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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04:44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9-4 17:00 編輯

作者:休言
書名:秀色不可餐


【內容簡介】

配角聲討:

顧辰曄:棠少,你既然和我師妹有了肌膚之親,就要負起責任
虞瑨棠:我床笫不能……

莫桐:棠少,我已有了身孕,你可不能拋妻棄子
虞瑨棠:我不舉……這娃不是我的

小菊:棠少,我本喜歡你,可你為何偏生將我和一個餵豬的湊一起
虞瑨棠:我真不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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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05:23

【第1章.風月花酒】

  人都說江湖有雙俠,一個是麒麟門掌門的獨子顧辰曄,一個是鹿雨山莊的少莊主虞瑨棠。一個九龍吟掌功了得,把那玄魂劍舞得讓人眼抽筋;一個輕功大好,青玉劍耍出鹿雨十六式,變式掌功震住多少豪傑。

  由天統閣統領的麒麟門和鹿雨山莊都居於江南地方,一個偏北,一個偏南。如此之近,偏生這兩個齊名之人從未謀面彼此,也從未一較高下,這讓眾賭坊的老闆好一陣惋惜。

  對於顧辰曄,連街邊買豆角的白鬍子老頭都能說得清清楚楚,講起來比他年逾五十的老婆生了個兒子還要激動。

  對於虞瑨棠,鬍子不免要抖一抖,比他老婆生了兩個兒子還要激動。

  顧辰曄此人行俠仗義,但為人正直低調,這是共識的。而虞瑨棠不同,有人說他風流倜儻,打強扶弱,有人說他行事太怪,稱不上正宗俠客。更有甚者說他陰陽怪氣,算不上男子漢。

  諸如此類傳聞,每隔一陣子就有新的襲來。如果有人編江湖小報,虞瑨棠必定每每都是頭條。

  不過這些絲毫不影響此人的享樂人生,他要是在意,他就不是虞瑨棠。現下,這位爺正在風月樓聽著小曲兒,喝著花酒,小日子悠哉著。

  虞瑨棠嗷了兩聲,終於把那個酒嗝打了出來,隨手把空了的杯子往身後一扔,對迎面走過來的秀色姑娘招呼了一聲,「過來這裡,讓小爺我摸摸。」

  這迎面走來的絕色姑娘就是風月樓當仁不讓的頭牌——唐子荷。

  青樓的姑娘身份低賤,都沒有姓氏,偏生唐子荷有。按她的話說,她是落魄人家進青樓的,姓氏自小帶著,進青樓也不敢不冠著。

  只是不知道她的老祖有沒有被這堆胭脂味熏得胃抽筋,痛得翻身起來大罵有辱家門。

  可人家有資本,那花容月貌也不是一般姑娘能比的,故老鴇子也由著她折騰。就好比程家公子被她灌出了胃出血,還是巴巴一杯接一杯地喝,不敢怠慢了美人。

  美其名曰,泣血情緣。

  這有了姓氏就有了區別,好比多穿了層衣服,與別的姑娘相比沒那麼好扒。不過話又說回來,她確實就是賣藝不賣身,一件都不給扒。是以,這唐子荷也就傲了起來,和誰說話都像對方昨晚打翻了夜壺,臭著呢,不想理。

  但所謂一物克一物,今日老鴇子說虞瑨棠點了她,又砸了重金,她得罪得起這老太婆,可得罪不起那位爺。

  虞瑨棠看著面前走過來的唐子荷,眼底風雲變化,最終停在了一個狀態,用三個字足以概括——色迷迷。

  唐子荷見慣了美男子,卻在見了來人之後,臉唰的一下就紅了。孽緣啊孽緣,她在心中無奈感慨,理了理心情走了過去。

  虞瑨棠看見她泛紅的臉的時候,馬上就聯想到了今早陸叔暖如三月的溫煦微笑。整齊的皓齒,被鮮艷的辣椒皮搶了風頭。

  真可謂是白裡透紅,比唐子荷的臉還要「驚」美上幾分。

  「棠少點了奴家,可真是奴家的福氣。」她當真把自己的水蛇腰朝虞瑨棠靠了過去。

  所謂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虞瑨棠心裡一震,這姑娘可真真太大方了。不過他也不含糊,面上絲毫不改顏色,依舊是那副「色迷迷」的表情。

  比不要臉,你還嫩著。

  「不如我們來玩個遊戲,猜字謎,輸了就脫件衣裳。」

  「棠少怎麼忘了,奴家是賣藝不賣身的,衣服可脫不得。」說罷,她就嬌羞地捶了虞瑨棠的胸口一下,像貓爪子一樣輕柔。

  他倒也爽快,「不脫也行,讓本少爺摸摸。」說完就朝唐子荷的胸口瞄了過去,居高臨下地欣賞著一片春色。

  這兩峰雪團,定是得讓陸管家那當奶媽子的老婆好生嫉妒。

  還好招呼的人不一樣,陸夫人伺候的是不懂事的小娃子,這位招呼的是大老爺們,不搶各的生意。

  唐子荷說了不賣身,當然不肯讓別人這樣看。可這腰都摸了,胸卻不讓看,好生吝嗇,又難不成是欲擒故縱。

  虞瑨棠到底還是看見了什麼,眼疾手快,伸手就探進了她的胸衣內。都色了,就色到底吧!

  「棠少,這是幹什麼?」唐子荷驚得突然站起來,雙手往胸口捂。

  怎奈虞瑨棠的手上功夫不是吹的,一聲清響,「呼啦」自她的胸口帶出了一件東西。

  「好哇,竟藏在了這裡。」他拿著手中的一張泛黃的紙揚了揚,「子荷姑娘,青樓裡,姑娘最容易失守的就是胸口,你怎麼笨得把它藏在了這裡?」

  唐子荷看著他手裡的幻劍口訣,突然就慌亂了。

  沒錯,她臉紅不是因為什麼害羞,那是見著主人找來了,急的。所謂孽緣,失主找上偷兒,可不是嗎。

  她唐子荷輕功了得,藏身青樓,這輩子最大的樂趣就是偷人東西,玩樂人生。可是她當時腦子一定被水缸砸過,做了一個錯誤的決斷,那就是去偷鹿雨山莊的幻劍口訣。

  玩兒大了!

  早見虞瑨棠一副醉樣,她就放鬆了警惕,沒想到自己早就成了他的目標。這位爺喝花酒,不過就是個幌子,不過是玩兒她。

  這世界,不是你玩兒我,就是我玩兒你,遲早玩兒死。

  見穿幫了,又見虞瑨棠一副調笑的模樣,她立刻就把心一橫,直接朝一旁的窗子跳了下去。

  逃命要緊!

  可她末了又覺這跳窗有損形象,補了一句,從窗下悠悠傳來,「姑奶奶我玩兒膩了,還你!」


  虞瑨棠見狀也沒有心思去追,不是他寬宏大量,實在是因為,花酒太能醉人了。

  他朝窗外望了望,這姑娘溜得可真快,風月樓怕是不敢回了,還得另找玩樂的地兒。恐怕,她不是來青樓被男人玩兒的,是來玩兒男人的!

  想那程家少爺,那可是活生生被她玩兒出了胃出血。

  真是個好玩的主,乃志同道合之人。

  天大地大,「玩」兒字最大!他玩兒得是花樣百出,也讓虞老爹變著法兒的頭疼,後悔當年不該。

  誰讓他想要個兒子。

  收好那張薄紙,他便準備打道回府,這就給老爹交代去。剛下了樓,就看見穿了一身桃紅的老鴇站在邊兒上和人聊上了。

  那老鴇有個極符合她身份的名字——春娘。

  虞瑨棠心裡好生替她惋惜了一番。頭牌都跳窗逃命了,她這兒還不知道,聊的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剛想繞道離開,就聽見春娘問起了自己。

  「棠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每次來都進雅間,喝點兒酒就走人,從不把姑娘往床上拐?」

  「這還不簡單,床笫不能唄!」

  「那道也是,瞧那張比子荷還要細皮嫩肉的臉,就知道不能人事。要不人家曄少都定了親,怎麼沒聽說虞莊主給棠少也定下來。」

  「我說春娘,你消息不是挺靈通的嗎,怎麼沒聽說他連一個通房丫頭都沒有。」

  「哎呀,這可真沒聽說過。」

  這些他早就聽膩了,竟笑了起來,朝那兩人的方向走了過去,冷不丁兒地就開了口,「不如告訴你們一件事,我虞瑨棠不喜歡年輕姑娘,喜歡的就是老女人,特別是像你這樣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單指擡起春娘的下巴。

  突然背地裡說道的人出現了,春娘哪敢動一下,連同方才和她說話的人也愣在了當場。

  虞瑨棠也不嫌自己名聲不咋樣,接著鼓吹著他的特別喜好,「要不改天我就八台大轎把你擡進鹿雨山莊。」

  進鹿雨山莊還不得被他玩兒死!

  春娘知道他是開的玩笑,卻又不得不感歎自己這張嘴實在直爽,直爽到她恨不得當場抽暈了自己。

  得罪十個顧辰曄,也不要得罪一個虞瑨棠。但凡懂點事兒的人都知道,她自覺今天是活回去了。

  看著面前那張好似用麵粉塗過,紅漆澆過的臉,虞瑨棠覺得手上突然沒力了。事實證明,一寸相隔的曖昧手段不是對誰都適用的。

  他乾脆放了手,邪邪地一笑,不再搭理,彷彿剛才何事也未發生,擡腳就走了。

  春娘長籲了一口氣後,便聽見虞瑨棠輕飄飄地扔了一句,卻有如暴雷一般砸進耳朵,「子荷姑娘跳窗了。」

  「跳窗了」這三個字,就好比「天塌了」。

  她哪受得了這樣的刺激,提起裙擺就往樓上奔,「我的子荷啊……」殊不知唐子荷的跳窗不是尋死,是求生。

  玩兒的就是心跳!

  虞瑨棠口訣拿到了手,也是時候回去了。

  他朝樓裡那群身著鮮艷裙裝,塗胭脂水粉,恨不得把所有艷麗的東西往自己身上掛的姑娘們看了一眼,心裡竟泛起一絲嫉妒。

  不是他變態了,實在是這個「他」,本該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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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05:42

【第2章.父女過招】

  虞瑨棠沒事就喜歡在街上晃悠,買點兒吃的,再看看她用不上的胭脂水粉,也從不怕別人背後說她變態。

  今日從風月樓辦了事回來,路上順便給老爹買了他最愛吃的包子。

  虞雍愛吃包子,那是鹿雨山莊的第二大秘密。這第一大秘密,怎麼說也得是她的女兒身份。

  至於為什麼愛吃包子也算秘密,那是因為虞老爹覺得他那大俠形象和街角賣的包子極為不符,這才每次都讓虞瑨棠給他買回來。

  當年老爹的一個死要面子,害她痛失女兒身。如今死不悔改,又要毀了她的英武形象,真不知道他這爹是怎麼當的。

  不過虞瑨棠的臉皮早就練得比那長城還要厚,比她身上的銀絲軟甲還要柔韌,這點小事,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話說,當虞老爹還是個黃毛小子的時候,一場大水災,和新婚身懷六甲的夫人走散了。後來,當他機緣巧合學成了一身武藝,又白手起家,以神速興起了鹿雨山莊的時候,虞瑨棠已經五歲了。

  虞黃毛見妻子離散,卻從未放棄過尋找。儘管納了幾房小妾,但正妻的位置,始終為虞夫人留著。當虞黃毛不再是黃毛的時候,當他最終也沒有生出兒子的時候,終於找到了虞瑨棠母子。

  那年,虞瑨棠已經九歲了。

  從此,她以鹿雨山莊少莊主的身份開始了絕對嶄新的生活,新得連性別都變了。

  八年,她當男人已經八年了,似乎早已習慣。

  據說虞老爹當年和人打賭,輸了就生不出兒子。可是最終也沒有得出究竟是誰輸了,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輸,當時腦袋被樹丫子夾過的虞老爹當機立斷,要她裝起了兒子。

  也不知道這孫子是誰裝的。

  虞瑨棠很認命,因為不知道自己老娘是不是一樣被夾了腦袋,竟然就同意了。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覺得自己被那兩頭部受傷的夫妻整了,自然不肯善罷甘休。

  不玩兒轉了,怎麼對得起「傳承」這兩個字。

  所以這些年,雖然她自認為自己不變態,但是她確確實實喜歡看老爹給她收拾爛攤子。

  玩兒歸玩兒,她還是懂的何時該收手,何時該幹正事兒的。要不然,鹿雨山莊怎麼越來越揚名了,棠少的名頭怎麼會如此讓人聽著就心裡複雜了。

  不務正業,似乎是她的正業,卻又不是。

  虞瑨棠終於捏著兩陀包子回了鹿雨山莊。

  「陸叔好,我老爹呢?」一進門就看見陸管家正優哉遊哉地在大門口散步,這小日子過得比她還好。

  終於把牙齒擦乾淨的陸管家又朝她一笑,指了指後院的方向,「老爺在後院喝茶呢。少爺不先休息一下?怎麼又買了包子,您就吃不膩?」

  是那位在後院喝茶的大老爺吃不膩!

  「不休息了,著包子味道不錯,吃不膩。」說完她便找老爹去了。

  虞老爹坐在石凳上自是悠閒的捧起白瓷碗,呷了一口,「好……茶啊。」剛感歎完這一句,就聽見背後「嗖」的一聲,有強勁的暗流逼過來。

  有暗器!

  虞老爹連頭都沒有轉過來,就長袖一揮,便將那大塊頭的暗器直直往牆上打。「噗」的一聲過後,那白花花、明晃晃的東西砸到牆上竟然就不爭氣地裂開了。

  一點殘存的熱氣正緩緩冒著。

  虞瑨棠看著老爹臉上風雲變幻的表情,嚴肅、驚訝、惋惜,還差一點就暴跳如雷了,無限感慨,感情自己比那包子還要不值錢。

  又一次證明了,虞老爹在重要問題上分不清輕重。

  「孽子啊!大好的包子竟被你糟蹋了!」虞老爹指了指虞瑨棠,又指著那兩團包子,痛心疾首。

  結果她把兩手一擺,面露無奈之色,「包子可不是我糟蹋的,誰知道你那麼乾脆就往牆上砸,一貫的雷厲風行,您老真是風采不減當年!」

  虞老爹聽了這一句不知該是高興還是為他的包子默哀,總之他不敢和虞瑨棠耍嘴皮子功夫。

  走了這麼久,也渴了,見石桌上有茶水,她隨手就拿起白瓷碗喝了起來。

  「等等!」

  虞老爹見狀連忙要去搶過來。可是他再渴望奪回來,也比不上虞瑨棠對水的渴望。

  一口下肚,頓覺胃開始燒了起來,嗓子也嗆得難受。

  竟然是酒!

  一路走著回來,剛消了酒勁,竟又灌下了這麼一大口。本就不喜喝酒,這下無辜嗆了個半死,她哪會輕易放過作怪的老爹。

  「好啊!背著娘在這裡喝酒,看我不告訴娘去。」她扔下這一句就掉頭往虞夫人的院子走。

  要說虞老爹這些年闖出了名頭,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可他偏偏除了怕虞瑨棠就是怕自己老婆,在自家反倒沒有地位。

  愛情,總是在不經意間套住你。這是陸叔沒事兒吃撐了從嘴裡蹦躂出來的,茶餘飯後的瘋言。

  虞夫人說了不讓虞雍喝酒,就算他不小心被酒鬼飛濺的唾沫砸中了臉,也要自覺地打盆水淨臉。

  誰沒有點怪癖,可虞夫人的這怪癖是被虞老爹生生逼出來的。

  想當年那場洪水導致的失散,就是因為虞老爹的一時貪杯,醉得跟陀爛泥一樣,扶都扶不起來。虞夫人身懷六甲,只好將他交給鄰舍的一個年輕人,自己坐只載女眷的小船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後來,幾年時間沒有見到虞老爹,虞夫人以為他被洪水淹死了,可也沒有改嫁,獨自養著虞瑨棠。

  直到後來虞老爹找到了自己媳婦,才把這事說清楚。

  原來,當年那年輕人成功把虞老爹弄上了自己小得不能再小的船,然而卻在漲水的河裡,不小心一個浪打來,又翻了。

  那年輕人在水裡亂撲騰,自然是沈了下去。偏生虞老爹正醉著打鼾呢,橫躺在水面上就順流飄下去了,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

  這人跟人就是有區別,閻王爺說不要你就不要你。恐怕連閻王爺也嫌他腦袋是被樹丫子夾過的,降了地府的水準。

  所以,虞老爹就這樣以攢了八輩子的運氣活了下來。

  雖然醉酒反倒救了虞雍,可是虞夫人自進了鹿雨山莊,就不許自己丈夫喝酒。其中原委大抵是情深而至,恨上了酒。

  虞老爹見惹不起的女兒要告狀,頓時沒了方才維護包子的氣勢。

  「棠兒啊,爹我這不是嘴癢了嗎!你要是去找你娘,我就是死路一條。」

  「我要是非得告訴娘呢?」

  「那我除了抹脖子還能怎麼樣。」

  「早死晚死都是死,那還不如自己抹脖子。」她說完就拔出隨身的青玉劍,丟給虞老爹,「借你使使。」

  他握著那把劍,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誰想過當初那個溫婉的女兒長成了今番這個置親爹生死於度外的小魔王,虞老爹再一次悔不當初。

  見躲不過,他這才搬出了一個話題,轉移方向。

  這是件重要的事,所以虞老爹收起了他那副怕老婆的模樣,正兒八經地說道,「棠兒,爹跟你說正個事。」

  虞瑨棠見慣了老爹變臉的盛況,單手接住拋回來的青玉劍,也沒打算認真聽他說,照樣邁開步子要走。

  「棠兒,這真是件大事!今早你出去的時候,梁盟主發來了帖子。」

  這下,她想不搭理都難了。

  她的一大樂事就是去參合武林中的事,天統閣梁盟主發來的帖子,定然是有新鮮事,也定然能有讓她鬧騰的事。

  「什麼事?」可是她依舊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摸樣,十分淡然地站住了。

  「梁盟主想要金盆洗手,選繼任者。可是他看不上我這把老骨頭,也看不上顧掌門,想要從年輕才俊裡選。當然,如今的年輕才俊,排的上號得就是你和麒麟門的少主顧辰曄。所以你們兩個,誰要是先除去三禍中的兩禍,就選誰當繼任者。」

  三禍,就是所謂的江湖三敗類——馮蕭,梁九津,風絕。這幾個人為禍江湖不是一天兩天了,若真能除去,倒有威信坐穩那武林第一把交椅。

  虞瑨棠武功雖高,但若面對這三個不計後果,陰狠取勝的人,也還是不給面子地抽了一下嘴角。

  一聽說是選繼任者,她馬上就沒有了興趣,「讓他兒子梁桐羽和顧辰曄去吧,我不去。」

  「可是梁盟主為了避嫌,沒有將自己兒子加進來。再說了,梁桐羽武功雖好,卻在你和顧辰曄之下一大截。人家帖子都送到莊裡了,十天後就是約定動身的時間,總不能回絕吧。再說了,梁盟主我可得罪不起!」

  虧虞老爹想得出來,若自己真當了盟主,那還不活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想恢復女兒身還不比要他腦子正常一點還難。

  自己老爹的那大腦袋果然是被樹丫子夾過,真把自己當兒子養了。

  虞瑨棠方才是戲耍虞老爹,現在是真的想跑到她老娘面前好好告一番狀。或者找出當年那支夾了她老爹腦袋的樹丫子,劈了當柴燒。

  樹丫子是找不到了,還是告狀得了,想到這裡,她擡腿就要走。

  「棠兒,你去哪裡?」虞老爹見這事兒都唬不住她,又急了。

  可是虞瑨棠步伐飛快地走遠了,極其淡然說了兩個字,「出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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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06:05

【第3章.不男不女】

  虞瑨棠的確是出恭去了,但是沒有說過完事兒之後不會順便繞個道。「太巧了」,這一繞道就剛好繞進了虞夫人的院子裡。

  所以,晚上的時候,虞老爹又不定時去後院練他的護體神功了。寒風吹著,夜露濕著,確實是練神功的好時候。

  莊裡的人無不感歎,不愧是武林高手,練武成癡,依然是鹿雨山莊的希望。

  虞瑨棠看著就開心,自己老娘終於給自己出了一口氣,再一次不讓老爹進屋了。可虞老爹放著幾房妾室那裡不去,幹嘛非得乖乖躲到後院去。

  道理很簡單,因為正房好比白花花的大米飯,小妾好比烈酒。大米飯都吃不上,餓肚子了,哪還有心思喝酒,存心想胃抽死。

  丫鬟小菊照往常一樣端了熱水來給虞瑨棠淨臉,準備服侍少爺睡下了。可剛放下盆子,一副臉不耐煩的虞瑨棠就讓她出去,不必伺候了。

  小菊這幾日總覺少爺在躲她,哪還肯乖乖出去。好容易等到了晚上,才把握住了這獻慇勤的最佳時機。

  她從懷中小心地掏出一個東西,極其害羞地走到虞瑨棠旁邊,「少爺,這是小菊繡的手帕,想送給你。」

  虞瑨棠見那手帕擺在面前,繡得極是漂亮,剛想伸手接過,心底趕緊來了個懸崖勒馬。不勒馬怎麼行,眼看小菊就要被自己這個偽公子迷惑了,不打住就是色誘良家女子。

  一隻手就那樣生生停在了半空。

  話說半個月以前,她心情極好地在自己房中洗澡,一貫的不許人進來服侍。偏生小菊剛從外面回來,不知道情況,平日裡打鬧慣了,也不招呼一聲,就直接推門進來。

  虧得虞瑨棠反應靈敏,立馬掌風將屏風兩邊挪動過來,捂嚴實了。儘管如此,還是被小菊看見了光溜溜的背。

  說起虞瑨棠的背,那可是不一般的背。

  大夏天的,莊裡打赤膊練武的人多了去,可虞瑨棠作為一個假男兒,再大方,也不敢脫光了。所以她長這麼大,沒人看過她的臉和手以外的部位,自然包括了那晃花了小菊眼睛的後背。

  小菊自打看了她從不讓人看的背,就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想那「驚鴻一見」過後,便愛慕上了自家少爺。

  虞瑨棠還是將那只停在半空的手伸到了底,看著小菊送過來的手帕,沒好氣地皺眉說道,「你沒事兒繡什麼太陽?」

  小菊忽的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家少爺的眼睛有問題,這可是自己跟著女紅極好的陸夫人學了很久才敢拿出來的。

  「少爺您說什麼呢,這可是人家親手繡的菊花,是小菊的菊!不是什麼太陽!」

  虞瑨棠那雙一貫追求美的眼睛,怎麼可能看錯,可她偏就要這麼說。

  「明明就是太陽,如此難看,又是手帕,我這大老爺們兒怎麼好帶出去,你還是給別人吧。我看後邊兒餵豬的小七每天舀豬食,外帶做豬肉,弄得滿頭是汗,你倒不如送給他擦擦。」

  「少爺,這是我特意給你的,怎麼能給那餵豬的下人。」

  「下人!」虞瑨棠歎了口氣,「下人何苦為難下人。」

  她這話說完,小菊沈默了。

  下人何苦為難下人,這不就是說她也是下人,配不上主子嗎?小菊捏著那方手帕,撇了撇嘴,一個氣不順,「咚」的一聲關上了門。

  要說這虞瑨棠可真夠毒舌,一句話就傷透了小菊的心。誰讓她生下來就不是個帶把兒的,這事必須得做絕了,否則小菊認定了就難辦了。

  對於女兒身份,男兒樣,她今日似乎感觸良多。

  先是青樓裡竟羨慕那些風月女子,後又被虞老爹提起的盟主之事刺激了,最後臨睡覺了,還要被小菊來個獻慇勤。

  她有時候會想,自己要真是男子就好了。如今搞得男不男女不女,雖整日嬉皮笑臉,看似不在乎市間說什麼,心底卻哪能不在乎。

  當年,她非得要當這個男人,也不全是因為虞老爹那個現在想都想不起來當年賭什麼的賭局,實在是因為江湖中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女子不能做主。也就是說,如果當年她真的以女子身份亮相,鹿雨山莊就不是今天這副模樣了。必定是因為沒有莊主既定繼承人而鬥出內傷,江湖中哪裡還能立足。

  畢竟當年的鹿雨山莊不比現在,根基不穩,極容易成了散沙。

  所以她就成了拯救鹿雨山莊的功臣,要怎麼鬧騰她都覺得心安理得。虞老爹常常悔不當初,可是這當初也沒有多餘的選擇。

  洗漱完了,虞瑨棠就躺上了床,佈滿繭子的手,慢慢解開裹著的胸衣。憋了一天了,總得放風了。

  想到自己娘那豐盈的身材,虞瑨棠就恨,咬牙切齒的恨!

  她本來可以成為峰的雙乳,如今只能成為丘。長期的壓迫,使得它們不大不小,剛好就像她的人,不男不女。她開始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太監,否則這四個字她詮釋起來這麼如此的得心應手。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聲歎息了,可淡然慣了的她還是睡著了。

  轉頭說道小菊這邊。

  「咚」的一聲關上門後,小丫頭正傷心得緊,走到一半路的時候,越想越不順,朝著一個擋路的東西就踢了過去。

  「哎喲!」

  突然的一聲痛呼將她嚇得愣在了當場,連叫都忘了。

  「小菊姑娘,你幹嘛踢我。」聽見了人聲後,她才緩了神兒,定睛看了看從地上站起來的人。

  好巧不巧,正是那餵豬的小七。

  她心裡那團火在看到小七之後,竄得老高,劈頭蓋臉說道,「你不去餵豬,跑這裡來幹嘛?」

  「豬不都睡了嗎。」

  「豬都睡了,那你還不去睡。」

  這話說的,感情小七和豬是一夥兒的,到點兒,一起睡。可小七憨直,沒聽出來小菊的話中話,倒還以為小菊在關心他。

  「有頭母豬厭食,我想給它換換食。那日見這裡有些我不常做料的草,趁閒下來了,就過來弄一點回去。」

  這小七,還真是塊兒養豬的料,連豬都能看出來厭食。小菊聽他說完,又對他這養豬的下人厭惡了幾分。

  「你這榆木腦袋看什麼都和豬有關,這裡的草少爺卻喜歡著,你要是再割,小心明日少爺怪罪起來,誰都救不了你。」

  虞瑨棠究竟有沒有注意到這裡的草,她小菊不知道,反正就是看小七不順眼,隨口胡謅來騙他。

  小七聽著一說,頓時慌了神,「這……這可怎麼辦,我都割了。」

  小菊卻是來了個大轉變,裝起了好人,極是大方地說回道,「這你不用擔心,明日我能騙過少爺,你還是先走吧。」

  被少爺瞄上,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上一次,有個下人把虞瑨棠的新靴子弄髒了,結果被罰洗了三天的靴子,全莊的靴子都往他那裡送。

  最後活活給熏暈過去了。

  雖然虞瑨棠只是在懲罰那人順手牽羊,偷了別人一大壺香油,卻很不巧,他被虞瑨棠抓到後,竟一失手,撒了香油在虞瑨棠的靴子上。結果這事立馬被風傳,那偷東西的反倒成了無辜的。

  小七聽了小菊要給她瞞過去,頓時感激涕零,「小菊姐,我也不知怎麼樣才能報答你,要不改明兒多給你留幾塊肉吧,我那裡左右方便著。」

  「行了,你趕緊走吧。」小菊忽然覺得耍他也沒意思,懶得再理。心裡煩躁著,乾脆把被虞瑨棠無情退回的手帕賭氣扔給了他,「這個我不要了。」說罷卻是先小七一步,往自己房間去了。

  看不順眼大可像這樣離開,也不知道剛才幹嘛非要和小七槓上,難不成就是所謂的沒事兒找事兒。

  小七捏著手中那方手帕,望著小菊逐漸遠去的背影,心底無限糾結,今晚發生的事已經超出了他所能思考的範圍了。

  短暫的發呆過後,小七終於背起他的小背簍原路返回,路上一直在思考今晚發生的事兒,不由順便感歎幾句。少爺真不愧是大人物,武功好,興趣廣,幾棵草都能看出不一樣的東西,說不定還能悟出絕世武功。

  而他的世界,除了豬,還是豬,連帶著他自己都快成了頭豬。

  不過他思考的主要人物不是虞瑨棠,而是小菊——今晚的小菊姑娘似乎太不一樣。

  往日小七掌著大勺,樂呵呵地打著紅燒豬肉的時候,看見的小菊比現在純粹多了。

  眼中除了肥肥的豬肉就沒有別的,就連小七給她打肉的時候,她的眼睛也是盯著勺子的,絕不會看多餘的小七。

  最後,小七看著手中那方手帕,在「懵懂」了很久之後,腦中靈光一現,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

  小菊姑娘看上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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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06:29

【第4章.一家親啊】

  虞瑨棠怎麼可能真的不去除那三個敗類。虞老爹簡直比吃了街角處的肉包子還要高興,當下就忘了她害自己吹了一夜冷風的事。

  出門的時間也總共剩不到十天了,就這樣她還是爭分奪秒闖了個禍,把上門說親的媒婆給氣得近乎瘋癲了。

  虞瑨棠接了帖子的事,第二天就傳開了。

  都見著她要去爭奪盟主之位了,如此可能將來統領武林的人,此刻就算有多讓人頭疼,還是無比的搶手。

  見這挨了第一塊兒磚的媒婆瘋瘋癲癲地跑出來,後邊兒排起長龍的隊伍頓時散了。誰還敢試一試,說媒固然重要,但小命更不能丟。

  話說那被虞瑨棠弄得腦子不清楚了的媒婆,要說親的,正是當地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夕蕊。

  那小姐,一聽說自己主動送上門的親事都被虞瑨棠三言兩語推了,當下就開始尋死覓活。上吊、自刎、跳井、總之能弄死人,但又能被人馬上救下來的死法她都嘗試了。

  估計,毒藥送到她面前,她也會嫌苦不會喝,折騰半天,不就是為了「面子」這兩個字嗎。

  最後當然是沒死成,指天罵道,「姑娘我不能不孝,還余有雙親要養,不死了!」要說她養二老,那可是真真笑掉人大牙,但好歹找了個台階下。

  據說她是個纏人的潑辣姑娘,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天不怕地不怕,和虞瑨棠就此槓上了。

  殺雞儆猴,打發走了那些媒婆,感覺陽光明媚了許多,她這才開始操心起自己走的時候要帶些什麼。

  小菊自那一夜之後,對虞瑨棠總是黑著臉,實在算是個不怕死的丫鬟。說到收拾東西,她也不上心,壓根兒沒準備幫自己主子收拾。

  不過虞瑨棠反倒落得自在無憂。

  明日就要出發了,準備帶上兩件深色一點的衣衫就上路,順便多帶些銀票。其他慣用的武器解藥什麼的,不用說,她是每日帶在身上的,一日不帶她還就不舒服。

  虞瑨棠自己正收拾著,正巧,這時候章姨娘就找來了,手裡提了個大包袱。

  「棠兒啊,這一路凶險,路上要是東西沒有備全,那可就什麼都不方便了。」說罷,捏了捏虞瑨棠的「小臉」,不等她接上話就接著說道,「姨娘給你準備了好多路上的東西,來,看看。」

  只見章姨娘打開那鼓鼓的包袱,一堆東西瞬間掉滿了地。

  小水壺、小匕首、銀票、解暑藥、凍傷膏、頭繩、剃胡刀片,還有許許多多的東西,連剪指刀都準備好了。

  虞瑨棠看著這些,頓時覺得自己的臉在抽抽。

  「棠兒啊,這一次不比從前。以前你就在這附近跑,可是這次出門不知道要走多遠,走多久,不準備好怎麼行,姨娘要想死你的。」

  章姨娘話都沒說完,就在她臉上狠狠地親了一下,又使勁摸了摸她的頭。

  「要注意安全,在外面沒人管你,別老是惹事,不要去調戲人家姑娘,小心又找上莊子來了。更不要毀了人家姑娘清白,知道了嗎,棠兒?」

  虞瑨棠終於找著了開口的機會,乖乖地答道,「知道了。」可姑娘的清白,她想毀也毀不了啊。

  話音剛落,便聽見外面響起了女人的聲音,正是柳姨娘和郭姨娘。

  柳姨娘剛剛跨進門檻就朝著章姨娘嬉笑著斥道,「我們倒是去找你了,沒想到你竟沒有等我們一起來。」

  「是啊,讓我們耽誤了來看棠兒的時候,這可不輕饒,晚上打牌的時候,先罰貢牌啊!」郭姨娘補充道。

  貢牌是什麼,虞瑨棠不知道,更不知道這幾個姨娘共住一個院子,打的是什麼牌。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但也可能是三缺一。

  這柳姨娘和郭姨娘手上也都拖了團包袱,打開來又是「嘩啦啦」散了一地。有個東西正好就滾到她腳邊,定睛一看,更是哭笑不得——一顆夜明珠。

  她這不是出去辦事,是去擺高級地攤賣東西的。

  「棠兒,看看,東西還缺不缺。」

  虞瑨棠正無奈著,看也沒看便回道,「夠了,夠了。」

  郭姨娘見此,當即給了她一個爆栗,嗔怪道,「大老爺們兒就是怕多事兒,到了外面要是缺了東西,姨娘們可沒那個能耐給你送到。」

  沒辦法,虞瑨棠只好又細細點了一下,確認真的是什麼都沒有落下,才重重點了點頭,「姨娘們可真是細心啊。」

  「那可不是,誰讓你是我們的心頭肉啊!」

  沒錯,這可真是難得的一家親,別家盼都盼不到,這也算是虞老爹的福氣了。

  幾個姨娘都沒有孩子,章姨娘以前倒是生了一個女兒,卻沒想到不到一歲就夭折了。虞瑨棠雖然在外面惹禍,但回到家欺負完老爹之後,在虞夫人和幾位姨娘面前偏是乖巧得很。

  於是,這個無比和諧的大家庭就圍著她這個小魔王轉開了,面對此種情景,虞老爹又免不了要說他的口頭禪了。

  真乃悔不當初啊。

  可是,虞夫人對待她往往不像幾位姨娘那樣熱情,倒和自己女兒平日裡一樣,摸不清下一步有什麼言行。

  正當虞瑨棠的房裡熱鬧的時候,虞夫人也適時出現了。看著桌上那麼多的東西,輕飄飄的扔了一句,「這小子,扔在後山狼窩裡都能把狼毛拔了做狼毫,練她那些個歪瓜裂棗的字玩兒,管他做什麼?」

  一隻狼是小事,虞瑨棠把它當狗養都沒問題。

  可是後山的狼窩……一群就是幾十隻,她再強也不可能辦到。自己老娘這話,究竟是在幫自己擺脫這一大堆東西,還是在埋汰自己。

  可惜她被幾個姨娘鬧暈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那狠心的娘飄走了。

  又折騰了好一會兒,三個姨娘才離開,留了一桌和一地的東西,還親了虞瑨棠一臉的口水。

  真是難以想像的熱情,自己沒有孩子,逮著她就不放。

  虞瑨棠仔細看了看,那小水壺裡竟還裝了水。是了,章姨娘說過,害怕她水土不服,喝點故鄉的水就會好一點。

  她現在才覺得,自己是真的要出遠門了,很遠的遠門,什麼時候回來,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明早她就要出發,鹿雨山莊的一大家子還是一起吃了頓飯。

  虞老爹在飯桌上當場揮淚,拿著筷子的手都在顫抖,不知道是感慨還是激動,激動自己的可憐人生將要得到一次長期的解放。

  不過虞瑨棠沒有看見,她正專心致志地解決著姨娘們塞到碗裡來的東西。

  酒足飯飽之後,各位姨娘精神百倍地開始了每日的牌局,她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從散桌以後,鹿雨山莊裡便開始瀰漫出一種隱約著的歡樂,等到虞瑨棠站在鹿雨山莊門口的時候,它將會徹底爆發出來。

  所有人,都在高興這個小魔王的離開。

  實在不能說虞瑨棠招人討厭,原是因為,她從來都是矛盾體,在喜歡她那股爽朗勁兒的同時,在佩服她武功的造詣時,又害怕自己哪天就成了她的目標。

  在這樣漫漲起來的氣氛之下,有一個人並不怎麼高興,那就是小菊。她倒是一賭氣不理自己主子了,可那位更穩得住氣,根本沒在意她的變化。

  明日少爺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所以,小菊姑娘還是決定放下身段,去給自家少爺道個歉。

  話說,虞瑨棠進了屋後,便關了門在裡面。小菊算著時間,雖然燈滅了,但少爺應該還沒有睡,況且她手上洗漱的水還沒有端去。

  躡手躡腳地推開了門,她輕輕放下盆子,挪到床邊,忸怩著開了口,「少爺,小菊有些話要給你說。」

  沒有回答。

  「小菊想說,那日是奴婢不對,少爺你不喜歡手帕,是奴婢繡得不好。」

  依舊沒有回答。

  等了片刻,還是沒有回答,她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又不敢動手探進帳子裡,只好挪到桌旁,將燭火點燃。

  就著燭火,她終於看清楚,那床上哪裡有虞瑨棠的影子。少爺又耍了她!小菊惱怒著,把燭台往桌上一仍,晃眼才看見桌上有一張紙。

  她拿起那紙,往燭火湊過去,讀了起來,「我到後山拔狼毛去了!棠兒留。」

  這還了得!

  她哪知道虞夫人的玩笑話,立馬嚇出了一身冷汗,飛奔出去朝著夜色就是大吼一聲,「少爺去後山玩兒命啦!」

  這一聲吼不打緊,整個鹿雨山莊頓時沸騰了,好漢們抄起傢夥就準備上山營救不知天高地厚的少莊主。

  好不熱鬧。

  虞瑨棠還真是個禍害,最後一夜了,走了,也不讓人消停。

  此時正跨在馬背上飛馳的她哪知道這些。

  跑了一段路後,她勒住了馬,看著已經在夜色中模糊的鹿雨山莊,心中感概萬千,覺得那「安寧」的山莊異常的美麗。

  停了片刻,她摸了摸腰間扣著的小水壺,臉上一笑便又策馬飛奔而去。

  若要等到明日再走,熱情的姨娘們前來送行,要是看見她除了小水壺和慣用的東西,啥也沒拿,那還了得。

  請恕她只好選擇不辭而別了。

  馬兒啊,你快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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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06:47

【第5章.尋找馮蕭】

  虞瑨棠早就想好了,除三禍,當然先除馮蕭。

  此人耍得一把霸王大刀,殺人無數,少有對手,竟喜好飲血,吃人肉。而他有個特點,就是行事張揚,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他大致在哪裡。

  不僅如此,他還是三個敗類裡面最好對付的一個。

  虞瑨棠的武功肯定在他之上,但禍害畢竟是禍害,哪有那麼容易就除掉的。

  因為此人往往出現在人多熱鬧的地方,唯一幾個有能力緝殺他的俠客常常被鉗制了手腳。一旦他捉了無辜的百姓作為人質,便讓人束手無策了。

  有了目標,她就開始打聽馮蕭的下落。問了一些遊俠,便得知,他幾日前在徽州一時興起,又殺了幾個無辜百姓。

  虞瑨棠聽得牙癢癢,頓覺自己的使命無上光榮,定要讓那馮蕭償命。

  騎馬跑了五六天,終於到達了徽州。

  且說,馮蕭的確是在這裡殺了人,但虞瑨棠在追,他不可能留在原地等她。此刻馮蕭在哪裡,她還是要再打聽打聽。

  她找了家客棧隨便住下了,外出打聽了一天,馮蕭的消息沒找到,但她出現在徽州的消息卻馬上傳遍了。

  有好幾家武行、小派找到虞瑨棠,哭先人一樣的,求她不要在本地鬧事兒。

  話說,雖然她不會主動找人切磋武藝,但總有不自量力的找來。她煩了這些人,所以不小心手就下重了,再不小心就把人家的傳世武器,拍得碎成了渣。

  雖然有些效果,但如此一來,她比武沒有武德的消息又那樣傳開了,聲名遠播。

  虞瑨棠進了徽州,那些小派、武行的當家倒是不擔心她主動挑釁,怕就怕自己弟子不服管教,往她那裡來送死。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送走這位神。

  虞瑨棠覺得這些傢夥,無比醜陋,自己管不住弟子,跑這裡來趕她走,頓時心裡就不高興了。

  她一不高興,後果可想而知。當下,就發來了話,幫她找到馮蕭,她就走,要是永遠沒找到,還就不走了。

  那些當家們,只好祈求馮蕭還沒有走遠。

  見那些當家忙不疊命令手下去找馮蕭,她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小魔王的名頭實在太有用了,真乃有利有弊。

  可惜馮蕭不知去了哪裡,好幾天了,也沒有消息,將那幾個當家個個急得團團轉。

  非常時刻要用非常手段,為了督促他們,虞瑨棠隨手就把一個自己找來的莽漢折磨得很慘。

  她這是在請人幫忙,所以不能下手太重,同時為了不顯得太沒有武德,她便想出了一個絕世妙招——拔胸毛。

  那莽漢身上是啥傷都沒有,只是他那引以為豪黑得發亮的胸毛,被她這個小霸王很爽快地連根拔起。

  殺豬般得嚎叫過後,胸口是一片血絲泛紅,好看得很。

  虞瑨棠自覺自己已經很手下留情了,可是第二天,另一個版本還是流傳開了。說的是,她自己細皮嫩肉不像漢子,嫉妒別人,拔了人家的胸毛。

  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毀她聲譽,這種事兒都能編得出來。

  又是一陣哭笑不得後,她無奈搖了搖頭,準備回自己房間睡個午覺。剛剛走了拐角處,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才眼前飄過。

  虞瑨棠頓時扯開了笑,追了過去。

  那可不就正是同道中人——子荷姑娘,好久不見。

  當虞瑨棠飛身而下,擋在她面前的時候,唐子荷正把玩著手中的東西。忽的被一個影子這麼一嚇,手一抖,將那東西落在了地上,正好滾到來人腳邊。

  「真是有緣啊,子荷姑娘。」虞瑨棠說著就幫她撿起了地上的東西。

  她倒是沒說什麼要追究幻劍口訣的事兒,可唐子荷自己卻害怕起來,一句話沒說,轉身又要跑。

  虞瑨棠捏著那東西便追了起來,「子荷姑娘,你的東西。」

  這咋一看就是她又在調戲清白女子了。那些坐著吃飯的客人們,看見此情此景又是猛一陣搖腦袋。

  人心不古,世風日下,便是被這樣的人給帶壞的。

  存心捉弄別人就不說了,做好事都能被傳成這樣。左右都是被當壞人,什麼時候她不順心起來,真想徹底當個壞人得了。

  唐子荷別的不行,輕功好,恐怕除了虞瑨棠,誰也追不上她。估計,就連顧辰曄也只能眼巴巴地看她逃掉。

  所以,要想偷東西,請先學輕功。

  虞瑨棠追出了城,才追上她,將這姑娘堵在變得很窄的山道上。

  唐子荷走了死胡同,這樣被堵著,算死了沒機會逃脫。不過虞瑨棠就是閒著沒事兒干,追她玩玩兒,倒不像收拾她。

  「子荷姑娘怎麼如此害怕?最近又看上了哪家的東西?」

  唐子荷把底氣裝足了,朗聲說道,「本姑娘何時怕你了,就是沒事兒練練輕功。至於看上哪家東西,棠少,你不會是想多管閒事兒吧。」

  虞瑨棠淡淡一笑,「我哪有那個閒工夫,咱各玩兒各的,誰也別礙著誰。我這不是將你看做同道中人了嗎!誰成想,你倒不願理。」

  唐子荷覺得這人實在是個怪俠,眼前就有一個偷兒,偏生不抓,還道起了好關係。難不成,又有什麼怪招收拾她。

  顧忌到這個,她還是想要逃跑。

  虞瑨棠話說完了,才想起手裡還捏著那撿到的東西,便攤開了。直到這時候,她才看清楚唐子荷之前拽著的是什麼東西。

  一個環扣。

  虞瑨棠看了看一臉淡然的唐子荷,再看看手上的那鐵製環扣,懷疑她是不是被自己嚇到了,怎麼連個環扣都能看上。

  唐子荷倒是從容地是從她手裡拿過東西,不忘說了聲「謝謝」。

  「今晚還要去偷個值錢的,我先回去準備一下,棠少,那我就走了。」唐子荷說完便轉身走了。

  而此時虞瑨棠才突然想起那環扣有些熟悉——是馮蕭那把霸王大刀上的環扣!出發之前,她曾看過那三個敗類的畫像。

  既然她想起來了,唐子荷哪裡還能走得掉。所以,正當唐子荷心裡感歎自己又逃過一劫的時候,虞瑨棠一個飛身,又擋住了她的去路。

  「環扣呢?」

  唐子荷蒙了,虞瑨棠果然是玩兒她!都放了,還要抓回去,典型的沒事兒找事兒。她這苦命的姑娘,為何當初就非要去惹這事兒。

  可那小霸王的臉色不同先前,一點嬉皮笑臉的感覺也找不到了。於是乎,她也只好哆嗦著乖乖交了環扣。

  「棠少,我給你了,就放我走吧。」沒見過她這般嚴肅的唐子荷再也兜不住了,哭喪著臉求道。

  虞瑨棠把環扣拿在手裡仔細看了看。鐵製,銅錢大下,還有一個「蕭」字。

  沒錯,就是馮蕭的。

  「這是在哪裡找到的?」

  「在……馮蕭身上。」

  果然,連唐子荷自己都承認了,還能有假?

  可是這丫頭又太不怕死了,偷了幻劍口訣不說,這次又去偷了那敗類從不離身的霸王大刀上的環扣之一。

  當真是想尋找刺激。

  「帶我去找他。」

  唐子荷被她這斬釘截鐵地語氣嚇了一跳,忙怯怯問道,「我要是帶你找著了他,你就放了我?」

  「行,我總知道憐香惜玉,哪能把子荷姑娘嚇著累著了。」

  「那好!我今早採花的時候,就在對面那座山上發現的他。」唐子荷說罷,指了指不遠處那座山說道。

  只見那山也不算高,只是有些廣而已。

  沒走上幾步,無聊之中,虞瑨棠又恢復了本性,調侃上了。

  「子荷姑娘,你可真夠神氣的,連他的環扣都能掰下來,馮蕭是不是比我更懂得憐香惜玉,大大方方讓你拿走。」

  「棠少,我哪有那個魅力。再說了,他的喜好也不是女人,是殺人。我見他旁邊有剩下的果子,便猜到他可能誤食了醉果,所以才昏睡在樹叢裡。他要是清醒的,我哪敢去冒險,借我十個膽也不會靠近的。」

  「哦!他現在可還睡著?」

  「那我哪兒知道,不過環扣是今早偷的,就算他醒了,也還沒走出這座山。」

  但願如此吧。

  很快就上了山頭,可唐子荷傻眼了,這裡哪還有馮蕭的身影,不和那小霸王心意,恐怕這下又慘了。

  虞瑨棠摸了摸馮蕭趟過的草地,臉上一笑,說道,「還有餘溫,應該沒走遠。」

  「那這下……往哪裡去找?」

  虞瑨棠站起身,朝四處望了望,說道,「他一覺醒來,必定餓了渴了,找吃的去了。這山上既能填飽肚子又能解渴的便是野果,所以,往果林方向走,應該就能找到他。」

  唐子荷聽完,忽然覺得她也不是只知道玩兒的人,正兒八經的嚴肅正氣樣子,倒可騙過不知情的姑娘投懷送抱。

  認真的男人最可怕,好在她知道面前這個是什麼樣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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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08:49

【第6章.納命來吧】

  找果樹!還好這山不大。虞瑨棠「嗖」的一下跳到一棵樹上,以她極為敏銳的眼光環視了一周。

  只見,南邊不遠的地方有片果林,還有一條小河。那裡應該不會有錯,她當機立斷跳下樹,抓起唐子荷就跑。

  大約不到一刻鐘就進了林子,但是在林子裡亂轉了半個時辰,也沒有看到馮蕭的影子。

  眼看夜色將要起來,是好是壞也說不清。或許更不好找,或許馮蕭生起了火,憑借火光就能很快找到他。

  現在最擔心的便是馮蕭人已經不在林中了。

  唐子荷被拉著找人,比那真正找人的虞瑨棠還要緊張,生怕找不到馮蕭,讓小霸王心情不好,自己要糟糕了。

  不過虞瑨棠現在沒心情搭理她,一個勁地找,待到天色再沈了一些的時候,只好停住了,拉著唐子荷跳到了最高的一棵樹上。

  沒有找到,便只好等火光出現了。

  唐子荷坐在樹丫上,底氣不足地問她道,「那個……棠少,如果沒有找到人,我可否回去?」

  一問之下,虞瑨棠又起了玩兒心,兩眼發直地盯著唐子荷,「沒找到的話,你自然逃不了。至於你想要怎樣彌補小爺我體力上的損失,那就要看你自己了。爺要是高興了,興許就放過你。」

  唐子荷偽裝的淡然下又是一顫,答道,「那……棠少想怎樣就怎樣吧,只要留我的小命就好了。」

  虞瑨棠輕笑了兩聲,臉上頓時起了在風月樓時的神色,看得唐子荷一陣發楚,「反正也無事,客棧就不回了,在這裡天為被,地位床,共度良宵如何。」

  唐子荷徹底蒙了。

  不是說虞瑨棠床笫不能嗎,那樣她才敢說想怎樣就怎樣,這句毫不掩飾的「求歡」,讓她毫無招架能力。

  這話都說得出來,怪只怪唐子荷很好玩兒,讓她一不小心便又調戲上了。正打算繼續戲弄她,便聽見遠處隱約有哭泣求饒的聲音。

  瞬間凝神,虞瑨棠當然棄了話題飛奔過去,同時不忘拽上驚魂未定的唐子荷。

  是否是馮蕭出現了!?

  在雜亂的樹林中跑了一陣子,她突然的一個急剎,差點撞平唐子荷的鼻子。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後,她才小心翼翼從樹後探頭出去。

  前方不遠處的火勢還小的篝火旁坐了兩個人,一個身形彪悍,一個瘦小蜷縮成一團。氣氛怪怪,讓人心底不怎麼舒服。

  虞瑨棠沒有立刻出去,只是站在原地,看那漢子究竟是不是馮蕭。

  只見那大漢撥弄了一會兒面前的篝火,見火勢旺盛了之後就站了起來,用刀指著那瘦小的人。

  「你是想被烤來吃,還是燉了吃。」

  虞瑨棠心頭一緊。

  吃人肉,不是馮蕭是誰!看來他的確是來了果林找果子吃,沒想到尋到了個活人,開葷了。

  唐子荷見狀,終於鬆了一口氣,自己的清白總算是保住了。

  大刀面前,那瘦小的男子抖得像片風中的葉子,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馮蕭見此大笑一聲,走到一個背簍面前,以手探進去看了看,對那倒黴男子說道,「你上山採藥,倒是連一些燉湯的東西都採了,當歸,黨參都有。是烤是燉,哈哈哈,你小子早就選好了。」

  那男子一聽,嚇得幾乎抽過去,竟尿了褲子。

  馮蕭更是笑得燦爛了,回頭看了看燃得越來越旺的篝火,說道,「大爺我餓得慌,不等了。」說罷,舉刀就朝那男子的脖子砍過去。

  然而,落刀之時,忽然有什麼東西打在刀身上,震得他連連後退了幾步,磨得腳底下草也禿光了。

  虞瑨棠哪能看著那刀落下去,隨手摸了身上一塊碎銀子就打過去,砸得那霸王大刀「嗡嗡」直響。

  「作孽啊!」她心裡大喊一聲。

  原本是想把那環扣摸出來砸過去的,誰成想扔成了銀子。

  「誰!」馮蕭被這一震,怒目看著銀子砸來的方向。

  「你大爺我!」虞瑨棠優哉遊哉地走了出來,嘴裡酸道,「見你沒錢買饅頭吃,賞你點銀子。」

  馮蕭看清來人,沒有暴跳如雷,反倒大笑一聲,「我當是誰,原來是大名鼎鼎、不男不女的棠少啊!」

  馮蕭還算聰明,立刻就認出了她。

  虞瑨棠「變態」兩個字都聽出繭子了,還怕「不男不女」這四個字?這話她就直接無視了。

  只見她把手一攤,一臉不屑地看向馮蕭,說道,「你這環扣,都快生�了,還好意思拿出來亮相?」

  馮蕭一看見那環扣,再看看刀,才發現環扣少了一個,這下大怒了,「他奶奶的,大爺的東西都敢拿,你活膩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林子裡傳來唐子荷越飄越遠的聲音,「棠少,我就先走了。」

  行了,真正偷東西的又逃命去了。

  她也沒在意,反倒面上諷刺一笑,又對馮蕭說道,「連醉果都分不清楚,你還是回去找你娘吃奶吧!」

  馮蕭本就性子爆,聽了這兩句,立馬就更火了,操起大刀便飛奔過來。虞瑨棠見狀,飛身而起,從他頭上繞過去,順帶就是一腳踢在後腦。

  馮蕭受了她一腳,怒目瞪視,揮著大刀便砍了過來。而虞瑨棠可謂是身輕如燕,稍微閃了幾下便都躲過了。

  幾輪下來,那透著殺氣的大刀連她的衣服邊兒都沒沾到。

  「有種就別躲!」

  虞瑨棠卻是笑而不語,誰讓她沒種。

  她不傻,馮蕭拼的就是蠻力,沒幾個人能敵。她一個女子,武功再好,比這個比不過,但躲幾下對她來說卻很輕鬆。

  等到把馮蕭拖累了,再動手也不遲。

  可這敗類也不傻,眼見虞瑨棠這樣耍他,心生一計,要逼得她主動出擊,而那也是他慣用的「逃生」伎倆。

  又一次沒有砍到虞瑨棠之後,他身體一偏,便朝那瘦弱男子而去。那呆子也夠呆,方才嚇得忘了逃走,這下見馮蕭變了方向也不知道躲開。

  不好!她沒想到堂堂男子漢竟然會嚇傻忘了逃,方才夜色漸濃,竟未注意他還在,當下只好飛身上前欲攔下大刀。

  可是這下已經有些晚了,倉皇阻擋之中,她只好單腳去踹那刀。然而剛剛踢到刀身,馮蕭臉上一陰,立刻擡起另一隻手,重重地擊打在她的小腿上。

  虞瑨棠吃痛,身體一縮,半跪在地上,隨即雙掌全力一拍,擊在他的肚子上。這一掌,著實將彪悍壯實的馮蕭擊出兩丈遠。

  方纔說了不能拼蠻力,雖然這一掌的效果還可以,但長久便堅持不了。

  「還不快跑!」

  那男子被方纔的情形嚇得更呆了,經她大聲提醒才想來逃命重要,背簍也沒有拿,連滾帶爬地就跑了。

  虞瑨棠不只該慶幸她少了個絆腳石,日後還要慶幸這男子替她四處傳揚了一番,將她描述得好生威猛。

  算來,她被江湖傳道的事,總該有幾件是好事。

  馮蕭被虞瑨棠擊出老長一節,又被她攔下,哪裡還追的上自己的晚餐,咬牙切齒的,又朝她砍了過去。

  雖然絆腳石沒有了,但她的腳卻比跌了一跤還慘。虞瑨棠心裡開始後悔,為什麼對唐子荷那麼感興趣,青玉劍也沒拿上就追了出來。

  她身上只有幾隻飛鏢,「嗖嗖」扔出去後,全被馮蕭用寬大的刀身擋住了。

  腳被打瘸了,也不知道骨頭斷了沒有。儘管如此,她要是退縮了,那可就是笑話。虞瑨棠一邊和馮蕭交著手,心裡一邊想著如何才能取勝。

  正當她分神想著,便感覺有一道風拂面而過,緊接著,一道寒光晃過。

  「惡賊馮蕭看劍!」

  一聲清冽的聲音傳來,打亂方纔的激戰,在黑夜裡顯得異常突兀。

  定睛一看,來人是個身材修長的男子,手裡一把寒光寶劍,正直直刺向馮蕭。

  虞瑨棠下意識地就理出了來人的特點。

  這人理應是個俠義之人,否則也不會喊上一句,要馮蕭知道背後刺來了劍。暗算!那不是江湖正宗俠客幹的事,她再不正宗,也同樣不會暗箭傷人。

  馮蕭腹背受敵,情急之下,蠻力拍開虞瑨棠,便轉身往前迎去。劍鋒刺來之時,他只得用手裡的大刀擋了一下,卻無奈來人勢頭太強,將他生生逼得往後退。

  「你倒是看著點兒,小心撞了爺!」

  虞瑨棠見那敗類肯定沒功夫理她了,自己腳又不方便,所幸當機立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觀戰,卻不想,差點被馮蕭屁股朝臉地撞上。

  馮蕭見此情形,更加惱怒了,這都坐下了,不明擺著是要看自己丟臉嗎!當下也利索地又欺身上前,揮起了大刀,與來人一場激戰。

  那執劍之人嘴角斜斜往左上揚,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表情,而他手中的劍更是來勢洶洶,擊得馮蕭手麻連連。

  虞瑨棠嘴裡叼了一棵草不止觀戰著,心底還在猜那男子究竟是誰。待那男子比劃中靠近身旁,她終於看清楚,且再同時倒抽了口氣。

  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啊!那人手中那把寒光寶劍不是玄魂是什麼!拿劍的,不是顧辰曄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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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09:18

【第7章.結盟曄少】

  來人正是對手顧辰曄。

  虞瑨棠立馬就單腳站了起來,輕功一躍便加入了戰局,順帶口中大喊了一句,「休要占爺便宜,馮蕭是爺的!」

  那馮蕭怕是祖上積德了,同時被兩大頂尖高手作為第一目標,此情此景,前所未有。

  顧辰曄正激戰著,感覺那馮蕭已經快要撐不住了,突然就跳出來個潑皮樣的人,心中頓時不屑。

  方纔他找來的時候,虞瑨棠的腿已經瘸了,哪知道前面發生的事兒,還當自己是順手救了個江湖小蝦呢。

  誰知這位不怕死的,居然又參合進來。

  其實馮蕭在和虞瑨棠打鬥了那麼久後,已經使不上什麼力了,顧辰曄這時候出現,的的確確是佔了她的大便宜。

  她不佔別人便宜就不錯了,哪能讓人佔了自己便宜。

  都這個時候,再不先下手為強,馮蕭就像娶進門的姑娘,洞房前被人搶走了!她也不管什麼兩個欺壓一個,順手抄起地上一塊石頭就朝馮蕭的腿上砸去。

  讓爺瘸了,爺也讓你走起來柳葉輕搖!

  馮蕭腿上吃痛,接著無力,便朝顧辰曄跪了下去。

  「賞你石頭的是爺,怎麼跪錯了方向。」

  馮蕭莽漢一個,聽了虞瑨棠又激他一句,心火完全壓制不住了,壓根兒就沒想到要逃命。

  顧辰曄見此情形,才覺得自己低估了那人,也擔心到手的鴨子飛了,手上加快了動作,直取馮蕭咽喉。

  虞瑨棠雖說了不想參合這盟主之位的事兒,但既然最終接受了,若沒有爭到,就是丟了鹿雨山莊的臉。

  見顧辰曄都直取咽喉了,她哪還能有半點猶豫,又一個順手從身上摸了塊碎銀子,朝著馮蕭背部心臟部位用上所有力氣,狠狠地砸過去。

  定要讓馮蕭「心碎」而死。

  這招,虞瑨棠從來沒有用過。連她也沒有想到,隔了一丈遠,一塊圓滑的碎銀子竟然真的錐進了馮蕭的心臟。

  力氣之大,她真是太爺們兒了!

  可惜,又浪費了一塊兒銀子。

  與此同時,顧辰曄的劍,剛好沒入馮蕭的咽喉。

  只是他有些愕然,方纔,分明感覺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他刺進喉嚨的時候,將馮蕭往劍上推。

  而來的方向,正是虞瑨棠的所在。

  顧辰曄略有思索的看了一眼那個他之前以為的小蝦米,低頭在馮蕭的屍體旁蹲下,手指往馮蕭的背部探去,竟摸到了一片濕熱。

  那位置一點不偏,正是心臟。

  「怎麼樣?他到底是怎麼死的?」虞瑨棠原地坐著,問道。

  顧辰曄縱然想要獨自殺掉馮蕭,可他出了名的正直要讓他不得不說,「心髒、咽喉,各取要害,當屬同時致命。」

  她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回道,「那你說,要除三禍,這第一個禍害應該算是誰除的?」

  顧辰曄方才也大約猜到了那的「小蝦米」是誰,虞瑨棠這麼說,他也就完全確認了,「怕是只能算作一起除去的,只好在餘下的風絕和梁九津中分出一二。」

  「那要是偏偏每人除了一個呢?」

  每人除去一個,那這最後勝負也就分不出來了。

  還未等顧辰曄答話,她腦子一轉,開起了玩笑,「要不去請梁盟主再追加一個,列入三禍裡面,重新來比過。」

  顧辰曄見到嬉皮笑臉的虞瑨棠,搖頭說道,「除了這三個人難以對付,其他的都是小咯羅,沒什麼份量,梁盟主自然會派人去除的。」

  虞瑨棠本就是開玩笑,沒想到這小子倒認真了。

  其實顧辰曄也知道她開的玩笑,不過習慣了正經摸樣,隨口就答了。看見虞瑨棠如此不嚴肅的笑後,便覺得,對待她此種太過不尋常的人,似乎應該改一改行事風格。

  或許顧辰曄正經慣了,連他也不知道自己骨子裡其實有虞瑨棠的風格,嚇煞旁人。

  當然,這又是後話了。

  虞瑨棠覺得顧辰曄此人太有大俠風範了,不好玩笑,也就跟著正經了那麼一點點,「不如這樣,咱兩就像殺馮蕭那樣,結盟算了。等到把下一個敗類除去了,第三個就各憑本事。再說,一起上也比單獨來容易的多,省些力氣也好。」

  除了這個辦法,大抵也沒有多的,況且虞瑨棠說的也在理。是以,顧辰曄沒有多少猶豫就答應下來了。

  可答應下來不消片刻,便覺得自己上了虞瑨棠的當!

  她的腿傷著,就算不重,看剛才的瘸腿程度,少說也要休養十來天才會痊愈。肉眼看也不知道傷了骨頭沒有,那要是傷了,他顧辰曄可就是完全吃了大虧。

  就這段時間,他大可去單挑梁九津或者風絕,而她哪有這個能力。

  好個虞瑨棠,這樣耍了他!

  初次交手不利,這下,他覺得自己剛才想要改變行事風格的想法非常正確。可別說他大俠心胸不寬廣,他要是一如既往,就會被虞瑨棠一如既往地戲耍。

  對待不正經的,就要用不正經的手法。

  所以虞瑨棠提出回客棧拿劍得時候,顧辰曄也沒說要攙扶她一下,還專挑了難走的路,「馬就栓在前面的林子裡,走這邊近。」

  虞瑨棠哪知道如此大俠風範的人會來陰的,還真就一瘸一拐地走著。顧辰曄一直說著不遠了,可是這個「不遠」,又讓她瘸腿走了小半個時辰。

  好容易上了馬,那小子也沒提醒一聲,一鞭子抽在馬身。那大馬吃痛,如離弦的箭一樣,就竄出去了。

  這要坐在後面的虞瑨棠差點一個不穩,後腦著地,直接斷氣。

  她今天算是倒黴透了,可這賬,也沒想到算到顧辰曄頭上。

  所以說,像顧辰曄這樣平時正派的人,整起人來,虞瑨棠這樣滿腦子不正經的人也會受挫的。

  回到客棧,先檢查了自己的腳傷。

  雖傷得不輕,但皮沒破,骨頭也沒有碎,所以她也就沒弄什麼藥,只往腿上包了一圈布,萬一撞到也能減少衝力,少痛一些。

  顧辰曄叫了晚飯進來,剛一進門,就看見虞瑨棠慌忙理好褲腿。

  那可不是,女孩子的腿哪能讓人隨便看。可這個小動作在顧辰曄看來,便是她陰陽怪氣,大老爺們兒矯情。

  吃了晚飯,兩個人了商量一下,還是決定明日就走。左右是騎馬,坡腳的虞瑨棠也用不著走路。

  這下一個目標就是梁九津了,因為風絕此人行蹤不定,要找他並不容易。

  至於要到哪裡找梁九津,兩個人心裡都沒有數,只知道此人愛躲在山間,大約是在靠西的地方。

  虞瑨棠收拾好不多的東西放在桌上,見顧辰曄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問道,「你怎麼不去要間房。」

  顧辰曄喝了口茶,直接往床上一躺,「用得著嗎?左右是一夜,湊合睡一覺而已,你就當我借個床。」

  「你是缺錢還是三伏天怕冷,這床我一個人誰都嫌窄了。」

  「這麼寬還嫌窄,那你睡覺得有多不安分。」

  顧辰曄說完就閉了眼,將那床佔了大半。找馮蕭他也辛苦,完事兒之後,他還得給挖個坑埋了,所以現在的他只想睡個覺。

  而虞瑨棠,只好趴在桌上盯著那燭火發呆。

  同床共枕,那怎麼可能。

  所以從來沒有被人耍過的虞瑨棠,今天只好睡桌子了。

  第二天,當虞瑨棠脖子酸痛醒來的時候,顧辰曄已經醒了,正坐在床沿盯著她,那眼神,讓她渾身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

  話說,顧辰曄醒來的時候,坐起來就看見了桌上趴著的虞瑨棠。

  安靜的睡容,清俊的眉目,讓她看起來彷彿變了一個人,像清晨的柔光一樣易逝。明明眼前的是個男人,卻奇怪得很,他的心裡忽然生出很淡的憐惜之情。

  可這股感覺剛剛冒出頭的奇怪感覺,就被虞瑨棠的一句夢話給擋了回去。

  「放下!雞腿是爺的!」

  顧辰曄被這一句激得頓時清醒了,拍了拍自己腦門兒。

  假象!妖孽!這虞瑨棠太能整人了,連睡覺都耍了他。自己一定是剛醒,腦子還糊著,眼睛還瞇著。

  虞瑨棠見顧辰曄移開了看她的眼睛,什麼也沒多想,摸了摸自己肚子,「一大清早就被餓醒,這覺睡得真不太舒服。」

  難怪剛才喊了「雞腿」。

  吃了早飯,虞瑨棠一蹦一跳地上了馬。剛走出客棧的馬廄,便見那幾個小派的掌門站在門口。

  「棠少,一路順風!」

  那幾個人把身子實實在在地彎了下去,鞠了個大大的躬。不是為別的,就是為了歡送虞瑨棠。

  這個不定時爆發的災星,總算走了,還好也只傷了一個弟子,也不知道那胸毛還能不能長出來

  不知道是出於感謝她手下留情,還是激動於她的離去,總之,消息靈通的他們就是來送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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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09:54

【第8章.嘴角猛抽】

  沒有明確目標,馬也是慢悠悠地走,問了一些路過的莊稼人,可惜他們怎麼可能知道梁九津的下落。

  這一走就是四五天,路上其實也沒在遇上城池和人家,每晚生火就地而睡,這樣的日子虞瑨棠過的很自在。

  唯一不自在的就是她腳上的傷,不騎馬的時候,只有單腳跳著。還好一路走過的,都不是人多的地方,否則她一直這麼跳,江湖上指不定又有什麼關於她的軼事了。

  為了排遣腳不方便的苦悶,晚上生火閒著沒事兒的時候,她也捉過一隻兔子,綁了它的一隻後腿和一隻前腿,看它怎麼跳。

  算是找一種同病相憐的慰藉。

  那原本在草叢裡活潑亂跳,勾搭母兔子的倒黴兔子被綁了腳,哪裡還能左右方向,自然是越跳越往下栽,最後竟一個不小心拐進了火裡。

  事實證明,晚上不要出來勾搭母的,萬一不小心遇上她這樣一母的,命都沒了。

  虞瑨棠傻眼了,本想看膩了就放了它,誰知一不小心多了頓宵夜。

  顧辰曄看她玩兒兔子的時候,就感到很無奈,無奈自己的盟友是那樣一個連兔子都不放過的人。正當他準備拿起棒子撥弄一下燃著的樹枝的時候,就目睹了那隻兔子拐進了火堆的整個過程。

  如此的「決然」,連兔子都受不了被她玩兒,不堪淩辱,自盡算了。

  他的嘴角不經意間抽了一下,拿棒子的手也抖了一下。雖然不堪受辱一說,不過是自己隨便的一個想法,卻實在符合此情此景。

  既然那兔子大義淩然做了宵夜,哪有不領情的道理。虞瑨棠等到兔肉烤熟了之後,拿了顧辰曄剛剛用過的棒子,毫不留情地將那兔子不辨樣貌的屍身戳了起來,不忘很禮貌地遞到他的面前。

  「吃不?」

  顧辰曄看著那可憐的兔子,實在沒有胃口吃它,很果斷地搖了搖頭,「我不餓。」

  見他不吃,她也就不客氣了,一大口就下去了。

  剛熟的兔子很燙就先不說了,那兔毛和皮都沒有弄乾淨。虞瑨棠一口咬下去,不僅燙得舌頭麻了,還被弄得滿口皮毛焦味兒。

  顧辰曄很不給面子地笑了,被虞瑨棠瞪了一眼後,反倒笑得更加不給面子。

  這就是兔子的報復!

  沒意思,睡了得了。虞瑨棠扔了那報仇成功的兔子,倒地就睡了。

  顧辰曄這幾日沒少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見虞瑨棠睡了,朝那孤零零被扔在那裡的兔子看了看,便也躺下入了眠。

  日子就在虞瑨棠時不時的無聊玩鬧,和顧辰曄時不時的嘴角抽動中過去了。何謂怪俠,這個小霸王就是最好的詮釋。

  又走了兩三天,終於入了一座城。

  這時候,虞瑨棠的腿已經不是那麼瘸了。所以剛剛在客棧門口下馬,準備住店的時候,她就一個健步沖在了顧辰曄前面。

  那正記賬的掌櫃,被突然晃過來的影子嚇了一跳,毛筆糊了剛剛寫上去的賬目,漆黑一片。

  「給我來兩間上房。」

  虞瑨棠往櫃檯上擺了十兩銀子,一臉臭屁地嚷嚷道。她怕的就是顧辰曄先開口,要一間房,那她還不睡桌子睡到脖子斷掉。

  那掌櫃一看十兩銀子,眼珠都要掉出來了,但又不得不說,「對不起,客官,上房已經被人包完了,只剩下中房和下房了,您看這……」

  管它中房還是下房,她只是想要一個單獨的房間。

  「行了,那就兩間中房。」

  顧辰曄將馬交給夥計栓好,這才走了進來,見虞瑨棠要了兩間房,什麼也沒說。說什麼,反正這房錢又不是他出。

  虞瑨棠見他進來,反倒衝他嬉笑了一句,「不好意思,爺喜歡一個人睡。」

  夥計見房間選好了,就來領兩人上樓住宿,剛走了樓道口,便聽見掌櫃急忙叫住了什麼人。

  「胡老三,站住,你借我的二十兩銀子什麼時候還。」

  那被叫做胡老三的,見沒躲過掌櫃的,只好爛笑著站到了櫃檯旁,「柴掌櫃,錢我是沒有多少,只有不到十兩,還是湊齊了再還你吧。」

  柴掌櫃把手一伸,不耐煩地說,「不行,有多少還多少!快拿來。」

  那胡老三一副窮酸樣,哪有柴掌櫃強勢,只好在身上摸了個遍,連鞋底都翻了,最後把僅有的八兩銀子全數奉上。

  待柴掌櫃重新翻開賬簿,往後一翻,打算劃掉胡老三名字的時候,那寫著的二十兩的賬目卻莫名其妙被劃掉了。

  胡老三這下高興了,一把抓回自己的銀子,「劃都劃掉了,我不是還了嗎!我說柴掌櫃,你怎麼能如此貪得無厭呢!」

  說罷,將八兩銀子揣好,捂了捂,哼著小曲兒就離開了。

  淨賺虞瑨棠不到十兩,卻虧了二十兩。柴掌櫃盯著那賬本,始終都沒有想清楚是怎麼回事兒。

  始作俑者的虞瑨棠見了,心裡惡作劇地一樂,吐了吐舌頭,拐進了自己房間。

  一個人閒坐了沒多久,她便想起自己的腳傷。

  現在還有些痛,但也不是像幾天前那樣挨不了地。虞瑨棠嫌那布裹著不方便,便很果斷地扯掉了。

  到底是女孩子天性,她順便就用那布裹了個娃娃樣子出來。那只有四肢的布娃娃被她當做了虞老爹,扔在桌上就開始拳打腳踢。

  以往虞老爹手把手交虞瑨棠練功的時候,她進步很快。其實,有一個原因很重要,那就是她要在練功對打的時候,拍得虞老爹痛並快樂著。

  九歲以前的她,的確是所有淑女的楷模,每日抱著虞夫人給她做的小娃娃,乖乖的,有著女兒家最該有的溫婉性子。

  可是,在被虞老爹無情剝奪了作為女兒家存在的權力後,她就變了樣,以捉弄虞老爹「報仇」為樂。加之虞老爹和虞夫人有意提醒她要以男子風格處事,她就漸漸養成了現在的性子。

  正當虞瑨棠玩得不亦樂乎,顧辰曄忽然就推門進來了,看見她手上的東西和動作後,嘴角再一次狠狠地抽了。

  不是一下,是很多下。

  虞瑨棠被逮個正著,情急之中,就把娃娃朝他砸去,「進來也不敲門,有沒有大俠風範!」

  顧辰曄單手接住娃娃,笑著說道,「都是大老爺們兒,敲什麼門。」

  「大老爺們兒」這幾個字,被他說得變了調,話音剛落,又盯著手上的沒什麼人形樣的所謂布娃娃笑了笑。

  很明顯,那是嘲笑虞瑨棠不夠爺們兒,近似娘們兒。她雖然就是個娘們兒,卻也不想被人覺得太不夠爺們兒。

  這真的很矛盾,也很拗口。

  「行了,你來做什麼?」

  顧辰曄還真有很重要的事,進來關上了門,這才說道,「方纔聽見有人在說梁九津的事。」

  「怎麼樣,發現他的行蹤了?」

  「西南方向的營州出現了幾具屍體,都是面色烏黑,骨髓也呈現墨綠色,懷疑是有人下毒。據說,仵作沒有認出那是什麼毒,如果沒有猜錯,是梁九津又在用活人試藥了。」

  說到這裡,不得不說一說梁九津。

  這個敗類,有個讓人不敢相信的身份——梁盟主的胞弟。不過,在很多年前,他就因為性子毒辣,做盡壞事,被其父挑斷了左手筋脈,逐出了家門。

  後來梁珩息以絕世武功,入主天統閣,為武林盟主的時候,梁九津幾年沈寂之後,又開始為禍江湖了。

  這一次,他的出現,不再是單單憑刀劍禍害人間,而是開始用毒。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他用毒的能力,已經超過了武林中許多用毒的前人。

  而他每次有了新的毒藥,都會用活人來試驗。所以,營州出現的那幾具屍體,如果不出意外,就是他幹的。

  人多的地方果然方便消息流通啊!這才剛剛進城,就聽來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那麼,歇一晚後,明天就上路吧。」虞瑨棠說完又嚷嚷道,「肚子餓了,是叫上來吃,還是下樓去吃。」

  「叫上來吧。」顧辰曄想也沒想就答道。

  剛才見了她玩布娃娃玩得不亦樂乎,他實在不想虞瑨棠和他一起出現在樓下,又做出什麼讓人想都想不到的事。

  如果家裡有個腦子有問題的,估計沒人願意帶出來見客。可是顧辰曄覺得這感覺又奇怪,似乎和家醜不可外揚有異曲同工之處。

  合著虞瑨棠成了他什麼人。

  她哪知道顧辰曄心裡在想些什麼,看著顧辰曄出門喚夥計的背影,心裡不禁感歎,曄少真不愧是出了名的正直好人,如此顧忌她的腳傷。

  在虞瑨棠的房間吃完了飯,顧辰曄就打算回自己房間休息了,可剛剛打開門,樓下的喧鬧聲就傳來了。

  瓷碗碎掉的聲音響起後,一個極其高昂的女聲隨即穿透耳膜,「我不是說過鹿肉要用烤的嗎,怎麼弄成了燉的!你當姑奶奶上山打隻鹿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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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10:43

【第9章.無辜受傷】

  「我不是說過鹿肉要用烤的嗎,怎麼給我弄成了燉的!你當姑奶奶上山打隻鹿那麼容易!」

  顧辰曄聽著覺得這聲音耳熟,三兩下就拐到了樓梯口。虞瑨棠見此,儘管腿傷著,熱鬧哪有不去湊的道理,又一瘸一拐地跟了去。

  那堂子裡圍了一大群人,其中有一個女子揪著夥計的衣領怒罵道,「你現在上山去給我弄頭鹿來,給我烤了。」

  那夥計只是個端菜的,並不知道什麼烤的還是燉的,被那飛揚跋扈的女子嚇得兩腿直抖。

  這時,掌櫃的才趕忙來了,跺腳說道,「這位姑娘,我們是小店,沒有烤爐,哪會弄烤的。」

  「那怎麼不早說!我不管,你去給我弄來!姑奶奶在山上蹲了半天才弄了隻鹿,竟被你們搞砸了!」

  那女子言行太過野蠻,虞瑨棠剛剛跟出來,看見了都自愧不如。

  而顧辰曄只是站在樓道口沒有動,單單看著眼前發生的事,一點兒沒了剛才那股熱情勁兒。

  這時有一個穿了淡藍色長裙的女子走了出來,「算了莫桐,別惹事兒了。」

  可那女子非但不願,還一掌拍在桌子上。那可憐的桌子當場就震裂了,碗筷餐飯落了一地,嚇得那夥計和掌櫃差點兒沒直接坐在地上。

  好功夫!虞瑨棠差點就拍手了。

  見此,那藍衣女子又趕緊勸阻道,「莫桐!掌門讓我們出來是辦事的,不是鬧事的,一隻鹿而已,幹嘛生那麼大氣。」

  「丁師姐,我們難得出來一趟,我好不容易在山上蹲了半天,打了一隻鹿,費了那麼大的勁兒扛了過來。本都說好了要烤的,就這樣被他們燉了,不是那個味兒了。」

  「不是就不是了,你這樣嚇唬他,他也弄不到鹿啊。」

  這時,從人群裡又走出一個男子,開口勸道,「是啊,莫桐師姐,就聽丁師姐的吧,這樣逼他們,也不可能弄到鹿啊。」

  可那叫莫桐的女子就是個倔脾氣,畢竟她一個人上的山,本想丁師姐上次說想嘗嘗烤鹿肉,因著感情好,就記下了。誰知打回來交給廚房的,卻被那夥夫給做成了燉的。

  她到底是不想放過那客棧管事兒的,越想越不順,乾脆把旁邊別人的桌給掀了,揪著那掌櫃的衣服非得要人家給她弄隻鹿回來。

  可都晚上了,哪裡能找到,再說了,那山上的鹿也不多,她能弄上一隻已經是運氣了。

  所以,那掌櫃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顧辰曄冷眼看了許久,見事態有些收不住了,這才走下樓梯,冷冷說道,「莫桐,你過來。」

  輕飄飄,極為簡單的一句,頓時讓莫桐傻眼了。包括旁邊的那位丁師姐,還有方才也勸架的那男子,也都靜了下來。

  不會如此巧吧,竟是認識的,虞瑨棠的興趣一下子又被吊起來了。

  安靜了片刻,才聽見那丁師姐驚訝地說道,「曄哥哥,你怎麼在這裡。」

  虞瑨棠聽得差點沒站穩。

  姓丁,又叫他「曄哥哥」,不是顧辰曄的未婚妻丁小斕是誰!

  這下可好,真是夫妻緣分,走到這裡都能遇上。這事兒可是越來越好玩兒了,想著,她便三兩下竄到了樓下,就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莫桐垂頭喪氣地走到顧辰曄面前,怯怯喊了一聲,「師兄……」

  顧辰曄沒應他那熱情的未婚妻,反倒很專注地盯著莫桐,失望地皺眉搖了搖頭。

  他原以為莫桐不過是性子頑劣,況且也不及虞瑨棠,沒想到她竟做了連那小霸王都不會做的事。

  是了,這事要是被虞瑨棠遇上,她會讓那做鹿肉的廚子把整隻鹿吃下去。

  顧辰曄黑著臉沖莫桐說道,「馬上去給人道歉。」

  「可是師兄……」

  「沒有可是,師父教你武功,不是讓你欺負別人的。」

  莫桐只好一臉不自在地給那夥計和掌櫃道了歉,而那兩人,可真是感受到了什麼叫冰火兩重天。

  剛剛被麒麟門的弟子欺壓了,立馬又被少主護著。一個是「慘絕人寰」,一個是「受寵若驚」。

  可是道了歉還不成,顧辰曄一把抽出莫桐別在腰間的武器——長鞭。

  「倚強淩弱,按照門規,需受上三鞭。莫桐,把背轉過來。」

  他顧辰曄真不愧是個正經俠客,絕不允許一點事偏離了江湖道義和做人的基本準則。說真的,他在麒麟門眾弟子眼中,不只是一個繼承人,還是一個真正值得尊敬和敬佩的人。

  對此,虞瑨棠完全沒有可比性。

  所以,莫桐不敢有多少反抗,雖哭喪著臉,卻只得乖乖就要轉過身去。

  可是顧辰曄話音剛落,丁小斕這個特殊人物就衝上前去擋在莫桐面前,「曄哥哥,莫桐一個女孩子,怎好受這三鞭懲罰。再說了,不在門內,掌門也不知道,你就睜隻眼閉只眼吧。」

  怎麼說莫桐出了這事兒也是因為她隨口一句想吃烤鹿肉的話,她若不擋一擋,怎說得過去。

  可顧辰曄依舊舉著鞭子,根本沒在意丁小斕說的話,冷冷說道,「你讓開,小心打了你。」這話雖多少算是關心,但一點也沒什麼溫情。

  虞瑨棠看了,心裡鬧開了,「嘖嘖,這未婚妻也不咋樣,她那話在她的曄哥哥面前,壓根兒就沒一點兒份量。」

  丁小斕很著急,衝著身後的那群人說道,「赤儀師弟,你也來勸勸啊!」

  那個叫赤儀的,就是方才勸過莫桐的,可是他剛剛開了口,就被顧辰曄給一句話堵了回去。


  「所有麒麟門的弟子,不得惹是生非,犯了錯,沒有任何例外可尋,來勸的一併受罰。」

  莫桐聽了,還沒被打,立馬就覺得自己背上火辣辣得痛。而那丁小斕和赤儀只好閉了口,不敢再說求請的話。

  顧辰曄一鞭子打在莫桐背上,「呲啦」一聲。

  那鞭子是她的武器,上面夾雜了一些倒刺,劃上便鑽心得痛。以往欺負別人的時候,她從來沒有顧忌過旁人的感受,現在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此時此刻,她腦中就一個想法,當初為什麼特意要叫做鞭子的師傅加上倒刺!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顧辰曄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沒說做個樣子,真的是狠狠抽下去。

  這一鞭子下來之時,帶過的勁風將旁邊一夥看熱鬧的嚇得趕忙逃竄。這一逃竄不打緊,有為求自保的缺德人,竟將虞瑨棠往前一推——擋風。

  要是換做以前,誰能推得動虞瑨棠,可現在她本就傷著腳,又加上看熱鬧分了心,被這麼一推,就直直朝莫桐的方向撲了過去。

  與此同時,顧辰曄正舉著鞭子,落下那第二鞭。眼見虞瑨棠不知怎麼的,突然衝了過來,他手上一縮,硬是將那鞭子往後提。

  可是鞭子畢竟不比刀劍,它是軟的。

  所以,就算顧辰曄及時收了鞭子,那鞭子的末節,還是「啪」的一聲打在了虞瑨棠的身上。

  不偏不倚,正是被馮蕭拍傷的地方——小腿。

  虞瑨棠被這突然的一下給打懵了,頓了片刻才感到小腿火辣辣得痛,抱著被傷到的腿,差點沒破口大罵。

  剛剛扯下了那厚實的布,就顧辰曄馬上就給了她一鞭,還真會瞅準時機啊!她遇上顧辰曄,那簡直就是母老虎遇上武松,雖然這小子只是個沒現形的武松。

  顧辰曄心下一驚,趕緊去扶她。

  「棠少!有沒有傷著?」

  「把鞭子給我,讓我抽你兩下,你看看傷著沒有了。」

  這段對話一出,整個堂子裡的人都靜了。不止曄少在,連棠少也在!關鍵是這關係還不錯!

  短暫的安靜後,人群裡爆發了劇烈的議論聲。尤其是那開賭坊的老闆,立馬激動上了,熱鬧也不看了,連忙回去開賭局去了。

  可這事兒,輸贏似乎已成了定局。有這麼一個說法——虞瑨棠不敵顧辰曄,被後者一鞭子抽倒在地!

  可又有說法不一樣的,說她英雄救美,替一個姑娘去擋了鞭子,這才沒有躲過,不過前提是色心起了。

  這沒事兒吃撐了,就容易嚼舌根,虞瑨棠想學那莫桐掀桌,讓這幫小子吃!

  莫桐被突然撲過來的虞瑨棠壓在了身下,雖然被壓得心臟差點擠出來,背上的傷口也鑽心地痛,心裡卻欣慰著。

  所謂英雄救美,棠少就是那英雄,她就是那美。

  虞瑨棠被顧辰曄扶起來後,看著一點點挪起來的莫桐,歎了口氣說道,「這鞭子還是別打了,一個姑娘家,背上的衣服都被打爛了。」

  顧辰曄看了看莫桐的後背,雖然只有一鞭子,但也皮開肉綻了。是以,他也就做了個順水人情,「行了,今天棠少替你說話,這事就這麼算了。不過你砸了店家的東西,不僅要賠,今晚就不要吃飯了。」

  「是。」

  莫桐兩眼感激地看著虞瑨棠,更加確信了心裡的想法——認定了這個肯為她挺身而出的男人!

  虞瑨棠被她看得心裡毛髮,「你們麒麟門的事,我不參合,先回房間去了。」說罷,一個飛身上了樓。

  屋漏偏逢連夜雨,關門的時候,怎生不小心又夾了腳。她心裡大為不順,衝著樓下的夥計就吼了一句,「把熱水給爺端來,爺要洗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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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12:15

【第10章.被欺負了】

  話說這麒麟門的弟子,出現的可不止丁小斕、莫桐和赤儀,只不過其他弟子沒有說話的機會。

  虞瑨棠衝進客棧要兩件上房的時候,那掌櫃的就說了,上房已經沒有了,其實就是被麒麟門這群人給包了。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再說說丁小斕此人。

  她是顧辰曄的未婚妻子,這是三歲小孩兒都知道的,但是丁小斕的其他事,並不是每個人都知道。

  她雖然被稱為師姐,其實並不是以麒麟門弟子的身份呆在麒麟門。除了一個身份是顧辰曄的未過門的妻子,還有一個身份就是顧掌門的義女。

  多年以前,丁小斕的父親丁瑜是前任幫主宋喬雨的擁護者之一,也是在天統閣最有希望成為下一任盟主的人。

  可惜他突然暴病,三日不治身亡。

  江湖人都知道,顧掌門和丁瑜有極好的交情,曾結為兄弟。而丁小斕作為丁瑜唯一的女兒,沒有其他親人,便被如今的顧掌門顧翰收養。

  等到丁小斕長到了十五歲,顧掌門就給她和顧辰曄定下了親事。

  但是顧辰曄總有事要做,所以如今都過了兩年,丁小斕十七歲,顧辰曄二十歲,這婚禮也一直沒有辦。

  即便如此,丁小斕也儼然成了未來的掌門夫人,雖沒有明說,卻早已被當做麒麟門第三個管事的。

  可是,方才莫桐連她的話都不聽了,非要和那夥計槓上,足以見,其實她那管事的能力與顧掌門和顧辰曄差了一大截,欠缺威信。

  虞瑨棠把臉洗了,收拾妥當又讓夥計打了盆水來,準備好好關照一下她腳上的傷口。

  傷得恐怕不輕。

  這是個精細活,她嫌衣服累贅了,屁股壓著長擺不方便,乾脆脫了外衣,只留下了裡面那層中衣。

  撩起褲腿,仔細看了看。

  好傢夥,這是什麼鞭子,被抽的地方沒一塊好皮了!

  金瘡藥也分三六九等,治癒快慢不一,這傷看來得用最好的那種。

  虞瑨棠翻了翻包袱,金瘡藥是有,但是沒有她需要的那種。她心裡開始懷念章姨娘那累贅的包袱,那裡面鹿雨山莊最好的金瘡藥整整裝了十瓶。

  沒辦法,將就著用吧。

  正當她坐回床上,弓著腰,極不方便地準備敷藥時,房門再一次被推開了。而那門口站著的,不是顧辰曄還能是誰。

  他這是不敲門養成習慣了?一個大俠,哪能有這樣的壞習慣。

  「大老爺們兒不用在意這些是吧!」虞瑨棠搶先就說了,「我說你不在你未婚妻那裡,跑我這裡來做什麼?」

  「她正在給莫桐敷藥,我來看看你傷得重不重。」

  虞瑨棠「哦」了一聲,瞄了他一眼說道,「像你說的,反正都是大老爺們兒,敷點藥就沒事了。」

  見她弓著身子很不方便,顧辰曄兩三步就走到虞瑨棠面前,拿過她手中的藥,撩起她的褲腿。

  動作非常連貫,連貫到她沒反應過來男女授受不清這檔子事兒。等到她晃過神兒來的時候,顧辰曄已經開始往她腿上塗藥了。

  虞瑨棠這才一把抱住自己的腿,連忙放下褲腿,「你幹什麼!」

  「你躬身不方便,我給你塗藥。」畢竟那一鞭子是他抽下去的,再怎麼想捉弄她,這時候也該負起責。

  顧辰曄說完了還不見她放鬆抱腿的手,忽然大笑一聲,「你怎麼比個娘們兒還不願讓人碰。」

  虞瑨棠面對此人的譏笑,感到很無力。可顧辰曄還真就非得替她擦上藥,才肯放心,二話沒說伸手便去拉虞瑨棠的腳。

  女子的腳怎可是男子隨便碰的!

  這是她彆扭的信條。

  虞瑨棠把腳一縮,想要躲開。卻沒想到這一縮之下,腳變了方位,他的手就剛好抓住了傷口,痛得她齜牙咧嘴。

  顧辰曄連忙放開手,再一次撩開她的褲腿,那原先微微滲血的地方,現在被他弄得血肉模糊。

  「對不起」,看著虞瑨棠吃痛變形的臉,他也只能道歉,然後就認認真真地替她處理傷口。

  虞瑨棠的武功向來好,雖說是小傷不斷,卻從來沒有像這樣傷上加傷。況且,她也不是很能吃痛的人。

  是以,她一時不能適應,實在很不給面子地連連呼痛,也顧不得有個男人在碰她的腿。

  顧辰曄沒功夫看她冒了微汗的臉,只專心包著她的傷口。

  這是傷在小腿上,要是傷在大腿,這小子是不是要直接脫她褲子了,順便再說一句,說你像娘們兒,你就真成娘們兒了。

  等到包完,顧辰曄把頭擡起來的時候,正好迎上她的眼睛。

  虞瑨棠不好意思地趕忙把頭往一邊偏。

  方纔顧辰曄敷上了藥,開始纏繃帶的時候,其實就已經不是很痛了。她在那時候,從上面盯住了顧辰曄認真的表情。

  這個人,做什麼事都是如此認真,武功好,人又俊秀剛健,不僅如此,還是麒麟門的少主。綜上這些原因,足以成為萬千閨中少女想要嫁的人。

  事實上,也是如此,要不是早定下了親,麒麟門恐怕每日都會迎來媒婆。

  虞瑨棠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裡好生羨慕丁小斕。而她,不能娶媳婦,也不能嫁人,等同於守活寡。

  如果能像唐子荷那樣,連男人都玩,那倒不錯。

  顧辰曄見她的臉有些紅,還當她是痛紅的,惡作劇地隔著紗布給她吹了吹,「棠兒弟弟不要擔心,曄哥哥給你吹吹就不痛了。」

  這下不得了了,一句說笑,要虞瑨棠的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從前怎麼一直不知道顧辰曄還有這樣一面,活脫脫像是個小流氓。

  一個二十,一個十七,她還當真是要叫他哥哥的。

  虞瑨棠被他佔了便宜,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擡起另一隻腿就朝他踹去,「滾回你未婚夫人身邊去,少在這兒戲弄我。」

  這話怎麼聽起來是吃醋了,她剛開了口就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

  可顧辰曄一聽虞瑨棠要趕他,又玩笑道,「她怎麼能你棠兒弟弟你比,要不今晚曄哥哥就留下來陪你?」

  想起那日她在桌子上趴著睡了一夜,那安靜的可憐樣,心裡便一陣好笑。

  今晚,他的行事太過不同以往,放佛那脫韁的野馬,收都收不住。卻不得不說,在面對虞瑨棠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面前,他才不按自己一貫的套路來出。

  「她是你未婚妻!你少拿她開玩笑,要是以後成親了,計較起這些,你的小日子就不舒坦咯!」

  顧辰曄越聽臉色越沈,到最後竟沒了心情戲弄她,干坐在桌旁,就是不走。

  「怎麼?小兩口鬧矛盾了?」

  不是鬧矛盾了,相反,根本沒有矛盾可以鬧。

  其實他突然地這樣戲弄虞瑨棠,不是心情太好或是存心捉弄,是心情太不好了,找點事來排遣。

  一不小心就拿了虞瑨棠來排遣,再一不小心就相比往日,出格了。

  要說這段被定下的婚姻,當事人並不願意。

  顧辰曄從來都沒有把丁小斕當做未婚妻子。在他的認知裡,相伴一生的人,應該是自己最愛的那一個,而既然最愛,就不會讓那人做妾室而已。

  所以這些年,他都以事多為名,遲遲不肯將丁小斕真正娶進門。

  今日,當莫桐鬧起來之時,他只時站在原地觀察。如果事情解決了,他就不用露面,也就不會再次被丁小斕纏上。

  可惜事情到了最後,那沒多少威信的丁小斕管不了莫桐,他也只好出馬了。

  他呆在虞瑨棠房裡,遲遲沒有走,其實就是在等丁小斕睡下了,自己再回房間去,以免被她找來。

  虞瑨棠看著有些發呆的顧辰曄,已經猜出了七八分——未來兩口子根本就沒什麼感情。

  顧辰曄干坐的當口上,她才發現自己只穿了中衣,立馬又做了非常對不起自己的厚臉皮的事——臉紅了。隨即她就往床上一倒,被子捂嚴實了,甕聲甕氣地對顧辰曄說,「我困了,你也回去早些睡了吧。」

  其實,單說這始終堅持男女授受不親一條,虞瑨棠還是有當初的影子,是個絕對的溫婉淑女。

  今晚的事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此刻腦中有些混亂,自己也說不清怎麼回事。

  顧辰曄方才一直在想怎樣才能解除了這樁婚事,可是和這兩年每一次的思考都一樣,礙於顧掌門那道關口,依舊沒有想出什麼具體可行的辦法。

  想到後來,虞瑨棠開口要他回去睡,他也不好再打擾。一路小心翼翼,竟像是做了壞事一般地摸回了自己房間。

  他算是怕了丁小斕,總是沒事就來噓寒問暖,甩都甩不掉,好幾次竟讓他到了想發火的程度。

  不過也算運氣好,丁小斕可能留在了莫桐那裡,竟沒有去他房間裡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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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12:55

【第11章.錯勾桃花】

  虞瑨棠醒來之後,犯愁了。

  昨晚上腳還勉強走得了,誰知上了藥之後,反倒動不了了。本應該問問顧辰曄有沒有上好金瘡藥的,誰知被他一「調戲」,什麼都忘了。

  算了吧,反正她復原能力氣死斷尾壁虎,不過是皮肉傷,過個十來天,就又好了。

  她在想,是叫顧辰曄這個抽了她一鞭子的人替她把早飯送來,還是應該寬宏大量地自己下去吃飯。

  正思考這個問題,敲門聲就響起了,這個顧辰曄怎麼突然學會敲門了!

  「自己進來!」

  然而推門進來的,卻不是顧辰曄。

  是莫桐!

  好個嬌滴滴的美人兒。

  莫桐換下了常穿的勁裝,換上了與她那潑辣性子完全不同的粉紅薄紗衣衫,腰上的那條鞭子更是不知飛哪裡去了。

  她找自己幹什麼?

  虞瑨棠站起來,還是隨口關心了一下,「莫桐姑娘,背上的傷好了嗎?怎麼不歇著,找我有何事啊?」

  莫桐走進房間,看見只穿了中衣的虞瑨棠,頓時臉色泛紅,竟有些羞,「棠少,你快坐下,我是來謝謝你昨日為我擋下那一鞭子的。」

  這句說完臉又紅了些,又道,「棠少與我有恩,莫桐不敢忘記,可不知要怎樣才能報答你。」

  虞瑨棠啞然,順手穿起了衣服。

  昨晚不知是被哪個天殺的推了一把,迎上了鞭子,沒想到被莫桐以為是自己看不下去,英雄救美。

  但是,如果誠實說自己是被推倒的,那她這臉就丟大了。

  「莫桐姑娘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就不要說什麼報答的話了。」

  「棠少……你真可是個好人。」

  莫桐這句感歎,讓她好不抽抽,不是好人難道是壞人!

  「呵呵」虞瑨棠乾笑了兩聲,「要是沒什麼事,莫桐姑娘你就回去休息吧,身上有傷不宜走動。」

  莫桐又被虞瑨棠「關心」了,心裡大為高興,春心蕩漾。

  「背上的傷不礙事,倒是棠少你的腳,一定不方便了吧。早飯想吃點什麼,我去給你拿來。」

  送早飯的來了,不是顧辰曄,卻是莫桐。總歸是有飯吃,並且解決了她所糾結的問題,那她還客氣什麼。

  「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一個白面饅頭,一盤小菜,再來一小碟牛肉就好了。」

  莫桐聽罷有些驚訝,「棠少,你胃口可真小。」

  可不是嗎,她一個偽爺們兒能吃多少。

  虞瑨棠想了想,覺得不能讓自己這大老爺們兒形象再一次有損,又加了一句,「來一小瓶酒!」

  「哎呀!」莫桐更吃驚了,「怎麼一大早就要喝酒?」

  「心情好,喝一點。」

  「那……棠少你就稍微等一等,我這就去給你端來。」

  莫桐一臉笑意,真的就去替她弄吃的去了。有人送飯,虞瑨棠樂的清閒,躺在床上悠哉哼上了小曲。

  偏偏這時候,顧辰曄來了,門沒有關,他也就沒有所謂的不敲門就進來了。

  「心情就這麼好?」

  虞瑨棠被突然的聲響一嚇,「嗖」的一下坐起來。

  這顧辰曄走路都沒聲音,她又哼著小曲,直到他把頭都探過來了,她才反應過來。一個起身,「砰」的一下就撞到了顧辰曄的頭。

  鐵頭功她是沒練過,但是頭硬,撞得顧辰曄捂著頭後退兩步。

  「真不愧是棠少,鐵打的頭,差點冒了金星。」顧辰曄摸著被撞的頭,雖微微皺眉,卻咧嘴笑了,樣子有些讓人捧腹。

  「誰讓你又不敲門就進來!」

  「我倒是想敲門,但是門大敞著,我還以為是歡迎我呢。」

  「你什麼時候學會強詞奪理了?」

  想起昨晚顧辰曄極為不像傳言中的那樣正派,那樣不苟言笑,虞瑨棠脫口而問出。

  可昨晚出格了的這位,卻悠悠然說了一句,「對待別人是什麼態度,取決於被對待的人是什麼人。」

  虞瑨棠差點沒從床上摔下來,摔個驚天動地。人生總有失敗,她最大的失敗,就是顧辰曄也能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棠少,早飯送來了。」

  虞瑨棠剛剛合攏了大驚的嘴,莫桐就很是時候的來了,手裡端了虞瑨棠要的吃的,「趁熱吃吧。」

  如此快,不知道她又怎樣嚇唬了夥房的廚子。

  真是屢教不改,屢教不改啊。

  待她走進來,話也說完了,才見顧辰曄站在那裡,端托盤的手抖得極其自然。虞瑨棠看著,覺得是不是該給她配個小鼓,加點節奏。

  「師……師兄,你怎麼在這裡。」莫桐慌忙把托盤放在桌上,站得筆直的面向顧辰曄,水汪汪的大眼睛卻不敢看他。

  顧辰曄臉上沒有了方纔的淡笑,只說道,「來看看棠少。」

  不冷漠,也不熱情的一句話,嚇得莫桐忙說,「棠少因為我受了傷,我才端了早飯來。如此,飯也送到了,我就走了。」

  「知道就好。」說罷,他卻對著虞瑨棠嘴角微微一笑

  莫桐也沒再敢和自己心目中得英雄說上一句話,一溜煙就跑了。

  待莫桐走了,顧辰曄走到桌旁,看著那早飯說道,「莫桐這丫頭,大大咧咧,除了小斕,對誰也沒有如此上心過。」

  虞瑨棠就知道自己又錯勾了桃花,心裡好生歎氣,嘴上卻說,「她是個好姑娘,倒是知道關心人。」

  「看來,你覺得她不錯啊。反正她也沒有許人家,一來你替她擋了鞭子,說不是看上了她,誰信;二來,你也看到了,她如此盛裝,如此照顧,定是愛慕於你。何不讓我回去和家父說說,成就一樁美事。」

  虞瑨棠連忙一個勁地搖頭,「我哪喜歡她了。不行不行!自古婚姻全憑父母媒妁,我自個兒的姻緣就交給父母來定吧。」

  顧辰曄笑道,「可是我怎麼聽說,虞莊主管不了你的婚事。那說媒的都被你嚇跑了,現在人才稍微清醒了一點。」

  這可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顧辰曄這麼快就知道她這破事兒了。

  虞瑨棠死皮賴臉地說道,「那實際上是家父看不上人家,又不好得罪。反正我得罪的也夠多了,就讓我來將她回絕了。你要真想撮合我們兩個,就到鹿雨山莊提親去,總之這事兒我是不管的。」

  是時候把虞老爹搬出來了,反正老爹再傻,也不會傻到答應下來。

  顧辰曄哈哈笑了兩聲,說道,「你一會兒說不喜歡,一會兒讓我去提親,我可糊塗了,你到底喜不喜歡莫桐?」

  虞瑨棠被這麼一繞,只好說道,「我這初見,不過就是擋了一下鞭子,怎麼就扯上喜不喜歡了,還是不要再提起了吧。」

  顧辰曄聽罷,倒也沒再說起這個,權當開了玩笑,轉而指著桌上那點東西,問道,「你就吃這麼點兒?」

  像他這樣武功好,常常飛身而起做點大動作的人,需要吃多一點,少說也是虞瑨棠點的兩倍。

  「哎,最近減肥。」

  虞瑨棠這食量和她的身份相比,確實少了。況且,也不知道她吃那麼一點兒,哪來那麼多活力,成天搞得雞飛狗跳。

  一路走來,顧辰曄也不是沒見過,但今早碰巧,便意外地問了一下這個他疑惑了很久的問題。

  「你比我瘦弱了很多,個子也偏矮,怎還要刻意少吃,這是什麼道理!」這話要真被一個男人聽了,還不火大,這可是直截了當地在鄙視身高啊。

  可虞瑨棠把頭一搖,嬉笑著說,「我做事的道理你要是能懂,我還對得起怪俠這個稱號嗎?」

  「也是,」顧辰曄笑道,「一大清早就喝酒,你也夠怪的。」

  虞瑨棠行事這般,好處就是不想解釋或不能解釋的,都可以不用解釋。一瘸一拐走到桌旁,她伸手就去拿酒瓶子。

  「慢。」顧辰曄抓住她的手腕,阻了她的手,「你受傷了,還是不要喝酒的好。」

  她本就不想喝酒,不過是做些樣子,便很爽快地聽了顧辰曄的話,把酒瓶挪到一邊,拿起了饅頭。

  「說到受傷,你的傷有沒有輕一些?」顧辰曄盯著她走起來有些困難的腳,問道。

  「很痛,好像沒有好。對了,你有沒有上好的金瘡藥,給我使使。」虞瑨棠扔下饅頭,正經問道。

  「金瘡藥昨日被小斕拿去,給了莫桐,我這裡沒有了。」

  虞瑨棠很失望,歎了一聲,「算了。」慢慢養就慢慢養吧。

  「給我看看。」顧辰曄沒等她應一聲,就熟練地去脫她的靴子,將褲腿卷了起來。

  「你幹什麼!讓我先把早飯吃了!」她想伸手去擋,但顧辰曄已經開始解開紗布了,亮出了有些發紫的傷口。

  「這藥效果不行,你等等,我去問問赤儀還有沒有藥。」

  顧辰曄這麼一走,虞瑨棠把褲腿放下,終於吃起了早飯。剛把那個饅頭解決了,他就又回來了。

  「剛好,赤儀那裡有,但不是很多,是莫桐用剩的。」顧辰曄在她身旁坐下,將那藥打開。

  果然沒剩多少了,都見瓶底了。

  「有就不錯了,給我吧,我自己來。」

  「還是我來方便一些。」

  顧辰曄非但沒有把藥給虞瑨棠,還把她放旁邊的酒拿了過來。

  「你要做什麼?」虞瑨棠看著,心底冒起一股不安,下意識地抱住自己的腿。

  「藥只有這麼一點兒,得先用酒把傷口洗乾淨,否則浪費了到哪裡去找。」

  慘了!明明就皮開肉綻,酒一澆上去,那還不痛死。虞瑨棠虛弱一笑,「可不可以算了,會痛死人的。」

  「男子漢怕什麼痛。」

  男子漢當然不怕痛,可問題是她不是男子漢!

  顧辰曄沒搭理虞瑨棠無力的反抗,自顧自打開了酒瓶,單手拉過她的腿伸到自己面前。

  烈酒突然澆倒腿上,一股劇痛立刻傳來。虞瑨棠二話沒說,大嗷一聲,順手抓住顧辰曄的手就咬下去。

  爺我痛了,少不了你也得痛!

  顧辰曄沒見過一個大男人如此怕痛,也從沒見過一個大男人會用咬的,腦中「嗡」的一聲,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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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13:46

【第12章.有完沒完】

  顧辰曄沒想到會被虞瑨棠死命地咬上一口,雖然懵了,卻下意識地內力護體。所以,虞瑨棠這一咬,反被震破了嘴皮。

  可謂自討苦吃。

  腳痛,嘴也痛,她這是招了哪位大神了。

  烈酒的刺痛很快就過去了,虞瑨棠顧不得額頭被痛出的汗,張著破了皮的嘴就拽著顧辰曄的衣袖。

  「臭小子,竟傷了我的嘴!」

  顧辰曄的手一點兒沒傷到,只是佔了她一些口水,遂雙手一攤,「我沒叫你來咬我。」

  「那用得著內功震破了我的嘴嗎!」

  顧辰曄哭笑不得,慢悠悠地說,「我用得著白白被你咬破手掌嗎?一個大老爺們兒,如此怕痛,倒讓我開了眼界。」

  虞瑨棠啞然。

  顧辰曄根本就純屬正當防衛,沒必要給她白咬。她這是太生氣了,痛渾了腦子,破口就責問來了。

  「爺我就怕痛!……算了,把鏡子拿來,我看看。」

  顧辰曄強忍了笑意,給她拿了鏡子。

  好傢夥,下嘴皮偏右的地方,裂了一條橫向的口子,正往外滲血。怪異極了,咋一看以為還是咬的。

  「你賠我!」大抵是女孩子的反應,她扔了鏡子就吼道。

  可是哪裡還有顧辰曄的影子,只留了那半敞的門。不是要幫她處理傷口嗎,怎麼這麼快就走人了!

  虞瑨棠氣急敗壞,但也沒辦法,只好自己處理腿上的傷。可翻了包袱,才發現那點紗布已經被她這個敗家的用光了。

  當初想著包厚一點不怕撞痛,現在好了,用光了,沒包的了。

  她心裡開始琢磨,還是叫夥計到外面買一點回來。這剛想著,好巧不巧,買紗布的就來了。

  那夥計見她臉上沒什麼好顏色,有些怯生生地說道,「棠少,小的是來收碗筷的。那位姑娘說了,她不能來,差不多時候,我就得來了。」

  這個莫桐,被顧辰曄隨便一個眼神就嚇得不敢來了,轉而卻欺負起店裡的夥計,要人家算著時間來拿碗筷。

  「拿走吧,順便幫我買點紗布回來。」虞瑨棠說罷,扔了塊碎銀子在桌上。

  那夥計眼中放光,極為欣喜地拿了銀子,又端起了桌上的東西。然而,他走之前卻嘴角不經意地揚起,瞅了虞瑨棠一眼,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她要是知道日後的事,揍他兩回也不為過。

  無辜少女被逼送飯,棠少強吻遭咬破嘴皮。

  這就是從那夥計口中傳出的。怎奈,總有這樣的傳聞不斷地給腥風血雨,刀劍生死的江山一點樂趣。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虞瑨棠總也躲不過接二連三的暗箭。

  莫桐是找那夥計點的飯菜,又是被他看見慌慌張張跑出屋子的,而後莫桐的師兄顧辰曄找上虞瑨棠「說理」,再然後顧辰曄腳步飛快地離開。最終,他進門看見虞瑨棠嘴皮破著,一臉不高興。

  一切,都顯得那麼理所當然。

  夥計剛出去不久,顧辰曄就又來了,手裡拿了一些紗布,「昨晚見你把最後一點紗布用了,我去拿點兒。」

  方纔還覺得他不負責任,現在虞瑨棠就心感愧疚了,人家可是連自己還剩多少紗布都知道。

  但顧辰曄卻不知道虞瑨棠在想什麼,要她坐下之後,就替她包紮起來。

  光潔的小腿被他看了兩次,摸了兩次,虞瑨棠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沒有再躲。因為她知道,這小子認準了的事,她躲也沒用。

  顧辰曄也算盡職盡心了,畢竟那鞭子是自己打下去的,理應親自替她包紮,誰讓他是個容易自責的人。

  顧辰曄小心替她包紮著,心裡第二次感歎,這腿又細又光滑,一點都不像個男人的腿。

  「好了,不要碰它,不要見水,很快就痊癒了。」說完之後,他又親手幫她放下褲腿,順便套上靴子。

  虞瑨棠心想,這顧辰曄既有男子漢的氣魄,又有和女子有的一拼的細心,真叫她這個丟三落四的、不男不女的自愧不如。如果他知道現在這樣照顧的人不是個男人,而是個女子,會是什麼反應。

  連一鞭子他都要負責,這肌膚之親,難道還有不負責的道理。

  要是顧辰曄沒有訂定下親事,虞瑨棠還真想找個時間以肌膚之親要挾,要這小子娶了她這個未來很有可能嫁不出去的人。

  可是,這念頭一閃而過,不過是心中一點戲謔,說出來是要笑掉人大牙的。

  「對了,什麼時候出發?」虞瑨棠問道。

  顧辰曄笑了笑說道,「都這樣了,還想著找梁九津?反正不是你我競爭,也不用擔心他被人搶了,你就安心在這裡養一段時間傷吧。」

  「不過是小傷,路上就能好。這梁九津不好找,晚一步就又不知他的去向了,還是今天就出發吧。」

  「還是再等等吧。」

  其實,虞瑨棠是想躲開莫桐,哪裡肯留下來,見自己想要離開的決心又被顧辰曄給否決了,急了,「不行,難道你不把我當男人,反當個娘們兒一樣照顧?」

  這話說的不假,其實他還真就沒有將她看做正統男人。

  顧辰曄有些無奈,只好答應了,「行,中午吃了飯就走我先去多備些乾糧和藥。」說罷,就帶上門離開了。

  虞瑨棠從包袱裡摸出一點治小創口的藥,塗在嘴皮上,然後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午走人。偏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大清早的,都往她房裡來。

  「進來吧。」

  推門進來的竟又是莫桐。

  「棠少,我看師兄出門了,就過來了。」她小步挪到虞瑨棠身邊,剛擡頭看,就詫異地叫了起來,「棠少,你的嘴怎麼了?」

  「吃飯的時候咬破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怎麼會咬到外面?」莫桐皺眉問道,伸手想要去摸,卻停在空中不敢去碰。

  吃飯咬到嘴皮很正常,可往往是咬到裡面,有誰會有虞瑨棠這個能耐咬到外面來。可總不能說是因為吃痛咬了她師兄一口,被震破了嘴皮。

  那她還有什麼面子可言。

  虞瑨棠很心虛地回答道,「其實不算是咬的,是牛肉裡面莫名多了一根魚刺,劃到了。」

  莫桐一臉又是驚訝,「牛肉裡面怎會有刺?魚刺又怎能劃開嘴皮?一定是他們沒有做好,把魚刺落在了肉裡,我這就找他們去。」

  趁她師兄不在,這姑奶奶要鬧起事來,還了得。虞瑨棠趕緊拉住她,「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要為難別人了。」

  這下又陰差陽錯了,在莫桐心裡,她那寬宏大量的光輝形象,實在太過偉岸了。

  「咳咳,莫桐姑娘是來找我幹什麼的?」

  莫桐經這一問,才想去來的目的,一下子就有些暗淡了臉上的神色,說道,「我是來和棠少你告別的。原本說在這裡休息整頓,順便玩兒上兩天。但是師兄說還是快些回去,省的我又闖禍。所以……我們今天下午就要走了。

  這……這消息,虞瑨棠聽了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她剛剛說服了顧辰曄今天就走,目的是躲開莫桐,可是人家下午就走了,她躲誰啊!誰來賠她一個養傷的機會。

  「棠少……棠少,你在想什麼?」莫桐見虞瑨棠有些走神,問道。

  那不是走神,是自討苦吃之後的追悔莫及和極度心痛。

  虞瑨棠強忍著惋惜之情,笑著說道,「好巧,我和你師兄也決定今天下午就出發。」

  「你不好好養傷嗎?」莫桐又詫異了。

  她倒是想養,但是被自己「大義淩然」的拒絕了,「不用的,追梁九津要緊。」

  莫桐聽罷,心裡的那股崇敬之情不見消停,將虞瑨棠好生誇了一番,才依依不捨地說道,「怕是師兄要回來了,我也要走了。」

  這人可謂是一波一波地輪流來。莫桐走了之後不久,顧辰曄又回來了,瀟灑地將東西丟給了她。

  「這是一些藥和紗布,乾糧待會兒讓店裡的夥計備下,午飯我替你叫上來。」他說完,又扔下一句,「我回去收拾東西」,便走了。

  最終,她也沒有那麼不要臉地改口說要留下來休息幾日。

  虞瑨棠收好東西,敲門聲又響起了,有完沒完,消停一下行不行!她很不耐煩地吼了一聲,「進來」。

  進來的是先前那個夥計,被她那聲大喝,嚇地支支吾吾起來,「這……這是棠少你要的紗布,還……還有剩下的一點銅板。」

  那夥計老老實實地把手攤過來,那跑路費,他也不敢要了。

  虞瑨棠有些不耐煩,隨手一揮,「給你當跑路費吧。」也當做自己嚇了他一跳的補償吧。

  那夥計還怕什麼,一副得利樣,笑扯了臉,關上門走了。直到這時候,虞瑨棠的房間裡,才算安靜了下來。

  送佛送到西,送瘟神更是要誠心。

  所以,下午時分,柴掌櫃親自站在門口,心中感慨萬千地送走了他惹不起的莫桐一行人,還有那個害他損失二十兩,同樣惹不起的虞瑨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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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16:06

【第13章.險些戳穿】

  策馬在路上走了三四天,腳傷就好了大半,要不怎麼說,虞瑨棠的復原能力氣死壁虎。其實,還是那上好的金瘡藥起了大作用,也不妄她被烈酒痛得齜牙咧嘴。

  期間,顧辰曄也算更加習慣了她古怪的各種舉動。

  包括腿不想讓人看,方便去很遠的地方,沒事鬧肚子痛。這一路,她繼續著上一次的各種古怪行徑。

  還好沒再捉一隻兔子玩兒。

  這一日,太陽正高,虞瑨棠那原本白皙的臉也被曬得泛黑了,咋一看,爺們兒多了。可是虞瑨棠愁啊,這太陽曬著,會脫水的。

  正愁著,簡直就是瞌睡遇上枕頭,前面就有一片密林。虞瑨棠見了,心裡頓時暢快,馬鞭一揚,就鑽了進去。

  這林子挺大的,也不知哪裡是個頭。除了一眼望不到邊的大樹古籐,還有軟軟的草叢,低矮的灌木,倒是個好睡覺的地方。

  所以,就在這裡歇歇吧,睡個午覺。她這樣想著也不管顧辰曄,逕直倒了下去,優哉遊哉。

  顧辰曄一路上就沒說多少話,見了虞瑨棠躺下,依舊是惜字如金,也躺了下去。只是,他躺的地方有點特殊——虞瑨棠的胳膊。

  「去!沒見過這樣的。」

  「借個胳膊而已,昨晚倒地上睡,沒枕頭也落枕了。」他才不想放開那柔軟的手臂,頭既然結結實實地靠在上面。

  虞瑨棠練的是輕功,內力為主,不需要蠻力,所以手臂上沒有什麼肌肉,當然柔軟。被這樣「利用」了,她乾脆從旁邊撿了一根粗樹丫子,遞給他,「饒了我的手臂,拿這個當枕頭吧。」

  顧辰曄放著手臂不要,要什麼硬邦邦的樹丫子。再說,樹丫子分叉了,他是得睡哪一條,感情他有兩個頭。

  所以,想也沒想,他接過就扔了。

  那可憐的樹丫子,會不會就是當年夾過虞老爹的凶器。同樣可憐的還有虞瑨棠的手臂,就那樣被顧辰曄當了枕頭。

  管不了了,瞌睡來了,枕頭就枕頭吧,她所幸閉眼睡了。

  林中涼快,沒消多久,她養足了精氣神就醒了,扭頭一看,顧辰曄還睡著。要不怎麼說她沒吃多少,還能搞個雞飛狗跳。睡覺也是一個道理,她不需要睡很多。

  虞瑨棠很想抽出手臂離開,不是因為麻了,而是因為人有三急——她想方個便去。於是乎,她小心翼翼地開始抽自己的手臂。

  可就算她動作再輕,顧辰曄武功那麼好,怎麼可能感覺不到。

  「幹嘛呢?」他睜開睡眼朦朧的眼,問道。

  「我去小解,一會兒回來,你繼續睡。」

  顧辰曄正瞌睡著,也沒說什麼,放了自己的枕頭,迷迷糊糊撿起那只樹丫子枕了上去,由著她去了。

  未免被他看見,虞瑨棠想,還是走遠一些比較好。

  大約走了兩百來米,剛辦完事兒,眼角便一道白光閃過。虞瑨棠驚異之下凝神一看,原來是一個湖,太陽光一照,便波光粼粼。

  太好了。

  大夏天的,因為那腳傷,這麼多天來,她就沒有好好洗過澡。現在雖然沒好全,卻已經結疤了,算起來不礙事。再者,前幾天葵水來了,肚子隱隱作痛不說,還弄得老覺得身上不乾淨。

  顧辰曄還死睡著,現在,這麼一個天然澡盆就在眼前,哪有不好好洗洗的道理。

  三兩下脫了衣服,虞瑨棠就往水裡一跳。水花四起,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白光,顯得異常好看。

  好不痛快,好不舒服!

  一直以來,她洗澡都是在房內關著洗,從來沒有和莊內眾人一樣去山上舒服的潭水裡洗。這一次,終於大大方方地亮出來,大大方方地像天地宣佈,她是個女子。

  水很清澈,有小魚從腳邊遊過,癢癢的。清涼的水泡著十分愜意,將那夏日的炎熱和汗水完全驅趕。

  虞瑨棠覺得很新鮮,玩得不亦樂乎,洗得心裡暢快。

  幾乎所有人都這樣,澡一洗舒服了,就想多泡一下。可是對於虞瑨棠來說,多泡一會兒,就容易誤事。

  倒也不是誤事,應該說是出事兒。

  正當她舒舒服服洗澡的時候,顧辰曄睡了那麼久,是豬也該醒了。待他醒來不見了說去方便的她回來,哪有不到處找找的道理。

  顧辰曄順著她留下的淺淺腳印,毫不費勁地就看見了正泡著的虞瑨棠。老遠看不真切,只見濕濕的頭髮披在白皙的肌膚上,有一股陰柔的氣息。

  至少,一直把她當男人的顧辰曄覺得,那只是陰柔氣息。

  當然,正面他沒福分看見。因為虞瑨棠正趴在水中央一塊石頭上,單手劃著身邊的水,激起一陣陣的水波。而她濃密的頭髮正好耷下來,散在身上,遮住了該遮的地方。

  憑借極好的耳力和反應,虞瑨棠聽見了腳步聲,一個激靈迅速調頭過來,朝著顧辰曄的方向大喝一聲,「誰!」

  顧辰曄見她這樣的反應,一臉笑意地從林子裡走了出來,說道,「泡涼水!好個涼快的法子,怎麼方便到這裡來了?這等好事,也不叫醒我。」

  「我也是無意發現的,你在睡,就沒好意思叫醒你。」虞瑨棠見這麼一個惹不起的來了,大驚之下,一邊說著,一邊將身子往下沈,然後往石頭後面繞。

  雖然她剛剛向老天宣告了自己是個女子,卻哪敢宣告給這位大爺。這樣不著寸縷,春光外洩,幸好有一塊石頭擋著。

  而當顧辰曄慢悠悠走近的時候,她已經繞到石頭後面了,伸出頭頭朝他看去。

  顧辰曄習慣了虞瑨棠總是遮遮掩掩的樣子,也沒在意,便問道,「小解跑這麼遠幹嘛,足足走了兩百米。」

  「我喜歡!」

  「那也是,你玩意兒多了去。」顧辰曄說罷,擡頭看了看日頭,嘴角斜斜一笑,「出了好些汗,我也來洗個澡,涼快涼快。」

  那還得了,虞瑨棠趕忙脫口阻道,「不行!

  「怎麼不行了?」

  「我不是在洗嗎?你等我洗完了再下來嘛。」

  顧辰曄要是下來,就算是個瞎子,也會發現面前是個什麼也沒穿的女人。

  女人!

  聽罷是這個理由,顧辰曄哪還管她,把腰帶一抽,說道,「湖這麼大,就算咱倆是胖子,也佔不了多少地兒,可以一起洗啊,也可相互搓搓背。」

  此話一出,驚天地泣鬼神。那目睹了一切的蒼天啊,你聽到沒有,他顧辰曄對一個黃花閨女說,要一起洗鴛鴦浴!

  不行了!虞瑨棠腦中一急,便胡亂編話了,扯開嗓門兒吼道,「停!那邊有人呼救,你還不去!快去啊!」

  顧辰曄哈哈大笑,手上脫衣服的動作不見停,「哪有聲音,當我是誰,聽力這麼不濟?這麼容易被你騙?!」

  「不是,你仔細聽聽,一定有的,你往那邊走一點,那邊!」虞瑨棠隔著石頭,將手指著林中一個拐角,說道。

  「就是那邊,絕對不會錯的。」

  拐角後面,應該就看不見她了吧。管它有沒有人呼救,先將這位惹不起的支開,把衣服穿上再說。

  顧辰曄見虞瑨棠一臉認真,還真當自己耳力不及她,一邊重新栓好腰帶,一邊擡腳往邊上走。多少也算是俠義精神作怪,他可真是的一臉嚴肅地離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見他的身影被樹木遮擋了,此時不穿,更待何時。虞瑨棠迅速從水裡竄出來,也不管身上濕濕的,拿起衣服就往身上穿。

  剛剛把裹胸弄好,軟甲套好,他回來的腳步聲就響起了,嚇得她趕緊把外衣披上,腰帶一系。

  狼狽極了。

  顧辰曄去跑了一圈也沒見到喊救命的,這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回來之後,看見虞瑨棠剛穿好衣服,頭髮依舊濕濕的,耷拉在背後。

  要不是她雖細皮嫩肉,卻眉目英氣,他還真會將面前的人當做女人。

  「哪有喊救命的,為何耍我?」顧辰曄的臉色有些黑。

  要真承認是耍他,那她還不惹火上身。是以,虞瑨棠嘴硬地說,「有的,有的,一定是你去晚了,錯過了。」

  「休要再騙我!不就穿個衣服,大男人,用得著將我支開嗎?人說你是怪俠,真的不假,怪到了這種地步。」

  「明明就有,你自己錯過了還來怪我。再說,我身上舊時受傷,有塊地方難看得緊,不想給誰看。」

  此刻,死皮賴臉最為重要,受傷之事,不過是現編的。

  就在這個時候,從方才虞瑨棠手指的方向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號,「親娘哎,不帶這麼搶人的!」

  所謂天時地利人和,那人被搶的太是時候了,也太是地點了。也不知剛才顧辰曄去找的時候,他躲哪裡去了。

  虞瑨棠很不厚道地樂了,說道,「你看吧,你那什麼耳力!還不快去。」

  這下,倒是讓顧辰曄說不上話了。

  順著呼救方向飛奔一陣,便看見了一個瘦弱的男子,跪在地上哭爹。

  哭像就不說了,單說那張臉,整個快成了包子,青中泛紫。而那兩隻眼睛,腫得成了一條縫,彷彿用針縫過。不見停歇的眼淚就是從那縫中,被擠了出來,濕了一地。

  虞瑨棠往他身邊一站,見他身上包袱完好,有些納悶,但還是義正言辭地問道,「小哥,什麼被搶了?我替你搶回來。」

  那人剛剛被搶,便遇上這樣一位正義之士,激動之下又嚎啕大哭起來,含糊地答道,「被搶人了。」

  虞瑨棠看著他有些哭笑不得,說道,「我知道你是被搶人了,但我看你身上東西也沒丟,你被搶的究竟是什麼?」

  「人……」

  他這是什麼木頭腦袋,竟還是這一句,怎麼就轉不過彎兒來。其實沒錯,這男子就叫木頭,腦子和他的名字一樣,本地老實巴交的農民一個。

  這時候,隨後而來的顧辰曄悠悠問了一句,「你什麼人被搶了?」

  木頭狂抽了一聲,答道,「我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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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16:55

【第14章.披頭散髮】

  木頭狂抽了一聲,答道,「我媳婦兒……」

  話音剛落,虞瑨棠的嘴角猛抽了一下,感情被搶的還真是個人啊。

  虞瑨棠啊虞瑨棠,你這腦子就是傳承了你老爹的,問個事兒都問不明白,還得顧辰曄幫著問。

  她轉頭看了一眼顧辰曄,正好,那位爺也一臉好笑地看著她,不知是在笑她,還是笑木頭的臉。

  虞瑨棠所幸不去理會那深奧的笑意,朝木頭問道,「行了,你先別哭,說清楚了我們才能幫你把媳婦兒搶回來啊。」

  木頭抽噎著,老老實實地開始交代,「我叫木頭,我媳婦兒叫花知……我們兩剛剛成親。今天我媳婦兒歸寧,我就來送送她,沒想到半路被人搶了。親娘哎,我媳婦兒被搶了還有什麼活路。」

  「那搶你媳婦兒的是誰?你倒是說全啊。」

  「就是鎮上的惡霸沈無月……看見漂亮姑娘就搶。我媳婦兒長得那是一個賽天仙,出了名的漂亮。可惜命苦啊,就那麼被他瞄上了……完蛋了!」

  木頭抽噎著,終於說完了。

  「沈無月」,這可白白浪費了一個如此文雅的名字,竟冠在了一個惡霸身上。虞瑨棠聽罷,極其俠義地說道,「行了,你在這裡等,我們去給你搶回來。」

  此刻就該當機立斷,立刻騎馬去追,再不去,那邊就要洞房了,況且,鬧洞房虞瑨棠也樂意。

  而顧辰曄這樣的大俠,這種事哪有不管的道理,便由著她決斷。

  可是木頭不答應,央求道,「我也要去。」拽著虞瑨棠的衣服就不鬆手。沒辦法,人家當事人不放心,甩不掉。

  是以,也只好讓他坐在顧辰曄的馬後面跟去。

  木頭從小坐過驢,趕過豬,就是沒有騎過馬。當顧辰曄那匹萬里挑一的好馬「嗖」的一聲飆出去的時候,他又狂吼了一聲,「親娘哎……」

  在風中,慢慢散去……

  一路飛奔追到鎮上的時候,就看見那沈無月在前面,帶了一群小混混,歡天喜地朝沈府走。而那被他綁著的女子,哭得像個淚人兒了,嘴裡沒有被塞布,硬是不歇氣地大罵「淫賊」。

  街上的人算是見怪不怪了,雖心裡憤恨,卻誰也不敢招惹這沈無月,替花知出個頭。

  真可謂是世風日下,不見孔老夫子教誨啊,看得虞瑨棠連連搖頭。她都算鬧騰的了,卻沒有幹過此類不要臉的事。

  「那就是我媳婦兒,」木頭看見自己媳婦兒還沒被那沈無月搶回府裡,還沒有被染指,興奮地喊道,「兩位大俠,你們快去救她啊!」

  沈無月就在前面,可馬匹進了人來人往的街上不好追。經木頭這麼一催,虞瑨棠飛身下馬,扔了一句,「木頭,把馬看好。」


  顧辰曄同樣下了馬,也把韁繩朝木頭一扔,跟在虞瑨棠後面追去了,只丟了一句,「自己駕馬。」

  木頭被獨自扔馬上,拉住韁繩卻哪會駕馬,那句「親娘哎……」還來不及喊出來,兩位瀟灑的大俠就已經跑遠了。

  沈無月帶著新搶來的美人兒,心裡樂滋滋的,回來撇開眾跟班,自己扛著花知就往房間裡沖。這可是他一大早就去林子裡蹲點,來回暴曬搶來的,實在是等不及了。

  花知那張嘴一路上就沒停下來過,將沈無月祖宗後人,上下問候了個遍。

  「天殺的,你不得好死。祖墳被刨,屍骨無存……你這輩子也別想生兒子,生出來也是個沒鳥的。我咒你沈扒皮全生女兒,全當娼妓……」

  要是平日裡,她該是個潑婦了。

  可是沈無月是個厚臉皮,在美色和衝動面前可以氣死祖宗,毒害後代。他摸著花知滑嫩的臉,絲毫不在意那些罵他的話,淫笑道,「小美人兒,怎麼罵開心,就怎麼罵。」

  花知還能罵什麼,罵什麼也阻止不了沈無月將她扔到床上。可惜她手腳被綁著,怎麼掙扎也沒有用,只能對著沈無月乾瞪眼,白撂幾句狠話。

  「小美人兒,別急,大爺我馬上就好了。」沈無月一邊說著,一邊脫褲子,最後,把自己扒了個精光。

  怎奈這不要臉的淫賊汙了自己的眼睛,花知把頭往一邊偏,又開始不歇氣地罵了,將那停在槓子上的鸚鵡活活嚇地衝破窗紙飛了出去。

  嘴裡吼道,「潑婦……潑婦……」

  就在沈無月將要往花知身上撲過去的時候,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從天而降,抓著他就是一陣毒打。

  揍之前還拿脫下來扔地上的衣服將他裹起來,勒得半死。

  沒錯,這從天而降、披頭散髮的女人,就是剛剛洗完澡,還沒綁上頭髮的虞瑨棠。適才,她踹開門就看見了脫光了的沈無月,心裡一震。

  小心長針眼啊……所以,她二話沒說,先把衣服往那惡霸身上一裹,才開始拳打腳踢。

  沈無月從來沒見過虞瑨棠,不知道她是個男子身份,故心裡沒有定式。她一出現,披頭散髮,這倒黴鬼下意識就將她還原成了女的。

  天上不是只該掉餡兒餅的嗎?怎麼還掉這麼一個和花知有的一拼的美人兒。

  「臭娘們兒,給我滾……來人啊,給爺抓起來,待會兒爺親自調教。」

  沈無月終於被揍得清醒了,朝著外面就是幾聲大吼。他那被揍得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臉,和木頭不相上下,這樣一喊,扯得嘴角生痛。

  虞瑨棠不高興了,又是一陣拳腳,不忘嘴裡嚷嚷道,「敢罵爺娘們兒,爺把你打成娘們兒!」

  說罷,衝著沈無月的鼠蹊就是一陣腳踹。

  顧辰曄站在一旁還沒插上手,眼看著這場好戲,自心裡發笑。看了虞瑨棠鬧一陣,才想起花知還在床上,連忙去給花知鬆綁。

  而那花知,剛剛經歷了被搶,又險些被汙辱。突然來了這兩個人,她作為一個單純的村姑,腦子一下子沒能轉過來,根本不知道眼前發生了什麼。

  顧辰曄走過去好心要給她鬆綁,卻險些被花知吐了一臉口水。

  「別碰我!」她哪知道人家是要救她,還當是自己招了這麼多蛤蟆來,破口大罵道,「再過來我就咬舌自盡!」

  顧辰曄哭笑不得,說道,「是你丈夫木頭讓我們來救你的。」

  花知臉上一驚,這才明白,不好意思地說道,「原來……多……多謝大俠相救,那個……麻煩快替我鬆綁啊。」

  顧辰曄三兩下給她鬆了綁,又回頭看虞瑨棠這邊。

  沈無月剛剛嘴裡一直喊救命,可是進門之前,他們兩位大俠就已經撂倒了一批人,所以後續來的小混混們進門解救的時候,沈無月已經很慘了。

  慘得實在對不起他那優雅的名字。

  虞瑨棠很看不慣以多欺少,倚強淩弱,所以就一起收拾了他們,疊起羅漢來了。最下面那個,正是方才一直喊饒命的沈無月。

  此刻,他已經喊不了饒命了,因為他的嘴只顧冒白泡了。

  「行了,小心將他打死了。」顧辰曄提醒道。

  虞瑨棠見花知救出來了,便一腳一腳將上面的人踢下來,最後剩了沈無月在下面趴著。她隨即一個躬身,拽起沈無月的衣領就嚷嚷道,「叫大爺!」

  沈無月被打得親娘是誰都不知道了,嘴裡一邊冒白泡,一邊不清不楚地叫了一聲「大爺」,尾音剛落,就很給面子地暈了過去。

  她算是解了氣,將沈無月一腳踢到床上晾著,說道,「敢叫爺娘們兒,你活膩了!」

  花知本想感謝虞瑨棠的,那句「多謝女俠相救」還沒說出口就愣住了。她這單純的腦子又轉不過來了——眼前這個,到底是女的還是男的。

  不是所有人都和顧辰曄這個呆子一樣,第一眼見她是個男人,就將她一直當男人了。花知第一眼看見的虞瑨棠,就是個披頭散髮的女人。

  所以,她又犯迷糊了。

  「看你這樣,腳傷好得差不多了吧。」顧辰曄看了一眼虞瑨棠的腳,笑著說道。

  「好像是啊。」她只顧著揍沈無月,連腳傷都忘了,只是方才一陣亂蹦,的確沒有事了。

  顧辰曄算是負責到底了,看著她那樣子又笑道,「把你那頭髮收拾一下吧。」說罷,走到床邊,順手就扯下沈無月的發繩,扔給了她。

  也不知道暈著的沈無月被顧辰曄這樣一扯,頭皮有沒有脫掉一層。總之,他此刻暈著最好。

  虞瑨棠對著鏡子準備綁頭髮,弗一看見自己在鏡中的模樣,嚇了一跳。怎麼她就以這樣的女人樣跑了一圈,而顧辰曄是不是眼睛有問題,偏偏沒有發現。

  木頭是不是該把自己的名字讓給他。

  顧辰曄看著虞瑨棠把頭髮綁起來,看著她從一個極其陰柔的人,恢復到了只是有些不夠陽剛,有些細皮嫩肉的人,心裡好生感歎。

  真是可惜了一個如此男人。

  真是可惜了一副美人樣貌。

  可能是棠少的名頭太響,所有人都當她是男人,顧辰曄也就真的保持著這顆正兒八經的心,覺得她就是個男人。

  所以說,人不能太正經,更不能太呆。

  「好了,」虞瑨棠收拾好頭髮,終於把視線看向了花知,忙感歎道,「果然是個美人,怪不得那惡霸要來搶。」

  花知被一個「男人」這樣直接誇獎,心裡樂透了,嘴上卻說,「哪裡,哪裡……敢問大俠怎樣稱呼?」

  虞瑨棠也不想走到哪裡都引起轟動,腦子一轉,編了起來,「叫我虞秋就好。」

  這倒不假,她生在秋天,當年用的也就是這個名字。後來虞老爹找到她們娘倆兒的時候,她正抓著一朵秋海棠,呆呆看著眼前的陌生男人。

  所以,虞老爹就以秋海棠為基礎,索性給她改了名。一來是個女兒,以花為名,二來男子用「棠」字也不奇怪。

  說罷,虞瑨棠一臉陰笑地盯著顧辰曄,說道,「這是我表哥,顧二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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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17:54

【第15章.自討苦吃】

  虞瑨棠一臉陰笑地盯著顧辰曄,說道,「這是我表哥,顧二牛。」

  顧辰曄的嘴角再一次,狠狠地抽了起來。「顧二牛」,時隔這些天,不怕死的她又耍了花樣,拿他尋開心了。

  花知卻是當是真的,說道,「原來是虞大俠和顧大俠啊,有禮了。」

  都說了,她是個單純的村姑,哪知道全天下姓虞和姓顧,且武功高強的,都得好好確認一下身份。

  顧辰曄什麼也沒說,只是臉色有些陰沈,算是默認了這個名字,然後跟著虞瑨棠和花知出府找木頭去了。

  走到和木頭分別的地方,虞瑨棠傻眼了,這哪還有木頭的影子。

  問了旁邊的人才知道,木頭不會騎馬,坐在顧辰曄的馬上,拉著虞瑨棠那馬的韁繩,撞翻了別人的菜攤子,然後……被兩匹馬給拐丟了。

  花知著急了,怎麼她被惡霸搶了,丈夫還要被馬給拐了,畜生欺負到頭上,還讓不讓人活,當下就求著他們二人把自己丈夫尋回來。

  虞瑨棠和顧辰曄哪有不著急的道理。不全是為了木頭的人身安全,還因為好多東西,包括錢和劍,都還在馬上,丟了吃什麼、用什麼。

  為了能更快找到木頭,虞瑨棠決定不帶花知走。偏偏這對夫妻太登對了,一樣的反應——死活不肯留下來。

  沒辦法,那就帶上吧。

  花知裹了小腳,走得很慢。

  虞瑨棠看在眼裡,又想起姨娘們踩著小腳趕時間打牌,腳下翻飛,氣喘噓噓的樣子,感到很欣慰。做男人,讓她避開了裹腳,讓她有機會到處去闖。

  其實,應該加一個字,是到處去「闖禍」。

  找的方向應該沒有錯,因為有那馬蹄印,還有幾陀新鮮的馬糞。又追了一些時候,走得花知就要癱倒了,終於從遠處林中傳來了木頭的聲音。

  「親娘哎,不帶這麼搶人的。」

  又是老話,難道他一天就被搶了兩次不成。其實,嚴格來說,應該是虞瑨棠和顧辰曄被搶了。

  緊接著又傳來了他的聲音,「我只是照看的,這些不是我的東西,你們不能搶。」

  那強盜頭子哪裡會聽,將虞瑨棠的包袱一股腦倒了出來。解藥、暗器……全是習武之人用的東西,除了章姨娘給的銀製小水壺。

  強盜頭子拿起小水壺,又看了看一地的東西,愣了一下,轉頭朝手下看去。

  只見那呆頭呆腦的瘦子,正從馬上取下青玉劍,嬉皮笑臉,歡喜得不得了。

  這頭子還識得一些兵器,雖然青玉劍不認識,卻看樣子也知道那不是一般的劍。所以,他腦子一下就反應過來了——這回不知搶了哪位大爺了。

  正當他追悔莫及,放下東西,喚了三個手下準備先逃再說的時候,早已蓄勢待發的虞瑨棠自林中飛了出來,衝著他的腦袋就是一頓連環踢。

  看的驚魂未定的木頭更加驚魂不定。

  「爺的小水壺你也敢碰,活膩了吧!」那可是幾位姨娘那裡,她唯一看上的東西。

  那頭子被狠狠踢了幾腳,腦子暈頭轉向,卻深深地明白——真的是搶了位大爺。

  也算是他膽小,手下也不顧了,未及看踢了他的是誰,瞅著機會就開溜。可謂斬釘截鐵,動作一氣呵成。

  可惜跑了不到三步,又被虞瑨棠拽了回來。

  「敢溜?說!偷了爺多少東西。」

  那頭子也真真膽小得嚇人,著實算是欺軟怕硬,立即就跪地上了,「大爺啊,我哪敢拿您的東西,我只是看著好玩,隨手拿來看看。要是知道是大爺您,打死我也不管碰啊。」

  可是虞瑨棠從來沒有被搶過,好不容易被搶了,哪能那麼容易放掉。她數了數銀票,發現一點不少,實在掃興。

  那頭子還真沒有搶她,跪地上一副淚眼汪汪的可憐樣。既然說了是隨手拿過去看看,現在什麼也沒有丟,可謂是沒證據,那麼,還有什麼理由能收拾收拾這幾個強盜。

  就憑著「為民除害」這四個字,也不能白白放了他們。

  虞瑨棠雖然闖了很多禍,可總不忘基本的準則,那就是——玩樂為主,欺人不可。要是過火了,比如那媒婆被她氣得神志不清,那就只能說對方承受能力太差。

  這一次,看這幾個強盜違背了她的準則,藉著這個機會,就教訓一下他們吧。

  「不對,我的銀票少了兩張。說!誰拿了?給爺交出來。」

  那幾個人頓時傻眼了,他們一張都沒有拿,如何交得出來。又是那頭子開口了,「大爺,我們根本沒有拿過,交不出來啊。」

  「交不出來,小心了大爺我踹死你們!」

  頓時又是一片求饒。

  顧辰曄站在一旁看著,不勞神。花知則是跑去擁抱她被馬拐走的丈夫,狠狠地瞪了那兩匹馬一眼。

  到底是愛夫心切。

  虞瑨棠揍了那些個人幾拳,正想再送強盜頭子一拳的時候,面前這幾個人忽然統統倒了地,集體拜她。

  擡頭一看,原是顧辰曄突然出手,同樣一陣連環踢,將這幾個人撂倒在地。

  「搜身。」

  他就這麼簡單的扔了兩個字,便去收拾他那被強盜弄得散了一地的東西。其實,他倒是看得清楚,瞄見了虞瑨棠眼底藏著小九九。

  只可惜,他會錯了意——這個虞瑨棠,連強盜也要搶。

  虞瑨棠沒心思去搜身,她才懶得去碰那幾個滿身汗臭的男人。所以,當顧辰曄收拾好東西,朝她走過來的時候,她只說,「奇怪了,他們身上沒有。」

  而偏偏顧辰曄心裡卻冒了一個聲音:虞瑨棠啊虞瑨棠,強盜身上沒錢給你。

  這種情況,就是吃飽了閒著沒事兒的陸叔口中所說的,「不同的眼睛,不同的世界。」特別是這雙不同的眼睛,它是屬於顧辰曄的。

  花知和木頭見他們二人收拾好了,便過來道謝。這小兩口,走路上太容易被劫了,一個美貌,一個呆瓜。虞瑨棠便起個好心,送花知回娘家,左右也不過兩里路。

  可謂是好人做到底了。

  送了花知回去,天色也晚了,憨實的木頭邀請兩個恩人去自己家過夜。

  有床總比在野外睡好,虞瑨棠當下就答應,又讓木頭坐在顧辰曄的馬上,往目標飛奔而去。

  很快就到了。

  木頭果然樸實,還會做飯,在廚房忙活上了。

  虞瑨棠站在院子裡,時不時追幾下無辜的老母雞,無趣了便一屁股坐在台階上叼了棵草發呆。

  顧辰曄閉眼背靠在矮牆上,斜陽映在他的臉上,說不出的感覺,只道,能讓人看癡了。所以,虞瑨棠就是盯著他發了呆。

  「棠兒表弟,為何癡了?」顧辰曄張開眼,就望見了虞瑨棠吃吃盯著他,嘴裡的那根草,不知何時掉到了地上。

  一句調侃,他自己心中也在發笑。

  虞瑨棠被他這麼一叫,才發覺自己失態了,撿起地上的草就往嘴裡塞。吃了一嘴沙子,才發現,這腦子怎麼就一下子漿糊了。

  顧辰曄覺得好笑,走過來拍著她的肩膀說,「那老母雞要吃些沙子,怎麼你也要吃?」

  虞瑨棠心裡是波濤翻湧。

  不得不承認,方纔的顧辰曄讓她忘記了自己是個男人身份。

  沒辦法,她也只是恍惚地答道,「好奇。」這兩個字過後,便無聲地走到顧辰曄方才靠過的地方,閉上了眼。

  這次換顧辰曄來看她了。

  夕陽餘暉之下,那張稜角並不怎麼分明的臉,柔柔的顯得越發好看。顧辰曄想,如果棠少是個女人,那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

  只可惜,現在這樣,既不是個正統男人,也不是個嬌滴滴的女子,白白可惜了。

  木頭做好了飯,飯菜的香味刺激著虞瑨棠的胃。還沒等他喊開飯了,她便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嚷嚷道,「餓死了!」

  顧辰曄立在原地,再一次感覺自己被閉眼安靜的虞瑨棠給騙了。那股和上次一樣,突然湧現的莫名淡淡憐惜,頓時煙消雲散。

  睡覺的虞瑨棠不能看,會有錯覺的。

  木頭做了三菜一湯,農家小戶,也算是頓好飯了。風捲雲湧過後,天也黑了,便聊起了一些事兒。

  虞瑨棠隨口問道,「木頭,知不知道附近有人莫名死去啊?」

  木頭膽子小,被怎麼一問,有些戰戰兢兢,神神秘秘地說,「聽說前面的鎮上這兩天死過人,好像是用的毒。據說臉上發綠,嚇人得很,連仵作也查不出來究竟是什麼毒,都說……最近有鬼。」

  當然不可能是鬼,只可能是梁九津。木頭既然說了,總算是有了點確切的消息,明天便上路去找這敗類去。

  又說了點閒事兒過後,木頭才說了一些他家的事。

  這房子是以故去的二老留下的,而花知是二老在世的時候結的娃娃親,沒想到這兩個人偏就是第一眼見了就情投意合。

  說罷自己的,木頭對他們二人感興趣,也就問了起來。

  虞瑨棠只有編了一些事兒來說,全是些別人做過的傻事兒,然后冠到了顧辰曄頭上。咋一聽,還真是一起長大的表兄弟。

  她知道顧辰曄對這樣的打趣不會在意,說完了還不忘對著他一笑,問一句,「是吧,二牛表哥。」

  顧辰曄知道她又瞎鬧了,什麼也沒說,只喝著水,靜靜地聽著。正所謂,暴風雨前,總是平靜的。

  顧辰曄到底在不在意,那不是虞瑨棠說了算的。

  打趣完,就說睡覺的時候了。木頭將他們兩人領到了一間房前,說道,「不好意思,今晚就麻煩兩位睡這裡了。」

  虞瑨棠看著那一張床,脫口問道,「只有一間房嗎?」

  木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就這兩間房,要不,我去睡廚房睡,我的房間就讓給你了。也怪我沒有安排好,花知要是在肯定比我會待客。」

  虞瑨棠怎好意思跑去住人家的新房,擺擺手說道,「沒什麼,我們擠一擠就好了。」

  木頭不好意思地把燈放下,便走了。昏暗燭火中,虞瑨棠盯著顧辰曄的臉,心裡寒顫頓起。

  完了,不是那麼回事兒,人家在意著。

  還有什麼表情,比顧辰曄此刻沒有表情的臉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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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18:55

【第16章.就一間房】

  還有什麼表情,比顧辰曄此刻沒有表情的臉更可怕。

  虞瑨棠自覺剛才做了傻事兒,所以,也很「爽快」地往桌上一趴,說道,「我睡桌子,你睡床。」

  顧辰曄知道她心虛了,暗自好笑,走過來拉住她的胳膊說道,「床又不小,一起睡吧。」

  說話的音調那樣自然,卻讓她渾身不舒服。還是離這位大爺遠些好,她連忙揮手說道,「我不習慣兩個人睡。」

  「別那麼扭扭捏捏不像樣子,棠兒表弟,表哥讓你上床你就上床。」這話「砰」的一聲擊打在她心上,比黃昏時分的那一句還要嚇人。

  「棠兒表弟」,這代表剛才的事,顧大爺還沒打算忘掉。虞瑨棠感到了久違的害怕,恐怕也只有他,才能讓她如此。

  這種莫名的害怕,彷彿短了一截氣似的。

  「什麼表哥表弟的,我是開玩笑的。」

  「方纔拿我開涮的話也是開玩笑的?!」果然,那閉嘴喝水的樣子,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沈得住氣,這難道就是顧辰曄的風格?

  他把音調一提高,虞瑨棠更加心顫,連忙說道,「幾句玩笑話而已,難道你當真了?你一個名聲在外的大俠,哪會在意這些,是吧。」

  「『名聲在外』,可是現在在屋子裡。況且,就是因為不在意,才讓你上床一起睡,不然你想表哥怎麼罰你?不讓你上床?」

  傻子也知道不是他說的那麼回事兒,況且虞瑨棠不是個傻子。

  她還是不願意上床,固執地堅守她的桌子。來回說了幾句下來,顧辰曄懶得和她辯嘴,大力一拉,就將她拉到了床上。

  只是,這樣一拉,他才發覺,她竟然那麼輕。

  對於虞瑨棠,她的力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但是在顧辰曄面前,她簡直就是那隻老母雞屁股後面的一隻小雞。所以,顧大爺這麼一拉,她就乖乖地滾上了床。

  活活像是將要被淩辱的女人,就差撕心裂肺的尖叫了。

  老爹啊,你要是看見你女兒現在被這樣欺負,該作何感想,是不是馬上衝到麒麟門要求負責了。

  可惜,被樹丫子夾過腦袋的虞老爹,哪裡會為了這事暴露她的身份。所以,下輩子投胎一定要找對好父母。

  顧辰曄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想看看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一起睡覺的虞瑨棠會是什麼反應。最多再加上一條——他想讓她因為那些損他的話,好歹付出一點點代價。

  其實,一點也不過分。

  「行了,你睡裡面。」顧辰曄說罷就在外側躺下。

  大熱天的,又在屋裡,不是所有人都像虞瑨棠那樣非得穿了中衣做些掩飾。作為男人,尤其是顧辰曄這樣的爺們兒,天氣熱了,能脫光了睡就脫光了睡。

  所以,他自然是只穿了條褲子就躺下了。精壯的胸肌,完美的體魄,就那樣明晃晃、大大方方的亮給了虞瑨棠看。

  這樣的赤膊場面,她在鹿雨山莊裡沒少見,早就練就了厚臉皮。可問題卻是,此刻顧辰曄就躺在她的旁邊,難免有身體接觸。

  就算她不去碰,顧大爺可不會那麼在意。

  「你還愣什麼,還不快脫衣服睡了。農家燭火也廢銀錢,好歹替主人家省一些。」顧辰曄說罷,見虞瑨棠還是左右為難,心裡越來越覺得好笑。

  不過是兩個男人一起睡,哪來那麼多好糾結的,本想將她扔床上就作罷的,反倒被虞瑨棠那樣子勾起了興趣。

  「你不脫,是不是要表哥給你脫。」

  猛然一句玩笑話,「表哥」這兩個字一下子又刺激到了虞瑨棠的神經,怪只怪她一個嘴漏風,就耍了顧辰曄。

  現在他沒明說是在整她,但白癡也知道,她就像那孫悟空,被壓在了顧佛主的五指山下,由不得自己。

  「我脫。」她無奈說罷,就朝著燭火一口氣吹去,滅了。逼姑娘家脫衣服,大爺,不能亂來的,這裡不是青樓。

  還說何種大俠,這點小事也要記仇,虞瑨棠心裡嘟囔著,在黑暗中脫起了衣服。照例脫到中衣的時候,她便躺下了。

  「天這麼熱,怎麼不脫完了。」

  「不用,我習慣了,不怕熱,再說,那舊傷疤也難看。」虞瑨棠搬出了上次在湖邊隨口撒的謊,又往裡邊兒挪了挪。

  她越是這麼說,顧辰曄越是好奇,「小心熱出病來,表哥幫你脫得了。男子漢,身上有傷疤很正常,像我,身上的傷還少嗎。」

  經他這麼一說,才想起方纔的他除了完美的體魄,還有幾處傷痕。

  虞瑨棠的輕功好,身形靈活,稀奇古怪的點子又多,所以這些年下來身上沒什麼大的傷痕。而顧辰曄輕功不如她,雖內力好,倒是有些正面對敵硬來的味道,受傷是難免的事。

  雖然他只是說笑,沒有真的伸手過來,虞瑨棠還是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胸口。

  這種反應,讓顧辰曄差點笑出聲,因為這完全就是個女人的反應。當然,在這方面遲鈍的他,根本沒有想到其中的真正原因。

  這就是某種程度上的呆,不管他承不承認。

  「行了,我自己來。」

  不要以為虞瑨棠會大方地在他面前脫光,然後坦誠相待,再然後說上一句,「沒錯,看光了,現在你得負責了」。

  誰讓她中衣下面穿了只有她自己能夠有辦法脫下來的銀絲軟甲,所以,脫了中衣,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了她一年四季都要穿著這玩意兒,熱得慌也得穿著,以防突發情況。刀光劍影就不說了,其中就包括了此種情況,銀絲軟甲成了她唯一能拯救她的東西。

  黑暗中,顧辰曄只知她脫了中衣,卻不知她身上還有一層軟件。也還好他沒有見著軟甲下面的風光,否則他強行逼人家閨女脫了衣服,是要負責的。

  不過,過不了多久,不小心碰上的時候,他還是發現了虞瑨棠身上的軟甲。可惜睡意來了,人也弄上床了,實在逗她再無趣,也便倒頭睡下了。

  很快,便傳來了他均勻的微微鼾聲。

  可是虞瑨棠一整夜都沒有睡著。

  一個沒穿衣服的男人就睡在自己身旁,任何一個正常的黃花閨女都睡不著。好不容易勉強有了一點睡意,早已睡熟的顧辰曄一個翻身,竟壓在了她身上。

  不是大俠嗎,睡態怎會如此差。可惜,倒也沒有人規定了大俠的睡態就一定要好。

  飽含熱度的體溫,隔著銀絲軟件傳到虞瑨棠身上,引得她一陣陣地臉上發紅。

  她推不開他,因為她的手突然不爭氣地軟了力道。她在心底承認,對這個剛剛認識沒有多久的男人,有那麼一點喜歡,儘管被他無心地捉弄了很多次。

  她只能喜歡,因為她還沒辦法擁有一個女人去愛一個男人的權力。

  算了,她想,還是趕緊掐斷這種感覺吧。可是當她要用力推開他時,顧辰曄卻自己翻身離開了。

  一夜沒有入睡,她卻做了一場夢。

  第二天,當她盯著一雙堪比木頭青紫眼睛的雙眼出現時,著實把木頭本人嚇了一跳。

  「虞大俠昨晚沒有睡好?!」木頭開始自責起來,說道,「都怪我,幹嘛不把床讓給你們,這下花知回來又要說我不會處事了。」

  老是提起花知,原來是個懼內的。

  「沒關係,就是蚊子多了,沒有睡著。」虞瑨棠沒精打采地回道,在桌旁坐下,等著吃早飯。

  「我怎麼沒覺得有蚊子。」顧辰曄走了出來,伸了個懶腰一臉笑意地說道,看來昨晚睡的不錯。

  有她這麼個人肉軟墊子,當然不錯。

  「你睡得像頭豬一樣,當然不知道。」虞瑨棠撇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

  顧辰曄看著她那雙眼睛,「哈哈」笑了兩聲,「怕是蚊蟲比較喜歡你,我卻招了它們嫌。」

  她沒底氣和顧辰曄鬥嘴,起身出門去了,來到院中想追一追那隻老母雞排遣排遣,卻發現那母雞不在自己的窩棚中了。

  「木頭,你家的雞丟了。」

  正巧木頭端了一大盆菜出來,笑著說道,「昨晚吃飯太匆忙了,我今晨很早就起來了,宰了那隻雞,好好招待兩位恩人。」

  可憐的老母雞……胃裡的沙石還來不及消化。

  不過,一大清早就吃這麼好!虞瑨棠很高興,扯了雞腿就往嘴裡送,可惜眼疾手快的顧辰曄硬是從她嘴邊搶了過來。

  「雞腿是我的!」

  突然爆發的一句讓顧辰曄突然想起了首次見面,她趴在桌上睡的那一次,也是說的相同的話。

  相同的味道。

  「誰搶到是誰的,做弟弟的也沒說孝敬一下哥哥,自個兒就吃起來了。」他說著,就將那雞腿咬下一半。

  「你這什麼表哥,倒搶弟弟的東西吃。」

  木頭見自己做的飯菜被搶著吃,高興地夾起另一隻雞腿,遞到虞瑨棠面前,「兩位不要搶了,這裡還有一隻。」

  顧辰曄嘴裡的還沒有嚥下,伸手就將木頭筷子上的雞腿從底下一撈,整個搶了過來,又讓她撲了個空。

  畢竟是習武之人,搶吃的都能搶得如此與眾不同、雷厲風行。

  「你變豬了不成,都吃了一隻了,這只是我的!」

  「誰規定了是一人一隻。」

  虞瑨棠不是說不過他,但此刻說話沒用。

  她心裡一股爭搶好勝的心理頓時冒出,便什麼也不管,趁顧辰曄那雞腿還在送往嘴巴的途中,她俯身向前,對著雞腿就咬下一口。

  看我咬過了你還吃!

  「啊……」卻是聽見了顧辰曄的痛呼。

  她咬著了肉沒錯,卻一不小心咬了顧辰曄嘴上了的肉。

  同樣是肉,區別很大,相當大!

  只是咬了一口,兩個男人之間,一笑了之。可是對於虞瑨棠這個女子來說,那就是實實在在的一個吻。

  不管它有多奇形怪狀,它也是一個吻。

  木頭看著這場動用了嘴的戰爭,筷子上的那塊雞肉,落回了碗裡,「親娘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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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20:01

【第17章.錢莊家書】

  顧辰曄被她這麼咬了一口,雖說有些尷尬,卻不算多大點兒事兒。可是虞瑨棠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雞腿也不管了,便直直往外衝。

  顧辰曄既然覺得尷尬,便沒有追出去,只覺得她反應太大了些。而木頭,顯然還沒有消化眼前的場景,呆呆舉著筷子懸在半空,那句「親娘哎」,在心中久久迴旋。

  虞瑨棠飛快地衝出了屋子,臉紅得比那朝陽還要艷麗。

  她吻了一個男人!

  此刻她的心中只有這麼一句話,反覆地撞擊著她噗通直跳的心。就算她是用啃的,那也磨滅不了她的嘴唇碰觸了他的嘴唇的事實。

  還好屋裡的兩個人都沒有追出來,否則,她這個樣子,又要被好好戲弄一番了。

  被咬的那位反倒沒當回事兒,摸了摸微微有些痛的嘴,尷尬了一會兒,便舒舒服服地吃完了早飯。

  坐著休息了一陣過後,趁著日頭還沒有高,心滿意足的他便準備叫上虞瑨棠走了。

  虞瑨棠站在院子裡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恢復了臉色,卻在顧辰曄拍了她的肩之後,又有些微紅了臉。

  「還在想?怎麼這麼扭捏!我都沒當回事兒。」

  「不是……就是覺得怪怪的。」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咱兩都是男人。」

  「……」

  「要不我再給你啃一口,多啃幾口就習慣了。」顧辰曄說罷,自己都笑了。

  虞瑨棠面對他的時候,很無力,也很挫敗。為什麼這個人可以輕易地打敗她,從心裡就能將她擊垮。

  不管是受傷、上藥、睡覺,她都很被動,而顧辰曄,很多時候卻不是真的故意為難。難道,真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她就這樣被顧辰曄降住了?

  這樣的局面,由這樣的她來面對,怎麼可能認輸。

  虞瑨棠對著顧辰曄努力笑著說道,「行了,不好意思,我咬了你一口。」這話聽著怎麼就那麼古怪。

  「我還當你真扭捏起來了呢。」

  顧辰曄的手一直搭在她的身上,而虞瑨棠也把手舉起來搭在了他的身上,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

  她覺得自己彷彿被逼上了一條路,必須完全像男人一樣,勾肩搭背,不拘小節。只有這樣,她才能暫時忘掉自己其實是個女人。

  「對了,什麼時候出發?」

  「我就是出來問你,是否現在就出發的。日頭漸高,還是早些走的好。方才我問過木頭了,前面的鎮子騎馬不到兩個時辰就到了。」

  「也好,那就準備走了吧。」

  回到屋裡,虞瑨棠看著木頭把吃剩的渣清理乾淨,心裡憋屈得緊。那雞肉,她可是一口也沒吃上。

  木頭心裡也愧疚,不知說什麼好。因為那雞肉他也沒吃多少,全被顧辰曄這頭胃口大的豬吃了。既然是招待客人的,客人愛怎麼吃就怎麼吃,他也不能提醒顧辰曄給虞瑨棠留一點。

  而對於姓顧的那位大爺,一隻雞只是剛好夠。

  收拾好東西,顧辰曄硬塞了一些銀錢給木頭,算是吃了那隻雞的酬勞,隨後,便重新上路了。

  虞瑨棠坐在馬上,不甘心地啃著饅頭,暗自決定等進了鎮,一定要去大吃一頓。所以,當來到鎮上的時候,她就直奔前方的酒樓。

  騎馬走了一個多時辰,顧辰曄不是很餓,不過既然有人要請客,他坐下便又大吃了一頓。待到吃完,一結賬,虞瑨棠的錢沒剩多少了,只餘下了些碎銀子。

  「去看看有沒有虞記錢莊。」要是沒有,以後就賴著顧辰曄了。

  找了一陣,問了個人,還真有虞記錢莊。

  虞瑨棠從來不曉得就虞老爹那樣子,還能把錢莊開到這樣小的鎮上來。她從來都是專注於武藝方面,至於鹿雨山莊有多少錢,她並不清楚。

  剛剛走進店裡,就被夥計叫住了。

  「棠少啊!您終於來了,小的等了您好久。」一個像是掌櫃的人走了過來,看模樣也就二十五、六。

  虞瑨棠看著他,覺得有些面熟,卻也有些詫異。

  那掌櫃熱臉碰上了冷屁股,見虞瑨棠沒想起他來,只好說道,「真是貴人多忘事兒啊!您忘了前年時候,我還在莊裡打雜,後來就被莊主派來管錢莊了。」

  虞瑨棠狠狠想了一想,終於想了當年那個面黃肌瘦的人,「啊,你是那個什麼福滿的?」

  這名有些鄉土氣息。

  曾經,她養過一條狗,碰巧就叫福滿,所以眼前這個人,她好歹能夠想出名字。一想起那條吃骨頭撐死的狗,她就感到很惋惜。

  「總算是想起來了,小的姓周,叫周福滿。」那掌櫃臉上笑開,眼神一偏,便看見了一旁儀表堂堂,玉樹臨風,一身玄色衣服的顧辰曄。

  「這位是……?」

  「哦,這是曄少,路上遇到的。」

  那掌櫃一聽,頓時驚呆了,雙眼瞪得有如那櫃上放著的元寶,眼珠急劇轉向顧辰曄,也不怕閃了眼睛似的。

  「哎呀,原來是曄少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一表堂堂啊。上次差點就能見到你了,沒想到錯過了,這回總算真見到了一面。」

  「哪裡,哪裡……」

  怎麼這馬屁都拍在了顧辰曄身上,活活掉了自家少莊主的價。虞瑨棠乾咳了兩聲,好歹打斷了周福滿的話。

  「哎喲,棠少,您看我一高興,就把正事兒忘了。」他說罷,忙回到櫃檯後面,拿出了一封信。

  「這是莊主給棠少您的。」

  虞瑨棠接過信,有些納悶兒,問道,「我爹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裡。」

  「莊主叫人寫了很多封信,一樣的內容,分派到了每個錢莊。不過棠少您應該還沒有去過其他的錢莊,不然也不會這樣疑惑了。」

  看來是虞老爹知道她雖不是敗家子,但也不是什麼會節儉的人,必定去自家錢莊提錢。只是這樣辦,實在轟動鹿雨旁系,也實在掉了她的臉面。

  虞瑨棠拿著那厚得像本小冊子的信坐下,打開來看,頓時抽抽了,這哪是家書,簡直就是聯名信。幾位姨娘一人幾張紙,對她進行聲淚控訴。

  為什麼什麼都不帶,只帶了小水壺?為什麼夜半留書不辭而別,還要驚嚇眾人?為什麼出去之後一封家書都沒有?足足寫了七八頁,看得虞瑨棠心裡起毛,頓時聯想到回去之後的可怕情景。

  不過也不乏關心的話,有沒有受傷,有沒有瘦……

  虞瑨棠摸著腳上好全的傷,想起在莊內的生活,差點想哭。要是帶上了章姨娘的金瘡藥,還有郭姨娘的護膝軟甲,也不至於被酒澆,被顧辰曄震破嘴皮。

  此刻的她,在被姓顧的那傢夥欺負了若干次,略有茫然的時候,真的需要姨娘們如潮水般的安慰。

  後面的幾張,是虞老爹和虞夫人的信。不過就是要她一路小心,爭取早日除掉敗類,爭得武林第一把交椅。

  怕是他們也還不知道她和顧辰曄結盟了吧。

  除此之外,虞夫人還說等她回來做她最喜歡的菜。而虞老爹在信中說,日盼夜盼,等她回來給自己買包子吃。

  雖然盼的是包子,不是她,虞瑨棠還是忽然覺得,那令她渾身不舒服的包子味道,突然是那樣的好聞。

  最後還有一張,竟是小菊的。這本不該出現在家書裡的信竟然說了,那憨頭憨腦的小七向她表明心意,每日鮮花、豬肉輪番勾引,她該怎麼辦。

  廢這麼大的勁,死纏爛打塞進家書,這不明擺著問虞瑨棠對她有沒有意思,願不願意看著她就這樣跟了別人。

  小菊也是,到現在還沒死心,真不知道該說她些什麼。

  虞瑨棠當然高興,早就想擺脫小菊了。而小菊這樣一問,便可看出心底實際上已有偏轉,只是自己未有察覺罷了。

  不過,她倒是可憐了老實的小七一把,看上這樣一個喜歡鬧騰的女人,夠他下半輩子受的了。

  未來會怎樣,她能夠趕回去喝杯喜酒嗎,想到這裡,不由微微一笑。

  讓福滿準備了筆墨紙硯,虞瑨棠立即回書一封,將所有事情交代清楚。當然,沒有包括那些她被顧辰曄整了的事,實在丟面子。

  寫信得空當,她回頭看了一眼顧辰曄,見他正坐在椅子上閉眼休息,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人道是「豬睡肥,人睡黴」,接下來總該是顧辰曄倒黴了吧。

  不過顧辰曄剛才一頓美餐,吃飽了休息一下,倒是覺得日子賽神仙。等到虞瑨棠寫好書信,交給福滿送回去,他才又睜開眼睛。

  他開始尋思,不知自己老爹會不會學虞莊主在顧家的錢莊裡留一封信,要他趕緊完事兒,回去好娶了丁小斕。這麼一想,他便暗自決定了,這一路就賴上虞瑨棠了,吃住靠她。顧家的錢莊,他死活不會踏進去。

  「你多提點錢。」既然這麼決定了,他便這麼對虞瑨棠說道。

  「怎麼?」

  「對付梁九津這個怪人,多準備一點沒錯。」

  「哦。」

  提了錢之後,虞瑨棠問那周福滿關於梁九津的事兒。

  周福滿身上不禁打了個寒顫,「鎮上死過兩個人,看死法應該便是梁九津干的。不過,這已經是前幾天的事兒了,這個敗類如今去了哪裡,小的不知道啊。」

  「既然這樣,你幫我留意一下。我在這裡暫時停留幾天,你通知附近錢莊的人都到處打探打探消息,一有消息馬上來找我。」

  「當然,棠少的事哪能不在意啊,小的待會兒就讓人通知下去。不過,您現在住在哪裡啊?」

  「那你說說,哪個客棧好?」

  「出門右邊的文悅客棧不錯,又挺近的。」

  「那麼你到時候就到那裡來找我吧。對了,登記的名字是虞秋,不要記錯了。」

  虞瑨棠辦完事,拍了拍又瞇上眼的顧辰曄,「走了,去客棧住下。」

  顧辰曄看著她手裡拿的厚厚銀票,雖然他不是什麼貪便宜的人,但是還是嘴角微微一笑。

  出了錢莊,走進那文悅客棧,照例要了兩間上房。剛剛準備去房間歇腳,便聽有個陌生女子的聲音響起,「喲,這不是棠少嗎,我可總算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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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21:25

【第18章.兩面夾擊】

  一道女聲從後面傳來,「喲,這不是棠少嗎,我可總算見到你了。」

  虞瑨棠錯愕轉身,看見的卻是一個不認識的女子。這倒也不奇怪,認識她的人很多,但是她能記住的卻很少。就好比周福滿,到頭來還是因為一條噎死的狗才被她想起。

  「你是?」只見那女子容貌姣好,烏黑頭髮,穿了一身薄紗粉色的裙子,那雙烏溜溜的眸子正盯著她。

  見她不認識自己,那女子酸酸說道,「哎喲,你不認識我,我還認識你呢。鹿雨山莊的少莊主,武林盟主的人選。你的畫像、你的傳言那是滿天飛,誰不認識誰就是瞎了狗眼。」

  那麼多人都不認識她,就好比木頭和花知,是不是都不小心瞎了眼睛。

  虞瑨棠努力地想了想,還是很有禮貌地搖頭,「記性不好,姑娘你不要見怪。」

  不要以為她忌憚這姑娘的態度,其實是因為如果這女子和鹿雨山莊有來往,那麼她得罪了,回去是要被虞夫人打壓的。

  還是不要惹禍的好。

  那姑娘見她竟不似想像中的潑皮,反倒放緩了方纔的語氣,「還記得那個差點被你氣瘋了的媒婆嗎?」

  怎麼不記得。

  虞瑨棠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媒婆衝出屋子時候的瘋癲樣,看得她心裡樂呵著。那麼眼前這個,莫不是那媒婆的女兒,來找她算賬了?

  可惜她猜錯了。

  那女子見虞瑨棠變換的表情,微皺的眉頭,乾脆自己說道,「我就是夕蕊,章員外的女兒。」

  頓時晴天一陣霹靂。

  不是那媒婆的女兒,卻是被說媒的對象。偏偏在這裡遇上,虞瑨棠頓覺怪怪的,好似夕蕊姑娘是追她追到這裡來的。

  性子潑辣,也不至於這般強勢吧。

  當下,她只得撓頭說道,「啊,我想起來了,原來是夕蕊姑娘啊。只是……為何你會出現在此偏遠小鎮?」

  夕蕊兩手一擺,回答道,「我娘和爹吵了一架,就帶我回她娘家住。正巧,棠少你現在所在的這裡,就是我娘她娘家所在之地。」

  「這……為何不在娘家,又到了客棧裡來?」

  「娘家表哥成天像只蒼蠅一樣,沒事兒就纏著我,拍都拍不走,我就只好躲出來了。」夕蕊說著,想起表哥諂媚的模樣,很無奈地聳了聳肩。

  漂亮姑娘就容易招惹蒼蠅和蛤蟆。

  原來是這樣,並不是追著到這裡來的,虞瑨棠大為鬆了口氣。看來夕蕊還沒有瘋到那種程度,而她自己也沒有那種程度的魅力。

  「就他那個熊樣,還不及你的千分之一,我章夕蕊怎麼可能看得上。」夕蕊說罷,就對著她一笑,笑得虞瑨棠心裡發毛。

  可惜了夕蕊姑娘鍥而不捨的精神,雖越挫越勇,當面半個表白,虞瑨棠還是沒有資本消受美人恩。

  這話要怎麼接?她趕忙往顧辰曄身邊一站,說道,「多謝夕蕊姑娘讚賞,我卻都忘了給你介紹了,這是曄少。」

  方纔還朝她媚眼的夕蕊,在看見顧辰曄之後,瞬間呆滯了。不都是盟主人選嗎,如果有一表人才的顧辰曄,那還要虞瑨棠這個不男不女、床笫不能,指不定什麼時候鬧事兒的幹嘛。

  乾脆轉換目標算了。

  可惜她呆滯了片刻,還是不甘心地想了起來——曄少早已定親了。她的目標,依然只能是那個她其實不怎麼喜歡的虞瑨棠。

  只不過性子作怪,被拒婚之後,不服輸的她還就非要搞定虞瑨棠——彰顯個人魅力。

  「原來是曄少啊,沒想到,你們兩位數一數二的大俠能同時出現,能見此奇觀,我可真是榮幸啊。」

  夕蕊歎息之餘,禮貌地恭維了一番。

  「夕蕊姑娘說哪裡話了,慚愧。」

  自他少言寡語地跟在虞瑨棠身後走進客棧,看兩人對話那麼就久之後,終於還是找到了存在感。

  可是這個存在感不強烈,因為有位不怕死得又插話了,嬉皮笑臉地問道,「那麼夕蕊姑娘,你說數一數二,我們兩人誰是一,誰是二?」

  夕蕊被怎麼一問,暗自在心裡狠狠瞪了虞瑨棠一眼。在她心裡,當然是顧辰曄這個正經一點的為一。可是回答要是讓她不滿意了,後果有點難以想像。

  此處不比家中,人身安全重要,某些時候,她還是會低頭的。

  「要我說,所謂男尊女卑,爺們兒的是一,娘們兒的是二。」這回答一出口,她已經在心裡開始大笑了。

  如果棠少不高興了,那她就等於承認了自己娘們兒,她也只能是二。

  虞瑨棠臉上的笑意在凝固,不曾知道夕蕊有如此厲害。可是,最終排除萬難,她還是哈哈大笑起來,拍著顧辰曄的肩膀說道,「聽見沒,她說你二。」

  連虞老爹的腦子都能想清楚,夕蕊說的娘們兒是虞瑨棠。可是她吃不得這樣的啞巴虧,硬是當了個沒有自知之明的厚臉皮,先等於說了顧辰曄是娘們兒,再說了他「二」,比夕蕊還要狠。

  顧辰曄乾笑兩聲說道,「也是,鄙人太過愚鈍。至於娘們兒,看來我還是爺們兒得不夠。是不是啊,棠少?」

  他說這話的時候,轉頭盯住是虞瑨棠,眼中那抹精光一閃而過。

  又踩了狗尾巴了!

  他一句話,就讓虞瑨棠彷彿看見了待會兒的慘狀。所謂「爺們兒得不夠」,就意味著,他會用更爺們兒的手法來「招待」她。

  都威脅上了,這回不來陰的,來明的?

  「啊!我突然想起來,忘了有事交代周掌櫃了,我先去一下,你們慢慢聊。」說罷,將包袱向顧辰曄一仍,「幫我放回房間。」

  一個顧辰曄就夠她受的了,現在遇上兩個夾擊的,一向無法無天的她暫時施展不開,只能落荒而逃。

  外面日頭很高,虞瑨棠在街上吃了碗冰涼的東西,扛不住那熱氣,所幸真的就去了錢莊,找周福滿喝茶去了。

  「棠少,您怎麼又來了?」

  「出來逛逛,太陽大就來躲躲,幫我泡杯茶,渴死了。」

  周福滿趕緊親自泡茶去,用了最好的茶葉,生怕得罪了這位爺。

  「對了,你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多少歲了?娶妻沒有?是怎麼到這兒來當掌櫃的?」趁著周福滿泡茶的時候,虞瑨棠隨口問道,也算是刨根問底的問法了。

  「小的二十四了,還未娶妻呢。至於掌櫃的事兒,當時也是莫名其妙的,不過是個打雜的,兩年前突然就被莊主安排到這裡當掌櫃了。」

  虞老爹腦子是有些不好使,但是總得有個理由吧,虞瑨棠納悶問道,「還記不記得要你當掌櫃之前發生了什麼?」

  福滿略想了一會說道,「什麼都沒有發生啊。」

  不過他頓了片刻,還是開始仔細回想,嘴裡慢慢說道,「那天……也像這樣很熱,做了工餓得很,可是錯過了吃飯時間,廚房沒有剩東西,我就到街上去買吃的。雖然很餓,但是手頭沒多少錢,只能買一個包子,所以那天的事還算記得很清楚。然後,回來在門口遇見莊主了……我知道在莊裡隨便吃東西就是偷懶,所以,莊主把我的包子拿走很合理。我早已累得要虛脫了,加上沒吃的,最後竟眩暈了……然後第二天,莊主就讓我來這裡當掌櫃了。」

  「那包子是在哪裡買的?」

  「就在大街街角處,別說,那裡的包子真的很好吃!」

  沒錯,正是她經常光顧的地方。

  虞老爹啊虞老爹,一個包子就把你打敗了,腦子再不好使,也不能如此瘋癲啊。

  虞瑨棠回想起來,兩年前有一段時間她外出辦事,沒有回去。這期間,虞老爹沒有機會吃到他的美食,許是見到包子心花怒放,再見到周福滿被餓暈了,所幸用一個掌櫃的位置來酬謝他。

  事實證明,吃人家的嘴軟,虞老爹總要做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虞瑨棠聽了就聽了,照樣擺出一副和周福滿一樣的納悶樣。

  總不能告訴他,這是一個包子帶來的陞遷吧。

  不過還好,她將這錢莊巡視了一遍,發現周福滿還真是個人才。看來,虞老爹這輩子運氣相當足,隨手就能撿個寶。

  可惜,為什麼逢賭必輸,每次都被虞夫人逼到後院練神功去。

  「不錯,打理得很好。」虞瑨棠好好誇了一番,覺得還是趁客棧飯點時間之前回去,省的又在大廳遇上夕蕊。

  「記得打探梁九津的消息,每日都來給我匯報。如果三天之內都沒有找到,我就要動身了親自去找了。」

  她又囑咐了一遍。

  雖然沒說會有懲罰,但是周福滿面對她還是有些害怕,忙說,「梁九津幾天前出現過,身上必定是帶了很多毒藥器具的,且需要一路尋找毒藥配料。這樣一來,不比尋常俠客,相信不會走多遠。」

  果然沒有想錯,虞老爹不僅得了包子,還得了人才。人家這都分析上了,哪是只看名利的商人嘴臉。

  「那好,記得快些通知我。」

  虞瑨棠說完這一句,便離開了虞記錢莊。走進客棧,夕蕊果真還沒有下來吃飯,也沒有顧辰曄的身影。

  邁著輕快的腳步,她走到了自己房門前,腳尖一踹,就踢開了房門。正當關門,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你的包袱裡,怎麼會有女子用的益母草?」

  顧辰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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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22:52

【第19章.一見鍾情】

  正當關門,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你的包袱裡,怎麼會有女子用的益母草?」

  顧辰曄的聲音!

  虞瑨棠轉過身,但見顧大爺手裡拿著幾根草,正是他口中所說的東西。

  沒有錯,任何一個學武的人都該認識一些草藥,而那草,很不幸,它事實上就是益母草。要說怎會在她包袱中,不過是她在林中偶然發現的,見著有用,便悄悄裝了進去。

  「你幹嘛翻我包袱!」見包袱攤開,幾乎所有東西都亮明瞭,虞瑨棠三兩步走上前,一手奪回那幾根可憐的小草,一手拉回了包袱。

  「和夕蕊姑娘說了些話,我就直接來了你房間替你放包袱,誰知道你自己沒有拴好,鬆開了,就撒了一地。」

  「那也不能看啊!」

  「撒都撒了!不好意思,我沒有練過瞬間瞎眼的功夫。」

  這便是你很無賴,我很無奈。陸叔總對陸夫人這樣說,卻是一把年紀打情罵俏,好不讓人心顫。

  對於虞瑨棠和顧辰曄,想要這種噁心人的味道都沒有。

  重新把包袱弄好,放在枕頭邊上,又聽見顧辰曄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拿益母草來幹嘛。」

  能怎麼說,總不能告訴他,是自己曾經在來葵水之時,跑到冰窖練內功烙下的病根吧。上次來了葵水,肚子一直痛,好在發現了幾株益母草,便偷偷咬碎了吞下去,好歹緩解了一些。

  剩的那幾根,就那麼倒黴被他看見了。

  偏偏虞瑨棠底氣十足,極其灑脫地說道,「我騎的不是母馬嗎,那天看它氣血不調,脾氣大,差點兒沒把我摔下來,就給它吃吃,剩了這麼點兒,下個月再給它。」

  母馬確實要來葵水,同女人一樣,找這個理由也不是沒有根據的。

  「你可真是瞎折騰,這都能注意到。」顧辰曄說罷,朝她無奈一笑,卻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他倒是明白女子的事,知道與那討厭的東西有關。

  可能對虞瑨棠此類做法太過習慣了,加之她那樣反應爽快,他心中只那一絲狐疑過後,便沒再問下去,轉而說道,「該吃飯,我先下去點些菜,你收拾好了就下來吧。」

  虞瑨棠看著那門關上,終於舒了一口氣,卻難保不驚心。

  自己再這樣下去,朝夕相處,裝得再好也會被戳穿。而顧辰曄也不是傻的,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怎麼懷疑,是因為她過去的男子形象早已固定了。

  可是這樣的形象似乎有所動搖,若再出錯一兩次,就難保顧辰曄還會像現在這樣一兩句話就敷衍過去了。

  誰知道他心裡現在有沒有懷疑了。看來,是時候找點事情來證明自己是個「男人」了。

  回想起剛剛開始學功夫的時候,因為已經她九歲了,虞老爹急於求成,根本沒有在意她的身體是否吃得消。

  而在她十二歲,葵水初至的時候,也並不懂得要忌諱什麼,依舊往冰窖跑。這才烙下了病根,每次月事一到,便肚子作痛。

  這些年吃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出門之前她便想過了,路上自己弄一些藥來吃。沒有想到會遇上顧辰曄,就什麼都不方便了。

  洗了一把臉,抹乾淨那些被太陽曬出來的汗水之後,她便下了樓。

  顧辰曄早已坐在了位置上,悠閒地喝著茶水。可惜坐下的不止是他一個,旁邊還有那個牙尖嘴利的姑娘——夕蕊。

  最終還是沒能躲過,天知道是不是虞老爹搶了她這輩子的運氣。

  虞瑨棠很失望地摸到座位坐下,臉上卻扯開了笑,朝夕蕊招呼到,「好巧啊,夕蕊姑娘也來吃飯?又是同一個桌子,哈哈。」

  她實在想弄清楚為什麼又會同桌了,想甩都甩不掉。

  「是挺巧啊,剛好那像只蒼蠅的表哥也湊來了,拉著我就不放。還好被曄少撞見,三兩下就給轟走了,不然我又要被他拽回去。可惜我娘一點都不管,就想讓我嫁給他,要不然也不會和爹吵起來。所以……真的挺感謝曄少的,讓我又躲過一次。」

  夕蕊說罷,一臉崇敬地看著顧辰曄。

  而虞瑨棠也看向了顧辰曄,只不過眼神複雜,因為她在心裡已經開始數落面前這個多管閒事兒的了。

  這是人家親娘定下來的,你管什麼!要是蒼蠅表哥搶走了自己表妹,她不就少了只蒼蠅姑娘圍著轉了嗎。

  顧大爺,你這不是給她找事兒嗎!

  「謝他做什麼,曄少就是愛管閒事兒,要不然怎麼是大俠。」她心中不爽朗,隨口沒好氣的就說道,改不了她那挑釁的說話方式。

  「娘們兒就愛管閒事,是吧,棠少。就好比木頭的事兒,我不也管了。」顧辰曄剛好舉杯喝口水,手停在半空,便轉頭對著她說道。

  清冷的眼神,倒不說可怕,但虞瑨棠看來著實嚇人。

  最近,她算是體會到什麼叫禍從口出了。從前她不管說什麼,別人哪敢回口,遇上顧辰曄了還死性不改,就只有死路一條。

  木頭的事兒,是她管得比較多一些。所以,那句「娘們兒就愛管閒事」,是顧辰曄回敬她的,也算接上了今天中午時候的事。

  顧大爺好容易不計較一回,她還非要再去惹。這下,要是夕蕊再參合,便又回到了兩面夾擊的狀態。

  「好餓,吃飯,吃飯!」想到這裡,連忙抓了一雙筷子就往嘴裡塞菜,盼望著躲過這樣駭人的眼神。

  可是顧辰曄一直盯著她,那眼神卻變得意味深長。

  「怎麼了?」她嘴裡包著菜,含糊問道。

  「你……拿了我的筷子。」

  虞瑨棠內心在發燒,和男人共用筷子,真不是個女人幹的事兒。

  「不好意思……沒有看見。」

  尷尬著將筷子放回,她重新拿了一雙,又開始往嘴裡塞東西。不是為了躲避顧辰曄的小眼神,而是為了平息內心的躁動。

  繼啃了他之後,又正大光明地碰了他的口水。可真是一雙筷子,撩撥小心肝,讓她沈不下心來。

  夕蕊看著虞瑨棠只顧往嘴裡塞東西的呆樣,越發喪失了鬥志,只覺自己兩邊都不叫人揪心。那邊親爹要自己嫁進鹿雨山莊,這邊親娘要她嫁給蒼蠅表哥,自己的人生為何就如此多難。

  再看看顧辰曄,不由感歎,為何這樣的好男人,就被丁小斕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草草吃完了飯,虞瑨棠怕了這兩個人,挫敗地回了自己房間。夕蕊對她來說倒不是什麼太難對付的人,自從她遇上了顧辰曄,就不復當年英姿。

  開始逃離了。

  在客棧歇著有些無聊,短暫習慣性地調息內力過後,她便睡下了。第二日她起得早,先去街上逛了些時候,省的又被那兩人夾擊。

  走在街上,忽然看見一個繡攤上的一條手絹很漂亮,繡的正是海棠花。

  攤主是個婦人,見虞瑨棠要這手絹,面露難色,沒有立刻回答,反倒轉頭問了坐在一旁專心繡花的女孩子。

  「我說秋芊,這手絹你好像繡了大半年,一直太貴沒能賣出去。這位公子想要,是不是就降一下價,賣出去算了。」

  「娘,花了那麼多功夫,我可不想糟踐了,賣不出去就不賣了!沒有十兩銀子,我才不賣!」

  「你這孩子!一張手絹怎麼值得了十兩銀子,聽話,讓點價吧。」

  虞瑨棠心情好著呢,沒等那姑娘搭話,便說道,「十兩就十兩,我買了!」

  只見那夫人一臉不可置信,那叫秋芊的也真真被驚到了。誰讓她喜歡呢,又是海棠——她的名字。

  胭脂水粉不能買,手絹總可以吧。

  「海棠不惜胭脂色,獨立濛濛細雨中」,正是這首詩的寫照,繡得極為雅致好看,功夫極深。

  掏了銀子,將手絹揣到懷中,她便往回走了。

  偏偏她沒有虞老爹那樣的運氣,回到客棧還是碰上了那兩個人。

  狹路相逢,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剛剛大眼瞪小眼地與顧辰曄、夕蕊吃過午飯,還沒下桌,周福滿就找來了。

  「棠少、曄少,小的來報告了。」周福滿規規矩矩地來報告昨日的尋找結果了,滿頭大汗,像是有些急。

  「小的昨天通知了所有能通知到的人去找,太陽快下山了也沒有結果。不過,今天早上聽店裡打雜的說,他住在附近的一個親戚何二,聽說山上有野人參挖,就財迷心竅想賺點錢,五天前獨自去了山上,可是現在還沒有回來。他們倒是去找過,但是一無所獲。按理說,要是出事兒就該是猛獸干的了,可是這山上的大蟲早就被打光了,其他吃人的猛獸倒是沒有。而他們去的時候,發現山上以前草藥生長的地方被人大批採摘,很是怪異。所以……小的就懷疑,是不是梁九津將那挖野人參的抓走了試藥,然後又開始借山上豐富的藥材煉毒。」

  周福滿一口氣說完一大段話,上氣不接下氣。

  虞瑨棠索性遞了杯水給他,轉頭對顧辰曄說道,「這幾天死過人,看手法應該是梁九津。不過通常情況下,未免麻煩他不會作停留的,怎麼會在留在這裡?」

  「原因……還是先確認是不是他再說吧。」

  周福滿喝了口水之後又解釋道,「那座山是出了名的草藥豐富,就叫藥山,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沒有離開。」

  如果真是梁九津,恐怕就是這個原因了,不管是不是,先山上看看能不能找到再說。

  虞瑨棠拍了拍肚子說道,「吃飽了,這就上山去找找,你覺得呢?」

  「自然是要找的,不過,周掌櫃還是通知手下的不要參合了,如果真是梁九津,小心把性命丟了。」顧辰曄說罷扔下杯子,起身朝樓上走去,「我去拿些東西準備出發,你最好把劍拿了,小心被毒死了。」

  「小心被毒死」!這是關心還是奚落?!

  怎麼還記著她為了追唐子荷忘了拿劍,和馮蕭苦戰的事!不是說男人都比較粗心大意麼,為何對她這事兒就記得這麼清楚。

  其實顧辰曄心胸寬曠著,偏偏就是愛和她對著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拿就拿!虞瑨棠猛的也起身了,卻不小心看見了周福滿的小眼神。那雙眼睛,都快直了,隱隱約約閃爍著精光。

  而那精光所投向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夕蕊姑娘。

  她心裡一個激靈,笑開了,這不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麼。周福滿二十四了還沒有成親,想是沒有喜歡的,此番見到夕蕊,就好似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了!

  自己是鐵定不會要夕蕊的,若是章夫人那裡逼急了,為了擺脫那只蒼蠅,她會不會所幸折中給了周福滿機會。

  那不就是皆大歡喜。

  周福滿啊周福滿,你要抓住機會啊。虞瑨棠朝窗外的天空望了望,嘴角斜斜揚起,老天爺啊,你還是很有人性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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