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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02:18

【40.鬼門大開】

  「你不好好睡覺,提著包袱,鬼鬼祟祟想要去哪?」正坐在樹上負責放風的朔風好笑的看著她。

  花千骨渾身一顫,連忙食指噓聲:「不要提那個字!」

  「哪個字啊?」

  「鬼字啊!」

  猛然反應過來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四處張望著,好像隨時周圍都會有鬼蹦出來。

  「你打算一個人偷偷溜走啊?居然連那只毛毛蟲都不帶?」

  「我家糖寶才不是毛毛蟲。帶著她我怕有危險,在這有十一師兄和輕水會照顧它。」

  「那你打算一個人去哪?」

  「我去茅山啊,這兒離茅山不遠,兩三天就到了。我已經給留書給十一師兄了,不管怎樣我暫時和大家分開一下避避鬼節的風頭,到時候再傳書匯合,不然大家會被我拖累的,話說這年頭的鬼怪怎麼越來越厲害了啊!我們當中雖都只是些修仙之人,但是好歹十一師兄法力高強也算是落半仙啊,那些傢夥飄來飄去居然一點都不怕!」

  「好啊,一路順風。」朔風躺在一根細細的樹枝上,隨著風上下左右搖動跟蕩鞦韆似的。

  「啊?」花千骨沒想到他那麼乾脆,反而有點奇怪了。

  甩甩手頭也不回道:「再見,小心掉下來。」

  話剛落音,朔風躺的那根樹枝應聲而斷,他連忙迅速的翻身上了另外一根樹枝,拿眼瞪著她。

  花千骨無奈的望著天,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比較衰罷了。

  一個人摸黑往前走著,不時聽見山林中的鬼哭狼嚎,心裡無比懷念起自己的狗皮大衣來,早知道就帶出來了,心裡也踏實一點。

  右手緊握住斷念劍的劍柄,左手仍握著那串佛珠,嗚嗚嗚,因為在長留山兩年都沒用過,也沒去廟裡淨穢過,剛拿出來的時候都有些發黴長毛了,不知道靈力還剩多少。

  劍上的鈴鐺每走一步響一下,在這樣的深夜裡本來顯得空靈又恐怖,但是不知道為何卻讓她覺得不那麼害怕了,似乎師傅就在她身邊一樣。

  遠處漂浮的幾團鬼火感覺到她的氣息,慢慢向她飄了過來。接著越來越多的熒熒鬼火聚集在她的周圍,形成一個巨大的火球,把她團團圍在中央。周圍的樹木很快焦枯,她猛打一個寒戰,頭髮和眉毛已經開始結冰了。

  死了死了的,怕只有她才能引來那麼多鬼火的壯觀景象吧,再這樣下去很快血流和內臟都會被冷焰凍住的。花千骨默念口訣,一股水流從她掌心中激射而出,撲滅了身前的幾團鬼火。

  不過她能使出的無香真水也就這麼一點了,花千骨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河流一樣的鬼火在她身後奔湧追趕著,花千骨欲哭無淚,騰起身子,在半空中時而飛上時而飛下。那無數的鬼火便也跟著她時而上時而下,銀河一般的拉扯出長長的曲線,煞是壯觀好看。不過此時花千骨可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情,看到前面居然有一條河,從半空中一頭就往水裡栽了下去。

  沈在水底,花千骨屏住呼吸,開始了她不雅的狗刨式。水底也有點點鬼火,不過比岸上的少了許多,因為水溫比較低,它們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在水中四散漂浮著,像亮晶晶的星星,而整個水底則像無邊浩瀚的夜空。

  花千骨總算鬆一口氣,費力的朝岸邊遊去。

  突然眼前閃過了一絲白光,再一回神又不見了。什麼東西?花千骨左右望了一下,心下有點膽寒,連忙加快在水底遊了起來。

  隱隱覺得鼻子癢癢的,想打噴嚏又打不出來,什麼東西在鼻子裡,她伸手卻竟然扯出一縷很長很長的白色頭髮,滿身的雞皮疙瘩。白頭髮?不是她的啊。

  繞過一個暗石,猛然在水中如海草一般蕩漾的白色長髮摀住了她的臉,無數頭髮直往她鼻孔插去,死死的繞住了她的脖子。

  花千骨定睛一看,好大一個女人的頭湊到她面前,嘴臉都已經泡爛了,全是浮腫蒼白的爛肉,咧著白森森的牙齒,不停上下敲打的咯咯咯對她笑著。兩個眼球跟金魚一樣鼓得快要爆出來的半掉在外面,被水泡的明顯比眼眶大了兩倍根本就塞不進去。兩個鼻孔裡爬滿了蛆蟲,肉肉的扭動掙扎,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花千骨嚇得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只是死命的掙扎上浮,卻逐漸被白色長髮纏得換不過氣來,什麼口訣法術全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卻突然又有什麼東西抱住了她的腿,低頭一看,竟是這女鬼無頭的身子,扯住她不斷往下拉。

  花千骨閉不住氣了,大口大口的嗆水。這下完蛋了,不被鬼吃掉也得先淹死在這裡了。嗚嗚嗚,也好,淹死之後我也是鬼,到時候再找你報仇!

  慌亂掙扎中,突然摸到斷念劍,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心念剛動,斷念已出鞘,割斷了女鬼的白色長髮,又砍斷了她的雙手。

  花千骨右手握住斷念劍,左手控水對著那女鬼發了個攻擊波,藉著水的反推力隨斷念劍飛衝出了河底,停在岸邊。

  花千骨大口大口的咳出水來,要是再在水底多半刻,她就是淹死了也沒人給她做人工呼吸。

  從小被鬼嚇到大,怎麼她就那麼可憐啊!

  仰頭望鬼火又慢慢開始凝集,她無力的歎口氣。師傅啊,可不是她故意不走路使用禦劍術的,再不逃命你可就再也看不到你美麗可愛的小徒弟了。誰讓她的禦風術比禦劍術速度差了這麼許多呢!

  花千骨二話不說跳上斷念劍,風馳電掣,灰溜溜的就飛得不見了。

  折騰了一晚上可把她累死了,這子時早已過,鬼節已至,鬼門已開,鬼怪會越來越多,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花千骨尋了半天,總算在半山腰找到一座破廟可以落腳,卻也只敢睡在房樑上。想起雲隱教她的茅山道法,便拿香灰拌了水,在房樑上畫滿符咒。顧不上損耗真氣,週身形成銀白色的屏護。這樣至少可以隱去她的氣息,一般鬼怪看不見她了。

  要是讓人知道以捉鬼除妖聞名於世的茅山派的掌門,居然被一些小鬼弄得如此狼狽,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可是她一看見鬼怪,就是沒辦法冷靜啊,嚇得腿都抖了,哪裡還想得起如何驅鬼啊!

  迷迷糊糊中,又不敢睡得太死。突然被一陣打鬥聲吵醒。這荒郊野外的,怎麼會有人呢,她偷偷瞇著眼睛看,見竟從外面飄進廟裡一堆肢體來,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他奶奶的,人家說人要臉,樹要皮,你做鬼很了不起麼,牛什麼牛啊!就不能以正常一點帥一點的形象出現?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嚇唬誰呢!

  嗚……花千骨渾身顫抖的咬著袖子不敢出聲。

  只見兩個鬼飄飛到廟裡坐下休息,不過休息的只有他們的身子和腦袋。他們的四隻胳膊,四隻腿正在半空中混戰,你一拳我一腳的打得不亦樂乎。

  而這兩個鬼一個是長著牛角的大紅臉,一個是長著獠牙的骷髏頭。沒手沒腳的端坐在那裡倒有些像人彘,十分恐怖就是了。

  那八隻手腳在半空中混戰了半天也沒分出個勝負,那個牛頭打了個呵欠,搖搖頭道:「不打了不打了,每年鬼節出來跟你打,打了那麼多年都分不出個高下來,一點意思都沒有!」

  說著那手腳自動飛回來裝回了身上。

  「那你說怎麼辦吧?」骷髏頭也收回手腳。

  「我們換種方法比試如何?」

  「什麼方法?」

  「現在地府不是到處都提倡:要做有道德的鬼,要做有文化水平的鬼,要做脫離低級趣味的鬼麼?」

  「是啊,有沒有道德我不敢說,不過我肯定是一隻有文化水平,脫離低級趣味,多情多金又浪漫又有藝術氣質的鬼!」

  花千骨差點從房樑上掉下來。

  「啊我呸!」牛頭輕蔑的看他一眼,「那我們今天就來比比音律吧?你敢不敢?」

  「好啊,正合我意!」

  牛頭嗖的從懷中抽出一根簫來,非金非木,烏黑如墨,沒有光澤。

  花千骨卻眼前一亮,烏咽簫!七絕譜樂譜中的名簫,傳說此簫低音極沈、高音極亮,發聲極是詭異,一般者不得駕馭。卻怎麼被這牛頭鬼給收羅到的?看來卻是有備而來。

  那牛頭開始吹簫,沒想到他生得粗大笨重,手指卻是靈活無比。簫聲一出,便是極高極詭異的一聲長嘯,猶如女人驚恐時的尖叫,狠狠的撕裂著花千骨的耳膜,週遭十里內的鬼魂全被嚇跑了。

  花千骨連忙運功抵擋,以免心智被奪。卻見簫聲緩緩清越下來,彷彿湖面飄渺的霧靄般的深邃,音調柔和,呈現綠水依山的靜謐。自在中帶著一分飄然,清逸中又帶一分釋然。

  花千骨的心忽的就飛到雲上去,卻聽簫聲忽的又宛然直轉而下,變成如泣如訴的哀怨嗚咽聲。聽得花千骨心悲慼到不能自已。

  卻見那骷髏頭冷笑一聲,突然張開嘴巴,伸出三尺長的舌頭,竟吐出一隻小鳥來,站立在他舌尖。那小鳥咳嗽兩聲,竟發出女人的聲音,幽幽應和著簫聲開口唱到:「明月當樓,落花如繡,半杯殘酒,簫咽人瘦……」

  那聲音無比動聽,無比幽怨,可是卻是發自一隻小鳥之口,情景就實在是太過詭異恐怖了。花千骨不由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二鬼一吹一唱,吹得越亮唱得越高,吹得越幽怨唱得越悲慘。花千骨心脈起伏不定,不敢再聽下去,連忙封閉了自己的五識。

  激烈爭鬥間,隱見刀光劍影,殺氣蒸騰。那牛頭口中竟緩緩流出鮮血,順著烏黑的簫滴落,聲音越發詭異驚人。而那骷髏頭口裡嘔出越來越多的小鳥,佈滿了廟內的每一個角落。百鳥齊鳴,對戰牛頭的簫聲。

  可是牛頭終於還是佔著神簫的優勢勝了一籌,最後一個尖聲刺破,猶如萬把利劍直刺向骷髏頭。剎那間幾百隻小鳥的心肺同時爆裂開來,鮮血四濺。

  花千骨也大腦一陣轟鳴,真氣渙散,撲通一下,從房樑上給震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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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03:23

【41.二鬼鬥法】

  這下子三個都傻眼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時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花千骨心裡暗叫糟糕,這下非被鬼吃了不可。望著周圍全是小鳥的屍體,不由得一陣反胃。強忍住不吐出來,心道看來這回是躲不過去了,以一敵二,自己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還好這兩個不是那種低級數,滿心怨恨,撲上來就咬人的鬼,不如唬他們一唬,說不定還能逃過一劫。

  便眼睛一瞪大喝道:「他奶奶的誰吵本大仙睡覺!」

  兩鬼同時呆住了,被她凶得一愣一愣的。這不就是一個黃毛小丫頭麼,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聞味道好像還是個人,卻擺出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又拽又討打的模樣來。

  「我們正在這鬥法,你一個小丫頭跑出來搗什麼亂,攪了興致,吃掉,吃掉!」骷髏頭正在為輸了比試而氣悶,正愁沒個發洩之處。

  花千骨先聲奪人,斷念劍嗖的飛出就把骷髏頭的手腕給砍了下來。

  兩鬼頓時傻眼,他們見花千骨年紀太小,根本半點提防心都沒有,卻突然之間紫光一閃,寒氣乍現,還來不急防備,讓花千骨一舉偷襲成功。

  骷髏頭看著自己的手在地上活蹦亂跳連忙撿了起來安上,額頭上沁出了兩滴汗來。

  「竟然想吃本大仙,我看你們兩個小鬼活的不耐煩了啊!再敢出言不敬,本大仙非打得你們魂飛魄散!」

  牛頭一見這小丫頭似乎有點來歷,雖然有多少道行暫時還看不出來,但是單是那把仙劍就已經上古的絕頂寶物了。

  不由得態度恭敬了幾分道:「敢問閣下是何方神聖?剛剛多有得罪,請多多包涵。」

  花千骨腿抖得快要站不直了,隨便往神台上一坐,一腳踩在案上:「這就對了,你們爹娘沒教過你們麼,做人啊要有禮貌,那做鬼啊也不能太霸道是吧?本大仙茅山掌門,花千骨是也!」

  話音剛落,破廟裡鴉雀無聲。茅山派一向捉鬼降妖最為厲害,所以也最為鬼怪所忌憚,可是那麼小的丫頭居然自稱是茅山掌門,卻是有點太不可思議了。

  那骷髏頭就抱著肚子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牙居然掉在了地上,依然咯咯的上下敲擊著,他連忙撿起來塞回嘴裡。看來還是不能常常把自己分屍著玩啊,零件都不好使了,老自行脫落。

  花千骨脫下鞋來砸在他頭上,惡聲惡氣道:「笑什麼笑!看到這是什麼沒有?」

  牛頭和骷髏頭連忙湊上前來,卻見花千骨掌心一翻,一根雪白的宮羽在她手中出現,同時她的眉心紅色的掌門信印一閃而現。

  嚇得兩鬼立馬拜下身去:「哎喲是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見過茅山掌門!」

  「哎乖,起來吧」花千骨翹起二郎腿,心中有幾分得意,嘿嘿,原來這麼好擺平啊,看來這掌門頭銜掛著還是蠻有好處的嘛。

  牛頭道:「沒想到茅山掌門居然這,這麼年輕……有為啊!」

  花千骨知道自己年紀太小,二鬼心底仍不完全信服。

  於是催動真氣,身上頓時射出一陣強烈的彩光,暴漲出幾米開外,嚇得二鬼又趴在地上。

  「看見了沒!本掌門我已百歲有餘,早已修得仙身,身負百年仙力,我就愛把自己變成這麼年輕漂亮的樣子,你們管得著麼!」嘿嘿,身負百年仙力是真,可惜她還半點都還不會禦使啊!

  那二鬼使勁點頭,佩服的心服口服,連道:「我們二鬼趁著鬼節出了地府,本想比試比試音律,沒想到驚動了掌門休息實在是該死該死,但是我們從未做過為害世間之事,掌門大人手下開恩啦!」

  花千骨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道:「我又不是專門來捉鬼的,只是路過此地罷了。你們卻在這鬼哭狼嚎,玩什麼音律!那個,比試結果怎麼樣,誰贏了啊!」

  牛頭得意的上前道:「回掌門,小的贏了。」

  「贏了又如何?」

  「贏了,他便得聽小的差遣,為小的做牛做馬。」

  花千骨看他一眼,貌似他才是牛吧?

  「雖然他輸了你一籌,音律卻不比你的差,你不過是占樂器的便宜,那烏咽簫原為嗜樂仙為愛姬挽香所制,後挽香死,此簫遺落人間。傳說此簫沾了挽香和嗜樂仙的血,充滿靈力,煞氣不小,簫聲可通鬼神,這比試有失公平。」

  骷髏頭一聽她為自己說話,不由得興奮得長長的舌頭直打卷,從口裡捲出來又捲進去。

  牛頭見她一口道出簫的來歷,不由得更加佩服,連連點頭:「掌門說的極是。」

  「你願不願意跟我比試一場啊?如果勝了我便把那嗜樂仙所作的《五夜歌》的簫譜送給你。」

  牛頭一聽,眼睛瞪得大如銅鈴,他愛簫成癡,千方百計得到此簫,若能得到那舉世稱奇的簫譜那當真是求之不得謝天謝地,於是連連點頭道:「那如果我輸了?」

  「你輸了嘛,跟之前你和他比的規矩一樣,也得任聽我的差遣,為我做牛做馬。所以也就是說如果你輸了,你們兩人都得聽命於我,這樣可公平?」

  「好好好!」二人一起點頭,牛頭是因為想得到簫譜,骷髏頭當然是想花千骨能替他出氣,而且聽從一個更厲害,還是茅山掌門的人,自然是要更威風一些啦!

  「好!」花千骨玩心大起,暗道師傅教給她的東西她還從來沒真正用到過,這次就當是實驗一回。這二鬼性格憨直,她心裡的懼意早就去的差不多了,只是覺得有趣。

  心念一動,墟鼎裡師傅贈她的靈機琴已握在手中。

  「我們開始吧!」

  花千骨知道自己的真氣肯定沒有對方撐的持久,必須速戰速決,牛頭剛簫聲起。花千骨一挑一撥之後便是一陣快過一陣的急速掃弦。

  因為剛剛已經看過他和骷髏頭的比試,他簫聲中的音破音弱音虛早已瞭如指掌。再加上他剛戰一場,泣血而奏,內力尚未恢復。花千骨聲聲皆不在曲調,完全沒個章道,聽入耳中猶如城牆倒塌,鳥獸嘶鳴,刀槍爆破,實在是不堪入耳。

  骷髏頭把耳朵拆下來在懷裡捂得嚴嚴實實的,依舊受不住的坐下來調息。

  花千骨最後一個橫掃,猶如金石相擊,琴聲直灌烏咽簫中,封閉了其氣孔,烏咽簫竟再也發不出聲來。

  「我輸了,以後任憑掌門差遣。」牛頭黯然的垂下頭來,是他技不如人,輸倒也輸得服氣,只是可惜了那簫譜。

  骷髏頭歡天喜地的給花千骨拜了拜,總算不用聽那牛頭的,不然他的臉往哪擱。

  花千骨內力真氣損傷太多,心底卻著實開心。收起靈機,又另外從墟鼎中拿出兩本書來,一本遞給牛頭,一本遞給骷髏頭。

  「既然你們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這本《五夜歌》和《聲聲泣》你們拿回去慢慢練習吧!」

  二鬼又激動又感動的對她拜了又拜。

  「對了,還沒問你們的來歷和姓名呢!」

  牛頭道:「我和他都是地府裡的官兒不大不小的衙役,因為時間太久,只有編號,早就忘記了自己的姓名。掌門你要是覺得叫著不方便就隨便給我們取個名字得了。」

  花千骨笑著道:「好啊,那你們就一個叫小紅,一個叫小白好了。」

  二鬼愣了一下,面上有幾分尷尬,他們好歹也是惡鬼,怎麼可以叫這麼可愛的名字呢,被人聽見豈不是失了威風。不過既然是主人取的,那就這樣吧,好歹他們也有名字了。

  於是雙雙開心道:「謝謝掌門賜名。」

  「嘿嘿,不用了不用了,話說鬼門一共是要開七天對吧?」

  「是的,七天裡我們會一直留在陽間聽從掌門吩咐,以後如果有什麼事,只要掌門召喚,我們也會隨傳隨到。」

  「好好好!太好了!呃,這七天你們就一直隱在我身邊,哪個妖怪小鬼的敢來煩我你們兩個就通通替我把他們趕走!」

  「沒問題,這世上沒有哪個小鬼見到我們鬼差還敢放肆的,掌門請放心!」

  「哦耶,太好了!這真是一勞永逸啊,啊哈哈哈哈!」花千骨得意的扭起來,「好了好了,掌門我累了一天困得不行了,現在我要睡覺了,你們幫我把住門啊,別讓一隻小鬼靠近我十丈以內。」

  「是!」

  花千骨總算放心大膽的可以不用再睡房梁了,生起火,往一旁稻草堆上一躺,香噴噴的睡著了。

  第二天趕了一天路,晚上來到一個小鎮中。花千骨雖然也看不見小紅和小白,但是知道他們一直在她周圍護著,所以她半點都沒有受到鬼怪騷擾。

  覺得肚子餓了,正準備找個飯館吃點東西,卻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她走得太沖忙了,居然沒有帶錢!!!

  「是不是在找這個啊?」

  突然看見一根樹枝勾著自己的錢袋在眼前晃來晃去,花千骨驚喜的一把抓了過來,哈哈,這下有飯吃了!

  擡頭一看,卻見朔風蒙面坐在路邊樹上,錢袋用線拴在樹枝上,正等著釣她這條大魚了。

  「你怎麼在這?」

  「你以為我想在這啊!還不是我師傅不放心你一個人,非讓我出來,保護我的小師叔!」

  「呵呵,十一師兄真好,我家糖寶呢?」

  「它本來也要跟來,不過師傅用糖哄住它了,說你回茅山,過幾天就匯合了。其實是怕它跟著愛招鬼的你有危險吧!」

  「切,這個小沒良心的,有糖就把媽媽忘了。哼,我現在可是不招鬼咯!」

  「為什麼,你又學會什麼稀奇古怪的法術了?」

  「不是,我剛找了兩個保鏢。」花千骨得意的拍拍手,「小紅小白,快出來!」

  頓時一個牛頭一個骷髏頭出現在朔風面前。

  「掌門!」

  「唉,別叫我掌門,叫我千骨好了!來,給你們介紹介紹,嘿嘿,這是我師侄!」

  二鬼一看面前蒙著面,雙目淩厲,修長挺拔的男子明顯比花千骨高了許多,大上許多歲,卻原來是她師侄啊!果然厲害果然厲害!二鬼拜見之後又隱了去。

  花千骨肚子餓得不行,拖著朔風去飯館吃飯。朔風看她秋風掃落葉一般全部吃光,還一邊抹著嘴角評論道差她的手藝差太多了。

  二人從飯館出來天已經全黑了,街上的店舖基本上全都是關著的。街道正中每過百步就擺一張香案,供著一些水果,食物和酒菜。

  「咦,怎麼街上都沒什麼人啊?關門關的這麼早?」

  「因為今天是鬼節啊,要把街道讓給鬼。」

  「哦,我還從來沒有鬼節出過門呢,通常提前許多天,爹爹都會把我送去附近的寺廟裡去住。」

  「那你沒放過水燈咯?」

  「水燈?什麼東西?」

  「鬼節又叫中元節,和上元節相對,上元節就是人間的元宵節,元宵的話就張燈結綵,點花燈,猜燈迷。人們覺得中元節是鬼的節日也應該張燈,給鬼慶祝,不過人鬼有別,中元節和上元節的張燈方式不一樣。人為陽,鬼為陰;陸為陽,水為陰。水下神秘昏黑,使人想到傳說中的幽冥地獄,鬼魂就在那裡沈淪。所以,上元張燈是在陸地,中元張燈是在水裡。因此一般鬼節這天人們就會放水燈以示慶祝,也為那些冤死鬼引路。燈滅了,水燈也就完成了把冤魂引過奈何橋的任務。」

  「哇!這麼好玩!我們也去放吧!」花千骨往前跑了幾步,果然賣紙錢,賣水燈的店舖還沒有關。於是買了許多,拿到河邊。

  所謂水燈,就是一塊小木板上扎一盞彩紙做成的荷花狀燈。花千骨想起爹娘,寫了很多小紙條,小心的放入水燈之中。然後和朔風兩個人一一點燃放進水裡。

  涼風習習,花千骨看著無數盞水燈匯成星星一樣的河流,涼越飄越遠。心裡難免傷感,希望爹娘可以收到她寄去的哀思和想念。

  轉頭看朔風,見他一動不動的望著水燈飄遠,雙目漆黑如墨,平淡無波。

  「你不寫點什麼麼?」

  「寫什麼?我既沒有親人,也沒有什麼死去的朋友需要緬懷悼念。」

  「沒有親人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沒有什麼親人離世是麼?」

  「沒有就是從不存在,所以就沒有死去或者消失這回事。」

  「怎麼會沒有親人呢,每個人都會有啊,爹娘總會有吧,不然誰生你養你?」

  朔風不說話了,半天突然說道:「我是孫悟空。」

  「啊?」花千骨愣住了,蝦米?

  「你怎麼會是孫悟空呢,孫悟空是個猴子,你又不是猴子!?」花千骨激動的說。

  朔風歎口氣:「你是豬啊,我在說笑話,笑話你聽得懂麼?」

  花千骨呆呆的哼哼兩聲:「呵呵,這個笑話好冷啊!」

  朔風突然指著花千骨身後,語氣再正常不過的說了句:「你看你身後是什麼東西?」

  「啊!」花千骨一身慘叫,連滾帶爬的把朔風撲倒在地,一面不停的往自己身後拍打著。

  朔風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你怎麼就那麼怕鬼啊!」

  花千骨哭喪著個臉,有沒有搞錯,居然拿這個嚇她,她還正準備痛罵小紅和小白,一點也不敬忠職守又讓鬼纏上她了呢!

  「你試試從小就一直被鬼纏,害得身邊的人或死或者受傷或者體弱多病,每天擔驚受怕,躲躲藏藏,常年累月身中屍毒躺在床上,要死不活,永遠只能是孤獨一人的感覺你就知道為什麼會害怕了!」

  朔風身子震了震,看著不肯長大,依舊那麼單薄,那麼小一丁點的她,突然有了一點心疼的感覺。他不知道她小時候竟是這麼活過來的。不由得眼中有了幾分愧疚和暖意,把她從地上扶起來。

  「怎麼?生氣了?」

  「沒有。」花千骨仍不放心的望了望自己的身後,「你不知道,這個世上,我最怕鬼和師傅了!」

  「我告訴你,總有一天你會知道,尊上可比鬼可怕多了。」

  「哪有,你別看我師傅他平時總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其實他是很溫柔的,對我可好了。不行,師傅把我的勾玉給封印了,小紅和小白也不能總是跟在我身邊,我必須再多去跟雲隱學幾套驅鬼的法術來。」

  朔風望著她語重心長的說道:「你最需要驅趕的鬼在你心裡,叫做恐懼。雖然那麼多年,已經根深蒂固了,但是你要記住,你早就有了超越鬼怪的能力,不要怕鬼,鬼自然怕你。小紅和小白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麼?尊上也正是知道這點,才封印了勾玉讓你一個人出來歷練,你不要讓他失望!」

  花千骨呆呆的望著朔風爍亮如金的眼眸,原來她現在最需要戰勝的不是鬼怪,而是自己……

  一定要加油,因為,因為不能讓師傅失望啊!

  她努力的點了點頭,突然很想看看朔風平時冷峻此刻卻有著這樣溫柔的眼神的面具下是怎樣冷峻或者溫柔的臉。

  於是回客棧的一路上。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我都說了不可以了!」

  「就讓我看看嘛,一下就可以了,長得醜我也不尖叫,長得滑稽我也不笑,長得帥我也不流口水,也不跟任何人說好不好?」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明月當空,一隻烏鴉飛過,話說,這個鬼節,根本一點都不恐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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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03:45

【42.兵戎相見】

  第二日花千骨和朔風直接趕往茅山,花千骨對這一草一木都已熟悉,簡直當作自己的第三個家了。雲隱讓花千骨先行,過些日子,他也會率弟子去太白相助。

  下了茅山,行了不遠又到了瑤歌城,花千骨突然很想再去異朽閣看一下。

  「你挖那麼多蘿蔔乾什麼啊?」朔風嘴裡銜根狗尾巴草坐在樹蔭下看著她在地裡辛勤的勞作。

  「送給異朽君當謝禮啊,如果不是他的話,我上不了茅山,也做不了師傅的徒弟。」

  剛用衣服兜好,突然見遠處一農婦手裡揮舞著鋤頭飛奔了過來,氣急敗壞的凶吼道:「哪個殺千刀的又來偷我家蘿蔔喲!」

  「糟了,快跑!」花千骨抱著蘿蔔拔腿就跑,一口氣奔出幾里遠。

  朔風無奈的跟在她身後:「你跑什麼跑啊,不是放了銀子在蘿蔔坑裡面了麼。」

  「哦,對哦,我一時做賊心虛給忘記了。」

  二人來到城中,異朽閣前依舊排著長長的隊伍,只是這回每個人籃筐裡的不是蘿蔔了,全變成了一瓶瓶的蜂蜜。

  花千骨皺眉道:「糟了,異朽君現在又不喜歡吃蘿蔔了,改吃蜂蜜了啊,也是,蜂蜜可以養顏啊,希望可以讓他吃的白一點。」

  排到她,依舊是那年那日那個綠衣的高大女子,見了她似乎猛的一驚,因為她幾乎依舊和五年前一樣,根本就沒多大變化。

  「你你你……」

  「我來求見異朽君的,不過我不知道這次換成蜂蜜了,只帶來了蘿蔔。」

  「不行。」女子一口回絕。

  「那我再去尋些蜂蜜來。」

  「蜂蜜也不行。」

  「啊?為什麼?」

  「你的眉間清明一片,根本就沒什麼是不明白,或者依靠自己不能解決的。你根本就沒有問題要問,來這裡幹嗎?異朽閣的門只為真正有需要的人而開。」

  「這個……」花千骨愣住了,「我是想來向異朽君道聲謝,若不是他……」

  「不必了!」女子一口打斷,「你付出代價,異朽閣給出答案,這本就不是什麼你來我往欠誰人情的事,只是一場交易罷了,所以也用不著說什麼謝謝。」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把籃筐裡洗淨了的蘿蔔遞給她:「那麻煩你把這蘿蔔交給異朽君好麼,不管他接受不接受,我還是要謝謝他。因為他不光給我指明了一條要走的路,更贈我天水滴,讓糖寶一路陪著我,讓我不再孤獨。」

  女子接過蘿蔔,眉間閃過一絲恨色,悻悻然道:「那些你都有付出代價過了,至於靈蟲也是你自己的血罷了。好了,我會轉告的,你快走吧!」

  花千骨這才和朔風一起離去,走了老遠回望異朽閣,龐大而巍峨的樓群猶若宮殿一般。正中心通天的高塔歪歪扭扭直插入雲霄,看不見頂端。她知道就在那座塔裡,藏著無數血腥又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此刻,一襲寬大的黑衣,臉戴拖著長舌的餓鬼面具的人,正站在塔上俯瞰群山。一面望著花千骨和朔風小黑點一樣的背影,一面掏出她剛送來的蘿蔔。摘下面具,咯崩咬一口,嘴角揚起美麗的弧線。

  這麼多年,味道始終未變啊。

  很快,花千骨和朔風兩人便和落十一他們匯合了。糖寶激動的抱著她的鼻子親來親去。

  深夜花千骨正在火堆旁邊擺弄著自己脖子上的一堆寶貝。天水滴是破陣,古勾玉是辟邪,還有殺姐姐的小指骨頭,說起來她還一次都沒用過呢。最近都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都大半年沒見了,往常總是隔個三五個月趁著師傅不在,她就會溜去長留山陪自己玩的。

  突然發現勾玉的繩子幾年來磨損的太厲害,似乎是要斷了,怕掛在脖子上丟了,於是取下來揣在懷裡,等明日進城去市集重新買根繩子掛上。

  一想到朗哥哥跟自己說過他身在什麼無敵太白門,說不定等上了太白山他們就可以見到了,她好激動好期待啊!

  只是不知道師傅大人現在在幹什麼,她好掛念他啊……

  霓漫天突然走到她身旁坐下,壓低聲音道:「你又回來幹什麼?還嫌給我們惹的麻煩不夠多?」

  「什麼麻煩?什麼麻煩?」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那些鬼怪都是你招惹來的。」霓漫天雖然一開始不是很清楚,但是見花千骨一離開隊伍,鬼怪馬上幾乎沒有了,心裡就明白了。

  「哈?你睜大眼睛瞧清楚了啊,你看今天我回來之後周圍十里之內可有過一隻鬼怪。話說疑心生暗鬼,惹鬼怪的是你吧?」

  花千骨打個哈欠,得意洋洋的睡大覺去了,嘿嘿,明天一定要獎勵小紅和小白多吃幾棵大白菜。

  霓漫天皺起眉頭望著她往草地上一躺呼呼大睡,心裡反而又有些不確定了。

  第二日進城,城門口竟然有一大隊的官兵在盤查來往行人。而且看裝扮居然是禁軍的模樣,所有人身上有刀槍棍棒的全部被沒收。

  花千骨一行人由於聲勢浩大,而且全部持有殺傷性武器,很自然的成了眾矢之的,被大批官兵團團圍在正中央接受盤問。

  落十一道是東海派弟子,前去太白山參加武林大會。

  禁軍統領叫烈行雲,劍眉星目,生得威風凜凜,性格剛烈暴躁。見他們一行人相貌如此出眾又仙風道骨,甚為留意,反覆盤查,再三確定沒有問題之後,仍非要所有人交出劍器,才能入城。

  霓漫天大怒道:「那我們不進城便是了。」笑話,以他們仙人之資還怕過去不了麼。

  烈行雲擡頭看她驚為絕色,暗道:生得如此艷麗出塵的女子,非妖即禍。這一群人來歷一定不凡,不管如何,聖上此刻正在城中,半點紕漏都不能出,最好是全部拿下!

  二話不說便讓官兵絞了他們的兵器,霓漫天火大一把拔出劍來,兩幫人一觸即發。

  落十一連忙按住她,傳音道:「長留山規,絕對不許與凡人動手,給我收起來!」

  霓漫天氣悶的把劍插回鞘中,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什麼妖魔鬼怪他們都三下五除二解決掉了,現在居然要受制於一些凡人之手麼!他們好歹也都算是半個劍仙了,這等同性命重要的仙劍怎麼可以交拖給凡人之手,早知道先前就藏於墟鼎之中了。偏偏還不可以在常人面前顯露法術,這不是憋一肚子窩囊氣麼,她師傅能受,她可不能受!

  正想著,默念口訣,手指一彈。遠處的街道上頓時失起火來。

  「失火了!失火了!快來救火啊!」周圍頓時亂作一團。官兵們也都慌了,以為有刺客,紛紛意欲往回趕。

  烈行雲眼中盛光乍現,這火怎麼就起得這麼巧。這些人一定有問題,說不定城內還有人接應。

  「誰都給我不許動,這一干人等如不肯交出兵器則以抗令論處,全部給我押回大牢去聽後發落!」

  落十一暗道霓漫天胡鬧,要是傷了百姓怎麼辦,輕吹一口氣出去,頓時狂風大作,夾雜著傾盆大雨,瞬間就把火給撲滅了。

  卸下佩劍,遞給烈行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一會兒再禦劍拿回來就是了。

  霓漫天心卻有不甘,師傅仙劍,怎可被凡人所碰,沾了穢氣,損了靈力。瞬間便到了那烈行雲身前一掌劈了去。

  「誰敢碰我師傅佩劍!?」

  落十一心中叫苦,這徒兒總是這般嬌縱魯莽,從不顧及大局。

  「全部給我拿下!」

  烈行雲手一揮,如水的官兵蜂擁而上。花千骨等人只好拔劍出來抵擋,禁軍不似普通官兵,訓練十分有素,個個皆武藝高強。而花千骨他們又絲毫不能傷及眾人,顯得十分吃力。

  落十一哀歎道,這些娃娃,怎麼一個個都不聽他指揮啊!他這個做師傅的真是太失敗了。

  花千骨望了望周圍,官兵越來越多,周圍還佈滿了弓箭手。他們又不能使法力,又不能禦劍,又不能突然消失。不然眾目睽睽之下肯定會引起恐慌。

  不如就當作江湖門派鬧事,先勤了統領,安全離開再說。

  想著,一個飛身,化作無數條幻影,神不知鬼不覺的從無數人縫隙間穿過到了烈行雲身後,卻不敢用斷念,怕劍氣傷及無辜,於是只手掐在了他脖子上,把他瞬間制住。無奈她身高不夠,動作十分吃力。

  運起內力大吼一聲:「全部停手!」

  所有人停下來看著他倆,官兵見烈行雲被擒,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花千骨使了個眼色,讓大家趕快進城,迅速通過。

  烈行雲再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統兵多年,武藝絕世,居然會一點察覺都沒有的被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給制住,心中怒火沖天。

  「全部拿下,一個都不許給我放走!」烈行雲怒目圓睜。

  「是!」四下弓箭手將他們團團圍住。

  花千骨不敢相信他居然絲毫不在乎自己安危也要拿下他們。一個大意,烈行雲的佩劍居然自己出鞘直插向她。糖寶在她耳朵裡忍不住開口大叫小心,她措手不及的連連後退,仍被劍掃中,劃開前襟。

  落十一,朔風等人皆驚,都沒想料想到此人竟然也會禦劍。心念一動,就準備不顧一切的使用法力突圍了。

  卻沒想到此人雖已脫困,卻突然轉過身來對著花千骨拜倒在地,高聲道:「吾皇在上,千秋聖明。」周圍的官兵也傻住了,連忙都跟著跪了下去,高聲齊呼「吾皇在上,千秋聖明。」喊聲響徹四方,一波波蕩向遠方,把所有人都震傻了。

  花千骨受了一大驚,又嚇了一大跳,撫著她的小心肝啊,那個叫咚咚的跳。

  搞什麼搞啊,這麼多人跪她做什麼?

  落十一和霓漫天他們也全都愣了。皇帝來了麼,在哪了?在哪了?

  烈行雲低頭拾起花千骨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勾玉恭敬的雙手捧起在她面前。

  「見此勾玉如見吾皇親臨,屬下起先不知,多有冒犯,請閣下恕罪。」

  花千骨見他對那勾玉如此恭敬,想了半天,突然回憶起朗哥哥當初送她勾玉時跟她說的話:

  「送你一枚勾玉,你以後遇上麻煩了就可以找當地的官兵什麼的幫忙,他們看到這個就會任你調遣的。」

  原來真是這樣啊,早知道就早點拿出來也不用那麼麻煩了啊!

  「好好好。」她眨巴眨巴眼睛,「那我們現在可以離開了吧?」

  「當然。」烈行雲低下頭,心底百般不得其解,這些人到底都是何來歷?

  花千骨哈哈哈仰天大笑三聲,然後仰首挺胸,大搖大擺的領著一隊人進城去了。

  心中正得意呢,看霓漫天被落十一狠狠的訓斥了一頓心裡更是美了。其他弟子誤以為是她靈機一動變了塊什麼玉出來唬住了那人,對她這個掌門弟子也更加佩服。

  進了城之後,見城內守衛更加森嚴,官兵裡三層外三層的,也不知出了何事。恐防有變,只買了些乾糧什麼的,沒有多做停留便出了城繼續趕路。

  「那勾玉誰給你的?」落十一一路眉頭緊鎖。

  「我義兄啊!」花千骨把玩著那玉,沒想到靈力已經全部被師傅封住了都還有那麼大作用啊。放到嘴邊用牙啃啃啃,哎喲,好硬啊!

  「你義兄是誰?」

  「我義兄就是我義兄啊,他叫軒轅朗,是無敵太白門的副掌門哦,說不定等我們到了太白山就可以見到他了!」花千骨一臉的激動和興奮,整整五年了啊!

  「無敵太白門?」有這麼個門派麼?難道是太白門的分支?竟然姓軒轅?莫非……

  一路上他們聽到百姓在紛紛議論,這才知道皇帝陛下因為江南大旱,視察災情,正駐紮於城中,所以才如此守備森嚴。

  「聽說皇帝陛下至今年方二十了,半個妃嬪都還沒有呢!」

  「是啊,據說皇帝陛下號稱自己只喜歡男人,誰再勸他納妃之事就砍誰的腦袋!」

  「啊!?那我國豈不是無後了!?」

  「是啊!你說這可怎麼辦啊!咱們皇上這麼英明,如今世道如此混亂,江山的未來就靠他了啊!他若是一直不娶妻,這可怎麼是好!」

  「唉,皇帝陛下還年輕,或許過些年他便改變主意了。」

  「希望如此……」

  花千骨聽著路旁的流言細語,咧著嘴巴傻笑。怎麼他們的皇帝居然有斷袖之癖啊!?哈哈哈,太好玩了。

  「事情就是這樣的,陛下。」

  「然後你就讓他們這樣走了?」簾幕後那個不怒自威的聲音問道。平常沈穩高貴的語調此刻卻帶了一絲迫切。

  「是的,她有勾玉,臣不敢不遵,不過臣一直派人跟著,看著他們出了城門。」

  「持玉者何等模樣?」

  「是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長相倒是平常,不過靈氣逼人,而且武功高強。」

  「十二三歲的女孩?」那不對,不會是他,千古是男孩,算來今年也應該有十七了,應該是少年模樣了。可是玉為什麼會在他人手上了?莫非……莫非是他遭遇了什麼不測?

  不會的,師傅明明跟自己說過他一切平安,還因禍得福做上了茅山派的掌門,讓自己不要擔心的。

  當初宮中叛亂,自己回來沒多久便登基即位,接下來便是一系列的天下異變,又還有一堆的政務處理,一直沒有辦法抽開身去探望一下他。只是想著忙完一段便去找他,事情卻一件接著一件。可是心中卻始終是掛念著他從未忘記的,最近妖魔當道,為了神器仙魔兩界幾番廝殺,他卻莫要出了什麼事才好。不行,再不能這樣坐等下去,非得見見他才能安心。

  「他們一行人往哪裡去了?」

  「似乎是太白山。」

  果然,又是為了神器之事。

  「陛下,臣看來,他們似乎是修仙之人。」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忙完這一段,八月十五,擺駕太白山!」

  烈行雲一愣:「屬下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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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08:04

【43.琴魔大戰】

  小骨一走,殿內總顯得空蕩蕩的。白子畫入定中醒來,思及花千骨突然覺得心神不寧,掐指一算,似有一大劫將至。無奈她的命數他從來都看不清楚,不過落十一等人似也將陷入困境,怕是一行人路途上會遇到危險。

  連召火夕和舞青蘿前來。

  「尊上有何吩咐?」

  「你倆迅速往太白山走一趟,務必三天之內與你落師兄他們一行人匯合。」

  「弟子遵命。」

  白子畫凝神閉目,週身似有萬縷銀絲飛舞如絮,掌心翻轉,無數光華彙集手中,灼灼不可直視。

  舞青蘿和火夕二人大驚:「伏羲琴!」

  雖然只見盛光不見神器,但是二人一眼便認了出來是長留山所守護的伏羲琴。

  「火夕,你將此琴好好藏於墟鼎之中,見了小骨把琴交付於她。」

  「可是尊上,此琴怎能隨便帶出長留山,若是被妖人所奪,後果不堪設想……如此重托,弟子如何擔當的起!」舞青蘿一聽嚇得面色蒼白。火夕則傻傻的望著那琴的流光溢彩迷了心神。

  「無妨,這琴我已下了封印,只有在小骨手中才能解開,一般人手中卻只是流光虛無。」

  「尊上,是不是十一師兄他們一路上會遇上什麼大的危險,竟然需要以伏羲琴相抗衡?」

  「是,你們盡快上路,這件事不要再讓另外人知曉。事情解決完之後直接趕往嶗山。」

  「弟子遵命。」

  山谷中,花千骨正挽個籃子,頂片葉子采蘑菇。

  「那裡那裡,骨頭那裡有一個,這這這,這還有……」糖寶頭頂小草帽,坐在她的髮髻上,指揮來指揮去。

  趁著途中休息,花千骨找點食材,晚上好給大家做好吃的。雖然很不情願,但是連霓漫天都不得不承認她做的東西很好吃。嘴裡一邊挑剔著,吃的卻是一點也不比別人少。

  累了坐在樹底下休息,從墟鼎中取出白子畫的畫像來,看了半天,又半天,再半天。

  「骨頭你發什麼呆啊?」糖寶一說話從嘴裡吐了一串泡泡出來。

  「我在想師傅啊,我不在,他肯定就不吃東西了,其實多吃東西好,多點人氣兒。要是人生沒有美食,那就少了一半樂趣了。」

  「要是我的人生沒有睡覺,那就什麼樂趣都沒了。」

  一個泡泡飄到花千骨鼻子上爆掉。

  「糖寶你在幹什麼,又不是魚,怎麼吐起泡泡來了?」

  「我肚子餓了,就先偷吃了筐裡的一個蘑菇,不知道為什麼,一說話就好多泡泡冒出來。」

  「那個叫泡菇,要煮熟了吃的,你個小饞蟲,你就等著吐幾天的泡泡吧!」花千骨哈哈大笑起來。

  「不要啊……」糖寶哭喪著臉。

  回去之後,不管落十一怎麼逗它哄它,它死都不肯開口說話,害得落十一誠惶誠恐的還以為它生自己什麼氣了。花千骨則在一旁偷著樂,拿手指頭咯吱它,它也拚命忍住不笑出來。可是蘑菇湯太好喝了,不小心吃的太飽,糖寶拍拍圓滾滾的小肚肚打了一個飽嗝,嘴裡便吐出一個小泡泡來,把眾人都逗樂了。

  「十一師兄,還有幾天就到太白山了吧?」

  「嗯,快了。」落十一一早醒來便心神不寧,緊皺眉頭,小心的四處觀察著。

  這山谷狹長高聳,若是有妖魔,很容易中埋伏。

  不安之感欲勝,落十一轉頭道:「這山谷有古怪,大家禦劍而行,盡快飛過去。」

  眾人皆上劍,凝神防範。

  卻突然見一些藍色光霧飄了過來。是毒氣麼?眾人連忙閃避,落十一禦風欲將其吹散,卻未料藍霧突然分成八條,嗖的就朝眾人穿了過去。

  頓時,一陣清脆悅耳,如夢如幻的銀鈴聲響起,卻竟彷彿有近千萬種音調,包含了人世間一切樂器之聲,甚至許多從未聽聞過,無比悅耳動聽,卻是包含了太多,人耳所完全不能承受的苦楚與悲慼。

  花千骨轉頭看落十一驚道:「十一師兄,你怎麼哭了?」

  落十一擡手一撫,果然滿臉是淚,頓時大驚失色,四望眾人,竟全都不知覺下的滾滾流著熱淚。卻只有花千骨,一臉茫然的看著眾人,半點事都沒有。

  糖寶被鈴音驚醒,也是嗚嗚嗚的哭出聲音。

  落十一大叫糟糕:「是催淚鈴!快封閉聽覺。」

  眾人一聽,無不面色蒼白,那催淚鈴便是被妖魔奪走的十六件上古神器之一。

  卻見鈴聲似近似遠的傳來,四周越來越多迷濛的光霧,顏色也越來越多,幻化成各種形狀,猶如天空中的雲彩,有生命一般在空中盤旋飛舞,圍繞眾人跳躍旋轉。時而狀如絲絮,時而形同薄霧。紛紛往眾人耳中口鼻中鑽去,無論如何都斷不了聲響。原來那鈴音不光是有聲的,竟然還是有形的。

  「哪個妖人作祟,給我滾出來。」霓漫天雙目赤紅,淚流心痛不止。運起內力大聲一吼,可是鈴音卻絲毫沒有退卻。

  一個女子的身影卻顯露在半空中,腕上,腰間,都掛滿了細小的銀鈴,在風中搖曳著,發出一波又一波催淚的鈴音。

  眾人定睛一看,那女子膚色蒼白無比,原本清秀的面容卻增添了幾分病態和詭異。穿著不知何材質的紫色皮質短裙,胸上裹了一小塊。露出修長白皙的腿,和雪白的乳溝。

  她似孩童般天真無邪的向眾人笑著,眼神渙散,絲毫沒有光澤,卻原來是個瞎子。可是身上卻似乎有一股奇異的蠱惑力,讓人見之口乾舌燥,莫名地心跳加速。

  落十一身子一震:「十妖之一?莫小聲!」

  卻見莫小聲對她歪頭甜甜一笑:「你認得我?好吧,這裡面你長得最好看,我不殺你,偷偷把你藏起來。你跟我走吧?」

  霓漫天二話不說,無數淚滴化作冰淩,向她激射而去,她身邊的鈴音卻化做屏蔽,輕而易舉化了去。

  眾人一擁而上,不斷下落的淚水讓他們只想盡快停止了那鈴音。無奈莫小聲卻動都不需動,自有鈴音替她化解一切攻擊。

  落十一道:「只能以音止音。」

  於是眾人皆從墟鼎中拿出樂器來,琴簫塤笛,鼓瑟鍾馨,頓時半空中樂聲大作。雖只是杯水車薪,卻仍妄圖合眾人之力,對抗催淚鈴。

  莫小聲雖剛拿到催淚鈴不久,力量也遠不足以駕馭已被封印的神器。可是,威力卻仍是大的出乎預料。

  落十一強嚥下鮮血硬攻,一轉眼已到莫小聲面前,淚水更急更快的奔流而出。

  「為何要攔我們去路?」

  「你們仙界分五路支援,我們便分五路把守,來一個人殺一個,來一批人殺一批!」

  「你以為以你們的力量攔得住?」

  「我們自然是攔不住,可是已得手的神器放著也是放著,幹嗎不利用來搶下一個神器呢!雖然每一件的封印只解開了一點點,可是對付你們,已經綽綽有餘了!」莫小聲輕聲嬌笑,「不跟你玩了,一會崔嵬來了,見我還未將你們收拾了,會生我氣的。」

  說著腰上,踝上,腕上的銀鈴突然在手中並作了一個,藍光大盛。

  眾人手中樂器瞬間被鈴音吞噬,化作飛灰。僅剩花千骨絲毫不為鈴音所擾,靈機琴幽然作響。

  莫小聲大異:「你竟是無淚之人?!」

  說著更快的搖動手中銀鈴,眾人皆紛紛掩面低泣墜下劍去。

  花千骨道:「快走!」一面使出全身內力對抗,琴聲鈴音在空中猶如金石相擊,花千骨雖無淚,但耳膜卻已受重創,強撐之下,血水從耳朵裡緩緩流出。

  眼看就要撐不住了,卻突然壓力一減,聽見歌聲和簫聲,左右一看,竟是小紅和小白出來在一旁助她,心頭不由一熱。

  落十一妄圖帶眾人突圍,無奈四周七彩的鈴音竟突然化作條狀,排成隊列,利箭一樣射了過來。眾人中只有他和朔風能勉強活動,強撐護住眾人。怕糖寶有事,他一把抓住它設下屏罩,使出全身功力,把它彈了出去。

  可是催淚鈴畢竟太過厲害,花千骨的琴弦一根根斷裂,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見小紅和小白也已經快要力竭,怕連累他們有何閃失,用最後的力量把他們送回了地府。

  靈機琴轟然炸裂,花千骨口吐鮮血從空中墜了下來,脖子上殺阡陌贈她的小指骨頭露了出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放在口裡就吹了起來。

  哨聲陡然高越,淒厲破雲。直穿過重重鈴聲的罩護劈在了莫小聲的身上。她提防不及,一口血也噴濺而出。

  趁這個機會,眾人禦劍飛快奔出鈴音範圍。

  莫小聲沒想到她哨聲如此厲害,面上有了幾分扭曲,未待調息便追了上去。

  「往上,飛出山谷!」落十一命道。山谷中回聲太大,鈴聲更加催淚。

  剛飛出去,莫小聲的鈴音已追至,落十一護在眾人身後迎身全部硬擋了下來,受傷太重昏迷過去從空中直往下墜。

  「師傅!」霓漫天此刻的淚也分不清是催淚鈴所致還是自己所流。卻見花千骨從下飛出,接住了落十一的身子,拋到她懷中。

  「快走!」

  花千骨斷後抵擋,不停的吹出哨聲拖延。正當內力用盡之時,突然感覺一股熱流傾注到自己身上。回頭一看,卻是朔風。

  「你快走啊!」

  朔風笑著對她搖頭,眼神平靜溫暖,清澈如水。花千骨心中一震,繼續全力禦敵,只要其他人逃得越遠越好!

  莫小聲已到她面前,甚為驚異的看著她:「你是何人?竟能在催淚鈴下撐如此之久麼?」

  花千骨大聲道:「花千骨!長留上仙白子畫的徒弟!」說著哨聲高作,撕破耳膜。她早已看出莫小聲雙眼失明,全靠雙耳視物。她若是聽不見聲音,便也就看不見了。陡然間斷念劍激射而出,直穿通莫小聲腹部。

  莫小聲一聲慘叫,瘋了一般搖動手中催淚鈴。朔風再撐不住,眼中流出血淚,暈倒在地。

  「朔風!」正當花千骨準備玉石俱焚之時,突然見遠處飄來了一朵紅雲。

  「火夕!」

  「死骨頭!你不要命了!接著!」

  一道銀光直飛入自己手中。

  「伏羲琴!」花千骨大驚,喉頭一熱,鼻子酸澀,是師傅知道他們有難,特意讓火夕來幫他們來了麼?師傅!

  伏羲琴據說是伏羲以玉石加天絲所製成的樂器,其死後更是融自己屍骨與琴融為一體。其琴音能使人心感到寧靜祥和,據說擁有能支配萬物心靈之神秘力量。

  花千骨雙手輕撫,伏羲琴光芒大震,彩色鈴音的的幻霧頓時被逼退。

  莫小聲踉蹌幾步:「不可能!不可能!」

  花千骨在半空中盤腿而坐,身下綻出巨大的蓮花。雙目微閉,腦中浮現出師傅在群仙宴上的傾塵一笑。

  單手右指勾弦輕輕一撥。音波如海浪席捲直向莫小聲激射而去,鈴音盡數幻滅,莫小聲正中一擊,飛出十幾丈開外,口吐鮮血不止。硬撐起來,耗盡所有內力的搖動鈴音。頓時七彩的幻霧,化作無數兇猛的野獸鬼怪,猙獰著向花千骨撲來。

  花千骨不避不讓,琴聲緩緩奏出。淡和,寧靜,充滿中正的浩然之氣。琴聲時高時低,時而蒼涼豪邁,猶如沙場滾滾。時而空靈如天籟,猶如在寒冬的天山之巔,飛雪飄零,白雪皚皚。

  鈴音盡數虛化,飄然散去。

  莫小聲眼看不敵,便想溜走。

  「哪有這麼容易!」花千骨一想到朔風還有眾人所受的傷就滿心怒火。琴聲瞬間變得蒼涼,渾厚,莫小聲還妄圖掙扎,心神卻瞬間被控制。

  慢慢飛向花千骨,恭敬的把催淚鈴捧到了她面前。

  花千骨手一揚,鈴聲催動,莫小聲淚如雨下,她的聽覺本就比常人更為靈敏,故更加難以抑制內心的悲憤與絕望。在催淚鈴聲下竟生了求死之心,拔劍便要自盡。

  花千骨連忙停住鈴聲,沒想到催淚鈴在自己手中威力竟比莫小聲強了這麼些倍。

  「今天放你一馬,下次再作惡定不饒你!」

  莫小聲見任務未完成,反丟了神器,回去定遭嚴處,心頭又氣又恨,仰天大笑道:「你以為這樣就贏了麼!就算你有伏羲琴勝得了我催淚鈴又如何?你的那些同門,現在肯定早被崔嵬擒獲。你以為,你勝得了他手中的拴天鏈麼?」

  花千骨心頭暗叫糟糕,扶起朔風,便同火夕一起向前飛奔而去。

  「還好你及時趕來,不然我小命就玩完了。」花千骨一面救治朔風一面鬆一口氣。

  「你可是我的寵物,隨便拋下主人便去了,小心我鞭你的屍!」火夕想起初時見花千骨滿身浴血的情景心裡還一陣發寒,「是糖寶引我和師妹來的。不然我們根本就找不進來這裡,這裡方圓百里都已經被拴天鏈給鎖住了。」

  「你是說?」花千骨大驚失色的擡起頭來,發現天空不知何時已變得灰暗無比,太陽也變作一個黑色球體。

  「拴天鏈擁有不可思議之力,據說能拴住一切萬物,不管是妖魔,還是神佛,甚至時間,甚至是宇宙和天地,同時也有著驚人的毀壞力量。如果不及時解開拴鏈的話,我們便都只能死在這裡。」

  「在前面!」火夕和舞青蘿可以互相心靈感應,很快確定了眾人的位置。

  聽見一陣巨大而狂放的笑聲,花千骨擡頭望去,只見眾人面前,有一個巨大的海市蜃樓的圖像。圖中黑袍高冠的男子傲然而立,手臂上纏繞著一圈一圈金色的鎖鏈。

  霓漫天,輕水,雲端,還有舞青蘿等人站在前面護衛著身後傷勢眼中的弟子,而落十一依舊昏迷不醒。

  「千骨!你沒事實在太好了!」輕水和糖寶一起跳入她懷中。

  崔嵬巨大的幻影在半空中俯視他們猖狂大笑:「太好了,伏羲琴也來了,正好全部讓我收入囊中。」

  「你休想!」花千骨一想到他手中的拴天鏈是幾乎屠了茅山滿門搶來的就滿心的怒火。操琴便欲控制他的心神。

  崔嵬哈哈大笑:「別幼稚了,你以為我會像莫小聲一樣傻傻的被你控制麼?你見到的只是我的幻影罷了,我怎麼會讓真身也進入這拴天鏈中呢!」

  花千骨知道他人根本不在這,伏羲琴對他無用,一時心中也想不出辦法來了。

  那拴天鏈隨便一抽動便是地動山搖,隨便一勒緊他們就不都變肉泥了麼?

  正當無計可施之時,突然聽見遠處一聲火鳳長鳴,一個如神似仙的身影高高矗立在烈火飛羽的鳳凰之上飛掠而下,眨眼間便停在了眾人面前。

  花千骨驚喜的看著那人抹抹鼻子,激動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嗚嗚嗚……

  而所有人都驚得呆傻了一般,完全失了心神,半點反應都沒有了。

  「美,美人……」火夕彷彿被一個巨大的火球擊中了,熱血瞬間沸騰到了頂點,渾身快要燃燒起來,口水嘩啦啦的流了一地。

  這世上,竟有美到如此昏天暗地的絕色之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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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08:47

【44.魔君親臨】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突然看見殺阡陌的出現,彷彿黑暗中的亮光,溫暖感動得叫花千骨說不出話來,她還以為姐姐肯定來不了了呢,沒想到竟真的及時趕來了。

  上前兩步就要撲到「她」懷裡。

  未料殺阡陌嘴角輕佻,彷彿不認識她一般看都不多看一眼,俯望眾人訕笑道:「沒想到長留山的弟子也有這麼狼狽的一天啊,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竟然有四個都是三尊弟子呢!」

  「你是何人?」舞青蘿最先回過神來,卻仍不由得在他的俯視下失了沈穩,那樣的容貌,連目光掃在身上都是滾燙的。

  「我?呵呵呵呵呵……」殺阡陌一笑,天地都失了顏色,美到極致,卻實在叫人分不出性別。

  在場的弟子中只有落十一見過他,無奈此時依然昏迷。其他的人入長留時間都不長,對他就算聽過名號也從沒見過真人。

  可是崔嵬見他卻驀然一驚,俯倒在地。

  「屬下參見魔君。」

  連聲音都是顫抖的,明明是巨大的琉璃幻影跪在他的身前不知為何卻比先前顯得萎縮了幾分。

  眾人皆大驚失色。

  「你是魔教妖孽殺阡陌!」舞青蘿不由自主退了幾步。是了,除了他,這世上誰能有如此姿色。

  眾人汗如雨下,一個催淚鈴,一個拴天鏈,已經叫他們傷亡慘重,這下竟然連統帥妖魔二界的魔君都出場了,這回怕是真的逃不掉了。

  「崔嵬你真是為了魔界鞠躬盡瘁啊,本座不是起先都放你大假了麼,你居然手持拴天鏈在這又吼又叫,也不怕嚇壞小朋友。」

  崔嵬額頭上不停沁出汗珠來:「魔君!奪取神器之事不可再做拖延了啊!屬下,屬下也是為了妖神能盡快出世,所以想多做些貢獻。」

  殺阡陌伸出纖纖玉手,看看自己的精緻指甲:「所以,便也不聽我的號令,跟著春秋不敗,紫薰淺夏,藍雨瀾風還有茈萸和曠野天一夥人到處謀劃搶奪神器是吧?」

  崔嵬雙腿微微顫抖,他知道殺阡陌雖然身為魔君已經百年,還一時爭強好勝,搶了妖界的妖王來做,將妖魔二界很大程度上合而為一。但是很快便對權力感到了厭煩,每天唯一感興趣的便是自己的美貌還有在三界中隨意遊蕩,尋歡作樂。以至於大權一直旁落於春秋不敗等人之手,他也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多管,對於尋找神器之事也從不插手。

  儘管如此,所有人最忌憚的仍然是他。妖魔界中他本就法力最強,而且做事一向隨性,只求自己痛快,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凡事又愛記仇。誰得罪了他簡直就是倒了大黴,寧願自己立刻自殺都求神告佛不要落到他手裡。

  崔嵬怎麼都想不到,為什麼他居然會在這個時刻來到這裡。他一向都不管這些事的,崔嵬一面揣摩他來這裡的用意,卻絲毫不敢擡頭看他那張傾倒眾生的臉,對於別人來說可能是絕色,對於他們來說,卻比世間任何妖魔鬼怪都要可怕。

  「他們人,都是你傷的?」殺阡陌瞇起眼睛看著花千骨一身的血,嘴角微微抽動著。她不知道他聽到她從未吹過的哨音一聲更比一聲急促而尖銳的響起,劃破他的耳膜,聲聲催命。他是如何瘋了一般,禦劍禦風都不夠快的急召喚了火鳳,從魔界拼了命的往這裡趕來的麼?是不是只要他再晚一點,就再也看不見她了?

  崔嵬見他完全不似平常肆意風流調笑而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回魔君,不是屬下,是莫小聲傷的。」

  「莫小聲?好,很好。」殺阡陌的指尖輕輕放在唇邊呵了口氣,眼睛裡閃過的冷酷淩厲連花千骨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樣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姐姐是她從來都未見過的。

  「交出拴天鏈,我饒你個全屍。」殺阡陌波瀾不驚的開口,好像說著再平常不過的事。

  「魔君饒命啊!」崔嵬面色蒼白連連叩首求饒。

  「你知道我不喜歡廢話,不要等我改變主意。」殺阡陌頭也不擡的仍望著自己的指甲,心道好像食指的這個地方應該要再修剪一下吧。

  崔嵬知道難逃一死,心中百轉千回,不如仗著神器在手,而殺阡陌人仍在拴天鏈之中,自己搏上一搏,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說著幻影瞬間小時,鎖緊拴天鏈,便意欲逃走。周圍頓時地動山搖,地上裂出一道道深深的口子。

  殺阡陌冷哼一聲:「找死!」

  說著紫色長髮猶如天女散花而出,在空中旋轉起伏,驀的陡然無限延伸開去,直插向漆黑的天空。不到片刻長髮嗖的收了回來,髮絲上卻竟然勾捲了崔嵬的魂魄。

  「你以為我找不著你真身所在麼?本還念你多年跟隨欲給你個痛快,竟然不知好歹!」

  「魔君饒命!」崔嵬拚命掙扎,殺阡陌卻眼睛都不眨,伸手便把他的魂魄捏了個粉碎。

  天空瞬間放晴,迴盪著他魂飛魄散之時的淒慘叫聲。

  長留山眾人心膽皆寒,如臨大敵一般全都提劍對著他。心道若真是動手,以他作風,怕是真要個個都被打得魂飛魄散。

  殺阡陌揚手,拴天鏈被他吸入手中。俯望花千骨,卻把那此刻細如小蛇的金黃鎖鏈朝她扔了下來。

  「姐……」花千骨接住上前一步看著他,卻見他輕輕搖了搖頭。

  「這拴天鏈本就是你們茅山派之物,你拿回去吧。」

  說著乘著火鳳,轉身竟然就要飛走。眾人皆愕然,本以為今天非死在這裡的。

  「慢著。」一個聲音喊。

  殺阡陌停下來轉身看著下面那扭扭捏捏的娃。

  「我……我叫火夕。」火夕面如紅雲的低頭說道。

  眾人絕倒。

  殺阡陌揚起嘴角嫣然一笑,火鳳一飛而上,扶搖千里,轉瞬便消失了蹤跡。

  花千骨懷抱拴天鏈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半天回不了神。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姐姐更美了,不但是美,這次好像還多了點什麼。

  她再怎麼都沒想到姐姐不但專程趕來救她,還幫她奪回了拴天鏈。更驚異的是一向隨性而為的姐姐,竟然還設身處地的替她考慮了她的處境和身份,沒有和她相認,怕自己的魔君身份讓她在同門面前為難,或是惹出什麼事端。

  姐姐,你為什麼對小不點這麼好了?

  花千骨抱住拴天鏈只覺得金燦燦像抱著陽光一般溫暖。

  轉身看火夕:「你怎麼流鼻血了?」七手八腳幫忙止血。

  舞青蘿氣急敗壞的使勁的踩了他兩腳,他卻依然毫無反應的裂著嘴呵呵傻笑著:「美人……美人……」

  接下來的路就很好走了。花千骨讓火夕和舞青蘿帶了催淚鈴趕去嶗山,若是再遇上持神器的妖魔也好對付。並立刻傳書給師傅,告訴他一路上發生之事,並提醒各門派趕去支援的人要分外小心。

  而他們一行人人未到,一路上連奪回兩件上古神器的事跡業已傳遍整個太白山,乃至三界。長留上仙弟子,茅山掌門花千骨的名頭也變得響亮無比,三界無人不知。

  他們到達太白那一天,掌門親自下山迎接,禮數簡直比迎接玉皇大帝還周到。其他門派趕來支援的弟子看在眼裡,心裡自然是一百個不痛快。

  落十一和朔風等人傷勢嚴重,幸好花千骨出門帶了好多血凝花和回清丹。幾番調息,已無大礙。

  「那個殺阡陌究竟是什麼人?他憑什麼幫我們啊?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霓漫天從未想過世間竟然有如此貌美之人,頓時她的容貌便被扁得一文不值,心裡鬱憤難平。

  落十一道:「神界最高的是天帝,仙界是玉皇,人間是帝王,魔界是魔君,妖界是妖王,鬼界是閻君。那殺阡陌君臨妖魔二界,世上無人不忌憚他三分。他自負艷絕天下,從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行事更是乖張古怪,沒有一點身為魔君的樣子和自覺。妖魔二界對他的無所作為也甚為不滿,卻無一人敢反抗他。他多年前閒來無事突然跑到長留山找尊上比試,說非要爭出個六界第一來。尊上不肯應戰,他便強搶伏羲琴。後來被尊上劃傷臉,大驚小怪的便逃走了,後來再也沒見過。卻沒想到這次我們竟然是因為他而得救,還拿到拴天鏈。卻不知道他又為何要幫我們呢。」

  落十一擡頭意味深長的看向花千骨,卻見她正低著頭撥弄著手中的勾玉發呆。

  「千骨你在想什麼?」

  「嗚嗚嗚,朗哥哥不在這太白山上,掌門說從沒聽過什麼無敵太白門。」

  落十一笑著搖頭,一聽就知道是隨口瞎謅的啦,只有花千骨一直笨笨的深信不疑。

  「疼不疼啊?十一師兄。」糖寶心疼的看他靠在床頭上,當時候要不是他要分心護它就不會傷得這麼重了。

  「疼疼疼……」落十一使勁點頭。他簡直是因禍得福啊,這幾天糖寶一直寸步不離的在身邊照顧他。

  「你要不要吃葡萄?」

  「要要要……」

  糖寶抱著個葡萄爬到他肩上餵他吃掉,落十一隻恨不得把它也一口吞下去。

  閉著眼美滋滋的品嚐著,這簡直是他今生吃過的最甜的葡萄啊!

  夜裡糖寶手抱一本指甲大小的書坐在他鼻子上給他講故事,話說書上的故事可全都是糖寶自己辛苦創作的哦。

  講著講著落十一還沒睡著它卻睡著了。落十一一臉幸福得看著它抱著自己鼻子扭來扭去的可愛睡姿,都快看成鬥雞眼了。

  糖寶不安分的在他臉上滾來滾去,弄得落十一臉上癢癢的,心裡也癢癢的。

  最終糖寶蛋炒飯一樣終於從他臉上翻滾了下去,落十一連忙伸出掌心小心接住。放在眼前看寶貝一樣仔細打量了又打量。悄悄的用手摸摸,軟軟的肉肉的,好玩極了。看它張著嘴巴打呼嚕的樣子,實在是可愛的不行,忍不住放到唇邊,輕輕印上一吻。

  末了,腦子打結好半天。他到底在搞什麼啊,跟一隻蟲子親嘴?還是偷吻?

  瘋了瘋了,看來自己這次真的是傷的不清啊,都變成腦震盪了。

  一轉眼,八月十五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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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09:22

【45.神器之戰】

  八月十五日漸臨近,人人如坐針氈,每日聚在一起商討禦敵之事。花千骨懶得參與,一頭鑽進廚房興致盎然的給大家做月餅吃。

  卻突聽殿中鐘聲大作,似是掌門有要事通知。花千骨趕到正殿時大家都已經到的差不多了。

  太白掌門誹顏面色凝重的坐在正中央,周圍一干人等也都眉頭緊鎖。

  花千骨挨著輕水旁邊坐下,心道誹顏掌門明明是太白門的掌門,為什麼卻長得這麼黑呢?害得她好幾次晚上就見一藏青袍子向自己飄來,還以為又遇見鬼。

  卻聽誹顏道:「剛剛嶗山急傳飛信來,今天淩晨妖魔大軍進犯,請求來太白的眾仙緊急支援。」

  此話一出,四下皆驚。

  「可是今天不是才八月十三麼!為何他們會提前了兩天?」

  「妖魔本就陰險狡詐,作惡多端,又哪裡會講什麼信用。不過是想趁著我們還有一些仙派的支援未到,打我們個措手不及罷了。」

  「可是那當初又何必堂而皇之的下爭帖,直接暗地裡來偷襲不是更容易得手?我看他們就是想擾亂我們的視聽,牽制我們的人手和力量,讓我們誤以為他們攻擊的是嶗山,然後讓其他三處的仙友,特別是距離比較近的太白趕去救援,這路途顛簸最起碼得兩天。他們就趁這時候又出其不意的偷襲太白山,天山,或者長白山。如此卻正是中了他們的計謀。」

  花千骨擡頭看,見說話的是領天兵天將前來相助的二郎神,豐神俊秀而又談吐不凡。

  誹顏點點頭:「二郎神君說的極是,只是妖魔畢竟人力有限。此次似乎所有的兵力還有春秋不敗等十多個妖魔,全部傾力而出去了嶗山。幾乎再無可埋伏攻打長白山的力量,就算要來,路程至少也要兩日。那時眾仙再趕回來也肯定來得及。」

  四下眾人點頭。

  「那既然如此,我們就即刻啟程趕往嶗山。」

  眾仙一個個禦劍飛離太白,花千骨等人因為落十一和朔風傷勢還未痊癒,於是留下來照顧。

  「不知道火夕他們怎麼樣了,會不會出什麼事。」花千骨總是覺得不安心,妖魔如此大張旗鼓,彷彿特意將太白山調空了一般,但是又一時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放心啦,他們也有挺多人在,火夕手裡不是還有催淚鈴麼,只要撐過兩日,眾仙一到,必定打得那些妖魔魂飛魄散。」輕水安慰她道。

  「希望如此……」

  八月十四,白子畫接到傳音,禦劍從海上率先飛抵嶗山。眾人皆喜,心道這次總算是高枕無憂了。

  火夕把前去相助花千骨,後如何奪得催淚鈴和拴天鏈,以及又被殺阡陌所救之事報給他聽。白子畫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俯視海上那密密麻麻的妖魔,偶爾一兩隻上前挑釁,卻只圍不攻,彷彿在等待著什麼天時地利。

  白子畫心中不解,似是能明白他們的用意,卻始終有個結解不開。

  待到傍晚,夕陽西下,嶗山弟子突然驚恐來報。眾人臨海而望,數以萬計的妖魔,竟然頃刻之間,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子畫心中一震,他終於知道那個解不開的結是什麼了,是同催淚鈴還有拴天鏈等同樣被春秋不敗他們奪走的上古神器崑崙鏡。既然他們可以解開催淚鈴還有拴天鏈的部分封印,崑崙鏡的自然也可以。雖然還暫時不能擁有自由穿梭時空之力,但是瞬間移動卻是完全沒有問題了,所以故意聲東擊西,調虎離山。

  掐指一算,花千骨等人還在太白山上,可是此刻的太白在數萬魔軍的進犯下幾乎是不堪一擊,不由得心中一緊。三言兩語交代完事宜,率先禦劍向著太白山急飛而去。

  當花千骨俯望著彷彿從天而降,突然出現的密密麻麻的妖魔,驚得差點下巴都沒掉下來。

  明明山上山下佈滿了結界和大陣,春秋不敗等人卻完全安然無恙,絲毫不被警覺的瞬間出現在了太白山大殿之前。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屠了整個太白山,掏了誹顏心肺從墟鼎裡取出太白山鎮守的煉妖壺。然後再趁眾人飛速往這裡趕來救援之時又重回嶗山,同樣奪了神器,再立刻趕往長白山和天山。

  如此讓眾仙手忙腳亂,處處想救,卻無一處可救。這樣一來,相信用不著到明天晚上即可拿到幾件神器了。

  春秋不敗讚許的對一副運籌帷幄姿態的雲翳點點頭,之所以這幾年來奪取神器總是無往不利,還多虧了有他在一旁出謀劃策。而其他人只會每天喊打喊殺,都是飯桶。

  旁邊一架華麗的蓮榻,輕紗簾籠,紫薰淺夏躺在其中,完全無視週遭的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卻正睡得酣香。

  長長的睫毛投影在白皙透明的臉上,眉目清秀如畫,身上從頭到腳都是仙氣,卻哪裡像妖魔。

  如今妖魔二界除去殺阡陌吊兒郎當掛著名號卻不管事,實權則分別由五人掌管,即魔界的春秋不敗和茈萸,妖界的藍雨瀾風和曠野天,另外便是墮仙了的紫薰淺夏。

  因為神器的封印只有紫薰淺夏知道如何解開,所以就連其他四人也不得不對她禮讓三分。

  此次五人同時出動,幾乎是前所未有之事,可見對神器是志在必得。

  春秋不敗只求速戰速決,禦劍上前,猖狂笑道:「誹顏老兒,本來一開始打算是最後收拾你們的,不過沒想到這太白山上居然突然多了這麼多件神器。你只要乖乖交出煉妖壺,拴天鏈、催淚鈴還有伏羲琴,今天便饒你們不死。」

  誹顏知道他們既然有崑崙鏡,那自然是沒有什麼攔得住,太白山到處都可以來去自如。以餘下的寥寥眾仙和太白的三千弟子之力,對抗他們無異於螳臂擋車,毫無勝算。

  他身為太白掌門,雖然身負守護神器重任,到底還是有私心的。畢竟三千弟子的性命和太白的百年基業和煉妖壺相提並論,他到底還是不希望落得跟茅山派一樣的下場。可是又心知這一干妖魔根本毫無信義可講,就算真的交出神器,也免不了被屠戮。所以唯一的辦法只能是盡量拖延,能拖一刻是一刻,拖到眾仙趕回救援,或者拖到奇跡出現。

  「不用廢話了,神器怎可落入妖魔之手。」

  花千骨擡頭看那春秋不敗,一想到就是他害死了林隨意還有屠了茅山,心頭就不由火起。

  春秋不敗面相詭異非常,一半男一半女,卻竟然是個陰陽臉。聲音也是時而男時而女,時而兇惡時而陰柔。輕蔑一笑,單手一揮,妖魔蜂擁而上。

  「死到臨頭,還要硬撐。」

  「眾弟子聽命,浮屠敲心門,八卦撼天陣!」

  頓時,三千弟子繞著大殿裡三層外三層的擺出幾個巨型大陣,固若金湯,陣內妖魔盡數被絞殺,久攻不入,只好退卻。

  雲翳在春秋不敗耳邊說了些什麼,春秋不敗點了點頭。

  未待眾人反應過來,花千骨突然一聲大叫:「掌門小心!」斷念雖出,卻只砍下對方一隻手來,仍為時已晚。

  一綠色長髮的女子不知何時竟出現在陣內他們後方,趁眾人不備,一手直接從誹顏後背穿通,突破他身上真氣防護,血淋淋的將他心肺掏出。雖被花千骨斬下一臂,身上居然還有七隻手。

  女子面上也是青綠色,還生著苔蘚,彷彿水妖。眼睛細長而勾人,又猶如毒蛇。綠色長髮水草一般在空中無風自舞。張開嘴竟一口把誹顏的心肺吃下肚去,然後心滿意足的舔著乾枯瘦長滴血的手指,叫人又是心悸又是噁心,卻正是魔界妖人茈萸。

  她輕而易舉避過眾人攻擊,再一閃身消失不見,出了陣外,回到春秋不敗身邊。一面發出嬰兒啼哭一樣的笑聲,一面尖細的說道:「沒有煉妖壺,不在墟鼎之中。」

  眾弟子見才轉瞬間掌門便被殺一下子全亂了,悲痛和啼哭聲不絕於耳。

  花千骨及眾人扶住誹顏,都沒想到妖魔竟會利用崑崙鏡從背後偷襲。誹顏真氣四散,奄奄一息,傳音給師弟誹聲和誹色要他們好好看護住神器,保住太白一派,然後臨時傳了掌門之位給誹語,又囑咐花千骨,希望她能立刻想辦法帶著神器逃出太白山,然後便閉上了眼睛。

  花千骨明白他的用意,可是她又豈能坐視數千人被競相屠戮,而自己一個人逃走呢!

  如今煉妖壺封印未除,不能使用。妖魔手中有崑崙鏡,拴天鏈定也困不住他們,能夠倚靠的便只有伏羲琴了。

  於是太白弟子全部撤回大殿之中。唯留花千骨一人在大殿頂上撫琴,妄圖盡量拖延到救兵前來。

  數萬妖魔一聽到琴音,頓時心神被奪,同室干戈,打做一團。春秋不敗等人也只能封閉聽聞,不敢上前。見再這樣下去必定傷亡慘重,連忙用崑崙鏡將大部分妖魔送回二界,只留下小部分法力較強的,凝神閉氣,封閉五識,圍坐成團。

  茈萸摸了摸自己被砍掉的臂膀,眼中一抹玩味之色。身上綠光閃現,竟跟柳樹抽芽一樣慢慢又長出一條新的臂膀來,只是猶如嬰兒一般,軟軟肥肥,比其他幾隻手臂小上許多。

  「我用崑崙鏡過去把她殺了麼?」

  「她在彈伏羲琴,哪怕你用崑崙鏡也近不了她身的。」雲翳狠盯著花千骨,眼中滿是恨意。

  「那怎麼辦?我們時間有限,難道一直坐等下去?」

  「那伏羲琴是上古神物,豈是那麼容易駕馭,她一個娃娃才多少修為,每波動琴弦一次,便自傷一分。一直這樣不停的彈又能撐得住多久?我們不用急,待到她氣血兩盡之時,我們輕而易舉便能拿到伏羲琴。再說,藍雨瀾風,曠野天既然是拿著盤古斧在半路截殺眾人,相信很快就會回來了。到時候還怕破不了她的伏羲琴?另外,拴天鏈和催淚鈴我相信也應該在她手上。」

  茈萸,春秋不敗全都不解的望向雲翳:「她是?」

  雲翳冷笑一聲:「茅山掌門,花千骨——」

  卻突聽一旁蓮榻裡紫薰淺夏胡亂囈語,似是美夢中被琴聲驚醒,慌亂中拉開紗幕。

  「誰在彈琴,是子畫來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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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10:33

【46.紫薰淺夏】

  夕陽西下,霞光漫卷,殘陽如血,滴滴猶泣。

  落十一硬撐到大殿內,霓漫天連忙扶住他。

  「外面現在怎麼樣?」

  「千骨在外面靠伏羲琴將他們攔住了,但是不知道能撐得了幾時。」輕水一臉的擔憂。一時片刻救兵是趕不來的,他們總不能一直這樣坐以待斃下去。

  落十一點點頭,環顧一周,突然驚道:「糖寶呢?糖寶在哪裡?」不會也和千骨在外面吧?很危險啊!

  「咦,是啊,糖寶跑哪去了,剛剛還在這裡急得直哭來著,說什麼要找爸爸來救骨頭……」

  「爸爸?」落十一腦海中出現一個和糖寶差不多大小的蟲蟲,帶著草帽,捋著鬍鬚,叼著煙桿。一臉嚴肅的模樣,不由得一陣暈眩。如果真見了糖寶爸爸他又應該怎麼稱呼呢?

  捶捶自己的腦袋,天啊,這根本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好不好!

  急忙用觀微想找尋糖寶下落,無奈受伏羲琴音的干擾,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大殿殿頂上花千骨已經快撐不住了,有氣無力的趴在琴上,為了不過分耗損真氣,間隔一小會,她才輕輕撥動一下琴弦,彈得只有音沒有調了。

  妖魔眾人皆是一副不耐煩神色,無奈琴音之下又只能防守半點攻擊力都沒有。卻只有紫薰淺夏輕倚榻上,聽得如癡如醉。

  雖看清彈琴之人不是白子畫,那伏羲琴散發出的祥和的銀光她卻是認得的。往昔情景在眼前不斷浮現,人人封閉五識,她卻是放任自己被琴掠去一半心神,沈醉其中,不肯自拔。

  突然卻聽得花千骨琴聲越來越慢,調不成調。不悅的揚手便是一彈指過去,無數飛揚的紫色花瓣在空中快速旋轉牽出長長一線,直向花千骨攻去。奇異的花香更是如霧般鋪天蓋地而來。

  花千骨只得加快撥弦相抗,無奈那香味極其纏綿詭異,直叫人昏昏欲倒,大夢三生。沒辦法封閉嗅覺,只能不斷默念心咒。

  紫薰淺夏滿意的抿起嘴角:「彈的很好聽,雖然差子畫太多太多,但是伏羲琴所奏之樂果然都是人間絕響。接下來,換一曲《朝露九天》怎麼樣?」

  花千骨硬著頭皮抵住她一波一波的襲擊,心裡憤憤的罵著這個變態女人,居然敢子畫子畫的叫這麼親熱!在伏羲琴下居然心神不被控還能夠有還手之力,而她不斷攻向自己消耗自己真氣的理由居然只是為了能夠多聽聽琴音。再這樣下去,自己怕是午夜都撐不過去,而救兵再怎麼樣也得明天才趕得到去了。

  師傅啊師傅,你在哪,徒兒好想你!

  天色漸晚,圓月初升。花千骨一直靠著眾人渡給她的真氣和紫薰淺夏相抗。春秋不敗等人又往後退了十餘米,以免被她倆波及。

  花千骨見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突然開口道:「紫薰仙子,馬上就是八月十五了,咱們打了那麼久,就算不累也餓了,停下來吃個月餅怎麼樣?」

  聚在殿下的落十一,朔風等人全都緊張的望著她,不知道她又想做些什麼。

  紫薰淺夏輕笑一聲:「你這小孩也真有趣,生死關頭還惦記著吃月餅。」

  花千骨停止撫琴,眨巴眨巴眼睛:「如果注定我看不到明天的太陽的話,那還不如吃飽了在想其他是不是?」

  紫薰淺夏停在半空中,紫色紗衣隨風飄舞:「你想吃就吃吧,等你吃飽了再撫琴給我聽。」

  花千骨瞇起眼睛笑,模樣倒有幾分像東方彧卿。

  「師傅說得真是沒錯,紫薰姐姐果然又溫柔美麗,又通情達理。」

  「你師傅?」

  「就是長留上仙白子畫啊!」

  「子畫……子畫他竟然收了弟子了麼?」紫薰淺夏面容呆滯,有些失神。是她在魔界閉關恢復的時間太久了麼?

  「原來,原來你竟是他徒兒啊,我說怪不得怎麼會有伏羲琴。子畫……他,他竟有向你提起過我麼?」

  一盤月餅飛到花千骨手中,她拿起一個啊嗚一口,嘴裡含糊不清道:「當然有啊,紫薰姐姐你以前在天庭主管人間所有香氣,也是上仙之一啊。」當然這些不可能是師傅跟她說的,而是《六界全書》上看的。

  「姐姐,你要不要嘗一個,是我親手做的,很好吃哦,我師傅都常誇我手藝好!」

  盤裡一個月餅悠悠飄到她的面前。

  「子畫他,也會誇人麼?」紫薰淺夏捏住月餅呆呆的看著,好像那個是白子畫的臉。

  雲翳他們一急便要上前,她怎麼能夠打著打著不但和敵人嘮起嗑來了,居然還吃對手給的東西,要是有毒什麼的怎麼辦?春秋不敗一揚手制止了,瞇起左邊妖冶的丹鳳眼,饒有趣味的看著這一切。

  紫薰淺夏捧起月餅小心的嘗了下,甜味在舌尖上炸開,猶若平地驚雷一般。她已經多久沒有吃過東西了呢,味覺都快退化了,也忘記了食物的滋味竟然是這麼美的。

  月餅裡面是百果仁,入口軟而不滑,甜而不膩,一個吃完,頗有意猶未盡之感。紫薰淺夏嘴角明明在笑,可是月下顯得分外蒼白的臉上分明卻全是悲慼之意。

  那樣的神情連花千骨看到眼中都不由得微微一痛。拍拍手掌,衣袖擦一擦嘴:「紫薰姐姐我吃飽了,你還想聽什麼曲子,我彈給你聽啊!」

  「吃這麼快?」

  「呵呵,姐姐以為我在借吃東西拖延時間?」

  紫薰淺夏望著年紀尚幼的她明朗的微笑,想像著她每日是如何快樂的在白子畫膝下承歡,心中又是羨慕又是悲愴。

  「我若殺了你,哪怕以你師傅的為人,說不定也是會來找我算賬的,或許,我便可以見著他了。」紫薰淺夏突然擡頭看著她說。

  花千骨猛打一個寒戰,嬉笑道:「姐姐你說笑話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師傅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會為我去尋你的仇呢?」

  「是啊,也對,無心無情的白子畫,又怎麼會插手他人的命運呢?」紫薰淺夏幽幽說道,伸出手摸了摸眉心黑色的墮仙印記,眼中悲哀更加濃重。

  花千骨連忙道:「姐姐薰香制香調香的技術六界無一人比得上你,千骨從小一直都對香料特別感興趣,今天好不容易遇到姐姐,我們切磋一下如何?」花千骨努力爭取時間調復真氣。

  紫薰淺夏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人要拿香氣跟她做挑戰,不由笑道:「好啊,你若是贏了,此事我便再不插手。我若是贏了,其他神器我也不要,只要你把伏羲琴給我好不好?」

  「好。」花千骨微笑著點頭,殿下眾人皆大驚失色。

  「不過千骨肯定沒姐姐厲害,公平起見千骨來出題。我們每人出示一種自己調製的香料,然後對方猜成分和製法,沒猜出來的便算輸好不好?」

  紫薰淺夏點點頭:「你既然是子畫的徒兒,未免人家說我以大欺小,我出三種香料,只要你能說出其中一種便算贏。」

  花千骨擦擦手心裡的汗,望了望夜空,本來最希望的便是看到師傅的白色身影能夠出現,卻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卻有一點不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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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11:07

【47.暗影浮香】

  見二人在空中以香相鬥,下面的人全都緊張的凝神觀望。

  紫薰淺夏從墟鼎之中取出一個紅色香囊,飛到花千骨手中。

  「此香名曰浮屠三生,三生也,夢也,不仁者,天也……」

  花千骨放在鼻邊輕吸一口氣,前調幾近淡不可聞,中調突如潮水襲來,洶湧澎湃,濃郁而幽深,叫人癡癡沈醉無法自拔。香飄百里可聞,殿下眾人和妖魔皆入幻境,人生百年,如白駒過眼,歡笑淚水,悲傷痛苦全都變得如此真切,又近在手邊。於是,有的人大哭起來,有的人大笑起來,整個太白山亂做一團,猶如戲台。

  花千骨入世尚且不深,眼前也不斷浮現眾生百態,輕歎一聲,厭世之心頓起。不過很快回過神來,對著香囊嘴裡輕吹一口氣,後調的香逐漸瀰漫開來,卻叫人整個人從頭到腳狠狠一激靈,心頭一涼,清醒無比。紅塵中的恩愛悲歡瞬間成了虛空幻影,回首相望,彷彿已過百年。

  「浮屠三生,好個黃粱一夢啊……」花千骨連連點頭,「姐姐這香是用棧香五兩,雞舌香四兩,檀香、麝香、乳香各二兩,沈香七兩二錢,藿香六錢,馬牙硝一錢,零陵香四錢,法制甲香二錢,另外再研龍腦半錢,香成旋入。除龍腦外,其他同搗。末入炭皮末、朴硝各一錢,生蜜拌勻,丸如豆大,以金箔為衣。入瓷盒重湯煮十數沸,窨中封存,已取出七日有餘了吧?」

  紫薰淺夏瞇起眼看她,眼中詫異神色一閃而過。看來她是低估她了,的確,年紀雖小,卻畢竟是白子畫的徒兒啊。

  於是從墟鼎之中拿出了第二個香囊。

  「此香名荼迷薰風,得風而飄,無風無味。」

  花千骨接過,迎風而立。那香極盡聲色詭異之能,隨風卻不四散,過綠葉而染綠色,掠紅花而沾紅顏,月光下變作彩色絲縷狀的幻霧延綿飄飛。人聞之而憂傷,草木聞之卻欣喜,紛紛在風中顫動枝葉,狂歡作舞。花千骨越發欽佩起她來。

  「世間竟有香可通萬物,果然極品妖嬈。此荼迷薰風混合了二十四節氣裡分別開到極盛正要凋謝的二十四種花的香精各一錢,再加上沈水香五兩,丁子香、雞骨香、兜婁婆香、甲香各二兩,薰陸香、白檀香、熟捷香、炭末各二兩,零陵香、藿香、青桂香、白漸香、青木香、甘松香各一兩,雀頭香、蘇合香、安息香、麝香、燕香各半兩。以上末之,酒灑令軟,再宿酒氣歇,以白蜜和,放入瓷器中,蠟紙封,勿令洩。於冬月取用,姐姐我說的可對?」

  紫薰淺夏面色越發蒼白起來:「對,很對,一味也沒有說錯。」這世上,竟然有能在調香制香聞香上超出她的人麼?

  「這最後一囊香,名曰姽嫿傷誄,有傷者可聞,無傷者無味,傷越重,味越濃,越聞傷越痛。」

  花千骨握在手裡,小獸覓食一般在香囊前嗅來嗅去,竟然沒聞到味道,不由得慌了一慌。沈下心來,閉上眼睛,努力聞著。卻突然師傅的臉在腦海中出現,她心猛然一絞,竟痛得直不起腰來。同時,香氣也迎面撲來,熏得她鼻子酸酸的直想掉淚。連忙把香還回給紫薰淺夏手裡,封閉了自己的嗅覺,三種香裡這種是最好聞的,不知為何她卻最不喜歡,強顏歡笑道。

  「這個我也聞出來了,姐姐用了黑角沈半兩,丁香一錢,臘茶末一錢,麥麩炒赤色的小郁金五分,麝香一字,定粉一米粒,白蜜一錢,茅香一兩五錢,細辛一兩五錢,零陵香一錢三分,山柰一兩,川椒二兩五錢,藿香一錢六分,千金草三錢六分,莪術一兩七錢三分。以上各為末,麝先細研,取臘茶之末湯點澄清調麝,次入沈香,次入丁香,次入郁金,次入余茶定粉,共研細,乃入蜜令稀稠得所,收砂瓶器中,窨月餘取燒,燒時以雲母石或銀葉襯之,三味真火刻不能熄。久則益好,入薔薇水更佳。姐姐我說得對不對啊?」

  紫薰淺夏閉上眼睛,臉上突如其來的倦容讓她瞬間老了很多。她畢竟活得比她多了那麼久,百年來,青山看遍,天涯踏遍,每種草藥都是親嘗,每種香都是親調,可是面前這才十二三歲大的娃娃又都見過什麼,經歷過什麼啊。卻對調香卻有如此造詣,天賦如此,她嫉妒都嫉妒不來。

  紫薰淺夏輕輕搖了搖頭:「還少了一味。」

  花千骨望著她微笑:「還有一味,是紫薰姐姐你的眼淚,所以聞起來才會有那樣微微苦澀的滋味,才會叫人這樣傷心啊!」

  紫薰淺夏長歎一聲:「只可惜你已拜入子畫門下,不然我真想收你為徒,你如此聰明可人,他定然也是不肯割愛的。罷了,輪到你出題了。」

  落十一,輕水等人總算鬆一口氣。就算紫薰淺夏也全猜出來了,她們也是平手不算輸。

  霓漫天不可置信的盯著花千骨,卻不知道她竟然能聞得那麼多的香。看著眾人一個個滿心佩服的神情,心中又是憤恨又是不甘,今天算是什麼風頭都被她給出盡了!

  花千骨從身上東翻翻,西翻翻,總算從袖子裡抖落出一個白色的香囊出來。

  「姐姐,這個是我之前調製的香,但是沒取過名字,既然姐姐的都叫的這麼好聽,它就叫暗影流光吧!」

  花千骨拋給她接住,紫薰淺夏握在胸前,低頭輕聞,不由得心口一緊。這樣清新淡雅的香她從未聞過,彷彿熨平了身上的每一個毛孔,說不出的適意舒爽。香氣持久而悠長,綿綿彷彿從亙古飄然而至。溫暖又祥和的感覺,將她心中傷口一一撫平。突然通透起來,突然輕鬆起來。

  她擡頭望向花千骨,只有這樣的孩子,有著純潔心靈的孩子,才能調製出這樣叫讓人驚奇的香。這是治癒的香,是幸福的香。不用開口猜成分和製法,單單聞香氣,她就已經輸了。

  紫薰淺夏握著那香囊如癡如醉的聞著,久久不願意放開。花千骨求之不得,半點也不催她,心頭卻盼著早點天亮。

  「紫薰仙子,動作快些,不要再浪費時間了。」雲翳卻看不過去,終於發話。若是等到明日群仙趕來,他們想要奪取神器更加不容易了。

  紫薰淺夏從香中回過神來。

  「此香用了黃熟香一斤,橘片二錢,白附子、茅香各一斤,丁香皮五兩,藿香葉、零陵香、檀香、白芷、生結香各四兩,茴香二兩,甘松半斤,另研乳香一兩,沈香二兩,細銼,以絹袋盛懸於銚子當中,勿令著底,蜜水浸,慢火煮一日。檀香二兩,要清茶浸一宿,炒令無檀香氣味,龍涎香一錢,麝香二兩,甲香一錢。三生池水滌過,然後以香投油,桃花瓣層層覆之,封浸百日……」

  卻還有些什麼,是她說不上來的,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看來,她真是老了,連嗅覺都遲鈍了。這比試,她輸了。

  「還有兩味,我猜不出來。姐姐甘願認輸……」

  花千骨眨眨眼睛,難掩欣喜。

  「姐姐已經很厲害了,說得一個不錯。至於另外混在其中沒有猜出來的兩味,卻是我的袖中香和師傅的枕邊香啊,若是聞都沒聞過,沒猜出來怎麼能怪姐姐。」

  花千骨心中難免有一絲愧疚,其實這個也算是她在使詐,可是如果不這樣,又怎麼勝得過她,兩相權宜,還是保住伏羲琴要緊。

  紫薰淺夏踉蹌退了兩步,差點從半空中落下去。

  是了,是了,她說為何會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因為那是白子畫和花千骨的香味啊。她千算萬算,絲絲求精,卻忽略了人的體香麼?

  「你師傅……你師傅的枕邊香?」

  「是啊,香囊做好之後,我偷偷藏在師傅枕邊很久才拿出來帶在身上的。」花千骨得意的笑,她也是看了七絕譜之後鑽研調香許久,特意做了這香囊專門吸聚師傅的味道隨身攜帶的啊。這樣就好像師傅一直在她身邊一樣。

  紫薰淺夏看著那香囊發呆,手握得更緊了。子畫……子畫的味道……

  「千骨,對,你叫千骨沒錯吧,姐姐,姐姐拿,拿東西跟你換這個香囊好不好?你要什麼都可以!《調香秘錄》好不好?對了,你已經很厲害了,不需要這些了。那,那姐姐的劍譜或者百年功力好不好?不然,對了,大家不是都想要神器麼?姐姐有浮沈珠,雖然剛拿到手沒多久,還沒來得及解開封印,姐姐拿浮沈珠跟你換香囊好不好!」

  紫薰淺夏突然語無倫次起來,所有人都嚇傻了。

  雲翳和茈萸等人連忙飛上前來生怕她一時衝動做了傻事,雖然那浮沈珠是靠她自己一手奪得,但是也不能這樣白白送人啊,那他們大軍來犯豈不是什麼意義都沒有了。

  「紫薰仙子,你瘋了麼?」

  紫薰淺夏一回首,面如冰霜,單手一揮,波光閃動,雲翳等人全被她打飛出幾米開外。

  「滾!誰敢擋我就殺誰!!」

  花千骨見她眉心印記從漆黑陡然變得鮮紅如血,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雖然一早看出她對師傅有愛意,卻沒想到竟然執念如此之深,連神器都心甘情願拿來做交換,只為了一個有師傅氣味的小小香囊麼?

  不知為何,她心裡微微一痛,心中憐憫之情尤甚。

  「姐姐若喜歡,送你便是了,不用拿神器來換。」

  「千骨!」落十一等人在下面心急的喚她,生怕她意氣用事。

  「謝謝你……」紫薰淺夏欣喜若狂的對著她笑,花千骨第一次看見她悲哀的臉上,竟然有那樣燦爛明媚的神情。

  「不過姐姐說到做到,這件神器,你拿去吧。不然我收這香囊也收得心裡不踏實。」

  紫薰淺夏一揚手,便從墟鼎裡取了玲瓏剔透的綠色發光珠子給她扔了過去。花千骨小心翼翼的接住,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殿下眾人都忍不住歡呼起來。

  「怎麼辦?」雲翳小聲的問春秋不敗。

  春秋不敗冷笑一聲:「怕什麼,暫時給她又怎樣,一會還不是要連同其他神器一併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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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11:30

【48.太白一役】

  紫薰淺夏與花千骨二人比試之後,握著香囊退回蓮榻之中,再不管外面之事。

  兩邊又處於一觸即發的狀態。花千骨繼續開始撥琴,制止住蠢蠢欲動的妖魔。遙望天邊,舒一口氣,已經快要天亮了。

  突見一藍色身影快速飛來,落入敵方陣營。觀其身形,修為很高,不由得心中暗自擔心起來。

  「你終於回來了。」春秋不敗就等著曠野天,他一來,就算是伏羲琴也阻攔不住他們了。

  「怎麼竟然這些時候了還沒得手麼?」曠野天聲如洪鐘,體格壯碩,半隻膀子露在外面,可以看見大塊大塊發光的肌肉。

  「他們有伏羲琴,聲波所擾,我們根本連攻擊之力都沒有,就等你了,那邊料理的如何?」

  「放心,數萬天兵已全部撂倒。那個彈伏羲琴的好像不是白子畫啊?」

  「貌似是他新收沒多久的徒弟。白子畫之前被我們引去嶗山了,不過現在也正往這邊趕來,我讓藍雨帶著神器去阻攔他了,但是不一定攔得了多久,咱們動作必須得快,若是等他到了,便什麼也做不成了。」

  「啊?他竟然收徒了?還收了個這麼一丁點的女娃?有意思,不然我也收一個差不多的,然後和那女娃比一比?我勝不過他,總要讓我徒弟勝過他徒弟,這樣好歹我也扳回一籌。」

  「你別總對一時的得失勝敗耿耿於懷,妖神出世才是真正的大事,到時候六界就都是我們的了。」

  「你打算要我怎麼辦?」

  「有生命的物體會被伏羲琴操控,死物總不會了吧?」

  「你的意思是?」

  「所以才在等你啊。」春秋不敗用計之時總是發出女人的嬌媚聲音。

  「雖然能不受聲音影響,但是被聲波擊中還是會變得粉碎的。」

  「有崑崙鏡呢,體積做小一點,趁著夜色瞬間移動她身後,她一時半刻哪裡發現得了。」

  「好主意,果然妙。」

  「那趕快動手吧,半個時辰之內應該就能全部搞定了。」

  曠野天點點頭,從墟鼎裡掏出一個木箱打開來,裡面裝滿了各種木料,細小的鉚釘,斧鋸之類的工具。他粗大的手指以快於常人幾倍的驚人速度靈敏操作著。不一會兒一個由木頭雕制拼合做出的一個極細小的蚊子製作完工。這木頭蚊子雖小,卻五臟俱全,全身一百零八個關節全部可以自由活動,

  曠野天手心一攤開,蚊子細長的腿踢了踢,轉動一下頭顱,透明的翅膀陡然張開,猶如活物。原來曠野天是最精通的乃是機關術,他做出來的東西完全不需要依靠法術,所以絲毫不會被人發現,無論是小到機關暗器,大到攻城戰車,他全部可以靠著一手奇技淫巧將其精密度和威力發揮到極致。

  茈萸伸出綠色的長長指甲往蚊子身上一點,頓時蚊子渾身都成了鮮艷的翠綠色。然後被崑崙鏡一照,頓時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沒問題麼?」

  「它的身體裡已注滿了我精心調製的劇毒,只要被叮上那麼一小口,她便再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茈萸妖冶一笑。

  花千骨只覺得背上有冷汗不斷冒出,隱隱不詳的預感叫她有一些焦躁。卻見剛剛來的那男人突然從墟鼎裡一下子取出百餘架巨型連弩。

  花千骨大叫糟糕,他們法力雖強,在伏羲琴音下卻也幾乎使不出來,可是這弓弩卻是不需要靠法術的。這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自己又能抵擋到何時?

  曠野天單手一揮,百弩齊放,每架弩車可同時射發百隻利箭,力量極強,射程極遠,以驚人之速嗖嗖射破夜空,每次萬箭齊發。勢要將太白一干眾人全部射殺在亂箭之下。

  「趕快全部退入大殿之內,緊關殿門!」花千骨對著落十一等人大聲叫道。

  手中一刻也不敢怠慢,急速的掃弦相抗,聲箭相擊,一波一波而來的箭雨都在半空中被擊個粉碎。

  可是箭矢洶洶,片刻不給人喘息之機。

  花千骨本來就沒多少了的真氣哪經得如此消耗,獨自一人在空中迎戰著漫天箭雨,咬緊牙關死耗。天越來越亮,太陽慢慢快要躍出地平線。關鍵時刻,花千骨突然感覺肩上一痛,頓時手腳癱軟,再撫不了琴。

  片刻間,暢通無阻的箭雨已如潮水般從空中急落下來。花千骨連中三箭,前兩箭直接從她腹部和腿部一穿而過,可見勁力之大。第三箭直插在她肩胛骨上,疼得她立刻從房頂上墜了下去。卻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把伏羲琴收入墟鼎之中。

  死了死了,沒想到她最後竟然是死在箭下,她還沒來及看師傅最後一眼啊,她不要!

  卻突然身上形成一陣光壁,她低頭一看,卻是落十一,朔風,霓漫天還有太白弟子全部都湧了出來,在前方為她抵擋箭雨。小紅和小白,感知到主人有危難,也領了一隊鬼兵趕來急救。

  「換火弩!」曠野天一聲令下,火光猶若流星在天空中不斷滑過。

  沒有了伏羲琴的阻礙,妖魔一擁而上。太白三千弟子全都衝進箭雨之中同妖魔廝殺起來,一時刀光火影,場面分外恐怖慘烈。

  花千骨漂浮在半空中,光壁由落十一,朔風幾人之力形成,但是同時還要與妖魔對戰,怕也撐不了多久。

  花千骨看著自己雙手指甲開始變黑,知道自己是被暗算中了毒,無奈絲毫力氣都沒有,緩緩調動師傅留在她體內的真氣運行抵擋,努力強撐著不要睡過去。

  「趕快進大殿!」輕水一邊打飛來箭到她身邊,想要把她拖進殿中。

  「小心身後!」花千骨驚呼。

  輕水拖著她躲避不及,身上雖有防護,仍是被箭刺穿了臂膀。

  「沒事,你怎麼會中毒了?要不要緊!血凝花和回清丹在哪?快拿出來?」

  花千骨軟綿綿的從墟鼎裡取了出來,輕水慌忙的餵她服下,見她連嘴唇都已經變成黑色的了,知她中毒不輕,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千骨你別嚇我,救兵馬上到了,尊上也正往這裡趕來,你要撐住啊!」

  花千骨費力的睜開眼睛:「師傅?師傅他要來了麼?」

  「是啊,他在千里之外時傳音給落師叔問這邊戰況如何,好像是碰到藍雨瀾風手持神器阻攔,所以拖延了點時間,但是現在已經奪回神器了,正火速趕來,你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他就到了!」

  花千骨中毒雖重,但是茈萸的這種毒她卻是知道的,也知道怎麼解。但是一時半會找不到解藥,只能靠自己運功引導壓制,卻不知道又能撐得住多久。突然反應過來,用力把輕水推出去老遠。

  「輕水你快走!」

  輕水正莫名其妙,一個綠色身影出現在她剛剛在的那個位置。

  「想不到你還挺機靈!」茈萸舔著自己的手指,差一點她就得手掏到那個丫頭的心肝了。

  花千骨知道沒有了伏羲琴防禦,他們首先肯定是抓到自己,掏了心肺從墟鼎之中搶走幾件神器。

  「你中了毒居然沒死?」茈萸興趣至極的望著她,還從沒有人在她毒下撐得住這麼久。

  「笑話,我仙人之軀,小小毒液,能耐我何?」花千骨淩厲的瞪視著她。

  輕水想衝過來救她卻被雲翳拖住。

  茈萸點頭笑:「好好好!等我掏了你的心肺,再看看你這顆仙人的心,是什麼做的?」

  茈萸一隻手直穿過屏護,眼看便到花千骨胸前,卻突然旁邊紫光一閃,再低頭,手已斷掉。

  愣了片刻,看著氣喘不止的花千骨她哈哈大笑:「好,實在是好極了,中毒這麼深你居然還有力氣禦劍,今日你一人斷我兩臂,此仇不報,我就不叫茈萸!!」

  茈萸頓時雙目赤紅,口中突然吐出蛇信一樣的長長的舌頭。六隻手,一隻勒住花千骨的脖子,另外四隻扯住她的雙手和雙腳,想要將她五馬分屍,另外一隻直掏她的心肺。

  花千骨被牢牢制住,渾身劇痛,心想這回真的完了。

  突然聽到空中一個威嚴又隱含怒氣的聲音道:「你其他的六臂也不要了可好?」茈萸一愣,頓時腿都嚇軟了,還沒等反應過來,遠處一道光刀飛來,嗖嗖嗖瞬間便斬了茈萸六隻手。茈萸痛楚難忍,直往地上墜去。

  花千骨失去依托也慢慢往下掉,清晨的紅日正好從地平線噴薄而出。花千骨擡頭仰望,一身火紅,乘著火鳳,紫發飛揚,猶若天帝一般俯視下界,不是殺阡陌又是何人。

  「姐姐……」花千骨心中一暖,眼前一黑,只覺得毒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上竄去。

  突然平穩的跌落在一個人溫暖的懷抱裡,瞟望見下擺素白的袍子。

  師傅!是師傅麼!師傅終於來了!

  強撐著再次睜開眼,一道銀光照耀,她看到的是人世間最讓人溫暖最美麗的微笑。

  「東方?東方!你怎麼來了!這裡很危險!快離開!」花千骨見他又驚又喜又有些失望。

  東方彧卿什麼話也不說,只是微笑著迅速連點了她六十多處穴道,然後餵了什麼東西在她嘴裡,她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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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11:51

【49.花落誰家】

  「你是誰?」殺阡陌低頭俯視著突然冒出來抱著他家小不點的白衣書生,聲音充滿火藥味。看樣子小不點不但跟他認識,還很熟的樣子。

  東方彧卿(彧,音yu四聲,再次注)眼睛彎得像月牙,嘴角勾起,笑得像隻狐狸。

  「現在,好像是給骨頭解毒比較重要吧?」

  殺阡陌這才反應過來小不點中了茈萸的劇毒。紅色的眼眸淩厲的望著茈萸:「解藥呢?拿出來。」

  「可是魔君,她是仙界之人啊,只要掏了她的心肺我們便能拿到另外幾件神器了!」

  殺阡陌手一揚,隔空一巴掌便在她臉上印下五個指印,打得她吐出一口血來。

  「我叫你拿出來!」

  茈萸眼中閃過不甘的恨色,就只差那麼一點了。無奈懼於殺阡陌,魔界之人都知道,他冠絕六界的容貌之下是多狠的一顆心,只得把解藥拿了出來。

  東方彧卿接過解藥立馬開始解花千骨的衣服帶子。

  「你幹什麼?」殺阡陌從半空中落下,又連忙把花千骨的衣服拉了回去。

  東方彧卿好笑道:「不脫了衣服怎麼上藥啊?」

  殺阡陌一把把花千骨抱了過來:「男女授受不親,還是我來吧!」

  東方彧卿搖頭嘴角輕輕抽搐:「你不要骨頭總姐姐、姐姐的叫你,你就真把自己當作女人了啊,魔君陛下——」

  殺阡陌雙臉漲得彤紅,他怎麼會知道的。

  「那反正你也不行!」

  「沒事,骨頭的身子上上下下我早就都看過了,再多看一次也沒關係。」

  「什麼!」殺阡陌咆哮起來,差點就一掌對著東方彧卿劈下去。

  「爸爸,骨頭媽媽怎麼樣了啊?」糖寶剛剛看輕水有危險,連忙出手幫它未來老婆打妖怪,危機解除了這才急忙趕了過來。看見花千骨渾身又黑又腫身中劇毒的樣子,嚇得頓時花容失色(用這個詞形容糖寶真是很有愛啊)。

  殺阡陌一聽氣得都快跳腳了,什麼!糖寶居然叫這個臭書生爛書生做爸爸!!!

  他鬱悶的緊抱住花千骨不肯撒手,那好,他們誰都別救,然後指著茈萸大聲吼道:「你來!給小不點塗解藥!」

  茈萸被他吼得腿都軟了,戰戰兢兢的接過花千骨小小的身子,解開她衣服,露出肩頭,用剛長出來的幾隻奇小無比的手,一邊把解藥塗抹上去,一邊咬牙切齒,她這輩子毒過那麼多人,還是第一次得自己親自上解藥的。

  東方彧卿看著殺阡陌孩子氣的樣子不由好笑。

  花千骨一睜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茈萸可怕的青綠色臉,嚇得哇的一聲大叫起來。

  殺阡陌一腳把茈萸踹到一邊,和東方彧卿一人抱住花千骨一側,同時道。

  「骨頭你沒事吧?」

  「小不點你沒事吧?」

  花千骨左看看右看看,擼起袖子擦一把鼻涕,感動得嘩啦啦的使勁點頭。

  糖寶見她無恙總算放下心來,看她模樣又忍不住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花千骨使勁擰它一把:「你笑什麼笑啊?」

  「骨頭媽媽你又黑又胖,好像野豬哦!」

  「啊?」花千骨連忙摸摸自己的臉,果然跟腫得跟豬頭一樣。再看雙手,一根根指頭肥得像蘿蔔。嗚嗚嗚,她不要活了啦,等一會兒師傅來要是看見自己這個模樣……

  「茈萸!」殺阡陌對著茈萸眼一瞪,她是怎麼搞得,居然把他可愛的小不點弄成豬頭了!

  茈萸無辜的哭喪著臉連忙跪倒在地:「已經塗了解藥了,很快就會消腫了。」

  殺阡陌輕拍著花千骨的頭:「別擔心啊,一會毒全退了就恢復原樣了。」

  花千骨努力點頭:「姐姐,謝謝你又趕來救我!」然後又轉頭看像東方彧卿,「東方,你怎麼也來了啊?這裡群魔亂戰,太危險了,你快回去。」

  東方彧卿笑道:「糖寶說你有危險,特意找我來救你的。」

  「可是你不懂法術更加危險啊,好了,現在我沒事了,你趕快回去!」

  東方彧卿擡頭望了望周圍兩方依舊在廝殺拼砍,不過太白一邊明顯處於下方,死傷慘重,越戰越退。他們上空依然不斷有箭矢飛過,全部被殺阡陌形成的巨大屏護擋在外面。

  「魔君,你還是先讓他們都停下來吧,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

  殺阡陌看了看花千骨凝望眾人擔心的眼神輕輕點了點頭,飛到半空中,一陣光波把眾人都震了開來。

  「全部給我停手!」

  眾仙一見他全部被他的美貌震呆在原地,妖魔一見他全部嚇得跪趴下地:「參見魔君——」

  頓時間,整個一個太白山頭一片葉子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變得那麼清晰。

  雲翳見他,心頭大叫不妙。連春秋不敗也緊皺起了眉頭。

  「魔君來這裡做什麼?」

  殺阡陌半空中俯視他,半天不說話。

  「春秋不敗,你要奪神器我不反對,只是傾整個妖魔二界之力,未免有些興師動眾。」

  春秋不敗仰頭看他,那半邊女人臉頓時退去,只留下一張男人臉,模樣卻是豐神俊朗。低沈著聲音道:「魔君以為我這些年如此奔波辛苦,不折手段又是為何?」

  殺阡陌心頭一震,歎氣道:「為我……」

  春秋不敗點點頭:「魔君知道就好,其他的魔君既然怕麻煩,不喜歡,就全部交給我來處理。魔君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相信我的忠誠,相信我永遠不會背叛你。現在魔君請讓開,待我奪了神器敬獻於你。」

  「春秋不敗,你知道我不想做什麼六界之王。你若喜歡,魔君什麼的讓你來當也沒關係。」當初也是在他的全力相助之下,自己才做上魔君,然後又一統了妖界,做了妖王。百年來,他幾番為自己出生入死,這樣的忠誠他又豈能不感動。所以基本上二界之事,全部都放任給他處理,自己很少參與。

  「魔君,你折煞我了,我一心輔佐於你,從來沒有過半點野心。只是今天,這幾件神器,我春秋不敗要定了!魔君若知我用心良苦,就不要攔我!」

  殺阡陌停在半空中,心下兩難起來,一邊是春秋不敗,一邊是小不點。他心中本無什麼正邪善惡之分,所以之前春秋不敗就算剷平了六界,坑殺千萬人,他也不痛不癢,不關己事。況且春秋不敗太過死忠,為人行事卻無一不是為了他而打算,偶爾有所差池,就像屠了茅山一事,他想要責怪也怪不起來。可是如果讓小不點傷心難過的話,那又另當別論了。

  「既然春秋不敗不肯退軍,但是這樣廝殺下去除了徒添死傷也沒什麼結果,為免魔君為難,我們以比試來定奪神器如何?」

  突然一個文雅的聲音不高不低的傳入眾人耳中,卻正是東方彧卿。

  「東方!」花千骨驚訝的望著他。

  東方彧卿抱她在懷裡,揉揉她的髮髻。

  「骨頭別怕,待我助你拿到另外幾件神器。」

  花千骨錯愕的望著他,看著他狡猾一笑的深邃眸子,卻不知為何十分放心。

  春秋不敗方才就已看出殺阡陌對長留山那小丫頭似乎青睞有佳,似乎此次特意是為她而來。再加上先前莫小聲跟他回報說催淚鈴和拴天鏈如何被奪,崔嵬被殺之事。心中已有了十分的篤定。可是神器畢竟在她墟鼎之中,魔君既然喜歡她,要掏她心肺魔君定然不許。若能有方法讓她自己交出來那自然是最好。

  於是大聲道:「你們想怎麼比?」

  落十一,霓漫天,輕水和太白眾人都退了回來,站做一線。東方彧卿把花千骨交到落十一懷中。眾人望著他,皆不知他是何方神聖,可是看起來,他只是一介普通書生,身上分明沒有半點法力,根本不是修仙之人。但是既然花千骨信得過他,他們便也沒什麼異議。

  花千骨靠在落十一胸前,低聲問:「師傅,師傅快到了麼?」

  落十一看她拼到如此地步不由得心疼,努力點頭:「快到了,就快到了。」

  東方彧卿慢慢往前走了幾步,手中紙扇輕搖,頗有指點江山之風采。

  「如果我沒說錯的話,除開藍雨瀾風帶走的盤古斧,你們現在手裡還有崑崙鏡和沒解開封印的奪魂簫和昊天塔三件神器。而我們有浮沈珠,拴天鏈,煉妖壺,催淚鈴和伏羲琴。我們兩方各派三個人交戰,三戰兩勝,贏的獲得對方的三件神器如何?」

  春秋不敗冷笑一聲,這人到底是何人,竟對他們手中神器如此瞭若指掌。

  「好,若是我們贏了,我要拴天鏈,催淚鈴和伏羲琴。」

  「不行,你們只有一件解開封印,卻要換我們三件解開封印的有失公平。若真讓你得手,你一口反悔,毀天滅地的力量都有了,要殺我們更是易如反掌。浮沈珠,煉妖壺和拴天鏈做賭注如何?」

  雲翳在春秋不敗耳邊細細低語了幾句,春秋不敗點點頭:「好,成交。」

  東方彧卿笑道:「一言為定,魔君為證。」二人同時望向半空中眉頭緊鎖的殺阡陌,殺阡陌輕輕點了點頭。

  「好,第一場比試曠野天你上。你們誰出來應戰?」

  眾人環顧,他們死戰一夜,身上大多有傷,況且之中,根本就沒有誰是曠野天的敵手,此戰事關神器,絕不能輸。落十一剛要開口說自己應戰,卻聽東方彧卿道。

  「在下不才,第一場就先由在下先來吧?」

  「東方,你不會法術啊!」

  花千骨和糖寶驚慌失措,雖然知道東方擅用計謀,身懷異術。但是真打起來,他一個文弱書生,哪裡是那些妖魔的對手,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為了自己以身犯險!

  東方彧卿回頭對她眨眨眼睛,溫柔一笑,眾人心肺皆暖,不知為何都對他有信心起來。

  曠野天飛到上空俯視著他,哈哈笑道:「你一個凡人,跑到太白山上來湊什麼熱鬧?」

  東方彧卿拱手道:「在下也是形勢所逼,曠野先生你身為十妖之首,法力超群,戰功彪炳,機關術更是世間無人可出左右,本該統領妖界,如今為何卻甘為他人走狗?」

  曠野天被他說中痛處,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怒道:「管你小子屁事,說吧?你想怎麼比,未免人家說我欺負小輩,你自己挑一種比較痛快的死法吧!」

  「先生最拿手的是什麼,我們便比什麼吧。」

  「老子最拿手的是機關術,莫非你想跟我比機關術?笑話,我法力或許沒一些人強,但是機關術放眼六界還從未敗過,你竟然敢跟我挑戰這個,我看你是活膩了吧?」

  東方彧卿依舊不動聲色:「在下雖不懂法術,對這奇門異術,機關八卦,星相醫卜卻多有鑽研。先生請……」

  曠野天冷笑一聲,從墟鼎中取出十八個與人等大的木頭人來,團團將東方彧卿圍住。

  「這幾個木人堅硬無比,火燒不爛刀砍不斷,不受任何法術攻擊,更不知道痛,就是大羅金仙也拿他們沒有辦法,一旦啟動,沒有我的命令絕不會停止。」

  東方彧卿看著那十八個木人擺出的乾坤陣,手一揚,多出一把有幾個奇怪頭的鐵製工具。

  「這個陣法,已經過時了喲。」

  沒有人看清楚他是怎麼從陣內出來的,他靠的不是法術也不是速度,而是一種奇怪的步法。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他已經和陣內每個木人過了一招。十八招之後木人還想繼續,剛邁出步子便同時倒塌下去,散落成一堆零碎的木料。

  所有人都驚呆了,曠野天更加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這十八個木人跟著他歷經百戰從未有過絲毫損傷,曾經還把白子畫都困在陣內百招有餘,他才得時間從他手中逃脫。

  可是居然才一瞬間的功夫就被這個人給肢解了!!

  「你……你到底是何人?」

  「在下東方彧卿。」

  曠野天懷抱著一堆碎片心疼得不得了,這些都是日間給他做飯洗衣,晚間給他扇扇捶背的寶貝啊。

  他不甘的又從墟鼎中拿出十幾件做得巧奪天工的物品和機關暗器,各種材質,各種形狀。卻一一被東方彧卿肢解掉,他居然可以一眼看穿自己的機關的每一個弱點在哪一個環節和部位,還有順序等等等。

  曠野天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只會拆東西算什麼本事!」

  東方彧卿笑道:「這要裝上更容易了,不過,我怕先生你後悔。」

  東方彧卿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個木頭人搞定了,那木人甩甩胳膊踢踢腿,便瘋狂的向曠野天攻了去。

  任何法術的攻擊對其根本沒有作用,曠野天幾度嘗試,居然解不開東方彧卿設下的機關。一面口裡叫著,寶貝寶貝,是我啊,是我啊,我才是你主人啊,一面被木人追打得到處逃竄。眾人全部哈哈大笑起來。

  東方彧卿抱歉的望著他:「我說了你要後悔吧,這下這個木人只會聽我的了,走吧,小木頭,我們回去吧,媽媽在那邊等著你了。」

  說著優哉遊哉的領著小木人回去了。花千骨見那木頭人這麼有趣,東戳戳西戳戳,小木頭把她從落十一懷裡接過來抱住,頭在她身上使勁磨蹭,逗得她咯吱咯吱的笑。

  「太好玩了東方,你怎麼弄的?原來你這麼厲害?」

  「喜歡麼?送給你陪你玩吧,只要你想要,天上跑的,海裡遊的,我全都可以幫你做出來。」

  花千骨開心的笑著努力的點頭。

  糖寶啪的跳到木人的腦袋上:「我不要弟弟!我不要弟弟!骨頭媽媽你有了小木頭就不要糖寶了!嗚嗚嗚,爸爸,你也不疼我了!」

  東方笑著把它拎到自己手心裡親了親:「怎麼會呢,爸爸還是最喜歡糖寶了。」

  落十一在一旁看得牙都癢了,有沒有搞錯,原來這個樣子的才是糖寶他爹啊!!!

  春秋不敗再怎麼也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會有人比曠野天的機關術還要厲害。

  雲翳望著他,要是第二戰再輸可不得了:「茈萸受傷,藍雨現在還沒回來,這一場我上吧,他們已無可用之人了。」

  春秋不敗點點頭,望著紫發飛揚宛如天人的殺阡陌,突然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想他們輸呢?還是他們贏?東方彧卿讓他作裁,不過就是怕他心軟,讓他兩邊都不要幫。他若出手,那邊就贏定了。這個東方彧卿事事瞭若指掌,又料事如神,到底是何方神聖,絕對不可能只是一個普通書生這麼簡單。

  花千骨見春秋不敗派了雲翳來迎戰第二場不由得犯難了,雲翳的厲害她也是見識過的。

  「怎麼辦?誰打這第二場?」

  「回掌門,我來。」

  花千骨不可置信的看著突然出現的雲隱,激動得差點沒撲上去抱住他:「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我也是剛剛才到,路上遇到東方先生,他料定了第二場春秋不敗會派我師兄出戰,所以交代我先不要現身。」

  花千骨傻傻的望著東方彧卿:「嗚嗚嗚,東方我越來越崇拜你了……」

  東方彧卿微笑著摸摸她的頭。

  雲隱出場的時候,所有人都呆住了。

  因為場中居然出現了長得一模一樣的二人。

  雲翳滿臉驚恐的踉蹌退了幾步。

  雲隱定定的望著他:「師兄……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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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12:09

【50.兩生花開】

  「師兄……」雲隱望著那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怔怔出神。那麼多年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師兄的臉,猶如望著鏡中的自己一般,只是更加蒼白。

  雲翳倉促的轉身,不要,不要叫他師兄,他是他親弟弟啊!!

  「告訴我,我知道不是你殺了師傅奪走拴天鏈的對麼?」

  「是我……」雲翳沙啞的開口。

  「我不信,我不信!師兄你明明那麼好,對我也那麼好,告訴我,你有什麼苦衷,是不是春秋不敗他們拿什麼逼你,要挾你?」

  誰能逼得了我?除了你……

  「你殺了我,替師傅報仇,替茅山清理門戶吧……」

  雲翳冷冷的望著他,知道此戰來的人既然是他,自己必敗無疑。與其如此,不如二人同歸於盡。

  說著十根手指同時滴血,漸漸血連作一條線,猶如有生命的十條觸手一樣像雲隱攻了去。

  雲隱只是傻傻的站在那裡望著他一動不動,二人那麼多年朝夕相處的情景浮現在眼前。

  年少時師兄陪他在山中玩耍,陪他在花間習武,教他禦劍,教他法術。世上沒有人能比師兄更瞭解自己,更關心自己。他們夜夜同床共枕,同進同出。做錯事時他為他受罰,雪地裡一跪就是整夜。捉鬼降妖時他為他擋刀,幾次出生入死,奄奄一息。

  說師兄殺了師傅,他不信他從來都不信。這幾年拼了命的找他,就是想要問個清楚。就算師兄說一切都是真的,他也相信師兄一定有他的理由。

  那麼多年,他始終都是相信他又依賴他,這命本來就是欠他的,如果要的話就儘管拿去吧。

  任憑血鞭在身上抽打,雲隱始終一動不動,卻驚異的發現雲翳的身上瞬間起了相同的傷痕,而且更重更深。

  雲翳面色發青,眼眶中漆黑一片,連眼白都看不見了。想要發出致命的一擊掏出雲隱的心肺。無奈卻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一面傷害他,一面要救他。他的身體綜合得出來結果便是自殘和自殺。

  「你還手——你還手啊——」他面目猙獰的吼著,如同野獸。

  「師兄!你怎麼了?」雲隱驚恐的一把把他抱入懷中,制止他的瘋狂舉措。

  雲翳手腳抽搐著,內力的反噬首先便是先從內臟的腐壞開始。

  「殺了我,殺了我!替你師傅報仇!」自己在等什麼,自己在等什麼?等了這一生了,不就為了能早點死在他的手上麼?

  「我不要,我不要,我的命本來就是師兄的!」

  雲翳用力的推開他,仰天淒慘笑道:「你以為是我自己想要救你的麼?」日日陪著他,夜夜伴著他。明著暗著,有時候連他都分不清楚眼前的是他還是自己。照顧他,捨身救他,有時候連他都分不清是本能還是心意。

  不該這樣的,他本應該是最恨他的啊!恨有著同樣臉的他奪走了他本該有的一切。更恨他總是那樣微笑著的那樣溫柔對他,依賴他,讓本已被血緣羈絆的他又加上了感情的羈絆。

  不甘啊不甘,不甘被他所奪走的,更不甘的是——他從來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自己的存在……

  雲翳滿臉是淚,一掌將他劈開,自己卻哇的吐出一口鮮血。運起氣,飛速便禦風往天邊飛去。

  「師兄!」雲隱哪裡肯放他走。立馬跟了上去,比試之事早就顧不得了。

  留下眾人面面相覷。這個怎麼個算法,到底是誰輸誰贏?

  兩方一致看著殺阡陌,殺阡陌眉頭緊鎖。

  「平手吧,再比試一場。」

  春秋不敗冷笑一聲:「好,看來這次只有我出場了。」

  花千骨著急的看著雲隱,心裡又是不解又是著急。望向東方彧卿卻見他輕搖紙扇一臉的輕鬆自得,安慰她道。

  「別擔心,我早料到了,只能是平局,關鍵在於拖時間,等這打第三場的人來。」

  「誰啊?我師傅麼?」花千骨欣喜道。

  東方彧卿故作高深的搖搖紙扇,指指上方:「你看,到了。」

  烈行雲看著太白山下面兩軍對壘的陣仗嚇了一跳。

  軒轅朗腳踏祥雲,一身便裝,卻仍顯得雍容華貴,望著下面緊皺著眉頭喃喃道:「奶奶個熊,這才八月十五大清早的,他們不會就打完了吧?」

  「皇上!」烈行雲出聲責怪。

  軒轅朗面色尷尬的咳嗽兩聲,又恢復到一副威嚴的模樣。

  二人慢慢落在太白殿前,自動忽視屏蔽眾人全都張著嘴巴看著他的呆愣模樣。

  「持勾玉的是哪一個?可在這些人裡?」雖然見慣了這種黑壓壓一堆人的陣仗,可是頭一次居然感覺有幾分緊張。千古在哪,可在這些人之中。他此刻恨不得激動得立馬跳出來就大喊:「親愛的小千古,朗哥哥來了!快出來啊!」咳咳咳,他第一萬遍的提醒自己,要矜持,要矜持,自己現在是皇帝!

  「東方,你說來助陣的就是那兩個人麼?」花千骨傻傻的發呆了好久才吞了一口口水問道。

  她從未見過這樣高貴不凡猶如天人的男子,紫色華貴鎦金長袍,上面爬滿了黑色的飛龍紋印,就這樣腳踏著七彩祥雲,身披燦爛朝霞從天而降,光彩奪目,流光綺麗,一身的霸氣與高貴根本讓人不敢直視。他只是不聲不響的站在那裡,而你的腳已經忍不住在打彎,內心完全臣服。若說殺阡陌是容貌叫人太過驚艷的話,那此人才是與生俱來的真正帝王,無論是容貌,身姿,氣質,都太過高高在上。隨便一個眼神的俯視,都叫人低到塵埃裡去了。

  東方彧卿笑而不答。

  「陛下,臣認出來了,那邊那個扎兩個髮髻的黑不溜秋的肥肥的小女孩就是。」

  軒轅朗連忙大步朝花千骨走了過去:「廢物,什麼眼神,這麼半天才認出來。」

  烈行雲無奈囁嚅道:「不能怪我,她長得實在是和那天大不一樣了啊……」

  軒轅朗路過輕水面前,輕水大大的抽了一口氣,然後踉蹌退了兩步。天啊,那樣的英俊的側臉,那樣迷人的輪廓……她怎麼感覺她的心在怦怦的跳個不停呢?

  花千骨迷茫的看著那人走到自己面前,摸摸腦袋,她怎麼覺得有點面熟啊,可是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請問這個姑娘,是不是持有一枚勾玉啊?」

  花千骨看了看他身後,認出烈行雲是當初阻攔他們的禁軍統領,知道眼前這個肯定就是他頭兒了。這回跟著他專程而來,不會是想要來跟她搶勾玉的吧!想到這她連忙抱緊胸前。

  「是啊,那又怎麼樣?」

  軒轅朗快要沒耐性了,現在恨不得抓住面前這塊又黑又肥的豬丫頭死勁抖啊死勁抖,大聲吼:他奶奶的,你勾玉哪來的?不會是搶來的吧?你把我家小千古到底怎麼樣了?

  不行,忍住忍住,慢慢來,慢慢來,要注意形象,用連他自己都覺得噁心的溫柔聲音問道:「請問姑娘這勾玉從何得來?」

  「別人給我的,不行啊?」花千骨仰視瞪著他,身子卻越縮越小,那人實在是太具有壓迫感了。不行,勾玉是朗哥哥唯一給她的東西了,死也不能給他。

  軒轅朗看著她拽拽的模樣終於爆發了,揪起她的領子提到半空,用驚雷般的聲音大吼道:「他爺爺的,這明明是我給千古的,他怎麼會隨便送人,你快給我說,你到底把我家千古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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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12:43

【51.皓月邯鄲】

  全場震驚,足足一分鐘沒有人說話。然後刷的整齊一片拔出劍的聲音,東方彧卿連忙攔住大家。

  花千骨眼睛瞪得老圓老圓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襯著中了毒的黑黑皮膚顯得又黑又亮,軒轅朗被她的眼睛閃得心慌慌的。

  就聽花千骨哇哈哈哈哈哈哈的爆發出一陣驚天大笑,然後手舞足蹈在半空中胡亂蹬著,金龜子一樣想往他身上爬,無奈手腳太短夠不到他。

  軒轅朗被她笑得心裡更沒底了,這個小丫頭是瘋了嗎?我家千古不會出什麼意外了?

  花千骨激動的鼻子酸啊酸的,可惜沒有眼淚,只流出了鼻涕,於是改抱住他的手臂,在他的袖子上蹭啊擦啊,激動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嗚嗚嗚,狼咯咯……偶就系千古哇哇哇哇……」

  「蝦米?」軒轅朗心疼的看著自己的袖子上全是她的鼻涕。

  花千骨擡起頭來,理了理亂髮,把臉全露出來,仰頭對著他眼睛星星一樣眨啊眨啊。

  「我,我就是千骨啊,朗哥哥,你不認識我啦?我好想你哦哦哦哦(狼嚎)……」要不是他突然間說話變回朗哥哥的口氣,她還真是打死都認不出面前的這個人居然是朗哥哥捏。

  軒轅朗不可置信的一把把她撈到面前,捧著臉仔細的看了又看,又拿袖子使勁在她黑黑的臉上擦了又擦。然後終於哀嚎一聲,一把把她勒進懷裡。

  「哎喲,我的千古啊,真是我的千古啊,奶奶個熊,怎麼五年沒見,你不但一點沒長大,變得又黑又胖,居然還從一個男娃長成女娃了啊,蒼天啊……」

  眾人皆蹶倒狀。

  烈行雲雙臉憋得赤紅,也是哭笑不得,都那麼多年了,陛下怎麼還是死性不改,一激動就打回原型啊。還好還好,穿便裝出來的,這裡沒有人知道他是陛下。

  殺阡陌在空中看得咬牙切齒,心裡盤算著,是砍掉那人的左手呢?還是右手呢?不行,兩隻手都抱過,那還是兩隻手都砍了吧。

  花千骨破鼻涕為笑的看著他:「朗哥哥你也是啊,不但長那麼高了,還穿得那麼正經,剛剛嚇死我了。」

  軒轅朗捶心捶肝的看著面前的野豬頭,信誓旦旦的拍著她的頭保證道:「別傷心啊,千古,朗哥哥不管你是男也好是女也好,長得像人也好長得像豬頭也好。都會一如既往的疼你愛你,照顧你對你好的。」

  花千骨恩恩恩的使勁點頭,一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朗哥哥,人家本來就是女的,只是中了毒才會又黑又腫的,等過一會毒性退了就恢復原樣了。」

  軒轅朗呆愣在那裡,半點沒反應過來,本來就是女的?那也就是說自己很正常,根本沒變態?好好好,實在是太好了。他深情款款的看著她,差點沒喜極而泣啊。

  「我來向你介紹大家啊!諸位,這位是我義兄軒轅朗。朗哥哥,那些是太白弟子,這幾位是我長留山的同門。」

  「長留山?你怎麼又跑到長留山去了?你不是在茅山麼?」

  「呵呵,是啊,本來是去茅山的,後來誤打誤撞又跑去長留了,這個以後再告訴你。」

  旁邊東方彧卿突然跪倒在他面前:「一介書生東方彧卿,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全部愣在那裡,蝦米?他是皇上?

  軒轅朗和烈行雲兩人同時額頭汗水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花千骨大吃一驚道:「什麼?朗哥哥!原來你就是那個只喜歡男人的皇帝啊!」

  咳咳,咳咳,軒轅朗又尷尬又窘迫的不停咳嗽著,

  「起來吧,我今天微服,這裡是太白,不用給我跪。」

  東方彧卿嘴角一抹奸笑:「他們都是仙界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節,草民乃是凡人,怎可以不在乎禮數。」

  「是啊,朗哥哥,東方很厲害很聰明的,他什麼都知道,朗哥哥下次科舉封他作狀元郎吧!」花千骨的眼裡,朗哥哥是皇帝和阡陌姐姐是魔君同樣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個身份而已。朗哥哥還是朗哥哥,阡陌姐姐還是阡陌姐姐。

  「好好好……」軒轅朗此刻喜獲重逢,對花千骨什麼不是有求必應。

  東方彧卿抿著嘴笑,紙扇後露出一隻狐狸眼來:「陛下,此刻太白與妖魔兩軍對壘,還剩最後一場比試。此比試關乎神器,斷不能輸,可是我方傷亡慘重已無可用之人,敢問陛下可否相助?

  「是啊是啊朗哥哥,還好你到的及時,不然我們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好好好……千古之事,我怎麼會不幫忙。別說打倒小小一隻妖怪,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去啊,你忘了朗哥哥老本行是幹嗎的啦,哈哈哈……」軒轅朗摩拳擦掌的把兩個袖子一卷,雙眼冒光,又回復到當初那個山野少年的模樣。

  刷的從墟鼎裡掏出一把劍來。眾人一望全部瞠目結舌,居然是神器之一的軒轅劍。這把劍這麼多年來一直下落不明,卻原來落到了皇室手裡。

  「陛下,陛下乃萬金之體,要是被妖魔所傷……還是由微臣代勞吧?」烈行雲被這一嚇嚇得不輕,要是軒轅朗有個什麼閃失,他可就腦袋搬家了。

  「你那點道行,鬥得過春秋不敗麼?」軒轅朗瞪他一眼,看了看場中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的春秋不敗。早就聽師傅說過他乃妖魔裡最難對付的人之一,既有男人的剛猛威勇,又有女人的陰柔毒辣。今天,倒是要好好領教一下。

  他多久沒能夠放開手腳好好打一場了,今天就當是好好活動一下筋骨吧。

  軒轅朗飛到半空與他相視而對。

  春秋不敗眼睛滴溜溜的看著他手中未解開封印的軒轅劍心頭一喜,看來這一戰若贏,他們能拿到的就不止是三件神器了。

  陰陽怪氣的笑道:「沒想到人間的帝王也摻和進來了,不要以為你九五之尊,身嬌肉貴,我就會手下留情。」

  軒轅朗冷冷看著他,眼睛裡全是淩厲。禦劍一指,軒轅劍出,氣貫長虹。盛光之奪目,逼得眾人皆閉上眼睛。

  「東方!朗哥哥打不打得過春秋不敗啊?會不會有事?」花千骨心驚肉跳的看著二人戰做一團,頓時天地昏暗無比,到處飛沙走石。

  「他道行仍淺,自然是比不過春秋不敗。不過內力雄厚醇正,比春秋不敗耐強耐久。軒轅劍封印雖未解,仍可助他一臂之力。鹿死誰手,還未能定……」東方彧卿話雖如此,臉上卻是自信的笑容,花千骨微微放下心來。

  只見半空中一團光霧,氣象萬千。春秋不敗氣凝指末,利勁如刃,紅光激發,猶若光劍。二者劍芒交錯疾馳,斷石分金,群山迴響,天地震搖。終究還是軒轅劍略勝一籌。春秋不敗光劍被斷轉而用掌,一掌炎熾如火,一掌寒冽如冰。前掌逼,後掌探。前踏後履,往復之間,一虛一實化乾坤。

  軒轅朗同樣以掌相迎,迅若閃電,勢若雷霆。氣貫地,掌漫天,氣凜凜,威濤濤,掌風狂催無盡。不留喘息機,不留余身地。春秋不敗連連後退,似是不信一個凡人竟能有如此修為。以退為攻,盤旋狂影,衝破卷風強勢,直達天際。

  軒轅朗禦劍威極長劈,面容冷峻威嚴,猶若天神,盡掩日月光華。

  春秋不敗掃蕩六界,也是罕逢敵手。兩人戰了千招有餘,依舊勝負未分。空中巨大的陣法,還有繚亂的身形,看得下面眾人全部目瞪口呆。

  輕水目光始終跟隨著空中那個紫色的身影,洶湧起伏,揪心而立,一面為世間有如此偉岸男子而驚歎,一面又為他擔心。

  突見二人周圍血霧瀰漫,掩住二人身形。花千骨心中的軒轅朗始終停留在五年前那個又倔強又高傲的少年,卻不知道他修為竟然到了如此之高的地步。可是又生怕春秋不敗使毒計,傷了軒轅朗,一顆心是七上八下。東方不敗連連安慰她放心,有殺阡陌在,春秋不敗不敢的。

  終於,眾人聽見一聲女人的慘叫。春秋不敗從半空中墜了下來,重重掉在地上,腹部中了一劍。軒轅朗也隨之落地,用劍撐住身子,輕輕喘息,臂上幾處傷痕,卻無大礙。

  「哈哈哈,你輸了!」軒轅朗仰天大笑,豪氣干雲。

  卻再一定睛,場中已沒有了春秋不敗的身影。

  「糟糕!」再一轉頭,春秋不敗果然已利用崑崙鏡到了花千骨身後拿住了她的要害,然後瞬間已在空中百丈之外。東方彧卿等人想要出手,無奈瞬間轉移的速度太快,只撲了個空。

  「春秋不敗!你不講信用!」軒轅朗大喝道。

  「你敢!」殺阡陌趕忙飛了過去,停在春秋不敗面前,卻又不敢太靠近。滿身怒火,雙目赤紅。

  「魔君,這個女人是禍水,待我殺了她,拿了神器,妖神出世,不假時日,我們便能一統六界了!」春秋不敗戒指上的毒頂針就緊貼在花千骨的太陽穴旁,哪怕只是稍稍顫動便是命喪當場。

  「春秋不敗!連我的命令你都不聽了麼!你敢動她一根毫毛試試看!」

  春秋不敗面相變作女人,厲聲道:「魔君,你被這女人迷了心智,殺了她,你才不會被束縛。之後無論你如何處置我,我都心甘情願!」

  眼看場中形勢大變,紫薰淺夏緊握手中香囊,心道既然是子畫的徒兒,未免他擔心,自然是要出手相救的。但是速度必須又塊又準,稍一延遲有誤,千骨便有生命危險。

  他爺爺的,你個死人妖!花千骨看自己被拿住形勢危急,心道,我才不會給大家拖後腿呢!要死,也要拖個墊背的,絕不能讓你拿到神器!

  春秋不敗先是勒住她的臂上一痛,發現她居然強逼出身體裡還未散去的劇毒,由指尖射進自己體內,頓時身體麻痺,手不由得微微一鬆,心頭一怒,毒針便要往她太陽穴刺去。花千骨一能行氣,立馬運功將全身百年內力迅速催發,渾身頓時佈滿冰淩,毒針應聲折斷。可是她傷勢本就嚴重,毒傷未欲,根本就控制不住暴走的真氣。銀光一陣強過一陣,殺阡陌欲上前竟被彈了開去。再不制止,激爆開來,怕是整個太白山頭都要移為平地。殺阡陌嚇得頓時手忙腳亂,面容失色。軒轅朗,殺阡陌,東方彧卿,朔風,還有糖寶等人更是肝膽俱裂。

  卻見遠處銀光一閃,清音一指,又穩又準的彈到春秋不敗背後死穴處。春秋不敗一聲慘叫,目眥欲裂,渾身抽搐的掉了下去。

  天邊一個白色身影乘風而來,趕在殺阡陌強行突入制止住花千骨之前,頂著向外輻射逸散的強大真氣,先一把把她抱入了懷中,迅速封了她身上幾大穴道,不盡內力如連綿之水滾滾輸入,不多時便平復了她體內四處奔湧的真氣。

  花千骨睜眼看到他又驚又喜,簡直做夢一樣半天不敢相信。末了緊緊摟住他脖子,一頭扎進他懷裡。

  「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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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13:05

【52.情意堪破】

  千萬人前這樣被她緊緊抱著,白子畫微微有些不自在,心裡輕輕鬆口氣,總算是趕上了。

  一路上拚命疾飛,卻又不放心的時刻觀微於此。見到他們遇上凶險,心裡頭一次有了恨自己無力之感。特別是小骨幾番拚死相搏,又正遇藍雨瀾風帶盤古斧相攔,連他都不由得慌亂了手腳,久久脫不了身。

  低頭望著懷中的小傢夥,目光清越如水。

  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傻呢,居然拼到這個地步,真是為難她了。

  花千骨臉緊緊的貼在他胸前,久別的喜悅和激動叫她無法言語。第一次這樣近這樣緊的抱住師傅,她知道是越矩了,卻又貪婪他懷中的味道和絕對的安全感,久久捨不得放開。那樣的溫暖祥和環繞住她,叫她激動得身子微微顫抖。

  師傅,你知不知道小骨等得你好苦啊,一直這樣拚命苦撐著,就是想等到你來。

  花千骨仰頭望著他,嘟起嘴巴,顯得更像豬頭了。

  「師傅,你怎麼這麼慢啊!」他再不到,黃花菜都涼了,小骨也嗝屁了。

  白子畫見她依戀又微微嗔怨的眼神望著自己,不由心頭微微一疼道:「出門前為師如何教你的?伺機而動,量力而行。你如此不計後果,竟是想玉石俱焚麼?」

  花千骨低頭認錯道:「對不起,師傅,我當時心急的不得了,其他根本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嗚嗚嗚,還好師傅及時趕到,小骨以為再也看不到師傅了……」

  白子畫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手按於她肩上,未散去的毒迅速被他吸入手心之中。花千骨很快恢復了原本模樣。

  「師傅!」

  「別擔心,在我體內很快就會化去了。」白子畫安慰她道。

  就停在一旁的殺阡陌在心裡罵了白子畫千遍萬遍:死老白臭老白!居然敢跟我搶英雄救美!!不但救小骨頭被他搶先一步!更可惡的是他居然敢無視他正對面這麼個大美人的存在,只顧著和小不點纏綿,看都不看他一眼!氣死他了氣死他了!

  那個……就是長留上仙白子畫麼?

  軒轅朗對他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旁人用盡千般語言來描述他的美他的好,真正見了,才知道,原來任何語言在他面前都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白子畫就這樣抱著懷中的花千骨,以那樣超凡又孤高的姿態,在半空中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然後緩緩落地,渺無聲息。

  微微顰著的眉,冰涼而淡漠,溫潤如玉又雲淡風清。仙姿秀逸,孤冷出塵,長髮如瀑,眼落星辰,單是舉手投足,已是江山失色。那翩翩絕世的風采,就連軒轅朗和東方彧卿都自愧不如。眾人都看得癡了去,一時間,竟沒有半點的聲音。

  近了些,軒轅朗又倒抽一口涼氣,嚇烈行雲好大一跳。

  原來,原來女裝的千古這麼可愛啊……模樣是沒變些什麼,依舊小小的,又帶點精靈古怪的……軒轅朗傻呵呵笑了兩聲,烈行雲頓時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你沒事吧?」軒轅朗,朔風,落十一,東方彧卿等人一股腦的衝了上去,把花千骨團團圍住。

  「我沒事,一根毛毛都沒有少!」花千骨環視眾人關懷的眼神,嘴唇微微顫抖。一起上天入地,一起出生入死,這些都是她禍福與共的好夥伴啊!從總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到現在,老天究竟是什麼時候讓如此多的人出現在她身邊,關心她照顧她的呢?身體被極度的溫暖與幸福感充斥著,心像軟軟的棉花糖,都快要融化開來。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白子畫放她下地扶她站好,花千骨依然緊緊的拽著他的袖子不肯放開。

  紫薰淺夏在簾幕後一見白子畫出現,胸口便如遭重錘,裂開般疼痛。

  瞧見他師徒倆交疊相依的身影,心中更是酸悶無比。用盡全身力氣抽泣,只是覺得不能呼吸。嫉妒在胸口大塊大塊地鬱積,所有氧氣凝固成血塊,心疼得快要死過去。天知道她有多羨慕花千骨,可以這樣呆在他身邊,享受他的溫暖和庇護。她卻是連見他一眼的臉面都沒有。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

  想他們當初瑤池水旁,群仙宴上,上仙齊聚,五仙對飲,合樂而歌,是何等暢快無憂。想不到時光飛逝,造化弄人,再相見已是百年身。而自己,也變作如此仙不仙,魔不魔的模樣?

  子畫,子畫,這麼多年,你可有惦念過我哪怕一絲一分?

  夠了,夠了,哪怕只是這樣遠遠的看他一眼也夠了。只要他好,只要他依舊好好的,不管她再承受更多的劫難她都無怨無悔。

  卻驀然瞥見花千骨望著他時眼中的神情,頓時大驚失色。那是她所熟悉的眼神,崇拜的,嚮往的,卻又帶著深深戀慕的。

  紫薰淺夏瞬間恍然大悟,仰天大笑起來,笑得滿臉都是淚水。

  緊緊握住手中香囊道:「暗影流光,暗影流光,好一個暗影流光!你是暗影,他是流光。虧我聞遍百料,識盡千香。居然沒有聞出你香中對他所含的濃濃情意!子畫啊子畫!你收的好徒弟啊!!哈哈哈哈!」

  眼淚蔓延成洪水,無法遏止。

  殺阡陌飛速點了春秋不敗的穴道,源源不斷的把內力輸給他。

  「屬下罪該萬死,魔君為何救我?」春秋不敗咬牙切齒的說道。

  殺阡陌不說話,待到他一切無恙之時,拿了崑崙鏡,奪魂簫還有昊天塔過來,全部交給了花千骨。

  「姐……」

  殺阡陌指尖在嘴邊一噓,跟她眨眨眼睛,密語傳音道:「過些日子姐姐去找你。」

  花千骨望著她眼睛笑成月牙兒,微微點點頭。

  殺阡陌望向白子畫,面容恢復冷峻異常。

  「依約把此三件神器交給你們,我們退軍。白子畫,你可看護好了,我殺阡陌定會再來取的!」

  殺阡陌向後高高飛起,火鳳長鳴,轉瞬便消失了蹤跡。

  妖魔大軍也慢慢撤退,眾人皆歡呼雀躍,拍手稱快。

  花千骨突然反應過來,對了,紫薰姐姐,她不是想見師傅麼?

  「師傅,紫薰仙子也在這裡。」花千骨指著前方的蓮榻。

  白子畫觀微時已看見一切,包括花千骨跟她鬥香之事。

  花千骨見他始終面色平靜,不發一語,而紫薰淺夏蓮榻裡竟也毫無動靜。

  他們倆就這樣麼,好不容易遇上了,難道就不想見見麼?花千骨扯扯白子畫的袖袍,卻見他依舊一動不動。

  師傅怎麼這樣啊,紫薰姐姐明明這麼喜歡他的。花千骨心中一絲憐惜與不忍,自己飛到紫薰淺夏蓮榻旁,叫道:「紫薰姐姐,我師傅來了,你出來見見他吧?」

  風撩起簾幕,花千骨瞥見紫薰淺夏滿臉是淚,不由得心中一驚。

  「紫薰姐姐……」

  卻見紫薰淺夏以那樣觀世音一般大慈大悲,憐憫眾生的眼神,同情的俯視著她。

  「千骨,趕快忘掉他,千萬不能陷進去,像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仙,豈是我們這些又傻又卑微的女子可以戀慕的?你若是能……依舊乖乖做他上慈下孝的好徒兒,你便是世上最快樂之人,否則……你的下場,只能比姐姐還要慘上千倍萬倍……」

  說完,紫色的輕紗簾幕緩緩合攏,蓮榻也迅速飛離,消失在天邊。

  花千骨只聽得大腦一陣轟鳴,猶若晴天霹靂,從空中直墜下地來,踉蹌的退了幾步,喉頭一熱,一口鮮血湧了出來,她又不著痕跡的硬生生嚥了回去。

  矗立良久,腦中依舊空白一片,耳邊隆隆作響,全是她每句話語的回音。直直的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來。姐姐在說什麼?到底在說些什麼?為什麼她一句也沒聽懂呢?她一句也沒聽懂……

  她根本一句也沒聽懂!!!

  眾人著急喚她,見她始終呆立,毫無反應,以為她被那魔女施了什麼妖法,都不由得著急起來。

  「小骨!」白子畫行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

  花千骨滿眼迷惘的擡起頭來一看是他,嚇得大叫一聲,連連後退,眼中竟然全是驚恐!

  白子畫從未見過她有如此迷茫如此恐怖的神色,端住她雙肩,疏導她體內激烈狂亂的真氣,俯身溫和道:「小骨,是師傅啊!」

  花千骨凝望他的眼眸,如此之黑如此之深,彷彿要將她席捲進去,永不見天日。

  「師……師傅?」她開口默念,想要往後退兩步,卻退不出他的挾制。

  「紫薰她……跟你說什麼了?」白子畫微微凝眉,居然密語不讓人聽到?

  花千骨慢慢回過神來,依舊面色蒼白如紙,拚命搖頭。

  「沒有,她什麼都沒有跟我說……」

  白子畫放開她,輕輕拍拍她的頭。

  「沒事就好。」

  花千骨身體顫抖著,白子畫的每一個動作對她而言都猶如淩遲。

  一輩子也忘不了,紫薰淺夏慢慢閉上的,滿是淚水與不忍的眼神……一輩子也忘不了……

  被她一席話炸得粉身碎骨,從此再無可回身的餘地。

  這一戰,一口氣奪回如此多的神器,連盤古斧也被白子畫所繳,妖魔這回可說是偷雞不得折把米。眾人萬分欣喜,收斂屍體,紛紛忙著處理各種善後事物。

  太白門因為損失慘重,再無能力守護神器,故而把煉妖壺轉交給白子畫讓長留看守。軒轅朗也不顧烈行雲勸阻,獻寶一樣把軒轅劍交給了花千骨。

  於是,除了長白山看護的東皇鐘,嶗山看護的神農鼎,天山看護的崆峒印,殺阡陌隨身攜帶每次只是用來遮太陽保護皮膚的玄天傘,還有下落不明的勾欄玉,和已破碎的女媧石。其他軒轅劍、盤古斧、煉妖壺、昊天塔、伏羲琴、崑崙鏡、奪魂簫、浮沈珠、催淚鈴、拴天鏈等十件神器竟全部到了長留山的手中,由白子畫全部帶回重新一一封印。

  「爸爸,爸爸,這是十一師兄!」糖寶很鄭重的跟東方彧卿介紹道。

  「伯……伯父,你好……」落十一有些緊張道。

  花千骨在一旁哈哈大笑,「師兄,你幹嗎自降一輩啊,我還是糖寶它媽呢,難道你也喊我伯母麼?哈哈哈哈!叫他東方就好了!」

  落十一面紅耳赤的使勁瞪花千骨一眼,抱拳道:「東方兄……」

  「十一兄,我家骨頭和糖寶這麼久以來,多勞煩你費心照顧了。」

  「客氣了,哪裡話,這是應該的……」

  落十一和東方彧卿互相寒暄起來。

  軒轅朗在一旁恨得牙癢癢的:什麼叫你家骨頭和糖寶!氣死他了,哼!東方彧卿!你的狀元郎一百個沒戲了!!!

  轉而抓住花千骨的手:「千古,這一別不知又要何日才能相見!朗哥哥好捨不得你!」

  花千骨咧開嘴笑,模樣十分嬌憨:「沒關係的,我要是一有機會下山,就到皇宮裡去找你!」

  「一定啊!」

  「一定!」

  「不要又是三年五載!」

  「很快的,放心!」

  突然發現有個人在身後拽自己的袖子,花千骨一愣,連忙把躲在身後的輕水推上前來。

  「朗哥哥,這是我的好朋友,名字叫輕水。」

  軒轅朗微微一笑,輕水立馬覺得到處都是陽光,萬物催發。

  「輕水姑娘你好。」眼前這個姑娘不像千古已經停止了生長,出落得親切可人,如同芙蓉出水。

  不知道小千古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不過應該和現在不會有太多變化吧,不嬌艷不妖魅不張揚,可是一定很美。軒轅朗美滋滋的想著。

  「軒轅公子好。」輕水紅著臉,低著頭,偷偷看他,心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白子畫觀微時已經見過東方彧卿和軒轅朗二人,還有突然插進來一腳的殺阡陌,只是不知道他們和小骨是什麼關係。小骨叫殺阡陌姐姐……糖寶叫東方彧卿爸爸……軒轅朗又是小骨義兄……這五年小骨一直跟隨他在長留山修行,他們什麼時候和小骨認識的,又為何會如此不留餘力的來幫她?

  白子畫心中有疑惑,卻也沒多問什麼。只是很淡然的與眾人打過招呼,便與長留一干弟子,準備禦劍回山。

  真正讓他在意的,是紫薰淺夏到底跟小骨說了什麼,竟然把她驚恐成那個樣子,雖然之後強裝無事,可是態度,情緒還有眼神,明顯跟之前一切都不同了。

  〈卷三.暗影浮香動淺夏,伏羲琴響太白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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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16:44

《卷四.墟鼎乾坤藏子畫,花月洞天無月寒》


【53.再赴瑤池】

  「骨頭,糊了,糊了!快快快!」糖寶一看鍋裡的菜,急得在她頭上直蹦躂。

  花千骨這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去端鍋子,又被燙到手乒乒乓乓碗啊盆啊打翻了一地。垂頭喪氣的收拾好,又重新來過。

  白子畫坐在桌前,嘗了口她做的菜,久久不發一言。

  「師傅?」

  「小骨,可是有什麼心事麼?」

  「師傅怎麼知道?」

  「小骨一向心無旁騖,所以燒出來的菜是什麼味道便是什麼味道。心中有了雜念,菜的味道自然就不同了。」

  回絕情殿的這兩個月來,她做什麼事都老愛走神。傷勢雖逐漸復原,但是道行卻是每況日下。之前她的修行之所以能有如此飛快的進展,成為下一代弟子中的翹楚,就是因為她有一顆比誰都要清明透徹的心,如今清明已失,心為雜事所擾,若看不透,心結只會日深。

  花千骨咬著筷子低頭道:「師傅,弟子是心有困惑,但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心如止水,亂則不明。很多事,你越是想去弄個清楚,反而越是困惑,心中一旦有了執念,就像線團,只會越扯越亂。」

  「可是師傅,如果隱隱有不詳的預感,覺得有什麼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會發生,我應該怎麼辦?」

  「子欲避之,反促遇之。凡事順其自然就好。既來之,則安之,這才是生存之道。」白子畫摸摸她的頭,安慰的說。

  花千骨思忖良久,臉上總算綻放笑容:「我明白了,謝謝師傅。」

  白子畫點點頭,夾了一筷子彩色的夢菜給她。花千骨笑呵呵的抱起碗大口大口的扒起飯來。

  花千骨在海裡遊泳,有時候她會一個人從長留山底下溜出來,跑到遠處這個常常和殺阡陌約會的小島上來玩。

  島上什麼人也沒有,所以是他們兩個人的島,殺阡陌給它起名作「花島」,花島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花花草草,可是殺阡陌說還不夠多,哪一天要把它們全拔了,種上花千骨喜歡的花,讓整個島變成巨大的花園。

  花島離長留山也不是很遠,如果在絕情殿這麼高的話,晴空萬里的日子,隱約還是可以在海天交界的地方看見。

  此刻花千骨就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灘上享受著日光浴,猶如橫屍,遙望著遠處空中海市蜃樓一樣的長留仙山,突然覺得一切都那樣不真實。

  腦海中浮現的是初見白子畫時,群仙宴上他的傾城一笑。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再也沒有見師傅臉上有過一絲一毫的笑意。就連時而眸子裡有些暖意,也消失得如此之快,叫她幾乎無法捕捉。

  紫薰淺夏那時跟她說的一席話一時間在她心中驚起無數驚濤駭浪,不過再大的波濤起伏,也會在師傅一個淡定的眼神中土崩瓦解。

  在他的面前,你沒有辦法不感覺祥和寧靜。

  紫薰的話她並不是全懂,但是也並不是不懂。畢竟也十七歲的年紀,六界全書,七絕譜,什麼情情愛愛的故事她沒看過。但是知道和懂得畢竟是兩碼事。她知道霓漫天喜歡落十一,知道輕水喜歡軒轅朗,也知道天庭裡許多不為人知的情情愛愛的糾葛往事。但是,她卻完全不能體會,也不明白,那是怎樣一種心情。

  但是紫薰姐姐喜歡師傅,她從明白的那一刻開始,內心就感覺到了一種和她一樣的悲痛與無奈,那種絕望感幾乎讓她窒息。

  為什麼,她的愛,自己能體會?

  姐姐說讓自己不要愛上師傅,可是自己就是愛師傅啊!天底下除了爹爹和娘親,最愛的人便是師傅了,師傅要她做什麼都可以,她的命,她的一切都是師傅的。

  這並沒有什麼不對啊?自己也什麼都不求,只要如現在一樣,朝朝暮暮跟隨在他身邊就是了。

  師傅說的順其自然,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既然如此,那就別的什麼也不要想,好好跟著師傅,早日得道成仙就好了。

  花千骨緩緩收起白子畫的畫卷,放入墟鼎之中。在沙灘上打了幾個滾,踢踢腿,用沙子把自己身子都埋起來,先睡個懶覺再說。

  大清早,鳥兒在樹上嘰嘰喳喳叫,有喜事啦,有喜事啦……

  「師傅,你找我?」

  白子畫點點頭:「過幾日便是群仙宴了,這次你隨我去吧。」

  「哇!真的!」花千骨一蹦三尺高,她央求了師傅好多次了,每年去都不肯帶她,今年卻為何允了?

  「上次太白一戰,你居功至盛,王母特意讓我帶你前往,還專門給你下了仙帖。」

  白子畫遞了個白金質地嵌滿水晶的帖兒給她,花千骨被晃得睜不開眼睛。展開一看,寫的是「茅山掌門花千骨」。心裡美滋滋的道:「我可以帶糖寶去麼?」

  白子畫點點頭,他們倆個,總是走到哪裡都不分開的。

  「太白一戰雖勝,但是明顯你還是處事經驗不足,群仙宴之後,為師會帶你到人間遊歷,好好磨煉一段時間。」

  白子畫心想花千骨之所以會有心結產生,無非是經歷和見識都太少了。

  什麼都不懂的清明境界和歷經滄桑、堪破一切的清明境界相比起來,畢竟是太過簡單和不堪一擊了。花千骨處於修仙的緊要關頭,心結若不解開,十分容易步入魔道。或許讓她在人世間走個幾遭,才能重新回復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真境界。

  「哈哈哈哈!」花千骨激動的拽著他的袖子搖啊搖,撒嬌道:「師傅,你實在是太好了……」

  白子畫拍拍她的頭:「去收拾行李吧,順便跟輕水他們告個別,這一去可能得大半年才回來。」

  「師傅不在,那派中事務怎麼辦?」

  「放心,一切有你師伯做主。有要緊事,他會通知我的。」

  「好哦!」花千骨一陣風一樣刮了出去。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很開心,最痛苦最愁眉苦臉的卻要屬落十一了。

  有沒有搞錯,要大半年看不到糖寶!你叫他怎麼活啊!看到糖寶一臉興奮的模樣落十一心都碎了。嗚嗚嗚,糖寶,你怎麼捨得……

  再一次重回崑崙山,花千骨激動莫名,這一次,不再是當初孤苦無依,變做小蟲偷偷潛入的小丫頭了,而是堂堂正正以一派掌門的身份。也不再需要與白子畫共乘雲彩,而是自己瀟灑禦劍而飛。

  一想到宴上的美味佳餚和大大的蟠桃,花千骨和糖寶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第一次和師傅兩人出門,她的心裡噗通噗通的又是緊張又是興奮,一路上小嘴嘰哩哇啦說個不停。

  雖是禦劍,但是配合花千骨的速度,他們依舊是花了一天時間才到,路上還有過幾次休息。

  飛抵瑤池的時候,宴會已經開始了。

  花千骨俯視下面七色的瑤池水,還有萬年不改的大片粉色桃林。仙樂飄飄,環珮叮咚,天女翩翩起舞,眾仙對酒而歌。

  一聲「長留上仙到——」

  再一聲「茅山掌門到——」

  眾人皆驚,場內霎時無聲,皆仰頭而看。

  那依舊白衣勝雪,孤冷出塵的男子緩緩落地,而身後,跟了多年前那個衣衫襤褸闖入瑤池的假小子。

  此刻的她一身簡單的綠色紗裙,梳著兩個圓圓的髮髻,竟依舊是個孩童模樣,半點沒有長大。眉黛如畫,眼若星辰,皮膚晶瑩剔透,面頰圓潤,粉嫩嫩的猶若玫瑰,紅撲撲的又像個蘋果,直叫人想上去掐她兩把。

  花千骨見眾人皆死盯著自己,有幾分緊張的拽住白子畫的長長袖袍。

  他們師徒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著,一超凡出塵,一嬌憨可愛,簡直是漫天粉色桃花雨中的一副絕景。

  眾仙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為那樣小的茅山掌門而驚訝,更為冷若冰霜,淡如霧靄的白子畫臉上,能出現如此那樣溫暖又帶幾分祥和的神色而驚歎。

  此時就聽四下裡一個粗野又兇惡的驚雷般的聲音轟然響起。

  「他奶奶的白子畫!老子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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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17:06

【54.酒能忘憂】

  聽到這麼一聲獅子吼,花千骨只覺得有點耳熟,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見一滿頭金髮,滿面金髯的大漢眨眼間已出現在自己面前,銅鈴大的眼睛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洛……洛……」花千骨被嚇到退了幾步,待看清心裡不由驚喜,竟然是朗哥哥的師傅洛河東。

  洛河東張開血盆大口對著她挖哈哈的笑著,伸出黝黑粗糙的大手來,掐住她的小臉使勁捏。

  「死娃子,原來竟長得這般水嫩嫩的。」

  花千骨哭笑不得的任憑臉蛋麵團一樣被他揉來揉去。

  白子畫無聲的擋在她面前:「洛東仙,久違了。」

  洛河東悻悻然收手,鼻子哼哼道:「久違久違,我說老白啊,你命真好啊,我明明是給清虛老道送個徒弟去,怎麼送來送去送到你手裡了捏?他奶奶的,老子後悔了,早知道我就先把這徒弟搶了得了,那收回這麼多件神器的好事,也輪不到你長留山的頭上了。老子想那崑崙鏡可是想了很久了啊,到時候想去哪去哪,偷看哪個仙女洗澡都易如反掌。不如這樣,你先借我使使?」

  正說著,洛河東哎呀一聲慘叫,從臀上拔出一顆櫻桃出來。

  他奶奶的四仙女,洛河東心裡亂罵一通,他就知道他不該來參加這狗屁群仙宴,當著玉帝王母的面,那潑婦不敢怎樣只敢玩陰的。等群仙宴一結束,還不把自己大卸八塊喂哮天犬啊。

  洛河東憤憤然的啊嗚一口把櫻桃扔進嘴裡囫圇吞掉,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櫻桃也是肉,屁股也是肉,不要浪費了!

  白子畫輕咳兩聲,早已學會對他的一切都視而不見了。

  洛河東歎道:「我早知此女娃了得,就是命數不好,不過居然能有此番際遇,做了茅山掌門,還讓老白你破天荒的收了當徒弟,我倒是怎麼也沒想到啊!說起來還是女徒弟惹人疼,又可愛又懂事又聽話,不像我家那個兔崽子,又傲慢又沒出息,還總跟老子對著幹。老白我真羨慕你啊!」

  說著回身吼道:「死兔崽子,還不滾過來!你日思夜想的花花妹子來了,不是你纏著要我帶你來群仙宴好見著她的嘛,不然老子才不來了!」

  花千骨一聽這話心中大喜,擡頭望去,果然是軒轅朗。

  雖是以洛河東徒弟的身份參加的群仙宴,但畢竟身份特殊,所以坐的也是上座。

  此刻的他一身白衣,袖角和下擺暗銀與暗金閃線相互交織勾勒出複雜的龍紋,白玉腰帶,領口高束,猶若高山遺仙。比前次見他,高貴中更多了幾份出塵。

  與花千骨遙相對望,溫柔一笑。軒軒韶舉,卓卓朗朗。眾人皆歎服,這,便是人間界的帝王。

  花千骨跟著白子畫,在軒轅朗一桌旁邊入座。依舊是跟那日一樣的桃花一樣的仙宴,可是又似乎,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少不了一番繁文縟節,還有玉帝王母的嘉獎,眾仙的寒暄。似乎每個人都對白子畫會收自己當徒弟大感驚異。

  白子畫不愛客套,話也極少,皆是微微點頭便過去了。倒是花千骨以清茶帶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仙宴上節目眾多,有仙人登台獻藝,吟詩作對,撫琴弄曲,臨池高歌,亦有眾仙談笑風生,相互鬥法,遊戲對弈,大醉不醒。有時甚至會開上個三五天才盡興而宴散。被花千骨闖入的那次是最短的,半日不到,眾人便悻悻而歸。可是這次,神器已奪回那麼多件,大家心中少了隱憂,宴會上皆是一片歡聲放縱。

  花千骨望著這一切先是覺得好玩和驚奇,不一會兒便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吃的上面,和糖寶共同奮戰。軒轅朗在她左邊只是一直憐愛的笑看著她狼吞虎嚥,偶爾說一兩句話,猶如清風柔柔的打在她心上。

  糖寶兩耳不聞身外事,一心桃上打洞洞。上回沒能吃到蟠桃一直叫它耿耿於懷,所以從一開始就在拼著命的吃,在桃子裡鑽來鑽去,不會兒桌子上的桃子就被它消滅大半。

  花千骨轉頭望向白子畫,他正和洛河東還有東華上仙等人有一杯沒一杯的喝著聊著,神色依舊淡定而清冷。琉璃杯中的忘憂酒,清香浮動,酒色冷冽。酒光掩映下的白子畫身畔粉色桃花環繞,彷彿雲霞相依,雖然依舊孤冷而遙遠,卻讓花千骨感覺整個身子暖融融的。

  花千骨仰頭望了望頭上的這棵桃花樹,憶起當時自己從上面掉下來時候的情景。

  突然看到紛紛揚揚飄舞的花瓣,又有一片落入白子畫的酒盞之中,心中猛然一動,拉住白子畫正要一飲而盡的袖袍。

  白子畫停住,低頭看她癡癡的望著自己。

  「小骨?」

  花千骨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撒嬌笑道:「師傅,讓我嘗一口好不好?」

  白子畫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酒杯:「你不是不能喝酒麼?」

  「沒事,我就嘗一小口,不會醉的。」

  白子畫點了點頭,正要給她斟上,她卻手快的搶了自己的那杯去,淺淺的喝了一口。

  「小骨?」

  粉色紅雲瞬間翻湧不息,攻城略地的捲過她晶瑩剔透的臉龐。花千骨眼如煙波,婉轉清淡,直愣愣的看著白子畫。

  酒中剛剛那一抹粉色的桃花瓣正沾在她唇邊,玉靨在桃花掩映下嬌艷如火,澄澈的眼眸裡似乎跳動著火焰。她伸出粉嫩舌尖,輕輕將花瓣捲了進去。然後望著白子畫癡癡一笑,花開荼靡,駭浪驚濤。

  白子畫倉促的低頭,看見她瑩白的指尖持著琉璃杯,酒色瑩如碎玉,卻依舊明晃晃的刺著他的眼睛。

  電光火石之間,一切又恢復如常。

  「小骨?你沒事吧?」白子畫攬住她酸軟無力的身子。

  花千骨輕靠他臂上,桃花濃郁的花香、混合著青草的綠色味道、師傅的味道,微風中氤成奇異的氣味,從鼻翼一直癢到她的四肢,她的心底。

  突然很想就這樣醉倒在他懷裡,永遠別再醒來。

  一個聲音卻在腦海中時刻提醒著她,不要睡,不要貪圖,不要沈淪……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代價是你所承受不起的。

  她硬撐著站了起來,傻傻笑道:「師傅,我沒事,你看這不是好好的麼,我的酒量其實很好的。就是現在……我得去上會茅廁!哈哈哈!」

  說著轉身步伐略微不穩的離了宴席。

  「小骨?」白子畫不放心的起身,卻又不好跟去。

  軒轅朗道:「尊上別擔心,我去看看她。」

  「哈哈哈,兔崽子,去吧去吧,不準偷看人家啊!別什麼都跟師傅好的不學,壞的學!」

  軒轅朗看他醉得一塌糊塗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追上前去。糖寶依舊很專心的埋頭在桃子裡面打洞洞。

  白子畫這又才重新坐下,接過洛河東斟滿的酒,望著剛剛花千骨剛剛用過的琉璃杯,一盞下肚,卻不知道為何味道跟之前喝的完全不一樣了。

  軒轅朗轉了一圈,終於在遠處蟠桃園裡尋著花千骨,原來她爬到樹上去了。

  坐在樹枝上,懷抱一個超級大,她雙臂都環不過來的桃子使勁的啃著。鞋襪都脫在樹下,光著腳丫在空中蕩啊蕩啊。

  「笨丫頭,才喝這麼一點就醉了?」

  「我才沒有呢!」

  花千骨大口大口的吃桃子,卻見軒轅朗走了過來,撫了撫她小腳丫上的塵土,拾起鞋襪,溫柔的替她穿了起來。

  「小心著涼。」

  花千骨頓時一驚,半張著嘴巴,咬下來的桃子都忘記吞了。

  此刻的軒轅朗,那種溫柔儒雅跟東方彧卿有點像,可是骨子裡透露出的強勢和高貴,卻是東方沒有的。眉梢眼角浮動的,是一抹若隱若現,久歷血雨腥風的淡然和冷厲。

  不衫不履,如獨樹出林,指點江山,俯視風雲。

  「朗哥哥?」花千骨歪著腦袋好像不認識他一樣傻傻的叫了一聲,手不小心一鬆,超級大的大桃子就那樣砸在軒轅朗頭頂上。

  「啊!」

  軒轅朗撫著頭頂的大包擡起頭來,又恢復成凶巴巴的模樣。

  「你小子!竟然敢砸我!」軒轅朗拉住花千骨的腳,一使勁把她從樹上拽了下來一屁股摔在地上,自己抱著胸哈哈大笑。

  花千骨摸摸自己屁股,努力爬起來,搖晃了兩下,又軟了下去,掙扎半天,乾脆坐地上不動了。

  軒轅朗彈彈她的腦袋:「我說你醉了吧,笨死了的!」

  一手撈起她飛到樹上坐下。

  花千骨有氣無力的靠在他肩上,眼皮直打架。

  「好,好吃,好喝!」

  軒轅朗看著她紅撲撲的雙頰,水汪汪的眼睛,忍不住用指頭使勁戳使勁戳。

  「就知道吃吃喝喝,你這頭豬!」

  花千骨喃喃道:「忘憂酒,忘憂酒,酒能忘憂,亦能解愁,難怪那麼多人留戀紅塵圖一醉。」

  軒轅朗把她緊緊摟在懷裡,輸了點真氣給她。

  「堅持住啊堅持住,睡過去了,可要很久都醒不來的。」

  花千骨只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搖晃,朗哥哥的懷抱是和師傅不一樣的另一種的寬廣。

  努力睜眼看去,卻見軒轅朗的臉慢慢幻化成白子畫的,她傻傻一笑。

  小聲的叮吟道:「師傅……」

  軒轅朗緊緊把她抱在懷中:「你師傅還在跟我師傅他們喝酒了。」

  「我可愛還是糖寶可愛……」

  軒轅朗無奈笑道:「這個問題跟問一隻豬可愛還是一隻蟲可愛一樣沒有比較性,更沒有建設性……」

  「那為什麼你對糖寶笑,卻從來不對我笑?」

  「我什麼時候對糖寶笑了?」軒轅朗一頭霧水。

  「哦,不對,糖寶也是我,我也是糖寶……只是你認錯了,那個是我,不是糖寶。可是小骨還是想看你對我笑,不是對是糖寶的小骨笑……」

  軒轅朗一頭黑線:「都不知道你在咕噥些什麼。」

  花千骨動了動身子,在他懷裡找個更舒服的角度睡著。

  「可是,你知道麼?要是,要是你只能對像糖寶的小骨好,那小骨,小骨寧願什麼也不要,就一直這樣做糖寶陪在你身邊就好了……」

  花千骨的話聲逐漸便成哼聲,一手往後伸去,緊緊環住他的腰,慢慢的竟睡著了。

  軒轅朗捏捏她的鼻子,又拍拍她的臉:「喂,花小豬,快醒醒,不準睡聽見沒有!」可是花千骨面露微笑,早就在夢中大吃大喝去了。

  軒轅朗百無聊賴的撥弄著她的包子頭和長長睫毛。

  「死豬,這麼久這麼難才能見上你一面,你居然又睡了。怎麼辦呢?朗哥哥越來越不想跟你分開了,好想拿根繩子把你時刻綁在身邊啊!」

  軒轅朗愛憐的俯視著她,低下頭去,輕輕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

  突然聽得有人來了,擡頭看卻正是白子畫。

  「尊上……」

  白子畫淡淡點頭:「小骨睡著了麼?」

  「嗯,醉倒了。」軒轅朗絲毫不畏的直直望著他,不管他看見沒看見,他心中都沒有半分窘迫。只是當下時局未定,跟著他太過危險,等六界形勢安穩下來,他定會用以世間最豪華最龐大的禮儀,為千古去跟白子畫提親的。

  「小骨醉了,我和她就先回去了,你跟你師傅還有王母說一聲,」

  「好。」

  白子畫伸手接過花千骨,他卻抱著捨不得放開,這一別,不知道再見又要何時去了。

  可是瞥見白子畫望向他的深邃無法捉摸的眼神,他終於還是放了手。

  眼前的白色身影猶若清風一般,瞬間便刮的沒了蹤影。軒轅朗呆呆站在樹下,掌上還依稀殘存著花千骨的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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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21:29

【55.鏡花水月】

  「師傅?」花千骨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朦朧燭光中見到白色的背影。

  白子畫轉過身,走到榻邊,手裡端了碗清茶。

  「好點了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就是頭還有點暈,我睡了很久了麼?」花千骨擡頭打量,空間不大,佈置簡單,但是整潔而舒適。

  「不久,你喝得很少,所以只睡了三天。」

  「三天?!」花千骨驚道,「可是我只是抿了一小口。」

  「群仙之中因為醉酒睡上三年的都常有。」白子畫把茶遞給她,花千骨正覺得口乾,咕嚕咕嚕全喝了。

  「糖寶呢?」

  「它也偷酒喝了,嘗了一點當時就暈了,掉到酒杯裡,等把它撈起來的時候早就醉得不省人事,現在還在睡,怕是還得許多天去了。」

  花千骨哈哈的笑:「師傅我們這是在哪啊?我怎麼覺得天和地都在搖晃,是不是還醉著呢?」

  「我們在船裡。」

  花千骨一聽驚喜的跳下榻來,撩開簾子跑出去,果然是在大江上的一葉扁舟裡。周圍碧浪滔滔,一望無際,兩岸壁立千仞,秀奇逶迤。新月如勾,夜空如洗,漫天的星子倒映江上,流光碎影,猶若灑落一地的水晶。

  夜來風大,萬籟俱寂,花千骨跳到船頭迎風而立。

  「師傅,師傅,我跟你說,我剛剛做夢了。」

  「嗯?」

  「這三天裡我做了三個夢,第一個夢裡我是一顆石頭,每天很無聊的呆在一棵大樹下面。我的身邊有小草啊小花啊小樹啊,很多朋友,可是我還是每天都很不開心,因為我羨慕天上的小鳥,可以有翅膀,可以到處飛,可以看到更廣闊的世界。於是第二個夢裡,我就變成了小鳥,可是沒想到,做了小鳥我還是不開心,因為我想飛得更高更遠,於是每天羨慕掛在天上的太陽。終於第三個夢裡我變成了太陽,可是沒想到卻更加難過了。每天在高高的天上,看著小草小花和小樹快樂的在一起玩,可是我卻只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掛在天上。我很傷心很後悔,原來我最終的願望,是重新做回一個小石頭。」

  白子畫走到她身邊,摸摸她的頭。

  「後來呢?」

  花千骨輕輕往身後依,靠在他身上。

  「沒有後來了,因為我只有三個夢啊,所以不能變回小石頭,還是繼續做我的太陽。但是我已經懂了,雖然孤獨的掛在天上,但是我可以每天都可以看著大家,給大家溫暖,還可以看見世界上很多有趣好玩的事情,所以最後我還是很開心。」

  「大夢三生,這個便是忘憂酒的功效,你可知道這夢的寓意?」

  「嗯。」花千骨用力點頭,「師傅,我知道,最初擁有的其實已是最好。還有便是,哪怕回不到最初,心中沒有執念,只要好好的做自己就能開心。」

  白子畫蹲下身子,看著她點點頭:「小骨,每個人每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夢想,有時候是自由無拘,有的時候是海闊天空。所以不管小骨你以後有了雄鷹的翅膀,還是太陽的能力,都一定要記住自己身為一顆小石頭時候的心情,多多造福蒼生大地。」

  「哦!」花千骨有點捉摸不透白子畫面上的表情,可是心裡卻暗暗發誓,她才不要做什麼小鳥和太陽,她只要一輩子做師傅身邊的小石頭。

  「小骨,師傅給你看的那些劍譜你可都有練熟?」

  「嗯。」

  「為師再傳你一套劍法,此劍法不用來對敵,只用來修身與清心,對提高內力大有裨益。我只演示一遍,你看清楚了。」

  花千骨一聽心中大喜,跟在師傅身邊這麼多年,師傅除了彈琴還從未親授過她什麼,基本上都是讓她自學。別說看見師傅與誰打鬥,就是練劍也偷看不到。奇怪了,今天師傅是吃錯什麼藥了?

  「此劍法名叫『鏡花水月』,講的就是一個空字。」

  白子畫飛身已矗立在江面之上,月光下更顯得白衣勝雪,週身一圈淡淡的銀色光暈。倒映在水中,美得如夢似幻,直叫花千骨倒抽一口涼氣。

  卻見白子畫隨風而動,在水面上如履平地。白衣翩然,黑髮如瀑,卻又始終波瀾不驚;矯若遊龍,貫若驚鴻,猶若仙人九天飛臨。

  花千骨完全呆傻的愣在當場,彷彿又回到當年群仙宴上第一次見他的模樣。

  他手中無劍,卻勝似有劍。江中倒映的點點破碎的星光,一點點飛起,環繞他週身。白子畫的手中似有似無一把銀色光劍,上指天,下指地。陡然之間,整個江水都停止了流動,波浪也凝固成形。卻又在下一個他飛天而起的瞬間,湧起巨大驚濤,白子畫劍氣一指,立刻飛花碎玉。

  多少年之後,花千骨常常回想這夜師傅在江上為她月下舞劍的情形,那是她人生最美最夢幻的場景之一。如果可以,她寧願不惜生命去交換,只要可以重來一次,重新回到做他身邊小石頭的自己。

  「你可都記清了?」

  花千骨擡頭看他,猶若仰望天神一般,心中滿是敬畏。

  她的心,只需要他低頭一望,便瞬間靜如止水。

  「弟子都記清了。」

  那一夜,白子畫在一旁靜坐,偶爾指點一二,花千骨在江上舞劍,舞累了就躺在他身邊的甲板上擡頭看星星。這一輩子,她都沒看過這麼好看的星星。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一路順江東下。去過許多名山大川,也到過許多洞天福地。為了歷練,甚至到過很多山林沼澤,魔洞屍窟。雖然花千骨週身異味會引來一些小白和小紅也扛不住的厲害傢夥。但是白子畫仙氣逼人,妖魔一見他立馬不是奪路而逃便是跪地求饒。所以偶爾白子畫也會跟她分開一下,把她單獨扔到哪個較多妖魔鬼怪出沒的地方去戰鬥,或者妖魔界與人間界出現裂縫的地方讓她封印出口。

  花千骨早就習慣了妖魔,卻始終對鬼怪心有忌憚。無奈白子畫不讓小紅和小白幫她,可憐的她便只能硬起頭皮承擔這悲劇的宿命,那就是被冤魂追被惡鬼咬。

  在白子畫一次又一次非人的折磨和教導之下,花千骨也一次又一次的鬼口餘生。

  白子畫總是說人要心有所敬,心無所畏,沒有恐懼的人才是最強大的。

  花千骨哭喪著臉想,只要師傅你在一天,我永遠成不了最強大的人。因為師傅可比鬼可怕多了。見了鬼她還知道逃跑,見了師傅她就只知道兩腿打顫,連跑的力氣都沒了。

  白子畫因為仙資出塵,所以一般凡人面前都用了障眼法。花千骨看他雖是本來面目,普通人見他卻是平凡到記不住相貌的男子。

  但是一般用法術變身還有障眼法,遇上專門破解的法器,或者是道行比自己高深的都容易被看穿。這也是殺阡陌去長留山需要易容的原因。

  這一日花千骨和白子畫來到杭州,花千骨嚷著肚子餓了,於是二人進了一旁的只要是客棧基本上都叫這名的悅來客棧。

  江湖人都知道,進了悅來客棧,便是半隻腳踏進了武林。吃飯途中不發生點磕磕撞撞,摔盤子掀桌的事那是不可能滴……

  所以捏,正當花千骨點了一大桌子飯菜,和糖寶兩個風捲殘雲之時。一把殺豬刀「乓」的就飛過來插在了桌子正中央。

  白子畫優雅的夾起一個菜花放進嘴裡,眉毛都不擡一下。花千骨則吃得太忘乎所以,等反應過來,殺豬刀已插在了自己的面前,離自己的鼻子只有不到十公分距離。

  花千骨得瑟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把掛在嘴巴外面的粉絲和半張菜葉吸進嘴裡。

  一個五短身材,肥頭大耳,滿面油光,袒胸露乳的男人跑到他們面前連連鞠躬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失誤,失誤。」

  說著拔起殺豬刀,往兩手呸呸啐了兩口唾沫,左瞄準,右瞄準。這次十分精確的插在了對方角落裡的桌上。

  對面一桌愣了一下,刷刷全部拔刀而起。對著此殺豬的怒目而視。

  這人一看對方五個人,自己才跟了兩個,不但人數比自己多,就是個子也比自己高,勢氣不足,便鐺鐺鐺爬到花千骨他們桌上站了起來。

  「啊!我的大白菜!」花千骨心疼的看著他的大腳踩在自己盤子上。

  店小二上來上菜,早就對這樣的事學會見怪不怪。不過這搞後勤的是不是偷懶沒好好洗菜啊,這蘿蔔上怎麼還爬著條這麼肥的蟲子啊?得了得了,反正也吃不死人。

  小二把一盤四喜丸子遞上:「客官你們慢用。」

  花千骨連忙接了過來,不讓他放在桌子上怕被胖子踩到。然後抱著盤子,蹲在角落裡享用去了。黑喲黑喲,昨天打妖怪打了一晚上,累得她腰酸腿疼的。平時跟著師傅又大多吃素,她得好好補補身子才行。

  筷子叉上一個還沒張口咬呢,突然聽到對面大喊:「暴雨梨花針!」

  無數枚細如牛毛的繡花針下雨一般激射而來。花千骨早先練習暗器的時候,不知道被白子畫用水滴打過多少次了。反射性的便十個手指夾起八個丸子,用內力將針全部吸了過來。

  待反應過來,八個美麗可愛的丸子全部變成了刺蝟。花千骨爆發出一陣咆哮,瞬間變作超級賽亞人。雖然師傅再三交代過不要引人注意,不要惹出麻煩,不要欺負普通人。

  但是——是可忍,丸子不可忍!

  花千骨操起武林七種武器排名第一的折疊椅便對著兩幫打群架的人一頓痛毆。

  「嗚嗚嗚,我的丸子!還我的丸子!」

  白子畫華麗麗的閃到一邊,菜葉都沒沾上一片。眼不見為淨,唉,收徒不慎啊收徒不慎啊。

  「饒命啊女小俠女小俠!」

  最後事情以幾人賠了花千骨一桌子菜二十盤丸子而告終。

  花千骨趴在桌子上一面吃丸子一面大發慈悲的替兩幫人解決糾紛,感情她就是那居委會大媽。

  爭端的原由原來是為了一張武林大會的英雄帖。

  最後事情以英雄帖上交女小俠,這樣兩幫就沒得爭了也不用打啦而告終。

  吃飽了喝足了,還打了架了運動了,花千骨踢踢胳膊伸伸腿,哦,不對,是伸伸胳膊踢踢腿。

  「師傅,我們去參加武林大會吧?」

  「為師說過多少次了,在凡間不要多管閒事,惹是生非,那些只是普通人。」

  「是是是,所以我也只用凡間的方法解決啊。」花千骨齜牙咧嘴笑,伸出豬蹄,「那便是——拳頭!」

  繞著白子畫轉圈圈:「師傅,去嘛去嘛,我打妖怪打得很累了,戰鬥力也很強了,現在看到鬼也比以前跑得慢了,趁鬼不注意的時候也會扔道符什麼的去砸他們了。武林大會多好玩啊,我還從來沒去看過呢,我們去吧去吧,要是你徒弟一不小心做上了武林盟主,那你就是武林盟主她師傅了,那該多威風啊!」

  白子畫無奈的搖頭,心道出來本來也只是為了能讓她多長見識,她若真感興趣,去去倒也無妨。

  「只準看……」

  「不準動手……」花千骨很自覺的接上話,興高采烈的蹦躂起來,如同小豬出圈無比歡快。糖寶趴在她肩上,手捧丸子也是歡天喜地。

  白子畫跟在她身後慢慢的走著,望著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心頭不由莞爾。出來這兩個多月,花千骨比之前活潑開朗了許多。他想他若沒成仙的話,終日領著這個鬼靈精怪的小傢夥遊歷江湖,說不定又是另一種生活。

  遙望了一下藍天和白雲朵朵,心中竟是感覺到了幾絲歡樂。

  還有不到半年,自己的大劫就快到了。或許這也是為什麼最近會對她的教導越發急促,管教卻稍加放縱。特意帶她下山,是因為他希望在餘下的這段日子裡能盡其所能的多教她些東西。

  至於這個劫數過得去過不去他倒並不在意,修仙到他這一步,生死早就看淡了。雖然早在多年前群仙宴上見她那一刻,這個因她而起的劫數他就已然洞悉,可是他最終還是決定收她為徒。那個時候他就早已準備好了。

  命數雖難更改,可是選擇權從來都在自己的手裡。

  他以前也曾擔心過,如果那時候自己不在了,小骨又變成孤獨一個人,該如何把握自己崎嶇多舛的命運。後來看見她身邊朋友一個個增多,愛她的人也漸漸增多,心裡才漸漸安心。有糖寶,有輕水,有落十一,有朔風,有東方彧卿,有軒轅朗,有殺阡陌……

  這麼多小花小草小樹,就算她真成了太陽,也不會孤獨,也不會無所牽絆無所顧及。

  而自己能做的,便是有一日便多陪她一日吧。

  白子畫平日裡清冷如寒霜的面上多了幾分暖意,深邃沈斂的眸子,依舊黑得望不到底。唇邊,是堪破一切,大慈大悲的一朵溫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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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22:07

【56.情思暗長】

  大街上十分熱鬧,花千骨一路上東竄西竄,看到什麼都覺得有趣。玩雜耍的藝人,賣唱的父女,教訓惡霸的大俠,挑著擔子沿街叫賣的小販,就連挽著籃子與人殺價的婦人,她都要瞧上個半天。

  夜裡在客棧裡歇息,睡到半夜,又被師傅抓起來扔到郊外墳坡練膽。她抓了幾隻小鬼裝進袋子裡,就實在是困得不行了。趴在人家墳頭一覺便睡到大天亮。

  趕去武林大會的時候人家都開場了。見慣了飛劍和法術打得昏天暗地的情形,再看這些所謂的武林大派真刀真槍的你來我往,精彩度就大大欠缺了,她呵欠連天的直呼上當。

  因為是武林盟主爭霸賽,所以暗中使詐或者扔暗器的特別多。花千骨躍躍欲試的想上台無奈師傅不許,只能換種方式玩。自詡為大賽裁判,見到有人使手段使毒使暗器的,全都暗中將其一一化解了。

  因此此屆武林大會一躍成為江湖史上傷亡最少,最光明磊落,最正大公平的一屆武林大會。無數德高望重,白鬍子花花的江湖前輩們皆喜極而泣: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比一浪有教養啊!

  直到最後,噹噹噹,武林盟主終於產生了。就是花千骨在大街上看到鋤強扶弱的教訓惡霸,大名鼎鼎的少俠王昔日是也。

  具各門各派春心大動的未婚和已婚少女口間留傳的王昔日個人簡歷如下:

  王昔日這個超級大帥鍋啊,出生於貧農世家,根正苗紅啊,身背一把鋤頭出來打天下。後來,有天為了救一條被丐幫弟子毆打驅趕的瘸了腿的老黃狗掉落山崖,沒想到傻人有傻福,天上也會掉餡餅啊,讓他撿著了傳說中的逆天神劍和內功心法,從此練成絕世武功,獨步武林,笑傲江湖,哇哈哈!

  文藝版個人簡歷則是這樣滴:

  王昔日,那個傳說中的持九尺之劍的超凡男子。暖意春秋,橫笑天下。他一柄逆天神劍,劍身長短可隨心所變,最長可至九尺,傳說殺人無血而且死者沒有絲毫冰冷與疼痛。是最燦爛華麗也是最神聖仁慈之劍。當劍的威力發揮到極致時,天地風雲都為之變色,會下起鵝毛般的大雪。他是神,是聖,是仙。沒有人見過他憤怒,更無人曾見過他落淚,只是那雲淡風清的憂傷啊,就猶如天山孤崖最頂端盛開的清淨雪蓮,一看就叫人心碎(以下省略一萬字的呱呱呱)……

  花千骨瞇起眼睛笑,順帶摀住耳朵堵住周圍萬千花癡少女的狂呼亂叫。

  雖然他的劍法在她看來沒什麼啦,但是的確中正四方。

  雖然他的長相在她看來沒什麼啦,但是的確儀表堂堂。

  一看就是大俠的模樣,正義的典範,武林的先鋒,少女的偶像。

  「哦哦哦,散場了散場了,沒戲看了。我們走吧師傅!」

  二人正要離開,突然王昔日上前抱拳拜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他幾戰下來,多次差點被對手使毒計所傷,多虧她出手相助。

  花千骨驚訝的半張嘴巴:「呀,大俠,你居然能看出來,不錯不錯,看來有點真本事。」

  他的武功是不錯,又有正義感,就是性格太剛直,甚至有點憨傻。其實當了武林盟主不一定適合他。

  王昔日看她年齡雖小,但是身姿出塵,身後的男子雖樣貌普通,但是洞悉一切波瀾不驚的眼神一看便知大有來頭。

  「昨日街上也見過二位,也算是緣分一場。若不嫌棄,可否到舍下小住幾日?」

  花千骨笑呵呵的剛想答允,就聽白子畫道:「萍水相逢,就不多叨擾了,後會有期!」

  花千骨嘟嘟嘴巴,也只好跟他揮揮手:「再見咯!」

  王昔日抱拳又是深深一拜:「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望著二人一高一矮的出塵背影漸漸消失不見,他才又繼續回去主持大局。

  「師傅,那人倒是挺好玩的,凡人中算是頂厲害的,可是又笨笨的。」

  白子畫拍拍她的頭:「他跟你倒是還有點緣分,他日應該還能再見。」

  「真的啊?那還挺好。師傅,我們接下來去哪啊?」

  「北海。」

  「啊,真的真的?我在群仙宴上見過北海龍王,好漂亮啊,我們去龍宮看看好不好?」

  白子畫點點頭,於是二人先去了北海,之後又去塞外了,然後又到南疆。半年裡踏遍了山山水水,花千骨的道行更是突飛猛進。魔沼一戰中更順利過了大劫,進入勘心境界。

  這夜二人在山谷中過夜,花千骨和糖寶吃飽了便隨便往一邊草堆裡一躺睡著了。

  夏夜炎熱,谷中蚊蟲甚多。白子畫隨手灑了些防蟲粉末在周圍。

  看花千骨睡姿其極不雅的四仰八叉著,小嘴微張,鼻尖幾滴汗水,呼吸忽大忽小忽長忽短,間或還打幾個小呼嚕。而糖寶也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和她同樣姿勢的睡在一旁。

  嘴角微微上揚,手一伸遠處樹上的巨大葉子飛到手中。安靜的望著花千骨的睡顏,輕輕替她和糖寶扇起風來。

  只可惜花千骨此刻睡得跟豬一樣,不然非幸福的死去活來,活來死去。

  突然遠處天邊嗖的賊快的飛過來一個小白影,停在白子畫的掌間。

  白子畫展開一看,簡單五個字:神農鼎被奪。

  春秋不敗妖冶迤邐的靠在榻上,桌前的盤子裡放滿了秘製的蟬蛹和蜂蛹。

  雲翳推門進來,看到他吃得正歡,難免一陣反胃,他還是比較喜歡他男人的樣子。

  「封印已經解開了。」

  「魔君呢?」

  「在閉關。」

  春秋不敗知道殺阡陌所謂的閉關不過是溜到什麼集天地靈氣的地方睡覺去了,而且一睡就是很久,一方面提高功力,更重要的卻是養顏。

  「不用稟告他一下麼?」雲翳眉頭緊鎖,上一次已被他狠狠教訓了,這次若再自作主張……

  「不用了,待拿到神器之後再跟他說吧。」

  「紫薰淺夏那也瞞著?」

  「不瞞還能怎樣,你以為你告訴她我們是拿神農鼎去對付白子畫的,好奪回那幾件神器,她會幫我們解開封印?不跟我們拚命才怪。」

  「光憑我們幾人之力?對付白子畫?」

  春秋不敗搖搖頭:「你我還有茈萸都傷的太重還沒復原,曠野天又有勇無謀,這事交給藍雨瀾風一個人去做就好了,若真能除了白子畫,那集齊神器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第二日一早師徒二人禦劍北上。花千骨也搞不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好像是神農鼎被奪,嶗山上下皆中了攝魂術。浮屠道長等人也被擄走,他們此行是為了救人。

  越往北天氣越冷,特別是高空風大。花千骨俯望群山一片雪白蒼茫,凍得小身板兒直哆嗦,眉毛頭髮都結上厚厚的一層霜。糖寶鑽進她耳朵裡睡覺,直嚷著要冬眠,還拉上小碎布當門簾,不讓冷風灌進去。

  「小骨?」

  白子畫見她快支持不住了,與她並肩而飛,罩進自己週身的光壁當中,頓時花千骨覺得天和地都溫暖下來了。

  因為事情緊急,禦劍又比雲彩什麼的要快,所以一路他們都沒有休息。白子畫見花千骨努力強撐著,卻眼皮直打架,劍勢顛簸不定。便讓她收了劍,站到自己身後,與自己共乘一劍。

  彷彿又回到第一次師傅教她禦劍的時候,花千骨滿面微笑又疲憊不堪的緊緊環住白子畫的腰。小臉緊緊貼在他背上,任憑周圍寒風凜冽,飛雪飛霜,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快到幾乎看不清四周景物,她依舊睡得無比香甜。

  帶到劍勢逐漸慢下來,二人緩緩下落。花千骨迷濛的睜開眼睛,只看見一片連一片的巍峨冰川。連一草一木都看不見,更何況人獸飛鳥。

  風雪漸漸小了些,白子畫墟鼎中取了件帶毛邊的白色狐裘袍子來給花千骨披上,繫上帶子,他則依舊單薄的白衫。

  「師傅,你不冷麼?」

  「師傅是仙,怎麼會冷呢?」白子畫拍去她身上的的冰雪,輸了些真氣給她。她微微覺得暖和了點,原地跺跺腳,對著白子畫突然使勁呵出一口白霧出來。

  「嘿嘿,師傅看我吞雲吐霧!」

  白子畫無奈搖頭,看她頑皮的一邊笑一邊往前滑。

  無奈冰面猶若平鏡,她一個不小心,摔倒下去,姿勢優美的大字型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嘴巴也親在冰上,滿臉的雪花。

  白子畫面上寵溺的微笑一閃而逝,可惜花千骨正慌忙的掙扎爬動,生怕嘴巴跟冰面凍住了。錯過了她殷切企盼了整整六年的笑容。

  白子畫亦沒有察覺的上前扶她起來。無奈花千骨靴子太滑,剛站起來,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嗚……」花千骨哭喪著臉。

  白子畫蹲下身子伸出手往她腳上的靴子上輕輕一點,立刻靴底長出許多短短的圓圓的小木樁,木頭上還蜿蜒出幾片碧綠的葉子,妖冶的纏繞在花千骨腿上。

  「起來吧,這樣就不會打滑了。」

  白子畫扶她起來,花千骨在地上跑了兩步,果然跟走沙地一樣。

  「我有風火輪咯!」揉揉自己的屁股,嗑噠嗑噠的往前跑了起來,斷念劍上的小鈴鐺也叮叮噹噹響個不停,「師傅,我們往哪個方向?」

  白子畫望了望四周,指了指西邊:「這四周有陣法,小心一點,不要亂跑。」

  花千骨嗑噠嗑噠的又跑回他身邊,牽住他的袖袍。

  「師傅,沒關係,我有天水滴!」花千骨扯出脖子上的掛飾晃了晃。

  「一般陣法是能破,但是厲害的就不行了。妖魔既然抓了人,有心引我們來救,自然佈滿了各種陷阱,要格外小心才是。」

  「師傅!你原來知道他們是故意引我們來的麼?那還來做什麼?」

  「總不能這樣就坐視不理,你別擔心,這世上還沒有誰能夠勝得過你師傅。」

  白子畫拍拍她的頭,隱去大劫之事不說。

  二人順著冰川一路向西,途經一個大峽谷。白子畫看了看四周,應該就在附近的某個冰窟之中。

  突然一白影襲來,白子畫也不躲閃,正好砸在身上。

  花千骨仰天插腰而笑:「哈哈哈,我居然打中師傅了,我好厲害啊!」

  白子畫無奈搖頭:「你又頑皮了。」

  「嘿嘿,師傅,我們打雪仗吧?」花千骨又捏起一個雪球,直向白子畫飛來。

  白子畫輕輕側身閃了過去:「好啊!」

  「啊?」師傅答應了?花千骨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漫天雪花淩空而起,凝成無數個雪球,雨點一樣密密麻麻的向她打了過來。

  花千骨抱頭鼠竄,屁股身子紛紛中彈,一邊跑一邊哭著喊著:「師傅你賴皮!」

  白子畫擡頭看了看上方,突然道:「小心!」

  身子飛快掠起,抱住花千骨已在百米開外。

  花千骨蜷縮在他懷裡,轉頭望,見剛剛所站之處,上面山谷上的冰淩和雪花全都坍塌了下來。

  「不要鬧了啊,一會雪崩了。」白子畫敲敲她腦袋。

  「不……不敢了……」花千骨一隻手攀住他的脖子,一隻手拂去他黑髮上的點點雪花。

  四目相對,如此貼近,花千骨心頭一緊,刷的臉就紅了。

  白子畫放她下來。

  「走吧。」

  「嗯。」

  花千骨開心的跟在後面,伸手習慣性的去抓白子畫的袖袍,瞇起眼睛想了想,最後壯著膽子輕輕拉住了他的手。

  白子畫低頭看她:「還冷麼?」輕輕包住她的十根小蘿蔔,在手中搓了搓。師傅的手溫暖如玉,電得她雙臂酥麻。花千骨腿微微顫抖,努力支撐著天真無害的笑容看著他。

  漫漫風雪中,花千骨就這樣牽著白子畫的手,走完了她人生中最後一段甜蜜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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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23:01

【57.在劫難逃】

  前面雪越來越厚,路也越來越不好走,二人禦劍低空飛行。懸崖百丈冰,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冰窟和山洞。

  一路上遇到的陣法和陷阱白子畫輕而易舉便化解了,卻始終不見一個妖魔,他心裡隱隱有不祥的預感,又說不清是什麼。

  低頭叮囑花千骨道:「小心一些,他們知道我們來了。」難免有一場惡戰,但是花千骨如今道行也不弱了,況且有他在身邊,正是歷練的好機會,他倒是一點也不操心。

  「就在那裡了。」白子畫閉目凝神,方圓百里之內每一個活的物體的氣息他都清清楚楚。

  二人從冰山上順著冰壁飛下,半壁上有一個冰窟,花千骨剛收起劍往內走了兩步,腳下突然一空,出現好大一個黑洞,洞裡騰出熊熊火焰。她啊的叫了一聲,身子卻根本沒辦法漂浮而起,而是直往下面墜去,火焰瞬間將她吞噬。

  「小骨!」

  白子畫大喝一聲,只見她一下子摔倒在地,抱著腿拚命掙扎,似乎很疼的樣子。

  花千骨聽到白子畫的聲音,大腦猛然一陣轟鳴,定睛再一看,自己好好的坐在冰上,根本什麼事都沒有。

  「怎麼回事?洞呢?火呢?」花千骨在冰面上四處摸索著。

  白子畫立刻明白了,把她扶起來。

  「看來這次來的是藍雨瀾風,她精通幻術和攝魂術,擅於製造幻象麻痺和傷害對手。哪怕是假的,如果你大腦相信了的話,身體也會受到相應損害。一定要時刻牢記,你的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排除雜念,嚴守心門,切勿被她有機可乘。」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花千骨心道還好上回太白山的時候藍雨瀾風不在,不然她若是幻化成誰的樣子,或者控制了自己的心神,怕是怎麼都撐不住這麼長時間。

  勉強移動步子走了幾步,只感覺渾身都是摔傷的痛楚還有滾燙的灼熱,但是又半點看不到傷痕。她揉揉自己太陽穴,拚命告訴自己那是假的,只是錯覺而已。

  好半天,終於疼痛和焦灼感褪去。剛準備進洞,突然四周佈滿了穿白衣的女子漂浮在空中。裙角飛揚,足足有上百個。各個面色蒼白,猶如死屍,風雪中分外詭異。

  花千骨退了兩步,使勁揉揉眼睛:「這……這也是假的吧?」

  「這個——是真的。」

  白子畫話未落音,劍已出鞘。

  白衣女子瞬間面目猙獰前仆後繼的向他撲了過來,白子畫橫霜劍頓時光芒大震,一剎那間周圍女子全部化做煙消。

  白子畫低頭再一望:糟了,小骨跑哪去了?

  「師傅!」花千骨驚的魂都沒了,只看見一個紅衣的人瞬間在師傅身後出現,卻竟然是殺阡陌。

  「不要!」一切發生得太快,殺阡陌玄天傘陡然發出萬丈光芒,化作一柄利劍刺穿了師傅的胸膛,而師傅迅速的回手一劍,同樣刺穿了殺阡陌的腹部。二人急速往下面懸崖墜了下去。

  花千骨嚇得魂飛魄散之際根本就來不急再多想任何事情,二話不說就跟著也跳了下去。

  這冰崖雖然高聳入雲,卻還不至於下落了這半天還不到底。花千骨在半空中心急如焚,卻見週遭雲層不斷向上升去。身子開始變得越來越暖和,冰雪漸漸消失不見,眼前逐漸有了綠意。

  待落到底時,天已然全黑,圓月高掛當空,周圍變作一片青山綠水,猶如人間仙境。

  花千骨拔出斷念劍,往手上用力一割,血流如注。可是周圍景色依舊沒有改變,心中更加慌亂,不再去管這周圍是真實還是幻境,只想趕快找到白子畫。

  拔腿狂奔起來,一面高聲大喊著:「師傅——師傅——」四下驚起一陣鳥獸,卻始終沒瞧見白子畫或者是殺阡陌的身影。

  她轉了半天,知道自己迷路了,禦劍使勁往上飛,可是圓月當空,哪裡有半點風霜冰雪。

  糟了,和師傅走散了!

  花千骨靜下心來想觀微找找師傅在哪,可是似乎被什麼屏蔽掉了,什麼都看不見。

  她在半空中飛馳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湖泊,月光清輝下猶如水晶一般。湖中開滿了荷花,幾隻仙鶴低低的貼著水面飛行。

  突然聽到一陣水花聲,花千骨低頭一看愣住了,一個妖冶的長髮女子從水底鑽了出來,在月光下打開雙臂,頓時天地間的顏色全部都集在了她一人的身上。

  花千骨再定睛一看,驚訝的捂嘴了嘴巴。那女子睫毛幽長濃密,如同一層幔紗,遮住猶若黑珍珠一樣閃閃發光的眸子。白得透明的肌膚上佈滿細碎的魚鱗,臂上的魚鰭猶若舞動的蝶翅,薄薄脆脆,晶亮剔透,似乎一碰即碎。女子仰天對月長嘯,發出一陣奇怪的叫聲,卻是花千骨此生所聽到過的優美動聽的極致,瞬間身體的每個細胞都被穿通了一樣。

  水花四濺,女子從水中魚躍而起,圓月映襯下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她的身體下方,居然不折不扣是一條魚尾。

  「美,美人魚!」

  花千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猶若銀絲一般向自己激射而來的水注告訴她一切都不是幻覺。

  美人魚的身影飛快在空中幻化成無數多個,手中揮舞著巨型三刃的海神叉向她攻了過來。

  花千骨發現自己的五行術不知道為何竟然使不出來,似乎這個虛幻的空間整個都佈滿了結界。

  「你就是藍雨瀾風?你居然……」居然是條美人魚!

  「是啊。」藍雨瀾風笑望著她,聲音空靈夢幻得不像話。

  「是不是和你想像的有點不一樣啊?你叫花千骨是吧,白子畫的徒弟?早就有聽雲翳他們說起過你,不過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哦!」

  藍雨瀾風擅長的是幻術,法術什麼的並不厲害。花千骨的劍法突飛猛進,勉強和她打個平手,望著周圍一張張相同的臉,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她。

  心頭越來越焦急不安,也不知道師傅怎麼樣了。雖然知道殺阡陌不可能在這,剛剛看見的一定是幻象,只是藍雨瀾風為了分開她和師傅的把戲罷了,但是難免還是分心錯亂。

  「我師傅呢?」

  「你師傅?大概被春秋不敗他們收進神農鼎去了吧,現在說不定已經化成飛灰了。幾人之中我道行最淺,所以就被派來負責對付你咯!」

  「你胡說!」花千骨頓時慌了手腳,她師傅是什麼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抓住。她明知道藍雨瀾風故意擾亂她心智,可是心中還是忍不住隱隱害怕擔憂起來。

  糖寶一早就醒了過來,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只是無論如何在花千骨耳邊狂呼亂叫,又抓又咬,從她墜入幻境的那一刻起,就一切都聽不到了。他們好像被隔絕在兩個世界一樣。糖寶見她在幻象中越陷越深,跳不出來,便知道要大事不妙。

  花千骨咬咬牙,心想我只要制住了你,就不信破不了這幻境!

  說著斷念劍出,猶如行雲流水一般攻了過去,劍譜上的劍招被她演繹得出神入化。

  狠咬嘴唇,強自鎮定,目光爍亮,大腦逐漸清明,很快便看穿了藍雨瀾風的真身。飛劍瞬間斬碎她的幻影,劃過她的臂彎,刮下好幾片鱗片來。藍雨瀾風一受傷,頓時西北部的天空竟然開始出現塌陷,露出昏黃混沌的一塊。

  藍雨瀾風越戰越吃力,心道這小丫頭竟然如此厲害,靠,雲翳你小子又誆我!

  花千骨伸出手去想點她穴道,無奈她身子滑得跟泥鰍一樣,繞著她纏繞旋轉,魚尾狠狠的從後面打在她背上。

  花千骨忍住劇痛,反手一劍正要刺去,卻看見眼前的人突然變作了白子畫。心下一驚,雖明知道那是迷惑人的幻象,劍還是不由自主硬生生停了下來。

  藍雨瀾風趁著她一恍神,手肘處突然長出一根細長的綠色染滿劇毒的魚刺,直往她胸前刺去。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待花千骨反應過來,從天邊已飛掠而下一個人擋在了自己面前。雖然有真氣護身,魚刺還是紮了一點點進前面人的身體裡面,頓時黑色的血便流了出來。

  「師傅!」

  花千骨整個嚇傻了,慌忙扶住眼前身形不穩的白衣男子。

  藍雨瀾風哈哈大笑起來,幻化回原本模樣:「真是太有趣了,你明知道我這個白子畫是假的,居然還是下不了手!」

  「師傅!師傅!」花千骨望著地上男子的臉越發蒼白無血色,慌忙出手點了他週身幾大穴道,顫抖著掏出回清丹手忙腳亂的餵給他吃。

  「別白費心機了,那不是普通的毒,是由神農鼎煉製出來的,沒有任何解藥。妖魔神仙,沒有一個人逃得過。就算是他白子畫,也無濟於事。」

  看著眼前的人週身的銀光在逐漸減弱,花千骨知道她所言不假。

  藍雨瀾風的海神叉直指著她:「起來啊,替你師傅報仇。」

  花千骨早就什麼也聽不到了看不到了,俯下身去,用力的替白子畫吸起毒來。

  藍雨瀾風皺起眉頭:「你傻了麼?我說那是神農鼎的毒你沒聽見麼?還是你想跟你師傅一起死?」

  花千骨嘴唇顫抖著,眼睛睜得又圓又大的直愣愣盯著白子畫,好像瘋了一般,面上表情叫藍雨瀾風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是她害了師傅的,師傅,你快起來啊!

  藍雨瀾風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其實只想殺白子畫的,你……罷了,反正你也活不成了。」

  長叉一揮,便往花千骨劈了下去,花千骨只顧著替白子畫吸毒,不閃也不避。

  卻聽到「乓」的一下,清音一發,藍雨瀾風的長叉被彈了開去。

  一人從西北部天空的破損處飛臨而入,白衣翩然,竟然又是白子畫。

  「小骨!」白子畫見花千骨此刻正抱著一個細小精緻的銀瓶喝著什麼,嘴角鮮血直湧,一甩袖子將瓶子打翻在地。

  這幻境是藍雨瀾風用神農鼎煉化而出,他雖心能感應到她,卻久久找不到入口進來,急得也是方寸大亂。

  花千骨掉了手中銀瓶,擡起頭來呆呆的看著他,怎麼又有一個師傅?

  白子畫從未見過她如此呆滯絕望的眼神,心頭一疼,扶住她身子。

  花千骨伸手摸摸他的臉,再伸手去摸腳邊中了毒的那個白子畫,卻已然碎做點點光暈。

  「師……師傅……」她呢喃兩聲,猛的噴出一口黑血來,攤倒在她懷裡。

  她以為他死了,她以為她把他給害死了!

  白子畫運功又要替她吸毒。

  花千骨慌忙的搖頭,用力掙脫他的懷抱。

  「不可以!師傅!這是神農鼎的毒!你化解不了的!」

  白子畫哪管這許多,二話不說將她抓了回來,點了穴道,手指輕點她眉心,將她的毒盡數吸了出來。僅憑她的道行,再遲疑個半刻,小命怕就保不住了。

  藍雨瀾風暗不做聲的站在一旁,等得就是這個時刻。

  趁著白子畫分身乏術,陡然間將幻境抽回,頓時周圍時空混沌模糊猶如糨糊一般什麼都看不清楚。

  「糟了!」糖寶大叫不妙,看著周圍的樹木星辰花鳥湖泊全部猶如折紙一樣變成了平面的被一個巨大的青銅鼎吸了進去。

  「骨頭媽媽撐住啊,我去搬救兵。」說著拼著命的擺脫了引力和束縛,只來得及化作一道綠色的光,向外面的冰雪飛了出去,瞬間消失不見。

  而白子畫抱著花千骨二人則一起被吸入神農鼎之中。

  藍雨瀾風在冰上魚尾一甩,身子妖冶的扭動著。

  「白子畫,雖然我的幻術對你毫無作用,不過卻困得住你的小徒弟。上次你奪走盤古斧,卻急著趕去太白山沒有殺我放了我走,就是你最大的失誤。我知道這世上沒人能制得住你長留上仙,不過你身中劇毒又被困在鼎中,我劇毒一時三刻毒不死你,三味真火也能燒死你,就不信你不化作飛灰!」

  花千骨只覺得腑臟灼燒劇痛難忍,四肢被周圍的空氣拉扯著像要斷裂。四周圍混沌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有一片又一片耀眼刺目的紅色和熱浪席捲而來。巨大的壓力擠壓著她幾乎不能呼吸,身體的每一寸都在撕裂,似要被壓成粉碎。

  「師傅!」

  她無比慌亂的四處摸索。師傅不會出事的!師傅不會出事的!這一切都是幻境!

  突然一團銀光伴隨著清風撲面而來。一雙溫暖而熟悉的臂膀將她拉扯到懷中。

  「師傅!」花千骨快要哭出來,努力的向那銀光靠攏。緊緊的抱住他死也不肯放開。

  白子畫仍是一臉的面無表情,只是蒼白得有些嚇人。

  一面運功壓制身體裡的毒,一面環住花千骨,保護她絲毫不受神農鼎的煉化所傷。

  花千骨知道他們情況危機,被關在神農鼎內,師傅還代她中了劇毒。若再拖下去兩人都要化做灰燼了。

  「師傅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花千骨聲音顫抖,恨不得立刻就死在當場,只要別再讓師傅受這些罪過。

  白子畫搖頭,緊緊的將蜷縮在一團的小小她抱在懷裡。烈焰焚身,他的銀色光護越來越小,毒也逐漸侵蝕他的仙身,他也不知道還能撐得住幾時。

  「師傅大劫已至,怪不得你。只是若不是太過清高自負,帶你前來,你也不會被我拖累。你將全身真氣凝聚丹田,為師助你出鼎。」

  「我不要!我不要!」花千骨使勁掙扎起來,拼了命的胡亂踢打。她知道師傅想全力一擊捨身救她。她才不要,她才不要!大不了就死在這鼎裡!

  「小骨!」白子畫用力抱住她,身子因內外劇烈的疼痛而微微開始有些顫抖。

  「聽師傅的話!」這神農鼎乃是神物,若再拖上個一時半刻,他內力盡失,就真的什麼辦法都沒了!

  花千骨在他的護罩下依舊感覺到如此窒息和痛苦,可見師傅有多難受。她想繞到他身後抱住他替他多擋住一些灼燒,卻被他牢牢禁錮。用最後一點力量,企圖給她支起一片小小的天空。

  感覺到白子畫所有的力量在往自己身上凝集,然後白子畫慢慢放開了手,花千骨緩緩向上升去,而他卻漸漸往火焰的更深處下沈。花千骨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他,身上的光華卻越來越盛,直往上飛去。

  她就那樣看著白子畫離自己越來越遠,孩子一樣拚命掙扎哭喊起來。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跟師傅死在一起!」

  白子畫身子一震,輕歎一聲。雙掌合攏,猶如端坐蓮台,準備用最後的力量封印了神農鼎,並與其同化,以防止妖神出世。

  花千骨眼看著白子畫身體散做顆粒狀,幻化成千萬道光束。

  無法承受的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哭喊,身體瞬間變成玻璃一般透明,再一眨眼又變回原樣。俯仰之間,眉間出現一枚奇怪的印記,瞳孔瞬間變成了紫色,裡面一層又一層,環環反顧,森羅萬象。

  白子畫大駭,見她飛速朝自己飛來,雙手合攏環抱,自己撕裂的身體又一點點重整拼合,生命力也一點點回流。

  「你竟然是……」白子畫受不住的又一口鮮血噴出。

  卻突然間二人流星般彭的從神農鼎裡沖天而出。藍雨瀾風口吐鮮血的連連退了幾步。大驚失色的看著從鼎中強制突出的二人。

  不可能!怎麼可能!白子畫明明已經中了這麼嚴重的毒!怎麼可能還有如此功力!

  花千骨跪在冰雪之上,從身後抱住他,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悲慼到可以把人心擊個粉碎。藍雨瀾風兩耳轟鳴作響,鮮血直流,身子無力的癱軟下去。連白子畫也不由胸口一痛。

  「小骨!」白子畫看著她如此悲傷絕望的模樣,用盡力氣大喝一聲。

  花千骨呆住了,光芒消失,瞬間回復成本來模樣。

  「師傅!師傅!你沒死?」

  「我沒死……」白子畫無力的搖搖頭,怪不得自己算不出她的命數,罷了罷了。

  花千骨想對他笑一笑,可是面目的肌肉早嚇得僵硬了,什麼表情也做不出來了。只是緊握著他的雙手,不停的顫抖著。

  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差一點點自己就失去他了,他讓自己怎麼辦?!

  「小心!」白子畫用力的拉開她,藍雨瀾風的海神叉瞬間擊破冰面。

  「師傅!」花千骨見白子畫口裡不斷有鮮血流出來,那烏紅的顏色,刺痛得她快要流出淚來。

  「你以為你們出得了神農鼎就跑得了了麼?」

  藍雨瀾風不斷進攻,花千骨禦起斷念倉促應戰,手依舊還不住的顫抖著,心停留在差點失去他的恐慌裡久久回不過神來。

  風雪越下越大,藍雨瀾風不時鑽入冰裡,在冰中遊動竟然跟在水中一樣來去自如。


  花千骨掛心著白子畫,見周圍又出現了許多跟剛剛一樣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衣女子,白子畫強撐著最後一點力氣禦劍,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眼見白子畫越來越危險,傷口越來越多,花千骨什麼也顧不上了,迎著藍雨瀾風的海神叉撲了上去,雙手緊緊抓住三叉兩邊的利刃,中間長的已直抵自己眉間。滿手是血,手上的鮮血順著鋼叉流下,叉開始被腐蝕變成綠色。

  花千骨大喝一聲,用起所有內力,硬生生把叉頭掰斷。

  藍雨瀾風心頭一驚,迅速鑽進了冰裡。卻見花千骨手疾眼快,尋著聲音,把叉子用力往冰壁裡刺了進去。

  一聲慘叫,冰面裂開,藍雨瀾風被的尾巴被她牢牢定在了冰上,疼痛難忍,左右扭動著。

  花千骨連忙回身扶起白子畫,禦劍從那些水母妖化的女子攻擊中突圍而出。

  也不知道飛了多遠,到處都是茫茫冰原,一眼看不見盡頭,花千骨完全迷失了方向。一波又一波的妖魔湧出來。花千骨經不住他們的車輪戰,還要護著白子畫早已是精疲力竭。

  再無力禦劍飛行了,只能藏匿在峽谷中,負著白子畫的身子一點點往前艱難的步行。

  白子畫伏在她背上,血一口接著一口的往外噴,好像怎麼吐也吐不完似的。

  花千骨的背襟和領口全都被染紅了,也分不清是他的血還是自己的血。

  「師傅!你撐住啊!師傅……」花千骨顫抖著哭喊得嗓子都沙啞了,小小的她才過了白子畫一半的高度,艱難的背著他往前走,幾乎算得上是爬行了。

  看著白雪上一滴又一滴的血,她心痛得快要窒息了。不知道走了多遠,白子畫已完全陷入昏迷當中。

  花千骨腳一滑,二人從雪坡上滾了下去。花千骨頭暈眼花踉蹌的爬起來,跑過去緊緊的抱住白子畫的身子,拚命的往他身體裡輸著內力。

  「師傅!師傅!你醒過來啊!」花千骨的手觸摸著他冰涼的臉,彷彿死屍一樣。

  白子畫迷濛中聞到面前的血腥味,抓住花千骨的手放到了嘴裡。

  花千骨反應過來。

  「血?要血是麼?」花千骨把傷口放到白子畫唇邊,用力擠壓,鮮血一滴又一滴的流進他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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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3 09:23:53

【58.生死與共】

  白子畫只覺得喉頭一熱,身體恢復了一點點知覺。用力的睜開眼睛,見到花千骨驚喜若狂的看著他。

  「小骨?」

  「師傅!師傅!你撐住啊!我現在就帶你離開這裡!我們回長留山!我們回絕情殿!」花千骨緊咬牙關,用力的背他起身。

  白子畫擡頭只望見漫天的風雪,如此瘦小的身軀,怎麼負得動自己。

  「小骨……」他用力想自己站起來,卻迷迷糊糊又昏睡過去。

  花千骨一步一個腳印跋涉在風雪中,沒有真氣防護,眉毛頭髮全部都凍住了,睫毛上也結了厚厚的一層冰。

  「師傅!師傅!你不要睡!你跟我說說話!我們馬上就到長留山了,一回去小骨就給你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我們吃熱騰騰的蘆薈羅漢齋?不然就吃清蒸鱸魚,苦煎鵝掌湯?不對,師傅是吃素的,那我們吃蓮子粥和芙蓉豆花好不好?師傅,師傅!小骨跟你保證,回去之後小骨再也不偷懶了,每天早起早睡,認真練劍,認真修行。不給你惹麻煩,也不惹師伯生氣。師傅你上次說陪我回家的,你還沒看過小骨頭家的小木房子是什麼樣子……師傅,你跟我說話啊,回去之後小骨認真學下棋,以後每天陪你下。還有師傅,我把你書房你最喜歡的水晶硯台給打碎了,後來那個是我求了墨仙好久,他又重新照樣子做的,師傅你起來罵我啊……」

  花千骨一面辛苦的走,一面帶著哭腔低述,不斷抽泣,可是哭不出淚水。她不要,她不要世界那麼安靜。她好害怕,好害怕師傅就這樣再也沒有聲音了。

  「小骨……」白子畫虛弱的睜開眼睛,又咳了一口血出來,「放我下來,你趕快走!」

  「我不要!小骨死也不會丟下師傅的!」都是因為她,師傅才會中毒的!

  白子畫拼著命的用力推開她,自己跌倒在雪地上。花千骨慌忙的扶他起來:「師傅你沒事吧?」想到什麼,又拔出劍往腕上動脈上用力一割,鮮血滾滾湧出,悉數餵進白子畫嘴裡。

  白子畫無力推拒,花千骨的血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味,暫時抑制住他的毒性。

  「我看你們這次還能往哪裡跑!」

  藍雨瀾風出現在對面冰崖上,尾巴上的傷口只經過粗略處理,還不時滲出血來。

  花千骨手握斷念,將白子畫護在身後,憶及師傅交給她的鏡花水月,只需劍招,不需要用到什麼內力。將藍雨瀾風和那些白色妖魔的攻擊一波一波阻攔在外。

  其間藍雨瀾風不斷的妄圖用幻象迷惑她。無奈花千骨鐵了心一般,絕望中反而越發沈著冷靜,竟叫她絲毫沒有可趁之機。

  可是花千骨渾身傷痕越來越多,也快要支持不住了。藍雨瀾風尾巴一掃,無數冰淩直向她射去。花千骨一一用劍打飛,踉蹌退了幾步,卻被人在身後扶住,擡起頭來一看,卻是面無血色的白子畫。兩人雙目對望,心下皆是一片釋然。

  突然天空一陣綠光劃過。

  「骨頭媽媽!我來救你來了!」糖寶在花千骨頭上安全著路,形成一陣爍亮的光壁,將她和白子畫二人都包裹其中。

  同時週遭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出現了十多名戴著青銅面具的黑衣人,在風雪中分外扎眼。

  「你們是何人?」藍雨瀾風心頭一驚,這周圍陣法密佈,天羅地網,他們又是如何進來的?

  為首的綠衣女子身材高大,淡淡掃她一眼。

  「閣主之命,速將那二人帶走。其他妖魔,格殺勿論。」說著單手一揮,身後十多名黑衣人,立刻以詭異的身形和步伐,不到片刻便將眾多女妖斬殺,而且皆是單手捏碎下顎,一擊斃命。

  藍雨瀾風妄圖使用攝魂術,心念至處,卻發現這十多個人就像是沒有大腦的死人一般,半點思想的波動起伏都尋不著。

  藍雨瀾風知道遇上敵手,再加上自己也受傷不輕,只好走為上計。

  綠衣女子見她身子一溜便往冰裡遁走,大聲喝道:「想跑哪那麼容易,神農鼎給我留下!」大腳使勁一跺,頓時冰面開始強烈的震動。她上前幾步,手往冰上一叉便是一個窟窿,再抽出來時,正掐著藍雨瀾風的脖子把她硬從冰裡拽了出來。

  藍雨瀾風被她拿住,猶如缺水的魚兒在乾旱的陸地上拚命扭動掙扎,魚尾在空中狂甩。

  綠衣女子厲聲道:「你是要自己交出來,還是我掏了你的心肺?」

  藍雨瀾風連連求饒,把神農鼎從墟鼎中拿了出來,往空中用力拋去。

  待綠衣女子拿到手中,她早已從冰中遁去。綠衣女子也不再追,走到花千骨身邊問道:「你沒事吧?」

  「我什麼事也沒有,可是我師傅……」

  花千骨看著她半天,只覺得眼熟,這才想起是異朽閣那名負責接待的女子。她又怎麼會趕來救自己呢?她說閣主,這麼說是異朽君讓他們來的?這也對,糖寶本就是異朽閣的靈蟲,這救兵應該是它請來的。

  「謝謝姐姐及時相救……」

  綠衣女子淡淡瞟她一眼:「不用說謝謝,異朽閣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到時自然會向你討要報酬。」

  花千骨使勁點頭握住她的雙手:「求你救救我師傅,不管要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綠衣女子看了一眼又已陷入昏睡的白子畫,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神農鼎煉的毒藥,神仙也難救。

  待花千骨悠悠轉醒之時,驚異的發現居然已回到絕情殿自己的房間之中。

  難道,這也是幻覺麼?

  「師傅——」她一坐而起,環顧四周。

  「千骨!你醒了!」輕水正端了一碗藥進來,激動的把碗隨手一放,撲到她身上,「你嚇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

  花千骨不可置信的捏了捏她的臉:「你……真是輕水?」

  「我是啊!我是輕水!」輕水緊覆住她雙手,眼淚直在眼眶邊打轉,「你受傷不輕,尊上特別批準我上絕情殿來照顧你!」

  「師傅?我師傅呢?他在哪?」

  「我也不知道,回來之後就沒見他,好像是閉關去了。只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

  「怎麼可能?他傷那麼重!」

  「什麼傷?尊上受傷了麼?沒有啊?他一切都好好的,只說你們去救人,雖然人救回來了,神農鼎也奪回來了,但是你受了重傷,真氣耗盡。」

  花千骨愣住了,師傅為什麼要瞞著大家呢?還有異朽閣的人到哪裡去了?是誰把他們送回來的?難道說師傅的毒已經全解了?

  「糖寶呢?糖寶到哪去了?」莫非太久沒見,一回來就去落十一那了?

  輕水茫然的搖搖頭:「從你們回來就一直沒見過它。」

  花千骨震住了:「糖寶不見了?!那我們怎麼回來的?」

  「你當時候昏迷不醒,尊上把你抱回來的,然後差人叫了我過來料理你的傷勢,然後我就再沒見過他。

  「他看起來怎麼樣?一點事也沒有的樣子麼?」

  「就面色有些蒼白,其他沒什麼了。千骨你們這次出去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輕水一臉焦急的看著她。

  花千骨心裡七上八下,到底師傅的毒解了沒解呢?難道異朽閣已經把師傅治好了,卻把糖寶帶走了作為救人的代價?不會的,不會的!

  「我去找師傅!」

  花千骨拔腿往外跑,不顧輕水在身後的呼喊。來到後山白子畫閉關的塔前,卻怎麼也進不去。

  「師傅——」她焦急的在外面喊。

  「什麼事?」白子畫平淡無波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好像一切從來都沒發生過。

  花千骨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你……你的毒……」

  「放心吧,已經沒事了,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回師傅,弟子已經沒大礙了,可是師傅……」那麼厲害的毒怎麼可能說沒事就沒事了呢?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花千骨在門口走來走去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師傅,我們怎麼回來的,糖寶又到哪去了?」

  「糖寶在異朽閣,過些日子就回來,你別擔心,好好養傷。還有兩個月就是仙劍大會了。」

  花千骨心裡又是一驚,為什麼這次要她參加,往年不是都不參加的麼?上次仙劍大會的慘敗她一直還記憶猶新。

  「是,弟子定不辱師命……只是師傅,你沒有跟師伯和大家說你中毒的事麼?」

  「不用了,免得他們擔心。你快回去吧,沒事就不要過來了。」

  花千骨躊躇良久,心裡始終不踏實,可是又沒有辦法,只得躬身拜退。

  她的傷沒有大礙,毒素早已盡數被白子畫吸出,不過都是些皮肉傷。多調理調理,吃點仙丹玉露,恢復的非常快。

  中間落十一、朔風、朽木清流等人來看過她幾次。世尊和儒尊將她叫去問話,她也只得將師傅中毒之事瞞了下來,只說師傅正在閉關。

  摩嚴和笙簫默等人皆知道白子畫的功力,自然是不信他會受何損傷。

  只是白子畫這一眨眼閉關已半個多月了,花千骨不管是送去什麼飯菜什麼丹藥他都不吃。實在是按捺不住了,她跪在塔前低聲喚他。

  「師傅——你怎麼樣了?我可不可以進去看你一眼?」

  「不用,你回去吧。」依舊是白子畫清冷的聲音傳來。

  花千骨不依,跪在塔前苦苦央求。心想你不讓我進去我就一直跪在這裡陪著你。

  清晨,門終於開了。白子畫推門而出,依舊是美得不染塵埃,只是面上更多了一層冰霜。

  花千骨聽到響動睜開眼,擡頭看見他差點喜極而泣。伸出手便緊緊環抱住了他的雙腿,

  「師傅,我好擔心你……」

  白子畫蹲下身子,撫了撫她的頭,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走吧,咱們回去。」

  「嗯!」花千骨用力的點頭,站起身子。恭順的跟在他身後,太好了,師傅真的沒事,她總算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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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3 09:24:18

【58.生死與共】

  白子畫只覺得喉頭一熱,身體恢復了一點點知覺。用力的睜開眼睛,見到花千骨驚喜若狂的看著他。

  「小骨?」

  「師傅!師傅!你撐住啊!我現在就帶你離開這裡!我們回長留山!我們回絕情殿!」花千骨緊咬牙關,用力的背他起身。

  白子畫擡頭只望見漫天的風雪,如此瘦小的身軀,怎麼負得動自己。

  「小骨……」他用力想自己站起來,卻迷迷糊糊又昏睡過去。

  花千骨一步一個腳印跋涉在風雪中,沒有真氣防護,眉毛頭髮全部都凍住了,睫毛上也結了厚厚的一層冰。

  「師傅!師傅!你不要睡!你跟我說說話!我們馬上就到長留山了,一回去小骨就給你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我們吃熱騰騰的蘆薈羅漢齋?不然就吃清蒸鱸魚,苦煎鵝掌湯?不對,師傅是吃素的,那我們吃蓮子粥和芙蓉豆花好不好?師傅,師傅!小骨跟你保證,回去之後小骨再也不偷懶了,每天早起早睡,認真練劍,認真修行。不給你惹麻煩,也不惹師伯生氣。師傅你上次說陪我回家的,你還沒看過小骨頭家的小木房子是什麼樣子……師傅,你跟我說話啊,回去之後小骨認真學下棋,以後每天陪你下。還有師傅,我把你書房你最喜歡的水晶硯台給打碎了,後來那個是我求了墨仙好久,他又重新照樣子做的,師傅你起來罵我啊……」

  花千骨一面辛苦的走,一面帶著哭腔低述,不斷抽泣,可是哭不出淚水。她不要,她不要世界那麼安靜。她好害怕,好害怕師傅就這樣再也沒有聲音了。

  「小骨……」白子畫虛弱的睜開眼睛,又咳了一口血出來,「放我下來,你趕快走!」

  「我不要!小骨死也不會丟下師傅的!」都是因為她,師傅才會中毒的!

  白子畫拼著命的用力推開她,自己跌倒在雪地上。花千骨慌忙的扶他起來:「師傅你沒事吧?」想到什麼,又拔出劍往腕上動脈上用力一割,鮮血滾滾湧出,悉數餵進白子畫嘴裡。

  白子畫無力推拒,花千骨的血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味,暫時抑制住他的毒性。

  「我看你們這次還能往哪裡跑!」

  藍雨瀾風出現在對面冰崖上,尾巴上的傷口只經過粗略處理,還不時滲出血來。

  花千骨手握斷念,將白子畫護在身後,憶及師傅交給她的鏡花水月,只需劍招,不需要用到什麼內力。將藍雨瀾風和那些白色妖魔的攻擊一波一波阻攔在外。

  其間藍雨瀾風不斷的妄圖用幻象迷惑她。無奈花千骨鐵了心一般,絕望中反而越發沈著冷靜,竟叫她絲毫沒有可趁之機。

  可是花千骨渾身傷痕越來越多,也快要支持不住了。藍雨瀾風尾巴一掃,無數冰淩直向她射去。花千骨一一用劍打飛,踉蹌退了幾步,卻被人在身後扶住,擡起頭來一看,卻是面無血色的白子畫。兩人雙目對望,心下皆是一片釋然。

  突然天空一陣綠光劃過。

  「骨頭媽媽!我來救你來了!」糖寶在花千骨頭上安全著路,形成一陣爍亮的光壁,將她和白子畫二人都包裹其中。

  同時週遭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出現了十多名戴著青銅面具的黑衣人,在風雪中分外扎眼。

  「你們是何人?」藍雨瀾風心頭一驚,這周圍陣法密佈,天羅地網,他們又是如何進來的?

  為首的綠衣女子身材高大,淡淡掃她一眼。

  「閣主之命,速將那二人帶走。其他妖魔,格殺勿論。」說著單手一揮,身後十多名黑衣人,立刻以詭異的身形和步伐,不到片刻便將眾多女妖斬殺,而且皆是單手捏碎下顎,一擊斃命。

  藍雨瀾風妄圖使用攝魂術,心念至處,卻發現這十多個人就像是沒有大腦的死人一般,半點思想的波動起伏都尋不著。

  藍雨瀾風知道遇上敵手,再加上自己也受傷不輕,只好走為上計。

  綠衣女子見她身子一溜便往冰裡遁走,大聲喝道:「想跑哪那麼容易,神農鼎給我留下!」大腳使勁一跺,頓時冰面開始強烈的震動。她上前幾步,手往冰上一叉便是一個窟窿,再抽出來時,正掐著藍雨瀾風的脖子把她硬從冰裡拽了出來。

  藍雨瀾風被她拿住,猶如缺水的魚兒在乾旱的陸地上拚命扭動掙扎,魚尾在空中狂甩。

  綠衣女子厲聲道:「你是要自己交出來,還是我掏了你的心肺?」

  藍雨瀾風連連求饒,把神農鼎從墟鼎中拿了出來,往空中用力拋去。

  待綠衣女子拿到手中,她早已從冰中遁去。綠衣女子也不再追,走到花千骨身邊問道:「你沒事吧?」

  「我什麼事也沒有,可是我師傅……」

  花千骨看著她半天,只覺得眼熟,這才想起是異朽閣那名負責接待的女子。她又怎麼會趕來救自己呢?她說閣主,這麼說是異朽君讓他們來的?這也對,糖寶本就是異朽閣的靈蟲,這救兵應該是它請來的。

  「謝謝姐姐及時相救……」

  綠衣女子淡淡瞟她一眼:「不用說謝謝,異朽閣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到時自然會向你討要報酬。」

  花千骨使勁點頭握住她的雙手:「求你救救我師傅,不管要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綠衣女子看了一眼又已陷入昏睡的白子畫,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神農鼎煉的毒藥,神仙也難救。

  待花千骨悠悠轉醒之時,驚異的發現居然已回到絕情殿自己的房間之中。

  難道,這也是幻覺麼?

  「師傅——」她一坐而起,環顧四周。

  「千骨!你醒了!」輕水正端了一碗藥進來,激動的把碗隨手一放,撲到她身上,「你嚇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

  花千骨不可置信的捏了捏她的臉:「你……真是輕水?」

  「我是啊!我是輕水!」輕水緊覆住她雙手,眼淚直在眼眶邊打轉,「你受傷不輕,尊上特別批準我上絕情殿來照顧你!」

  「師傅?我師傅呢?他在哪?」

  「我也不知道,回來之後就沒見他,好像是閉關去了。只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

  「怎麼可能?他傷那麼重!」

  「什麼傷?尊上受傷了麼?沒有啊?他一切都好好的,只說你們去救人,雖然人救回來了,神農鼎也奪回來了,但是你受了重傷,真氣耗盡。」

  花千骨愣住了,師傅為什麼要瞞著大家呢?還有異朽閣的人到哪裡去了?是誰把他們送回來的?難道說師傅的毒已經全解了?

  「糖寶呢?糖寶到哪去了?」莫非太久沒見,一回來就去落十一那了?

  輕水茫然的搖搖頭:「從你們回來就一直沒見過它。」

  花千骨震住了:「糖寶不見了?!那我們怎麼回來的?」

  「你當時候昏迷不醒,尊上把你抱回來的,然後差人叫了我過來料理你的傷勢,然後我就再沒見過他。

  「他看起來怎麼樣?一點事也沒有的樣子麼?」

  「就面色有些蒼白,其他沒什麼了。千骨你們這次出去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輕水一臉焦急的看著她。

  花千骨心裡七上八下,到底師傅的毒解了沒解呢?難道異朽閣已經把師傅治好了,卻把糖寶帶走了作為救人的代價?不會的,不會的!

  「我去找師傅!」

  花千骨拔腿往外跑,不顧輕水在身後的呼喊。來到後山白子畫閉關的塔前,卻怎麼也進不去。

  「師傅——」她焦急的在外面喊。

  「什麼事?」白子畫平淡無波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好像一切從來都沒發生過。

  花千骨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你……你的毒……」

  「放心吧,已經沒事了,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回師傅,弟子已經沒大礙了,可是師傅……」那麼厲害的毒怎麼可能說沒事就沒事了呢?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花千骨在門口走來走去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師傅,我們怎麼回來的,糖寶又到哪去了?」

  「糖寶在異朽閣,過些日子就回來,你別擔心,好好養傷。還有兩個月就是仙劍大會了。」

  花千骨心裡又是一驚,為什麼這次要她參加,往年不是都不參加的麼?上次仙劍大會的慘敗她一直還記憶猶新。

  「是,弟子定不辱師命……只是師傅,你沒有跟師伯和大家說你中毒的事麼?」

  「不用了,免得他們擔心。你快回去吧,沒事就不要過來了。」

  花千骨躊躇良久,心裡始終不踏實,可是又沒有辦法,只得躬身拜退。

  她的傷沒有大礙,毒素早已盡數被白子畫吸出,不過都是些皮肉傷。多調理調理,吃點仙丹玉露,恢復的非常快。

  中間落十一、朔風、朽木清流等人來看過她幾次。世尊和儒尊將她叫去問話,她也只得將師傅中毒之事瞞了下來,只說師傅正在閉關。

  摩嚴和笙簫默等人皆知道白子畫的功力,自然是不信他會受何損傷。

  只是白子畫這一眨眼閉關已半個多月了,花千骨不管是送去什麼飯菜什麼丹藥他都不吃。實在是按捺不住了,她跪在塔前低聲喚他。

  「師傅——你怎麼樣了?我可不可以進去看你一眼?」

  「不用,你回去吧。」依舊是白子畫清冷的聲音傳來。

  花千骨不依,跪在塔前苦苦央求。心想你不讓我進去我就一直跪在這裡陪著你。

  清晨,門終於開了。白子畫推門而出,依舊是美得不染塵埃,只是面上更多了一層冰霜。

  花千骨聽到響動睜開眼,擡頭看見他差點喜極而泣。伸出手便緊緊環抱住了他的雙腿,

  「師傅,我好擔心你……」

  白子畫蹲下身子,撫了撫她的頭,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走吧,咱們回去。」

  「嗯!」花千骨用力的點頭,站起身子。恭順的跟在他身後,太好了,師傅真的沒事,她總算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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