,能猜出他的大概位置就已經很不錯了。」

  花千骨屏氣凝神,腦中清明一片,頓時絕情殿彷彿微縮成了一個小小的模型。而她巨大的雙眼從上空俯視一切。

  師傅,師傅在哪呢?

  臥室麼?頓時師傅臥室的景象出現池中,只是畫面微微有些模糊顫抖。糖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有沒有搞錯!!!

  臥室不在,在書房麼?頓時書房出現,但是畫面比之前要清晰了許多。

  花千骨慢慢調整,逐漸抓住了訣竅,把絕情殿的房間都翻了個遍,居然都沒有找到師傅的蹤影。

  「奇了怪了……」

  糖寶挫敗的歎口氣,唉,骨頭媽媽現在的法力已經超過它了啊,以後更只有被她欺負的命了,嗚嗚嗚。

  「你不要亂無目的到處瞎晃瞎看,很耗元氣的。你要先靠心去感知他是否存在,他的位置和大概方位在哪裡,這樣才好找啊!」

  「哦,原來如此。」

  花千骨閉上眼睛,用心細細體會尋找了一遍,身體彷彿化作一陣清風,從絕情殿的東南角刮起,貼著草地,慢慢吹拂過每一個角落。突然靈犀移動,雙目一睜,驚喜道:「我找到了!」

  低頭往池中望去,白子畫的身影正出現在蕩漾的水面上。

  可是居然……

  花千骨呆在那裡,感覺全身的血液瞬間沸騰到了頂點,直往上冒,然後鼻血噴湧而出。

  「誰?!」白子畫幾乎是立馬警覺,轉過身擡起頭來,冰冷淩厲的眼神穿過水面,直直的望向花千骨,嚇得她一陣腿軟,一身冷汗的倒退了好幾步,池中景象馬上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糖寶也傻了一樣,依舊癡癡的望著清澈見底的池面發呆,長長的口水一直流到水池裡,害得水裡的小魚差點以為那只笨笨的小蟲子是不是對自己一見鍾情。

  花千骨的鼻血依舊止不住的往下流淌著,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蒼天啊,她看見什麼了?她不是在做夢或者在夢遊吧?

  銀色月光下,師傅大人居然這個時候獨自一人在後山溪流匯聚成的小小瀑布的如絲細流下沐浴。那是怎樣瑰姿艷逸的人間絕景啊!哦,蒼天,她居然看到了師傅大人的裸背!

  雖然只一個剎那,師傅的長髮隨意往前披散,露出背部的優美線條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男人的背也可以美到這樣驚人的地步。

  而正因為沒有看見他從來都高不可侵的冰冷的眉眼,光瞧見了月光下,霧靄中,他的背影身姿。竟然清華出塵中又帶了入骨的媚惑,仙氣中又糅合了一絲妖冶。那樣白皙透明的膚色,瑩如美玉,反射出的月光明晃晃的刺痛了花千骨的眼眸,心就好像被剜了去似的,只知道隨他的每一個舉動而跳動。

  那樣的極致的美如冰雪如月華,灑了花千骨一身。連一向把師傅敬如菩薩一樣的她,都不由得心中有了些莫名的異樣,激動的流淌下一地鼻血。光是這樣一眨眼已經叫她的世界旦夕幻滅,碎成飛灰,更不用說讓她想像他在水下的下半截身子。

  她雖還是個孩子,但七絕譜讀完,這世間事幾乎全在她腦中,不由得臉紅得快要爆掉。

  那裸背不停的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她的鼻血就片刻不肯停止的流來流去。她一路流一路清掃銷毀罪證,終於溜回臥室,很適時很舒服的讓自己流著口水發著花癡做著美夢的暈倒在大床上。

  ----------

  第二日一早,她就很主動很自覺的雙手高舉著籐條在大殿裡跪著了。

  白子畫從書房出來,無奈的看著她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師傅,弟子知錯了……」

  「錯了?知什麼錯了?說吧……你又將什麼東西打碎了,還是惹了什麼禍了?」

  花千骨眉毛糾結成一團,豁出去了般突然大聲道:「弟子錯了,弟子昨天不應該偷看師傅洗澡!」

  白子畫猛然被嗆住,劇烈的咳嗽起來。臉上雖仍無表情,卻是一陣紅一陣白。

  他還在想這世上是誰這麼高深的法力,竟然突破長留和絕情殿的重重屏罩和陣法,敢在暗中窺視他。而且近到已經看到他的地步,他才發現。原來竟然是這個小丫頭,因為離他距離太近,身上的仙力大部分本來就是由自己身上渡給他,所以氣息相近,自己根本就沒有提防和察覺。唉……

  花千骨見他不語,眉頭深鎖,風斂橫霜一般水流冰心,依舊是如神佛一般高不可侵,彷彿多看一眼都是褻瀆,和昨夜那青蓮出水一般如夢如幻的美麗背影迥然不同。心裡更加沒底了,嗚嗚嗚,不會師傅真的生氣了吧!

  「師傅,小骨知錯了,小骨不是故意的,只是在練習知微觀心時想找找看師傅在哪,沒想到剛好師傅在沐浴。嗚嗚嗚,師傅你別生氣了,小骨什麼也沒看見,就只看見師傅的裸背……」

  白子畫更加窘迫無奈了,花千骨驚奇的發現原來如同萬年冰雪的師傅竟然也有那樣好玩的表情。

  「沒關係,你起來吧,一切色相皆塵土,皆空相,皆執妄。你回去看書去吧……」白子畫道行極深,平日若觀微於花千骨,自然知道何時可見何時不可見。花千骨初學自然是無法自己掌握控制。

  「謝謝師傅!」花千骨這才開心的站了起來,師傅果然是大人有大量啊!哈哈哈!早知道她昨天就多看兩眼了。

  「過兩日就是仙劍大會,你落師兄一個人全全負責恐是忙不過來,你去看看有事就幫幫手。」白子畫道。

  「知道了師傅!我一會就下去。」花千骨知道世尊儒尊的幾個弟子,貪玩的只顧著貪玩,練功的只顧著練功,什麼事物都得靠落十一一個人忙活,肯定很辛苦。最近連陪糖寶玩的時間都不怎麼有,糖寶乾脆每天睡懶覺,以它的話來說,它的睡覺便是在入定和修煉了,所以洋洋得意的自認為很勤奮,發誓要盡快反超過它的骨頭媽媽。

  白子畫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花千骨看著他衣袂飄飄不履塵的背影,頓時渾身僵硬,昨夜妖冶月色下,他的身姿又開始在眼前晃蕩,一股熱流直往上冒,她連忙摀住鼻子,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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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2 13:05:51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5-23 08:56 編輯

【38.丹青難描】

  「骨頭媽媽!快起來!快起來!!」糖寶把她的臉當彈簧床在上面跳來跳去,拔河一樣扯她長長的的睫毛。

  「寶寶,別鬧,我好睏,昨晚看書很晚睡的,讓我再多躺躺。」花千骨迷迷糊糊隨手一揮,糖寶直接飛貼到對面牆上,然後一張餅一樣無力的滑下。

  嗚……壞媽媽。

  糖寶爬到桌子上尾巴在墨盒裡沾了沾,又悄悄爬上花千骨的臉,一邊在她臉上爬,一邊拖著尾巴在她臉上畫王八。

  花千骨覺得臉上癢癢的,直接翻個身,面朝下把糖寶壓在下面。糖寶無數只小腿腿使勁蹬使勁瞪,見花千骨的臉仍壓著她沒反應,乾脆努力鑽進旁邊的鼻孔裡。花千骨受不住,轉身仰面老大一個噴嚏炮彈一樣把糖寶射上了天,又直直的落回臉上。

  「嗚嗚嗚……好多鼻涕……」糖寶跳到她的胸前打滾,使勁在衣服上蹭蹭蹭。

  「骨頭媽媽快點起床了咯!外面下大雪了,好漂亮哦!我們出去打雪仗啊!」

  花千骨迷糊中一聽,立馬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你說什麼?下雪了?」花千骨一蹦而起,竄得比猴子還快。

  剛打開房門,寒風就夾雜著雪花迎面撲來。花千骨穿著單衣在風裡得瑟著,又捨不得關上門,又興奮又激動的立馬衝了出去。

  院子裡的雪積了好幾寸厚了,依然還在下。空中飛舞著潔白輕盈的雪花,還有無數的長著薄翼的雪花精。

  桃花卻依舊未謝,只是被雪壓低了枝椏,銀裝素裹中露出一點點紅暈來。桃花精飄舞在空中和雪花精打鬧。笑聲遙遠而空靈的傳來,在寒風中顯得越發的如夢如幻。

  花千骨在雪地裡又蹦又跳,開心得不得了,她家在南方,除了在七絕譜中,這還是第一次真的看見下雪。原來竟是這般好看又壯觀的。

  糖寶則全副武裝好了,手裡揮舞著一個老鼠屎般大的很小很小的雪球,騎著落十一給它疊的施法了的紙鶴當作坐騎,直直的向花千骨飛了來。

  然後啪的一下把雪球砸在花千骨的眉心。

  「哇卡卡!正中目標!」糖寶得意的騎著紙鶴在寒風中自由穿梭。突然聽見身後風聲疾立,剛一回頭。比它身子還要大出十多倍的一個雪球已在眼前。

  「啊!」糖寶一聲慘叫,被雪山一樣大的雪球打下飛鶴來,壓在雪地上。灰頭土臉的在下面掙扎不出,就乾脆從下面打了個洞,從雪球頂端爬出來。

  花千骨坐在雪地上,抱著肚子大笑。

  糖寶抖抖頭上的雪花,氣鼓鼓的騎上鶴飛到花千骨面前,看到花千骨依舊臉上一個大王八,在心裡偷著樂。

  花千骨一把把它抓在手裡。

  「你這是什麼啊?」

  「輕水給我做的衣服,圍巾,和耳套啊!」糖寶得意的身子一扭,擺個造型。

  「我真服了她了,怎麼連鞋子都有!」花千骨張大嘴巴把它倒著提了起來。

  糖寶穿了無數小鞋子的腿腿在空中亂蹬著。

  「那是,誰讓我媽你蝦米針線活都不會做呢,還是輕水對我好啊!以後我要討她做老婆!每天給我洗衣做飯……」

  花千骨哈哈大笑:「糖寶你是公的母的啊!?」

  「哼,什麼公的母的,我想男就男,想女就女。為了我賢良淑德的輕水,我決定我要修煉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哈哈哈,那十一師兄怎麼辦?豈不是要傷心死?」

  糖寶臉紅撲撲的抗議道:「關他什麼事了!我才不理他呢!」

  「好好好,不關他的事,不過十一師兄很厲害哦,做我女婿實在是委屈他了。一隻小屁蟲有什麼好的,愛慕他的漂亮仙女這麼多,再怎麼輪也輪不上你啊,唉……我還是隨便找只跳蚤啊,菜青蟲啊,蠶寶寶啊什麼的把你給嫁了吧!」

  「嗚嗚嗚,你敢,我告訴爸爸去……」

  「你爸他聽我的,哈哈哈哈!話說你每次穿那麼多雙鞋,穿完了又要一隻隻的脫你累不累啊?」

  「還好還好,穿著脫著就習慣了。」

  「對了,師傅起來了沒有,我去告訴師傅下雪了!」

  花千骨開心的往白子畫臥室跑去,他卻不在。

  「師傅——師傅——」她知道不管師傅在哪肯定都能聽見的。

  果然……

  「我在露風石上。」白子畫的聲音傳來。花千骨急急忙忙往殿外跑。

  白子畫站在崖邊負手而立,俯望一望無際的滄海雄山。一襲白衣,在風雪中快要看不清,只有黑髮漫天散亂飄飛。

  花千骨費力的也爬了上去,看見下面白雪皚皚中的長留山的巍峨和壯觀不由得震驚的吐了吐舌頭。崖邊風更大,而且有雪地滑,似乎一不小心隨時都會從崖上墜下去。可是她不怕,因為師傅在身邊。

  花千骨開心的拽著他的袖子,以防小小的身體被風刮跑。

  「師傅,好大的雪啊,哈哈哈,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下雪呢!去年長留山都沒下。」

  「嗯,離妖神出世越來越近,天地異相也越來越多。最近西南地震頻繁,北邊時有戰火,東邊連續乾旱,洪災,蟲災,百姓顆粒無收,饑荒遍野,另外還有妖魔橫出,整個仙界也忙亂了手腳。這天是一年比一年冷,明年的雪,會下得更大積得更厚吧……小骨,你來長留多久了。」

  「回師傅,兩年了。跟在師傅身邊也已經有一年了,小骨快要14歲了。」

  白子畫微微點了點頭:「現在你修煉也算有所小成了,還怕鬼麼?」

  花千骨身子瑟縮一下,低下頭去:「怕……」

  「妖魔鬼怪都是這世間之物,只是存在的形態不同罷了,你要能夠冷靜客觀的看待。未見先有了三分懼意,怎麼斬妖除魔呢?」

  「師傅,這正和邪要如何區分,魔和仙永遠是對立的麼?」她一直為殺阡陌的事情想不清楚,可是又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白子畫沈思片刻:「人要有所持,也要有所守,有時候是與非,黑與白並不是那麼容易看得清楚。堅持做你認為對的事情就好了。妖神出世雖然無可避免,但是聽天由命又不免悲觀。命數這種事,到底還是看人自己的選擇。所以我們每個人盡自己的每份力,無愧於心,無愧天地就是了。」

  「弟子知道了,可是師傅,恕小骨冒昧問一句,你明明不喜歡這些的,過的也不快樂,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呢?」花千骨不解的擡頭望著他。

  白子畫身子微微一震,搖頭道:「小骨,你記住,人有多大的能力,便要負起多大的責任。如果僅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而逃避應有的責任,那便是罪孽。想要拋開一切,自由的活著,並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情。更何況,師傅我,雖然不喜歡這些事情,卻也沒有什麼事情是喜歡的。所以,不管以怎樣一種方式活著,對於師傅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

  花千骨的心猛然揪痛一下。

  「人有時候無慾無求或許是一種悲哀,為了沒有憂愁,同時也捨棄喜樂的代價或許是有一點太大了,所以得道飛仙,不一定就是什麼好事。小骨,你命中注定崎嶇坎坷卻又波瀾壯闊,或許外面寬廣的世界更加適合你,長留山對你而言,太小了。」

  花千骨一聽,嚇得立馬跪了下去:「我不要,我哪都不要去,我只要留在師傅身邊。」

  白子畫彎腰扶她起來,這才看見她仍穿著單衣。小心的拍去她膝蓋上的雪,解下身上雪白的披風替她繫上。

  「怎麼穿這麼少,不要著涼了。師傅只是突然感慨說說,又不是要真趕你走,看把你嚇的。」

  花千骨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委屈的擡頭看著他。

  白子畫看到她臉上的王八,差點忍俊不禁。而坐她肩上的糖寶,正在對他擠眉弄眼的一臉壞笑著。

  白子畫揚起嘴角,替她一點點擦去臉上的墨跡,兩人彷彿兩座凝結在露風石上的冰雕。花千骨半點都不敢動,生怕驚走了師傅這一片刻的溫柔。

  ----------

  花千骨就這樣簡單的在絕情殿生活,師傅很少親授她些什麼,最多只是她練錯的地方提點一二,將她導回正途。也從不對她多做何要求限制,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扔一堆書給她讓她自己看。

  她一開始不明白,後來才發現,那些大量死記硬背灌入她腦中的知識在逐漸潛移默化中被她吸收理解,讓她變得無比的博學廣達。那些艱難生硬的古籍秘法,沒有人教授,她理解起來甚為吃力,可是慢慢的學習過程中,她的領悟能力和學習能力卻遠比其他人強上許多倍。之後不需要人指點,很多難懂的修煉之法她都很容易的得其門而入。

  她終於明白師傅的良苦用心,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手把手的教她,只會讓她永遠在自己的影子之下,很難有突破。而且道心修煉,口訣秘法,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理解,師傅不想把自己所認為對的強加於她,而是希望她以自己的理解去修煉去提高。而且從未硬性要求她什麼,只是給與適當的監督。是希望她在沒有鞭策,沒有依賴他人的狀況下也可以自己學習,有自己的規劃,刻苦修習的過程中也能過得輕鬆自在。

  說起來師傅真的沒有教她學過什麼,可是教給了她了最重要的學習的能力。

  雖然一開始的時間裡,她的修為比霓漫天,甚至輕水都落後了很多。

  可是之後一日千里,很快便突破了勘心的境界。在長留修煉這麼短的時間裡居然能有此大成,這是長留山百年都未曾有過的。

  更奇妙的是,人家的宮花,宮玉什麼的都是自己所屬的那個系的單一色調,她的宮鈴卻竟然慢慢變成了金木水火土五色的。掛在劍上流光四溢,光彩灼人。

  看著自己彩虹一樣好看的鈴兒她不知道有多歡喜。她知道是師傅調蔽了她體質的影響,讓她修行五行術,無一不可偏廢。因此雖然她沒有特別拿手的五行術,攻擊力也一直不強。可是隨著五種法術的同時緩慢提升,之後越來越快,越來越強。她不管遇上何屬性的高手,都可以相生相剋。

  這時候花千骨才真正的體會到,她遇上的,是世界上最好最厲害的一個師傅!

  ----------

  一轉眼,在長留山又平淡的度過了三年。

  花千骨已經17歲了,可是容貌始終停留在14歲未發育的孩童模樣,絲毫沒有變過。性子也似乎半點沒長大似的,每天頂著兩個包子頭在絕情殿風馳電掣的跑來跑去。糖寶也半點都沒長長,倒是橫向發展了不少,越發圓滾滾的了。

  「骨頭你在鬼畫些什麼呢?」糖寶啃啃啃把桃花酥啃成了一個小房子的模樣,從洞洞裡面探出個頭來張望。

  花千骨咬了咬筆頭,嘿嘿一笑,神秘的說:「我在畫師傅。」

  「你確定你畫的是師傅?不是白無常?」

  「當然是師傅,我在畫師傅的裸背。」

  糖寶一口把糕點全部噴了出來,結果被花千骨一下敲在頭上。

  「居然敢噴在師傅大人的畫上,怕不怕我把你擰成麻花啊!恩?」

  「嗚嗚嗚,我要告訴爸爸去,骨頭媽媽越來越暴力了!」糖寶抱頭躲進小房子裡。

  花千骨咬著筆頭望著天,一面回憶當時看到師傅裸背的情景,一面一臉陶醉的模樣,口水順著流了下來。唉,怪只怪像彈琴作畫這些需要勤加練習的技藝類的東西,她儘管理論知識一大籮筐,隨便看著一幅畫就可以說出一堆的條條道道來。可是真叫她動手畫,她就無可奈何了啊。

  不管怎麼畫,都不像師傅呢,她多想把師傅大人親手畫下來,然後把畫像隨時帶在身邊啊。不過,白子畫,白子畫,這世上,怕是無一畫,可以裝得下他的仙資,他的容貌,他的風采,他的氣質吧?

  「小骨。」

  突然一個聲音在耳邊傳來。

  花千骨連忙把畫一掩,慌張道:「在!」

  「過前殿來一下,為師有話對你說。」

  「是,師傅,小骨馬上就來。」

  花千骨匆匆忙忙的把畫藏好,就往前殿跑。

  「師傅,小骨來也!」

  白子畫放下手中茶盞頷首道:「神器的守護派別已經依次暴露。春秋不敗一干人等揚言下月十五要帥妖魔聯軍來取,但是他同時給距離相隔極遠的四個大派下了爭帖,卻不知道其中虛虛實實。但是以他們的力量是絕無可能同時進攻四大門派,據估計他故意如此是想分散各仙派支援的力度,然後率大軍集中攻打一個。四派天南地北,相隔遙遠,就算是日行千里也很難趕得上救助。你的修為雖不說是登峰造極,卻也已經能夠獨當一面。此次和其他弟子一起出山禦魔,也當作一番歷練可好?」

  要她一個人下山麼,她不要啊,嗚嗚嗚,她一步也不要離開師傅……

  「弟子謹遵師命。」花千骨恭敬的一拜。

  「那你去收拾行李吧,明日起程。」

  「是。」花千骨慢慢往殿外退。

  「路上一切聽你十一師兄安排,不要亂跑。」

  「是。」

  「衣物多帶些,路上夜裡會很冷。」

  「是」

  「把糖寶也帶上,必要時它能幫忙。」

  「是。」

  「去藥閣裡取些血凝花和回清丹帶上,如果受傷的話用得著。」

  「是。」

  ……

  「小骨?」

  「啊?」

  「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知道啦,師傅,哈哈哈……」花千骨實在是忍不住,哈哈笑著蹦著從殿內跑了出去。心裡美滋滋的,原來師傅也很捨不得她嘛,也難怪啦,四年裡自己幾乎就沒怎麼出過門啊,而且是去和妖魔打架這麼危險又有趣的事。也難怪師傅會擔心啦!

  放心吧,小骨這次出門一定不會給你丟臉的!嘿嘿嘿!

  〈卷二.瀚海難禦折千骨,經年約滿鬥群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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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3 09:01:05

《卷三.暗影浮香動淺夏,伏羲琴響太白山》


【39.七月十四】

  「千骨,你沒事吧?」落十一禦劍的速度慢下來,和一直落在最後的她並駕齊飛。

  「沒事。」花千骨心虛的笑,面色有幾分緊張。

  霓漫天回頭瞪她一眼,一個人急速飛馳在最前面。她總是喜歡在最前面的,原因很簡單,她要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她。

  幾年下來,和花千骨的停止生長不同,已經十八歲了的她早已發育完全,出落的越發嬌艷絕色。煙視媚行,常常迷得長留一干男弟子暈頭轉向。對個頭才到她胸前的花千骨也更加低頭俯視加鄙視了。

  對此花千骨氣呼呼的低頭望望自己永如萬里平原的胸部哀歎一聲,然後不屑一顧的評論道:「還沒阡陌姐姐一個小指頭長得好看,哼!」

  這次長留山派出的新老弟子一共近百名,分成四批,分別趕往四個方向。而相應的其他大派也會派部分弟子支援,但是人數更加有限,因為怕妖魔聯軍聲東擊西,反而自身難保。

  這四個地方分別是最南邊的嶗山,極西極北的天山,極東極北的長白山,和正中央的太白山。天山,長白山,嶗山成一個巨大的倒三角,而太白山位居三角的正中央,以此為中心向三方輻射到天山,長白山和嶗山的距離都差不多。所以仙界往太白山傾注的兵力較多,如果其他三方有難,從此地趕去相對而言會比較近,用時較短。

  上上飄出自天山派,所以跟著兩個長老還有一些弟子負責趕往天山。狐青丘和她的弟子還有部分門人負責長白山,火夕和舞青蘿等人趕往嶗山,落十一則帶著他的兩個徒弟霓漫天和朔風,還有輕水,雲端,花千骨,以及另外十多個弟子一共二十人趕往太白山。

  本來如果按他們隊伍裡最慢的人的禦劍速度,白天趕路,夜裡休息的話,從海上的長留山飛去太白山也頂多十天就到了。可是現在離八月十五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們一行人卻先行出發了。

  主要是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太年輕,雖學有所成,卻幾乎都無半點對敵經驗。許多人入門修行後幾乎就從未踏出過山門,更別說真正面對妖魔了。所以世尊特意讓落十一領他們先行一個月,而且過了海上到陸地之後就放棄禦劍步行到太白山,一路體察世人,增廣見聞,斬妖除魔,累積一點生存經驗。

  這樣花千骨本來很高興的,終於可以有機會一路好好玩一玩了。

  可是師傅臨走前卻把她朗哥哥送給她的用來護身的上古勾玉給封印住了。說要她自己去面對,而不能一直依靠外力的保護。

  結果立馬她就感覺到以前週身的那種壓抑和束縛感回來了,身上似乎總纏繞著什麼,雙手觸及到哪,哪的花草就立馬枯萎焦黑一片,長留山草木精靈通通見她避如毒蠍。

  而這才只是剛開始而已,隨著年齡增長她身上的氣味越發的濃重。剛出了長留沒多遠,就有幾股陰風一直在她腳底下盤旋不肯散去,花千骨真是欲哭無淚,師傅這不是明擺著把她往鬼口裡送嘛,嗚嗚嗚,她最怕鬼了,明明求仙就是為了避開鬼,怎麼到頭來還是躲不開啊?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到了陸上,找了一個無人之地降落,便開始了步行的長途跋涉。

  因為仙規嚴令與凡人交手,不到逼不得已也不得在凡人面前顯露法術。所以他們一行人偽裝成江湖門派弟子,正大光明的招搖過市。

  走在街上,太多令人目不暇接的新鮮事物,花千骨走著走著就發現身邊沒幾個人了,其他全部擠到街邊攤子旁看那些小玩意去了。

  花千骨正納悶落十一怎麼也不管管,一回身發現他也正在一個賣糖人的攤子邊停住了。糖寶在他肩頭興奮的僵直成一個孫悟空的動作,那個賣糖人的老大爺居然照著捏了兩個出來。落十一暗地施法凝固住揣在懷裡打算永久珍藏,另一個剛做好,糖寶就啊嗚一口把自己的腦袋吃掉了。

  然後為了感激落十一給它買糖人,舉著喂到落十一嘴邊:「十一師兄你要不要嘗嘗?」

  落十一滿臉受寵若驚的在嘴裡舔了舔,怕半口就把它咬沒了。

  「甜不甜啊?」

  「甜!太甜了!!」落十一感動得淚眼花花的。

  霓漫天見了在一旁咯崩一口咬掉豬八戒的腦袋,恨恨的扔在地上:「難吃死了,什麼東西!」

  花千骨一臉無語的仰頭望天長歎,不明白落十一平時如此成熟穩重,超凡脫俗的一個人,一到了糖寶面前就變成另外的樣子了呢?

  正當賣糖人的老大爺半天還沒反應過來蟲子怎麼會講話是不是他老眼昏花了這個問題時,幾人已經走遠了。

  輕水拿著剛買的水粉胭脂跑到她面前興奮的給她看,雲端則孩子一樣手裡拿個風車在路上跑來跑去。

  花千骨正滿頭黑線,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五彩斑斕的大花臉。嚇得她立馬抱住旁邊大樹,嗚嗚,怎麼才大白天的,那麼快鬼怪就又出現了啊!

  定睛一看卻是一個唱大戲的臉譜,朔風悠哉的摘了下來,得意的挑挑眉毛,戴好又轉身走了。

  「你到底要蒙幾層面啊!?」花千骨握著小拳頭憤憤道。

  晚上在下榻的小酒館裡吃飯,因為也算是公費出差,另外還有落十一這個冤大頭在,大家不客氣的點了兩大桌子飯菜,吃得不亦樂乎。

  落十一自己都有點搞不清楚他們是出來歷練還是出來旅遊的了。不過看著糖寶這麼高興,是什麼都無所謂啦。

  花千骨本來是滿腔熱情,可是時不時的看見那些髒東西,就實在是讓她遊而不知樂,食而不知味了。只能總是仰頭望天而行,我沒看見,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吃飽喝足,大家開心的都去蒙頭大睡。花千骨非纏著輕水跟她一塊睡。糖寶依舊睡在它的小房子裡,脖子上套一個落十一替它買的細細的銀戒做項鏈,花千骨笑道落十一隻差沒在上面綁條繩子就可以牽小狗一樣把糖寶牽回家去了。

  臨睡前她還特意布了個陣法,灑了許多香灰在門外。總算安靜的度過一晚。

  可是接下去,大部分路途都沒有城鎮,只能在山中臨時歇腳就很麻煩了。

  為求便捷,他們走的多是人跡罕至的山林小路,妖魔遍佈。按道理,一般小妖小怪的察覺到他們一行人身上的氣場都會自動的避由不及。可奇了怪了的,一群群妖魔野獸一般兇猛不斷對他們進行襲擊,而且前仆後繼,怎麼殺都殺不完。

  花千骨仰頭望天,我不知道,不知道啊,什麼都不知道。

  一個個精疲力竭的到了晚上,卻仍然睡不踏實,還有一波又一波的鬼魂前來騷擾。害得他們又是佈陣又是收魂的,累得死去活來。

  其他人雖然不清楚是因為花千骨的原因,落十一卻是知道的。也總算是明白師傅非讓他們提前先行,還把花千骨帶上的寓意何在了,這樣一路殺去太白山,他們的實戰水平能不提高麼!?夜路走多了總會遇上鬼,他們這樣鬼怪遇多了,總會碰上兇猛厲害的,非有好幾場苦戰不可。

  花千骨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跋山涉水,日夜顛簸,可是霓漫天他們卻一向嬌生慣養,哪裡吃得了這樣的苦頭。不是嫌睡在地上太硬就是嫌夜裡太冷,東西不好吃。

  再加上糖寶總跟在落十一的身邊,每天有說有笑的,她就十分來氣。本來她還以為好不容易出了長留,她和落十一有了好好培養感情的機會,沒想到他的注意力幾乎全被一隻小屁蟲給吸引去了,真想一腳踩扁它!

  幾天之後,一行人在路上明顯沒了初時的那種興高采烈和神采奕奕,全都耷拉個眼皮子沈默的往前走,還得隨時提防周圍突然出現的妖魔鬼怪。起先見了他們還會有點害怕和不知所措,現在一劍砍下去已經跟砍蘿蔔沒什麼區別了。

  花千骨渾身冰冷得不行,直覺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突然想起什麼的問輕水道:「今天什麼日子?」

  輕水渾身一震,頓時臉色蒼白:「七月十四,明天是鬼節,鬼門大開,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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