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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7 10:57:52

【番外一.洛紫篇】

  冷清月夜,沈寂的小鎮。

  一道黑氣悄然自遠處飛來,翻過矮牆,飄進院子裡。

  黑氣在月光下逐漸凝聚成形,藏進屋簷的陰影裡,帶起一陣風,院內高高木架莫名翻倒,發出砰的一聲。

  須臾,房間裡響起說話聲,在女人催促下,男人無奈起床點燈,推門出來,口裡猶自埋怨,「哪裡有什麼賊,大驚小怪的,聽錯了吧……啊,原來是這東西!」

  他邊說話,邊下階過去扶那架子。

  房間燈光微弱,身後屋簷陰影更濃,黑暗中,一雙血紅的眼睛閃著貪婪的光。

  詭異的氣息瀰散,男人隱約察覺到異常,轉身去看,正在此時,忽有一道寒光劃過小院上空,速度極快,明晃晃的光芒刺得他下意識閉了眼睛。

  低啞的叫聲遠去,聽得人頭皮發麻。

  男人吃嚇,「誰?」

  寒光瞬間即逝,小院恢復平靜,月光冷冷,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當家的,是什麼在叫?」屋裡響起女人緊張的聲音。

  男人掃視周圍角落,又特別留意了屋簷下那片陰影,半晌搖頭,隨口道:「是夜貓子叫呢,大驚小怪!」

  「你快些進來。」

  「來了來了!」男人不耐煩,邊朝房間走邊嘀咕,「眼花了吧……」

  院外巷子裡,兩道白影現身,一男一女,雪衣長髮,容貌絕美,宛如九天下凡的不食煙火的神仙。

  「師父讓它跑了,它又害人怎麼辦?」

  「那是食夢魔,不會害人,」他輕輕扶著她的肩,示意她安心,動作溫柔,聲音裡更有無限寵溺,「它專食人噩夢,用來修煉,這種魔很是罕見。」

  她驚奇,「哈,那它吃了噩夢,不是只留給人好夢了嗎?」

  「是的。」

  「對啊,仙魔本就不該分開看,魔做的也不一定都是壞事,可惜我們把它嚇跑了。」

  「不嚇跑它,它就要嚇到人了,」他看看天色,「時候不早,該回去了。」

  眼前男女,赫然竟是當年化劍消失的南華師徒。

  聽到「回去」二字,重紫失望,抱著他的手臂撒嬌,「可是我還想去城裡看夜市……」

  「未修得肉體,不可任性。」洛音凡拉著她就走。

  「師父不去,我自己去!」

  「是嗎?」

  「我悄悄走……」

  未等她說完,洛音凡猛然停住腳步,「重兒!」

  看清目光裡那些傷痛之色,重紫知道說錯話,後悔萬分,連忙搖頭解釋,「我只是說說,不會真走的。」

  他仍將她拉入懷裡,緊緊抱住。

  百年,整整百年,幸好她終於還是原諒他了,如今他不會再失去她,說也不行。

  成為劍靈,原不打算再插手這些仙魔之事,反而是她堅持起來,他這才同意偶爾在暗中插手,重拾責任,變回真正的自己,可正因為如此,他越來越不安,越來越害怕,總擔心她會隨時隨地從自己身邊消失,離開。

  經歷了那樣的事之後,怎麼忘得掉?怎麼能聽她說「走」字?

  「不可以這樣嚇師父。」略帶責備的聲音。

  「我不是故意的,」重紫一陣甜蜜一陣心酸,亦緊緊環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懷裡,小聲道,「我不會走,除非……除非師父再丟下我。」

  她也在害怕?洛音凡心一疼,低頭,情不自禁在那紅唇上輕輕吻了下,「不會,永遠不會有那天。」

  他都不惜用死來留住她了,又如何丟得下?

  歲月無邊,物換星移,人間早已變作另一番氣象,四海安定,歌舞昇平。

  城內夜市很熱鬧,別說酒樓歌樓,勾欄戲曲,只看那大街上,兩旁小攤琳琅滿目,吃的玩的應有盡有,不時還有挑著擔子叫賣的,轉彎處的街角,雜耍的正在表演絕技,引來無數人圍觀。

  一對年輕男女自街道盡頭走來,女子固然美麗,白衣男人更難形容,步伐從容,神色淡然,一雙無悲無喜的眸子彷彿裝下了整片夜,吸引無數視線。

  昨夜實在太晚,重紫只好乖乖地隨洛音凡回到劍內,但洛音凡也沒有讓她失望,今夜果真帶著她進城來了。重紫很高興,在兩旁小攤上流連,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不時跑回他身邊詢問,他只是任她折騰,很少說話,眉宇間是一片化不開的溫柔。

  忽然,重紫停止動作,愣愣地望著一個方向。

  「天子腳下,怎能動手打人?」那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公子,長眉如刀,小臉冷冰冰的,身後跟著幾個侍衛模樣的人。

  他年紀雖小,穿著氣勢卻不凡,幾個大乞丐知道惹不起,怏怏地散開,露出中間地上哭泣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著破爛,手裡捏著半個饅頭,怯怯地看了他兩眼,然後退回到牆角,低頭慢慢地啃饅頭,不時拿髒兮兮的手揉眼睛,一張滿是塵灰的小臉更加難看了。

  「醜丫頭!」小公子嫌惡,帶著下人要走。

  身後小女孩哭起來。

  小公子走了兩步,停住,半晌側身道:「將她帶回去吧。」

  幾名侍衛面面相覷,領頭那人上前,「這恐怕……」

  「一切有我,」小公子不耐煩地打斷他,「想不到如今太平盛世,還有這樣的事。」

  侍衛只得應下,過去將那小女孩直接從地上拉起來,小女孩更加害怕,下意識往他身邊靠,想要再尋求保護。

  「跟著我。」小公子冷著臉吩咐,繼續朝前走。

  ……

  視線忽然被擋住,重紫終於回神,望著面前的人,「師父,他……」

  洛音凡點頭,「他已轉過幾世了。」

  「真的是他!」重紫歡喜,要追上去。

  洛音凡不動聲色拉住她,「眼下我們尚未修得完全的實體,不能離開劍太久,回去吧,明日再來便是。」

  「可是我想先看看他。」

  「來日方長。」

  重紫喪氣地跟著走了幾步,停住,「師父不高興嗎?」

  洛音凡不答。

  重紫眨眼,「師父不想我見他?」

  洛音凡略覺尷尬,移開視線,「該回去了。」

  「師父不說,我才不回去。」

  「重兒!」

  「師父會離開我嗎?」

  「不會。」

  「我到哪兒,師父一定會跟到哪兒嗎?」

  「是的。」

  「那我也一樣,」重紫垂眸,拉著他的手淺笑,「我不會離開師父。」

  洛音凡輕咳,有點頭疼。

  小徒弟當真是越來越瞭解他,將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那些人,每一個都曾為她付出過,而他給予她的,始終是太少太少,放眼六界他不畏任何人,唯獨在這件事上,他全無信心。

  「如果我真的離開了,師父會怎麼辦?」

  「果真如此,為師便散了仙魄……」

  「師父!」重紫急得伸手去捂他的嘴。

  小徒弟到底還是在意他,不過他說的是真話,自魂魄重生那一刻,他就是完完全全為她而存在,如果沒有她,這場重生又有何意義。

  「為師當然不會那樣做,至少先將你抓回來,重重地責罰。」

  「師父要罰我,我還是走了算了。」

  「那就一起散了仙魄。」

  原來死也可以這麼甜蜜!重紫嗔道:「師父自私!」

  洛音凡默認。

  當初太無私,今日才會太自私。

  「我要跟師父活得好好的,才不要死。」

  「好。」

  發現他還是那副淡然不驚的樣子,重紫洩氣,忽然趴到他懷裡,低聲笑道:「倘若我真的不在了,師父就再喝鳳凰淚。」

  洛音凡聽得好氣又好笑,面上也不禁一熱。

  他的小徒弟當真被縱得無法無天了,敢拿這事取笑他!她哪裡知道,鳳凰淚早就失效了,他能恢復記憶,根本不是喝的解藥。

  「我現在可以去看秦師兄了嗎?」

  「為師陪你去。」

  ……

  轉過街角,幾個侍衛遠遠站在旁邊,小公子正和人說話,那人三十幾歲年紀,長相和藹不失威嚴,身旁一柄長劍飄浮在空中,顯然是仙門中人,而且地位不低。

  半晌,小公子禮貌地作禮,不知說了句什麼,那位仙人頓時露出失望之色,搖頭歎息,有意無意朝這邊看了眼,禦劍離去。

  「那是虞掌教!」

  「是的。」

  虞度找上他,最終卻失望離去,重紫當然猜出是為了什麼,喃喃道:「他真的……不願修仙了。」

  「既是他的選擇,就不必惋惜,」洛音凡輕聲道,「如今看來,人間也未嘗不好,你若惦記,今後常來看他便是。」

  「我可以常來看他嗎?」

  「必須有為師陪同。」

  昔日兩個愛她的人,一個轉世忘記,一個找到轉世的閔素秋,真的圓滿了吧?重紫目送小公子離去,忽然道:「虞掌教看見我們了。」

  「是的。」

  「他為什麼不來找你?」

  「他知道,我真要回去,不用他來找。」

  重紫望著他,「師父想回去嗎?」

  「這樣就很好,不一定非要回去。」

  「師父,我不……」

  「為師知道,」洛音凡制止她再說,「就算我願意回去,眼下尚未修得完全的肉身,必須依附劍上,也是不便的。」

  說到這事,重紫疑惑地眨眼,「為什麼我們能活在劍上,那柄劍裡根本沒有仙氣魔氣啊,怎麼能保住我們的魂魄……」

  當時他也以身殉劍,再施展鏡心之術,照理說兩個人都要魂飛魄散的,為什麼最終卻僥倖變成了劍靈。

  「上天垂憐吧。」洛音凡拉著她走。

  劍裡沒有仙氣,沒有魔之氣,卻有神之氣,此劍得神賜靈氣,已成了一柄神劍,所以兩個人魂魄才能依附其上,得以保存。劍,就是他們暫時的棲身之地,可最終他們還是得修煉數百年,才能夠修得肉體。

  這一切,自然是魔神所賜。

  洛音凡沒有說破。

  她原本要答應跟九幽走,當時的場景猶在眼前,他怎麼會告訴她?九幽的成全令他感激,可也不必非要讓她也明白九幽有多好。

  「那就等師父修得肉身,再回紫竹峰吧。」

  「你也隨為師回去?」

  「我跟師父回去,」重紫轉轉眼珠,「可是有條件的。」

  好啊,越來越厲害,會跟他講條件了。洛音凡斜眸看她,有點沒好氣,她應該主動說,會永遠陪著他,永遠跟在他身邊才對!

  當然,他會盡可能滿足她的條件。

  「說吧,又想要什麼?」

  重紫拉著他的手,沒有說話,小臉漸漸紅了。

  洛音凡俯下臉看著她,意在詢問。

  重紫紅著臉,只是咬唇笑,半晌終於被他看得忍不住,鑽到他懷裡笑,「我要……要……師父!」

  洛音凡皺眉。

  她難道還不明白,他早就屬於她了。

  神仙師父真的太神仙了,讓她生氣!重紫跺腳,索性勾住他的脖子,迫使他傾身下來,輕聲說了兩個字。

  耳畔熱氣伴隨著蚊子般細細的聲音,聽到那兩個字,洛音凡心一跳,臉上溫度逐漸升高,更加哭笑不得。

  小徒弟嘗到其中樂趣了,可是這些日子下來,她哪裡是在雙修,在他身下不消片刻就全然忘情,哪還顧得上先前教的雙修心法,最後不到一個時辰就討饒。

  也罷,歲月漫長,修煉的時間太多,為何不能忘情?

  但小徒弟不給點教訓是不行了!

  他擡起她的臉,微微揚眉,警告:「雙修,卻不是一個時辰的事。」

  「那就……一個半時辰?」

  「這叫雙修?」

  「最多,最多兩個!」視死如歸地吼完,她羞得重新將臉埋在他懷裡,小聲央求,「師父……」

  洛音凡無動於衷。

  今日是非教訓不可,休想再讓他心軟!

  一柄長劍飛來,停在二人面前,劍身光潔美麗,世間罕見,眾目睽睽之下,洛音凡面不改色,抱著她踏上劍身,化作白光隱入劍內。

  長劍瞬間劃破天空,消失得無影無蹤,周圍眾人總算回過神,各自驚歎,好在往來的仙門弟子多,這種事也不新鮮,只不過這對男女實在太出色了,真正稱得上是神仙眷侶。

  「我的恩典,洛音凡非但不告訴她,對付我的子民也半點不手軟。」一個聲音響起,被夜市裡的鬧聲淹沒,「他二人如此幸運,我卻要留在冥境忍受寂寞。」

  「主人後悔了?」

  「不錯,我得把我的皇后帶回冥境。」

  「可惜她不會再跟主人走。」

  「五百年現世,我從不缺少機會。」死氣沈沈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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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7 10:58:22

【番外二.雪陰篇】

  無際大海,上空無數黑點,卻是海鳥來去。漫天霞影下,一道人影負手立於海邊岩石上映著夕陽,渾身被鍍上了一圈華麗的金邊。

  少女禦劍而來,遠遠望著他發愣。

  他卻發現了,轉身,「水仙」?

  那一抹微笑比霞光更溫柔,少女的臉被映得紅了,比初開的桃花還要嬌艷,她慢慢地走上前,抿嘴笑了下,神色不太自在,「師父。」

  白衣仙人擡起一隻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髮絲,柔聲責備,「這幾天都去哪裡了,叫為師著急!」

  少女順勢抱住他的手臂,「師父不是說要下個月才回來嗎?」

  「為師說下個月回來,你就可以亂跑?」

  「師父等了我多久?」

  「三日。」

  「一直在這兒等嗎?」

  「你說呢?」

  師父這三天都站在這裡等她?少女既是喜悅又是內疚,「水仙再也不亂跑了。」

  白衣仙人不動聲色地問:「近日陪你玩的人是誰?」

  師父怎麼知道?少女愣了下,照實答道:「是妙音谷的少谷主,叫竺汀,我前日遇見他,他邀我去妙音谷玩了幾日。」

  見她沒說謊,白衣仙人面色好了點,「說了多少次,不得隨意結交外人。」

  「他又不是壞人,」少女嘀咕,拉著他道,「師父明白也跟我去看看他吧,他真的很有趣。」

  「明日我們就要啟程離開這兒了。」

  「這麼快!可是我都答應他了,他還說要說我一台好琴呢!」

  白衣仙人皺眉,「不聽話嗎?」

  每次她認識新朋友的時候,總會被師父以各種理由帶走,少女雖有不捨,可是她知道師父在生氣,只好委屈地答了聲「是」。

  「天快黑了,我們回船上去吧,」白衣仙人安慰,「聽話,將來師父會替你找一台最好的琴。」

  少女應了一聲,任他拉著朝船上走。

  從小到大,他給她的每件東西都是最好的,他是那樣寵愛她,可是他始終不明白,她想要的不是琴啊。

  竺汀的話在耳畔迴響,她忽然覺得被他握著的那隻手很燙。

  第二日清早,師徒兩個乘了大船起航,進行漫無目的的旅程,數月之後抵達北海。時值冬日,北海上漂浮著許多厚厚的冰塊,到傍晚,師徒坐在冰上看海豹獵食。

  「水仙不喜歡這裡?」

  「沒有。」

  這幾個月她都沒精打采的,與往日大不相同,白衣仙人沈默片刻,將她摟入懷裡,「怎麼悶悶不樂,還在為竺少谷主的事生氣?」

  很久沒有被他抱過,少女心情好了起來,終於開口道:「師父為什麼不讓我跟別人往來?」

  「有師父陪你,不好嗎?」

  「好……可是師父不在的時候,我一個人真的很無趣。」

  「今後師父去哪裡,就帶你一起去。」

  「真的?」

  「真的。」

  少女沒有喜悅,遲疑半晌,忽然鼓足勇氣道:「師父要這樣留我一輩子嗎?」

  白衣仙人愣住。

  十幾年,她一直高高興興陪伴在自己身邊,難道如今她有了什麼想法?

  「你不願意陪師父了?「

  「我沒有!」少女連忙搖頭,臉漸漸紅了,「我……我只是……」

  他微笑打斷她,「水仙願不願意幫師父做一件事?」

  這麼多年都是師父寵著她,為她做了很多,她還真的沒替師父做過什麼事呢,少女立即起身,「當然,師父要我做什麼?」

  「北海裡盛產冰靈芝,為師很早就想要一朵了。」

  「這點小事,師父不早說!」少女飛快站起身,捏起避水決,衝他嫣然笑了下,以一個漂亮的姿勢躍入水裡。

  確認她消失,白衣仙人也緩緩站起身,「竺汀?」

  結界撤去,一名二十幾歲的年輕公女在外面恭敬作禮,「雪仙尊在上,妙音谷竺汀有禮。」

  白衣仙人淡淡道:「為何一路跟隨我師徒二人?」

  知道被發現,竺汀有點尷尬,語氣倒也鎮定,「晚輩追隨至此,是想見水仙師妹一面。」

  「她不在。」

  「晚輩對水仙師妹是一片真心,求仙尊成全。」

  一片真心?白衣仙人目光冷了。

  竺汀臉微熱,再行禮,「晚輩知道,仙尊擔心師妹受欺負,但晚輩保證……」

  「看在竺谷主面上,今日不與你計較,」白衣仙人打斷他,「再要糾纏於她,休怪我不留情面。」

  顧及他的身份,竺汀自認很低聲下氣,想不到仍遭拒絕,他本就年輕,終於也忍不住頂撞道:「她只是仙尊的徒弟,仙尊如此不通情理,未免太過。」

  「放肆!」

  「晚輩斗膽,她並不是以前那位水仙師姐……」

  話音未落,就有一股強大力量迎面襲來,竺汀雖早已在防備,可事到臨頭仍閃避不及,被擊得飛出數丈,終於墜海。

  「竺師兄!」一道白影自海裡躍起,過去將他撈了上來。

  受傷不重,卻得佳人相護,竺汀心中暗喜,正要開口說話,忽然又覺身體懸空,接著就撲通一聲重新墜入海裡。

  「你並沒有師兄。」淡淡的聲音裡,結界重新設起。

  被強行攝回,少女紅了眼圈,跺腳,「師父為什麼要這樣?

  「他不安好心。」

  「他只是喜歡我!」

  「混賬!」白衣仙人微怒,「不知廉恥,還不給我回船上去?」

  頭一次被他罵,少女愣了半晌,哭著跑了。

  黑夜,風裡透著無數冰寒之氣,少女仍抱膝坐在船頭,不肯說話。

  白衣仙人站在艙門口,有點無奈。

  遺忘,提心吊膽地守護……她承受的一切,如今要讓他也親自經歷一遍,這就是上天的懲罰。

  她注定不能再修得仙骨,全憑他的法力替她續命,正如前世她為他所做的一樣。而今他四處奔走,遍尋天下注顏之藥,因為知道她的心結,她絕不會願意以一副衰老的面容來陪伴他。

  可是現在趁他不在,她竟然和那竺汀來往,幾個月還念念不忘,難道她喜歡上竺汀了?

  眼一冷,心一怒,他直接將她攝回艙內。

  少女驚回神,咬著唇又要往外走,可惜門口早就設置了結界,怎麼走那是徒勞,氣得她大聲抗議,「師父這樣關著我,不如讓我死好了!」

  死?她敢用死來威脅他!他冷冷道:「現在就想走了嗎?」

  她挑眉,「對,竺汀喜歡我。」

  他噎了噎,怒道:「走出這門,就別再回來!」

  她賭氣,「我才不會回來!」

  他當真怔住了。

  不回來,她說不回來?在為他做了那麼多之後,她不肯再喜歡他,要徹底放棄他了?

  俊臉慘白,雙目失神,從沒見過師父這樣子,少女半是害怕半是內疚,心裡卻莫名有一絲喜悅,上前欲安慰他,「師父……」

  冷不防那人忽然伸手,狠狠地將她拉入懷裡,低頭就吻住了她。

  師父在做什麼?腦子裡亂成一團,少女睜大眼睛,下意識掙扎,由於唇被堵住,只能發出嗚嗚地聲音。

  很奇怪,身體開始變軟,毫無力氣,唇舌糾纏,好像很久之前就有過這樣的感覺,非但不想抗拒,反而令人沈醉,不願醒來,期待著想要更多……

  雙臂情不自禁去摟他的頸,主動回應。

  師父!他是師父啊!猶如當頭一棒,少女驚醒,有點驚慌,略略用力咬破他的唇。

  痛,終於讓他尋回理智,擡臉離開。

  「師……師父。」少女滿面通紅,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愣愣地看著她半晌,白著臉緩緩後退幾步,然後匆匆轉身,逃也似地出門去了。

  手指輕撫唇瓣,還留有他的味道,少女臉頰一片火燒。

  沒有生氣,她是故意的,其實她並不是在氣他的控制,而是氣他把她關起來,卻仍無半點表示。竺汀的表白勾起了她內心潛藏的期待,只不過她一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再加害怕做錯事,因為他是她的師父,她害怕,害怕他會生氣不要她了。

  眼前發生的一切,令她驚喜。

  原來師父……是喜歡她的?那她的拒絕,是不是讓他誤會難過了?

  少女終於反應過來,匆匆跑出門,發現船上空無人影,頓時害怕起來。

  「師父!」

  「師父你去哪兒了?」

……

  整整三日,他全無蹤影。

  回想他的神情,全不似往日鎮定自若的模樣,他好像很羞愧,很傷心,因為她是他的徒弟吧?那有什麼關係,她就是喜歡他,才不管別人笑話,只要他不生氣。她就什麼都不怕!

  可是他在哪裡?

  少女忽地站起來,走過去躺到床上,合眼。

  須臾,一道白影迅速閃進門,「水仙!」

  真的來了,少女偷笑。

  「水仙!」他快步走近床前,接著就發現不對--她身上有他的仙印,方才察覺她神氣消失,嚇得他匆匆趕回來了,可是眼前……這不是死靈術嗎?

  「師父!」來不及反應,床上的少女飛快撲到他身上,眼睛裡滿是得意之色,每次她出事他都會及時趕回來,這次真的也有效!

  「沒事就好,」他飛快推開她,逕直朝艙外走。

  少女追上去,「師父!師父別走!」

  「為師不走。」他怎會丟下她一個人,其實他根本就沒走遠。

  「師父!」少女仍拉住他的手不放。

  他停住腳步,回身。

  少女滿臉通紅,許久才低聲道:「我沒生氣,師父可以……」

  可以?她根本不懂這代表什麼!她什麼都不記得,自己卻趁機對她做這種事!俊臉上神情越發尷尬,他輕咳了聲,「天色不早,你先歇息……」

  話音未落,忽覺頸間一沈,他情不自禁俯下臉。

  未等他反應過來,她迅速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青澀的吻,毫無經驗,根本就是在胡亂吮咬,卻足以摧毀他所有的理智,壓抑太久的感情,就像浸了油的乾柴,一點即燃,拋開所有顧忌,他終於環上她的腰,扣住她的後腦,變被動為主動。

……

  輕喘著分開,她軟倒在他懷裡,小臉紅雲滿佈,眼波迷離。

  「師父。」想要更多,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只是抱住她,「水仙會不會後悔?可能會有很多人……笑話你。」

  「師父會怕嗎?」

  「不。」

  「那水仙也不怕,」她羞得將臉埋在他懷裡,小聲,「我……喜歡師父這樣……」

  「要是師父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怎麼辦?」

  「師父沒有對我不好啊。」

  「萬一有過呢?」

  「師父今後會對我好嗎?」

  「會。」

  「那我就不怪師父了。」

  「真的?」

  「真的!」

  「記住你的話,」他淺笑著低頭在那櫻唇上吻了下來,不顧她滿臉失望,推開她,「不早了,先歇息。」

  這樣不行,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否則對她太不公平,這三日他已經想得很清楚,現在首要之事就是尋求良藥神醫,讓她變回真正的水仙。

  等她記起來,會恨他吧?

  沒有關係,他會對她好,好得就算她恨也離不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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