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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27:20

【第20章.又一惡霸】

  夕蕊總算是看到了周福滿的眼神,不禁渾身打了個冷顫。見虞瑨棠也上樓去了,她忙對周福滿說道,「周掌櫃還不快去找回山上的人,小心他們出事了。」

  周福滿在夕蕊發現他的同時就收住了眼神,此刻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提醒的是,我馬上就回去。」

  可是還未提腳走開,夕蕊馬上又叫住了他,不僅叫住了,還挽住了他的胳膊。光天化日,勾肩搭背有傷風化,她這是怎麼了?

  還能怎麼,因為蒼蠅在亂飛,不怕死的表哥又來了。

  大眼瞪小眼,那紈褲子弟模樣的郭嘯清看著周福滿,又看了看兩人挽在一起的手,頓時痛心疾首。

  「表妹啊,他是誰?」

  夕蕊把頭一偏,擱在了周福滿肩上,一臉甜蜜說道,「是我喜歡的人,怎麼樣,比你好是不是!勸你還是回去吧,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而周福滿,終於明白夕蕊為什麼會突然拉住他的手臂,原來是看見了窮追不捨的人,拉他當個借口罷了。

  雖然可惜,他心裡卻甜著。

  至於夕蕊,算是狗急跳牆,也不問問人家娶妻了沒有。管他什麼情況,自己「看上」了,還怕別人說笑?

  「表妹,你才來幾天,怎麼會這麼快就喜歡上這小子。他不就是虞記錢莊的掌櫃嗎,要錢有嗎,要權有嗎?!都二十多了,連個老婆也沒撈到。虞瑨棠沒有看上你,你也用不著非要找個和姓虞有關的。」

  「怎麼了,我就是喜歡。有錢不是你的,你只會敗。有權也不是你的,你只會被你爹痛打,休要在我面前說自己多好。」

  她說罷看又向周福滿,擺出一臉崇拜,「人家好歹是個掌櫃,錢不多卻自己賺,權不多好歹能管幾個人。」

  周福滿聽得好似真的一般,心裡突然得意了。既然是幫夕蕊,那他說幾句也不為過。再說,話都欺到這個份兒上了,好歹要反駁幾句。

  「二十多了不娶妻,因為先死爹了又死娘,守孝錯過了。郭大少爺,既然夕蕊姑娘不喜歡你,你還是回去了吧。」

  姓郭的一聽,又見夕蕊存心要飛了,頓時擯棄了那副硬是裝出來的好模樣,火冒三丈,「x的,給老子滾開。這婚事是老子姨媽、表妹親娘定下的,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休想搶了這門親事。」

  一語說罷,他便去拉夕蕊的手,強行將她往自己這邊拽。而夕蕊這邊被他拉著,那邊卻像什麼似的,掛在了周福滿身上,死活不肯鬆手。

  這樣一個場面,實在算是奇觀了。

  「你放開,姑奶奶說不嫁你就不嫁。」當初是娘將她騙來的,要是早知道,說什麼她也不來這裡。

  現在這樣,她得逃哪裡去才好啊。

  周福滿見狀,也忙雙手去拉夕蕊。

  大廳裡的人開始竊竊私語,卻沒有人上前阻止一下,好似看一齣好戲一般。因為郭嘯清雖不及沈無月,卻也算是半個潑皮,誰也不敢惹。

  男人有錢就學壞,尤其是從小家裡就有錢的,郭嘯清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也不知章夫人什麼眼光,如此將女兒往火堆裡推。

  幾番拉扯下來,夕蕊快要被扯成兩半了。

  正待她快要受不了的時候,虞瑨棠收拾好東西先出來了,就站在了樓道口。此時此刻的她,簡直就是救星臨門,佛光環繞,愣是比平常時候受看了許多。

  夕蕊心中一動,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隨即一聲高呼,「棠少,快救我。」

  虞瑨棠剛一下樓就看見此種情景,繼花知事件過後,再一次感歎世風日下。大廳裡那幫不敢插手的看客,在聽見「棠少」兩個字的時候,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她。

  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好似是看見了正妻和偷情人同時出現的怪異眼光——相當複雜。

  只可惜郭嘯清搶媳婦兒太過認真,根本不知道自己「大難臨頭」了,依舊是兩隻熊掌,死死抓住夕蕊。

  不給棠少面子,就是不給他自己面子——少不了鼻青臉腫。

  虞瑨棠短暫的感歎過後,自樓上飛身而下,穩穩當當,直接踩在了郭嘯清的頭上。

  直到此時此刻,那郭大少爺還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搶人之中,突然發現有人踩在自己頭上,嘴裡便破口大罵道,「x的,給老子下來。」

  他哪裡知道,虞瑨棠已經是腳下留情了。

  所以說,沒見過世面是很危險的。有誰能堪比虞瑨棠,直接從樓上一躍而下,準確無誤地踩在別人腦袋上,不僅沒把人給踩死,還讓對方能夠底氣十足地破口大罵。

  欺負小混混,虞瑨棠很拿手,可是欺負這樣比沈無月還要不知天高地厚、見識短淺的混混,她覺得很丟臉。

  任何事都需要挑戰性,此刻踩著郭嘯清頭上,就好像踩了一坨屎。

  見對方不下來,郭嘯清總算是鬆了拉住夕蕊的手,伸手便抓住虞瑨棠的腳踝,想要將她拽下來。

  虞瑨棠不由搖頭。

  別說她是一隻腳站上去的,就算她是一根腳指頭站上去的,他即便抓掉自己頭皮,也別想動得了她分毫。

  夕蕊第一次看見虞瑨棠如此英姿,心中不由立刻改觀方才對她的看法。而其他的人,自然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這裡。

  這「鳥不拉屎」的小鎮上百年一遇的奇觀正在發生著。

  虞瑨棠低頭看著抓住她腳踝的郭嘯清,覺得一陣噁心。雖然她喜歡整人,此刻卻實在沒有工夫,梁九津不會留在原地等她的。是以,她索性側身而下,一腳便將他踢到了窗戶邊兒上,攔腰掛在了那裡。

  一氣呵成,極為省事兒。

  「少在這兒撒野,以後要是敢再碰夕蕊姑娘,大爺我踹死你。」

  郭嘯清雖然被窗戶框撞在肚子上,吐了,但人還是清醒的,經她這麼一吼,才恍惚響起夕蕊曾叫了一聲「棠少」。

  想到此,他頓時渾身一陣寒意,戰戰兢兢地直接從窗戶倒栽過去,摔到了大街上。總算逃出生天,雖方式和唐子荷一樣都是跳窗,卻實在難看。

  眾人倒奇怪了,為何那邊聽說虞瑨棠把婚事給拒了,這邊又見她為了夕蕊大打出手,情況有些複雜。

  虞瑨棠見郭嘯清溜了,這才走到夕蕊面前說道,「未免這個無賴再來找你,夕蕊姑娘要是不嫌棄,可以到虞記錢莊暫住,有周掌櫃在,相信不會有什麼事的。」

  夕蕊想了片刻,有些擔心表哥再來鬧事,只好勉強答應下來。不過這一點頭過後,眾人又開始竊竊私語,覺得這樁婚事還要重新看待,大有希望。

  虞瑨棠都出手護著了,沒點故事要人怎麼相信。

  大人物便是這般,隨便做什麼事,都能引起一陣熱議,尤其是像虞瑨棠這個極為複雜的「大人物」,更是逃脫不了各種各樣的傳言。

  早就站在了樓道口的顧辰曄,目睹了全部過後,意味深長地看了虞瑨棠一眼,約莫著,和眾人是同樣的想法。

  虞瑨棠眼見顧辰曄那樣的眼神,反倒有些舒坦了。兩個男人搶女人!這麼一鬧,她的男兒「本性」不就又回來了?

  這下,顧大爺該是不會懷疑了。

  不過夕蕊雖有些改觀,卻依舊不大喜歡虞瑨棠喜好鬧事的性子。在她看來,家裡只要有她一個折騰就夠了,多了便施展不開。

  再來,虞瑨棠床笫不能,要這麼一個廢人幹什麼。她可不像莫桐,一根筋,認定了就什麼也不管了。

  只有周福滿不一樣,心裡雖然有些酸酸的,卻又有些高興。一來棠少看上了夕蕊,動手搶人了,他還有什麼希望;二來夕蕊來了錢莊,他不也可以多見著了嗎。

  一見鍾情就是這樣,無奈著。

  處理好事情,交代了周福滿好好照顧夕蕊之後,虞瑨棠對著他眨了下眼睛,小聲說道,「你小子抓住機會,我擺脫她就全靠你了。」

  周福滿聽罷,先是驚訝,隨即心底那點失望便煙消雲散,不由裂開嘴,笑了。原來棠壓根兒就不是為了夕蕊,而是發現了他的心事,為他的終身大事著想呢。

  這樣好的少主,往哪裡找去。

  收拾好了東西,按周福滿說的方向,虞瑨棠和顧辰曄騎馬便朝藥山走去。還沒走到山下,她便已經開始大呼不好了。

  那山實在太大了,想要繞一圈,最起碼也要兩天。

  將馬栓在山下,胡亂在南坡找了一陣,什麼也沒有發現,並且也沒有發現有藥草被割。四處都是一片安靜,不像是藏了人的地方。

  「可能是在北坡,但是現在翻過去,至少需要一個時辰的時間。等到了那裡已經是晚上了,一來不好找;二來,若是因為看不見而生火,小心被梁九津看見,便打草驚蛇了。」

  顧辰曄擡頭望著山巔說道。

  「不錯,只有明天去那邊了。」

  既然決定明天翻過去,那麼現在就面臨了一個問題——留在山上過夜,還是先回去。

  「我看還是回去吧,養足精神,明天再來找。」這是虞瑨棠的選擇,若是回去,好歹還能回自己房間睡。

  顧辰曄在旁邊,她怎麼能睡著。

  「找個山洞歇一歇不也可以養精神,隨便弄點野果兔肉吃,一晚上就過了。」他卻不嫌棄山洞陰冷潮濕,反倒懶得再跑一趟,說罷便向四周望了望,看看有沒有山洞。

  不過在顧辰曄找到山洞之前,老天幫忙選擇了答案——回去。能不能找到山洞是未知,但是下雨是一定的。

  一無所獲,簡簡單單走一趟,兩人便這麼返回了。也不能怪周福滿沒有說清楚,山這麼大,就算交代了是北坡,今天也未必能夠到達。

  重新騎馬上路,雨點已經零星落下。夏日本該大雨居多,可這場雨卻偏偏細雨絲絲,只打濕了鬢髮。

  反倒像是春雨。

  虞瑨棠看著顧辰曄沾了幾滴雨點的臉和微微濕了的頭髮,覺得似出了微汗一般,透著一股男子特有的氣息。

  讓人被深深吸引。

  她只不過晃神了片刻,便不覺已回到了小鎮。整理好不該飛遠的思緒,虞瑨棠縱馬走在了前面。

  如果繼續和他並著走,她會忍不住多偷偷看上幾眼。

  路過府衙之時,只見門口擠了很多人,不顧微微細雨,將門口圍得水洩不通。透過重重人牆,只聽得一個女聲飄了出來,「隨你怎麼說,姑奶奶就是沒有殺人!」

  虞瑨棠頓時嘴角一揚,心道,這不是又遇上了同道中人了嗎?真可謂是天上地下,全佈滿了她的腳印。

  這樣底氣十足的聲音,不是唐子荷的又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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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27:48

【第21章.又來相逢】

  虞瑨棠頓時嘴角一揚,心道,這不是又遇上了同道中人了嗎?真可謂是天上地下,都步滿了她的腳印。

  不是唐子荷又是誰。

  想到這裡,她立時勒停了馬,翻身而下便穿過人群去看個究竟。顧辰曄沒料到虞瑨棠會突然來了興致,卻也未有叫停她,同樣下了馬,擠了進去。

  她做事兒,哪能有什麼理由。

  虞瑨棠來到堂前,一看,那跪在地上雙手被縛的果然是唐子荷。她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口氣倒緩了一些。

  「人不是我殺的,是梁九津殺的。」

  那高坐在上的官老爺眼睛一瞪,說道,「不要說什麼江湖中人,來無影去無蹤,誰會在這樣小鎮犯事兒。且說你,為何一個姑娘家站在屍體旁邊,本該嚇傻,而你卻不見一點驚恐。若說你不是殺人犯,何以說得過去。」

  話音剛落,便有幾個壯漢站了出來,其中一個附和道,「就是她沒錯,我們發現何二的時候,她就在旁邊。不僅沒有被嚇到,臉上還有說不清的笑。」

  原來是何二。

  聽周福滿說,上山挖野人參的便是他了。沒想到,虞瑨棠和顧辰曄上山尋找未果,卻是這幾個人找到了他。

  不知他們在哪裡發現了屍體,幾人一擡,便先於他們二人回來了。倒是讓虞瑨棠和顧辰曄撲了個空。

  唐子荷什麼沒見過,一個死人而已,笑一笑怎麼了,她沒去搜身撈點玩意兒就不錯了。之前馮蕭大刀上的環扣,不就是在熟睡的時候被她偷的嗎。

  那漢子說罷,唐子荷還未能開口辯解,便從一旁走出來一個人,手裡拿了一個小瓶子,對著官椅上的官老爺說道,「這是方才從那位姑娘身上搜出來的毒藥。小的驗用了一些,發現正是那具屍體上的毒,而且與之發現的幾具屍體身上的並無一二。」

  原來此人是仵作,專門驗屍取證的。

  那官老爺聽罷,見唐子荷一副就要脫口而出大罵的樣子,搶先憤恨說道,「如此狼心狗肺,殺人不眨眼,實乃我朝之悲。」說罷便又痛心疾首,拱手對天,幾近垂淚,全然一副父母好官的模樣。

  看的唐子荷都不知罵什麼好了。

  作勢傷心了少頃,他又說道,「現在,人證物證俱在,唐子荷,本官現在便判你殺人罪。一經上邊兒府衙確認,立即處斬。」

  唐子荷終於是找到了說話的機會,但是判決就那樣下了,她能說什麼,只怒斥了一句,「狗官,不得好死!」

  虞瑨棠看著那長著山羊鬍子的所謂官老爺,不由自心中哼笑了一聲。這哪裡是憤恨,根本就是陰笑,找到了替死鬼的陰笑。

  梁九津他抓不到,死人又接二連三,連具體的毒藥他也沒有查出來。要不再找個替死鬼,民怨加深,他屁股下的官椅就別想坐牢靠。

  所謂的仵作驗屍,不過是栽贓罷了。

  所以,唐子荷的出現,正好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雖然經過上邊的官府確認才能處斬,真正的兇手也還沒有抓到,但好歹能夠暫時平息民怨。

  站在堂外聽審的那幫人一聽是這個結果,頓時混亂了。有罵禽獸不如的,有罵狼心狗肺的,也有直接動了手的,將菜籃子中的東西朝唐子荷扔過去。

  所謂民以食為天,天都不要了,可見有多恨唐子荷。

  不過唐子荷是輕功好,身子也柔,側身躲過了一些。就憑著這輕功,一找到機會,她就逃。反正,不是立刻要她的命,逃跑的機會很多。

  所以,現在還不是逃的時候,手綁著呢,不太方便。

  「我沒殺人,是梁九津殺的!」正當她重複說這話的時候,一個雞蛋砸過來,碎在了額頭上。

  蛋黃順著流下,糊住了她的眼睛,狼狽極了。

  虞瑨棠看到這裡,有些靜不下來了,手中一支薄葉刀片飛過,劃開了綁住唐子荷雙手的繩子。

  唐子荷忽然覺得雙手一鬆,竟動得了手,忙擦乾淨眼睛。

  扔菜的見她鬆了手,頓時驚恐了,還以為她是武功大好,自己掙脫繩子。若是那樣,還不又要搭上幾條命由她洩憤。

  那還了得!

  她自己也覺奇怪,為何雙手突然鬆了。待擦乾淨眼睛,不遠處正站著一個人,一臉玩味地盯著她。

  不知該說是冤家路窄還是同道中人,總之,她又遇上了虞瑨棠,並且還被虞瑨棠給救了。

  小心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虞瑨棠救她準沒好事兒。想到這裡,她沖虞瑨棠一個點頭,便要飛身逃離。

  想著,她便這麼做了。

  剛一躍起,本就被嚇到了的人群便猶如炸開了鍋,紛紛以為她要大開殺戒,逃的逃、撞的撞、踩的踩,一陣鬼哭狼嚎,好不淒慘。

  比小七那邊殺豬場的嘶鳴還要驚恐一點。

  最害怕的當屬那官老爺,嚇得躲到了桌子下面,口中直叫人來保護他。方才一副神威樣,全都不見了。

  狗官不光該嚇一嚇,還該打一打。只不過虞瑨棠急著追唐子荷,只又扔了一葉薄刀,釘在了他的官帽上,將他嚇得尿了一地罷了。

  顧辰曄看了一會兒,也算懂了。虞瑨棠追了出去,他也不想留下來乾等,便拿了東西追了過去。

  向來他都不問虞瑨棠要幹什麼,只覺她雖鬧騰,但有些事總有她的道理。只可惜他輕功不如那兩個人,身上又負了東西,始終掉了一長截。

  虞瑨棠跟在唐子荷身後,大聲吼道,「子荷姑娘,為何見了我又要逃,難道這就是你感謝救命之恩的方式?」

  唐子荷本就對逃脫不抱什麼信心,被虞瑨棠這麼一吼,自知逃不過便停了下來。站穩之後,便揚起一臉笑意,對著虞瑨棠說道,「大恩不言謝嘛。棠少,怎麼不去追梁九津,反倒追起我了。」

  「這麼久不見,不打聲招呼多可惜。」

  「招呼也打了,我也謝謝棠少的救命之恩,那麼,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正準備離開,豈料虞瑨棠突然又擋住了她的路,「且慢,有正事兒要你辦。」

  唐子荷又心顫了,虞瑨棠找她,能有什麼好事兒。上一次要她找馮蕭,這一次,不會要她找梁九津吧。

  她怎麼就那麼參合進來了。

  還算她聰明,沒有猜錯。只聽虞瑨棠說道,「你在哪裡發現的屍體,現在就帶我們去。」

  「我們」?唐子荷有些納悶,不就虞瑨棠一個人嗎。不過,待見到追上來的顧辰曄之後,她終於明白了,也終於大大地吃了一驚。

  顧辰曄她怎麼會沒有見過,還差點兒被抓了。她這樣滿天飛,幾乎將有名的江湖人認識了個遍,也偷了個遍。

  「曄少……」

  「嗯。」顧辰曄追了一路,見到唐子荷之後,直接將右手一攤,說道,「九龍吟掌功第一式的口訣呢。」

  唐子荷心有不甘地從衣服裡拉出一張薄紗來,乖乖遞到了顧辰曄手上。

  虞瑨棠雖有些吃驚,卻感到好笑。原來唐子荷被水缸砸過腦袋之後,不僅偷了鹿雨山莊的幻劍口訣,還偷了顧辰曄自創的武功門路——九龍吟。

  顧辰曄將口訣收入懷中,一臉無害地笑著問道,「學會了嗎?」

  唐子荷看都不敢看他,低頭無力答道,「沒有。」

  「看懂了嗎?」

  「看不懂……」

  「打亂寫的口訣,沒有對應的解法,當然看不懂。」

  虞瑨棠差點兒沒笑出來。

  好個顧辰曄,原來這份口訣只有他自己看得懂,怪不得一點都不急於追回。唐子荷也算倒黴透了,同時被虞瑨棠和顧辰曄抓到,一點兒便宜也沒撈到。

  不過顧辰曄倒是沒有要追究的意思,這裡也沒有窗戶給唐子荷跳。

  「兩位怎麼一起了?」

  「我和曄少的事,你別管,先帶我們去山上發現屍體的地方。」

  未等唐子荷搭話,顧辰曄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玄魂,插了一句,「你的東西還在馬上。想送死的話,現在就去找梁九津。」

  虞瑨棠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顧辰曄的劍柄上,這一次,又因為追唐子荷沒有拿劍。同樣的場景一直在重演。

  就好比她永遠都是被顧辰曄欺壓。

  不得已,留了顧辰曄和唐子荷在原地,她自己回去拿東西了。她這一走,唐子荷終於能夠喘口氣了。

  等虞瑨棠趕回原地,哪裡還有馬的蹤跡,定是被哄散的人群給嚇跑開了。糟了,青玉劍呢,還有銀票呢!?

  她為何就如此愛闖禍,連這麼重要的東西都丟了。難道注定辦不了大事,只是闖禍的命?偏偏顧辰曄的馬栓的好好的,立時對比就出來了。

  這個盟主的位置,為何看起來越來越往他那邊偏了。

  懊惱一陣,正打算找馬去,便見街角有一個身影,仔細一看,正是周福滿。只見他跛了一隻腳,朝虞瑨棠走過來,表情即痛苦又歡喜。

  身後竟還牽了一匹馬!

  「棠少,您終於回來了。」

  「你怎麼這副樣子?」

  「我剛走到門口,人群不在怎的就散了。本想躲開,可是看見您的馬還在那裡,只好衝上去拉住。可惜沒有被人踩,倒是被馬給踹了。」

  虞瑨棠哭笑不得,趕緊拿了東西,把馬交給周福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把腳敷一下。」

  他倒是個不錯的人。

  又奔走了一陣,終於回到了原地。

  唐子荷已平靜許多,不似先前怕她,不過眼神卻沒有落在她身上。只是顧辰曄看著她那風塵僕僕的樣子,嘴角斜斜一揚,說道,「腰帶都快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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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35:56

【第22章.威逼進洞】

  顧辰曄看著她風塵僕僕的樣子,嘴角斜斜一揚,說道,「腰帶都快跑散了。」

  虞瑨棠低頭一看,可不是,腰間的帶子都快散架了。

  想到在顧辰曄面前這個樣子,她頓時微紅了臉。刷的一聲丟了東西,趕緊將腰帶弄好。這種反應,在顧辰曄看來,卻當是唐子荷在一旁,她這個向來厚臉皮的人不好意思了。

  無處不有曖昧。

  同樣的事,在不同的人看來,總會有不一樣的效果。

  重新繫好腰帶,虞瑨棠望了望前面的藥山,說道,「出發,你帶路。」

  本來是下著小雨的天氣,現在突然沒了烏雲,看來是老天爺幫忙了。不知如此好運,今天能不能找到梁九津。

  唐子荷一臉遇上瘟神的表情,在前面帶路。走了大約有一個時辰,終於從山腳繞到了北坡。

  原來還真是在北坡發現的,算時間,他們二人是白跑了一趟。

  虞瑨棠站在山腳下,說道,「屍體發現的地方,肯定不會是梁九津躲藏之處。他不會笨到將屍體放在離自己太近的地方。曄少,你說,往哪個方向找。」

  「總之不會離太遠,先上去了再說。」

  又爬了一陣,總算走到了唐子荷被抓的地方。還真不是什麼好地方,地上有那屍體遺留的屍液,還有淩亂的石子鋪了一地。

  「梁九津肯定是在附近,他只有一隻手,扛著屍體不會跑多遠,需不需要分頭找?」

  顧辰曄鎖眉略想片刻,看了一眼唐子荷,回答道,「是該分頭找,不過,你確定要分成三路?」

  「當然。」

  虞瑨棠看著唐子荷,猜都猜到了她希望和自己分開,如果分三路,她當然好逃。不過,虞瑨棠哪有這麼放心她,不給點東西要挾一下,怎麼說得過去。

  她從身上摸了顆藥出來,將它遞到唐子荷面前,「這是一顆慢性的毒藥,你可以選擇吃下去,然後去尋梁九津。或者你不吃,然後找個機會逃跑。」

  唐子荷當然沒有那麼傻。

  如果她不吃,找個機會跑了,日後還跑得了嗎?不乖乖幫虞瑨棠找梁九津,就別想安生。現在把藥吃下去,還能安全脫身。就算不小心被她找到了梁九津,憑她的輕功,梁九津要害她也並不容易。

  「我吃。」

  「挺聰明的嘛。」

  顧辰曄看著,算是服了虞瑨棠的威逼手段。下毒都能下到這種程度,沒有威逼利誘,卻讓人乖乖把藥吞下去。要是換了他,還不只要如何應付呢。

  虞瑨棠滿意地看著唐子荷吞下藥丸,說道,「這下就好了,我往左走,子荷姑娘往右。曄少,你往上走如何?」

  往上走,冷不丁地又要顧辰曄爬山去。累人的事,自然就交給了他。不過顧辰曄沒說什麼,點了點頭,畢竟這裡只有自己最爺們兒。

  「那麼就這樣定了,不管找到沒有,一個時辰之後,在原地會合。如果哪一方沒有回來,可能就是遇上麻煩事了。」

  說罷,幾人便分開走了。

  虞瑨棠選的是左,繞過一處小竹林,只見前方一汪清泉,正細細流著。那麼靜謐,怎麼看都不像是附近死過人的地方。

  聽人說,流經藥草的泉水也有藥效,用來泡澡最適宜不過。可惜虞瑨棠沒功夫搭理,只得可惜一番,又繼續向前了。

  走的很慢,大約細細尋了半個時辰,突然聽到前方有稀疏的聲響。虞瑨棠連忙躲入灌木叢中,盡力把身體往下壓。屏住呼吸之後,雙眼透過葉縫,安靜地觀察著。

  對方不知是人還是動物,感覺上很謹慎,一陣聲響過後,便又寧靜,過了許久也未現身。

  虞瑨棠卻沒有站出來的意思。現在不是像往常一樣鬧騰的時候,此刻該沈得住氣,一定要等到對方露頭,才能站出來。

  如果是梁九津,打草驚蛇了,她還不悔死。

  這不知是人還是動物的東西還真能磨嘰,窸窣一陣聲響過後,便停住了。不知是發現了虞瑨棠,還是本就格外小心。

  如果是隻兔子,虞瑨棠不排除烤了它的可能。

  太能磨人了。

  終於,那個東西冒頭了。

  準確的說,那不是個東西。

  梁九津,能算什麼東西!

  誰說她沒有運氣,這不就是運氣。三個人裡,不就是她一個找到了梁九津嗎。

  終於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發現了,可惜了他這樣的仔細。到了這個時候,虞瑨棠更加不敢出聲,生怕嚇走這位猶抱琵琶半遮面的主。

  這句話用來形容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長相陰毒的殘忍男人,實在令人作惡。可偏偏他就是這樣像個可憐的小兔子,東躲西藏。

  見到周圍沒有人,梁九津這才背起採藥的竹簍走了。那青竹編就的小竹簍,與他的樣子配起來,別有一番韻味。

  就好像年過八旬的老太太頭上插了一支粉嫩的花。

  虞瑨棠又在原地蹲了片刻,儘管她很想出來。

  果然不出她所料,梁九津又回來了,犀利地眼神巡視一番,才真正放心大膽地離開了。做什麼事都鬼鬼祟祟,走了都還要回來看看自己的窩。

  說他像耗子,耗子都要慚愧。

  不過這只耗子還是被虞瑨棠看穿了。

  虞瑨棠總算「爬」了出來,因為在那麼狹小的空間,腿有點憋屈,微微麻了。估計著梁九津出來的方向,虞瑨棠一路走去竟到了盡頭。詫異過後,仔細尋了尋,才發現那山壁上的一簾垂葉背後竟然是空的。

  後面,竟是一個有著細小通道的山洞。

  梁九津什麼運氣,竟發現了這麼好的藏身地點,難怪敢留在此地興風作浪。

  虞瑨棠琢磨著要不要進去看看,探進那洞口半個身子,她又縮了回來。裡面黑漆漆一片,說不清楚有沒有機關。

  還是不進去的好。

  一個時辰快要過去,當機立斷,馬上返回原地。不知梁九津往哪個方向走,要是碰巧到了約定地點,那還不大眼瞪小眼,瞪出一場驚天動地。

  想到這裡,她趕緊就往回走。

  還算幸運,梁九津留下的淺淺腳印是往山下去的。四個方向,他還真會挑,選了這個沒人的地兒。

  回到原地,不消片刻,顧辰曄和唐子荷就回來了。

  「快,跟我來。」一見兩人回來,虞瑨棠連忙說道。

  唐子荷倒是感歎自己沒有遇上梁九津,現在虞瑨棠找到了,沒有理由再讓她跟過去送死。

  「棠少,人都找到了,把解藥給我,放我走了吧。」

  「還有事找你,等辦完了解藥就給你。」

  這也太過分了一點,利用也得有個度。

  為了解藥,唐子荷極不情願地跟著她走。而顧辰曄一邊聽虞瑨棠小聲說著,一邊細細觀察周圍,看樣子極為小心。

  虞瑨棠沒敢原地作標記,只憑著記憶來找。好在記憶力不錯,這樣的密林中,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山洞。

  不仔細看,還真的發現不了。

  「到了。」虞瑨棠一手撩開垂下的葉子說道,「子荷姑娘,麻煩你進去看看。順便把毒藥偷出來。」

  「為什麼要我去!我不進去!」唐子荷頓時慌了。梁九津的巢穴,必定是毒物遍佈,她哪敢去。

  「你可說是個神偷了,鹿雨山莊和麒麟門那麼多機關,你都能來去自如。這樣一個山洞,就算梁九津布下了機關,也不過是草草完成,傷不了你分毫。」

  「要是有毒蛇毒蠍子,那還不是要照樣丟掉性命!」

  聽到這話,虞瑨棠自身上又摸出一個藥丸,「這是鹿雨山莊的奇藥,不是解藥也不是毒藥,本來是用來控制毒性擴散的。不過現在我把它給你,就算你被毒物傷到了,最少也可以拖上一兩個時辰,出來我們會給你解毒的。」

  唐子荷本就是天上地下哪裡都想去一去的,這摸進某處的本事,她敢說第二,還沒人敢說第一。虞瑨棠就抓著她這個把柄,想不去都難。早知如此,還不如逃跑算了。

  看著唐子荷磨磨唧唧的樣子,虞瑨棠又狠狠催了一句,「再不去,等梁九津回來,你小心就死在裡面了。」

  聽罷,唐子荷還有不動身的道理嗎,趕緊就往洞口走。

  「且慢。」顧辰曄突然叫住了她,這聲音,在那寂靜山林中,顯得極為動人心弦。

  可是,當她滿懷希望地盯著顧辰曄的時候,卻見他遞給自己一個火折子,「進去之後,如果發現毒物太多,就一把火燒了。」

  原來,顧辰曄也是個見死不救的!

  能有什麼辦法,連顧辰曄都見死不救了。真可謂是近墨者黑,尤其是虞瑨棠這塊漆黑得發亮的墨。

  無奈萬般,她只好硬著頭皮進去了。

  為了防止梁九津突然折回來,虞瑨棠上了樹,以便觀察,而顧辰曄也在她身旁的樹杈坐下。

  「這樣做合適嗎?」行走江湖這些年,顧辰曄還從未這樣幹過。

  「有什麼合不合適的,你不也給了她火折子。」

  「難不成我還要將她從你棠少手中救下來?這事兒我可辦不到。那火折子,就當給她照明用吧。」

  「合著壞事兒都是我幹的,你幹的全是好事兒!」

  顧辰曄把二郎腿一翹,說道,「我可沒這麼說過。」說到此,又話鋒一轉,「我看你對唐姑娘倒是特別,難不成心裡裝下了。」

  「是啊,我愛上她了!可你會送丁小斕進山洞嗎?」虞瑨棠沒好氣地反問。

  「那倒不敢。」

  他說了「不敢」,而不是「不會」,虞瑨棠一聽就知道是因著顧掌門。至於丁小斕,送不送她進山洞,顧辰曄無所謂。

  對待自己的未婚妻到了這個地步,可見丁小斕平日有多煩他。

  而那個赤儀,虞瑨棠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師姐丁小斕有著愛慕之情。無奈情敵太強大,只能丟幾個熾熱的眼神。

  很不巧,那幾個眼神就被虞瑨棠看到了。

  這幾個人的關係,繞了一個圈兒,誰也沒能脫身。現在把虞瑨棠也繞了進來,站在這個圈兒的邊沿地帶。

  其實她應該問,「你會把你喜歡的人送進山洞嗎」?

  想到這裡,她腦中多了一個不該有的想法——顧辰曄也像她喜歡他那樣的喜歡她,就好了。

  早說了要忘掉,可為何這樣的感覺愈演愈烈。看著顧辰曄的樣子,那樣為所謂的表情,彷彿就是她心中最美好的模樣,昨晚夢中出現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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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36:22

【第23章.危險危險】

  很快,唐子荷就出來了,懷裡捧了七八個藥瓶,還有一個酒壺。

  「怎麼就這麼幾個?難不成你就是做做樣子。」

  「棠少,我怎麼會。進去不到五十米就變寬了,然後便看見一個屋子大小的地方。一張竹子做的桌子上就放著這麼點兒東西,根本不用燒,直接拿出來就好了。至於這壺酒,興許還是藥酒呢。」

  虞瑨棠拿起其中一瓶,一打開就聞到刺鼻的味道。仔細看看,這些瓶子上都沒有標名字,所以根本不知道都有什麼毒性。

  要說留下來,一點用都沒有。

  「燒了吧。」

  唐子荷迫不及待地拿出火折子,一股腦將那些藥倒出來了。不管是粉末的,還是水狀的,統統被她澆上了酒。

  罷了,她終於擡頭伸手到虞瑨棠面前,「完事了,棠少,該給我解藥了吧。」

  虞瑨棠本來就不用毒,身上只有備了解藥,怎會有什麼慢性毒藥。而那給唐子荷的藥丸,不過是隨隨便便從鞋底下扣出的泥捏的。

  早在還沒有上山的時候,她就想到了這損招。

  只是唐子荷被嚇得分不清那是藥還是泥了,至於她吞下的泥丸有多少是泥的成分,虞瑨棠就不知道了。

  不過虞瑨棠怎麼會坦白交代。若是就那麼告訴唐子荷了,她還不折了面子,丟了威信。泥丸子,她說是毒藥就是毒藥。

  「你怎會如此笨。我不是給了你緩解毒性的藥了嗎,足夠壓制之前的毒了。」

  「可不是說了只能暫時緩解嗎?」

  「給你的毒本來就輕,緩解一下,等不到毒發,就自己排出體外了。鹿雨山莊的藥,你還不相信?」

  「……我信。」唐子荷無話可說,對虞瑨棠這番怪理論更是找不到話來反駁。早知道,她就逃了。

  見唐子荷一臉踩到屎的表情離開了,虞瑨棠轉身對身旁一直裝好人的顧辰曄問道,「現在梁九津沒了毒藥,就憑他一隻手的功夫,別說我們兩個聯手,就算是我一個他也打不過。你說,接下來怎麼做?」

  「也不盡然,如果他身上習慣性地帶了毒藥,照樣危險。現在……還是原地等吧。」

  那還廢那功夫進洞幹嘛!為何不早說。

  「不怕他老遠察覺,不回來了?」

  「這個方向只有我們看得見他,他看不見我們。除非那個山洞還有第二個入口,他從另外的方向瞥見我們,逃了。」

  那就聽他的,原地等吧。可是,等到天黑,梁九津也沒有回來。朦朧的夜色裡,只有那林中的風在慢慢地吹。

  難道不幸被顧辰曄那張烏鴉嘴說中了!

  正當虞瑨棠百無聊賴地瞥了顧辰曄一眼之時,便聽見有遠處響起了窸窣聲響。顧辰曄身子微微一僵,眉目微皺,獨獨將頭探了出去。

  藉著月光一看,來人正是梁九津。

  看清楚之後,顧辰曄轉回身,面色凝重地俯到了她的耳邊吹氣說話。虞瑨棠被他這忽然的動作驚得血色湧到臉上,然而,卻在那之後的一瞬間,被他一句話潑了盆冷水。

  「此時正是偷襲的時候,一個暗器就能要他命,你動手吧。」

  虞瑨棠轉頭就白了他一眼。

  這時候動手,毫無疑問就是偷襲,和那些敗類有什麼兩樣。江湖道義就是來約束所謂俠客的。虞瑨棠再怎麼鬧騰,她也是個俠客,從來不會用上偷襲的手段。

  所以,顧辰曄說這句話,要麼是拿她尋開心,要麼就是鄙視她。

  她看了看梁九津,又白了顧辰曄一眼,便從身上掏出一方薄紗罩在頭上,趁著夜色,飛身離開了樹幹。

  「梁九津,看鏢!」

  只見她手中微微閃過寒光,一把薄葉飛刀便已飛向梁九津。

  安安靜靜、本本分分、專心走路的梁九津被這一身喝住了腳步。剛一站住,便感到有一股強勁的氣流逼來,他隨即側身一斜,極其危險地躲開了飛刀。

  剛穩好身形,他便喝道,「誰!」

  一雙眼睛,在夜色中尋找著來人。

  虞瑨棠沒有答話,借助卓絕的輕功在他周圍繞上幾圈,間或扔出幾枚飛鏢。不過,總不忘提醒一聲,到底不願做那暗箭傷人的。

  而這些飛鏢無一例外都是瞄準要害,躲避不及就會丟掉性命。

  雖然隔著薄紗看得不是很分明,但她尚在暗處,梁九津一時找不出她在何方向。所以,優勢在她這一邊。

  虞瑨棠的飛鏢非常精準,梁九津躲起來有些吃力。眼見再這樣下去,他自己恐怕就要命喪黃泉,情急之下便往身上一摸,掏出一個瓶子。待到感覺那飛鏢再度投來,他手中極力一撒,便將那些藥末投向了虞瑨棠的方向。

  梁九津身上的東西,除了毒藥還能有什麼。

  毒粉逼來,虞瑨棠單腳踢向樹幹,迅速離開原地。但此反應早被梁九津想到,只見他掌風一揮,便將那些毒粉擴撒於空中。

  終於,在她飛鏢用完之後,逼得梁九津撒了毒。

  虞瑨棠離開了毒粉最濃密的地點,卻依舊沒有逃過擴撒開來的毒粉末。零零散散,飄灑到衣服上的總歸有一些。

  這就是她要用薄紗將頭罩起來的原因。

  梁九津的身上的毒藥,烈性異常,不是沒有服食下去就能保證安全的。灑在身上不說致命,但落入眼睛卻有可能失明。

  如果讓顧辰曄來引誘他灑出毒藥,以顧辰曄的輕功,很有可能躲不過。一旦那麼多的毒藥撒到身上,就不會像虞瑨棠現在這樣,只是那沒有保護的手背有些微麻。


  顧辰曄坐在樹上,將下面發生的事全部看在了眼裡。

  虞瑨棠冒著危險去試探梁九津身上有沒有毒藥,這倒讓他沒有想到。好在做了準備,薄紗罩在了頭上,否則就算有那麼一點的毒粉落入眼睛,都可能失明。

  梁九津不知道虞瑨棠躲過沒有,接連朝不同方向灑出了毒粉。

  幾個來回下來,她身上的毒粉在起落中抖落,但是沾上了少量毒粉的手不再是只有一點微麻,已經轉變成灼痛了。

  梁九津身上的毒並沒有帶多少,眼見只剩一瓶,卻是沒有用的花雲散。暗中一想,如果再不將來人制服,他就危險了。

  適才,虞瑨棠朝他扔過來的飛鏢,他接住了一個。這下,沒有毒藥可撒,撒飛鏢也可,就當是奉還了。

  虞瑨棠的手很痛,只那一點停下來用泉水擦拭一下的功夫,就被梁九津發現了。一隻飛鏢直直朝她投來。

  顧辰曄見此,雖知她躲得過,卻還是從樹上躍下,用那玄魂劍一擋,正式加入了戰局。再不加入,他就成了不勞而獲的了,這要是被傳出去,還不讓人笑話。

  再說了,怎麼欺負虞瑨棠也不能過度了。

  梁九津萬萬沒有想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擋下那飛鏢還要反向射向他來。他心中瞬時掂量,自知來人能力不差,必定比不過,轉身便要逃離。

  這就是所謂的江湖敗類,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打得過就狂妄,打不過就逃竄。馮蕭倒是求勝易怒,忘了逃,算是半個例外,可梁九津腦子很清楚。

  尚未弄明白對手是誰,他便已清楚不管來的是何人,他好像都無法佔得了上風。在這個毒藥用完的時候,不逃怎麼行。

  虞瑨棠拭去手上的毒粉,卻暫時緩解不了灼燒的疼痛。

  方纔施展絕妙輕功,糾纏躲閃不是個容易的事。此刻,她出了些微汗,只覺身上被那毒粉一碰,彷彿損去了大半力氣一般。

  只怪梁九津的毒藥無人能比,奇特異常。

  眼見梁九津要逃,顧辰曄那輕功不知能否追上,是以她也便顧不得手上難受,一個閃身往前衝去。

  顧辰曄有的是精力,虞瑨棠那樣的擔憂簡直就是個笑話。還未等她衝上前,他便順手折斷身旁一根樹枝朝梁九津錐去。

  一根樹枝,被他扔出去就可能成為殺人的箭,力道足以穿透骨頭。那架勢,比當初虞瑨棠情急之下朝馮蕭扔去的碎銀子駭人多了。

  男人就是男人,輕功不如,卻力道十足。

  這能不能算是互補了。

  梁九津只覺有東西逼來,又一側身,偏偏速度太快沒有躲過。那本朝他心臟錐去樹枝,被他側過之後,穩穩插在了右臂上。

  毒粉沒有了,唯一的右手傷了,梁九津得使出最快的速度,才能從顧辰曄的「魔爪」下逃脫。

  所謂「魔爪」,便是說的九龍吟掌功,試問有誰能夠吃得消的。

  顧辰曄見梁九津腳下生風就要逃跑,嘴角習慣性一笑,便知他毒粉用完了。想逃!輕功不如虞瑨棠,他難道還不如一個梁九津?

  梁九津飛奔之中猛一回頭,吃了一驚,因為此時的顧辰曄離他已不足三米遠,手中更是已有發掌的架勢。

  他心下一驚,便下意識地望身上摸。

  唯一的一瓶花雲散不知能否救他。

  顧辰曄一掌還未出去,便感覺有粉末迎面而來。他頓時心下一顫,那蓄勢的一掌便直接襲向梁九津的胸口。

  可惜被那粉末一緩,損了力道,一掌過後,約莫只震碎了他一根肋骨。

  梁九津雖被拍了一掌,卻借得那空當忍痛脫身。蹣跚幾步,從身邊較緩的崖上一躍而下。

  這不是叫顧辰曄和虞瑨棠前功盡棄嗎。

  顧辰曄被撒了一臉藥粉,連眼中也沾了。追梁九津無望,而當下重要的就是查驗那藥究竟毒性多大。

  為何梁九津會等到這個時候才會灑出來,讓他措手不及。

  虞瑨棠辛苦糾纏,好容易讓梁九津撒完了毒藥,卻被顧辰曄不爭氣地放走了。

  沒有一點怪罪,但見他被撒了毒,只有突然的心痛和害怕。他會怎樣?不是已經沒有毒藥了嗎,為何還被撒中?

  那手掌的灼痛已經被她忘卻了,只知道撲到他面前。

  「你怎麼了!」

  顧辰曄緩緩睜開眼,並不覺得眼睛有失明的危險,連一點灼燒的感覺都沒有,「沒事……想是逃生的障眼法,一般粉末罷了。」

  虞瑨棠總算鬆了口氣,口中卻責怪上了,「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卻被你放走了!你這算得了什麼本事!」

  顧辰曄自覺對她不住,也不反駁,只得說道,「對不起……你的手怎麼樣了?」

  「還有些痛,我到水邊再洗洗。」

  「嗯,我也去洗洗臉。」

  豈料顧辰曄剛一起身,便覺腳下虛浮,一陣眩暈襲來。人未暈倒,卻感覺體內一股熱氣上湧,頓覺口乾舌燥。

  那被梁九津用來做了逃生手段的花雲散,不是別的,正是江湖人說慣了的——合歡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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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37:04

【第24章.雙手奉上】

  那被梁九津用來做了逃生手段的花雲散,不是別的,正是江湖人說慣了的——合歡散!

  顧辰曄尚不知此藥為何,虞瑨棠更不知道,只道那藥稀奇古怪,怕與那些梁九津撒的毒藥一樣毒人。

  腳底虛浮,視線微微模糊地走到水邊,顧辰曄喝下一口水之後,並未感到有絲毫輕鬆。體內還是那麼灼人,下腹好似著了一團火,熱度很快蔓延到了全身。

  「糟了,是……合歡散……」。

  他終於反應過來,一句話嚇得虞瑨棠扶住他的雙手一顫。

  「怎麼辦……要不要……下山去窯子。還是……我幫你找個女……」未等她說完,顧辰曄便雙腿一軟載了下去。

  這什麼藥,怎如此烈性!

  其實他梁九津試毒之餘,抓的姑娘還得先服用一次花雲散,待他玩樂夠了,才用來試毒。不過沒有人活著逃出他的手掌,自然便沒有人知道他是怎樣對待抓來的人的。

  如此禽獸不如,不除掉此人,江湖便一天不得安寧。也難怪梁盟主終於是狠下心發了帖子,連自己胞弟也不得不除去。

  此刻顧辰曄這幅模樣,哪裡還有平日的冷俊之態。一切猝不及防,他被那湧起的一股燥熱折騰地看不清、聽不清了,雙手只知胡亂扯開衣服。

  這種藥,任你是江湖大俠還是正人君子,都無法逃得了。血氣方剛的顧辰曄,更別想逃脫。

  從來沒有想過他也會有今天這樣的窘態。

  虞瑨棠看著他這幅模樣,卻沒那半點好笑的心情。她猛然有些心痛,吃力地扶起他,說道,「你先到那山洞裡歇一歇,我……去窯子裡給你找個女人來。」

  顧辰曄的感覺越發混亂,聽虞瑨棠這樣說,口中含糊地回道,「來不及的……一個來回……兩個時辰。」

  沒想到到頭來,被梁九津這樣的藥給算計。雖然不像虞瑨棠手上沾的毒藥那樣駭人,但顧辰曄心知,如果沒有所謂的解藥,那能活下來就是奇跡了。

  稀奇古怪的死法,他這英名,算是栽了。

  「誰說來不及,扛我也要給你扛個女人回來!」

  虞瑨棠急了,就算拼了命,她也不能讓他死。

  顧辰曄無力與她辯駁,半合了眼睛,努力平息著呼吸,鼻息卻反而越發得重。

  虞瑨棠看了看他,打定了主意要去。但是又怕有人經過於他有害,只得半拉半抱將顧辰曄拖進了山洞。

  誰有她這樣無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找女人。

  放好重得像頭豬的顧辰曄,虞瑨棠未等上歇口氣,便往外奔去。崎嶇的山路,橫枝的樹木,根本看不清地前方,全都在阻擋她的腳步。

  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句話太對了,尤其是在火急火燎的晚上。簡直要人恨不得愚公頓顯,幾鏟子把這山剷平咯!

  更有犯難的——出來太急,連火折子都沒有拿!

  看來,她注定是辦不了大事兒的。

  虞瑨棠放眼望望山下,那一點點鎮上的燈火實在太遠。顧辰曄說得沒有錯,要找個女人,根本不可能。

  等她拖了個女人回來,他已經沒有命了。

  虞瑨棠回頭看了看,夜色中的山林顯得如此寂靜,卻在那某處掙扎著生死。心裡的焦急像螞蟻的啃噬,一點點蔓延到了整個心窩。

  原來,她已如此在意他。

  冥想片刻,一聲輕歎過後,她終於邁開步子往回走了。如果非要解藥,她不就是嗎?如果她能救他,那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站在顧辰曄面前,虞瑨棠聽著他難受的呼吸聲音,袖中的手在微微顫抖。藉著找到的火折子,她看見微軟的光線映在他明明泛紅,卻好似慘白的臉上。

  這個男人,她想愛卻不敢愛。一路莫名其妙,就那樣深深被他吸引,幾番掙扎也無濟於事。從遇上他開始,向來無法無天的她就沒有贏過。

  一直敗給他,

  一直敗給這顆不受控制的心。

  幽暗的山洞裡。

  那本屬於男子的衣裳落了一地,烏髮垂下,只剩那銀絲軟甲鎖著她女子的身份。她的手指還是有些顫抖,畢竟她一直是個活在夾縫之中的人。

  有許多事,她想做;有許多事,她不能做。

  是否就這樣交給了他,是否還能掩飾她的身份。所有的顧慮,在他越來越難受的呼吸中被徹底擊垮。

  最終的束縛還是被她親手褪掉。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只是不想成為那個見死不救的人。然而,怕是她自己都知道,只是因為面前這個人,是他——顧辰曄。

  虞瑨棠走到他的面前,手指輕輕拂過那俊秀的臉龐,勾勒出他的模樣。深吸一口氣,她終於丟掉了膽怯,冰冷的唇吻上了他的。

  帶著一點點不安,還有狂跳的心,她的碰觸好似在喚醒著他。

  顧辰曄彷彿在一團火中嘗到了幾滴甘泉,一滴一滴,澆滅著那灼人的痛苦。稍微一點清醒,他便開始吮吸那點甘露,一絲一毫也不願放掉。

  顧辰曄突然熾熱的吻,霸道的索取,讓虞瑨棠腦子「轟」的一聲。

  她本生澀,卻被他喧賓奪主,奪取了呼吸。只那一點點的碰觸,便打開了不可關閉的一扇門。

  明明他方才沒了力氣,此刻卻彷彿能夠主宰天地一般。

  不管他是不是清醒,此刻的她卻感到莫名的幸福。

  與其說她在救他,不如說她讓自己從快要窒息的深水中喘了一口氣,讓她終於可以體會到一個女子最該有的幸福。

  她不羈,因為她苦悶;她折騰,因為她想忘掉。誰會真的不在乎,而她只是無奈。一次的放縱,或許會成為最美好的回憶。

  所以,她什麼也不願去想了。

  他的吻越來越霸道,有力的雙臂將她緊緊箍在懷中。終於,顧辰曄一個翻身,將虞瑨棠壓在了身下。

  迷糊的他扯下自己早已散開的衣服,身上的汗水流下,滴在她的身上。

  身下的人兒,明明那樣灼熱,卻好似清泉,緩緩流進他的心裡。

  那幽暗的山洞裡,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只感覺得到他越來越重的呼吸聲,在耳邊蔓延。

  她心底的情愫在一點放大,淹沒天地,再也不能脫身。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突然之間,通透了全身。

  烈性的藥,讓他不懂得憐惜,只知尋找著一點冰涼的慰藉。力度十足的手牢牢鉗住那一隻素臂,勒出幾道淤青。

  她被毒粉沾過的葇夷,被他這樣一鎖,便鑽心地痛。

  顧辰曄,就連這個時候,都不忘欺負她。還未等她來得及痛呼一聲,便有更大的痛苦襲來。

  撕裂的瞬間,她的眼淚不覺流下,已沒有了力氣去喊痛。顧辰曄,絲毫不知道她那樣的脆弱,那樣的付出。

  嬌嫩的背部被地上佈滿的石子劃出一道道血痕,也將這所有刻在了她的心上。

  顧辰曄只覺有那樣一個女人,在他的身下鶯啼,細細的哭泣逐漸轉為破碎的呻吟,彷彿林中仙子一般看不分明。

  可是,他始終都沒有清醒。

  而她,終於最終擺脫了痛苦,在他的親吻、侵佔下越發紊亂了呼吸。她用所有的熱情,去做一個女人。

  他的。

  一夜放縱,她遍體鱗傷、徹夜未眠,他卻已沈沈睡去。

  虞瑨棠撐起疲憊的身體,看著顧辰曄熟睡的臉龐,微微濕了眼。她救了他,也給了他,他卻不會是她的。

  沒有理由就這樣告訴他自己的身份。

  鹿雨山莊和麒麟門事實上就是競爭的對手,一旦讓顧辰曄知道了自己是個女子,麒麟門會用怎樣的手法來逼迫鹿雨山莊。

  女子身處江湖,可以有所作為,卻不會被承認能力。這是幾百年來的傳統,而她沒有這個底氣去打破。

  現在,她不得已丟了清白,很痛,卻一點也不怪他。因為最終救了他,因為這一輩子,她都可能嫁不了人。

  所以,這會是她自己的一個秘密。

  起身穿好衣服,手指掠過那些他留下的痕跡。虞瑨棠仰起頭逼回眼淚,心裡卻下了一場傾盆大雨。

  地上是她丟掉的女兒清白,鮮艷的顏色浸入了泥裡。沒有白色棉布,沒有紅燭高照,更沒有所謂的婚嫁。

  他甚至不知她是女兒身。

  虞瑨棠站起來,撩開垂下的葉子,才見外面已經微微見了光。她從身上拿出那張海棠手絹,扔在了地上,又看了看,才探身出去了。

  她的嘴角有些上揚,不知是苦笑還自嘲。

  坐在洞口突起那塊大石上,不知道太陽是怎樣升起的,顧辰曄又是怎樣清醒站在自己面前的。

  她在空白中度過了許多時間。

  「昨晚……是怎麼回事?」

  虞瑨棠轉過頭,看見他安好無事地站在她面前。

  所有的都值得。

  她呵呵笑了兩聲,「算你小子運氣好,我剛出去就看見一個走夜路的女子,便替你抓回來了。」

  「現在人呢?」

  「走了。」

  「這是誰的?」顧辰曄拿出那張海棠手絹問道。

  「當然是她的,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顧辰曄的臉瞬時陰沈了,想起昨晚迷迷糊糊感覺的那個女子,隱約痛苦的掙扎,彷彿他帶給她無盡的痛苦。

  原來,她真的存在。

  「為何就走了?不論原因,我做了這樣的事,就該負責。一個女人遭此情況,不會心甘情願。是不是你逼迫了,她才會忍辱離開。」

  「不逼她難道你還想娶她?一個村姑而已,丁小斕怎麼辦?」

  「我做的事,不管怎樣,都會負責。」他說罷便皺眉看了看四周,又問道,「她往那個方向去了?」

  「東邊……難道你就想憑著一方手絹找到她?別費事了,還是去找梁九津實在些。」

  「當然要找到!……她理應還未嫁人,地上那一灘血……至少,不能讓她一生毀了。」此話剛畢,他突然轉了臉色,盯著她微怒說道,「虞瑨棠,我滿以為你雖做了很多荒唐事,卻也算是個懂得道義的人,沒有想到,你竟如此不顧他人感受。」

  「怎麼,倒怪起我來了!沒有我,你還想活命?」沒有她的給予,他怎會熬過來,現在卻質問起了她。

  一口悶氣所致,不覺和他反駁起來。

  「是的,抓她來的是你,而害她的是我。」

  可惜,他又怎會知道她的付出,知道他傷害的那一個是她。一句反駁的話,更引得他厭惡。

  「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你是這樣的說辭,那麼梁九津你去找,我去找她。」顧辰曄說罷,最後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

  真真可笑了,他是如此正直的人,卻將她的身,她的心傷得千瘡百孔。

  那一身玄衣隱沒在茂密的林中,不留給她一點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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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37:27


【第25章.就此別過】

  「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你是這樣的說辭,那麼梁九津你去找,我去找她。」顧辰曄說罷,最後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

  那一身玄衣隱沒在茂密的林中,不留給她一點期許。

  顧辰曄是人人稱道的大俠,她卻不是。他可以光明正大做事,她卻連這樣的傷害也不能提起。

  那抹影子消失徹底,她心如刀絞,終於嚎啕大哭了。這些年所失去的,所面對的,全部在眼淚裡釋放。

  她以為那樣說,顧辰曄只是會罵她幾句,只會揍她幾拳。畢竟一個根本找不到的人,有心也無從去找。

  可是卻換來了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

  潔身自好,絕無狐朋狗友,這就是顧辰曄。而她,偏偏成了和梁九津無二的罪人,被他所看不起。

  無力地睡到在那大石上,撕心裂肺地狠狠哭了一場,流淚直到嘴角微微揚起。

  哭過便哭過了,她還是那個她。需要面對很多,需要隱藏很多,需要用盡全力去扮演好「虞瑨棠」。

  那個人走了便走了,一場夢而已。

  擦乾眼角殘餘的淚痕,她終於坐了起來,面對著清晨的陽光眨了眨眼睛。

  拿起火折子,虞瑨棠看著身旁的那汪泉水,不覺咧嘴笑了。很不幸,那只優哉遊哉的小魚要遭殃了。

  因為,她哭餓了。

  今天的早飯是烤魚,支起幾根樹枝,先升了火,再來收拾那條魚。

  可惜總有不和心意的事情發生,特別是在已經很倒黴的時候。當她準備好東西的之時,一個回頭,下巴差點掉下來。

  那只渾身花斑的山貓正幽幽盯著她,可歎的是,那傢夥嘴裡叼著的,正是她一早瞄上的早餐。揚了揚嘴裡的魚,隨即尾巴一掃,便沒入了林中。

  為何有如此不怕水的貓?為何有如此不怕她虞瑨棠的貓?為何……連只山貓都要欺負她!

  敗在顧辰曄手上就算了,還要敗在如此貓輩爪下。看著那早弄好的火,她心中越想越不順,一腳踢飛樹枝,又補了幾腳踩滅了火苗。

  隨便弄了一些野果吃了,還是回客棧收拾好東西走人算了。顧辰曄不去追梁九津,她還是要去的。

  除了這個,她還能做什麼?

  顧辰曄找不到那女子,還是會回來和她競爭的。不管他以何面目再出現,陌路也好,敵人也好,她都等著那一天。

  整理好心情,沿路下了山。站在山腳,她最終望了望那半山腰誰也改不了的蔥綠,就是那裡,埋葬了她丟失的記憶。

  去的時候是兩個人,回來的時候只有她一個。

  周福滿領她去牽馬的時候,不禁問道,「曄少為何先回來了?牽了馬就獨自走了。」

  「他有事,先離開了,我今日也要走。」虞瑨棠說罷,便看見了從拐角匆匆離開的夕蕊,又問道,「她這是去哪裡?如此匆忙。」

  「好像是去買菜了。昨晚聽她說,這裡飯菜不好吃,要自己做。不過,咱們店裡幾個不會做飯的懶人倒是有口福了。」

  想不到,一個大小姐還會做飯,這可讓虞瑨棠大吃了一驚。說到買菜,她那只裝了幾個野果的肚子便咕咕作響。

  「一個大小姐會做飯,你小子要好好把握了。既然我給你爭取了這麼個機會,不要讓我失望了。」

  湊成一對是一對,她看著高興。

  周福滿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天便知棠少發現我……真是不好意思。小的一定努力,爭取不負棠少苦心!」

  「什麼叫不負我苦心,這是為你自己。」她說罷,跨上了馬,「我走了,不知還會不會回這裡,就此別過。」

  周福滿站在馬下,揮了揮手,直至馬蹄揚塵消散空中。

  夕蕊他是一定要爭取到的,誰讓這姑娘一來就勾了他的心。至於棠少,他是聰明人,總覺今日的她,那張笑意十足的臉上藏了悲傷。顧辰曄單獨離開,棠少暗藏心事,不知這兩人生了怎樣的間隙。

  虞瑨棠策馬飛奔,不知要去何處,只知道不會是他去往的東邊。她現在只想找一個地方,好好待一待。等到梁九津的消息一出,又到了爭鋒相對的時候了。

  若是他沒有找到所謂的女子,又會怎樣來質問她。

  一路狂奔,直到入夜了時分,她才又進了一座小鎮,拖著疲憊的身體,進了客棧要了一間房。

  躺在床上直到半夜,卻毫無睡意。

  她看著窗外的月色,突然覺得淒美好看。如此好景清雅,浪費了多可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喝酒去。

  沒有吵醒店裡的人,她自己去拿了壺酒,丟了酒錢,便一躍上了房頂。

  其實不喜歡喝酒,今日反倒有了閒心。想起曾經在鹿雨山莊的屋頂上逮到虞老爹寶貝似的抱著一葫蘆酒,便覺好笑。

  若換到現在,她便不會告狀了,直接搶過來一飲而盡。

  現在她也坐在屋頂上,讓烈性的酒刺痛咽喉,看著她從來沒有怎麼注意的那彎月亮。想起上一次喝酒,那還是在風月樓,為了裝個樣子等唐子荷,硬是喝得暈乎乎的。

  這一次也不例外,不勝酒力,她很快便有些頭暈了。

  最煩人的便是那月亮,總是有他的臉浮現,明明要忘記,卻又在醉意中想起。這酒本就不該喝的,喝多了便容易亂想。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思意。

  可惜兩顆心又怎可交換,她的心思,他永遠不會懂。就算有一天恢復了女兒身,他也已經娶妻生子,恐怕連見都見不了了。

  可話又說回來,她換上女裝的那一天,遙遙無期。

  「誰共我,醉明月。」她舉起酒壺,對著月亮不禁呢喃說道,在寂靜無聲的夜裡,顯得無奈之極。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我沒有說錯吧。」一個聲音突然自身後傳來,清冷隨意,卻奇怪沒有在大半夜讓人以為遇見了鬼。

  或許即便是鬼,虞瑨棠也不會在意。

  「大半夜在此念詩,不怕擾人清夢嗎?」那聲音接著說道。

  虞瑨棠藉著酒勁一笑回道,「誰會在房頂上睡?」

  雖然有些醉了,她也不至於房頂上有人也沒有察覺,除非此人武功不差。看似笑著回答,其實她已立刻警覺。

  「房頂為何不能睡覺,我倒覺得比客棧的床舒服多了。」

  「所以,我便是真的將你吵醒了?」

  「不錯。」

  那人說罷,終於現身了,逕直在她身旁坐下。藉著月光一看,只見此人一身月白衣裳,模樣俊秀,手中拿了一把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

  虞瑨棠又喝了一口酒,「大半夜的,都快入秋了,不怕著涼麼?」

  「我倒沒覺得冷,不過看見有個大男人哭了,覺得不該那麼回事兒罷了。」語氣之中不見挑釁,但卻讓人聽了不舒服。

  她擡手拭去眼淚,神色嚴肅地說道,「我哭了關你何事,勸你不要惹我,趁著我還沒有發火,趕緊消失。」

  「那我要看看你這火能發到什麼程度。」話音剛落,他便一掌襲來,凜冽的掌風掠過她的鬢髮,霸氣十足。

  來著不善!

  虞瑨棠猛一後仰,才躲過了這樣突然的一擊,看來不光是不善,武功還相當不賴。她自問平日闖禍頗多,卻未有做過讓人想要殺了她的事。

  不還手不是她的風格。躲過這一掌之後,虞瑨棠把那酒壺往空中一拋,提掌便奉還回去,逼得來人連退兩步。

  那人被她逼退,好似心有不甘,又欺身上前。她單手接住落下的酒壺,右掌硬生生接住對方掌力。

  一陣隱隱的痛從掌心傳來,她沒有想到,來人的掌力竟可以達到如此境界。

  不過,一點震痛算不了什麼,出掌的人反倒被打退幾步,於房頂上險些沒有穩住。

  出手沒有傷到虞瑨棠,自己又落了下風,此人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果然是棠少,鹿雨十六式的掌功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佩服。」

  虞瑨棠面上一笑,說道,「梁公子的武功也不錯,掌功力道十足。」

  能認出她,並不奇怪,誰讓她如此有名。而此被她叫梁公子的人,沒錯,就是梁盟主的兒子,被剝奪了競爭盟主之位機會的梁桐羽。

  其實虞瑨棠,顧辰曄,梁桐羽這三個人相互沒有見過面,實在讓人不敢相信。事事終有陰差陽錯,每一次虞瑨棠去天統閣,梁桐羽都不在。

  至於為什麼虞瑨棠會這麼確信他就是梁桐羽,只是因為那掌力。

  他們三個人儘管各有所長,但說到掌功,三人卻都很強勢。虞瑨棠的鹿雨十六式,以掌力精準見長,顧辰曄的九龍吟以內力雄渾見長,而梁桐羽便是以速度取勝。

  方纔那一掌,足見功夫深厚。能夠讓虞瑨棠用全力的,除了三個敗類外,便是顧辰曄和梁桐羽了。

  除此之外,便是那把扇子。

  傳言這梁公子,走到哪裡都忘不了他那把扇子,大冬天也照樣帶著。又據說,他那把扇子其實也是武器,就好比虞瑨棠的青玉,顧辰曄的玄魂。

  「沒想到我竟有如此榮幸,被棠少認出來了。」

  「以武會友,你會不會也太絕了一點。」

  梁桐羽不答反問道,「夜半哭泣,你會不會太隱藏性情了。」

  一語頓塞,她擡頭望了那隱入雲間的明月片刻,才低聲說道,「為何,我便只能擁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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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38:08

【第26章.世事無常】

  一語頓塞,虞瑨棠望了那隱入雲間的月亮片刻,才低聲說道,「為何,我便只能擁有笑容?」

  這一句,不是問梁桐羽,卻被他回答了。

  「沒有人規定了你必須一直笑,偶爾落淚有何不可?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不過是強裝的樣子罷了。」一改方纔的疑問,他反倒開解上了,「你愛鬧騰,人盡皆知,於我看來不過是自有活法。」

  虞瑨棠不覺一笑,雖不是他口中的男人,卻還是回答道,「你道理還挺多的。」

  「出來見得多了而已。」

  心中悶得慌,與人聊聊也算排解,看著梁桐羽,她又不禁問道,「聽聞你這些年一直在外,廣交朋友,來這裡又是為了什麼?」

  「一個老友兒子娶妻,邀我來喝杯喜酒。」

  「你這朋友倒是年歲大了些,怕是兒子也比你還大吧。」

  「這倒是真的,他那兒子比我大了一歲。不過,交友志同道合就行了,何必拘泥於年齡大小,身份貴賤。」

  梁桐羽的話說完,虞瑨棠就想起了顧辰曄。他也如此,像她這樣的「壞人」,根本不願意結交。

  說到這裡,眼前這個人還真是和顧辰曄又那麼一點相像,都是江湖俠客,都潔身自好。不同的便是,一個是玄衣,一個是白衣。一個讓她又愛又想躲,一個讓她突然之間彷彿找到了知己。

  她向來灑脫,可比不上梁桐羽身上那股彷彿是與生俱來的灑脫勁兒。

  「對了,你不是在追三禍嗎?聽聞你和曄少結盟,怎不見他來,難不成在房中睡覺也不來陪你解悶?」

  此人的朋友多,消息果然靈通,連周福滿這個虞家的都不知道結盟的事,他倒獲悉了。

  「鬧了點不愉快,分開了。」

  突然被提起,她有些不自在,說罷又話鋒一轉問道,「看你如此逍遙世間,好似對盟主之位不感興趣,既然消息靈通,能否幫我找找梁九津。」

  梁桐羽聽了此話便「哈哈」大笑了兩聲,說道,「第一次見面就要人幫忙,是不是不太好?」

  「梁公子要是覺得不行,那我就不打擾了。」話不投機半句多,說罷,她就拿好酒壺,作勢就要躍下房頂。

  豈料梁桐羽手臂一伸,拉住了她的手,「何必連個玩笑都開不起,知道你心情不好。第一次見面,我就當送個見面禮了,幫你打聽又有何妨。」

  被他碰了手,原本灼痛的地方有些微麻,虞瑨棠連忙縮回自己的手,說道,「那就好,我先多謝了。」

  「既然我答應幫你,便算是交了你這個朋友,來而不往非禮也,棠少是不是也得給個見面禮。」

  「什麼?」

  「明天我去酒席,一個人,沒什麼熟人好聊,你同我去如何?」

  這算什麼見面禮,陪他吃飯?陪他聊天?

  「你不是喜歡交朋友嗎,多認識幾個有何不可?要我同去,也沒有什麼好聊的,再說了,東家也未邀我去。」

  「他要是見了你,應該是倍感榮幸。」

  見逃不過,虞瑨棠只好應了下來,「也罷,和你去就是了。不過現在我困了,你要是喜歡屋頂,請便,我不打擾了。」

  「不送。」

  下了屋頂,回到房間,暈頭暈腦地睡過去了。

  天大亮了她才醒來,雖酒後頭有些暈乎,好在不算嚴重。剛剛打開門,準備去把肚子填飽,就遇上了梁桐羽。

  他今日著了一身藍色衣服,好像剛剛用了餐,一臉好心情,見到她便問道,「睡得可好?」

  「還行——屋頂還不錯吧。」

  「有點兒涼。」

  這回答挺簡單,聽起來卻好笑。

  「你那扇子該是做了擺設,怕是沒著風寒就不錯了。」

  梁桐羽聽罷,「刷」的一聲打開扇子,撲了幾下風,一臉淡然帶笑說道,「驅蚊倒是不錯,沒一個逃得過。」

  虞瑨棠看著這個愛好奇特的人,笑了兩聲便擡腳往樓下走,「肚子餓了,我先去吃早飯。」

  隨便喝了點粥,叼著筷子,不知道接下來怎麼打發時間。既然答應了梁桐羽要去酒席,也就不好出去逛個街了。

  正想著還是回房躺一會兒,梁大公子便又下樓來了,在她一旁坐下,依舊是扇著他那把扇子。

  「裘老頭讓我早些去,好敘敘舊。你看,什麼時候出發?」

  這話聽得她很想扇他一耳光,「既然是敘舊,還叫我去幹什麼?」

  「說點事兒就罷了,他也要招待客人,聊不了多久的。」

  可梁桐羽擺出一臉無所謂,完全就沒將她那點小小的不愉快放在心上。去就去吧,看看他交的朋友怎樣也無妨。

  不知道那裘老頭看見她之後,是覺得倍感榮幸,還是覺得婚宴不保。

  一大早的就吃酒席去了,沒見過如此飯桶的。

  跟在梁桐羽身後,沒精打采地到了大門口。那守門的一見梁大公子到了,連忙點頭哈腰引他去見自家老爺子。

  虞瑨棠就沒那樣的運氣了,有前面這位爺擋著,她就成了無名小卒。

  可是,當梁桐羽指著她介紹道,「這是棠少,鹿雨山莊少主」的時候,裘老頭子抱拳還禮的手,不經意的抖了一下。

  「原來是棠少,有失遠迎啊!」

  「裘老爺說哪裡話,我就是跟過來湊個熱鬧的。不請自來,還望海涵,這裡就先祝令郎和新娘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棠少真是客氣了。」

  坐下之後,梁桐羽和裘老頭就聊上了,虞瑨棠本就不想開口,聽著又無聊,便索性說道,「二位先聊聊,我去外邊兒走走,裘老爺不會介意吧。」

  「這……宅子有些大,老朽怕棠少迷路,這就派人做指引。」

  「不用了,我就隨便走走。」

  裘老頭的手又抖了抖,果然是年紀大了,茶碗都有些拿不穩了。她不就出去走走嗎,難不成還能見縫插針地鬧事?被人跟著還不如留下來繼續玩兒茶葉梗兒呢。

  不等裘老頭搭話,她就已經奔出去了,繞過前廳,走在石子小道上,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

  正低頭走著,不小心就撞到了一個人。她自己埋頭不長眼睛也就算了,怎還有人看不見她這個大活人。

  一個擡頭,她就驚住了,此人竟然是郭嘯清,因為糾纏夕蕊,被她一腳踹到窗戶框上掛起來的那位仁兄。

  真是何處不相逢。

  郭嘯清一看見自己撞了死對頭,手裡本就撒了一半水的桶,「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這主他惹不起,撒了對方一身水,這還了得,只得先逃再說。

  豈料再逃也是無濟於事,虞瑨棠一晃過後,就擋住了他的去路。

  「想逃,大爺我衣服還濕著呢!」

  「棠少,你就繞過我吧,我給你找干衣服成不?上次是無心之舉,你不是不要我表妹了嗎,我哪知道你會和我搶。」

  難不成還以為她記仇?

  想起夕蕊現在呆在周福滿那裡,她就有些同情這小子,「算了,我不跟你計較,衣服就甭找了。說吧,你一個大少爺怎麼會在這裡給人提水?」

  郭嘯清一臉無奈和不好意思,無奈被她問到了,又不敢不說,「說起來慚愧,自從被你揍了一頓,我爹就嫌我丟人現眼了,硬是將我送到裘老夫子這裡學學怎麼做人。」

  原來裘老頭還是個德高望重的人物,也難怪梁桐羽會交了他這個朋友。至於郭嘯清,被送到這裡來也該懂得收斂了吧。

  「現在還想娶夕蕊嗎?」

  「棠少看上的人,我哪敢有心思啊。其實也沒什麼,大家都是爺們兒,說出來也不怕你怪罪,美人誰不想要,圖個好看罷了。」

  這可好笑了,不知道周福滿是不是也因為這個原因。否則,夕蕊栽就栽在了她那張漂亮小臉上,人老珠黃的時候,不知還是否守得住自己丈夫。

  男人個個都追求美,女人個個都希望二次投胎能投個好的。像虞瑨棠這樣的,算是第一次投胎就沒投好的。

  突然正經了的郭嘯清,說起話來竟然一套一套的,也許近來被裘老夫子活生生打壓了過來。

  這讓她突然對裘老頭刮目相看了。

  「那你要在這裡呆多久?」

  「哎……我爹說了,什麼時候他滿意了,就讓我回去。若是連裘老夫子也拿我沒辦法,他就送我上山當和尚去,畢竟他也不只我一個兒子,有的是繼承香火的。」

  這也太狠了,不過是被她揍了一頓,老爺子就下了狠心。不過,話又說回來,有關虞瑨棠的傳言的確挺多,郭嘯清不小心成了其中人物,這要是傳起來,還真會折了老爺子的聲譽。

  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再這樣下去,他的過錯可算大了。

  「那你好好改吧,夕蕊你就別打主意了。」

  「那是,棠少看上的人,我想都不敢想。」他說罷,便急急忙忙拿好水桶,「忙著準備酒席,我負責挑水,失陪了。」

  看著一向嬌生慣養的郭嘯清挑水離去的背影,不禁感歎,真是世事無常,什麼時候自己能夠正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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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38:32

【第27章.是男是女】

  看著一向嬌生慣養、無法無天的郭嘯清挑水離去的背影,不禁感歎,真是世事無常,什麼時候自己能夠正常過來。

  想到這裡,雖知他對夕蕊不是眼見的那麼勢在必得,卻也為周福滿小小擔心了一把。輪家世背景,郭嘯清完勝,若是那臭毛病改過來,周福滿還真就被比下去了。

  正當發呆,梁桐羽便過來了,拍著她的肩膀便問道,「想什麼發呆呢?」

  果然只是聊聊,這麼快就出來了。

  「沒什麼——肚子餓了,什麼時候吃飯。」

  「你不是剛吃過嗎?」

  「吃得太少,餓早了。」

  「酒席要等到新娘子進了門了才開始,也就是說,晚上。午飯的話,裘老爺已經親自驗看去了。你要是餓得受不了,那邊亭子裡丫鬟不是擺好了果盤嗎。」

  虞瑨棠突然笑了,說道,「打住,為何從你嘴裡說出來,我就真成了一心只有『吃』的飯桶?」

  梁桐羽又將他那扇子撲騰了幾下,也笑了,「那我這話就說得不耐聽了,不得不說,我這個飯桶也餓了。」

  好容易等到了吃飯,早來的就一桌人,裘老爺坐在上座,新郎官兒接新娘子去了,沒見到人。

  虞瑨棠和人不熟,也沒說介紹自己,只埋頭風捲雲湧一陣便把肚子填飽了。裘老頭怕是不敢提起她的名字,既然本人只知道吃,那就不介紹了也罷。

  填飽肚子,扭頭一看,梁桐羽正和人敬酒呢。

  此人身邊圍了一群巴結的,裘老頭也不怕他搶了正主的風頭。許是連這梁大公子也怕報上她的名號惹麻煩,並未提及。

  所以,她就像空氣一般,沒人給個正眼瞧瞧。能混成這樣,很想借一借虞老爹的名言了——真乃悔不當初。

  虞瑨棠有些無聊,眼巴巴看著這群男人喝酒,沒什麼事兒做。正當她有一下沒一下,拿筷子戳碗的時候,一個莽撞的男子突然站起來,將那本就擠得放在了桌沿的盤子,順勢碰落了下來。

  一碗菜就那樣扣在了她身上,滾燙的油順著腿往下流,霎時痛得她齜牙咧嘴。

  急著巴結也不是這麼個急法,敬個酒連菜都打翻了。都怪這梁桐羽,是寂寞了還是沒事兒干了,結交那麼多朋友做什麼。

  偏生那男子好似已經喝醉了,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惹了位爺,晃晃悠悠就從她身邊繞了過去,又灑了幾滴酒在她身上。

  虞瑨棠有些忍無可忍了,可這是別人的婚宴,有脾氣還得回去發。

  那邊兒一直被灌酒的梁桐羽,「百忙之中」竟還注意著她,也看清楚了那莽撞之人做了什麼事。

  「棠少可是被油燙到了?」

  「有點兒。」

  毫無疑問,一聲「棠少」震住了全場。可是,這裡都是喝得醉醺醺的人,沒想到,這兩個字瞬間過後,竟活生生成了玩笑話。

  「虞瑨棠!哈哈哈,梁公子開玩笑嗎,他去爭盟主之位了,怎會出現在此。」

  方纔的那惹禍的男子又接話道,「說到爭盟主之位,他哪裡比得上曄少,去了也是白去。他不就愛鬧騰,耍點兒小計謀嗎,要拼真功夫,我看還不如我呢。」

  「我看未必,他那功夫可不是你能比的。不過梁公子突然開這玩笑,實在好笑啊。」

  「……」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開了,所謂酒後吐真言,幾個酒鬼的話聽得虞瑨棠心裡幾乎火冒三丈。

  即便是在別人的言談中,她也永遠比不上顧辰曄這個臭男人。

  梁桐羽一個勁地給這幫人使臉色,誠心要挽救他們。可醉鬼畢竟是醉鬼,能分清楚自己是誰就不錯了,幾張臭嘴依舊不斷說著難聽的話。

  虞瑨棠這幾日來心情本就不好,被這麼一鬧,起身便想離去了。

  「棠少,你去哪兒?」梁桐羽扔了酒杯連忙湊到她身邊。

  「衣服髒了,我回去換一件。」

  眾人這才發現,原來虞瑨棠還真的在,梁大公子面前那位陰柔男子不正是嗎。桌間頓時啞然,先前幾個口無遮攔、大放厥詞的,現在連酒杯都快拿不穩了。尤其是那男子,瞬時便酒醒了。

  就算不惹她,都可能遭殃,何況還這樣說她壞話。

  還未擡腳走,便聽見眾人又說開了。這話鋒轉變地真真太快,當真她還有本事醒酒?

  「棠少,我那是醉話,莫要當真。」

  「我也真是的,一喝酒就會說錯話。」

  「你們別瞎擔心,棠少向來寬宏大量,不會放在心上的。」

  虞瑨棠算是明白梁桐羽為何拉上她了。

  一群小人見風使舵,這樣嘴臉的人他怎可能結交,隨便喝點兒酒便夠了,他的目的也不過是要會一會老朋友罷了。如果自己此時非要走,不知道是不是正和了他的心意。

  到底是交她這個朋友,還是利用了她,虞瑨棠也懶得管。

  「身上實在不舒服,失陪了。」

  梁桐羽見狀,還就真像預料的那樣,忙不叠地說道,「既然棠少要走,同去同歸,我也失陪了。」

  沒有巴結到梁桐羽的失望得緊,說了虞瑨棠壞話的,卻很慶幸。難得她寬宏大量一次,饒過這幾個得罪了自己的人。

  「生氣了?」

  「沒好心情。」

  「我可實在對不住,本說好吃好喝,熱熱鬧鬧,沒想到惹了你不高興。」

  虞瑨棠跨出大門,沒好氣地說道,「梁大公子,咱們就把話挑明了,我現在當你算是個朋友,以後有什麼事直接說就行了,何必八面玲瓏的做派也用到了我身上。」

  梁桐羽有些不自在,果然是被說中了,「棠少可真是火眼金睛,在下慚愧。」

  一邊說著,一邊就走進了客棧,虞瑨棠叫了夥計去備熱水,好將身上的油汙清洗清洗。梁桐羽不自在地撲騰了幾下扇子說道,「你先沐浴,不知道那油燙得多厲害,我出去看看藥房裡有沒有賣燙傷藥。」

  他走了之後,又等了一刻鐘,熱水才備下。

  「客官需不需要搓背,小的可以幫忙。」

  「不用了,出去把門關好。」

  關門聲響起後,虞瑨棠開始脫下髒兮兮的衣服。還好不是滾燙的油,否則就不只是紅了一片。

  坐在澡盆裡,想著以後該怎樣,是繼續等梁九津的消息,還是自己去找。畢竟那是梁桐羽的叔叔,雖說梁盟主忍無可忍下了追殺令,但要他將自己的親叔叔扒出來,也不太好。

  這個梁桐羽,混跡江湖多年,早就是八面玲瓏。和他做朋友,遠遠比和顧辰曄這個一根筋來往難得多,因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他給算計了。

  想起總是無意中被顧辰曄收拾,便有說不出的感覺,似乎一路上都習慣了。

  一向灑脫,無意又想起。虞瑨棠歎了口氣,忘掉又有何妨,最後想念一次,以後她便還是那個她。

  從此將顧辰曄簡簡單單當做競爭對手,如果她做了盟主,以後獨單一生,她無所謂;如果他勝了,不管虞老爹的腦子有多轉不過來,她也一定要恢復女兒身。

  這種日子,她實在受不了了。

  正想得入神,突然窗戶有了輕響,接著就被人掀開了。

  「為何把門給鎖死了,害我從窗戶反過來,趁著沒穿衣服,趕緊把藥……」話還沒說完,梁桐羽就震住了。

  女人!

  那坐在木桶中的是個女人!

  光潔的肌膚,烏黑的頭髮,嬌美的容顏,還有……半隱在水下的,酥胸。

  「抱歉,姑娘,在下走錯地方了。」梁桐羽的臉霎時紅了,拿袖子把眼睛一遮,忙不叠往窗外跳。

  虞瑨棠驚魂未定,直到他走了,手還護著前胸,一張臉紅得艷麗,心跳更是「噗通」跳動難以控制。

  她被梁桐羽看了身子!

  隨性也不是這個法,為了圖個方便,竟翻窗進來,要她措手不及。

  隨你怎麼裝,脫了衣服便是女人,這下暴露得徹徹底底。

  不過,梁桐羽叫她姑娘,理應還沒有認出是她。那就只能聽天由命,希望他和顧辰曄一樣眼瞎,一樣呆。

  趕緊穿好衣服,看著鏡中自己的樣子,眉目英氣,雖說不夠陽剛,但就是個翩翩佳公子。

  梁桐羽從窗戶跳出,胸腔之中一直狂跳。他何時幹過這種事,翻錯窗戶,看了人家姑娘洗澡。

  整理好心緒,他終於從客棧大門進了來,上樓來到虞瑨棠門前。站在門前,梁桐羽腦中忽然一個念頭晃過——不對,此處到底是那姑娘的房間,還是棠少的房間。

  他可是瞅準了地點才翻進去的,所以,這裡絕對就是他方才進去的那間房。忽然有種什麼東西將要被打翻的感覺,多年來的認定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有趣,有趣。

  虞瑨棠收拾好東西,便打開門出來了,這一下真可是嚇人,正好迎上梁桐羽糾結而閃著精光的眼睛。

  於是,船翻了。

  「我該叫你棠少,還是虞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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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38:55

【第28章.花魁娘子】

  「我該叫你棠少,還是虞姑娘。」梁桐羽一臉含笑地盯著虞瑨棠,手裡那萬年不變的扇子悠悠扇著風。

  「……」

  「怎麼?為何不答話,難道是我該叫你虞姑娘?」

  「你想怎樣?」

  看著梁桐羽那一點說不出味道的陰笑,虞瑨棠就知道這次沒法躲了。可不是像顧辰曄那個瞎子看到的是背,這位看的偏生是正面。

  想瞞過去都不行。

  「我不想怎樣,只是覺得虞姑娘這些年還真不容易,騙了這麼多人。」

  「不想怎樣?我看你這人危險著,沒有這樣的好事兒便宜我。說吧,我要做什麼你才會閉嘴?如果你沒什麼條件,算我狗眼看人低了。」

  若是他回去和自己老爹梁盟主說一聲,她就直接完蛋了,不當場擺平了怎麼行。

  「虞姑娘說話好生厲害,兩句話說得我不知要如何了。不過,你還真把我看高了,沒錯,我承認,有條件。」

  「哦?說來聽聽。」

  梁桐羽哈哈笑了兩聲,說道,「正巧,按本地民俗,這裡的百花樓會開了一場盛會,甄選花魁娘子,我倒想看看虞姑娘能否摘得花冠。」

  虧他想得出這招來,這完全就是損人不利己,看看好玩而已。選花魁娘子,這又是什麼民俗?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

  「你是把我當做了妓,還是想看我出醜。」

  「沒什麼,只是覺得新鮮,想看看虞姑娘恢復女兒身的樣子。想必,連虞莊主也不曾見過吧?」

  還真被他猜對了,別說虞老爹,就連虞夫人也不曾見過。

  本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條件,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讓你哭笑不得的結果。去丟人現眼一會也不是不可以,算她豁出去了,省的梁桐羽又提出什麼進退兩難的條件來。

  可話又說回來,那擠破頭去爭那花魁位置的都是些風月女子,她本不在其中,如何能夠混進去。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會安排。只要你去,我就守口如瓶。」梁桐羽說罷,就哈哈笑著走開了。

  還能怎麼辦,巴巴等著丟人現眼那天吧。別人唱小曲兒,跳個舞,她卻什麼都不會,難道要舞劍不成。

  此人真是無聊透頂,如此玩弄她。這突然讓她想起了唐子荷,他倆要是一對,那可就是絕配。

  不消兩天,百花樓還真就辦了個選花魁的場子。

  看著鏡中自己的摸樣,虞瑨棠都快認不出來了。臨時被梁桐羽叫來的那小丫頭在她臉上一陣折騰過後,竟將她打扮得分外好看。脫離了「棠少」的影子,她總算回歸到了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杏眼明仁,花顏月貌,叫旁的女子羞了顏色。

  這麼多年不曾穿女裝,此刻說不出是欣喜還是失落。

  梁桐羽在外面敲了敲門,「可收拾好了?」

  當虞瑨棠打開房門的時候,他臉上原本的不羈模樣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合不攏嘴的驚訝。

  此女只應天上有,沒想到換上女裝竟是如此動人。

  「何時出發?」

  被這樣一問,梁桐羽才收好自己的驚訝,說道,「待會兒就開始,拿好你的劍。」

  「哦」。

  沒有錯,她還真的就只能舞劍,不過哪敢用青玉,只好臨時湊了一把破劍。

  剛來到那場子,各種脂粉味便道迎面而來,聞得她有一種嘔吐的衝動。弗一走進去,便有一老鴇模樣的女人迎了上來。

  「梁公子,您可算來了,可等死我了。」

  「這不是來了嗎——這是虞姑娘,就給你了。」

  虞瑨棠剛要跟著進去,便被梁桐羽拉了回來,「不要以為我真有你想得那麼無聊,進去之後好生觀察,有人要在後台下手。」

  突然之間來這句,讓她好不驚訝。早前為何不說,硬是非要耍她到此時。還當他真是玩樂人生,沒想到卻也是有正事做的。

  一言不發地跟著老鴇走,聽她小聲慢慢說著。

  「梁公子已經調查出眉目了,有不明殺手被人僱傭,混跡煙花,想要對清風樓的頭牌燕雲姑娘下手。同行之間競爭激烈,早不分什麼業德了,如今竟到了這個地步。梁公子早看這個殺手組織不順眼了,順籐摸瓜想要端了那窩殺手。」

  原來是這麼回事。

  梁桐羽要想進後面來有點不方便,而她的出現正好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就說了此人圓滑,利用人也是一套一套的。

  剛剛走進去,便覺壓抑,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在眼前晃來晃去,脂粉味更加濃郁。果真是見慣了客的,幾個女子見了她進來,立馬迎了上來。

  「喲,這位姑娘眼生得緊,是哪家的呀。」

  老鴇未等虞瑨棠搭話,便說道,「這麼漂亮的姑娘,當然是我露仙閣的啊。」

  「這位媽媽可真會說笑,漂亮姑娘也不全在你哪裡呀。」另一個女子湊了上來,開口就酸上了。

  「瞧我說的什麼話,姑娘們當然是個個貌若天仙,我不過就是愛自家姑娘了一點,莫要見怪了。」

  老鴇子解釋完了,又捏了捏虞瑨棠的手,便要離去了,「我先去外面看看……另外,好像燕雲姑娘的花有些歪了,給正一正才好。」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見一女子端坐在妝台前,描著眉。原來那就是殺手的目標燕雲姑娘啊,果真是個美人。

  虞瑨棠走過去,替她將花隨便弄了弄。心道,這老鴇也算是聰明的,卻不知那梁桐羽又是如何將她收買的。

  「謝謝,」燕雲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很是滿意,這才回頭望著虞瑨棠問道,「姑娘叫什麼名字呀,怎從未見過?」

  「我叫虞秋,剛簽了賣身契沒多久,姑娘自然不認識。」

  燕雲站起來,好好瞧了瞧她,眉梢一翹,小聲說道,「虞秋姑娘身上可沒她們那股子騷勁兒,和我倒是相同。要知道,現在的男人,不是上了床就能唬得住的,青樓裡的狐媚子多了去,要想出頭,就得靠別的法子。」

  「什麼法子?」

  她身上確實沒有騷勁兒,倒也並非完全脫俗。虞瑨棠忽然感興趣了,難怪燕雲能引得同行拋金殺她,自有妙招不說,還一點兒看不起別人。

  此處雖人多混亂,但一旦得手還可以嫁禍別家姑娘。所以說,這金主一箭雙鵰還想得挺美的。

  「那得看各人本事了,我便是精通五音,舞藝頗好,虞秋姑娘擅長什麼?」

  好大的口氣,生生將其他姑娘貶了下去。

  不過,她能擅長什麼!虞瑨棠從背後拿出一把鐵劍,在燕雲詫異的眼光中說道,「不會什麼,舞劍而已。」

  此話剛一落地,便引得各路蝴蝶飛了過來。

  「這位姑娘好生奇特,今日選花魁娘子,不該是唱些小曲,跳點兒舞嗎?用劍可就跟「花」不沾邊兒了。」

  「我看到時別出心裁,能夠引得眾人眼光呢。」

  「……」

  就在眾人議論的時候,有一個女子卻沒有這樣的好奇,繼續坐在位置上打扮著妝容。

  試想,如果是一個常常見到兵器的女子,見到她拿一把劍,自然沒有什麼好新鮮的。所以,這個女子,有嫌疑!

  虞瑨棠心中一蕩,看著那個女子問道,「她是誰呀,為何不和旁人說話?」

  「她呀,半年前來的,好像叫裳裳,聽說是賣藝不賣身。」燕雲答道,眼底卻又不怎麼待見,復又小聲嘀咕道,「也不見有何才藝,冷冷清清的。」

  也就是這性子,怕是讓燕雲樹敵太多,讓人真想「卡擦」掉她。用個不好聽的話說,就是「嘴賤」。

  虞瑨棠拖著她那把破劍,走到那姑娘面前問道,「裳裳姑娘,怎麼一個人坐著,不來說說話?」

  「沒說的,我還忙著整理妝容呢。虞秋姑娘這身打扮很是漂亮,我都被比下去了,可不得好好挽救自己一下。」

  這話頓時又讓虞瑨棠心裡沒底了。

  這姑娘,到底是來殺人的,還是來競爭花魁的?要說她是個殺手,光顧著妝容,也太沒個準兒了。

  「那你慢慢弄,我也理理妝容。」

  離了那裡,放眼看了看總共就只有十幾個女子的小屋子,一時想不出誰最有可能是殺手。梁桐羽啊梁桐羽,把這事兒交給她就不管了,連個眉目都沒有。

  一刻不歇地要觀察這十幾號人,眼睛都快抽抽了。好容易等到燕雲一臉自傲的出場了,屋子裡一群姑娘便都往邊兒的縫隙擠去,想看看這個讓她們望塵莫及的女子能搞出什麼東西來。

  不得不說,燕雲雖然那脾氣讓人不待見,但身上的功夫還是足夠的,一支舞頓時就讓下面等候了許久的男子們露出來本性。

  狼嚎四起,聽的虞瑨棠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真不知梁桐羽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是不是也顯露那男兒本性了?

  心裡正好生感歎,便見擠在最前面的裳裳,手裡捏了什麼東西。虞瑨棠真後悔自己怎麼不也去湊著熱鬧,竟被活生生擋在了外面。

  裳裳手上拿的可不就是一隻飛鏢,微光下面發著幽藍的光,一看便是淬過毒的。

  好個殺手,裝得還挺像的,一句話就蒙過了她。

  現在一群姑娘擠在一起,飛鏢一扔出去,沒人知道是誰幹的。過後再來個栽贓嫁禍,再簡單不過。

  可現在裳裳站在最前面,而她在最後面,一支飛鏢的功夫,想要阻止已經有點兒來不及了。

  就在裳裳扔出飛鏢的同時,情急之下,虞瑨棠終於騰空而起,硬是衝破一旁臨時搭起來的棚子,將手中的那把破劍一伸,「叮噹」一聲,準確無誤地擋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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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9 10:39:20

【第29章.小心有詐】

  就在裳裳扔出飛鏢的同時,情急之中,虞瑨棠終於騰空而起,硬是衝破一旁臨時搭起來的棚子,將手中的那把破劍一伸,「叮噹」一聲,準確無誤地擋了下來。

  眾人正回味於燕雲那一支舞,便見有一青紗少女淩空飛了出來,隨手將地上一個東西撿起,衝著台下角落說道,「好個功夫,這破劍差點被你錐出了個洞。」

  頓時一片啞然。

  虞瑨棠手裡拿著撿起來的飛鏢,雙眼盯著那強裝鎮定的女子,笑了,「別動,小心我手抖,不小心扔你身上去了。」

  縫口不是很大,但可以看清楚裳裳背後擠了眾多女子,想逃都不方便。這就是撒網把自己給網了,進退兩難。

  可憐差點沒了命燕雲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一臉茫然地盯著虞瑨棠,眉頭微皺。感情她的出現搶了風頭,砸了場子。

  虞瑨棠哪管得了燕雲怎麼想的,上前抓起裳裳的手擠開眾人便往外走。那裳裳一脫離了困境,可還容得了被她這樣擺佈?二話沒說,掏出匕首就向她刺去。

  嘖嘖,還想反抗?

  虞瑨棠反手一抓,用力一勒,便令她手上無力,「匡」的丟了匕首。

  「看來,你還初出茅廬,功夫不到家嘛。」

  裳裳這才驚覺眼前之人功夫在她之上甚多,手一抖,知道逃是沒什麼希望了。

  「你是何人?出來混跡,何不交個朋友,煩請姑娘高擡貴手,放我走吧。」

  看著她那誠懇的模樣,虞瑨棠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無奈」說道,「那我可管不了,我只負責抓你。」

  說罷,她才發現各位蝴蝶傻傻盯著她倆。那驚魂未定的模樣,分外熟悉。而方纔的那老鴇子已經站到了燕雲身旁,似乎在解釋方纔的情況。

  看著這樣混亂的場景,她臉上無所謂地笑了笑,聳了聳肩。總之人她抓到了,至於引發了什麼狀況,請恕她無力,更是無心去管。

  拍拍屁股走人,向來是她的風格。

  在詫異的目光中,生生將裳裳拖到門口,才見梁桐羽早已站在那裡等候了。這位爺倒不費神,扇著個扇子優哉遊哉,臉上始終是淡淡的笑意。

  「原來是裳裳姑娘,我還道是何人。」

  見到梁桐羽,裳裳立即閉嘴了。無可奈何花落去,她這朵花,就生生載到了這位爺身上。費了好大勁兒才瞞過去,沒想到還是沒能得手。

  「交給你了。」虞瑨棠將那女子推給他,又把手裡的飛鏢用手絹包起來遞了過去。現在她是無事一身輕了,至於那花魁娘子的花冠,還是那燕雲姑娘的。

  「多謝虞姑娘了,這個組織根基已成,我還得順籐摸瓜,找出幕後老大。」說罷,他便將瞪著虞瑨棠的裳裳交給跟來的幾個人。

  可一群人走了,這位要說繼續去查的爺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看著梁桐羽越逼越近的臉,她忙往後退了退,偏又惹得他突然笑了,「真可惜了如此美人,馬上又得換回男裝,無奈我還沒有看夠呢。」

  「我不想呆著這裡,渾身不自在。」

  虞瑨棠懶得理他,冷冷回了一句,便要回客棧去。因為,她實在不習慣穿著女裝,更不喜歡這樣被當做妓女來看。

  「狼嚎」聲漸行漸遠,梁桐羽跟在她身後,一臉笑意,卻不作一言。街上路人看她的模樣,還真將她當做了風月女子,好不輕浮。

  直至跟到了她的房門口,這位爺也還不打算停下來。

  虞瑨棠站在門前,轉身看著梁桐羽,抱手說道,「你還真打算跟進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難得見你女裝打扮,不多看幾眼怪可惜的。」

  這話說起來,全然和那小流氓一個樣子,看得她心裡一陣不舒服。雙手把門一關,誰成想卻生生被梁桐羽生生給撐開了。

  看著那厚臉皮的非要擠進來,她算是沒有辦法了。

  「還有何事,趕緊說。」

  「說真的,虞姑娘,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麼辦?」這小流氓突然正經了起來,一臉嚴肅地問道,倒讓她有些不習慣。

  「我的事就不勞梁公子操心了,請你出去,我要換回衣裳了。另外,相信梁公子是遵守承諾的人,我幫你辦了事,也請你守住我的秘密。」

  「何必如此拒我於千里之外,你的秘密我自然會幫你守住。」

  「那我就謝謝梁公子了,既然是這樣,那往後有什麼事,請不要煩我。」

  「那是當然,不過梁某心直口快,有句話一定要說。請記住,如果你累了,我可以做你的依靠。」

  剛一恢復女兒身便有男子訴衷情,她是不是該仰天大笑,不用愁嫁了。

  可這話,讓她渾身一震,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相信這是出自真心的。有誰會在認識的第三天,便表白心跡。

  就算是虞老爹,也會連腦子都不用動地說,「有詐!」

  未等她有反應,梁桐羽便又笑了,「我可是第一次說這種話,無奈虞姑娘太美,我一見情歸,竟如此冒昧了。」

  「梁公子如此才俊,不愁沒有美人在懷,何必加上我一個。」

  「我說了的話不會收回,我會等你。」

  對待這種不要臉的,就要用不要臉的方式。虞瑨棠把頭一偏,很是「惋惜」地說道,「我的身子已給了別人,你等了也無用。」

  這樣沒有情面的話都說出了口,實見她心裡是多想趕緊和他劃清界限。

  怎奈梁桐羽果然不負所望,更是出乎意料地回答道,「我的身子也已給了露仙閣的姑娘,咱兩不就扯平了。」

  這可真真是厚顏無恥!

  更為讓人無法理解的,便是作為一個男人,竟會去要一個殘花敗柳。

  沒錯,她是殘花敗柳,早不相信以後能有什麼好結局了。而梁桐羽這樣無所謂的態度,更是讓她生疑。

  「我的身子給了誰,就是誰的人。至於你的話,我就當是玩笑了,梁公子請回,我要換衣服了。」

  轟走死皮賴臉的梁桐羽,她這顆心還是沒有立刻消停下來。鬼知道這個人打的什麼小心眼,先是將她作為了全身而退的盾牌,又利用她逮到了殺手,現在胡亂一陣表明心意,傻子都看得出來陷阱重重。

  重新穿上男裝,看著床上放著的青紗衣裳,不禁又伸手拂過。雖說一時不習慣,卻很是懷念。

  如果不是要梁桐羽幫忙找梁九津,她真想現在就離開,少見少煩心。沒再提起那些話,相安無事等了兩天之久也不見有她要的消息傳來。

  又是一日無聊,挨到晌午,肚子餓了便打算下去吃飯,誰知剛一打開門卻看見梁桐羽木然站在面前。

  「想要裝鬼嚇人,還請等到晚上再來。」

  「我不是來裝鬼的,也不是來嚇人的,我是來辭別的。」

  「為何?」這倒讓她有些吃驚。

  「從裳裳身上套出了一點線索,發現這個組織遠比想像的還要強大,所以,我得回天統閣交代清楚。」

  「所以,梁九津你是沒時間替我找咯?」

  「實在對不住,是我食言了。」梁桐羽很無奈地擺擺手,歎了口氣。

  要他找梁九津本就不合適,不能找便不能找吧,自己又不是全無能力。三言兩語說清楚了,他便急著要走。

  站在門口,揮了揮手,誰成想梁大公子卻朝她邪魅一笑,說道,「記得我在等你。」

  哭笑不得地看著梁桐羽的背影消失在遠處,終於不用擔心一個不小心就被他算計了。可不省心的事總是接二連三,剛一回到房門口,便被一個女聲叫住了。

  「棠少!真是無巧不成書,能在此處遇見你。」

  虞瑨棠猛一轉頭,生生被面前這女子嚇了一跳。還真算是無巧不成書,可是這巧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顧辰曄不在的當口上,誰還管得了面前這個潑辣女子,躲都來不及了,竟還遇上了。試問,不是莫桐這姑奶奶又是誰。

  裝起三分熱情,她只好招呼道,「莫桐姑娘,真是巧啊。」

  「可不是嗎!來此三天,正打算明日便走,沒想到還能遇上你。」

  都最後一天了還能碰上,早知如此,便如往日一樣將自己鎖在房裡發呆也是好了。偏生梁桐羽不依不饒,非要她送上一送。

  「為何不見師兄?」

  「生了一點兒小誤會,分開了。」

  「原來是這樣。」莫桐有些可惜地說道,眼底卻自在了許多。沒有師兄礙事,這位小姑奶奶不鬧點兒事兒出來怎麼可能。

  「莫桐姑娘不是該在麒麟門嗎,怎會在此?」按時間來算,上次顧辰曄要他們趕緊回去之後,不可能這麼快便又出現在此處。

  「上次匆匆別過,走到半路便有新的任務下來,丁師姐帶了眾人先回去,我和赤儀留下來辦事。」

  又與莫桐說了幾句,她終於找了個機會脫身。為了避免與這姑奶奶「不期而遇」,虞瑨棠一整天都在街上瞎逛,順便打聽打聽梁九津的消息。

  好容易挨到了晚上,隨便吃了點兒東西,拿了壺酒便又上了房。

  又是月光籠罩的夜晚。

  看見莫桐便又想起顧辰曄,有人住在了心裡,不是想忘記便能忘記的,任憑他有多對不住她,也恨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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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39:41

【第30章.鹿雨山莊】

  看見莫桐便又想起顧辰曄,有人住在了心裡,不是想忘記便能忘記的,任憑他有多對不住她,也恨不起來。

  要說對不住,怪她自己也怪命運,如果可以說清楚,他又怎會錯怪。這樣冒冒失失地跑去找,也算她將他「耍」了一通。

  要暈醉之時,她終於爬下了屋頂,摸回自己房間倒床就睡了。

  待到第二日醒來,腦子照例迷糊著,翻身坐起來撓了撓腦袋,便晃眼見地上扔了一堆衣服。細看之下,那間月白長衫不正是自己的嗎?何以會落在了地上?

  詫異之餘,不覺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頓時驚醒了。渾身上下就只剩銀絲軟甲和一條褲子。

  誰給她扒了!

  猛一回頭,霎時驚呆。那床上躺著的美人,衣衫淩亂,髮髻鬆開,輕啟朱唇,一雙杏眼正曖昧地盯著她。

  莫桐!

  嚇得「嗖」的一下站起來,虞瑨棠抓起地上的衣服便往身上套。手忙腳亂的樣子,活像是被捉姦在床。

  「棠少,你這是作何?難不成酒醉之中要了人家,此刻便不認賬了麼?」莫桐坐起來,抓起被子摀住上身,明眸流盼,楚楚可憐。

  聽了這話,虞瑨棠哭笑不得。她根本就不是個帶把兒的,如何能夠要了她。莫桐姑娘,想嫁禍也請先看清了是男是女。

  上次錯勾桃花,沒想到此女惦記到現在。她可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如此魅力,引得一個姑娘家用處此種手段。

  她摸了摸銀絲軟甲,無奈笑了笑,如果不是穿了這個,那豈不是要被她脫光了上半身。還好莫桐膽子沒有那麼大,要是脫了褲子,那不就徹底漏了餡兒。

  真真是太懸了。

  莫桐啊莫桐,抱著這樣一個女子身段的偽男兒睡了一夜也未察覺,是她還笨了還是虞瑨棠運氣太好了。

  「棠少,你倒是說句話呀!難不成你要始亂終棄?」說罷,莫桐便掀起被子,露出床單,將那紅彤彤、鮮艷艷的處子血給她看。

  不知又是哪裡搞來的豬血,難道自己還雌雄同體了不成。

  看著莫桐那找著急樣,她差點兒笑了出來,「莫桐姑娘,我即便是醉酒,也是醉在自己房間裡,你又是為何跑來了這裡?至於那攤血,恕我直言,我可不認為是你的。」

  「棠少……你!」莫桐委屈地叫了她一聲,硬是落了淚。

  虞瑨棠不想和她糾纏,便也沒再應她一句話,在她的「苦苦哀求」中自顧自地整理好衣裝,就開門出去了。弗一走到大廳裡,迎面直接撞過來了個人,看見她第一眼就不顧形象地大哭起來。

  一大清早,為何都掉眼淚給她看,真不是個好開頭。

  看著突然出現,見面就哭的周福滿,不知怎麼一回事兒,只好問道,「出了什麼事兒,為何跑到此處來了?」

  那周福滿悶了片刻才顫抖著說道,「棠少……鹿雨山莊出事了……」

  「出……出了什麼事!」

  「你走當天,我就接到莊主的信,叫我回去說是要陞遷,可是還沒走到半路,就聽見了噩耗……」

  周福滿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了,抽噎著,抓住她的衣袖,愣是不肯放手。

  看著他這個樣子,虞瑨棠頓時心生慌亂,沒了底,忙催促道,「到底是什麼噩耗!」

  「鹿雨山莊,沒有了……」

  沒有了!這是什麼意思?那麼大一個鹿雨山莊,說沒有就沒有,玩笑也不是這樣開的。

  她這個少莊主還沒有同意,虞老爹就擅自解散了山莊?

  看著周福滿那樣欲言又止,她不得不明白,「解散」或許還是最好的情況。「沒有了」,這三個字,意味著——覆滅。

  「去時三天的路,我一天就跑回來了,可算找到棠少了……消息還沒來得及傳到這裡,你快些回去吧……」

  虞瑨棠渾身像脫了力一般,周福滿後面的話根本就沒有聽見,腦中只有那幾個字不斷撞擊著。

  正待此時,莫桐穿好衣服追了下來,「棠少,為何如此絕情!」

  「滾!」

  朝莫桐吼了這一聲,虞瑨棠扔下周福滿,衝上樓去,拿起東西便直奔馬廄。

  千萬不要是真的,一定是周福滿誤信了傳言,老爹的頭腦再笨也不至於守不住一個實力雄厚的山莊。

  況且,真正的老爹,哪有她玩笑的那麼笨。

  騎在馬上,朝家的方向狂奔,越近,心卻越沈。

  「好好的鹿雨山莊怎會一夜之間沒有了?」

  「西域魔教早就不來中原,這都十多年了,為何會對鹿雨山莊下手?」

  「沒聽說鹿雨山莊與西域魔教給下了仇啊。」

  「大火燒了整整四天,裡面連個完好的屍身都找不到。」

  越靠近,這個噩耗便越成了真。四處議論的聲音,每一次響起,都要她心如刀絞。

  要她如何相信,老爹不在了,娘親也沒有了,章姨娘、郭姨娘,還有柳姨娘統統沒有逃出來。包括歸於鹿雨門下的弟子,所有的,都不在了。

  累死了出門騎來的馬,沒日沒夜地跑了五天,當她站在一片廢墟之前時,卻連眼淚都無法落下。

  悲到極致,無淚可落。

  她聞到風中瀰漫的焦糊味道,看見這麼多天了還來不及熄滅的青煙升起。周圍一片死寂,像聽不見任何聲音的地獄。

  如果不是對這個地方異常熟悉,她會轉身就走。可這裡,毫無疑問,就是她的家——鹿雨山莊。

  原來一切都是真的,所有流言都是真的。

  心底最後一點希望幻滅,她突然跪倒在地,指尖深深嵌進一片焦土裡,終於在接受之後落了淚。

  時光回轉,第一次見到親爹,第一次被穿上男孩子的衣裳,第一次被帶進鹿雨山莊,第一次練武不好被罰,第一次……

  所有的一切突如其來,像是一團火,又像是決堤的洪水,折磨著她的心。

  「是少爺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如夢中一樣不真實。虞瑨棠緩緩轉過頭,模糊的視線中,竟看見了小菊的身影。

  「真的是少爺回來了!」

  她看見小菊欣喜的臉,還有小七憨笑的模樣。

  不是說鹿雨山莊是在夜半時分遭人偷襲的嗎,所有人都在莊內,小菊和小七又是怎麼逃生的。

  她的心裡,突然之間又有了希望。如果說,他們沒有死,那麼,是不是老爹他們也可能還活著。

  小菊撲到她懷裡就開始大哭,「我終於等到少爺了……」

  虞瑨棠拍著她的背忙問道,「快先別哭,我爹呢?」

  剛問出來,小菊便哭得更厲害了斷斷續續地說著,「莊主……他們都……我和小七出來,他說南山的豬草好,誰知道割多了,背……背不動,到了夜半才到門口,就看見……」

  「看見什麼了?!」

  「一大群人,從莊裡出來,然後……然後山莊起了大火……我和小七躲著都不敢動。之後……我們就留在附近的山洞裡,每天都來這裡……等少爺回來。」

  小菊哭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說完就只一個勁兒地哭,著實被那天晚上的場景嚇怕了。

  她的家人,當真像小菊說的那樣,沒有那麼幸運嗎?

  虞瑨棠焦急地想知道更多的事,強忍了心痛,又問小七道,「還記不記得那些人是何模樣?」

  「晚上太黑……看不清楚,只看到大約十幾個人從那邊離開了。」小七指著一個方向,眉頭緊皺地說道。

  十幾個人便能搗毀鹿雨山莊?怎麼可能,這麼大一個山莊,光是放火都要十幾個人,否則根本無法造成來不及滅火的局面。

  想起曾聽流言說起是西域魔教所為,便又趕緊問道,「看不清樣貌,可看得清服飾?」

  小七想了想,「有點遠,火光下只感覺……穿得沒有什麼特別的,什麼顏色的衣服我看不清的呀。」

  沒有特別的,那便是中原的衣服。

  要麼是魔教的人換了衣服,要麼根本就不關魔教什麼事兒。想那魔教十幾年前便不來中原,鹿雨山莊向來不與人結仇,何故會惹得滅門。

  按理說,除了小菊和小七,不會有第三個人看見。即便看見了,也和小七看見的一樣是中原服飾,又怎會得出魔教所為的結論。

  想到這裡,幾乎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兇手不是魔教的人。

  虞瑨棠心裡只餘下了一團火,誓要揪出真兇,好好算一算這比天還大的仇!

  別人感歎物是人非,她看著那一片廢墟,只感覺,人非昨,就連物也變了。

  可笑她明明是最慘的那一個,還要安慰哭得稀里嘩啦的小菊。好容易讓她停止了哭泣,虞瑨棠看著她和小七,歎了口氣,從身上摸出一點兒銀子,交給了他們。

  「從今以後,你們好好過活,沒事不要來這地方了。」

  小七捏著手裡的銀子,小心問道,「那……少爺呢?」

  看著遠方,虞瑨棠握緊了拳頭,「我要去天統閣,找梁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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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40:04

【第31章.一葉驚秋】

  看著遠方,虞瑨棠握緊了拳頭,「我要去天統閣,找梁盟主,鹿雨山莊的事還要拜託他。」

  看著小菊和小七離開的背影,心裡那根弦不禁又被碰觸。早前還想能否喝到他們的喜酒,但現在就算倆人明天就成親,她也沒有功夫去理。

  那片廢墟之中,想要找出誰的屍身早已不可能了。一家人死在一起,卻唯獨缺了她。

  虞瑨棠削了幾根寬木,咬破手指寫下了老爹幾人名諱,樹在正門的地方,算是立了碑。如此草草了事,實非她所願,等到以後手刃仇人,再用那黑血來好好祭奠。

  她突然覺得,自己這顆心現在只能裝下仇恨,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壓迫地無法呼吸。

  在原地跪了整整一天,忽而暴曬忽而傾盆大雨的天,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痛。當心如刀絞到了一定程度,便會感覺在天地間,失去了自己。

  有些事她還沒有來得及做,還沒好好孝敬雙親和幾位姨娘,還沒有回來給老爹買他喜歡吃的包子。

  還沒有,成為他們想她成為的樣子,鹿雨山莊的驕傲。

  當眼淚瀰漫了整個世界的時候,她終於還是想起,與其跪在這裡徒然傷心,不如早些去天統閣。

  她站起來,看著遠方朦朧的光線,有些迷茫。也就是直到此時,她才正視了一個問題。

  當年虞老爹二十多歲才學成武藝,用時幾年便興起了山莊。但是現在,面對一堆廢墟,她竟除了去找梁盟主,便再沒有什麼頭緒了。

  是老爹笨,還是她笨。

  是老爹故意給她欺負,還是她後知後覺。

  想到這裡,她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其實她都一直都知道,不管怎樣,自己都是最幸福的。下輩子就算還要她女扮男裝,沒個安生,她也還要這樣的父母。

  離開家的位置,虞瑨棠面對著人來人往的大街,感受著人們各種各樣的眼神。憐憫,同情,玩味,還有落井下石的笑。

  鹿雨山莊一夜之間徹底消失的事已經滿天下傳遍,對她這位唯一存活之人的言傳更是多得可怕。

  盡可能地無視這些,用剩的錢去買了一匹馬,她便往天統閣去了。這倒要多虧顧辰曄提醒她多提一點錢,否則現在只能步行去。

  這一出發,找出真兇之後,雖沒有老爹當年的魄力,但也一定要復興鹿雨山莊。

  終於,四天後,她站在了天統閣的大門前。讓小廝通報後,她便靜靜站在門口等,心底有些忐忑。

  梁桐羽早前已經回來,那麼愛管閒事的他,不知能否也插手此事。況且,此人朋友之多,要查起線索應該會有很大幫助。

  一刻鐘後,待梁盟主傳見,她才踏了進去。

  此一時,彼一時。如同大街上的人一樣,時不時路過的人看她的眼神還能好到哪裡去。她就像一隻喪家犬,此刻可憐巴巴地來求人幫忙了。

  已經不是第一次見梁盟主了,可是沒有一次,她有這樣的不安。

  放下茶碗,梁珩息看著畢恭畢敬跪著的虞瑨棠問道,「為何進來話都還沒有說就跪下了?」

  「求梁盟主徹查鹿雨山莊一事。」

  「你先起來,鹿雨山莊的事難道你有什麼疑問?」

  虞瑨棠站起來,在梁珩息示意的眼光中,終於落座,「我懷疑鹿雨山莊出事,並不是因為魔教捲土重來。」

  「何出此言?」

  見梁珩息專注的神色,她細細說道,「第一,鹿雨山莊有沒有和魔教結仇,這您是知道的;第二,魔教十幾年不來中原,早就另尋地方禍害去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有人看到了當晚進入鹿雨山莊的人,並不是魔教中人的打扮。第四,試問,鹿雨山莊除我和目睹的下人之外,無一生還,那又是誰將魔教所為這個說法傳揚出去的。」

  聽罷,梁珩息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老夫也覺蹊蹺,前面兩點理由也曾想過,後面兩點確實值得深思。那麼,據你分析,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借口魔教,剷除鹿雨山莊。」

  「沒錯!所以,請盟主徹查真兇,還鹿雨山莊幾百條人命一個真相。」

  梁珩息又細細想了想,才說道,「那麼,你覺得最有可能嫁禍鹿雨山莊的中原門派是哪一個?」

  虞瑨棠自知說出她心中所想,必定會引來一片質疑,可是既然來了,就算是錯的,也要考慮。

  「麒麟門。」

  她毫不猶豫地給出了這個答案。

  梁珩息閉目搖了搖頭,「麒麟門是和鹿雨山莊在江湖上常年競爭的門派,的確最有可能。可是,單憑這個就認定是麒麟門,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正是因為沒有多少頭緒,我才來找梁盟主的。因為在我看來,麒麟門只是有最大嫌疑,而不是肯定的。」

  「為什麼?」

  「只有麒麟門有這個實力和膽子,還有動機。」

  梁珩息聽罷,卻話鋒一轉,問道,「你說有人目睹了進入山莊的人,那可否講講是何情況?」

  「也就十幾個人,中原打扮。」

  說到這裡,他無奈開口道,「如果準備充分,例如先在食物中下毒,等到毒發在再縱火,雖說可能性不大,但小門小派也可以做到。」

  「這……」

  梁珩息好似一直在為麒麟門開脫,雖說分析得有道理,但是經他這樣一番解說,虞瑨棠越來越感覺沒有頭緒。

  「小輩愚鈍,勞煩盟主操心了。」

  然而他卻歎了口氣說道,「不只是操心這麼簡單。如今鹿雨山莊沒有了,各方勢力爭取做大,武林間的平衡很有可能打破。如果我在這個時候揪出真兇,便有可能使某一方勢力缺失,進而導致整個武林混亂。所以,我只能說,現在還不是徹查的時候。」

  怎麼會這樣?原是事情遠遠沒有她想得那麼簡單。她承認自己現在完全分不清了,彷彿被梁珩息輕而易舉地牽著鼻子走。

  以為排除了魔教,便容易得多,可是現在就算找到真兇,她也不能夠報仇。

  然而,她這樣向來不羈的人又如何能夠容忍受。就算攪得武林腥風血雨,她也要一刻不停地給親人報仇。所以,虞瑨棠腦子一熱,才不管梁珩息的難處,又一次雙膝跪下。

  「無論怎樣,求梁盟主肅清武林,還鹿雨山莊一個公正。」

  梁珩息面露難色,伸手拉她起來,搖頭說道,「何苦要如此!」

  「有什麼事比武林中多了這樣一股歪風邪氣還要重要,這次是鹿雨山莊,下一次會不會就是天統閣了!」

  「你!」梁珩息聽罷,頓時微怒了。

  沈思片刻,他終於還是平緩了臉色,拉起虞瑨棠,「如果要老夫冒著這樣的風險去徹查,你要先答應老夫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嫁給羽兒。」

  霎時被這短短一句驚呆,梁珩息竟然知道!梁桐羽又為何沒有守口如瓶?!難道,和他這個心機重重的人相比,她又栽了個大坑。

  可是,驚訝之餘,她卻又更震驚於這樣的條件。

  「羽兒今早出門辦事去了,昨晚和老夫拼酒,愣是被套出了喜歡誰。」梁珩息說完,竟哈哈大笑起來。

  一連串的事,讓她措手不及。

  難不成那個她以為是陷阱的話,卻偏偏成了真?那樣看似灑脫的梁桐羽,難道酒後說的卻是真話。

  如此不真實,她又哪裡有這樣讓人一見傾心的能力。

  「這孩子從小就沒有娘,老夫何事都要操心,看他整日往外跑,也是時候說門親事了。誰知昨夜將他灌醉,套出來的名字卻是你。」

  梁珩息無奈笑了笑,「羽兒就是這樣,喜歡就喜歡,從小就隨性。我就當一回小人,替他找個喜歡的女子也罷。」

  這樣的語氣,將她擺在了何處。

  虞瑨棠聽得心中五味陳雜,從來沒有想過,一向德高望重的梁盟主也是個會威脅人的傢夥。

  此時她才恍然大悟,梁珩息方纔的話總是將她往死路上來引,其實就是想斷了她的後路,讓她除此無路可走。

  可是話又說回來,這老狐狸的話句句在理,她又有什麼選擇。如果只要嫁給梁桐羽,鹿雨山莊幾百條人命就能安息,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心裡真正想著誰,已經不重要了,她不會回頭,他更不會有看見她的一天。

  暗暗握緊了拳頭,她的胸口終於放開了一口氣,「好,我嫁。」

  「不後悔?」

  「只要能報仇,我不後悔。」

  「爽快!待我處理了手上繁多的事,十天之後就開始徹查鹿雨山莊之事。在你嫁進來之前,一定給你一個答覆。」

  「那晚輩就多謝盟主了。」

  像交易一樣將自己的姻緣交付,她甚至覺得劃算。當答應下來,該做的就暫時完成了。扭頭看著風吹葉落的門外,她這才才驚覺已入了秋天。

  虞瑨棠轉過頭,淡淡說道,「我還有沒有完成的事,希望那邊處理好之後,盟主也查清了真兇。我只需知道是誰,報仇之事我自己來做。」

  說罷,她便轉身離去了。

  所謂還沒有完成的事情,便是與顧辰曄的盟約。不管他還承不承認,她都會為他添一隻手,直到他獨自面對風絕。

  她希望顧辰曄成為未來的盟主,雖然,盟主夫人不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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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40:23

【第32章.重逢藥山】

  而所謂還沒有完成的事情,便是與顧辰曄的盟約。不管他還承不承認,她都會為他添一隻手,直到他獨自面對風絕。

  她希望未來的盟主是他,雖然,盟主夫人卻不是她。

  與其說是在堅持這個盟約,倒不如說,她只是想終結那一點關係。看他穩穩坐上盟主之位,然後她便安安心心嫁人。

  相忘江湖,從此誰也別見誰,誰也不念誰。

  新買的這匹馬不比原來的,有氣無力。又行了好些天,直到沒有了高陽,秋風開始吹起,她才來到了周福滿所在的小鎮。

  一路上,眾家虞記錢莊沒有了人管,紛紛倒了下來。掌櫃捲走了大批錢財,消失得無影無蹤。鹿雨山莊的消失,竟還引發了商界的小小混亂。

  可儘管如此,周福滿這裡的招牌還掛著。

  剛剛打開了店門的他,打了個哈欠,朝外了望了望。突然,他伸向門板的手一滯,停在了半空。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周福滿有些震驚,看見站在門口,單衣寒風的那個人竟分外真實。

  「棠少!」他一聲驚呼,丟下一截門板,便忙不叠地奔了過去,「真的是你嗎?!為何站在門口也不敲門?」

  看著這個扯著自己衣袖、唯一還算關心自己的人,虞瑨棠不覺有些酸酸。曾覺他略有些點頭哈腰的狗腿模樣,但現在看來,他也只是做個下屬該有的樣子,根本不重貴賤。

  「叫你先吃了飯再開門,你偏偏不聽,飯都要涼了還不回來。」還未答周福滿的話,便聽一個熟悉的女聲從屋後傳來,大有泰山壓頂之勢,「看你糟蹋本姑娘的飯菜,不好好收拾你……」

  夕蕊那張不見停歇的嘴在她踏進前廳之後,突然停住了。看著眼前瘦了許多的棠少,她忽然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聽了夕蕊吼的那番話,虞瑨棠心中突然有些爽朗。看來這兩人關係越發得好,早不是她剛走時候的模樣了。

  「怎麼,夕蕊姑娘莫不是當了管家婆?」

  被這麼一問,夕蕊終於合上了嘴,卻舌頭打顫地叫道,「棠……棠少」

  這反應讓虞瑨棠哈哈笑了兩聲,「你這是驚訝於我的突然出現,還是覺得我不該來此打擾你們倆?」

  這話一出,那倆人都紅了臉。

  嘖嘖,看來猜得可算準,夕蕊姑娘已經接住了周福滿那充滿愛意的小眼神,當起了虞記錢莊的管家婆。

  不知他小子用了什麼手段,如此之快就將這位不好惹的姑奶奶收服了。

  「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啊?」虞瑨棠一臉嬉笑地接過周福滿遞過的茶水,問道。

  周福滿看著她面上的笑容,有些為難,卻最終還是說道,「出了這樣的事,總歸不適合。所以,還是等等看吧。」

  也是,鹿雨山莊出事之後,他依舊以虞記錢莊掌櫃的身份自居,又怎會在這節骨眼上大辦喜事。

  雖說無意中提起有些難受,但這已經讓她大為感動了。兩個包子收買的人,老爹,你可真是賺到了。

  「有飯吃嗎,我餓了。」

  「有!有!有!夕蕊姑娘不是都做好了嗎?」周福滿忙答道,轉身對自己管家婆點點頭。夕蕊聽罷見此,便轉身回去擺飯菜了。

  這飯菜,聞起來便叫人嚥口水。

  塞了口菜,虞瑨棠不禁讚道,「沒想到夕蕊姑娘不止會做,還能做得如此美味!」

  「那是當然。」夕蕊嚥下飯菜,得意地笑了笑,又指著一旁的周福滿說道,「這頭豬每次都吃上三碗,都快給吃窮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做得好吃。」周福滿擡起頭,眼裡全是幸福的味道。

  沒想到夕蕊一見了他的模樣,竟笑開懷了,「哈哈……白癡,門牙上貼了塊辣椒皮。你這是有多喜歡我的飯菜,想要留下來隔夜吃麼。」

  虞瑨棠聞言轉過頭去,果然見周福滿的牙齒上貼了片辣椒皮,鮮艷著呢。被他這樣子逗樂,她也不留情面的哈哈大笑,可不消片刻又想起陸叔的微笑。

  他也在那場大火中死去了吧,和陸夫人到地獄繼續做鴛鴦去了。

  突然之間,剛剛輕鬆起來的心情又沈了下去。

  「我吃好了。有熱水沒,我得洗個澡。」這些天風餐露宿,人都要臭了,洗洗換個心情也好。

  「剛才做飯時弄了一身汗,就燒了水準備洗澡。既然棠少要先洗,我就暫且擱著。」夕蕊說罷,便打了周福滿拿筷子的手,厲聲道,「還吃!快算賬去!」

  周福滿被這一喝,只好依依不捨地放下碗,奔店裡去了。早說過夕蕊是個潑辣女子,攤上她,不是百依百順,就是言聽計從。

  不過她一個大小姐,竟連早飯也為周福滿準備得如此豐盛,說穿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算是這小子的造化了。

  虞瑨棠不覺嘴角上揚起來,覺得這好戲長著,無不歡樂。

  房間備下了熱水,虞瑨棠脫下衣服,正欲解開軟甲便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扭頭望肩上看看,便見幾根銀絲突起,軟甲竟裂了一個縫。

  看著刀槍都難入的軟甲被她穿了五年就磨壞了,真是啼笑皆非。

  這些年裡,它替她擋下了許多刀劍危險,自身磨損了不少。所以,此刻壞掉,也實在不能怪她敗家。

  可惜了虞老爹親自監製的軟甲,如今只能放在包袱裡好好留戀了。總不能繼續穿著任它壞下去,到時候只剩一堆銀絲吧。

  老爹處處護著她,用一年的時間來做一個軟甲,每一條銀絲都「寄予」了平安二字。這種關愛,直到現在才被深深體會到。

  在澡盆裡泡著,不知不覺竟有了睡意。

  一個隱隱約約的夢,說不清有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只有白霧蔓延地面,升起擋住眼睛,然後,聽見各種各樣的聲音在耳邊不停絮叨。

  什麼言語也聽不清,她只感到逐漸泛起來無助和害怕。

  一陣水花激起,「嘩啦」一點聲響在靜謐小室裡顯得有些突兀。虞瑨棠晃了晃腦袋,用滿是水的手抹了抹臉,清醒了。

  被夢境嚇到亂舞手腳,對她來說實在有些不同尋常。

  穿好衣服,看著鏡中那個曾讓人「聞風喪膽」的怪俠,覺得似乎瘦了一點。對著銅鏡中的自己笑了一笑,梨渦淺淺。

  整理好頭髮,她便開門出去了。還沒走進店裡,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離開,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群。

  郭嘯清?

  周福滿剛剛合上賬目的本子,虞瑨棠便問道,「那不是郭嘯清嗎?來這裡幹嘛?搶你媳婦兒?」

  她記得在裘老頭後院的時候,郭嘯清曾說過,要是沒有學好就只能出家。如今人回來了,莫不是裘老頭乃鐵腕手腕,將他給成功掰正了?

  而自己那一腳踹過去,難道又真的將郭嘯清的人生踹翻了個樣?

  「他呀!看上了個姑娘。可偏生是個人家不喜歡遊手好閒的富家子弟,嫌棄他沒正事兒干。這不,方才來提他的私錢,誰也不靠,想要自己幹一番事業。」

  「喲!這太陽可打西邊兒出來了。」

  話說這姑娘也怪不同尋常的。誰不想嫁入好人家,可她生生比虞瑨棠還要特別,二話沒說拒絕了。

  周福滿繼續感歎道,「現在的他全然是個善人模樣,壞毛病幾近全改,總算像他爹郭老爺了。」

  剛來第一天,就見了兩牽上紅線的,月老最近怕是良心發現了。

  聊完了話,周福滿又忙了起來。虞瑨棠覺得無聊,倒也懶得幫忙,索性回了房間睡起了大覺。

  轉眼就過了兩天。

  一大清早給那匹有氣無力的馬涮過身子後,她還是決定走了。梁九津啊梁九津,不弄死點兒人還真不好找。

  這種想要世間安定,又希望死點兒人的想法實在矛盾。

  吃了午飯後,匆匆告別周福滿和夕蕊,虞瑨棠騎著那匹被她心血來潮取名「二牛」的馬走了。

  今早「二牛」聽到自己被叫成「牛」的時候,打了個響鼻,似乎有些不喜歡和二牛表哥一個名字。

  怎奈虞瑨棠說一不二,就這麼定了。

  「二牛,你在山下乖乖吃草,我先上去了。」虞瑨棠拍了拍它的背,拿起韁繩草草栓在了樹上。

  她又來到了這裡——藥山。

  不知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站在這個洞前的,迷茫、失落、傷心、還是懷念。

  在這個將自己交付了他,也是在這裡和他分道揚鑣。路上種種,輾轉不能忘記,直至滲入到了她的夢中。

  他淡漠的神色,嘴角饒有韻味的笑,失去控制的呼吸,還有,對她憤怒的言語。所有的一切,彷彿還是昨天發生。

  這一趟,就當最後一次想他,最後一次哭成個淚人。

  依舊坐在那塊大石上,任天邊的夕陽灑滿全身,漫成燦爛的顏色。直到最後一絲殘陽消失,她才動了動,打開隨身的小水壺喝了一口。

  雖然是水壺,如今裡面卻裝進了酒。那濃烈的味道,讓她可以暫時不那麼痛苦,不那麼去想念曾經的每一個人。

  從不豪飲,因為她不是海量。所以兩口酒下肚,虞瑨棠便覺自己醉了。在漸漸朦朧起來的月光中,她看見那個熟悉的人,帶著熟悉的神色站在面前。

  果然在月光下,總能見到他。

  她朝那模模糊糊的影子哈哈笑了兩聲,將小水壺湊到鼻尖,輕輕嗅了一嗅。然而那影子卻動了起來,奪過她手中的酒,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口。

  「我總算找到你了,虞瑨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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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41:38

【第33章.言不由心】

  然而那影子卻動了起來,奪過她手中的酒,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口,「我總算找到你了,虞瑨棠。」

  被突然的熟悉聲音驚到,她頓時酒醒了一半。擡起頭看了看,竟真的有這樣一個人站在面前,玄色的衣,清冷的眼。

  一點也沒有變。

  虞瑨棠正眼看了看顧辰曄,壓抑著心中泛起的洶湧波浪,偏是將頭扭到一邊,「是你呀。」

  她以為自己會驚訝得說不出話,可裝了這麼多年,此刻竟也能隱藏得很好。習慣作怪,總要言不由心,身不由己。

  可到底除了這樣簡單一句,她就再說不出別的話來了。

  顧辰曄站了片刻,還是在虞瑨棠身旁坐下。黑夜中,他似有似無地歎了口氣,又隔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我聽說了……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再次見面,他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除了鹿雨山莊的事,他還能聽說什麼。

  那語氣中隱約透著的同情味道,令虞瑨棠又清醒了一些,更苦澀了一點。這樣的顧辰曄,平心靜氣和她說話,反倒讓她不知說什麼好。

  「我自有去處,你無須操心。」

  棠少,不應該是這個冷漠的樣子。

  看著她未干的淚痕,又聽她這樣毫無情緒的話語,顧辰曄突然有些心慌,「我只是……不希望你如此消沈。有什麼我能做的,定當相助。」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日復興山莊,也與你無關。」虞瑨棠終於有了表情,卻是衝他哼笑一聲,「曄少不是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嗎?你該遠離我這個陰險小人,省得將你引上了邪路。」

  「此一時,彼一時,何必說這樣的話。」

  「難道你覺得我這樣沒有擔當,不顧他人感受的人值得同情嗎?你的原則又可以打破嗎?你是大好人,對不起,我交不起你這樣的朋友……那姑娘受了傷,你找到她了嗎?她哭過多少次,你又聽見過嗎?」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突然提起那件事,恨不得把心裡所有的苦倒出來,把所有的委屈都告訴他。

  可惜,最終她也只能用別人的身份,來述說自己的心傷。

  一連串的質問,讓顧辰曄如有魚刺在喉,緩緩說道,「……我什麼也沒有找到,我也聽不到她哭,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還活著。」

  虞瑨棠歎了口氣,望著天上那一輪永遠散發著寒冷的月亮說道,「她還好好活著。如果要尋死覓活,當初就該一頭撞死的石壁上。她雖然很無助,但也堅強,不需要你操心。」

  這樣的回答讓顧辰曄一時驚訝,抓住虞瑨棠的手臂,忙問道,「你找到她了嗎?」

  「找到了。」

  她看著他著急的模樣,覺得世間異常可笑。不過「你、我、他」,卻偏偏分不清。他要找的人此刻就在眼前,可這個瞎子卻不知道。

  「你真的要娶她嗎?」

  「是的。」

  好個答案,乾脆利落。

  虞瑨棠奪過顧辰曄手中的水壺又灌了自己幾口。烈酒下肚,她也爽快地回答他道,「如果想因負責而娶她,那倒不必。」

  「為何?」

  「因為她要嫁人了,從此與你無關。」

  說了這句話,就好像作了最後的道別。嫁給梁桐羽,從此相忘於江湖,這是她在洞口作下的決定。

  顧辰曄聽罷卻好似沒能十分安心,良久才歎了口氣說道,「既然有了歸宿,那我又怎能再去多事。但願她會過得很好……但願,她的夫君不會為難她。」

  虞瑨棠強迫自己笑著,可嘴角用力地撕扯好似把心也撕開了一道口子,「她要嫁的夫君不是你那樣迂腐的人,他不在意。」

  梁桐羽說要娶她時,知她已非完璧。至於是不是真的愛她,是不是一個圈套,她沒有資格去在意。

  其實愛上一個人,是會用真心去希望他好的。就好比現在,她告訴顧辰曄無需再想,何嘗不是一手將自己至於泥潭,一手將他放飛。

  想到這裡,她又覺得喉間苦澀了一些,只好仰頭喝酒,將最後一口灌進肚中。

  顧辰曄見她喝酒的模樣,手臂一伸,從她手中搶過水壺。拿在手中搖了一搖,怎奈壺中空空如已。他擡頭看了一眼虞瑨棠,在她的眼中好似看見了一團愁雲,透出的濃厚悲情,令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有一股突然的心痛如潮水一般襲上心頭,叫他一時分不清自己是怎樣想的。片刻,只聽「匡當」一聲,水壺被他摔在了地上。

  「你要消沈到何時!一個名滿江湖的棠少,怎麼可以到了這般田地。你站起來,有什麼話說清楚,有什麼事,我幫你做!」

  原來她努力的笑,一點也不好看,一點也沒有騙過他。

  虞瑨棠看著他,並不答話,卻扒開那一隻抓住她衣襟的手,躬身撿起了章姨娘留下的水壺。擦乾淨壺身的灰,再小心翼翼將它放在自己懷中,她的眼已又濕了一些。

  顧辰曄心裡很煩亂。

  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的虞瑨棠會突然心痛,更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衝動,想要讓她的臉上重新綻放那不羈的笑容。

  這些分開的日子,他常常憶起有這樣一個少年,和他縱馬夕陽。也曾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

  如今重逢,想不到竟是這樣的光景。

  他低緩了語氣,說道,「如果你不重新振作,莫桐怎麼辦,難道要她把孩子生下來,自己養。」

  孩子?

  虞瑨棠被他這一句震驚,愣了片刻,卻無所謂地說道,「孩子隨她生下來,反正我不會養。」

  「你!」

  顧辰曄本想動之以情,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怎有不去管的道理。可萬萬沒有想到虞瑨棠會是這個反應,他遂也只好上前又抓住了她的衣服,失望透頂地罵道,「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我當不起男人……我沒本事,我甚至連為鹿雨山莊找出兇手的能力都沒有。哈哈哈……我是個廢人,一個空有名氣的殼子而已。」

  顧辰曄聽罷,更是惱火,將她往地上一扔說道,「如果是鹿雨山莊的事讓你成了這個樣子,那麼,你娶莫桐,麒麟門協助你復興山莊。」

  虞瑨棠被扔在地上,索性就坐在了那裡,笑開了,「乾脆!這個條件可真誘人。曄少出手,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我這個無能之人什麼都不用做,卻一手抱得美人歸,一手復興鹿雨……可是顧辰曄,你能代表顧掌門嗎?兩大門派何時不是在競爭,麒麟門巴不得鹿雨山莊毀得連根木頭渣子都不剩。」

  一臉笑容轉為怒目厲聲,顧辰曄被這樣的虞瑨棠震懾了,怔怔看著她,一時竟無言以對。

  「沒話說了是不是?」

  藉著酒勁,她恨不得把心裡所有的疑慮都倒出來。麒麟門到底是不是幕後兇手?顧辰曄又是不是仇人之子?

  雖然盡力去將愛和仇恨分開,可這些問題無時無刻不在充斥著她的腦子。這顆心,就好像裝滿了水的白瓷杯,被放到了冰天雪地。突然而來的暴風雪,膨脹的冰水,彷彿要將她活活撐裂。

  「這是兩碼事,你要莫桐怎麼辦!郎中已說了,懷孕三月,你讓她大著肚子一個人面對?!」

  呵,沒想到莫桐懷孕是真,整件事滑稽可笑,讓人有口難言。

  「她是和哪個野漢子暗結珠胎了,別人不願負責就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難道這樣的野種你也要我認!」

  顧辰曄怒了,「她不是這樣的女子!雖然性子頑劣,可既然情歸於你,就只會失身於你。」

  「你憑什麼這樣來定義她,又憑什麼這樣要求我!」

  顧辰曄簡直和她八字不合,怎生的如此偏執。可她,又何嘗不是固執得不願他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

  因為,能夠幫她的是梁盟主,而不是顧辰曄。

  「無論做了何事,該負責的,就該……」

  「如果有一天,」深吸一口氣,她打斷了顧辰曄的話,用冷如月光淡如水的聲音問他,「你我再也不會相見,你會不會想我。」

  顧辰曄聽罷,卻皺眉說道,「不要岔開話題,我只知道,莫桐會想你。」

  虞瑨棠看著他依舊認真的模樣,閉目無奈一笑,卻依舊問道,「如果有一天,你我再也不會相見,你會不會想我。」

  她的固執,還有那平淡卻不容忽視的問題,讓他感覺有一陣暗流自心間流過,又像是有一根針輕輕紮了上去。

  「會……」他點了點頭。

  這個字已經夠了,至少他不會忘光了她。

  虞瑨棠以為,聽見這個回答之後,她會笑,卻沒想到眼淚奪眶而出。她的手,她的腳出賣了心,竟鬼使神差地撲到了他的懷中。

  顧辰曄低頭看著懷裡的人,說不清此刻心中的奇怪感覺。他緩緩擡手撫上她的背,竟真實地感覺到她哭泣的心痛。

  「你,在發抖。」

  「……那就抱我緊一點。」

  但願時光停在這一刻,讓她可以更多地擷取他的溫度。可話音剛落,他的另一隻手,卻猛然間將她推開。

  她狼狽地坐到地上,只聽空中風聲劃過,一支飛鏢「匡當」沒入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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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42:04

【第34章.生死關頭】

  但願時光停在這一刻,讓她可以更多地擷取他的溫度。可話音剛落,顧辰曄的另一隻手,卻猛然間將她推開。

  她狼狽地坐到地上,只聽空中風聲劃過,一支飛鏢「匡當」沒入大石。

  「誰!」

  顧辰曄往後退了一步,站穩腳步於夜色中喝了一聲。然而一陣鳥雀翅膀撲騰過後,回應的只有「沙沙」樹葉聲響。

  道是無情,原來是有危險逼近。

  從地上爬起來,未免腹背受敵,虞瑨棠三步並兩,背對背和顧辰曄仔細聽風。然而寂靜的夜裡,過了半晌,依舊沒有什麼動靜。

  「暗箭傷人算何本事!有種就出來!」她喊了一句,略有些嘶啞的聲音在山間迴盪,卻得到了同樣的靜謐回應。

  又凝神等了片刻,耳邊傳來顧辰曄的聲音,「來者不善。你喝了酒,先上樹去休息,此人就讓我來應付。」

  虞瑨棠聽罷,「嗯」了一聲,一躍上了身旁一棵不大不小的樹。

  坐在樹幹上盯著顧辰曄,她感覺到週遭的空氣慢慢開始凝結。

  一身玄衣的他,幾乎沒入了黑暗,讓她根本看不分明。不過好在對於投飛鏢的人來說,也是一樣的效果。

  「來者何人,出來正大光明一決高下!」

  顧辰曄右手握住玄魂,豎耳細聽。又一隻飛鏢射來,微微風聲中,「呲啦」一聲玄魂出鞘,擋落投來的暗器。

  那飛鏢剛一落地,從同一方向又射來暗器,呼嘯之聲咄咄逼人。

  側身躲過,顧辰曄心底得出了個結論——來人功底不差,卻似乎不善射飛鏢。因為就方才來看,投射力道很足,卻有失準頭。

  過後又是一陣靜謐。

  來人似乎極其害怕正面交手,遲遲不肯現身。夜色濃郁的山林瀰漫著危險的氣息,隨時可能有致命的暗器出現。

  一陣風吹來,就連月光也被濃雲遮蓋。

  許是今夜喝酒太過敏感,虞瑨棠心裡泛起層層不安。冥想一陣,她所幸脫掉自己的外衣,撕成了幾塊,再用火折子一點,最後借住樹的高度,於空中一撒。

  瞬時照亮了一片。

  一個暗藏的身影出現在了洞口附近,樹葉遮蓋一半的臉有些眼熟——正是那三禍之一的梁九津。

  「幹得好!」顧辰曄嘴角一笑,飛身上前玄魂直刺這敗類。

  可趁著距離還遠,梁九津迅速離開了原來的位置,成功躲過了這一劍。然而,任他如何迅速,顧辰曄既然看見了,就不會輕易跟丟。

  一陣窮追不捨,令梁九津瞬時落入了下風。

  虞瑨棠看著這場你追我趕的遊戲,不禁心中浮現了疑問。

  那個山洞她進去看過,根本不是有人在的樣子。也就是說,梁九津根本沒有繼續利用山洞練毒。既然是這樣,他們二人的出現,也就沒有對此人造成任何威脅。

  所以,最大的疑惑出來了——梁九津向來都是躲著外界,緣何這一次竟主動出手要她二人性命。

  換個角度一向,虞瑨棠頓時心驚。主動出手,必定是有備而來!那梁九津的身上究竟藏了多少毒!

  想到這裡,她定睛一看,才見顧辰曄好似有些吃力。

  顧辰曄追趕之際,突然感覺前方的梁九津撒了什麼東西出來。

  難不成飛鏢投不準,又換成了撒毒粉的法子?他立時用寬大的衣袖遮擋住臉部。然而,這樣一來,卻沒能護好拿劍的手。

  刺痛不斷傳來,從手背蔓延到手臂。再這樣下去,他會連劍都拿不了。心中一燥,顧辰曄不得不加快了動作。

  看著他有些吃力,虞瑨棠縱身跳下樹幹,伸手從大石旁拿起她的劍。清脆一聲響後青玉終於出鞘,朝著那敗類便直直刺去。

  梁九津正全力應付顧辰曄一個,沒想到背後竟會又加上一個虞瑨棠。正面是玄魂,背面是青玉,他頓時手腳慌亂,往下一縮,又向左一滑,總算逃出生天。

  兩個人對一個,縱然梁九津有再多的毒,也難得手。今夜,就要這敗類再也禍害不了人間!

  梁九津被這樣揪著不放,心生焦躁,嚷嚷道,「兩個打一個,這算什麼大俠!」

  顧辰曄還未搭話,便聽虞瑨棠劍風劃過,回他道,「對待別人是什麼態度,取決於被對待的人是什麼人。曄少的話,送給你!」

  手忙腳亂又以毒藥躲過一劍之後,梁九津腦中一動,哈哈大笑道,「花雲散的效果不錯!兩位感情日益深厚,看來你們得謝謝我這個牽線的人了。」

  這話顧辰曄聽著肯定雲裡霧裡,可虞瑨棠聽罷卻心底一震——難不成梁九津知道她是個女人!

  果不其然,梁九津見虞瑨棠蹙眉的模樣,又補了一句,「哈哈哈……我說的沒錯吧,虞姑……」

  怎奈他一句話還沒說完,青玉劍便閃電般穿胸而過,正中心口。電光火石之間,定下了勝負。

  「虞……」

  看著梁九津口吐鮮血倒地而亡,虞瑨棠的臉上揚起了淒淒的笑。她終於殺了梁九津,終於,和他沒有了關係。

  然而,就在梁九津徹底沒有了氣息之時,青玉劍砰然落地,「匡當」一聲。而她,就像一片枯葉翩然落下,無力摔倒在地。

  雲散月出,清冷的月光下,只見一隻毒鏢赫然插在她的胸口,垂下的紅絲隨風而動。

  要不是為了阻止那敗類說完,她又怎會腦子發熱地衝上去;要不是梁九津自以為扔了飛鏢便無人敢上前,掉以輕心,她又怎會如此簡單就得手了。

  喝了幾口酒,她就笨到命都玩兒上了。

  「棠少!」

  顧辰曄剛剛收好玄魂,便見虞瑨棠突然倒地,驚得連忙奔了過來。雙手扶起她的身子,月光下她慘白的臉,比來時所見還要蒼白。

  拔掉她胸口的毒鏢,他的語句有些著急,「你的銀絲軟甲呢!怎麼會連只飛鏢都擋不住!」

  然而懷裡的人卻衝他虛弱一笑,「壞了……包袱裡。」

  「不要說話了,我給你吸毒出來。」說罷,便要扯開她的衣服。

  虞瑨棠抓住他的手,氣若遊絲,「梁九津的毒……我沒有活路了。盟主之位……是你的,我甘拜下風……」

  生死關頭,黃泉路近。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想著爭奪盟主之事。原諒她不能親自替老爹和娘親報仇,也不能弄清楚此刻抱著她的顧辰曄是不是她該恨的人了。

  果然她辦不了大事,「虞姑娘」三個字就讓她慌了神。

  顧辰曄哪裡想聽她遺言一樣的話,手上內力一發,便拍在她的背上。一口黑血自她口中噴出,虞瑨棠身子一輕便倒在他懷中,全然沒了知覺。

  再不將毒液吸出就晚了。

  顧辰曄一手從背部給她渡入真氣,一手拉開她胸前衣襟。可是剛一扒開衣服,他便震住了。

  裹胸!女人!

  愣神片刻,他終於俯下身去,用嘴仔細替她吸出毒液。可他的腦中卻是百轉千回,有如一鍋沸騰的水,怎麼也靜不下來。

  一路上的種種,如洪水一般在腦中湧現。

  柔和的側臉,扭扭捏捏的做派、突然的臉紅,還有劈散了頭髮的美麗模樣,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女子的所為。

  虞瑨棠,她不是陰柔男子,卻是一個真真切切的女子。

  顧辰曄恨不得捅自己一刀,他怎麼會這麼傻,這麼笨,這麼眼瞎。現在的他,除此之外只有一個念頭——虞瑨棠,你不能死。

  不顧後果地將自己的真氣渡給她,只希望著微弱的呼吸不要斷掉。可即便他自己渾身像脫了力一般,她的身體還是在慢慢變冷,呼吸還是那麼弱。

  眉頭緊鎖,顧辰曄脫下身上的衣服,包裹住她毫無生氣的身子。她一點點失去的血色令他覺得,彷彿有什東西麼明明想要牢牢握住,卻即將失去。

  「虞瑨棠,我要拿你怎麼辦……」

  無助蔓延開來。

  突然之間,他想起了什麼,連忙抱起她朝自己的馬跑去。

  沙老!

  分別那一天,虞瑨棠曾說那姑娘往東邊去了,他便按她說的去尋,結果在山腳下偶遇了這個老頭。曾見那老者的屋前曬滿了草藥,也曾聽他脫俗的言語。他是不是個隱居的醫者,又能否救她的命?

  顧辰曄管不了這麼多,已抱著虞瑨棠坐於馬上,朝那遠方唯一的微弱火光飛奔而去。月光再一次被遮掩,黑夜無限延長身後,馬蹄錚錚響徹山林。

  「求你,堅持住!」

  他已沒有真氣可以渡給她,只好於寒冷的風中在她耳邊懇求。安靜的她,卻用泛紫的嘴唇,緊閉的雙眼來回應。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樣慌亂,從來都以為只是將這個「少年」看得特殊。卻在突然之中,才知道,原來已經有一顆種子悄悄發芽。

  它叫,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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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9 10:43:20

【第35章.心如刀絞】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樣慌亂,從來都以為只是將這個「少年」看得特殊。卻在突然之中,才知道,原來已經有一顆種子悄悄發芽。

  它叫,情愫。

  一路狂奔,終於到了小屋前面,顧辰曄手也沒擡一下,一腳便踹開了那本就不牢固的木門。

  「誰呀!」

  坐在簡陋木桌旁的白髮長眉老頭,被這一聲響嚇得震落了手中的藥草。

  「我!」顧辰曄抱著虞瑨棠走了進來,看見那老頭後,勉強鬆了半口氣。

  「臭小子,大晚上的別嚇老頭子,小心嚇死了。」沙老雖口中責備,卻將目光投向了虞瑨棠,「她中毒了?」

  「嗯……我來求你救她。」

  老頭看了看被他踹破的門,右手順了順鬍子,長眉一挑,說道,「小子,這是求人的態度嗎?你我不過一面之緣,我為什麼要救她。」

  顧辰曄這才想起自己失禮了,急忙賠不是,「是晚輩魯莽,方才騰不出手,只好用腳踹了。」

  「什麼人讓你急成這樣。」老頭也沒想追究,又看了看虞瑨棠,總算問道,「嘴唇發紫,面色鐵青,中的什麼毒?」

  「梁九津的毒鏢,但不知是什麼毒。」

  話音剛落,老頭便眉頭一皺,揚手一揮,「你走吧,我救不了她。」

  「怎麼會!?」

  「我沒那本事。」

  「不試試怎麼知道!你不是醫者嗎,怎麼可以隨口說治不了就放棄!」

  沙老盯著他越發焦急的神色,搖頭歎道,「我也不過是個鄉野郎中,醫術到底怎樣心裡清楚。梁九津的毒奇特無比,世間除了他本人,有誰能解?」

  顧辰曄聽罷,將虞瑨棠輕輕放在床上,突然之間掐住了沙老的脖子。他臉上的神情驟然變了,陰冷的聲音說道,「她要是死了,我要你陪葬!」

  從不曾聽聞曄少也會用到這等手段,那老頭生生被他的反應嚇了一遭,鬍子抖了一抖。

  未曾想到自己反應會如此大,顧辰曄眼見沙老被掐得臉色泛紅,忙鬆開手。不得已,他又緩了語氣,「我不在意當一次壞人,只要你救她,自不會為難你。」

  「……」老頭連連咳嗽了幾聲,一時不能回答。

  「不要以為你自比世間一粒沙,我就會相信你真的無能。就憑這不俗言論,便能斷定你並不簡單。況且,你瞭解梁九津此人的厲害,若只是一般郎中,又怎會熟知江湖中的事。」

  沙老聽罷歎了口氣,還是堅持那句話,「即便如此,老頭我也真的不會治。」

  靜了片刻,誰也沒有說話。這反倒讓沙老認栽了,誰讓顧辰曄一雙眼冷得駭人,「既然如此相逼,我就死馬當做活馬醫吧。」

  說罷他便湊到了虞瑨棠身邊,伸手探了探鼻息。凝神片刻,方纔那無可奈何的神色,竟變得凝重。愣了些時候,他才站起身來,緩緩說道,「救也晚了,沒氣了。」

  沒氣了!

  顧辰曄面色一緊,連忙撲了過去抱起她的身子。將手探去她的鼻尖,他頓時僵住了身形。果真,沒有了半點氣息。

  「你怎麼可以……」

  喉間刺痛,突然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心上剎那間裂了一道口子。多年沒有流淚的眼,此刻竟不覺淌出了淚,滴落在那張泛著死亡氣息的臉上。

  她還沒有告訴他發生了什麼,怎麼可以死。伸手擦去滴在她臉上的淚,恍惚間,覺得心如刀絞,有如淩遲。

  這顆叫做情愫種子是從什麼時候種下的,是否在未明時分就已注定了要悔恨。是否,真的只有到了生死時刻,才能明白某些感情。

  一夜變故,一次突如其來的爆發,讓他幾乎以為這是一場噩夢。絕望像捲起的風,吹起漫天枯葉,滿地沙塵,全然不見一點薄光。

  這就後知後覺的是愛嗎?他配得上說愛嗎?

  從不示弱半分的曄少第一次在人前落淚,沙老算是見識到了。他仔細看了看顧辰曄懷中的人,才知道是個女子。

  柔和側臉,英氣眉目,一動不動地身子在他懷中那樣小。男女之情,你生我死,徒留了沒有道明的話,怕是世間最為痛苦的事。

  沙老無奈搖了搖頭,從身上抽出一根銀針來,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小子,放開她,我且試試死人能不能救活。」

  顧辰曄聽了那玩笑一般的話,心中一陣火氣上湧,扭頭卻看見沙老認真的模樣。收起泛著寒光的眼神,他還是放下了虞瑨棠,「你最好不要耍我。」

  無視他帶了威脅的話,沙老二話沒說,拿起手中的銀針,直截了當地扎進了虞瑨棠頭上一處穴道。

  手法甚是駭人。

  「她還沒死透。如果黑白無常鐵鏈沒有銬牢,這姑娘還有可能逃回來。一切聽天由命,要是活不過來,莫要說我老頭子折騰死人。」

  他自己也沒底,那銀針和穴道也不過是昨個兒晚上,靈光一現琢磨出來的法子。沒想到今天就用到了虞瑨棠身上。

  替她蓋好被子,抽出銀針,等待的時間無限漫長。短短一個時辰,像是過了半個人生。桌上的燭火,每每風過搖動,他的心就縮緊了一次。

  「一個時辰還醒不過來,就不要再等了。」沙老是這樣說的。

  當希望越來越渺茫,幾已幻滅的時候——她泛白的手指終於動了一動。就是那幾乎看不出來的動作,令顧辰曄忽然看見了曙光。

  「她活了!你看見沒,她活了!」

  扒開顧辰曄的手,沙老顯得更為鎮定,「別高興得太早,我去弄點藥,看能不能再壓制一些。」

  想方設法灌了一碗藥下去,虞瑨棠的臉色似乎有所好轉。可細看之下,也不過是從鐵青轉為了慘白。

  她那冰冷的唇,依舊泛著微微紫色。靜靜模樣,叫人依舊放不下心。

  老頭子凝神把脈片刻,依舊蹙眉說道,「早說過,我沒那本事。窮盡畢生所學,也只能控制,不能去毒。」

  「一定有辦法的。」

  「老頭子真的沒辦法,不知道毒性,就連用藥也是誤打誤撞。到底能保她命到幾時,我也不知……若是她能清醒片刻,小子,有什麼話趕緊說清楚吧。」

  說罷,拍了拍顧辰曄的肩膀,出去了。

  一番話,又讓他沈下了心。擡起手,撫過她蒼白的臉頰,無奈苦笑道,「你倒好,什麼也不知道。你倒也不好,傷己也傷我。」

  當然沒有半句應答。

  她從始至終緊閉雙眼,如果不是胸膛不平起伏,他會以為她真的離開了。又過一個時辰,虞瑨棠紊亂的呼吸逐漸平穩,額頭的汗水也不再泛出。

  顧辰曄沒有合眼地守著她,總害怕一眨眼,伊人便已離去。

  直到現在,他才有心思去想一想過去發生的事。那個山洞裡,記憶中若隱若現的女子是不是她,那方海棠手絹又是何人的。

  如果自己傷害的是她,她又為何非要隱瞞下去。忽又想到,她說「那姑娘」要嫁人了,即將披上嫁衣的又是不是她。

  矛盾在腦中撞擊,希望是她,又害怕是她。

  修長的手指留戀她的臉頰,「你一定要醒過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即使我太可恨太愚笨,不配知道,你也只要醒來就好。」

  話音剛落,虞瑨棠的眉頭突然皺緊,雙手抓住被子一角,鬢角又被汗濕。「唔……」她痛苦的咬牙出聲,似經歷著巨大的痛苦。

  「你怎麼了!」

  「爹……娘……姨娘……」自她口出斷斷續續落出這幾個字,每喚一聲,便有滾燙的淚水滑落。

  為什麼還會這樣?

  可沙老看著只是搖頭,背過身去又歎了口氣。醫者束手無策,他也只能擁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能以什麼身份來安慰?一個連朋友都不配的人。

  虞瑨棠帶著哭腔的聲音逐漸沙啞,從低泣呼喚,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每一聲,都瀰漫了無助和絕望。

  緊緊將她箍在懷裡,他覺得,這樣的她彷彿要耗盡最後的力氣。就那樣靜靜躺著也罷,總好過現在隨時力竭。

  心如刀絞的時候,他竟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顧……辰曄……」

  他愣了片刻,啞了聲音,「我,怎麼了?」

  可是迷糊的她又只說了一句,「二牛……」

  她究竟是想要他笑還是哭。就算她醒來連連叫他二牛,他也會傻傻點頭答應的。折騰了一個晚上,虞瑨棠筋疲力盡終於睡了過去,他卻不得安寧依舊守著。

  看她安靜睡了兩個時辰,面上不似起初蒼白,他才終於鬆了口氣。顧辰曄擡起頭,被光晃了眼睛,才見窗外已經大亮。

  回頭看著她,不禁淡淡笑了,「天亮了,棠……虞姑娘。」

  突然要改口,他有些不習慣。可是,除了「虞姑娘」這個充滿了距離的叫法,其他的,他都沒有資格叫。

  沙老端了一碗粥來,「這姑娘暫時死不了,你先喝口粥,我再看看她的脈息。」

  顧辰曄手上端著粥,卻兩眼盯著沙老的神色。

  良久,沙老才放開了虞瑨棠的右手,「脈象來看,毒性穩住了。沒想到胡亂醫治,竟有此效果。但……」他頓了頓,看著顧辰曄焦急的神色,還是說了下去,「這姑娘不知道受過什麼傷,子處寒氣鬱積,恐難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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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53:52

【第36章.默然離開】

  「我老頭子診斷,這姑娘不知道受過什麼傷,子處寒氣鬱積,恐難育子。」

  這樣的隱疾,被沙老說了出來,顧辰曄聽得不禁又皺了眉。寒氣鬱積,以致這般,她究竟受過多少苦?

  「可能醫治?」

  「這個病別人我不敢保證,但擱我手上準沒問題。待過一兩個時辰,她要是沒再毒發,便理應沒有大礙了。屆時你去鎮上買些藥回來,我自會配藥。」

  「你這裡沒有藥材?」

  「前些天下雨,淋壞了。」沙老說罷就寫了張方子出來,「缺的就只這味藥,鎮上應該能夠賣到。」

  隨便喝了幾口把粥,顧辰曄坐回到床沿,疲憊的雙眼看著虞瑨棠。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總之不想挪開眼神。

  兩個時辰裡,她一直很安靜,一動不動熟睡著。見慣了她鬧騰的模樣,這樣的樣子反而令他不習慣。

  「你該出發了。此藥採集不多,這個季節存貨也快沒了,小心一點不剩。」沙老將桌上的單子遞給他,催道。

  顧辰曄接過單子揣在身上,又看了一眼虞瑨棠,似有些不放心。

  「用不著擔心,藥的效果比想像中好,說不定你回來她就醒了。」

  「嗯。」他點點頭站起身,終於打算出發。

  「快去快回,把門給我修修,一把老骨頭受不了那涼氣。」沙發癟癟嘴,揚了揚手要他快些走。

  顧辰曄一路飛奔,不消半個時辰就到了鎮上。將馬拴好便開始挨個兒找藥鋪,怎奈果真像老頭說的,找了好幾家都沒了囤貨。

  日頭越來越高,雖已秋天,但走得急了身上也就冒了汗。拐了個街角,一個沒注意便不小心撞了個人。他倒站得穩穩的,對方卻結結實實地跌了一跤。

  顧辰曄低頭一看,正打算拉一把,卻發現坐在地上的是周福滿。

  「曄少?!」

  「周掌櫃,附近還有藥鋪嗎?」拉起他,顧辰曄直接問道。

  「往那邊走有一家。」周福滿用手指了指右邊,又問道,「曄少這是怎麼了,找藥鋪找得如此急。」

  「你少主子病了,我去替她拿點藥。」隨口丟了一句,顧辰曄便要往那方向走。

  「棠少怎麼了?!昨天還在店裡好好的。」周福滿擋住他的路,忙問道。

  「受了點兒傷,我這不是去拿藥嗎。」

  「……有曄少照顧,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周福滿鬆了口氣,又突然想起什麼,說道,「我想起今日是棠少的生辰。往年我在鹿雨山莊的時候,每到這天,上頭都會給我們這些小工改夥食……可惜……」

  原來今日是她的生辰。

  顧辰曄想起此刻還昏迷不醒的虞瑨棠,不禁又皺了眉。今年沒了家人陪伴,自己也還在病重,哪有什麼好慶賀的。

  他沒什麼心情閒聊,三兩句和周福滿說完了,又趕忙朝藥鋪走去。

  總算在這家找到了所剩無幾的藥材。

  拿好藥原路返回,走在人來人往的街上,耳邊吆喝聲四起。今日是她的生辰,當家人一個不剩,她又會寂寞傷心成什麼樣子。

  想到這裡,他停在了一個攤子前。

  「呀!這不是曄少嗎?」

  本想買點小東西的,沒想到又遇到了認識的人。顧辰曄沖郭嘯清笑了笑,隨口問道,「大少爺怎麼跑到這小攤來了。」

  郭嘯清還沒開口,就聽他身旁的一個姑娘沒好氣地說道,「看吧!我讓你回去,你偏要留下,存心要我的攤子不得安寧!」

  「秋芊,你娘生病在家,我這不是怕你忙不過來嗎。」

  「滾回你鋪子上去。明明就是新開張,存心不想做下去了嗎。」

  「櫃檯都還沒擺好,急什麼。」郭嘯清一臉沮喪,轉頭對顧辰曄嬉笑道,「見笑了,這是秋芊姑娘,我還沒過門的妻子。」

  哪知秋芊聽罷生氣了,又要趕他走,「還說什麼,趕緊滾回去!沒進你家門之前,不要來煩我。」

  若是顧辰曄再看看周福滿那妻管嚴的模樣,定是要好生感歎夫綱有損。可各有活法,各有各的幸福。

  秋芊一個擺攤為生的姑娘能喝住那大少爺,算是她的造化了。

  看見郭嘯清走了,秋芊才說道,「公子是要買什麼?這裡只有胭脂水粉手絹之類的,挑個好看的,送給喜歡的姑娘吧。」

  顧辰曄細細看看了,目光獨獨落在了一方手絹上。

  荷葉田田,碧葉連天。精細的繡功與手法,和他懷裡揣得那方海棠如出一轍。驚訝之下,已不覺伸手拿出了手絹。

  「咦!公子怎麼會有這方手絹,我記得不是賣給你了呀。」秋芊眼尖,盯著那手絹疑惑了,「難不成那位公子買了不是送給姑娘的?」

  顧辰曄一聽,連忙問道,「可還記得賣給了何人?」

  「要我說名字,肯定不知道。只記得是位和你差不了多大歲數的公子,樣子嘛……看起來很秀氣,個子比你矮一點,然後……出手很闊綽乾脆。」

  還未等秋芊說完,顧辰曄就幾乎可以確認,那所謂的公子就是虞瑨棠。所以,那晚的山洞裡,根本就只有他們兩個人,那個姑娘就是虞瑨棠無疑。

  出手闊綽乾脆,為了一方繡了海棠的手絹,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因為她的名字裡就有一個「棠」字。

  他怎麼會這麼笨!顧辰曄捏著那手絹,只覺心底暗潮湧起,恨不得揍自己一頓。

  「公子?」秋芊叫了他一聲,「公子不看看到底要買什麼嗎?」

  他哪還有心思買東西,從攤子上隨便拿了副鐲子,扔了一錠銀子便飛奔離去。

  秋芊手裡拿著銀子,差點想要破口大罵。可嘴才張了一半,顧辰曄就連影子都沒了。還當一錠銀子夠資本,可他拿什麼不好,偏偏撿了最貴的鐲子。

  本兒都不夠!

  話分兩頭。

  虞瑨棠覺得自己做了很多噩夢,又感到似乎有誰一直護在身邊。渾渾噩噩中她動了動腦袋,終於睜開了眼。

  窗戶開著,屋裡的光線有些刺眼。

  挪了挪手腳,覺得有些酸痛無力。她不知這是哪裡,迷糊著翻身坐了起來,漸漸回想起暈倒前發生的事。

  梁九津死了,她中了毒鏢。現在,是死了還是活著?人間還是冥府?

  蹙眉環視了一下屋子,只覺擺設很是簡陋,倒不像死人去的地方。迷茫之中,一陣藥味傳來,苦澀刺激著她的鼻子。

  「丫頭,醒了?」一個老頭站在門口,含笑看著她,「醒了就把這碗藥喝了。」

  「你是何人?」她蹙眉問道,聲音還是有些沙啞。

  「真是沒禮貌,哪有這般質問救命恩人的。」

  此處果真尚是人間。

  「是你救了我?」

  「我倒是不想救你,」沙老把藥碗遞給她,半真半假地歎了口氣,「可我要是不救你,那臭小子非殺了我不可。」

  「……」她愕然。「臭小子」三個字,指的可是顧辰曄?

  「先把這藥喝了。你身上的餘毒,我會另想辦法來解。目前來看,暫時應該不會毒發,等得起的。」

  虞瑨棠沈默著,仰頭喝下湯藥,又聽他說道,「這小子去鎮上給你抓藥了,再過一會就能回來……不過,恕我直言,丫頭,你是否知道自己有何隱疾?」

  「什麼?」剛醒來就被告知有病,她可算是倒黴透了。不過被涼水澆慣了,竟不十分驚訝。

  「子處積寒,恐難生子。」

  虞瑨棠拿碗的手還是顫了一下,面上神色一滯。片刻安靜過後,她終於放下了藥碗,說道,「於我無所謂,能不能都一樣。」

  沙老話都說到了這份上,顧辰曄不可能還不知道她的身份。昨晚傻傻衝上去要梁九津閉嘴,現在看來算是得不償失了。

  虞瑨棠站起來,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外衣被她點燃玩火兒去了,現在就剩下一件中衣。床邊放著她的青玉劍,還好被顧辰曄記著拿上,但包袱卻不知飛哪裡去了。

  「有沒有衣服給我穿?」

  「我這裡可沒女子留宿過,沒衣服給你。」

  虞瑨棠瞪了這老頭一眼,她可沒心思開玩笑,「我要男子的衣服。」

  過了好久,沙老才翻了件衣服出來,「這是最小的衣裳了,當年內子不小心做小的。」

  虞瑨棠將那衣服套上,還好只是大了一點,樸素了一些,「多謝了,衣服就不還了。」說罷,拿起青玉劍便往門外走。

  顧辰曄知道了,她就斷然沒有了勇氣面對。

  鹿雨山莊的大仇,承諾和梁桐羽的婚約,這些她必須要完成。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若是等到顧辰曄回來,不知道會發生怎樣的事,她又是否還走得了。

  「丫頭,就這麼走了?」沙老連忙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不等那小子回來?」

  「不等了,他日再行報恩之事。」她不提顧辰曄,卻繞到了救命之恩上面。

  剛一轉身,又聽見沙老說道,「丫頭,你身上的餘毒還未清除,若冒然離開,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毒發。」

  虞瑨棠聽罷,轉回身,反一笑問道,「那會死嗎?」

  「那倒不會,但怕是會痛不欲生。具體我老頭子也說不清楚。」

  「不會死就好。」她臉上的笑略帶苦澀,扔下這一句,又朝那無奈搖頭的沙老拱手一拜,便離開了。

  與此同時。

  顧辰曄策馬狂奔至藥山山腳,手裡牢牢握著那方海棠手絹。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讓心底那股焦急更加濃厚。

  那個讓他止不住慌亂的人,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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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56:00

【第37章.寄人籬下】

  顧辰曄策馬狂奔至藥山山腳,手裡牢牢握著那方海棠手絹。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讓心底那股焦急更加濃厚。

  那個他讓他止不住慌亂的人,醒了嗎?

  然而,等待他的,只有空空如已的房間。海棠手絹無聲落地,竟一時沒能握住。轉身出了房間,抓住沙老的衣襟,憤然問道,「她不是還傷著嗎!為何放她走?」

  「該說的都說了,腿長在她身上,要走我也沒有法子。」

  問他也是於事無補,顧辰曄撒開手,忙又去牽自己的馬,「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西南方向。」

  聽罷,一躍上馬,策馬揚鞭追了過去。

  前方的路上,虞瑨棠晃晃悠悠地走著。

  她身子還弱著,奈何非要躲顧辰曄,只得強忍了胸口的疼痛。好在老天爺這次總算開了眼,幫了她一回。

  「二牛?」

  一匹馬正拖著韁繩悠閒地吃著草。虞瑨棠擡手在它背上拍了拍,笑了,「二牛可真是乖巧,掙脫韁繩也要來接我。」

  那吃滿意了的馬打了個響鼻,把臉偏向她蹭了蹭。虞瑨棠被匹馬給逗樂了,心裡自在了一些,撫了撫二牛的鬃毛,臉上一笑,翻身上馬揚鞭出發了。

  殺掉梁九津,就沒理由繼續在外晃蕩。接下來便該去天統閣,親自參與查清真兇。「麒麟門」,這個敏感的詞,她甚至不敢去想。

  身上有傷,走走停停,大約一個月後,虞瑨棠才又出現在了天統閣的門口。此時傷口幾已痊癒,只是風餐露宿,又廋了一圈。

  半路上她才驚覺,自己的生辰已過。十七不再,已是十八歲的年紀。猛然一個跨度,光景不同,心境不同。

  「虞姑娘總算回來了。」清淨的小亭裡,梁珩息一臉笑意,扭頭看了看一旁的梁桐羽,眼底笑意十足。

  「不知梁盟主有沒有遵守諾言,查找真兇。」虞瑨棠往兩人一旁的石凳一坐,開門見山問道,卻沒有正眼看看梁桐羽。

  「怎會還沒有查,如今眉目也有了。麒麟門的確還是有最大的嫌疑,至於罪證,老夫還沒有找到。」

  這麼久都還沒有找到罪證,是目標錯了,還是麒麟門真的隱藏得那麼好。虞瑨棠聽罷,說道,「如有什麼事盟主只管說,只要能查到真兇為家人報仇,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會去做。」

  「有需要你的地方,自然會告訴你。不過,既然回來了,就先休息休息。虞姑娘的房間早已經備好,稍後羽兒領你前去。至於我,手上還有些事務,就先走了。」

  梁珩息說罷,起身便離去了。

  這點心思,虞瑨棠還會看不出來?有人要勾搭,閒雜人等請速速離開。不出所料,老爹一走,梁桐羽就熱乎上了。

  誰知他開口就是一句感歎,「虞姑娘看也不看在下一眼,定然是不甘心這樁婚事。」

  虞瑨棠接過他遞上來的茶,仰了頭喝下去,「難道不甘心,你就會解除了婚約?」

  「好不容易要挾來的,我怎會白白浪費了。虞姑娘要是不甘心,那梁某會有法子讓你心甘情願的。」

  他倒是自信得很。

  「那我就等著看好戲吧。」

  梁桐羽突然笑了,深秋時分依舊扇著他那把扇子,「『看好戲』?怎麼聽你說來,倒和自己沒有關係。」

  「何處不是戲,當做一場戲來看,有些事就不會太在意了。」

  「想不到虞姑娘想法如此獨特。」

  懶得和他說話,她也真的是累了,索性扔下茶杯問道,「房間在哪來,我想歇一歇了。」

  「隨我來。」梁桐羽合起扇子,指引了路。

  天統閣很大,她從不曾步入後方宅院,也不曾知道此處如此雅致。一路走來,亭台樓閣,花鳥蟲魚,很是清幽。

  「前方花間閣就是虞姑娘的居所了,早前就讓下人打掃好了。」

  遠遠見到丫鬟奔來了,虞瑨扭頭說道,「梁公子就送到這裡吧,我自己去便好了。」

  還是趕緊離開此人的好,身處別人地盤,能躲就躲。梁桐羽這種人要是跟進去了,不知又什麼時候才肯離去。

  「虞姑娘好生不待見,這是何道理,莫不是要趕主人家?」梁桐羽口中說道,臉上卻不見一點生氣。

  「你一個厚臉皮的人,哪會在意我是否趕你。」

  「知我者莫過於虞姑娘,梁某這臉皮被你一誇,金貴了許多。」

  「少貧嘴,我去了。」撇開梁桐羽,虞瑨棠迎了上去。

  來接人的小葵很疑惑。

  老爺交代過住進花間閣的是位姑娘,現在怎麼換成了個公子?她眨巴著眼睛,傻傻問道,「公子可是走錯地方了?花間閣本是給女子住的。」

  果然趕走梁桐羽沒了主人介紹,麻煩多了。虞瑨棠手臂一擡,觸到了小葵的下巴,「爺我可沒走錯地方,來的就是這裡。」

  小葵嚇住了,退了幾步,「公子請自重,小葵……不是隨便的婢女。」

  「哈哈哈,」虞瑨棠仗著自己個子高,伸手摸了摸小葵的頭,「個子挺矮,你應該才剛十四五歲吧。」

  小葵偏開頭,回道,「今年十五了。」

  「那你得叫我姐姐。」

  這丫鬟愣住了,盯著虞瑨棠反覆好看了幾遍,才終於相信眼睛前這個完全就是個裝男人的主。

  「那……姐姐好。」

  熱水早就備好了,彷彿從她進了大門起就知道要沐浴一般。

  坐在澡盆中,任小葵搓背,她不禁苦笑了。方纔,應該是她最後一次以男子的身份戲耍女子,現在,也是第一次由丫鬟這般服侍。

  屏風一旁放著水紅色長裙,還有種類繁多的花飾,無一不是女子常用的裝扮。

  她終於換回女子的模樣了,可一點也沒有當初那種期待。

  若穿著這些推開房門,就等於像外界宣佈了她的身份。不管梁盟主有沒有刻意公佈,按照武林關於她消息的散佈速度來講,不消一個月,連大漠那裡的都知道了。

  主人怎麼安排,就如何來做吧。這種寄人籬下、有求於人的感覺實在不好受。鏡中那不施粉黛的自己,雖穿了長裙,戴了花飾,卻還有些棠少的模樣。

  「姐姐面色泛白,得染些胭脂。」小葵巧手一陣描眉撲粉,胭脂香氣縈繞。

  虞瑨棠盯了許久,只覺那鏡中之人不似自己了。就算恢復了女兒身,她也不喜這般徹頭徹尾,活像是整日梳理妝容等待良人來寵的女子。

  「小葵,端盆水來給我把妝洗了。」

  「可是……」小葵盯著銅鏡,覺得好生可惜,怎樣也無法理解虞瑨棠不滿意,「棠姐姐是覺得哪裡沒有點綴好?」

  「都好,只是不喜歡。」

  大概小葵要抱怨自己遇上了個難伺候的主。

  洗了臉,仔細看了看,眉目倒是無需修飾,只是面色委實蒼白。罷了,犯不著非要明艷如花,桃腮杏面。

  「就這樣吧,左右我也要先小憩一會兒。」

  小葵替她放下床幔,說道,「那姐姐歇著,我先出去了。」

  聽小葵關上房門,虞瑨棠便躺了下來。因著實太在累,著了床就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將醒未醒時分,耳邊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比耗子還要輕。

  她睜開眼睛,透過帳子看見一個女子的身形,竟有幾分眼熟。

  翻身坐了起來,虞瑨棠仔細看了看,不由笑了。撩開帳子,對著那背著她的女子朗聲說道,「唐姑娘真是有膽,偷到天統閣來了!」

  唐子荷正愁自己摸錯了地方,突然便被這熟悉的一聲差點嚇了個魂飛。轉身一看,卻是個女子,正笑瞇瞇地盯著她。

  「抱歉,姑娘,我走錯房間了。」正要擡腳離開,她才反應過來,除了聲音,這女子的面容是何等熟悉。

  「怎麼,不記得我了?看你還如此跳脫,想是那毒藥自己解了吧。」

  掩蓋不住一臉驚恐,唐子荷倒抽了一口氣,「你……你是!棠……棠少?」

  虞瑨棠下了床,湊到唐子荷身旁,手指擺了擺糾正道,「他們可不叫我棠少,而是虞、姑、娘。」

  唐子荷驚得和不攏嘴,感情那調戲了她幾回的虞瑨棠是個女的?

  她算是明白了什麼人最能要她命。像虞瑨棠這種忽男忽女,到現在還沒搞清楚是爺們兒還是娘們兒的人,最能叫人冒冷汗。

  「怎麼,費得著如此驚訝嗎?用不用給你摸摸看,我到底是不是女的。」

  「你!」

  這樣的驚訝表情,讓虞瑨棠很滿意,「話說回來,唐姑娘怎麼還沒得到教訓,又偷到天統閣來了。」

  偷無止盡,容易上癮,要偷就偷最難偷的。唐子荷自認倒黴,偷到了天統閣還能遇上這位陰魂不散的。

  剛想開口,就聽見開門聲響起,小葵的聲音輕輕飄進來,「棠姐姐可醒了?」

  唐子荷一聽有人來了,二話沒說,躍上房梁消失了。可惜難得遇到點兒開心的事,還沒弄明白她是來偷什麼的,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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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56:23

【第38章.突然毒發】

  唐子荷一聽有人來了,二話沒說,躍上房梁消失了。可惜難得遇到點兒開心的事,還沒弄明白她是來偷什麼的,就不見了。

  小葵腳步很輕地走了進來,卻看見虞瑨棠早已醒來,站在桌旁自己倒了杯水正喝著。

  「盟主說若是姐姐睡醒了,便請去前廳。今晚備了好酒好菜,只盟主和少爺在席,為棠姐姐接風。」

  接風?

  怕是一場鴻門宴吧。

  兩父子上陣,一個口口聲聲說查清真兇,一個又說定要她心甘情願嫁給自己。人前光明磊落,人後威逼利誘。

  這飯要是吃得下去,她就是飯桶。

  讓小葵收拾收拾了妝容,虞瑨棠便「吃飯」去了。走了一刻左右便到了,剛進了門,梁桐羽就迎了上來。

  「虞姑娘這身打扮,可是將整個天統閣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梁公子謬讚了。」客氣了一番,在梁珩息的注視下,終於入了座。

  剛坐好,婢女就端上了菜餚,全是些山珍海味。

  「虞姑娘這一趟好生辛苦,又除了一害。知你身上有傷,今日老夫特地要夥房燉了些補湯,給你養養身子。」

  「又除了一害」,這話他說著不覺奇怪麼,死的可是他的親兄弟。

  「多謝盟主好意了。」虞瑨棠接過婢女遞上來的湯碗,謝道,但心底卻又是另一番想法。

  除了她自己和顧辰曄,以及沙老,沒人知道自己受了傷。或許還得加上一個替她搓背的小葵,除此之外便沒人見過傷口。所以,沒腦子的人都會猜到,那小丫頭是安到她身邊的耳目無疑。

  至於梁盟主,是大意了,還是存心想要施壓,告訴她,逃不脫梁桐羽的爪子?

  本就是各懷心事的一餐,虞瑨棠懶得繞彎子,索性直截了當說道,「梁盟主今日曾說發現麒麟門有很大嫌疑,只是苦於沒有找到證據,不能輕舉妄動。既然如此,晚輩希望能夠參與調查,畢竟事關鹿雨山莊,我怎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

  「鹿雨山莊的事關乎武林安定,老夫定然會好好查清的。但目前沒有明確的線索,你去了也是枉然。況且虞姑娘若不把身體養好,只會拖累。」

  虞瑨棠笑了笑,「我這身體好著呢,梁盟主莫不是小看了我。」

  「那倒不是,」梁珩息笑著轉過頭,「你看羽兒,若我就這樣要你不得休息,這小子怕是會整日來鬧我了。」

  她扭頭一看,正好迎上梁桐羽的眼神。

  「虞姑娘要是傷沒好,我可是會整日擔心的。」梁桐羽一邊說話,一邊往她碗裡夾了點菜,「坐下這麼久,倒沒見你吃過幾口。」

  梁珩息適時插了句話,「話說到此,該好好吃飯了。待會兒還要繼續去查,有消息自然會告訴虞姑娘的。」

  時不時說上幾句話,一頓飯就這樣解決了。虞瑨棠總覺怪怪的,心中感到陣陣壓抑,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回到自己房間之時,夜色已深。

  這幾日梁桐羽變著花樣地來找她,送了各種各樣的補藥到花間閣。今日剛睡了午覺,小葵便端了碗東西進來。

  「少爺在外面等著呢,怕這湯藥涼了,就讓我先送進來。」

  「放那裡把,等會兒喝。」

  「少爺說要我看著姐姐喝下去。這要是放下就走,我不好交差呀。」

  「那端來吧,我何時將它倒掉了。」

  這幾日送來的補藥,虞瑨棠是來者不拒。想來又過了這些日子,理應有了新的線索,但若不把身體養好,這兩父子怕是又有理由了。

  仰頭喝下湯藥,清了清口,又讓小葵把頭髮梳理了一番,才步入了前廳。

  梁桐羽站在窗前,將扇子插在脖子後面,雙手揣進袖子裡,不知在想什麼。那雙盯著窗外秋色的眸子,好似缺了平日的不羈。

  「難不成花間閣的景致有什麼不同,要梁大公子專程跑來欣賞。」

  梁桐羽聞聲轉過身子,盯著虞瑨棠的眸子頓時有了笑意,「當然特別,別處可沒這樣的美人兒。」

  「藥我喝了,梁公子大可不用擔心,這就請回吧。」

  梁桐羽聽罷,抽出扇子,在手心有一下沒一下地彈了彈,「虞姑娘何故如此不待見我,每次來都要下逐客令。」

  「我要是不趕你走,你自己會走嗎?」

  「那倒不會,興許就留宿下來,一親芳澤了。」說罷,這厚臉皮又笑了幾聲,「唰」的一聲打開了扇子。

  「拿開點兒,我可怕著了風寒。」

  梁桐羽聽罷,果真往後挪了挪,「哈哈哈……這要是著了風寒,我送了這麼多藥,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虞瑨棠動了動筋骨,說道,「你那些藥還真是不錯,我現在是大好了,總不會再有理由不讓我調查自家的事了吧。」

  「這樣誰還敢攔你。我和爹約好申時在涼亭博弈,現在時間也快到了,你且隨我來,正好和爹商量商量。」

  「求之不得!公子引路。」

  隨他步入涼亭,可干坐了許久,也不見梁珩息來。石桌上的棋盤早已擺好,梁桐羽索性要虞瑨棠陪他下上一局。

  她從來都是棋藝不精,生生被梁大公子殺了個片甲不留。兩局下來,擡頭一看,天色已晚,梁珩息怕是不會來了。

  虞瑨棠心裡好生可惜,只得說道,「我乏了,今日就到此吧,明日我自己去找梁盟主。」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想自己走走。」

  撇開了梁桐羽,漫不經心地走在路上。已經很多天過去了,眾人看到她時卻還是會指指點點。不知是因為了女子的裝扮,還是鹿雨山莊的事。

  可就在迎面走來的丫鬟中,偏偏有一個把頭低了下去。虞瑨棠盯著那半個頭頂,嘴角一笑,愣是擋在了她面前。

  「虞姑娘好。」一幫丫頭脆生生地招呼道。

  「嗯,你們先下去吧,我和她說說話。」

  眾丫鬟離開之後,虞瑨棠又深笑了幾分,「唐姑娘,就算你換了身衣服,別人不認識,我還不認識你麼?」

  唐子荷聞言,只好擡起頭,臉上依舊是踩到狗屎的表情,「棠……虞姑娘真是眼尖呀。」

  「有唐姑娘在,不眼尖點兒多可惜啊。說吧,上次沒得手,這次又來偷什麼了?」

  唐子荷怎麼躲都躲不過陰魂不散的虞瑨棠,垂頭喪氣索性直接交代了,「天統閣不是號稱有前盟主宋喬雨留下的鐵劍一把嗎。當年他就是以這把破劍,輕鬆擊敗所有對手,入主天統閣的。」

  「這我知道。不過你這目標是不是定得高了點兒,那鐵劍可是懸掛在梁盟主的臥室之內的。據聞,周圍布下了機關,萬萬別想偷到。」

  「不試試怎麼知道。可惜我摸過去的時候,梁盟主關在裡面,不知和人商討什麼,神神秘秘的。」

  神神秘秘和人商討?他不去涼亭,就是這個原因?

  「那你就下次再來吧,記得借我看看那鐵劍究竟有多破。」

  話音剛落,唐子荷像得了特赦令一般,忙一溜煙跑了。這讓虞瑨棠覺得,自己在唐子荷心裡,難不成像個瘟神?

  回到花間閣,小葵端了飯菜來,一邊擺下碗筷,一邊說道,「方纔棠姐姐不在,盟主遣了人來,叫你去他書房議事,說是事情有了進展。」

  這消息終於等到了,虞瑨棠聽罷,忙站起來往外走。

  「棠姐姐,先把飯吃了吧,都等了這麼久了,不在意這一時半會兒的。」

  「不吃了,端下去熱著吧。」虞瑨棠腳步飛快就要衝了出去。怎奈還沒有走到門口,便頓感到天旋地轉,腳一軟栽倒在地。

  「棠姐姐,你怎麼了?」小葵忙丟了東西奔過來。當她看到虞瑨棠的臉時,頓時驚呆了。鐵青的臉色,發紫的嘴唇,活像將死之人的駭人模樣。

  糟糕,竟在這個時候毒發。

  像是有無數根針在身上紮著,鑽心得痛,以致在瞬間便汗濕了衣衫。她眨了眨眼,卻幾乎看不見一點光亮。小葵的聲音在耳邊不斷響起,焦急害怕顫抖著,卻好似越來越遠。

  虞瑨棠掙扎著爬起來,怎奈連連跌了下去。泛白的手指掐緊了門框,指甲深深嵌了進去。劇痛之中,感覺胸腔之中陡然升起一股悶氣,剛一張口,便是一口黑血噴出。

  「啊……」小葵嚇得尖叫起來,「棠姐姐,你不要嚇……」

  驚恐的聲音戛然而止,換來的卻是一個男子的聲音,朦朦朧朧一點兒也不真實,「虞姑娘……你忍忍。」

  逐漸渙散的視線中,她看見了那個人,不變的樣子,不變的聲音。唯一不同的,只是那焦急的神情。

  她記得他從來都是坦然的模樣。

  「我帶你出去。」

  話音剛畢,頸上便突然挨了重擊,虞瑨棠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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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0:56:50

【第39章.表明心意】

  話音剛畢,頸上便挨了重擊,虞瑨棠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與其讓她這樣痛著,倒不如敲暈她。顧辰曄抱著虞瑨棠,極力讓心底的焦急沈下去,起身往外走。

  天統閣是武林至尊的象徵,自然處處都是守衛。方才進來已難,此刻抱著一個人出去更不容易。

  他在假山後面躲了許久,也沒有瞅到機會逃出去。懷中的人,壓根兒就知道情況危急,即便在昏迷中,也還痛苦地呻吟著。

  聲聲都扎進他心裡。

  顧辰曄低頭將她抱得更緊,手貼上虞瑨棠的背,開始渡真氣給她。與此同時,幾個守衛站在原地聊天,愣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在這樣磨蹭下去,等到小葵被人發現暈倒,虞瑨棠失蹤,他們就很難再出去了。

  好在,老天爺終於發了同情心。

  正當顧辰曄考慮是不是要硬闖過去的時候,一個死氣十足的聲音罵道,「你們還愣在這裡幹什麼!天統閣進了偷兒,趕緊去觀景閣巡邏!」

  想必是個領頭的人物,一句話下來,一幫守衛忙不叠撤走大半。

  顧辰曄不知偷兒是誰,可要說起來也算是熟人了。唐子荷這次無意中幹了件大好事,怕是自己也不知道。

  說來也奇怪,莫不是八字太合,這姑娘每每總能幫到什麼。這邊她被人追,那邊顧辰曄瞅著機會,輕輕鬆鬆摸了出去。

  出來之時,天已昏暗。儘管如此,他也不敢明目張膽走在大街上。縱馬行到山間,尋了個山洞,勉強當做避難所。

  懷中的人依舊痛苦著,比中毒那晚好不了多少。虞瑨棠瘦小的身子忽冷忽熱,手一直抓著他的胳膊,指甲深深嵌進了肉裡。

  顧辰曄在山洞中緊緊抱著她,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他寧願替她來受。這些日子,接近兩月,沒有一天不在擔心著她。

  就在虞瑨棠離去之時,他策馬揚鞭追到半路,卻橫生枝節。一個驚天秘密,要他不得不調轉了馬頭,以致直到今日,才能夠去天統閣尋她。

  本以為好好解釋,好好彌補,她就會跟他走。沒想到卻是如今這樣的情形,突然之間的毒發,要他措手不及。

  目不轉睛地看著懷中的人,他有種錯過太多的感覺。如今的她終於要回了她的身份,著了明麗水紅紗裙,盤了簡單好看的髮髻。

  顧辰曄越發懷疑是自己眼睛有問題,還是太過愚笨。朝夕相處那麼久,竟直到情急之下扯開她的衣服才發現竟個女子。

  虞瑨棠漸漸有了些知覺,身上的疼痛也不如起初那般要人命。渾渾噩噩中,她感覺到自己躺在一個溫暖的懷裡,卻力竭得實在不想睜開眼。微微動了動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竟就這樣睡著了。

  顧辰曄的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聽著逐漸平穩下來的呼吸,終於放了心。

  洞外天色已黑,洞裡更是看不清楚。輕手輕腳把虞瑨棠放在地上,又脫了自己的衣衫覆上,他才覺安心了一點。可洞裡有些陰冷,只得又出去弄了些干樹枝升了火,拾了些乾草鋪在潮濕的地面。

  微微跳動的火光映上她恬靜的睡顏,令他不禁想起曾兩度被這樣的模樣騙走了心神。看著躺在身旁的她,會想去一起的時光,兀自笑了。

  虞瑨棠這一睡就是一個時辰,等到再度醒來,早已是蟲鳴四起的晚上。

  她挪了挪腦袋,極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發現身上蓋了一件衣服,身下鋪了一些乾草。山洞裡一陣魚香飄進鼻尖,芳香誘人。

  本就沒有來得及吃飯,這下肚子更餓了。

  可,這是哪裡?

  顧辰曄見她醒了,緊蹙的眉終於展開,獻寶一樣揚了揚手中正烤著的魚,「你一定餓了,過來嘗嘗。」

  一見是他,虞瑨棠哪還有心思吃魚,轉念想起自己是被他敲暈的,更窩了氣。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她便朝洞口走去。

  「虞姑娘。」偏偏他一開口就能呼停了她。

  被顧辰曄喚了一聲,虞瑨棠當真頓在了原地,待反應過來,不由覺得自己好笑,便又擡腳往外走。

  「可不可以留下。」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在空空的山洞裡迴旋。

  虞瑨棠轉過身,看著他眉目緊鎖的模樣,沒好氣地問道,「留下來做什麼?你又幹嘛非要劫我出來。」

  好多問題好多話,他們都還沒有坦誠相交,奈何開口就這樣排斥。

  顧辰曄走上前來,眉目緊蹙加深幾分,說出了他很早就想說的話,「那個姑娘是你,海棠手絹也是你的,那晚山洞裡根本就只有你我二人。你又為何不說出來,讓我做了這不仁不義之人。」

  「我為何要說,說出來要你負責,還是非要給鹿雨山莊添麻煩。你該慶幸我沒有粘著你!所以,有空還是多擔心擔心你的莫桐師妹,趕緊找到那該負責的人吧。至少,我沒有像她那樣懷了別人的種,再找個替罪羊!」

  虞瑨棠心中惱怒,但覺顧辰曄那話實在令人聽了不舒服,好似這不仁不義之人是自己逼他做的一般。她心中本就窩著火,這下便口無遮攔,一股腦說了出來。

  顧辰曄真想當場抽腫自己的嘴,為何總是要傷她,忙解釋道,「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才弄成今天這樣。我要如何做,你才能被你原諒。」

  「……」虞瑨棠不知道能說什麼,難道要接受這遲來的道歉?可她只是一時氣惱,從來沒有真正怪罪過他,談何原諒。

  見半晌她沒有反應,顧辰曄只得繼續說下去,「其實,莫桐腹中裡的孩子……是赤儀的。」

  虞瑨棠有些吃驚了,且不說莫桐是不是水性楊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赤儀喜歡的是自己師姐丁小斕,又豈會和莫桐做出這樣的事。

  顧辰曄接著說道,「小斕帶眾人先回去,也就只留下了莫桐和赤儀處理事務。哪知兩人醉酒做了錯事,竟還有了身孕。不知所措之時,碰巧你出現了。兩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計就計嫁禍給你。莫桐能威脅你娶了她,赤儀在小斕面前也不會不自在。」

  聽罷,虞瑨棠鼻哼了聲,頓覺好生滑稽,「可惜我是個女子,他們找錯了對象。」

  「整件事我也是最近才清楚。莫桐一哭二鬧三上吊,硬是讓眾人都知道她懷的是你的孩子。她以為,這樣就能讓你不得不接受她。可直到最後,得知你竟是個女子,打擊之下當場滑了孩子。而赤儀也沒打算再逃避,頂下壓力打定主意要娶莫桐。怎奈她自己受不得那結果,幾天前已經出家了。」

  「原來是這樣。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莫桐自作自受,恕我無法同情。至於赤儀,他願意認清事實,勉強算是個有擔待的。」

  出家無疑是逃避現實和苦難最好的方法。可是縱然再難,虞瑨棠也不會放棄復仇。所以,坦然離開顧辰曄是她唯一的選擇。

  她說罷,聳了聳肩,轉過身又要離去。

  顧辰曄沒想到說了這麼久,她還是要走,慌忙抓住了她的手說道,「留下來。」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甩開他的手,只是回答得有些無可奈何,「我早說過,無需你負責,又何苦要我留下。你有婚約,我也有。」

  他手一縮,將她的身子掰過來,「你是不是要嫁給他,梁桐羽。」

  「是!他不在意我是否完璧,你也不要在意是否負責,這本該就是最好的結局了。丁小斕等著你回去娶她,若我有了歸宿,就請收起你那套。」

  「我不會娶她,那也不是你的歸宿。」

  這一句又讓虞瑨棠惱了。

  她打開顧辰曄的手,聲音帶著微微怒意,「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不嫁給他,難道嫁給你嗎!我不要所謂的負責,也請不要讓我配合你正人君子的態度。」

  「為什麼不給我機會證明這不僅僅是要負責。」顧辰曄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裡,壓抑住開始顫抖的聲音,「只是因為,我不想就這樣錯過你。」

  如此溫情的話從他口中說出,虞瑨棠驚訝得忘了掙脫。難道,他……可惜這樣的感情來得太不是時候。

  此刻,自己沒有出手傷了他,已經是掙扎萬般。麒麟門,按梁盟主的推斷,根本就是罪魁禍首。

  兩個仇人,怎麼可能在一起。若是他日坐實,她就絕對不會再猶豫半分。

  虞瑨棠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推開了他,「婚約已定,多說無益。」說罷,沒再看他一眼轉身離去。

  可是剛走到門口,顧辰曄又擋了上來,夜色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讓開。」她越發沒有了耐性。

  可他沒有半點讓路的意思,靜默的夜裡,兩人就這麼站著。幾聲寒鴉鳴起,許久之後,他終於幽幽開了口,「你爹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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