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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26:47

【第80章.春宵一刻真的值千金】

  「韓嫣!你可回來了!」陳嬌看到忽然出現在長門宮中的韓嫣時高興之極,頓時笑顏逐開,一掃這些日的陰翳憂慮心情。頗想仿效上次見面時的做法,沖上前去直接撲倒,可惜這回沒有能說得過去的好藉口,只得悄悄想一下過過幹癮。

  韓嫣在外奔波了幾個月,容顏不見風霜憔悴,反而是更精神了幾許,十分挺拔的站在當地,衣著穿戴也還是像以前一樣細緻考究,用陳嬌的話來形容,那就是帥得沒邊兒了。

  從頭到腳看那是長身玉立,言談舉止間堪稱英俊瀟灑,湊近了面對面細看,那是眉目含情。實在是太可心合意了。

  韓嫣的臉色有些凝重,先兩旁看看,陳嬌會意,命芙琴和綠琥去外面守著,不要讓人隨便進來,等她二人一出去就也凝重了臉色問道,「怎麼了?你有什麼要緊事要和我說?」

  不意韓嫣並沒什麼機密話要說,而是兩步上前一把就將她抱了起來,「你怎麼總是惹禍,嚇死人了!我走在半路上,忽然聽說你因為在宮中私設巫蠱欲害衛皇后而被陛下看管了起來,你知道我多急啊!」

  韓嫣生得細緻,他對外人雖然經常是一副驕橫的樣子,但是在陳嬌面前一直都是乖乖的,很斯文,也比較聽話,被欺負了都不還手的,所以導致陳嬌對他的印象就是一個小男人,估計比她自己也厲害不了多少。

  這時忽然被一把舉了起來,方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男女的不同,面前這是個成年男子,平時被她打兩下根本就不痛不癢,所以會讓著她很少反抗。

  韓嫣比陳嬌要高出大半個頭,陳嬌以前最多是坐著的時候能平視他,這時忽然比對方高出不少,換個角度看看,發現美男就是美男,哪個角度看都漂亮。

  心中一陣悸動,「韓嫣……」

  韓嫣仰頭看她,「怎麼?」

  陳嬌不好意思,「我這不是挺好的,暫時沒什麼事,你放我下來吧,我慢慢和你說。」

  韓嫣擔心焦急了一路,此時確認她沒事才終於鬆口氣,輕輕將她放了下來,「我差點直接進宮去,總算在離長安還有幾十裡的地方接到了緯衡傳來的消息,臨時調轉方向來了你這裡。」

  陳嬌站穩了,「緯衡跟在陛下身邊伺候也有些年頭了,算是十分親信之人,怎麼還會這麼幫著你,我在宮中時也蒙他多次關照,他是看你的面子吧。」

  韓嫣答道,「緯衡很早以前犯過一次大錯,按宮裡的規矩是要處大刑的,我因平日裡看他順眼所以花了不少氣力幫他求情,使他免於受刑。他是個知恩圖報之人,所以對我託付的事情都會盡心竭力。」

  陳嬌點頭,「難怪呢。唉,最近有一大堆事情,說來話長。真不是我故意惹禍。對了,你累不累,餓了吧,我讓人準備點吃的,慢慢說給你聽。」

  韓嫣揉揉肚子苦起臉來,「都快餓死了。」

  陳嬌很是心疼,頓時先不忙說話,連聲喚芙琴快去命人準備飯菜,又讓綠琥帶他去洗漱一下,等看到韓嫣收拾得舒服俐落,安安穩穩的坐下開始吃東西時才也坐下來,慢慢向他述說最近發生的這一大堆的事情。

  從劉徹忽然起意要將她接去上林苑說起,她又如何借機抓住衛皇后的外甥霍去病大吵一架,鬧進了宮中,氣得劉徹收回成命。再如何不打不相識,去軍中給霍去病幫了些小忙,也算是為大漢的開疆拓土出了些綿薄之力。最後到那件要暗害皇后和諸位寵妃的巫蠱案。

  她與韓嫣在一起時總是很有共同語言,這一大堆事情其中雖然不乏緊張驚險,但是說到有趣處兩人還是能同樂一下,比如給陛下講『洞房驚變』,再比如阿嬌在軍中『舌戰群醫』,韓嫣都聽得很是開心。

  最後陳嬌十分感慨的做了總結,「這可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我當初能順勢利用巫蠱之禍,如今陛下也能,唉,我都這樣千仔細萬小心了,沒想到最後還是得罪了他。」

  韓嫣沈思一會兒,「還真是說不好陛下現在心裡會怎麼想,你當初那麼做的確太也不合情理,我要不是因為這幾年一直和你在一起,對娘娘你的性情比較瞭解,肯定也不能相信。」

  陳嬌一直覺得哪裡不對勁,這時忽然明白過來,「韓嫣,你還叫我娘娘?能不能換個稱呼啊?」

  韓嫣低頭一笑,又擡起臉道,「好啊,那叫你阿嬌姐可好。」

  陳嬌正在欣賞他那醉人笑顏,被如此煞風景的話一說,沒喝水也嗆著了,一巴掌拍過去,怒道,「不行!換一個!」

  韓嫣鬱悶,「為什麼不行,以前陛下都是這麼叫的。我覺得挺好聽啊。」

  「不行,很不好聽,那就叫阿嬌好了!」陳嬌一錘定音,心道不就是大兩歲嗎,怎麼誰逮到了都要叫阿嬌姐,誰要當你姐姐啊!

  韓嫣從善如流,乖乖的道,「嗯,阿嬌。」說完擡起黑黝黝的眼睛一笑,「娘娘,我帶著人馬的,不好在這裡耽擱太久,這就該走了。」

  陳嬌無語望天,看來人有了什麼習慣還真不好改,他怕是還要再叫自己一陣子娘娘了。

  最近終於明白了心中的情意,偏偏卻是聚少離多,隔這麼久才匆匆忙忙的見一面,韓嫣這就又要走了,十分不舍。

  韓嫣站起身來等了半天不見她答話,問道,「娘娘你還有什麼……」嘴巴忽然被芬芳柔軟的雙唇堵住,渾身一震,頓時說不出話了。

  陳嬌主動一次,終於親到了垂涎已久的漂亮韓嫣,很是滿意,笑得眯起眼睛,「你路上小心些。」

  韓嫣深深看著她,長長的眼睫閃了兩下,黑黝黝的眼睛更黑了,薄薄的雙唇抿了抿,輕聲道,「我改主意了。」

  陳嬌不明白,「改什麼主意?」忽然心裡一動,有些緊張,「你不喜歡別人太主動麼?」

  韓嫣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湊在耳邊道,「我改主意了,明早再走。」

  陳嬌眨巴著眼睛消化,我沒幹什麼吧,不就親了一下嗎,怎麼點火就著啊,又不是毛頭小子,這傢夥平常看著不是挺斯文的嗎,啊呀呀,這可上當了。

  心裡是這麼想,但是所處的懷抱十分誘惑人,帶著絲淡淡的熏香,正是思念已久韓嫣的味道,無論如何都不捨得推開!

  騰雲駕霧一樣進了內室,立時被壓在了她自己那張柔軟舒適的床上,韓嫣百忙中還不忘誇一句,「娘娘的床真舒服。」

  陳嬌就暈乎乎的看到韓嫣的俊臉在慢慢靠近,心知有些不妥,外面的侍女還沒有囑咐好,今日韓嫣來也不知行蹤夠不夠機密,待一整晚是否妥當,他帶著的那一大隊兵勇也不知安頓好了沒有……

  韓嫣的技術很好,一邊輕輕的親著,一邊動作,手摸到哪裡,哪裡就是一陣顫慄,陳嬌看著上方那張心愛又迷人的臉,心醉神馳,各種擔心漸漸都想不起來了,最後只剩下一句讓她事後想起來就會唾棄自己一頓的話,『不管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

  第二日一早,東方才剛露出魚肚白,某個從來都要睡到天光大亮才會起身的人就耐不住渾身的酸疼,呻吟著提前醒來。

  陳嬌一動,身邊的韓嫣立時跟著醒了,聽到陳嬌在喃喃的說著什麼,就湊過去聽,發現阿嬌竟然是在念叨著,「縱欲傷身,縱欲傷身啊!」

  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陳嬌皺眉看他,「你笑什麼,難道我說錯了!」

  韓嫣連忙收起笑容,「沒有,沒有,娘娘所言十分在理。」

  陳嬌估計他這個娘娘的稱謂一時半會是改不過來了,無奈閉上眼睛,在被子裡慢慢伸展一下腰肢雙腿,努力去忽視旁邊那個稍微一動就會碰到的光滑柔韌的身體,穩了半日心神這才披衣坐起,正色道,「韓嫣,我還有個很重要的要求和你說。你好好想想,若是能做到,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行,我也不能來勉強你……」

  韓嫣不待她說完就介面道,「不能納妾,不能再有其她女人,知道,你放心吧,不會的。」

  陳嬌奇道,「你怎知道我要說這個。」

  韓嫣微笑,「你為這個和陛下鬧了那麼多年,我估計這天下沒人不知道你的要求。」忽然輕輕拍一下額頭,「啊呀,我可得趕緊走了。」起身穿衣,一邊解釋道,「我本想昨晚就直接去北軍大營,將人馬交還給長平候的,今早便能進宮去向陛下覆命了,都已經派先行官去北軍大營打了招呼的。這可耽誤了。另外還有一件要緊事。」

  陳嬌問道,「還有什麼?」

  「我們帶兵進琅琊郡時發現城陽王的一處私庫,就順便搬了些東西回來,我本來是派了個親信單獨運送,等到長安再交給我,他走另一條路,應該昨晚和我碰頭的,這下有點麻煩,只怕已經被軍中的屯騎校尉碰到了。嗯,也不要緊,我將那批東西分一半給他,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陳嬌繼續驚訝,「你這趟出去辦事就借機四處斂財?!」

  韓嫣正色點點頭,「我們這樣在一起,今後是沒法在長安久住的,日後總要想法子離開才行,到時候我雖不能給娘娘你置辦出一套皇后的用度排場來,但也不能太差不是。」

  陳嬌心中一甜,「我也沒那麼嬌貴,你不必……」很想說你不用這麼費心,我有錢,我養著你也可以的,卻不知當講不當講,要是讓韓嫣誤會到什麼就不好了,這會兒起了什麼誤會都沒功夫解釋。忽然好奇,「你運了多少財物回來,分一半給軍中的屯騎校尉,那是多少?」

  韓嫣沒空和她細說,「不知道,還沒認真算過,就是不少黃金,還有幾十斛上好珍珠。」

  陳嬌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身影,肉疼得要暈倒,早知這樣,昨晚說什麼都要忍住,拿大掃帚趕也要把他趕回去!諸多黃金還有幾十斛上好的珍珠竟要為此分出去一半!這!這!這!這可是真正的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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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27:44

【第81章.戀愛的煩惱】

  縱欲會傷身?不怕,其中更有**極樂的滋味能夠抵過;縱欲還破財?也能忍了,反正她有錢,富得很呢,財物少點多點沒什麼大影響;縱欲還有風險?……這個可就不敢大意了。

  雖然常言說得好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但是這名言在陳嬌的心裡向來都是要掉換個次序來說的,變成為:生命最可貴,萬事靠後站!

  因此陳嬌送走了韓嫣後,就開始靜下心來琢磨這其中的風險隱憂,腰酸背痛的回去歇了一會兒後,便急急的將侍女找來查問。

  不想只有滿臉倦色的綠琥隨侍在身邊,另外兩個都不見了。

  問道,「綠琥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芙琴和芙楠呢?昨晚的事情可要仔細,除了你們幾個,別再給其他人知道了。」

  綠琥仔細答道,「我是昨晚沒睡好,芙楠她們兩個也是,我剛讓她們先去睡,午後再來換我。娘娘你放心,昨晚是我和芙琴,芙楠三人輪流在外面守著的。韓大人自去年開始,來咱們宮中的時候就萬分小心了,昨日除了我們三個,就只有兩個內侍吳瑞,小胖子見到他來。吳瑞,小胖子都是咱們自己人,可以放心,而且芙楠昨晚特意讓他們倆早些去睡,今早是我和芙琴跟著韓大人,芙楠去把人都叫開,他才出去的,沒有人看見。所以除了我們三個其他再沒有人知道韓大人在這裡過了一夜。」

  「嗯,這就好。」陳嬌十分滿意,這幾個心腹侍女跟著她日久,做事情確實貼心。

  說起來還是得多謝她的母親館陶大長公主,芙楠幾個都是她母親當初特意給她準備的,原是為了幫著她應付宮中的那些是是非非,曾加意教導指點過,所以能夠處變不驚,應付這些突發事件都井然有序。

  陳嬌放下心來,準備還是先照常過她的日子。

  雖然心裡無比惦念著韓嫣,但是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實在不適合衝動,昨晚既然都已經衝動激情過,那也就只好算了,今後卻是萬萬不可這麼肆無忌憚。須得找到條穩妥的出路,兩個人才可以放心的在一起。

  想要一直這樣偷偷摸摸的在長門宮中私會是絕對不可以的。夜路行多終遇鬼,河邊常走必濕鞋,什麼事都沒有一直僥倖的可能。

  陛下現在對她是個不理不睬的狀態,大概是被氣得不輕,還沒想好要怎麼辦。陳嬌現在有種被吊在半空裡的感覺,很是難受,也不知道劉徹現在到底對她是個什麼打算。

  表弟前一陣想要與她和好的意圖十分明顯,連指使人栽贓陷害的事情都幹出來了。從已被貶棄的前妻角度來看,陳嬌對這事很氣憤;從表姐的角度來看,那個幹壞事的是她表弟,她又覺得哭笑不得;現在從想要另結新歡的前妻角度來看,這就很危險了。

  為今之計只有先等著,靜觀其變,這個叫敵不動我亦不能動,最好是劉徹一生氣乾脆不想再理她了,那她謹慎上幾個月之後,就能著手安排今後的計畫。

  其實前些日被軟禁在宮中時,陳嬌就已經打算著不能再坐以待斃,要趕緊想辦法跑路才是。

  跑路的這個想法,在劉徹自說自話,施恩樣想把陳嬌弄去上林苑的那會兒,她就曾起過意,可惜當時並沒能想出一個行得通的辦法,既能自己脫身又不會連累了母親和長門宮中這一大堆侍從,所以只能作罷。

  當時雖然作罷,但是這個如何跑路才最穩妥的問題已經被提上日程,陳嬌之後有空就會動腦筋想想,思索了這許久,她心中已經有了些思路,這就等韓嫣再來看她時拿出來一起商議一下,好做最後決斷了。

  她跑路了,韓嫣自然不能還留在長安繼續做他的上大夫,因此韓嫣該如何抽身退步也要好好商量一下才行。

  沒成想韓嫣一去無蹤,陳嬌自己甜甜蜜蜜又老老實實的過了數日之後覺得不對勁,開始有些著急。

  心焦氣躁的再等數日之後,還是不見韓嫣的蹤影。實在是等得有些不耐煩。

  她現在一切求穩,不想在陛下態度未明的時候妄動,輕易不肯出長門宮,也不敢有什麼明顯超常的舉動,只得派人輾轉往她在西市的酒肆裡送了個信兒,再命酒肆的夥計悄悄轉去給韓嫣。

  誰知信兒是送了過去,不過猶如石沈大海一般,一點回音也無。

  這下實在坐不住了,想來想去,只好派了芙楠找個藉口去母親府上待兩日,順便打聽一下朝中和宮中的動向。

  芙楠一走,芙琴就忍不住笑話她,「娘娘,急什麼啊,又是傳信又是派人打聽的,以前韓大人隔上半月一月見你一次不是挺正常的嗎。」

  陳嬌心想現在和以前怎麼能一樣?以前是朋友,現在是情人!

  不好意思仔細分辯,只是一瞪芙琴,「以前是以前,我現在可有一堆的事情等著他商量呢,他也該心裡有數,就算真的走不開,那派人來給我送個口信總是會的,這麼一下子就無聲無息這許多天,我當然擔心了。」

  芙琴縮縮脖,勸她,「娘娘,咱們這裡不是離得遠嗎,韓大人剛回來長安必定事情多,你也別太擔心了,竇太主如今不大關心朝中的事情,芙楠去她那裡也未必能聽到什麼消息。」

  陳嬌歎氣,「我只要知道別出了什麼事就行了,朝中或是宮中出了變故,我母親那裡總能得到消息的。」

  過了兩日,芙楠回來告訴她,「娘娘你放心吧,我豎起耳朵聽了兩日,最近什麼大事都沒有,韓大人的消息我也聽到一些,說是陛下贊他這次去徐州事情辦得不錯,城陽王那裡的分封已經詔告天下了,陛下給了韓大人不少賞賜,前些日還特意命他好好在家中休息了幾天,昨日才又入朝辦差。」

  說完了半日不見陳嬌答話,悄悄看芙琴一眼,芙琴眨眨眼朝她做個手勢,「我昨日要找娘娘上月新制的兩件衣服,不知擺到哪裡去了,怎麼都找不著,芙楠你再幫我去找一遍。」說著拉起芙楠就悄聲退下。

  出來便低聲埋怨,「你怎麼說話也不知婉轉些,娘娘她乾等了這許多日,韓大人竟是什麼事都沒有,單是沒想起她來,她豈不是要生氣。」

  芙楠苦起臉,「那我打聽來的就是這樣的消息,難道還能編假話騙娘娘不成,唉,韓大人以前看著都挺好,怎麼這才……立時就……。」

  芙琴沒她寬厚,說話直率一些,慍怒道,「你和我還吞吞吐吐,哼,都是些臭男人,到手了立刻就是另外一副嘴臉!和我們娘娘也敢來這套,明兒我就去勸娘娘,別理他了,他不過就是個上大夫,哪裡比得上陛下了!我都能看出來,陛下可還對娘娘很有些情意的呢。」

  陳嬌在房內也是滿腔的抑鬱,胸中生生的堵著一口悶氣,韓嫣他難道真是也犯了男人那到手就不稀罕了的通病?豈有此理!自己前一陣是撞了什麼邪,怎麼就忘了這可是個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呢!不羈風流得過了火,當損友合適,當情人怕是會被他傷到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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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28:10

【第82章.道歉】

  芙琴和芙楠一路嘀嘀咕咕的往後面專門放東西的地方去找陳嬌上月新制的兩件衣服。陳嬌的另一個侍女綠琥從側方回廊轉過來,看到了兩人,快走幾步趕上,一人敲了她們一下,「大白天的,你們怎麼都走開了,娘娘身邊誰在伺候著呢!」

  芙琴吐吐舌頭,「沒人。娘娘這會兒怕是心裡正煩,我們特意留她自己在屋中清靜一下。」

  綠琥奇怪,「好好的煩什麼?」看看芙楠,「芙楠你回來了,可是和韓大人有關,他最近在做什麼,怎麼這麼久都不給娘娘送個消息來?」

  芙楠道,「她就是因為這事在煩呢,我去打聽了一圈,韓大人好好的,什麼事情都沒有,前些日還得陛下的關照在家中休息了幾天,娘娘乾等了這麼久,還以為他怎麼了呢,要替他擔心,你說能不生氣嗎。」

  綠琥遲疑,「韓大人和娘娘的交情又不是一日兩日了,就算是以前他也不會這樣行事,更何況現在?我覺得肯定另有隱情的。」看看芙楠再瞪瞪芙琴,「真服了你們兩個了,就會添亂,全憑瞎猜還沒影兒的事情就跟著一起鬧,這不是攛掇著娘娘煩心嗎,唉,我去勸勸她吧。」說罷搖著頭匆匆而去,可見是很不滿。

  芙琴和芙楠相對做個鬼臉,「對哦,綠琥說得也有些道理,咱倆個剛才光顧著替娘娘不平生氣了,沒想到韓大人還可能被其它事情絆住……」

  綠琥怕她家娘娘自己在房中生悶氣,急急忙忙的趕去想要勸慰一下。

  進了陳嬌的日常起居之處,卻見有個機靈的小內侍在一旁伺候筆墨,陳嬌正在伏案寫著什麼,不由一愣,「娘娘在忙什麼呢?」

  陳嬌擡頭一笑,「你們幾個今天商量好了一起偷懶麼,怎麼我剛才想叫人的時候一個都不見?」對那個內監道,「你去找找,看芙楠,芙琴兩個在哪裡,把她們叫過來,說我有事情吩咐她們。」

  綠琥一聽,忙應道,「她們兩個往後面去找娘娘的衣物去了,就在回廊西面那幾間專門放置娘娘東西的屋子裡。」那小內監答應著去了。

  陳嬌又道,「綠琥你再讓人去我母親府裡傳個話,讓孫俞後日來長門宮見我。」

  「孫俞?是孫坷總管的兒子麼?」

  「不錯,孫坷他臨走前告訴我萬一有什麼急事需要找心腹家人去辦的話就派給他的兒子孫俞,絕對可靠。」

  綠琥有點緊張,「娘娘?」委實想不出她最近會有什麼要緊事不能吩咐長門宮中的侍從,卻要繞彎去竇太主那裡找絕對可靠之人。

  陳嬌擺擺手,「你先別多問,回頭再慢慢和你們說。」

  綠琥便不敢再多問,轉身要去派人往公主府傳話,又想起韓嫣之事,她是來勸人的,「娘娘,我剛聽芙楠說起韓大人近來挺好,這,你可千萬別生氣。」

  「我沒生氣,他挺好的我該高興才對,估計韓嫣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才一直沒露面也沒傳消息來,我倒是該小心仔細些才對呢。」

  其實不用綠琥多勸什麼,在她趕到之前,陳嬌就已經自己想開了。

  關心則亂,患得患失,多疑敏感……,這些就是她方才的反應,想想都要臉紅,她又不是什麼情竇初開的少女,世間百態早見得多了去了,實在不必這樣多愁善感的亂鑽牛角尖!

  韓嫣不來,自然有他的原因,自己和他相交相知也有幾年了,這點信任總該有的。

  陳嬌端正了心態,韓嫣暫時沒空來和她商量事情,那她也不等了,自己該幹什麼幹什麼。

  沒有道理就因為一夜**便忽然變成了一個沒事就疑神疑鬼的小女人,其它正事一件都不會幹了,全要等著韓嫣來一起拿主意才行,那可也太傻了些,不是她這把年紀之人該幹的事情。

  孫坷總管的兒子孫俞有個四十餘歲,五短身材,一看就是個敦敦實實的長相,很有乃父之風,辦事周到穩妥,跟著父親在館陶大長公主府中做事多年,深得阿嬌母女的信任。

  聽了陳嬌一連串十分古怪的吩咐之後,孫俞不動聲色,「知道了,娘娘,我這就去安排,過幾日再來向您回稟。」

  陳嬌暗贊還是母親有本事,根基也深厚,公主府中的這些心腹手下個個能幹忠心,什麼事情交代給他們去做都沒有問題,這些人一般廢話都不會多說一句。再囑咐道,「這些事情你要自己悄悄的出去辦,除了你父親再不可給其它人知道,我母親府中的人也不行。」

  孫俞應道,「娘娘您放心,我一定會謹慎的。」又道,「竇太主說她好久沒見您了,有些惦念,讓您回去看看她,要是您最近不便離開長門宮那她就過兩日自己來一趟。」

  陳嬌最近靜坐在長門宮中等著觀望表弟的態度,等了這許久也沒有動靜,正是在有些悶氣,想想母親年紀大了,讓她折騰總是不該,便道,「你回去告訴我母親,不勞煩她大老遠的跑動了,我過兩日就回去探她。」

  館陶大長公主不知女兒在宮中言語不慎惹到了陛下之事,還挺慶倖,見到了陳嬌後就一通抱怨。說道你看吧,我早就提醒過你了,不可以這麼名不正言不順的在後宮裡招搖,大小一定要讓陛下給你個名份,再有一處自己的宮院和宮女內侍才行,不然實在是很不穩妥,這不就有人借機害你了!?

  好在陛下聖明,對你又還有那麼幾分情意,你才沒有因那陷害無故獲罪,多兇險啊!

  我上次還和陛下說了說你這麼身份尷尬的在宮中很不妥,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雖沒鬆口答應什麼,不過我看那樣子應該是聽進去了。

  陳嬌萬分心虛,委實不敢告訴她母親表弟之所以會表現得若有所思那是另有其深刻原因的,只好恩恩啊啊的胡亂答應一通。

  趕緊給她推薦了一個自己從醫書上看來的調理養身的藥方,用蓮子,山藥,薏仁,芡實煨雞湯,據說常吃可治氣虛體弱。這東西也不難吃,讓她不妨給董偃試試,若是睡得不好,還可以研些珍珠粉兌水來服用,館陶大長公主的注意力果然就立刻被轉移開來。

  回公主府探母親,自然還有一個附帶的活動,那就是順便去西市酒肆裡轉轉,感受一下長安城中的熱鬧氣氛。

  陳嬌帶著侍女東走西逛的,還沒走到酒肆呢,就發現自己被人給跟上了,站定了腳回頭,出口諷刺,「霍公子,真是好巧啊,我近來統共就來了西市街上兩次,竟然每次都能遇見你。」

  霍去病幾步走上前,「知道你現在看見我不高興,不過也不必這麼陰陽怪氣的說話,我不好直接去長門宮拜訪,當然要讓人注意著你什麼時候會自己出來了,不然怎麼向你賠禮呢。」他說是要賠禮,臉色可不怎麼好看。

  陳嬌不喜,「賠禮有什麼用,你姨母是一點事都沒有,根本不曾有人想要害她,我可是差點被你害死,現在還在日日提心吊膽呢!況且你這像是在給人賠禮麼,一張臉拉得三尺長,好似我欠你錢沒還一般。」

  霍去病十分勉強的硬翹翹嘴角,接著又立刻反駁,「上次也不能全都怪我,是你自己亂說話,竟然這麼不小心,說那些話都不知謹慎些。」

  「還不是你苦大仇深的跑來質問我為什麼要害你姨母,也不想想,我害她幹什麼,我要是還貪圖著那個位置,當初又何必費了那麼大勁兒,才……才……哎呀!」陳嬌氣,這過份的小子,有他這樣給人道歉的嗎。

  霍去病對她確實是很有些歉意,畢竟是因為他去清涼殿責問陳嬌,才使得陛下無意間聽到陳嬌那一套從來不信巫蠱的言論。

  從來不信巫蠱,那是什麼意思?

  霍去病對陳嬌這位前皇后的印象很不錯,接觸多了之後頗有些讚賞之意。

  主要是因為從來沒見過她這般為人處事的人,還是個挺美貌素雅的女人。陳嬌不多說話時,光看其人的舉止氣派,很有一絲高貴之氣。和人熟稔之後,願意多說說話了就是另外一番面貌風情,不經意間就要讓人讚歎她的胸有丘壑,不同凡俗。

  雖然年紀比霍去病大了不少,都不是一個輩份的,但霍去病卻也不太介意,在他看來陳夫人的性情實在是散漫悠遊得可以,自己都要比她老成些。

  可陳嬌要是真的暗中存了想害死他姨母的心思,那不管成沒成功,兩人日後都必然是勢不兩立的仇人,再也沒有了和平相處的可能。

  心中那位顧盼間搖曳生姿,瀟灑得好似遊於世外,不染紅塵的女子忽然露出了惡毒功利的嘴臉,這怎不讓人氣惱失望。

  後來靜下心,細細想了想,又有些不太能相信,覺得那件巫蠱害人之案疑點頗多,因此忍不住要去當面問個明白,想聽陳嬌自己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一問果然就問出了端倪,不但這次,連上一次的巫蠱案都大有內情。霍去病心中除了有些寬慰外,就是無比的震驚。

  可惜還沒等他再多問幾句,陛下就來了,看那臉色就知他也被大大的震驚到,霍去病當時鑒於形勢不對,迅速抽身走人,溜之大吉。沒過幾日聽說陳嬌安然回了長門宮,陛下並沒有多追究她,頓時放心不少,覺著不來當面致歉實在太說不去,便日日派人盯著,待她一現身就馬上跟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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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30:08

【第83章.小酌淺談】

  陳嬌左看右看,總覺得霍去病的神色過於嚴肅了些,好好一個青春年少,神采飛揚的少年,偏偏把一張挺俊俏鮮嫩的臉拉得像冬瓜一樣長,很不似個來向人賠禮道歉的樣子。

  頗有些不滿,不過也知上次的事情不能全都怪在霍去病的頭上,其中也確實是有她自己說話不謹慎的原因。

  歎氣道,「算了算了,我不和你小孩子家一般見識,去前面酒樓裡坐坐吧,請你喝酒。」

  霍去病哼一聲,顯然是對又被稱為小孩子很不滿,跟著一起進了陳嬌的酒肆,到樓上坐下。

  鑒於未成年人飲酒會有礙健康,陳嬌只命店中的夥計送了最淡的普通酒水上來,霍去病隨意嘗了一口,覺著不好喝,順手放下,問道,「夫人難道就沒有什麼話想要問我的?」

  陳嬌道,「有啊,不然明明是你來道歉,我請什麼酒啊,怎麼著也得是你來請才對。」

  霍去病的臉終於不板著了,露出一絲笑意,「夫人真是快人快語。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直接告訴你就是。那日之後陛下曾經單獨將我叫去一次,頗為隱晦的吩咐過我,你說的那些話絕不可以外傳,誰也不能再讓知道了。」

  「咦?這樣,」這是陳嬌自從說漏嘴後第一次聽到劉徹對此事的些許態度,雖然只是繞彎聽到的隻言片語,可也夠她細細揣摩一番的了,「只是不讓洩漏出去?沒說別的了嗎?陛下吩咐你時臉色怎樣?」

  霍去病沈思道,「不好說,陛下當時的臉色不喜不怒的,看不太出來有什麼大不一樣的地方,其它就沒再多說什麼了。」有些疑惑的問陳嬌,「當年那事也是有人陷害你的?還是,還是你自己有意安排……?」

  陳嬌也舉起酒樽抿一口,顧左右而言他,「霍公子這些日在忙些什麼?我聽你上次說起要操練一隊騎兵排演鶴翼陣法,可有什麼進展沒有?」

  霍去病看她這樣子,知是不願多說,微微有些不滿,不過理智尚存,知道這種事關重大的機密,不是至親好友她是決不能告訴的,自己和陳夫人雖然最近交情還不錯,不過到底還是屬於泛泛之交,且自己還是衛娘娘的外甥,陳嬌必然更要多一重顧慮。

  不再多問,換了一個兩人都感興趣的話題,「鶴翼陣算什麼,把你上回說的那個壘石為陣,兵分八部,分攻退守,危急時可首尾相救的八陣法再和我說說。」

  陳嬌先提醒他,「我那只是個道聼塗説來的傳聞,具體的陣法變化也記不太清,說給你就是圖個有趣,你領軍打仗的時候可千萬別當真了。」

  霍去病嫌她囉嗦,「知道,知道,你上回就嘮叨過一次了。」

  陳嬌咳嗽一聲,「話說隴右山地,地勢險峻,山石滿坡,借地勢之利,將石塊壘砌起來,擺成八八六十四處,每陣八個方向……」這是諸葛武侯的八陣,可惜後世本就大多失傳,陳嬌也就是聽故事評書時聽過一些,講到後面實在是記不太準了,只好草草結束,「此陣可首尾相救,變用不窮,臨敵時可以前為後,以後為前,觸處為首,敵沖其中,兩頭皆能救援。」

  霍去病十分神往,「你再說詳細點,到底怎麼個排法?」

  陳嬌抿抿頭髮,老實告訴他,「我忘記了。」

  霍去病掃興之極,埋怨道,「你看看你這是什麼記性,這麼有意思的東西也能忘?」

  陳嬌已經開始吃菜,「我又不用上陣打仗,那時就是聽個熱鬧,能記住這些就很不錯了。」

  霍去病再和她聊一會兒就準備起身告辭,忽然想起一事,覺得應該提醒陳嬌一聲,「再過些日,就是親桑與享祀先蠶之禮。我聽說,陛下讓給你也設一處位置,待禮畢諸公、卿、列侯夫人到宮中謝恩賜宴之時,你也要去才行。」

  陳嬌瞪大眼睛,立時停下不吃東西了,「陛下讓我也要去?我去幹什麼?宮中賜宴之時,陛下由皇后娘娘陪著就行了,從來沒有先例說表姐也要陪著的。且那都是宴請諸位公、卿、列侯夫人的,陛下露個面就走,留我擠在那堆人之中作甚!」

  霍去病笑起來,「表姐也陪著?夫人這說法真有意思,好像陛下還沒長大似的。」

  陳嬌看他笑不禁要質疑,「你哪裡來的這些消息,你不是一心想要隨著你舅舅長平候出征的嗎?沒事不去軍中認真操練,卻能打聽來這些傳言?騙我的吧。」

  霍去病不悅,「誰耐煩專門去打聽這些事兒啊,我陪舅舅進宮去拜見姨母,碰巧聽到他們說起的,你愛信不信。天子耕田,皇后採桑,這是古禮,祭祀那幾日的禮數安排必然隆重繁瑣,人又多,我看去湊個熱鬧也沒什麼。就知道你可能不喜歡,所以想起來就先和你說一聲。你要是實在不願去就提前想個藉口出來好了。」

  陳嬌沒興趣湊這個熱鬧,「這些我以前看得多了,前些年還是我辛苦帶著公卿諸侯夫人們去東郊苑中採桑,並以中牢羊、豕祭祀蠶神行親蠶之禮,每回都要忙亂一整日,累得半死,沒什麼大意思。」不過還是擡頭一笑,「多謝你記得告訴我。」

  霍去病回以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夫人也別在外面待太晚,早些回去休息為好。」

  站起身來走到門口處停了一下,狀似無意地問道,「對了,韓嫣韓大人前些日已經回來,不知夫人見過他了沒有?」

  陳嬌一凜,「韓嫣他回來了?我當然沒見過,我這些時日一直都在長門宮中,上哪裡去見他,你怎麼忽然想起來問我這個?」

  霍去病回過頭來看著她,「我記得那日在陛下的宣室殿中,禦史大夫杜周匆匆來向陛下稟報說城陽王暗害了韓大人時,你十分緊張,差點摔倒,後來你又問了我一次韓大夫的事情,可見是很關心他的,現在他平安回來了,夫人難道都不想見一下?」

  陳嬌小心思忖著答道,「我上次不都和你說過了,韓大人他是陛下的伴讀,我們自小就相識的,所以那日忽然聽聞他的噩耗實在是嚇了我一跳,萬幸他後來沒事,我聽說他平安歸來自然也很高興,不過為此專程去見他一面怕是有些突兀了。」

  「嗯,這樣啊。」霍去病點點頭,不再多說,搞得陳嬌有些心神不定,知道這少年十分精明,應該不會忽然無緣無故的說這些話,卻不知他這是什麼意思?

  正在沈思,忽然又聽霍去病道,「今日的酒不太好喝,淡得很,夫人你下回請人喝酒可別上這種了。」

  陳嬌這方面一點都不心虛,一揚下巴,「年紀小的人不宜多喝酒,對身體不好,我這就是專門給你準備的淡酒!」

  霍去病被氣得甩手就走,遙遙告訴她,「那下回我自己帶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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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31:10

【第84章.被氣死了】

  陽春三月,桃花初綻,綠柳抽芽,暖陽煦煦,和風醉人,正是每年行親桑蠶禮的時節。

  親桑與享祀先蠶乃是古禮,農桑是國之根本,每年都舉辦得十分隆重。由皇后身著上青下縹的蠶服,帶著眾位公、卿、列侯夫人們去東郊苑中,親自採桑,並以中牢羊、豕祭祀蠶神。禮畢之後諸公、卿、列侯夫人齊到宮中謝恩,由陛下和皇后賜宴。

  陳嬌雖然事前得了霍去病的提醒,可也沒有能夠找到藉口不去。

  原因主要在她母親身上,陳嬌住在館陶大長公主府裡還沒回長門宮時,館陶大長公主就已經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知道劉徹命她女兒也和眾人一起去行親蠶禮。

  歡天喜地的來找陳嬌,「阿嬌啊,你先別回去長門宮了,過兩日就是親桑禮,陛下授意要你也去的,你就先留在這裡。等祭祀蠶神過後再說。」自己一拍手,樂得眉花眼笑,「這般祭祀大禮,陛下會有意讓你露面,那他的想法豈不是不言而喻了,阿嬌啊,你可算是要翻身了。」

  陳嬌十分不願,和她母親唱反調,「母親,你可別高興得太早了,這不是什麼好事,我才不想去呢!」

  館陶大長公主奇道,「為什麼?怎麼不是好事了?你現在還對陛下心中存有怨氣,不肯回去呢?他上次那麼護著你,你還不滿意?在宮中暗施巫蠱,那是多麼大的罪名,事情都沒有查清呢,陛下可就替你開脫了。」

  陳嬌道,「以前那親桑禮都是我帶著眾人去行的,現在讓我跟在人家後面,隨著衛皇后祭拜,可有多麼的尷尬!」

  館陶大長公主這就不能慣著她了,「阿嬌,今時不同往日,以前你外祖母還在的時候,隨你怎麼任性驕縱我都不來管你,你本就是這長安城中最嬌貴的一個。可是現在咱們沒有這個底氣了,你該忍時還是忍忍吧。也不用你跟著去東郊祭拜採桑,只是大家回宮謝恩賜宴的時候露下臉就可以了。」

  陳嬌除了面子上下不來,不願去參加祭祀大禮之外,其它也找不到什麼可以拿上桌面的理由,不想硬是去惹得她母親不快,只好勉強答應道,「知道了,我去就是。」

  待到宮宴之上,陳嬌哭笑不得的發現,她又被安排在了平陽公主的身邊,不知是陛下授意,還是衛皇后安排的。

  平陽公主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讓阿嬌自歎弗如,簡直都快成了她的偶像。身居高位而八面玲瓏,為人處事間能屈能伸,使她自己總是立於不敗之地。

  一直和母親姑姑長姑姑短不說,對著陳嬌也一直能夠談笑自若,明明是巴不得阿嬌被一貶到底永遠不要再翻身,面上表現出來的架勢卻好像和她姐妹情誼甚隆,不時都要關心照拂著她一般。

  館陶大長公主前一日晚上還向陳嬌抱怨過,說怎麼越看越覺得平陽才像是她的親生女兒。陳嬌這個任性固執,絲毫不肯屈就鑽營的樣子和她真是沒有一絲相同的地方。

  陳嬌也自愧不如,告訴館陶大長公主她對平陽公主甘拜下風,對其人的敬仰眼看就要超過了曾經對表弟那英明神武,翻臉無情本事的敬佩。

  館陶大長公主頭疼無比,估計阿嬌心裡對劉徹的不滿這輩子怕也是消不去的,仔細命她出去了可千萬不得亂說話,然後長歎著回去看她的董偃了。

  宮宴和往年的差不多,陛下身邊伴著皇后,同在正殿高處,由一個嗓門洪亮的黃門內侍站出來,對著下面一片黑壓壓躬身侍立的眾人宣讀一篇洋洋灑灑上承天意,下澤庶民的祈福之詞,陳嬌覺得每年都是這一套,自己都能背出來。

  躲在平陽公主的側後,自顧自感慨起來。到底上面那個尊貴無雙的位子曾經也是自己的,不去管劉徹這個身為皇帝的丈夫表現得如何,光是皇后的身份就已經風光無限,這天下所有的女子都要以她為尊。陳嬌自己很早以前也確實為之驕傲自喜,躊躇滿志過。

  那時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和表弟並肩而立,高高的站在高處,一起俯瞰眾人,總以為自己和歷朝歷代的皇后都不一樣,更有資格與劉徹分享這至高無上的尊榮權勢,她不但對皇帝有恩情還有親情,兩者相加便是自己地位長久穩固的保障。

  數年之後,無情的事實給了她迎頭痛擊,原來這世上多是只能同患難卻不可共富貴之人,自己的表弟亦不能免俗。總算現在這些東西在她已經是過眼雲煙,湘江水逝。若她還是以前那個陳嬌,此情此景她真還是沒法自處的。

  漫不經心地看看站在高處,神色儼然的劉徹和衛皇后,心裡略有些不明白,表弟他到底是什麼個打算。若真有心重修舊好,那便不應該讓自己來瞻仰他這副和現皇后琴瑟和諧的樣子才是,又或者是劉徹他徹底對自己沒了興趣,念著這些年的表姐弟之情和自己加意討好奉承得合意,這便打算把自己和他姐姐平陽公主歸為一類,要是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一時陛下和皇后賜宴,皇后居於首座,與諸位公卿列侯夫人同飲,陛下就準備起駕走了,臨離去時派了個小黃門過來,將阿嬌叫了過去。

  陳嬌有些忐忑,不知他這是想要幹什麼,越眾而出,走到近前去躬身行禮,「見過陛下。」

  劉徹擺擺手,「阿嬌免禮吧,朕等一下還有事情要回宣室殿去,這就是有兩句話要和你說。」

  陳嬌擡頭看看臉色很有些威嚴的劉徹,再看看他身旁溫婉雍容的衛皇后,不知道他當著這許多人會有什麼話要和自己說,謹慎道,「陛下請講。」

  劉徹道,「阿嬌,朕上回和你說過一次,皇后她一直都雍容大度,素來都能以德服人,堪為後宮表率,你要以她為尊才是。」說完側頭看了衛皇后一眼,衛皇后微笑頷首,「陛下謬贊了,臣妾愧不敢當。」

  陳嬌張張嘴,暗道這是什麼意思,覺得上次被我傷到顏面,這就專門把我抓來看看你和現皇后的恩愛來氣氣我?表弟應該沒這麼膚淺無聊吧,應道,「我知道,我一直都對衛娘娘她風範十分敬佩,她是陛下的皇后,天下女子都要以她為尊,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劉徹點頭道,「這就好。阿嬌啊,朕知你近來十分安穩規矩,性情比從前也大不相同,總算是不再那麼任性妄為,能夠識得些大體了。前些日在宮中所出的那見事,朕知你是被人誣陷,唉,沒想到朕的後宮之中還會出這種汙穢之事,倒讓你受了些委屈。」

  陳嬌更是摸不著頭腦,小心應道,「多虧了陛下當時聖明,早早就看出了其中有詐,我不曾受什麼委屈的。」

  衛皇后在一旁坐不住了,起身請罪,「是臣妾的疏忽,督管後宮不利。」

  劉徹道,「皇后坐吧,此事也不能怪你,後宮中這麼多人,難免良莠不齊,只是今後卻要仔細了。」

  衛皇后輕聲應了,又再坐下。

  劉徹又對陳嬌道,「姑姑前些日為了阿嬌你的事進宮來見朕,她的話倒提醒了朕,阿嬌你這樣在朕的後宮中來來去去果然是不合時宜。姑姑她求朕赦了你以前的過錯,給你一個名份,這樣在朕的後宮中就能名正言順了。這樣吧,既是姑姑開了這個口,朕看在她年事已高,難得求朕這麼一次的份上,決定還是答應了她。阿嬌,朕今日就讓你回來,去清涼殿暫住,長門宮中需要搬來的物事還有那些侍從們,日後慢慢再移來吧。」

  「至於要封什麼品級,日後住在哪一處宮院,朕還沒有想好,過些日再說好了。」說完了站起身來準備要走,深深看陳嬌一眼,「朕如今在上林苑的時日頗多,一直想要安頓幾個合心意的後妃住在那邊,阿嬌若是回轉宮中的這段時間都能克己忍讓,謙恭守禮,朕安排你去上林苑也無妨。」

  說罷沖著內侍一擺手,「走了吧,諸位公卿夫人難得進宮一次,皇后這裡多費些心了。」

  眾人連忙起身恭送陛下。一邊都在心中驚訝不已,沒想到陳嬌還有這個本事,被貶黜幾年之後還能讓陛下回心轉意,看這樣子,日後怕是要受寵一陣兒了。

  衛皇后應該事前已經得了劉徹的囑咐,早就知道了此事,所以沒有一絲驚訝,在她心中認為陛下反正是要寵愛很多後妃的,寵誰都一樣,陳嬌這樣的,年紀擺在那裡,反而更加的沒有威脅,她自然謹遵聖意。

  陳嬌被表弟的一席話氣得幾欲暈倒,終於明白了陛下現在對她的態度。

  那就是劉徹對她已經決意擯棄之前的那些姐弟夫妻舊情,開始對她公事公辦了。陛下要你那是對你的恩典,容不得質疑。至於日後的地位去向,還要視自己的表現而定。

  聽話柔順,討得到他的歡心,那就考慮給她點好處,依照前言,把她安排去上林苑中一人獨大。否則的話,那就老老實實待在後宮裡,在衛皇后轄管之下,做他那千萬後宮女子中的一個。要是敢觸犯宮規,那衛皇后也是有權拿出皇后的身份管教她的。

  這個該死的表弟,稍有不順著他就立刻翻臉無情了。豈有此理!士可殺不可辱!絕沒有就這麼讓他趁心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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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32:46

【第85章.非淡薄無以明志(上)】

  「陛下!我,我還有話要說。」陳嬌眼看著表弟大放了一通厥詞之後擡腳就要走,立時出聲阻攔。

  周圍一群人神色各異,不過以驚訝居多,還有不少豔羨的。

  這可不能讓他說完就走,此事要是照他說的這麼定下來,等會兒自己被人一送去清涼殿就大事去矣,出都出不去了。難道要翻宮牆逃跑麼?

  陳嬌自問就算她身輕體健,能跑能跳可也還沒有這個本事。

  劉徹微皺起眉頭,「朕還有事情,阿嬌有什麼話過兩日再說吧。」

  陳嬌一揚眉,「請陛下恕罪,我真的有兩句要緊話想和陛下說,這裡人多很不方便,我也不敢耽誤陛下的時間,是否可以容我陪著陛下回去宣室殿,路上講就好。」

  劉徹愣一下,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強硬的阿嬌了,阿嬌敢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那都是很早之前,自己還肯讓著她時的事情。

  站定了,沈下臉來看著阿嬌不語。

  陳嬌以前肯對他做小伏低的敷衍,那是因為要維持住自己的舒適悠閒生活,現在眼看就要被人硬拘進後宮,那也沒什麼再值得客氣的了,決意要有話直說,諒劉徹也不至於因為自己態度不恭順就殺了自己。

  因此絲毫不回避,瞪大了眼睛直視回去,暗道也要讓你知道知道,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反正我不可能欣喜接旨的,你既然要做這麼過份的事情,那我至少也要明確表明我不願意的態度才是!

  劉徹和陳嬌僵持了一會兒,最後一甩袖子,扭頭就走,「阿嬌跟上來吧。」也不乘坐攆駕,自己快步朝著宣室殿的方向而去。

  陳嬌小跑幾步,跟在身側,一眾內監侍衛宮女隨侍在後面。

  「阿嬌想要和朕說什麼?非要急在這一時。」劉徹見阿嬌緊趕慢趕的辛苦,乾脆伸手將她攬住,並肩同行,只有兩人說話時,倒不似剛才那般威嚴了。

  陳嬌很不自在,暗道你才剛宣佈要接我回後宮,這一炷香的功夫都還沒到呢,不用立刻就這般親熱吧。扭扭身道,「這樣走著不舒服,要不我挽著陛下吧。」

  劉徹便伸出一條手臂讓她挽著,感覺了一下忽然微笑道,「阿嬌還從來沒這樣挽著朕走過,以前要不就是各走各的,要不就是看人少的時候要朕摟著你,朕有時嫌麻煩,摟一會兒就放開手,你還不樂意。」

  陳嬌擦把汗,這都是哪一年的陳芝麻爛穀子軼事了,這位怎麼還能若無其事的拿出來說,被表弟這樣一緩和著口氣說話,她倒不好立刻就嚴辭理論了,乾笑兩聲,「那個時候年紀小嘛。做事情有些任性。」

  一旁眾人眼看著陳嬌公然違拗陛下的話,害得陛下臉黑了半天,嚇得他們大家誰都不敢吭聲,這時又沒事人一般,親親密密的挽著劉徹走了。

  不由得一起敬佩,前皇后的氣勢果然是不同凡響,陛下這明明是在給你好處的事情,你有什麼要說的話也忍忍那,非得這個時候較勁,一點不怕惹怒劉徹,真是太厲害了。

  最厲害的是一較勁還能較贏,陛下就是沈了下臉,別的竟也沒多說什麼。這怎不讓人敬佩,真是功力不減當年啊!

  劉徹聽陳嬌說自己任性,玩味道,「任性?不錯,阿嬌原來自己心裡也知道。要朕說,你的任性當真是無人能比,不光是以前,朕發現你現在也是一樣。」

  「這個?陛下此話怎講?」

  劉徹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怎講?阿嬌這會兒非要跟上來和朕說些什麼呢?」

  「哦,」明白了,看來表弟對自己的不滿心裡十分有數,那就直說了吧。

  「陛下,強扭的瓜不甜,我並不願回來後宮之中,你就讓我留在長門宮吧,我會一直感激你的,陛下又何必做這種牛不喝水強按頭的事情呢。」

  劉徹沒聽過這兩句俗語,很是新鮮,「牛還不喝水?為什麼不喝,渴了自然就要喝的,按它的頭幹什麼。」

  停下來,站定了,正色看著陳嬌道,「阿嬌,以前你那些膽大妄為之事朕可以不多追究,就當作從來沒聽到過,但今後卻不能再容你這樣放肆下去了。你是朕的後妃,自然應該待在後宮之中,這不由你說願不願意,這個事情,別說是朕開口下了旨意的,就是去問對你寵愛非常的姑姑,相信她也是會贊同朕而說你不對。」

  陳嬌挽著劉徹胳膊的手一緊,氣得想要狠狠掐一把,沈著臉澄清道,「我並不是陛下的後妃,我先是陛下的表姐,後是陛下的皇后,最後因不被陛下所喜而被奪去了皇后之位,所以我現在應該還是陛下的表姐!」

  劉徹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轉回身又開始帶著陳嬌往宣室殿走,一邊輕輕地道,「不被朕所喜?朕當時是怎麼下旨的?……其上綬璽,罷退長門……其上綬璽,罷退長門……阿嬌啊,朕一直都不知長門宮是那麼一個閒適自在的去處。

  朕那時貶你去長門宮,你心中其實是挺滿意的吧?

  唉,朕也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決絕,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不就是朕寵愛的女人多了些嗎,你又何至於此呢,連這麼多年的夫妻之情都不顧了嗎?

  你看看子夫,溫婉大度,你當年要是能有她一半賢德朕也不會撇開你不理啊。

  當初也不能全怪朕,你自己想想,你那時三天兩頭又哭又鬧的誰受得了?

  你嫁給朕的時候朕就是太子了,日後自然就是皇帝,那享有眾多後宮美人還不是理所當然之事,古制如此,又不是朕誆騙於你,你何必這麼不依不饒,最後竟然不惜做出這樣的事情!

  按理說你竟敢這樣忤逆惘上大逆不道,朕不制你的罪就很不錯了。

  朕本想既是你自己任性為之,那朕也不管你了,任你在長門宮中自生自滅……唉,可惜朕做不到你那般絕情,朕捨不得從此之後再也不見你。

  阿嬌,你這性子今後就收斂些吧,你不用再多說什麼了,朕做出的決定不會再更改。不過你放心,朕會儘量多去陪著你的,過段時間朕便會依照前言將你遷去上林苑中。」

  陳嬌聽完之後沈默不語,隨著他慢慢走,表弟願意這麼開誠佈公的對她說說,她心裡反而有了些底,沒有剛才那麼義憤填膺了。

  生氣還是很生氣,表弟這話實在是有些顛倒是非黑白之嫌。說來說去,倒成了她絕情。

  難道他們少年夫妻,相濡以沫這些年之後,她被無情貶謫的錯處全在她自己的身上?若是劉徹一直沒有起要廢了她的心思,那自己之後在椒房殿中擺出來的那幾盞陶碗陶罐看似巫蠱器皿的東西又頂得甚事?怕是一笑了之都是可以的。

  不過要是現在硬揪住劉徹痛斥一頓,那委實不智得很,還不如趁著沒翻臉,勸他儘早送自己去上林苑,那裡到底不同後宮之中,到了那邊就可以另想辦法了。

  因此忍住了火氣,隱忍不語,暗道等我安排好了後路再痛斥你也不遲。至於是當面痛斥還是留書痛斥,陳嬌一時倒沒想好,準備到時再說。

  不一時到了宣室殿,陳嬌便不跟著劉徹,只道,「陛下請便吧,我這就回去招呼我的侍女往清涼殿去,順便還要派人回去母親那裡說一聲,再取些習慣日用的東西來。」

  劉徹正在等著阿嬌的反應,滿擬她會有一番氣惱反駁,要和他大鬧一通的,正是做足了準備要安撫住。誰知竟等來了這麼一個回答,一時竟都有些無措之感。

  他自知今日過於強硬,自己這樣做,對旁人來說那是天經地義,誰也不敢氣憤反駁,多說一句廢話。可是對阿嬌就不一定了,阿嬌發起脾氣來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以前見識得多了。

  現在他捨不得阿嬌,心裡那份分分合合,日久彌深的情意做不得假,用天子的權勢壓她,硬把她拘進宮來,那是無可奈何之下所出的下策,日後朝夕相處時必然要溫柔對待才是。

  所以做足了準備阿嬌要是生氣,就一定和顏悅色好好同她說,只要她留下,其它一切好辦,哪怕要自己今日就陪著她去清涼殿住著都可以。

  他們自小至今的情誼不是旁人可比,為阿嬌多做一些也是值得。阿嬌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曾被自己那樣輕忽慢待過,肯定會心存怨懣,做出假冒巫蠱的事情怕也是因為那時候氣得狠了。今後自己耐心哄著她,誠心以待,她應該也能夠回心轉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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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33:07

【第86章.非淡薄無以明志(下)】

  劉徹沒有等到意料中阿嬌的怒氣反而有些不踏實起來,問道,「阿嬌,你這就要去清涼殿啦?」

  陳嬌這會兒委實對他擺不出好臉色來,淡淡的應道,「不錯,不是陛下一定讓我去的嗎?」

  劉徹拉住她,「阿嬌既然到了宣室殿那就待會兒再走吧,有樣東西朕原想過幾天給你看的,現在既然來了,那先看看也無妨。」

  說著領著陳嬌進了內殿,命人捧出一卷絹帛,正是上林苑的建造圖,展開來,指著宜春苑旁的一處宮苑笑道,「阿嬌你看,這裡就是朕準備給你住的地方,位置怎麼樣,不錯吧,臨水而建,夏日特別清涼,又和朕的住處離得最近,裡面傍水的亭子高臺都是依你以前的喜好修建的。」

  陳嬌探頭一看,發現還真不錯,光是在圖上看就亭臺樓閣,美輪美奐,比起她在長門宮的住處,占地寬闊稍有不足,精巧奢華大有過之。不過她現在滿心的怨氣,無意誇獎,硬挑毛病道,「夏日是涼快了,可是到了冬日怎麼辦,我畏寒。」

  劉徹現在不怕阿嬌鬧便扭,覺得她鬧一鬧才更合情理些,自己也能更放心,微笑道,「不會冷的,實在不行不是還能住到朕的宜春苑來,朕住的地方絕對凍不著你。」

  陳嬌對表弟這個有些賣好的提議嗤之以鼻,都懶得答話了,暗道打死我也不和你住一起,你沒事就要帶幾個美人回來卿卿我我的,我難到每天還得現給你們騰地方不成。

  輕歎口氣道,「陛下隨意給我一處地方住就好,不需新建這般華麗的宮苑給我。」

  「那怎麼行,自然要給阿嬌你最好的地方。」

  陳嬌主要是怕地方還沒修好,她一時半會的搬不過去,那可太耽誤事了,「這處宮苑建好了嗎,陛下到底打算什麼時候讓我過去呢?」

  劉徹溫言道,「已經好了,他們正在四處灑掃收拾,擺些帷幔屏風之類的東西,阿嬌想什麼時候去?」

  陳嬌不客氣,「今日能去最好。」

  劉徹無語,半晌道,「你就這麼不願意呆在後宮之中?清涼殿也不錯的,這後宮中還沒有哪個女子有資格獨佔那樣一處地方的。你去待些時日不必煩惱成這樣吧。」

  「陛下以為呢?你剛才還當眾要我以衛娘娘為尊,我在這後宮之中就是要被她管著的,我本來對衛皇后沒有任何不滿之處,她怎樣都與我無關,我以前雖對她兇悍過,但那是因她搶了我的丈夫!所以我離開這後宮之後就告訴自己,我與她再無瓜葛,我不會對她心存怨恨,但也不會愧疚低頭,現在呢?我在宮中時該當如何自處?」

  劉徹一愣,他這麼安排其實有要磨磨阿嬌性情的意思,反問道,「要如何自處?你不用想得太多,只要你乖乖的,子夫她絕不會故意來為難你。」

  陳嬌很是煩惱的看他一眼,趕在自己被表弟氣死之前明智的閉上嘴巴。

  劉徹也有些懊惱,怎麼越是想要好好說卻越是說不到一起呢。

  兩人正在一起相對頭疼,忽然有人進來,看服色不是內侍,阿嬌心想這是誰這麼大膽,卻發現來人是許久不見的韓嫣。

  他在內宮直來直往慣了,一抹俊挺的身影迅速就來到兩人面前。

  到得近前就對劉徹笑道,「陛下宣了臣,還有薛澤、公孫弘,王臧幾人來議事,我們已等了大半日,陛下還議不議?」

  劉徹正對著阿嬌無奈,聽了這話,順勢起身,「命他們進來吧。」又對阿嬌道,「阿嬌先去清涼殿,朕回頭派緯衡去你那裡管兩天事,你有什麼要添置的儘管吩咐他去辦。你不是還要派人去姑姑那裡取些東西嗎,也讓他去幫你安排好了。朕過兩日會去看你。」

  陳嬌不想太過駁了陛下的顏面,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一聲。打定主意去了清涼殿就裝病,她前些日發現自己對一味草藥過敏,碰到了身上就要起紅疹子,得趕緊派芙楠回去取些來。劉徹要是能對滿身紅疹的人還有興趣,願意留宿清涼殿,那自己就誠心甘拜下風,隨他了。

  劉徹起身離去,韓嫣側開讓他先行,不過不跟上去,反而不著痕跡的悄悄退後幾步,退到正朝著他怒目而視的陳嬌身邊,湊近些輕聲道,「你在宮中千萬要小心。」

  陳嬌還沒瞪完眼睛呢,忽然就被警告了,嚇一跳,「嗯?你說什麼?」不明所以,韓嫣讓自己小心什麼?

  韓嫣很是鄭重,加重語調,正色道,「千萬要小心!!」還待再囑咐兩句,劉徹忽然回頭了,皺眉道,「阿嫣你們在說什麼呢?」

  韓嫣退開一步,「哦,我好久沒見娘娘了,問候娘娘一下。」

  劉徹嗯一聲,「朕已經接阿嬌回來,你該恭喜她一下才是,走了吧。」

  韓嫣沒法再多說,只得朝陳嬌使個眼色便跟著劉徹出去了。

  陳嬌被他搞得十分摸不著頭腦,想來想去不得要領,最後只好寄希望於緯衡,韓嫣真要有什麼急事要告訴自己,那應該能想到讓緯衡帶話才是。

  去到清涼殿隨便看看,覺得還能住人就不去多管,先急火火的把芙楠抓到跟前如此這般的囑咐了一番,讓她等會而隨著緯衡的人一起出宮,務必要把重要的東西給自己取回來。

  芙楠現在對勸說她們娘娘老實回後宮之事已經徹底放棄,因此得了吩咐之後,認命的退到一旁去思量要如何才能將此事做得隱秘周到。

  等到緯衡來了之後,便老老實實的帶著幾個緯衡派給她回去幫忙拿東西的內監走了。

  陳嬌急著想知道韓嫣要和她說什麼,於是假稱自己的起居之處還有幾個地方不滿意的,讓緯衡跟著自己看一圈,明日好找人來修繕。

  緯衡含笑領命,請娘娘帶路,他在一旁跟著,先恭喜了陳嬌一番,然後道陛下讓他告訴陳嬌,讓陳嬌不要著急,過兩日就會安排她去上林苑。到時會派給她和從前一樣的用度儀仗,這樣她在陛下身邊的風光尊榮自然也就非她人可比了。

  誰知陳嬌誠心誠意地讓他回稟陛下真的不必替她安排這些,她用不到。

  緯衡含笑道,「娘娘還是婉轉些好,這樣回復,陛下只怕要生氣呀。」

  陳嬌不答應,這個叫非淡泊無以明志,既是明志之舉,自然是要做的,更何況還是別人代說,她能省事不少。

  緯衡無奈搖頭,臨離開時終於低聲道,「娘娘要當心些,韓大人前些日查到用巫蠱陷害你之人還沒有死心,怕是會作出什麼不利於娘娘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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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33:39

【第87章.欠下了總是要還的(上)】

  前些日被人誣害,陳嬌總認為那是劉徹故意縱容所致,因此陛下說她沒事,不再追究巫蠱害人案,她也就自然而然的跟著認為沒事了。

  被韓嫣一提醒才猛地反應過來,那個想害自己之人還沒有抓出來呢,那個事兒不是表弟授意安排的,而是真有人想害自己,劉徹不過順勢利用了一把而已。

  這個該死的表弟,利用完就不管收尾工作了,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麼。還好意思一會兒清涼殿一會兒上林苑的折騰她!

  這可是太過大意,陷害她之人的用心十分險惡,一上來就用了那麼惡毒的一招,是一副想要置人於死地的勢頭,怕是和她有什麼大仇怨的,一定不肯輕易善罷甘休。其人在暗,自己在明,一旦被人再抓到可乘之機,不曉得那人還會使出什麼匪夷所思的手段來害她。

  背上冷汗涔涔,生死攸關的要緊時刻,連對陛下的防備都變得不再那麼重要。

  劉徹畢竟是皇帝,沒有可能像韓嫣那樣事事以自己為重,有些疏漏在所難免,連自己都會大意忘記的危險,你又能要求陛下有多面面俱到呢,他能在那些起居儀仗類的小事情上關照著些就已經是很有心的了。

  陳嬌嚴肅起身心,待緯衡離開之後,就開始籌畫清涼殿的短期戒備防衛工作。

  緯衡傳遞來的資訊語焉不詳,也不知是韓嫣本就沒有將消息探聽得太明白還是轉告緯衡的時候太緊迫,沒法說清楚,所以陳嬌無處下手,只好籠統全面的小心提防起來。

  算了一下,自己這次從長門宮中帶出來的隨從,除了芙琴芙楠,再就還有六個平時比較親近的小內侍,一共八人可真真正正算是放心的自己人。

  再看看被派在清涼殿的侍從,從外面灑掃澆水的內監到裡面奉香捧盂,伺候衣物梳洗的宮女,一共有三十六人,覺得有些少,比起自己在長門宮中伺候的人手頗有不足,不過也能湊合了。

  等到晚上,芙楠從館陶大長公主府給她取來了『重要物事』與一些衣物,並她母親館陶大長公主的一番欣喜之情之後就將眾人聚集到清涼殿的正室中開始訓話。

  開誠佈公的說道本娘娘我離宮已久,對這後宮之中的形勢已是十分不熟。前些日鬧得沸沸揚揚的巫蠱陷害之事你們應該也聽說了,我如今初來乍到的,對這些想要對我不利的人不得不防。你們既然已經被派來清涼殿伺候,那就是本娘娘我的人了,只要大家盡心竭力,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們。從現在開始你們都要打起精神來,將這清涼殿中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都查看防護仔細了。

  眾侍從一起躬身領命,請娘娘放心,他們一定全力辦事,絕不讓娘娘失望。

  陳嬌命人將清涼殿中一些偏僻不用的屋子當眾鎖了起來,只留幾處主要居住和堆放物品的地方使用。

  再把那三十六個清涼殿裡的侍者分成六組,從長門宮帶來的那些自己人中抽出六個來每人管理一組,輪班領著手下四處巡視,每兩個時辰換一次,務求將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都扼殺在搖籃裡。

  大動干戈的安排了一通之後才稍稍放下心來,累得身心俱疲,主要是累心,倒在床上直哎呦,沖著芙琴和芙楠抱怨,「這可氣死我了!這是什麼事啊,我好不容易才躲得遠遠的過了幾年安心舒服的小日子,這是招誰惹誰了?忽然要回來受悶氣不說,還得提心吊膽的防人暗算!」

  芙琴和芙楠跟著她一起操心傷神,「娘娘啊,你忍忍,先別抱怨了,先把眼前的難關挺過去再說吧。」

  陳嬌不忍也沒別的辦法,草木皆兵的睡了一晚,到第二日就準備去找劉徹,跟他實話實說,自己上次在宮中被人陷害,如今還在心中後怕著,只恐那歹人還沒有死心,讓表弟給解決一下這個隱憂,總不能硬把自己收回後宮後卻連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那可也太過份了。

  仗著前皇后的氣勢,和近來陛下對她的明顯偏袒,陳嬌雖然沒有得到陛下的宣召,身份也不夠,屬於後宮中什麼品級都不是的人員,卻也比那些夫人,婕妤,容華們厲害得多,能夠直接闖到劉徹的宣室殿外面。

  可惜十分不走運,闖過去的時間很不巧,劉徹正忙著呢,宣室殿的內侍不敢隨意去打擾,陪著小心請阿嬌先回去,說道實在不知陛下的政務要處理到幾時,他們也不敢隨意將擅自來找陛下的後妃留下來。

  看著陳嬌沈下了臉,又急忙補充道,等會兒陛下有空暇了,他們一定代為通稟,說娘娘來過,有要緊事求見陛下,陛下應該會再派人去清涼殿宣娘娘的。

  陳嬌得了這話,知道他們這已經是萬分客氣的回復了,只好帶著人往回走,她這二年清靜舒心慣了,昨日先是驚悉了劉徹的態度對自己萬分不利,又得知還有人在暗處伺機害自己,連氣帶累又折騰,實在沒睡好,走得有些昏昏沈沈,在心裡把害她置身於如此麻煩境地的表弟翻來覆去痛駡了一頓。

  走過西閣,再穿一道長廊就到了後宮嬪妃的聚居之處,鶯鶯燕燕多了起來,陳嬌特意挑了一條僻靜的路走,現在可沒心情被人家當稀罕物事圍觀。

  她挑的這條路只不過看似清靜,沒走一會兒,迎面就遇上了邢美人。陳嬌有些奇怪,邢美人也算是挺受寵的後妃了,在宮中走動竟是一個人都沒有帶,自己一人娉婷輕盈的走了過來。

  陳嬌在劉徹的後宮中向來是架子十足的,她現在又十分沒有心情敷衍誰,因此隨意看了一眼之後,就準備直接過去。

  邢美人卻一反平時溫柔婉約的樣子,快走幾步擋在了陳嬌的面前,「娘娘這是要去哪裡啊?」

  陳嬌微皺眉頭,邢美人的語氣十分無禮,難道是因為劉徹接她回宮,所以邢美人心生嫉恨了?淡淡的道,「讓開,我回清涼殿。」說罷就準備繞過她去。

  就在兩人一錯身之際,陳嬌忽然覺得眼前寒光一閃,一把寒氣逼人的匕首已經頂在了脖子上。

  奇變徒生,陳嬌身後的芙琴和兩內監一起驚呼,「你要幹什麼!快放開娘娘!」

  邢美人拖著陳嬌退開幾步,形狀已經有些瘋癲,尖聲怒喝道,「你們都退後,誰也不許亂動!」

  陳嬌從昨日得了警告開始就千防萬防卻怎樣也沒想到要害自己之人是一貫溫柔斯文的邢美人,更沒想到她會用這種玉石俱焚的手段!那柄匕首正準準的頂在自己脖子上的大動脈旁,嚇得心都要從嗓子裡跳出來了,顫聲道,「你,你,你也別緊張亂動啊,咱們有話好好說,有什麼條件也好談的!」

  邢美人冷哼了一聲,「你不是向來橫蠻驕縱嗎,我還以為多有氣勢呢,怎麼這就如此沒用了!你以為哄騙住陛下不治你的巫蠱禍害之罪就萬事大吉了嗎?呸,膽小如鼠的惡毒女人,回宮的第一天就把清涼殿看管得滴水不漏!你倒也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以前惡事幹盡,怕遭報應!可惜我就是不能任你快活如意下去!」嘶啞了嗓子道,「我沒有條件,你還我姐姐的命來吧,今日我拼著和你同歸於盡也要給我那可憐的姐姐報仇!」

  「你姐姐……?」誰呀?阿嬌利刃在頸,腦子不靈光,可也不敢問,只怕更加惹怒了邢美人,她只要手一動,自己大動脈上就要被開個口,那九成要死人的。

  「住手!你要幹什麼!快放開阿嬌!」一個威嚴急迫的聲音由遠而近,是劉徹身後帶著一群人往過走,遠遠的看見這裡形勢不對,飛步趕了過來,到得近前眼見一柄鋒利無匹的匕首抵在阿嬌的脖子上,頓時睜大眼睛不敢再靠近,只是瞪著邢美人,「你瘋了!阿嬌礙到你什麼事,快放開她!你要是敢傷了她,朕絕不會輕饒了你!」

  那邢美人也不知有幾日沒睡了,滿眼的血絲,聲音也不再似平時的清脆動人,帶了些嘶啞乾澀,尖聲長笑,「陛下,這毒婦給你灌了什麼迷湯,你還要她?我傷了她陛下就絕不輕饒?她就是寶貝,旁人全都豬狗不如!哈,當年我姐姐就是這樣,被陛下寵倖了一次就不見了,可憐我連姐姐的屍首都找不到!我一定要殺了她!」手臂繃緊,咬牙就要割下去,「毒婦,你去死吧!」

  陳嬌聽了這一段忽然靈光閃動,大叫,「等等!我想起來了,我沒殺你姐姐,我知道她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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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34:02

【第88章.欠下了總是要還的(下)】

  邢美人聽了陳嬌的大叫手上一頓,「你說什麼?」

  陳嬌再接再厲,大聲道,「你姐姐沒死,我知道她在哪兒,你要是殺了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此言大大出乎了邢美人的意料,與她預想的各種和阿嬌同歸於盡,替姐姐報仇的場面均不相符,仲愣之間就有一個陛下的侍衛繞到了側面,趁她分神之際合身撲上,一把拉開了她握著架在陳嬌脖子上匕首的手臂。

  邢美人尖聲怒喝一聲,回刀就砍,那人順勢把陳嬌撞開,空手去搶邢美人的兇器,劉徹身後的其他侍衛也都反應過來,一擁而上,邢美人終究是個弱質女流,砍傷了兩人之後就被一名侍衛飛起一腳踢在了手腕上,匕首應聲而落。

  她手中沒了利器,旁人再不怕她,上去兩個就將她牢牢按住。邢美人知道大勢已去,被人按住也不掙扎,只是瞪著陳嬌嘶聲道,「你騙我!你騙我!」

  劉徹將陳嬌一把攬過去,「阿嬌,沒傷著你吧?」

  陳嬌驚魂未定,還未回答,一擡眼就看到剛才繞去側面撞開自己,空手去抓邢美人的匕首的人不是侍衛而是韓嫣,這時已經退開,捂著右手臂,指縫中有股股鮮血滲出,頓時就驚呼出來,「韓嫣!你手臂怎麼了?!」

  一使勁就想掙開劉徹去看韓嫣的傷勢,韓嫣連忙自己走近幾步,「娘娘,我不妨事,只是皮肉傷。」

  陳嬌強忍住自己過去查看的衝動,叫芙琴,「芙琴,芙琴,你快去給韓大人看看,先找東西把傷口紮起來,要系緊一些,等下再讓禦醫診治。」

  芙琴知道韓嫣在她們家娘娘心中的地位無比重要,雖然被嚇得正腿軟,可也硬撐著上去,卷起韓嫣的袖子一看,一道三寸長的血口橫在上臂上,看著十分嚇人,不由倒抽一口涼氣,連忙用身上一塊錦帕牢牢給他紮住,回頭道,「娘娘,還好,韓大人應該沒傷到筋骨。」

  陳嬌摒著的一口氣方才喘了上來,回頭對劉徹顫聲道,「陛下放心,我沒事。」

  劉徹看看她再看看手臂上鮮血淋漓的韓嫣,忽然有一種被人忽視的感覺,最後看向旁邊一身狼狽,披頭散髮,被人牢牢按住的邢美人,「你怎麼回事!不要性命了嗎,為這些陳年舊事竟敢在朕的後宮之中持械傷人!」看來他是聽明白邢美人適才所說的話了。

  邢美人對陛下的喝問充耳不聞,咬牙切齒的對陳嬌怒目而視,忽然往前一撲,力氣極大,帶得壓著她的那兩個侍衛都向前閃了兩步,聲嘶力竭地叫,「我變鬼也不放過你!」

  劉徹皺起眉頭,看她是個要發瘋的架勢,揮揮手,「帶下去,送去椒房殿,交給皇后處置。」

  陳嬌卻道,「等等!」抓著劉徹的胳膊,「陛下,念在她在宮中伺候了你這麼久,饒了她吧。」

  轉頭對邢美人誠誠懇懇的道,「我想起來了,你們當年是姐妹兩人一起被濟川王一起送進宮來的,你那時太小沒有現在這般風韻,你的姐姐卻真的是風華正茂,被陛下一眼就看上了,只可惜……」

  邢美人厲聲接道,「只可惜她只被陛下寵倖了一次便被你這惡毒的妒婦派人帶走了,從此便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我姐妹二人無父無母,從小在濟川王的王府中相依為命,我的姐姐溫柔善良,連小狗小貓都不忍心傷著,你,你自己沒本事,留不住陛下的心,卻遷怒她人,害死了我的姐姐!我那時便立誓要為我姐姐報仇,哪怕拼上了我自己的這條性命呢!老天有眼,你終於自己惹怒了陛下被貶去長門宮,我當時以為你不死也得發瘋,誰知……誰知你還有本事回來……」惡狠狠的道,「我變鬼也不放過你!」

  「我沒有殺她!」陳嬌知道自己以前收拾過很多劉徹的女人,但是一般只求把人從表弟身邊弄走就好了,只需等過上一陣兒,劉徹就會忘記了此人,之後她就還會把人再放回原處。實在覺得漂亮可人太有威脅性的才會弄出宮去遠遠的遣開,動輒就殺了可實在還不至於。「你的姐姐被送到我母親的食邑館陶縣去了,這會兒恐怕早就已經嫁人生子。」

  邢美人愕然道,「你說真的?你沒有害死她?我姐姐還活著……嫁人生子……」忽然瘋狂大笑起來,「娘娘啊娘娘,你可真是害人不淺啊,我費盡了心機,苦練歌舞,去討陛下歡心,設計陷害你,最後連自己都賠進去了,你竟然告訴我姐姐她沒死,她好好的嫁人生子了……我苦心做了這些都是笑話嗎?……哈哈哈……笑話嗎…………」

  劉徹不願再聽她瘋狂大笑,揮手,「快帶下去!」

  陳嬌黯然,敢在宮中當著陛下的面持刀傷人,劉徹是不可能再要她的,邢美人這些年在宮中苦心孤詣得到的一切風光地位這就都算完了,說到底還真是自己害了人,低聲道,「陛下,此事起因是我不好,求你別治她的罪,命人將她送去我母親的封邑和她姐姐做伴吧。」

  劉徹現在偏心陳嬌,拉過她道,「阿嬌那時是皇后,處置她一個姐妹竟敢懷恨至今,還作出這些惡行,此事稍後再說吧,先回清涼殿去。」

  陳嬌不放心韓嫣,回頭去看他,韓嫣朝她眨眨眼示意不妨事,走上前對劉徹道,「陛下,臣要先去找禦醫裹裹傷,徐州那邊的防務剛才還沒說完,要不臣午後再去宣室殿見您。」

  劉徹道,「也好,今日多虧了你,快些去治傷吧。」

  和阿嬌一起去了清涼殿,見陳嬌一路不語,估計她是被驚嚇到了,陛下才剛硬將阿嬌留在宮中,信誓旦旦的許給她各種風光享受,結果第二日就出了這種事情實在是臉上無光。加上邢美人是他後宮中數得上名號的後妃,到底也要算是他比較鐘意的,就這麼不能要了,因此心情也不好。

  默默坐下之後隨口說道,「阿嬌剛才到宣室殿來求見朕有什麼事?幸虧朕想著今日事情挺多,不如趁著這會有點空閒來清涼殿看看,阿嫣他正好有事要稟報,所以跟著朕一路走一路說跟了過來,這才會碰上,現在想來還真是有些兇險。」

  陳嬌手腳發軟,身上還有一層冷汗濕濕涼涼的黏在肌膚上,摸摸脖子心有餘悸的後怕,方才確實是兇險,只要邢美人一個激動,自己的小命這會兒就已經不在了,過一會兒後黯然道,「陛下,今日這事,我,我心中實在是不舒服,我知那邢美人其實是挺得陛下歡心的,陛下就念在,念在和她這些年的情份上,唉,別再追究了,放她去館陶縣找她姐姐吧。」

  劉徹『嗯』一聲,「阿嬌現在真是比以前大度多了,你從前要是能這般想又何至於這樣招人記恨!你的身份大不相同,和她們計較那麼多做什麼。」話是這麼說,心裡卻覺得太大度了也不妥,「阿嬌,朕記得你那時根本容不得朕身邊有其它女人,現在呢?一點都不介意了嗎?」

  陳嬌剛遭遇了大兇險,現在看表弟比較親切,不願說謊話騙他,挑了一個模糊的說法,「陛下謬贊了,我的心思其實和從前沒什麼大不同,自己真心喜歡的那人要是一會兒寵愛這個,一會兒寵愛那個,又怎麼會不介意呢。」

  劉徹一喜,「阿嬌!就知道你心裡還有朕,你放心,就算朕的後宮中有再多女子,朕以後也會儘量多陪著你的。」

  陳嬌默然,還在心疼擔心著韓嫣的傷勢,幾乎都要對著表弟暗生愧疚。他這話雖然還是不招人喜歡,但是做為陛下來說,能這樣說話卻也真的是難能可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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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35:09

【第89章.陛下的疑惑】

  霍去病跟在舅舅衛青的身後沿著未央宮中大塊青石鋪就的主路默默前行,南軍的李衛尉剛從他們那裡調走了一批兵士去補充皇宮的守衛。劉徹命衛青事情辦好之後就去宣室殿回話。

  霍去病跟著舅舅為這事忙亂了好幾日,此時一臉的不以為然,過了會兒,看看周圍寬闊,內侍們離得遠遠的,沒什麼人能偷聽到他們說話,就忽然問道,

  「舅舅,宮中的後妃持刀傷人,幹我們什麼事,你一定要急急的從北軍中選送一批功夫好的兵士給南軍的李衛尉以充宮中侍衛?

  要我說宮中的侍衛足夠用的,這次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侍衛保護不利的問題。

  後妃行兇嘛,侍衛再多也管不到,他們平時輕易連永巷宮進都進不去,人手再多也沒用。

  你看看那些咱們那些兵士們,備選的時候個個滿臉放光,就差撲上來毛遂自薦了。

  哼,都是什麼樣子!真是豈有此理,來宮中做侍衛就這麼好?全都這樣貪圖安逸,到時我們和匈奴大戰時他們如何能夠全力拼殺!」

  衛青道,「這是人之常情,做侍衛風光威風,秩錢又多,雖然也可能有打鬥,但到底與上戰場廝殺拼命的兇險程度不可同日而語,自然人人想去。去病,你也不必太過不喜了,行軍打仗講究的是軍紀嚴格,獎罰分明,你若想麾下將士們人人都能奮勇殺敵,那沒有重賞嚴罰是不行的。」

  霍去病點頭受教,表示自己知道了。

  衛青又道,「陛下後宮中後妃行兇確實是和我們沒有關係,不過和你的姨母有關,她身為皇后,後宮中出了這樣的事情,她或多或少總有督管不嚴之責,我這般做正是要向陛下表明我們的恭謹惶恐之心。」

  這回霍去病又哼了一聲,「這和我姨母有什麼關係,是她自己——是陳夫人自己以前得罪的人,她得罪人的時候我姨母還在受她轄制呢。唉,不過說起來也真的是兇險,我聽到時都嚇一跳。虧得沒出大事。」

  衛青看看他,「聽說當時多虧了韓大夫機警,趁著邢美人說話分神之機繞到側面去撞開了她,韓大夫也為此還受了點傷。」

  霍去病皺起眉頭,「侍衛不能隨意往後宮裡去,我看韓大夫倒是挺自在的,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陛下去找陳夫人,他跟著幹什麼!陛下都不管他的嗎?」

  衛青挑起眉毛,「他在陛下還做膠東王的時候就是陛下的伴讀了,親厚無比,豈是其它人能比的,你有什麼好不滿意。去病啊,我前些日發現你竟然派了人去暗中監看著他,這卻是為了什麼?我和你姨母對你一向信任,很少管著你,你也一直挺讓我們放心,只是這次的這個做為舅舅我可有些不明白了。」

  霍去病停下腳步,訝道,「舅舅,我派的都是自己的手下,你怎麼知道的?」

  衛青神色不變,淡然道,「我是你舅舅,想知道自然就會知道,既然已經挑明瞭,那你就解釋給我聽聽吧,為什麼派人去跟著韓大夫,你和他有什麼過節嗎?」

  霍去病不語,糾結一下才答道,「我覺得他和陳夫人交往過密,有些不合宜。」

  衛青歎口氣,「我猜大概也是為了這個,去病,你別以為你年紀小就沒關係了。你這麼關注著陳夫人也是不合宜的。陛下他現在喜歡你,看你和陳夫人在一起,一次兩次的他不會多說什麼,次數多了可是不行。我不管你開始時是因為什麼原因,以前的事情,過去就算了,日後你最好離得陳夫人遠遠的,她要和什麼人交往過密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你絕不能再去多管。否則的話,定是要惹來大麻煩的。」

  霍去病的臉頓時被他舅舅說得黑了一截,「舅舅,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是如何識得了陳夫人的,你不是心知肚明嗎。我後來再和她有往來那還不都是為了軍中的事務。況且我看她挺好的,淵博聰明,為人靈動。」

  衛青耐心道,「這些我都知道,舅舅是說以後。陳夫人與常人不同,那是陛下的人,陛下心中對她也是不一般的,你莫要因一時的衝動就去招惹她。」

  霍去病點點頭,「我自己有分寸的,舅舅你放心好了,我不會亂做什麼。」

  衛青拍拍他,「那就好。」甥舅二人一起進了宣室殿。

  劉徹此時空閒,正在想著煩心事兒。

  他硬將阿嬌留在了宮中,開始時是因為得知了當年巫蠱之罪的真相後很生氣,將原本那點想慢慢與人和好的耐心給磨沒了,暗道我是天子,想怎樣就怎樣,難道還要忍著看誰的臉色。

  不過阿嬌到底和其它人不一樣,且她這些年性情大變,不急不躁的,劉徹很有一下子撞上了棉花堆的感覺。撞得心裡那點氣沒著沒落的,只得自行消散無蹤。

  滿擬著反正人都已經到身邊了,自己現在這麼喜歡她,好好相處一段時間,總能讓她憶起舊日的深情。

  偏偏邢美人不肯讓他如願,跳出來搗了個大亂,明明平日裡一個溫柔似水的嬌美人物,忽然變成了兇神惡煞,舉著刀的要殺阿嬌。

  那事的起因雖是阿嬌自己埋下的禍根,可劉徹到底也覺得面上無光,加之阿嬌經不住驚嚇,第二日就病了,頭暈目眩,渾身發熱,肌膚上還起紅疹,連臉上都有了少許,每次照鏡子心情都極為不好。

  禦醫對她這個古怪症狀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道大概娘娘是因為受到驚嚇過大,氣血不能歸經,所以會引起此症。

  劉徹沒辦法,只能命人好生給診治著,自己每日都去熱情探望。好在阿嬌的脾氣比以前好了數倍,雖然她自己無比抑鬱,病情總是不見好轉,不過每日見了陛下都還能笑臉相迎,溫婉說笑一陣。劉徹就享受這個,因此看著她病怏怏的樣子就更加的心疼起來。

  想著也有些後怕,若是邢美人當時手再快一些,阿嬌說不定就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這次實在是多虧了韓嫣機警靈便,奮不顧身。

  只不過,…………只不過嘛…………

  陛下心裡對此事很有些疑惑,韓嫣從小陪在他的身邊,是個什麼樣的人劉徹心裡很明白,說難聽點,此人無利不起早,那心中的是非尊卑觀念也很淡,不羈得離譜,平日也就是對自己恭敬點,在外面那都是眼睛頂在頭頂上,旁人對他逢迎討好,厚禮相贈,他才會出手幫點忙的。

  怎麼會在阿嬌危急時這般奮不顧身,被傷得鮮血淋漓都沒多吭一聲,好像天經地義就該他受傷一般。阿嬌就當時驚呼了一下,命侍女去看了看他,之後就好像忘記了此事,再也不曾問過一聲韓嫣如何了,這也有些不大合情理。

  劉徹還記得,太后還在的時候,阿嬌因韓嫣在平陽公主面前維護了她一下就將她自己辛辛苦苦繡出來的一副百花圖送給韓嫣做謝禮,這次怎麼反而不理會了呢?

  腦中閃過很久以前在上林苑中,與韓嫣一起去射獵,換衣時看到他腰間系了一條五彩豔麗的細絹,襯得面若敷粉,唇如塗丹,神采奕奕,自己順手拉過他那條做腰帶的細絹一看,不由萬分吃驚,發現那竟是前些天在阿嬌處見到的她親手繡的大作。

  韓嫣在劉徹心裡屬於自己人,那時雖然忽然很吃驚,但是解釋清楚就算了,也沒多想,此時心中忽然起了疑慮,眼前又再閃過那抹俊得出奇的人影時,心裡便隱隱不舒服起來。

  忽聽有小黃門進來稟報,「陛下,長平候攜霍公子一起來了。」

  劉徹坐直了身子,「宣他們進來。」

  看到衛青和霍去病進來了,劉徹便敲敲案上的邊關戰報,招手笑道,「仲卿啊,你們來看看,匈奴樓煩王真是賊心不死,又派兵騷擾了我高闕地方。」

  衛青介面笑道,「然後就被李蔡和蘇建將軍率軍擊退了?」

  劉徹哈哈大笑,「你怎知道,這戰報可是早上才快馬送來的,最先遞到了朕的案頭。」說著命兩人近前坐了。

  衛青道,「臣看著陛下的臉色就知道了,定是邊關的李蔡和蘇建二人報來了好消息。」

  劉徹頷首道,「不錯,如今我大漢的軍威日盛,朕心甚慰啊。」又看看霍去病,「去病近來都在做些什麼?」

  霍去病應道,「我還是和從前一樣,隨著舅舅在軍中操練,只等著到了陛下決定大舉驅逐匈奴人的時候,我就要上陣一搏了。」

  劉徹就喜歡他這少年人奮勇爭先,意氣風發的樣子,「好!朕到時就等著看你的本事到底如何了,你可不要讓朕失望才是。」

  和他二人說笑了一陣這才問起調兵士去給南軍的李衛尉以充宮中侍衛之事,衛青細細的答了,最後站起躬身道,「陛下放心,這些人都是臣精挑細選出來的,定能擔當起守衛未央宮安全的重任。」

  劉徹滿意點頭,又歎道,「前些日宮中出了些事,想必你肯定也知道了,仲卿,你不用擔心,此事特殊,子夫她就算再細緻也不能提前預見到,你讓她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日後對後宮中的那些女子更加要嚴格督管教導才是。」

  衛青起身謝恩,「陛下聖明。」

  霍去病道,「我聽說虧得陛下身邊的人個個英武,才及時制住了那行兇之人。」

  劉徹微微皺起眉頭,「不錯,多虧了韓嫣反應甚快,可惜阿嬌還是受了不小的驚嚇,這些天一直病著。」

  霍去病一愣,「病了?不會吧。」衛青連忙悄悄拉他一把,霍去病心道看陳夫人和大軍中的諸醫者什麼血淋淋的東西都敢說,不會這麼不禁嚇吧,不禁有些擔心,也不便多說,轉口道,「韓大夫這些年可一直都是陛下身邊的得力之人,他從徐州琅琊郡回來去北軍大營中找舅舅交回他帶去的將兵時,我離近了看了看,發現韓大人可真是難得的一表人才,俊得很。」

  劉徹『嗯』一聲,「阿嫣生得好,那是從小就被人誇來誇去的。對了,衛青你等一下可是要去見子夫?」

  衛青不知他有什麼事,不過劉徹現在不太去椒房殿,有時有什麼吩咐給衛皇后了也會讓他順便帶話,因此便應道,「是,陛下。」

  「你既然去就順便和子夫說一聲,朕忽然想起韓嫣也老大不小的,他家裡的人也不管他,這個年紀早該給他定門親事才是。此次他去琅琊郡城陽王處立功不小,朕準備給他個恩典,替他把親事定下來,讓皇后幫朕想想有什麼合適的人選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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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35:32

【第90章.韓嫣的親事】

  衛皇后做事很穩妥俐落,得了弟弟衛青轉告的陛下想要給上大夫韓嫣定門親事的吩咐後,沒過幾日就挑出了一個不錯的人選報給了劉徹。

  按照衛皇后的說法就是:右內史鄭當時為官清廉,品格端方,他家的小女兒相貌秀美性情溫和嫻雅,與韓大夫門當戶對,堪為佳配。

  陛下對這個人選也很滿意,當日就宣了九卿之一的右內吏鄭當時和韓嫣的大哥弓高侯入宮覲見。

  韓嫣以前的名聲不太好,不過官職高,是天子近臣,最近又正經在朝中做了些事情,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陪著陛下鬥雞走狗不涉正途,看起來很有點大器晚成的意思,所以鄭當時還算滿意。加上韓嫣這般英俊漂亮,估計小女兒肯定會滿意,權衡一番之後,他就春風滿面的謝過了陛下和娘娘的安排。

  弓高侯更加的沒有意見,韓嫣只是他一個庶出的弟弟,兩人間沒什麼大的兄弟情誼,不然也不會隨他任意玩樂,至今不娶妻。現在既然是陛下開口,弓高侯自然樂得從命,替弟弟謝恩,再誇獎幾句皇后娘娘真是慧眼識人,替弟弟挑了這麼好一門親事,他們弓高侯府全家上下都感激不盡。

  劉徹一看這兩人都如此識趣就決定打鐵趁熱,又命人將正在家中養傷的韓嫣找了來,待韓嫣一進殿就笑道,「阿嫣,你的傷怎樣?好些了沒有?本不想折騰你今日進宮來的,只是有一件你的大喜事,朕想你也該早點知道才是。」

  韓嫣看到自己的兄長也在坐,再看看另外還有一位是右內史鄭當時,兩人一起笑眯眯的看著自己,有些摸不著頭腦,暗道沒聽說自己大哥和鄭內吏有什麼交情啊,這兩位這麼興高采烈的湊在陛下面前是做什麼呢,還和自己有關?

  他手臂上是道皮外傷,沒有傷到筋骨,這時就一笑回道,「謝陛下關心,我的傷不妨事了。」

  劉徹道,「這就好,弓高侯,你來和你兄弟說說他的喜事吧。」

  弓高侯輕輕咳嗽一聲,「說起來此事還是我做兄長的疏忽了,讓兄弟你的終身大事蹉跎至今,多虧了陛下聖恩浩蕩……」

  「讓我成親?!」韓嫣聽明白後差點要大驚失色,強忍著沒有立時出口反對,擡起頭來去看劉徹,只見陛下笑微微的也正盯著他看,神色間很有些高深莫測,心中悚然一驚。

  連忙收斂了心神,在臉上擺出一個稍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這個,這個臣可真是沒想到,臣的性子一直過於散漫,內宅裡亂七八糟的,前些日還有友人提醒我該娶個賢慧些的妻子幫著臣管管家事呢,不想陛下這就替臣想到了,臣這可真是感激涕零。」

  劉徹大笑,「怎麼樣,朕讓皇后給你選的鄭家小女兒不錯吧,右內史鄭當時教出來的女兒肯定宜家宜室,差不了的,這個就叫做姻緣天定,你們趕緊操辦婚事就是了。」

  鄭當時連忙躬身謙道,「陛下謬贊了,小女年紀小什麼都不會,多虧了陛下和娘娘的厚愛,這才能高攀了韓大夫,日後若有什麼不懂事的地方還要請韓大人多擔待些才行。」

  韓嫣暗暗叫苦,這要是被陳嬌知道了自己要娶妻那還了得?阿嬌可不是一般的凶,還不得拆了他!

  況且他誰也不想娶,萬一最後騎虎難下,硬把鄭姑娘娶進了門,那不是害了人家嗎。

  現在的麻煩在於陳嬌人在清涼殿中,陛下幾乎日日都會去,加上邢美人那次事情,因此清涼殿附近的守備很嚴密,他們沒法見面商量一下對策,只能各自琢磨著來。

  陳嬌這些天裝病裝得也著實辛苦,她以前在長門宮中最看重的就是鍛煉身體,堅信生命在於運動,運動使人快樂的至理名言,每天不是踢球踢毽子就是帶著大家歌舞遊戲,還會偷空出去踏青遊玩。

  現在可好了,她是生病之人,不但不能亂玩,還得掩人耳目的經常躺在床上裝樣子。實在躺得腰酸背痛時才找藉口把侍從們都遣開,讓芙琴,芙楠在門口守著,自己跳下地來做做伸展運動,如此過了數日,陳嬌差點被悶死。

  這樣一來,連陛下每日來探望她都會分外受歡迎了。

  陳嬌無聊得要長毛,迫於形勢,只能苦中作樂,只要有人能來陪,她就也不挑剔,連表弟這個害她陷於這個倒楣境地的始作俑者也能湊合了,拉著劉徹便是一通天南地北的亂說解悶,只要是別涉及朝政敏感問題就好。

  沒事就講講笑話,猜個謎,看表弟笑得只剩牙不見眼,她氣不忿時,就再講個『母親的家人在長安街上聽來的』噁心故事,常常搞得劉徹哭笑不得。

  不過陳嬌最喜歡聽表弟講講派大軍征戰匈奴的事情,遙想一下金戈鐵馬萬里征戰的雄渾氣魄。劉徹也沒有領兵親征過,但是次次大戰都有參與,運籌謀劃,一打起仗來戰報就會雪片般的送往長安,陛下堪稱幕後總指揮,所以說起這些來頭頭是道,真實性很強。

  匈奴不甘心在河南地的失敗,一心想把朔方重新奪回去,所以在這幾年內多次出兵騷擾,但都被漢軍擋了回去,劉徹正準備要集結大軍,對匈奴進行一場一決勝負的大戰。因此有泰半的心思都用在了調兵遣將,糧草兵器上面。

  他本來不予和後宮女子多說這些軍國大事,只是無事時隨口提過兩次,卻發現陳嬌比較細緻,行軍打仗,如何排兵佈陣她很有眼色的並不多問,只是對於劍弩怎麼鑄造,如何供應,糧草怎麼運送,糧車什麼構造,都很有興趣,甚至她自己就能大致估算出來,多少人手賦稅能供一隊一千人的騎兵所需。

  阿嬌有時還能提提建議,好比鑄造大軍所需兵刃箭矛的時候,將工序分成幾段,每個工匠不做全程,而是專幹一部分,在幾個關鍵環節派專人監管,便可以事半功倍。

  劉徹自然不會全去聽她的,不過有時覺得阿嬌當真聰明,說出來的話仔細想想還都是有些道理的,可以借鑒一二。心中大贊,暗道她以前就是把心思過於放在爭風吃醋上了,要是早早便如此討人喜歡,兩人又何至於鬧到後來那個地步。

  陳嬌自從那次被邢美人劫持,差點小命不保後,對表弟感覺親近了許多,劉徹當時見到她有危險,急急趕來,雖然沒有韓嫣表現得那麼奮不顧身,但是作為表弟來說,他能那般焦急緊張,阿嬌已經很滿意了。

  因此難得寬宏大度,暗道自己反正已經決意要溜了,日後只怕相見無期,不如趁著現在的機會好好相處上幾日以全姐弟之誼。

  所以陳嬌近來真的是把劉徹當做表弟來看,還是個從小就在一處,很親的表弟,願意不計前嫌的與他和平共處,笑臉相迎,話也儘量挑好聽的說。

  不想沒過幾日就被陛下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暗道自己這可真是自作多情了,還好好相處幾日呢?就陛下幹的這個壞事,絕交都夠資格了!

  「陛下說韓嫣近來很有些功勞,所以你讓皇后給他選了門親事,權當慰勞一下?」陳嬌儘量控制著自己,語氣裡不要寒意太重。

  「不錯,阿嫣和朕差不多的年紀,算一算,阿嬌和朕都成親十多年了,他卻還是迥然一人,就算他那性子再灑脫,也總要成家立業的嘛,朕看他家中的兄長也不管他,乾脆就朕替他做主了吧。」

  「那韓嫣他對衛皇后給挑的人選可還滿意?」

  「自然滿意,他正想尋一門親事,娶個溫柔賢慧的女子回去替他管管家中的事務呢。」說實話,劉徹對韓嫣這個反應也是很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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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36:07

【第91章.去上林】

  表弟既是如此的不招人喜歡,陳嬌就不打算在清涼殿中繼續耽擱下去了,日後相見無期那就不再見了吧。

  這弟弟也就是十五歲之前還可愛點。率性爽朗,聰明熱情,和她姐弟情意甚隆。可惜歲月無情,陽光少年早就變成了心機深沈,唯我獨尊的帝王,惹不起只有躲了。

  於是就找機會又和劉徹說起自己十分想早些搬去上林苑居住。

  陳嬌說得比較婉轉,解釋說自從邢美人一事後,她住在後宮中就有些緊張,心情不好,總是要想起一些以前的舊事,抑鬱煩悶,所以總是生病,身體一直不能好轉,不若早些搬去上林苑中,那邊地勢開闊,風景宜人,應該是更適合休養的。

  劉徹最近都沒有空閒去上林苑,一時之間又來不及把手邊的一堆事情都移過去,因此有些不願阿嬌這就搬去,想要阻撓一下,不過態度甚好,含笑道,「阿嬌你再等朕幾日多好,等朕手邊這幾件事情安排好了,朕和你一起過去。」

  陳嬌因為臉頰靠近脖子的地方也發出幾粒紅疹,被衣服蹭著總有些癢,不停的要用手去輕輕摸摸,實在忍不住時還要抓兩下,已經被禦醫警告了幾次,千萬不可亂抓,抓破了可是要留下疤痕的。

  因此人人看見了都要提醒,搞得連陛下都曉得了,看見陳嬌煩惱得又伸手去脖頸上揉蹭就抓住她手,「阿嬌,別去亂動,抓破了不好。」

  陳嬌也不想弄出幾個疤痕來,硬忍著收回手,「陛下上次說要給我住的那一處宮苑準備好了嗎?不是說他們已經在四處灑掃,擺放些帷幔屏風什麼的,那我就派幾個人先過去收拾一下,長門宮中日常用的東西也要搬些過去。」

  「準備好了,那你就派人先去收拾吧,人手不夠或是還缺些什麼就告訴朕,朕要是沒空閒你便直接去找緯衡,讓他幫你安排。」

  陳嬌點點頭,因剛才向陛下要求的事情這就算是被婉拒了,所以懶得再理他,自行坐去一旁在心裡暗中盤算著該準備些什麼,長門宮裡的侍從也正好趁此機會散掉一批,省得日後自己離開了他們要處境艱難。

  劉徹隨口道,「阿嬌再忍幾日,這些天要是悶了就在宮中各處走走,後宮中也有幾處景致不錯的地方,你以前不是蠻喜歡的嗎,禦醫昨日還說你這病症需要心境舒緩才行,出去吹吹風,曬曬太陽可能有好處的,別要總是悶在清涼殿裡。」

  陳嬌看他一眼,直言不諱,「我在宮中亂轉怕會碰到衛皇后。」

  劉徹無奈,「她又不吃人,碰到就碰到嘛,日後總是要見面的,你要實在不願就不要對她施禮拜見好了,子夫不會和你多計較這些的。」

  陳嬌這方面永遠和表弟談不攏,沒法讓他明白就算自己再看得開,將以前的一切統統當成是過眼雲煙,那也總會有一些不能放下的東西和尊嚴。

  現在要她和衛子夫一同都頂著劉徹妻妾的名頭,同處在後宮之中,每日裡和睦共處,那可真是想起來就要頭皮發麻。就算心裡明知道這是暫時敷衍一下的事情,也很難平心靜氣的做到。

  等劉徹走了就叫過芙琴來吩咐道,「芙琴,明日你出宮一趟,先去看看我母親,告訴她我挺好,請她老人家不用擔心。」

  芙琴一愣,「竇太主不是前日才進宮來探望過娘娘嗎?又要,哦……」自己說完就明白過來,娘娘這是要派她出宮辦事呢。湊近一點,「娘娘有什麼話要和竇太主說,只管吩咐我就是。」

  陳嬌道,「你先去我母親那裡,和她說我的病好多了,過些日應該就能痊癒,不必惦念。前日母親進宮來見到我病著很是擔憂,走的時候都愁眉不展的,我當時也不好多說什麼。你幫我去給她寬寬心。

  然後回去一趟長門宮中,招呼一下,咱們這就要搬去上林苑了,讓他們把要用到的東西都收拾捆紮好,等陛下的旨意一到就立時能搬過去。還有,用不到的人手你清點一下,每人分發些財物,我回頭告訴緯衡,讓他找地方將這些人都打發了吧。」

  再湊到芙琴耳邊低聲道,「去過長門宮之後再去一趟韓嫣的府裡,他最近都在家中養傷,你去一定見得到,幫我帶幾句話給他,去的時候小心點,別要給人看到了。」

  芙琴有點緊張,咽口唾沫,使勁點點頭,「娘娘,你放心吧,我一定謹慎。」

  陳嬌吩咐完之後又再思忖一下道,「以防萬一,你去韓嫣府上的時候給他帶份厚禮,就算是被人撞見了,也好解釋說是我感激他的相救之恩,命你送謝禮去的。」

  芙琴接著點頭,「知道了,那娘娘想我送點什麼去個韓大人?」

  「送些值錢好搬運的,將咱們留在長門宮中的那些斛上好珍珠全部送去,還有成色最好的玉器也挑幾件。」

  芙琴咂舌,「娘娘,那些珍珠可不是一般的東西,都是些極品,價值不菲,是你留在身邊準備急用的。就,就這麼全都給韓大人送去了?他,他,你就這麼信得過他?萬一……」

  陳嬌於此事已經想得很明白,對芙琴道,「世事難料,韓嫣他的確是很好,可我現在也不敢十拿九穩的說他定會跟著我一起走。」

  芙琴著急,「那你還急著把那麼一大筆財物送去他那裡?」

  陳嬌淡然一笑,「咱們留在長門宮中的好東西可是不少,肯定不能全都帶走的,與其留在那裡最後不知便宜了誰,那還不如送給韓嫣呢,反正我的東西給他不心疼,哪怕他最後還是放不下現在的高官厚祿不願和我一起走呢,那我也認了。」

  芙琴覺得她這說法很有點聽天由命的無奈,壓低聲音不忿道,「娘娘,你這也太大方了,憑什麼啊!」

  陳嬌歎氣,暗道憑什麼,就憑自己是如此那般深切的喜歡著他,既然喜歡,就不願在兩人之間摻入許多功利算計,恩怨得失,只要盡自己所能對他好就行了,至於結果如何,那就真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事情了。

  芙琴覺得前途茫茫,很有些壓力,沒有了平日裡能說會道的精神,看娘娘不聽勸,只得是唉聲歎氣的去了,暗盼韓大人可千萬不要辜負了她們娘娘才是,不然娘娘面上看著大度,內裡肯定還是要傷心難過的。

  急火火的先去了館陶大長公主府,一說陳嬌身體好著呢,館陶大長公主就樂了,芙琴看著老主人竇太主笑得好似老樹逢春一般,不由在心裡替她哀歎,生了陳嬌這麼個女兒,可真是要操一輩子的心啊。

  好不容易應付完了竇太主的種種詢問,芙琴再馬不停蹄的趕往長門宮,陳嬌的另一個心腹宮女綠琥留守在長門宮中已經等得望眼欲穿,看到芙琴差點要大哭一場。

  芙琴拍拍她,「綠琥啊,咱們命苦著呢,現在可沒時間哭啊,快快把娘娘吩咐的事情都幹起來吧。」

  綠琥抹眼淚,「啊……」

  長門宮中的這批人,泰半是陳嬌還在做皇后的時候就在椒房殿中伺候的,被貶之後就一起帶了來,這些年來大家很有了些一同踢球打牌,吃喝玩樂的情誼,此時忽然說要離開都十分不舍。

  芙琴秉承著陳嬌那長門宮中的好東西,留下來也不知會便宜了誰的思想,自作主張,每人都給厚厚的發了一筆賞金,以保他們日後即便沒什麼好去處也能衣食無憂。

  綠琥陳嬌另有安排不在遣散之列,在聽了芙琴轉達的娘娘的各種囑咐後,綠琥果然是沒時間哭了,和芙琴同病相憐了一晚,大歎咱們怎麼攤上了這麼個娘娘,第二日一早便各奔東西,一個趕去韓大夫的府上傳話兼送厚禮,一個悄悄溜去找孫坷總管的兒子孫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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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44:16

【第92章.小摩擦】

  上林苑是一個巨大的射獵嬉遊之處——這個就是陳嬌對上林苑的最直接看法。

  表弟劉徹耗費了無數的民脂民膏在秦代的一個舊的苑址上擴建出了現在的上林苑,其中景色怡人,宮室華美,因為周邊地勢寬闊,又有有霸、產、涇、渭、豐、鎬、牢、橘八水出入其中,很有向宏大,縱深方向發展的空間,所以還在不停的翻新擴建中。

  陳嬌好不容易等到陛下可以起駕,帶著她一同到了上林苑,便藉口前段時間悶得狠了,需要散心,日日帶著芙琴芙楠四處閒逛,名為遊玩,實為踩點。順便鍛煉鍛煉,恢復一□力,在清涼宮中裝了這段時日的病,搞得陳嬌最近都有些軟綿綿的,總覺著渾身無力。

  就要逃亡的人,沒體力那真是萬事皆休,因此要提前好生鍛煉一下才行。

  遊逛了幾日後就被上林苑中的美景大大折服,一群群華麗的宮室傍著天然的地勢景色,修建得美輪美奐,奇花異木,鬥狗觀魚,獵場中走獸無數,還挖有巨大的池澤,占地廣闊,堪比小的湖泊,直接引渭水注入,池中泊有樓船,可供陛下閒暇時登船在水上遊玩。

  以天下之富而供養一人果然是非同凡響,不過表弟也真是會享受,他這樣的『大手筆』在歷代帝王中都是不多見的。

  由此及彼,看看這裡,對於劉徹喜好女色,後宮美人無數就很好理解了——各方面都喜歡超高享受嘛。

  可惜啊,自己馬上就要和這些奢華富貴分道揚鑣了,說句真心話,不捨得啊不捨得!自由和自重的代價天下第一昂貴。

  陳嬌每次出去大轉一圈回來之後就唉聲歎氣,芙楠和芙琴開始時以為她心裡有事,所以煩惱,勸道,「娘娘別想那麼多了,先將身體養養好是正經。」

  四周看看無人再悄聲道,「那身紅疹啊,我們看你還是快點讓它消掉了吧,哪有娘娘你這樣亂來的,我們都擔心死了,再這樣下去肯定要留疤痕的。」

  陳嬌扁起嘴,「知道,那東西又癢又疼的,難道我不難受麼,這不是沒辦法嘛。」在心裡加上一句,還不是因為那個臭表弟。

  陳嬌現在被陛下耗得沒脾氣,兩人間也沒有什麼不共戴天,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按照劉徹的標準來看,現在還是對她很不錯的,雖然還不至於千依百順,但是體貼周到,溫柔和氣還是有做到,可以算是後宮裡的獨一份優待。

  能以三十餘歲的『高齡』獲此殊榮,陳嬌有些吃不準自己是否應該為此自豪一下。

  陳嬌心裡的臭表弟白日裡很忙,晚上掌燈時分才有功夫來看陳嬌。陳嬌已經恢復了她早睡早起的好習慣,正準備上床睡覺,拆散了頭髮洗漱著,陛下就闖進來了。

  看著劉徹大模大樣的橫衝直撞,一點不知道尊重別人**,陳嬌就來氣,故意一甩,水珠濺了劉徹一身,頭上臉上都有。

  然後趁著陛下還沒反應過來是不是要翻臉,發個火什麼的,陳嬌就趕緊拿了帕子來給他擦。

  一邊還要安慰,「哎呀,我真是不小心,不過陛下蹭上點不要緊,這水里加了滋潤保養藥材的,經常抹抹,肌膚就能變得又嫩又滑。」

  劉徹哭笑不得,「朕是男人,不需要這個。」

  陳嬌拿了錦帕給他細細的擦臉,「看著年輕漂亮點不好麼,陛下相貌堂堂,天生的帝王之姿,這個就算做錦上添花。」

  一邊隨口亂說,一邊湊近了看看,發現自己還真沒說錯,表弟生得確實是不錯,面目深邃,五官英挺,加上這個年紀正是男人最風華正茂的時候,兼且劉徹身材高大,帝王威嚴霸氣十足,看起來分外有魅力,誠心贊道,「嗯,陛下的相貌真是出色,這可要害得後宮中那些女子們朝思暮想了。」

  劉徹被她誇得很高興,又被一隻溫柔的纖手在臉上輕輕摸著,阿嬌湊在近前,笑微微的說著話,如雲烏黑的秀髮披散開來,襯著一張水嫩白皙的小臉,眼睛明亮,雙唇嫣紅,稍微一轉動就有幾徑細滑柔軟,帶著香氣的髮絲蹭到臉上,不由心裡癢癢的。

  探手圈住阿嬌,發現她本來靠近脖子的地方還有些紅疹的痕跡,這時也不見了,不由更是喜歡,低聲說道,「那麼些人都對朕朝思暮想,朕卻只願在這裡陪著你一人,阿嬌可滿意了。」

  陳嬌拍拍他,暗道你這說好聽話的本事小有進步,比以前強了些,以前就算是兩人關係最好的時候,劉徹也不太會對她說什麼甜言蜜語的,最多就是忍讓功夫到家罷了。

  可惜此話拿去哄他那些後宮嬪妃們是綽綽有餘,拿到自己這裡來還是挺不順耳的。

  輕輕拈起表弟那只越探越深入,十分靈活的手掌,將自己脖領處的衣服拉開一點點給他看,「身上紅疹還沒好,陛下摸著要難受的,禦醫也囑咐過了,快要好的這些天尤其不能亂動,要是搞破了會十分麻煩。」

  陛下掃興之極,「怎麼還沒好,臉上的看著明明都沒事了,早知這樣……」

  陳嬌眉頭一挑,「早知就怎麼樣?」

  劉徹心道早知這樣我就多挑幾個女人一起帶來了,這可好,你是光能看不能碰,這邊又沒幾個合心意的,都快寡淡死人了。

  擺擺手岔開話頭,「阿嬌今日又去上林的什麼地方遊玩了,聽內侍們說,你這幾日精神大得很,上林苑裡能遊逛的地方都被你走了一遍,就差射獵之處沒有去了。」

  陳嬌不肯跟著他的思路走,還在糾結剛才陛下的態度,皺眉想了一會兒,擡頭幽怨十足的道,「陛下嫌我不能陪你,覺著寂寞了,所以後悔沒有多帶幾個夫人,美人來?」

  劉徹是挺後悔的,不過不想現在就為此事搞得不愉快,「哪有,朕近來事務繁忙,晚上這麼點功夫還要陪著阿嬌呢,帶她們來也沒空理睬不是,你想這麼多做什麼。況且……」

  想說況且就算朕我另外帶女人來了,那也是天經地義之事,現在沒有,以後肯定也會有的,你不能這麼酸溜溜的,莫要又去犯以前那爭風吃醋,容不得人的毛病。

  可是看著陳嬌睜著清澈的大眼睛,十分認真的看著他,這話卻忽然不忍出口了,暗暗歎口氣,俯下頭在陳嬌的臉頰上親一親,「阿嬌先別睡,和朕說會兒話,明日別走遠了,朕抽個空出來,咱們乘上船去遊蒯池。」

  陳嬌頓時高興起來,「好啊,我前日遠遠的就看到蒯池上有龍首舟,鳳蓋華旗很是漂亮,還有宮女在池中泛小舟,明日再命人在其上鼓吹歌舞,絲竹悅耳,一定甚妙。」

  劉徹失笑,「阿嬌,你現在玩樂的本事堪稱長安第一,那好,明早朕派幾個人來,你先吩咐他們準備起來就是。」

  陛下因為不能留宿,所以再笑語一會兒也就起身回去了。

  陳嬌送走表弟後就坐在床邊,輕撫著臉頰發呆,芙楠張羅了半日也不見她睡,湊過來小心問道,「娘娘,你這是怎麼了?想什麼呢?」

  陳嬌有點神遊天外,喃喃的答道,「芙楠啊,你覺不覺得陛下現在這樣很讓人動心啊?他可是陛下呢,人長得也相貌堂堂,氣派那更是沒法說,如果願意溫柔點,那還真是很不錯的。」

  芙楠聞言大吃一驚,「娘娘!你這可是動心了?」

  原地轉了幾圈,敲敲自己的頭,「也難怪,陛下這樣溫柔體貼的,連竇太皇太后還在時他都沒有這樣過,現在能這個樣子,可是真不容易了。那怎麼辦?娘娘你真的又動心?這可麻煩了,不對……其實也不麻煩,省事兒才對!咱們就不用……芙琴,芙琴……你快來啊……有事情和你說……」

  大呼小叫的叫來芙琴,抱著她頭頸,唧唧呱呱一通說,芙琴比較沈不住氣,讓芙楠守在門口,自己立時沖過來,「娘娘!你又動心了!唉,唉,唉,你早說啊,這可折騰死我們了!」

  陳嬌很不喜,拉長臉告訴她,「哪個告訴你動心了?我是在發愁這樣子我竟然都一點沒動心!唉,芙琴,這可怎麼辦,眼光太高太挑剔可不是好事,萬一韓嫣他最後不能跟著我,我以後豈不是麻煩大了,還有好幾十年要過呢,上哪兒再去找個一樣俊帥的來啊。」

  芙琴被她氣倒,「娘娘你放心吧,我上次去他府上,韓大人信誓旦旦,說得很清楚,他不會負了你的。那人肯定跑不掉了,你沒事想那麼長遠幹什麼,害我們空歡喜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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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45:10

【第93章.意義不同】

  陳嬌發現上林苑中慢慢變得熱鬧起來。

  伺候的宮人內監們多了很多不說,還有不少大臣們不停的被招來議事,連大將軍衛青也帶著外甥霍去病來了,看來劉徹很有將日常起居以及處理朝廷政務的中心從未央宮搬來上林苑之勢。

  陛下要常駐,自然也少不了要招來一大批他比較鐘意的後妃,幾有百十人之多,都被安置在宜春苑西面不遠處的幾個宮舍中居住。

  陳嬌冷眼旁觀,只見有了各色美女之後真是能夠給本就優美奢華的地方又增色不少,上林苑中忽然間由恢宏大氣變得脂香濃豔,生氣盎然起來。

  她在前些日陛下寵倖了兩個上林苑的宮女的時候就很有分寸的小鬧了一場,搞得陛下面子上很有些下不來,氣得兩天沒怎麼理她,這一日好像是氣消一點了,一早就派了個小黃門來告訴陳嬌午後要和她一起去乘龍首舟遊蒯池。

  陳嬌撇撇嘴,高興了就來搭理她一下,生氣了甩袖子就走,幸虧自己沒動心,不然一定被慪死。

  她這幾日有空就去水邊玩,上船去體會一下搖搖晃晃的感覺。劉徹雖然還沒有給她封號,但是態度很不一般,寵愛之情溢於言表,因此眾人都很有眼色的對陳嬌十分恭順逢迎,她樂得隨心所欲的在上林苑中橫衝直撞,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比衛皇后來這邊時還要威風自在。

  到了午後,陛下果然施施然的來了,身後還帶了一大群人,其中赫然就有大將軍衛青和他的外甥,數日不見,霍小公子好似又英挺了一些,昂首挺胸的站在劉徹身後,看起來很是精幹俐落。

  陳嬌本來想回避一下,不想劉徹並不介意這些,直接帶著眾人上了船,仔細一看,陛下後面跟著的一大堆人之中還有數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都是才被送到上林苑來伴駕的,看來陛下這後半日確實是準備要與眾同樂一下了。

  劉徹早上不知碰到什麼順心事兒,看起來心情很好,見到陳嬌迎上去了就笑道,「阿嬌等了一會兒吧,朕和衛青有些事情要說,其實還沒說完,忽然想起來你在這裡等著,怕你著急,乾脆就大家一起來了。」

  陳嬌「嗯」一聲,眼光越過衛青甥舅二人,淡淡瞥一眼跟在後面的那些個鶯鶯燕燕,生硬道,「還好,我沒等多久。」

  劉徹見她依然是這個酸澀的樣子心裡也有些不喜,領頭上船,命人在樓船的上層設了酒宴,召來歌舞姬和樂師們助興。

  一時舞起樂響,絲竹動聽,舞姿曼妙,聲音在水面上遠遠傳了出去,別有一番風雅情致,陛下看了一會兒,就自去和陪在下首的衛青接著說北軍的調度操演。

  阿嬌坐在他旁邊很是無聊,東張西望,偶爾看霍去病兩眼,覺得這一堆人裡就他還看著順眼,有心想要聊兩句,偏偏離得較遠,不得方便。

  霍去病在用心聆聽陛下和舅舅商議軍中調度之事,一擡頭,正好發現陳嬌打著小哈欠,一臉無聊的看過來,不由露齒一笑,陳嬌看他笑得陽光燦爛,便回以一笑。

  劉徹正好轉頭看到,見阿嬌終於不再板著臉了,心中莫名輕鬆,靠近一點低聲問道,「阿嬌笑什麼呢,看到去病了就這麼高興,這幾日對著朕都沒有這麼和顏悅色過。」

  陳嬌道,「也沒什麼,好久沒見霍小公子了,所以招呼一下。陛下有正事就先和長平侯說吧,不用多管我,我自己看看歌舞挺好。」

  劉徹微笑道,「那事情已經和衛青說完了,今日餘下的時間朕都專門用來陪著你好不好。」

  陳嬌點點頭。

  見她態度好轉,陛下就準備抓住時機說教兩句,「看你前些日為了那麼點小事就和朕鬧彆扭,何必呢,都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那些個女子和你不一樣,你不要自降身份的總去和她們爭風吃醋。」

  「小事?」陳嬌歎氣,「我可覺得不是小事呢,陛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就是這個樣子的。所以說,遠遠的躲在長門宮中,眼不見為淨才是最好,你卻非得要我出來!我又何嘗不想與陛下和和睦睦的,可是……」幽怨看他一眼,不再多說。

  陛下聽話十分會抓重點,介面道,「是啊,咱們在一起,和和睦睦的多好,阿嬌,你也別想太多了,」輕輕抓住她一隻手,「阿嬌,你相信朕,朕心裡是真的最喜歡你的!」

  「啊?」毫無準備的聽到真情告白,陳嬌嚇一跳,「最,最喜歡我?陛下你說真的?」

  劉徹鄭重點頭,「是啊,」忽然湊近了眼中露出一絲頑皮,「阿嬌姐,要不然朕以後把對你的稱呼換回來,還叫你阿嬌姐,以示對你的敬重,朕可永遠都不會這樣叫別的女子的,這總行了吧?」

  陳嬌被他一聲『阿嬌姐』叫得渾身雞皮疙瘩集體起立,連連搖手,推了表弟肩頭一把,想把那張近在咫尺,輪廓鮮明又深邃的臉推遠點,「不用,不用,多謝陛下美意,叫阿嬌就好,我都已經習慣了。」

  劉徹一笑,借勢又坐了回去。招手叫過一個內監來吩咐,「船上風大,娘娘現在不能吹風的,去拿件衣服來給她披上。」

  芙琴站在陳嬌背後,聽了這話頓時一縮脖,這豈不是襯得她很粗心,對娘娘伺候不周。

  小內監動作十分麻利,小跑著去了,不一會兒就捧了件衣服上來,陳嬌身上暖暖的,心中便忽然有絲感動,劉徹是天子,不能用對常人的標準來衡量他,他能將這一句『喜歡』宣之於口,那委實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肯定是心中真的有情義了才會這麼說。

  想到自己現在正在做的還有計劃中即將要做的事情,陳嬌竟然發現自己心裡稍許升起了一點點類似於內疚的情緒。

  連忙使勁晃晃腦袋,暗道關鍵時刻,萬分危急,成敗在此一舉,別千萬別胡思亂想了,順利過關了今後就能自在逍遙,以了餘生;若是出了馬腳,功虧一簣,被扣了下來,表弟的那點情意實在是很不夠用。

  等到衛青,霍去病二人縱橫漠北大敗匈奴之後,劉徹只怕就不會再優待前皇后而讓功臣心寒,必然要勒令自己按照規矩辦事,隨在後宮眾嬪妃中對衛皇后大禮參拜了,人生要是落到那個地步,卻會有誰來對自己愧疚?

  恐怕看稀罕笑話的多,同情的少才是真的。

  縱觀自己這輩子的所作所為,對旁人不敢說,對表弟卻是仁至義盡,只有他對不起自己,絕沒有反過來對不起他的地方,因此不必多想,要鼓起精神抗爭到底才行。

  陳嬌在這邊給自己使勁打氣,旁邊眾人享受著美景佳宴,待到歌舞盡興之後,眾人就一起下船,準備隨著陛下去上林苑中新建的扶荔宮裡看看,據說其中栽種了很多南方運來的奇花異木如菖蒲、山姜、桂、檳榔之類,北方人等閒難得一見。

  陳嬌隨在劉徹身側走了幾步,忽然發現後面隊伍的最末端還是跟著數個嬌美人物,被一群打扮光鮮的宮女簇擁著,稍微離開一些距離跟在後面,不時還能傳來幾聲低低的笑語,仔細看看,認得其中幾個是劉徹後宮中有些身份的婕妤,容華,果然是有資格隨著陛下一遊的。

  立時停下腳步,「我忽然有點不舒服,就不跟著陛下過去扶荔宮了,陛下帶著長平候,霍公子,還有這許多人應該也很熱鬧,你們自去看吧。」

  劉徹一愣,他費了半天勁兒,說了不少好聽話,滿以為阿嬌已經不生氣了,「阿嬌,別鬧了,朕好不容易抽了這半日的空閒出來。」伸手將陳嬌拉進懷裡,耳語道,「你身體還沒好,晚上又不行,那朕就只能白日裡陪你了,你要是現在還鬧脾氣,那咱們豈不是一整日都沒多少功夫能在一起,你一點都不牽掛朕啊。」

  陳嬌垂下眼簾,「我沒鬧,是真的有些不舒服了,想在這邊再休息一會就回去,跟著去扶荔宮怕要掃了陛下的興致。」

  劉徹當著這麼多人自然不可能再哄她,放開手淡淡的道,「那阿嬌就自便吧。」

  陳嬌目送著陛下與眾人走遠,她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早早的回去也是無聊,於是轉身回到船上,靠在船舷上吹風。

  芙楠拿過剛才那件衣服又再給她披上,「陛下可真夠細心的,禦醫好多天前囑咐的話他都還記著呢。」

  陳嬌悠然應道,「是啊,可惜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願意關心卻又不能盡心,禦醫那囑咐好多天之前的確是有用的,可惜現在早就沒什麼用處了。別說吹風了,我現在洗個涼水澡也沒事。難道為了等他關心,人家的病情就要停在那裡,不許好起來,必得他想起來關照過後才能好轉嗎?沒有這個道理啊!」

  芙楠覺得她話裡有話,不敢多招惹,輕輕歎口氣也轉身退了下去。

  陳嬌靠在船頭繼續吹小風,看風景,要趕在還能欣賞的時候多看幾眼,免得日後再沒有了機會,回想起來要覺得虧得慌。

  「夫人在自己賞景?幹嘛不去扶荔宮看看?那邊景致也很不錯。」清越的少年聲音在身後響起。

  陳嬌回頭,很有些欣慰,「你怎麼回來了?」

  霍去病聳聳肩,「陛下被一個莽撞人給頂撞到,心緒不佳,去扶荔宮匆匆看了一圈就散了。我看你氣色挺好,應該沒有身體不適,估摸著你應該還在這裡沒有回去,就轉回來看看。」

  陳嬌被他調侃莽撞,也不示弱,揶揄他,「霍公子料事如神!日後上戰場不用自己去衝鋒陷陣,坐在後方當個軍師就行了。」

  霍去病皺眉,「才不呢,那個太悶氣了。」

  陳嬌笑出來,霍去病爽快精明,心思透徹且不拘小節,對著他能夠直言快語,怎麼想就怎麼說,實在是人生一大樂事,這些日來數此時最為心情舒暢。

  微笑搖頭,暗歎可惜這樂事日後也是不會再有機會做了。

  「我聽說夫人一直病著?」

  「是啊,大概是那次在宮中受了驚嚇,心緒不寧,氣不歸經,所以一直有些小毛病好不了。」

  霍去病不滿,「夫人你和我說話就不用這麼遮掩婉轉了!上次抓著我大吵裝兇悍,這次又想出這種主意,你也小心點,那些藥物不是都能隨便亂用的。」

  陳嬌神秘一笑,「什麼藥物,這話我可聽不明白。」

  霍去病知她不肯明說,不以為意,也過來靠在船頭,「你挺聰明的,比我想的還要機變能幹,敢想敢做,我從想到有女人會像你這樣。」轉頭看看陳嬌細嫩無暇的臉頰,離近了看那張臉白裡透紅沒有一絲脂粉的痕跡,只覺清爽宜人,連忙將眼睛轉開去,看向船頭,「只是,陛下是天子,你爭不過的?何苦為難了自己。」

  等了一會兒,不聽回答,回過頭來,見陳嬌睜大眼睛看他,有點便扭,「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想要提醒你一下罷了。」

  他如此少年老成,看事明白通透,陳嬌腦中忽然冒出『慧極不壽』這句話來,一陣黯然,低聲道,「多謝了,我在做什麼自己心裡是有數的。」

  霍去病今日來其實就是想勸勸她,陳嬌被陛下收回後宮,說實話,他也十分不喜。但他心裡對這位前皇后很有些好感,願意設身處地的替她打算一下,「有數?夫人,我很少管別人的閒事,可是你這樣真的不行,陛下是天下間權勢最大之人,你不能和他對著幹。」

  正說著,芙楠又氣喘籲籲的跑回來了,幾步沖上船來,「娘娘!陛下那邊有消息了……」看到霍去病在一旁就不再明說,只是朝陳嬌點點頭,那意思是情況和她們設想的一樣。

  陳嬌拍拍衣服,「好!咱們這就過去。」

  霍去病不悅,「你要去做什麼?安生些吧,萬一真的惹惱了陛下,就算你是他的表姐也擔不起!」

  陳嬌已經收起了靠在船舷上的閒散樣子,端正了身形作勢欲走了,臨去前對霍去病十分誠懇的道,「多謝提醒,霍公子,能識得你這般人物我當真是覺得三生有幸!不是我執拗聽不進良言規勸,只是你以後就會明白,人這一世總是會有所為有所不為,有些事情可以忍,有些事是沒法忍的。你說我一定爭不贏陛下,誰知道呢!此事于陛下來說,不過是多一個女人或是少一個女人的區別;於我來說卻關係到此生的自由尊嚴,意義大不相同,不是有一句俗語說得好嗎——兩軍相爭勇者勝!我不搏一下又怎對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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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45:57

【第94章.成敗在此一舉(上)】

  陳嬌下了龍首舟之後先回了趟她自己的住處——需要回去梳妝打扮。不過不是要打扮漂亮反而是要裝扮得蓬頭垢面一些。

  先敷粉將自己那近些年來一直引以為豪的白裡透紅臉色遮住,因她自己做出來的粉輕白紅香,這時用來就嫌效果不好,遮不住臉色,只得平生第一次咬牙使用了明知有鉛的白粉,將臉色掩蓋得慘白慘白。

  再命人端了盞陳醋來,捏著鼻子慢慢抿了幾口,過不一會兒嘴唇就開始發白。

  最後又躺到床上去,翻來滾去,折騰了半天,累得氣喘籲籲,爬起來一看,果然有了衣衫淩亂,髮髻不整的瘋婦影子。

  芙琴和芙楠將其它侍從都遣了出去,在一旁幫她扮醜,又是好笑又是緊張擔心,「娘娘你真想好了?這一步要是走了出去,想要退回來卻是不可能了!」

  陳嬌剛從床上爬起來,對著鏡子細細端詳,一邊道,「原來要打扮漂亮不容易,想要扮頹廢也挺費力的!你們別再多問了,我這決定可是深思熟慮很久才定下來,不會再改的。」

  拉過兩人,正色道,「你們兩個要是不願跟著我走那就等此間事了之後留在我母親那裡吧,我身邊有綠琥也就行了。我母親她自然不會虧待你們的,到時幫我好好照顧她老人家。」說到這裡有些傷感,「也不知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母親她老人家,唉,世事難兩全啊,先顧不得這許多了,以後再想辦法吧。」

  芙琴和芙楠對望一眼,一齊道,「我們已經跟了娘娘十幾年了,日後自然還是要跟著娘娘的!」

  陳嬌很欣慰,「好,我也捨不得你們兩個呢,那你們自己要小心,我安頓好了就會讓孫總管派人來接你們。」

  站起身來深呼吸了兩下,「芙琴跟我走,芙楠留下收拾收拾,如果等會兒順利的話,那今晚還能回來睡一會兒。」

  說罷一身的頹廢憔悴,卻又昂首挺胸的沖去了劉徹的宜春苑。

  劉徹今日又被阿嬌大大的掃了興,本來想示好哄人的,結果阿嬌竟是沒有給他面子,實在是被氣得可以。

  再轉念一想發現這還是他自找,人家本來在長門宮裡住得好好的,自己非得把人弄到身邊來。這下可好了,阿嬌本來就有,這兩年因環境變換而被掩飾住的妒性又再大發,又開始對著他身邊的女人橫眉怒目起來,搞得陛下措手不及。

  陛下的精力旺盛,在女人方面很有要求,雖然喜歡著阿嬌,但也不可能為了她就不再去理自己那無數的後宮佳麗。

  況且!退一萬步說,阿嬌要是現在好好的,那劉徹看在兩人才剛複合的份上也能咬牙忍了,最近這些天都只陪著她一人也無妨,先把昔日的那點舊情意恢復起來再說。

  可問題是阿嬌現在身體不適,還生的是怪毛病,碰都不能碰,只能看看,這時間一長劉徹如何忍得?

  前兩日已經為此鬧了一回,陛下開始時生氣,後來想到阿嬌怕也是因為身體總不好,心情焦躁,所以才會那樣不講理,因此就想等心緒平和時,再態度好些和她說說,讓她別總是那麼想不開。

  結果還是碰了釘子,劉徹覺得好像是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可是心情鬱鬱,實在是沒有那個耐心去細想,去扶荔宮草草轉了一圈就遣散了眾人,只在隨行的女子中挑了兩個最美貌的帶回宜春苑,想要晚上好好發/泄一下,把這幾天心裡忍著的那股難受勁兒消下去,然後再平心靜氣去解決阿嬌的問題。

  那兩個後妃都是新晉的容華,年輕美貌不說,還都溫柔纏綿很會伺候,陛下天擦黑就把人帶進了內室,正在床上**享受著呢,忽聽外面嘈雜聲響起,先開始時還無暇細聽分辨,不想聲音越吵越響,不得不停下來,十分火大,朝外面怒喝,「外面在亂吵什麼!」

  立時有劉徹的貼身內侍回道,「陛下贖罪,有……忽然來……一定要見陛下,我們攔不住,這就讓她走……」

  劉徹沒聽清楚,只大概聽到有人要見自己,內侍們攔不住,所以鬧了起來,氣得推開那兩個女子披衣起身,怒道,「誰這麼放肆,不想活了!」

  外面又是哐當一聲大響,好似撞倒了什麼東西,然後有內監宮女一起驚呼的聲音,眼前人影一晃,阿嬌已經披頭散髮的撞了進來,身上的衣服也被拉扯得七零八落,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只是瞪著一雙大眼睛,滿臉的淒苦不甘,「陛下不是說今日剩下的時間都會陪著我的嗎!」

  指著床上那兩個衣衫半褪的美人尖聲叫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劉徹直覺腦袋裡嗡嗡的響,揉揉額頭強忍著怒氣道,「阿嬌,你別亂鬧了,回去歇著吧,這兩個也是朕的後妃,來伴駕是天經地義之事。你這像什麼樣子!」

  「我亂鬧!」陳嬌嗓門拔得更高了,「你又騙我!來了這麼久,一次都沒有在我那裡歇過!你什麼時候把我放在心上過!看我病著就嫌棄我,天一黑就走,碰都不肯碰一下,我為什麼會病,還不是你宮中那些女人害得!」

  劉徹皺眉,沈聲道,「你瘋了,亂說什麼,那次事情還不是因你自己以前容不下人才埋下的禍患!」

  陳嬌尖尖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聲,「我瘋?!那次難道還怪我了!你,你」忽然一指床上那兩個裹衣抱胸不明所以的女子,高聲叫,「把她們送走!」

  陛下耐心告罄,一把抓住陳嬌的胳膊往外一推,沖幾個在旁邊滿頭冷汗侍立著的內侍喝道,「把她給朕送回去!你們都管幹什麼吃的,朕的地方也能被人亂闖!下回再出這種事朕要你們的腦袋!」

  那些伺候人剛才為難之極,因為實在吃不準能不能得罪陳嬌,不敢使勁拉扯,所以才會被她借機硬沖進來,擾了正在辦事的陛下。此時一聽陛下發了這話頓時不再客氣,一起出手牢牢抓住陳嬌。

  陳嬌踉蹌了幾步就撞到那幾人身上,頓時就被幾隻手鉗子一樣牢牢抓住,硬拖著往出走,掙扎幾下根本掙不脫,順勢就跟著出去了,嘴上還不閑著,尖聲叫,「放開我,我自己走!放開我!……」

  陛下的重內侍自然不敢放手,均道這可真是本性難移,這陳娘娘早就不是當年那頤指氣使的皇后了,怎麼還是這個脾氣,敢因為這種事和陛下大鬧,不要命了麼。

  一直將她送回自己的宮苑,因陛下沒有發話看住她,所以只好轉回來在宜春苑外面加派人手層層看著,免得再出了陛下正在辦事時被人給衝撞到的尷尬。

  陳嬌喊得嗓子都有點啞了,裝哭裝了一路,回到自己的宮苑之中就假借心情不好將伺候的眾人都趕得遠遠的,只留下芙琴和芙楠兩個。

  「芙琴,快給我端盞水來,這嗓子明日要是啞得太厲害可要麻煩。」

  芙琴急急忙忙去端水,芙楠手忙腳亂幫她洗臉更衣,「娘娘趕快躺下歇著吧,明日,唉,明日沒有力氣可是不行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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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46:32

【第95章.成敗在此一舉(中)】

  好事幹到一半被人打斷了是什麼感覺?——那就是**和興致都會像落潮的潮水一樣退得乾乾淨淨。

  劉徹拉下臉來一頓呵斥,命人將阿嬌強行送回去後,再回頭看看床上的兩個美人,發現自己對她們真是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唯有覺得煩躁得厲害,揮揮手,「你們也都趕緊退下去吧!」

  兩女大呼倒楣,暗道這陳娘娘真是害死人了,自己不行還要拼死霸著陛下不放,不肯給別人沾點光。也不知陛下這是又想起什麼了,非得把這種女人擺在身邊礙事

  陛下的臉色萬分難看,誰也不敢多說話,草草裹了衣服起身走人。

  劉徹帶著一肚皮的煩悶倒頭睡了一覺,第二日一早,頭腦清醒不少,開始思索起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現在的阿嬌有種讓他忽然回到了數年之前的感覺,其態度之惡劣強橫甚至比那個時候還過份。

  那時候的阿嬌起碼還曉得皇帝後宮有眾多嬪妃是祖制,規矩就是如此,因此除了私下裡壓制後宮裡的女人外不會明著叫囂不許他碰,只有自己在外面偷偷的找了歌女舞姬之類身份不入流的人物時才會揪住大鬧。

  昨天的事可真是讓人覺得她有些瘋魔了。

  劉徹其實心裡很明白,阿嬌只怕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對他死了心,不然不會一個人在長門宮中住得那樣怡然自得。

  那麼現在的情況應該是他哄著阿嬌對他回心轉意才對,怎麼忽然態勢就急轉直下了呢!

  實在是有些想不通,順口問一旁正在伺候的緯衡,「緯衡啊,你也跟在朕身邊有些年頭了,阿嬌的性子你也知道些,你說她這是怎麼了?」

  緯衡小心回道,「我看娘娘這幾年都挺通情達理的,應該不至於真的這麼不懂事。估計這些天還是因為病著,心情不好,所以才會碰到一點小事就發脾氣。娘娘她年歲也不小了,以前幽居長門死心塌地的不再多想陛下後宮的事情,那還好說,如今陛下又接她回來卻立時碰到這種狀況,只要是個女子怕都會心裡著急不安。」

  「哦!」劉徹就是隨口一問,不想得了這麼一串條理分明的回答,深以為然,認為這是找到了問題的原因所在,看來是自己不夠細心,沒有想到阿嬌如今年紀不小了,回了後宮卻不得寵倖,心裡難免緊張,「你倒想得細緻,說得有些道理,唉,雖說如此,也不至於鬧成這樣啊!害朕頭疼了一晚上。算了算了,朕現在也沒那個空閒,等過兩日再說吧,到時擬個封號給阿嬌,再將她那些等同皇后品級的供奉儀仗什麼的都頒旨定下來,她應該就能明白朕的心意了……」

  劉徹近來也確實是挺忙的,與匈奴人的大戰已經是箭在弦上,他現在日日與朝臣們做各方的調度安排,以求準備完全,只待轉過年來的春天大軍就要揮師北上了。

  問道,「昨日讓人去召韓嫣過來,他到了沒有?」

  緯衡出去查看,過會回來道,「韓大夫一早就到了,正等著陛下召見呢。」

  「那宣他進來,你再命人去將長平侯召來。」

  韓嫣在家中養傷養了一段時間,這是才剛回來做事,進來一見劉徹就問道,「陛下昨晚沒睡好?臉色看著不太精神啊。」

  陛下自從韓嫣欣喜接納了他的賜婚後,心裡對他的那點疑慮就已經煙消雲散了,現在韓嫣仍是他身邊一等一親厚信任之人。

  以前是專門陪著做些射獵遊玩的事情,現在看他年紀漸長,行事穩妥不少,便也會將一些需要親信人手幹的活兒派給韓嫣去做。

  此時就歎氣道,「昨晚差點被阿嬌氣死,不過也是朕粗心了。唉,不提這個,阿嫣啊,朕有件正事派給你做,你可要用心才行。」

  韓嫣一早過來就聽說了陳嬌這些日在上林苑裡的『豐功功績』,估計劉徹已經被鬧得很是頭疼了,這時便含笑勸道,「陛下也別太過煩惱才是,聽說娘娘她近來身體不適,性情難免急躁些,過幾日自然就能好。」再問,「不知陛下有什麼事要臣去做?」

  劉徹道,「上林苑這邊的羽林軍兼顧著上林和未央兩處的守衛,職責重大,以前一直是衛青在統領,現今他全力操演北軍,明年還要帶兵出征,有些無暇顧及,朕讓衛青將上林的羽林軍交給你和南軍的李衛尉統管。他主你輔,你二人共同負擔長安宮室的守衛重任,可能做到?」

  韓嫣連忙起身,「陛下請放心,臣一定盡心竭力,不敢疏忽。」

  劉徹頷首,「你沒有統過兵,所以朕讓李衛尉主管,不過你一定要擔起監看之責,不可讓他一人在軍中獨大,凡大事都要經過你二人共同裁斷方可。你要是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就直接來稟報給朕。」

  韓嫣答應,「臣明白的。」

  劉徹再交代幾句,長平侯衛青就帶著外甥霍去病到了,劉徹這個決定早已和他通過氣,因此毫不驚訝,和韓嫣互謙了幾句,就開始當著陛下的面交代禦林軍中的一些重要事務,一來是交接,二來也是順便讓劉徹聽聽他離任時羽林軍中的概況。

  羽林軍相當於劉徹的親衛,比宮中侍衛的重要性不遑多讓,因此陛下十分重視。

  幾人正說著,忽聽外面又隱約有聲音響起。不由都皺起眉頭,均想那些內侍們都是管幹什麼的,竟然讓人到陛下的地方喧嘩。

  只劉徹有了昨晚的經驗,比較敏感,聽到喧鬧聲心裡就是一凜,立刻喝問,「什麼事?」

  一個內侍戰戰兢兢的探頭道,「陛下,陳娘娘好像出事了!」

  劉徹大驚,騰得一下站了起來,「什麼!出什麼事了!」

  「她…,據說陳娘娘今日一早起來就神情恍惚,誰也不理,後來她出了宮苑往青摹崖去了,本來以為她是去散心,誰知侍女們一個沒看住,她就已經越過了護欄,站在崖邊上,那個地方十分險要,侍從們誰都不敢靠近娘娘,僵持在那邊,怕要出事!陳娘娘宮中的宮女不敢不報,找了侍衛飛馬回來,所以驚擾到陛下……」

  他話還沒說完,劉徹已經往外沖去,「備馬,備馬!怎麼被她跑去這麼遠的地方!」

  韓嫣和霍去病也立刻跟著飛步往出跑,衛青愣一下,這變故來得突然,眼見外甥動作快得都要搶在了陛下的前頭,無奈之下只得也快步跟上。

  青摹崖在上林苑的西邊,名字叫崖,其實只是一個地勢比較高的所在,下面是渭水河,因為地勢的原因,所以河水流到這一處較為湍急,有點滾滾而逝的氣派,所以還專門在青摹崖上修了一處觀景的亭台,又為著安全起見修了道寬寬的護欄。

  陳嬌正險伶伶的的一人站在石崖的邊上,衣裾隨風鼓動,很有些飄飄欲仙的感覺,可惜眾人誰也顧不上欣賞,不停的叫,「娘娘!小心啊,快過來吧,站在那裡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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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47:11

【第96章.成敗在此一舉(下)】

  陛下帶著人趕到青摹崖時,一堆的宮女內監正在遙遙的沖著陳嬌大呼小叫,請娘娘千萬要看開些,一定要腳下仔細,石崖旁太過危險,娘娘最好還是快回來吧。

  劉徹喝開眾人,搶到了最前頭,只見陳嬌俏然獨立在石崖邊一塊突出半空的大石頭上,正神色漠然的看著遠處,對眾人的呼叫充耳不聞。

  她身上穿了一件十分寬大的衣服,只在腰間牢牢束住,更顯的身姿高挑,腰身纖細,衣裙隨風飄動好似盛開的花朵一般。

  不由心中大急,「阿嬌,你站在那裡幹什麼!太危險了!快回來!」

  陳嬌慢慢轉過頭來,看到劉徹,淡淡一笑,「陛下來了,我還以為今日怕是等不到你了呢,真好,還可以見到陛下這最後一面,那我也就此生無憾了!」

  劉徹焦急萬狀,「你在亂說什麼!阿嬌,千萬小心啊,別亂動,朕派個人去拉你過來。」

  陳嬌臉色一沈,後退了小半步,「誰都不許過來!你要是派人過來我就立時跳下去!」

  劉徹只怕她性子剛烈,真的跳了下去,急道,「別動!朕不派人過去就是,你千萬別再動了,有什麼事過來再說吧!阿嬌,你,你是怪昨日朕對你不夠耐心?是朕不好還不行嗎,你先過來吧。」

  陳嬌搖搖頭,「不怪陛下,是我自己想不開罷了。」

  歎口氣回頭看了一眼腳下的湍急河水,擡手抿抿被風吹到眼前的碎發,看向劉徹,「陛下你別急,先聽我說幾句話。」

  劉徹都快急死了,「行,朕聽你說,說多久都可以,只是你先過來!跟朕回去慢慢說啊!」

  陳嬌不理,自顧開口,她說得很慢,但是很清晰,清澈溫婉的聲音隨風清清楚楚的傳入眾人的耳中。

  「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日後是要嫁與陛下為妻的,那時候陛下還沒有現在這樣高大威武,反而是十分的聰明活潑,在我眼中就是個弟弟。

  對於我們要成親的事情,我從沒想過喜歡還是不喜歡,只覺得這是天經地義之事,我們自小就在一起,一同長大,幾乎不分彼此,自然應該繼續親近下去才對。

  我那時雖然被寵得脾氣不好,十分驕橫,經常會蠻不講理,對著陛下你也經常會擺擺臉色,但其實我心裡是真的想要全心全意對陛下好的,只願將我所有的最好東西都給陛下,只盼能盡我所能幫到你,。

  我是個女子,能幫到陛下什麼呢,自然是在太皇太后面前幫陛下多說好話了,我那時竭盡所能,努力做了身為外孫女,能在外祖母跟前所做的一切討好孝順的事情。

  可是陛下的後宮卻依然日益充盈,美女源源不斷,我的心裡苦極了,我總以為我以一片真情對你,又有從小的情誼,陛下就也應該回我以一份真情才對。

  唉,還是我太過天真不明事理,陛下是天子,理應享有後宮眾多佳麗。開枝散葉,延續我大漢皇家的子嗣血脈也是陛下應做之事。又怎麼可能因我一人而改變呢。

  慢慢的,陛下的身影開始絕跡于椒房殿。

  這倒是給了我靜下心來細細思索的時間,我想了兩年,道理終於是明白過來了,知道我以前的那些作為太過無理取鬧。

  可是要我就此改變,心平氣和的看著自己心愛之人左擁右抱,那可真是心如刀割,無論怎樣都做不到。

  所以被遷去長門宮也許是個不錯的安排,長門宮?長門宮的好處就是離得遠,可以眼不見為淨;長門宮的好處又在於它不是最遠,我還能聽到陛下的消息,遙知陛下雄才大略,揮斥朝堂,大敗匈奴,百官折服,天下敬仰,創一代盛事,建萬世功勳……,甚至是新立皇后,喜得皇子……,我都是心中喜慰的。

  長門宮中歲月靜好,我就打算這樣安安靜靜過下半世了。只可惜,天不遂人願,陛下偏偏在我心如止水的時候又將我接了回來。」

  說到這裡停下來,對著劉徹溫柔一笑,「我知道陛下是好意,也很感激,只不過我還是做不到和其她後妃一起侍奉陛下。」

  幽幽歎息,「若陛下在我心裡只是天子而不是最最心愛的那一個人,也許我就能做到了。……可惜,這幾日我發現我的心意依然如從前一般……」

  劉徹顫聲道,「阿嬌,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朕,朕現在對你怎麼樣你還不明白嗎,你快回來,別做傻事啊!」

  陳嬌搖頭苦笑,「傻事!?陛下,情之所鐘,無怨無悔,我自己畫地為牢,深陷其中,此生再也走不出去,那就趁此時還沒有又鬧到惹人厭煩,不可收拾的地步瞭解了它吧!」

  劉徹瞬間睜大眼睛,「阿嬌!你別……」

  陳嬌不等他再多說,「還求陛下你看在我對你的這一番心意出自至誠的份上善待我的母親還有我身邊的這些宮人。陛下!今後你自己保重!」說完不再猶豫,猛一轉身,長長的衣裙揚起一道翩然的弧度,縱身而起,朝崖下躍了下去。

  青摹崖上驚呼聲四起,忽然人影閃動,一個身影迅捷無倫的沖了過去,半個身子探出崖邊驚險無比的一把抄住了陳嬌的手臂。

  陳嬌的下墜之勢生生被阻住,只覺得手臂劇痛,奮力擡頭去看,見韓嫣也被她拽得快掉下來了,「韓嫣,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老實在長安等消息嗎?!你來搗什麼亂啊!」

  韓嫣瞪大眼睛,全靠腳上的力氣勾著剛才陳嬌所站那塊大石的突起處,汗都滴下來了,怒道,「你都自盡了我還等什麼!」

  陳嬌著急,好不容易咬牙拼命,閉眼跳了下來,卻被吊在了半空亂晃,這叫一個驚險刺激,壓低聲音低喝,「我沒自盡,這水看著急,其實沒什麼,順著水流遊出幾裡就好了,我都計畫好,淹不死的!你快放手,我胳膊要撐不住了!」

  韓嫣眨眨眼,目瞪口呆的看她,無論如何不敢放手,腳上忽然有了感覺,似乎是有人蹭過來,試探著要拉他,一橫心,「那就一起跳吧。」腳上勾著的力道鬆開,順勢和陳嬌一起滑落下去。

  耳聽的青摹崖上又是一波大聲驚呼,不過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撲通一聲落入水中,水流立時逆著口鼻耳朵灌進來,難受之極,天旋地轉之際,只記得牢牢抓住陳嬌,掙扎了一會兒,兩人被水托了起來,順著急流往下遊沖去。

  韓嫣這才發現陳嬌水性好像很好,而且不知身上捆了什麼東西,浮力特強,怎樣都不沈,兩人拉得緊緊的儘量穩住自己的身形,順著水勢奮力滑動手腳。

  也不知被沖出去了多遠,快要精疲力竭的時候,水勢才慢慢緩了下來,掙扎著互相扶持爬上岸,劫後餘生一般,東倒西歪的攤在岸邊大口喘息。

  陳嬌呼哧呼哧的喘著,似乎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和全身的血液奔湧,忽聽耳邊一個帶著絲委屈的聲音響起,「娘娘,我下回再也不相信你的話了!怎麼能這樣,還讓芙琴來告訴我你自有安排,不用擔心!不擔心?!嚇死人了!!竟然安排出了這麼兇險的事情。」

  陳嬌也很後怕,拍拍胸口,「哎呀,我當時頭腦一熱,覺得人生難得幾回搏,關鍵時候總要全力以赴的去奮爭一次,不能坐以待斃,所以咬牙就幹了,你現在要是讓我再重新來一次,我肯定再不能夠有這個膽量了。」

  「那你等等我不行嗎,再敷衍陛下幾天,我想辦法把你直接從上林苑偷出來,然後我們走得遠遠的好了。」

  「不行,那樣怕我母親還有我身邊的那些侍從都要受連累,我怎麼忍心呢,這樣做雖然兇險,但是一了百了,沒有後患。」

  韓嫣翻個身,爬過來死死抱住她,臉貼著臉,在耳邊道,「竇太主和你那些侍從是沒事了,我可被你嚇掉半條命。下回可別這樣了。幸虧咱倆水性都不錯,不然肯定一起淹死。」說到這個十分不解,擡起頭「你怎麼會水呢?水性還挺好?」

  陳嬌還在大喘氣,隨口回答,「我以前是校泳隊的。」

  「啊?」

  「參加校隊有生活補助。」

  韓嫣沒聽明白,「什麼呀?」

  陳嬌不再多說,拉著他掙扎起身,「不能歇了,趕緊走,只怕再過一會兒陛下的人就會順流下來尋找你我二人的屍首了。」

  韓嫣本就渾身濕透,被她說得渾身發寒,打個哆嗦,「你就不能說得好聽點。」

  陳嬌不以為意,「那有什麼,你活著的時候叫韓嫣,死了自然叫韓嫣的屍首,我也一樣啊,就是些頭髮,皮膚,骨頭,牙齒什麼的一堆東西,不用緊張。」

  韓嫣伸手去捂她的嘴,「陛下可真想不開,就你這個樣子,還非要把你留下來,像這樣興致上來就亂說這種噁心死人的話,也就是我能忍忍了,陛下那樣講究的,肯定要天天吃不下飯。」

  陳嬌笑,渾身累得幾要散架,但是心裡萬分輕鬆,總算再也不用在表弟的後宮裡混日子了,外面天大地大,自由廣闊,還有願意生死相隨的美男韓嫣相伴,神仙過的日子也不過如此。

  心裡萬分感動,「韓嫣,你怎麼和我一起跳下來了,其實你老實聽我的話,回去等我消息就好了啊。」

  韓嫣將兩條精緻如畫的眉毛微微皺起,自己也有絲疑惑,「我也不知道呢,我當然信得過你另有安排,可是當時就是不敢放手,只怕會有什麼萬一,這一鬆手日後再也見不到了可怎麼辦。」

  踉踉蹌蹌的拉了陳嬌起身,「走了,唉,你總要幹些亂七八糟,匪夷所思的怪事情,還一次比一次驚險,自然得我陪著了,這般天經地義的事情想那麼多幹什麼?還是趕快走吧,莫要被人又找到了,那可功虧一簣,白受了這麼大一場驚嚇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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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48:06

【第97章.遇阻(上)】

  陳嬌被韓嫣拉著爬起來往前走,一邊隨口說點閒話,「你水性也不錯啊。」

  韓嫣答道,「我家裡的長兄身體一直不好,我小的時候,一到天氣炎熱的夏日就經常隨他進山休養,我是庶出的兒子,家中人也不太管,我便常常溜出去和當地的小頑童們下河摸魚玩,那河挺深的,所以我就練出來了。」

  陳嬌拍拍額頭,這可是天助我也,要是韓嫣不會水,那兩個人再一起掉進渭河裡可就生死難料了!

  對這段逃走的路線陳嬌精心籌畫了很久,他們爬上岸的地方雖然荒僻,但是離館陶大長公主在上林苑邊上的莊子不遠,辨明瞭方向走出不久就見到孫坷總管的兒子孫俞親自駕了輛牛車等在荒野裡接應。

  兩人先躲上車去換衣服。韓嫣這才發現陳嬌隨身捆了好幾個又薄又大的牛皮水囊,不過裡面沒有灌水而是吹飽了氣,帶著這幾個皮囊在水中就輕鬆了,輕易沈不下去。怪不得她穿了那麼一件寬袍大袖的衣服,原來是要遮掩住掛在腰間和手臂上的皮囊。

  十分嘆服,「你可真能想啊!」

  陳嬌小有得意,等悄悄進了她母親的莊子之後,發現韓嫣也很有先見之明,竟是提前派了幾個心腹家人等在這裡,行裝什麼的都收拾得十分利索,只需牽過了韓嫣的汗血馬,騎上就能立刻走人,看來他還真是做好了把自己從上林苑裡偷出來遠逃的準備。

  兩人不敢耽擱,估計劉徹的人只會沿河搜索,因此不必一下子走太遠,主要是要離渭水河沿岸遠些就行了,因此給陳嬌換了身男裝和韓嫣同乘一騎,就上馬疾馳,一路往東而去。

  一刻不敢耽擱的跑了數日之後,來到了陳嬌安排的第一個歇腳處,冀州信都縣。

  綠琥已經早幾日帶著長公主府孫坷手下的幾個心腹家人等在了這裡,看到陳嬌終於風塵僕僕的到了,懸著數日的心終於落了下來,連哭帶笑的,「娘娘,你可來了!還有韓大人!真是太好了!」抹把眼淚,「還差芙楠和芙琴,等她們兩個也平安到了這裡,我就死也安心了。」

  陳嬌敲敲她,「別亂說,她們兩個現在應該被送去我母親那裡了,正好幫我安慰她老人家一下,等過上半年,此事的風波平息下去,我再讓孫坷派人去長安把她們接來。」

  綠琥唉聲歎氣,「還要等半年啊,娘娘!我可真是怪想她們的。」

  「別再娘娘,娘娘的叫我,今後要改叫夫人!好了,快給你家夫人去準備洗澡的熱水,替換衣服什麼的,這一路跑得實在是辛苦,我要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了。」陳嬌沒空陪著她傷感,自覺身上又是灰土又是汗水,都要發癢了。

  「噢,這就去!」綠琥立刻跑去準備。

  韓嫣忽然湊到陳嬌的耳邊,「夫人,你怎麼光顧自己啊,我也得洗洗然後換換衣服了。」

  陳嬌歉然,「哎喲,把你給忘了,我再去叫綠琥。」

  韓嫣被她氣倒,「我這麼個大活人就站在你邊上你也能忘!」忽然又展眉一笑,「忘了也無妨,那就一起吧。」

  陳嬌臉上大紅,囁嚅道,「啊?這個呀,怕她們要笑話的……」

  其實陳嬌真是多慮了,兩人一同進了房間後,綠琥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還十分盡職的對韓嫣道,「韓大人的衣服我也準備了好了,放在那邊,您沐浴完就先穿著,若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明日吩咐我,我再重新讓人另做。」

  韓嫣含笑點頭。

  綠琥又問陳嬌,「夫人等會兒要人進來伺候穿衣梳頭嗎,還是等明日一早再說?」

  陳嬌有點為難,按理說是不想再讓人進來打擾了,可是她的頭髮太長,沒人幫忙自己梳不好。

  她還在猶豫,韓嫣就替她決定了,「明天一早再過來服侍夫人梳洗吧。」

  綠琥答應著出去,順手給他們關上了門,陳嬌就抱怨,「我自己梳不好頭髮啊……」還沒說完就小小一聲驚呼,被韓嫣攔腰抱了起來,往屏風後的大浴桶快步走去,「我幫你梳好了,待會兒還讓她們進來不是礙事麼。」

  陳嬌哭笑不得,擡手摟住韓嫣的頭頸,溫柔的去親吻他那漂亮的薄唇,一邊含含糊糊的道,「你就吹牛吧,還幫我梳呢,你會嗎?」

  身上的衣服被一雙靈巧的手一件件的脫去,等到那雙手能直接觸摸到身上的肌膚時,不由一陣戰慄,兩人這幾天都在全心全意的趕路,沒有閒情親近,算起來這次竟是自長門宮那夜之後第一次在一起,微微喘息,「韓嫣,我想先洗澡。」

  韓嫣直接將她抱進了浴桶,然後自己脫衣服,脫到一半一擡頭,發現陳嬌扒在桶邊上,本來就大的大眼睛此時更是睜得大大的,正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脫衣,看那神色是十分的欣賞滿意,不由噗哧一笑,「夫人,你不是要先洗澡嗎?」

  陳嬌臉一紅,轉過頭去,抓了點浴桶旁擺著的皂角開始在身上慢慢搓洗,身後的水一陣晃動,跟著一個緊實光滑的身體貼到了背心,韓嫣的手從後面圈了過來,俯下頭,在她耳邊輕輕的吻著,曖昧低語,「你洗得可真慢。還是我來幫你吧。」

  陳嬌暈暈乎乎的享受著,一邊享受一邊還在想些有的沒的。忽然不忿起來,暗道技術怎麼這麼好,以前不知在多少女人身上練過,哼,日後定要看牢了才行。

  …………

  在冀州休整了數日之後,陳嬌就很驚喜的發現,她幾月前派去蜀地西南採買藥材的內侍吳瑞押著一大批貨物找到這裡來了。

  一問之下才知道,吳瑞在快到長安的時候,被孫俞派人攔了下來,說到娘娘在長安出了些變故,長門宮已經被陛下封了,館陶大長公主府裡也亂成一團,他這批東西運回去一時之間肯定沒地方處理,大家也不知道陳嬌原先是打算怎麼處置的。

  這批貨物的價格不菲,要是折損了只怕娘娘日後要心疼,所以孫俞就指點吳瑞不要進長安驚動到什麼人,而是直接半路調轉方嚮往冀州來。

  陳嬌甚喜,孫坷和孫俞兩父子對自己當真是忠心不貳,辦事又精明俐落,條理清楚,堪稱是母親派給自己最得力的手下。

  再看看她自己調/教出來的綠琥,吳瑞,還有此時不在身邊的芙楠芙琴,不禁朝自己點點頭,暗道我的水準雖然還及不上母親,不過也差不太多了。

  這一批藥材,是陳嬌前段時間對煉製各種丸藥散劑興趣大發時命吳瑞去採買的,本來是打算自己用一部分,剩下的運去東邊販賣。

  現在肯定是沒有那個炮製丸藥的時間,那就乾脆全都轉運去東邊吧,正好他們還準備再躲得遠一些,這下有了現成的貨物,一行人就可以扮成商人的模樣,走在路上更不會引人懷疑。

  和韓嫣一商量,韓嫣自然沒有意見,不過要求先繞去徐州一趟。

  「去徐州?城陽王的地方?」陳嬌奇怪,「你上次帶著兵去繳他,他一定懷恨在心,還是躲他遠點的好。」

  韓嫣斟酌著道,「應該沒事,我們喬裝改扮,小心點,去安排一下我上次放在你在那邊田莊裡的東西,然後立刻就走,那裡我留了批心腹人手的,也要去帶上一起走,現在不比以前,我們東奔西走的,手下多些人才安全。」

  陳嬌對多些手下使喚沒有意見,就是對他放在自己莊子裡什麼東西很好奇,「你到底放了什麼在那邊田莊上,這麼重要?還要派心腹人手看著。」

  韓嫣道,「城陽王在徐州琅琊郡經營數代,連城幾十,地方千里,私產累積無數。我上次帶著北軍去的時候就順便搬空了他城外的地庫,想著日後總是要和你離開長安的,所以那批財物就沒有運回去,直接送去了你的莊子上。」

  陳嬌向來知道韓嫣慣會『以公謀私』,什麼差事經了他的手,不留下點好處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去徐州琅琊郡折騰了這麼久肯定不能空手而回,只是沒想到他竟這麼黑心,除了上次直接帶回去的那批明珠黃金,竟然還搬了人家大批的財物藏在自己的莊子上。

  「你狠了點吧,搬空?也給人家留一點啊。這下不是梁子結得大發了。」

  韓嫣不以為然,「他都準備燒死我的,還怕結梁子?我既發現了他的地庫所在那自然不用客氣的。」

  陳嬌想想也是,城陽王都準備殺韓嫣了,韓嫣只是搬走他點東西那還要算是客氣的才對。想到忽然又多了一大筆錢,日後更加的無憂,不由展顏開懷,十分興奮,「那好,咱們先去徐州繞一圈。」

  此時的形勢還是不穩,據吳瑞帶來的消息,陛下雖然封鎖了陳娘娘在上林苑跳崖自盡的消息,但是派出了大批人手搜尋,他們還是要再跑遠點才保險。

  於是安排安排,隔天又再上路。這一次就像模像樣的打扮成了一隊商旅的模樣,還帶有女眷,陳嬌終於不必扮男裝辛苦騎馬,而是帶著綠琥乘車,舒服了許多。一路和綠琥在車上拿了幾張大牛皮地圖仔細研究路線。

  到了午後一行人就走出了信都縣的地界,沿路景物漸漸荒野起來,陳嬌被晃悠得有些頭暈,正想叫大家停下休息一會兒再走,韓嫣忽然掀開車帷,「阿嬌!快出來!到我馬上來。」

  陳嬌一驚,問道,「怎麼了!」探身鑽出馬車,搭住韓嫣的雙臂,被他一使勁就拽到了馬上身前,「前面有一隊人攔路,不知是什麼人。我們先不要慌,慢慢走過去看看。最好是和咱們沒關係。萬一是陛下的人,咱們兩個就掉頭先走,我這匹馬的腳力沒問題,他們肯定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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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49:20

【第98章.脫困】

  陳嬌在韓嫣的馬上坐穩了,舉目前望,果然就見到遠遠的有一隊人馬橫在路上,心中一緊。

  看這個架勢,分明就是在等著攔自己這一隊人的,和他們沒關係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

  身子後仰,靠在韓嫣身上,微側過頭道,「韓嫣,趁著對方還沒有看清楚,咱們倆這就調轉馬頭,繞路走吧。告訴你的手下,領著綠琥他們按照原定路線往前走,到前面市鎮大家再想辦法碰頭。否則要是被對方看清了咱們兩個的面目,這些隨從們就要擔干係了,他們的馬不行,跑不掉幾個的。」

  韓嫣『嗯』了一聲,叫過一人來吩咐了幾句,然後一拉韁繩,雙腿輕夾,坐下的那匹汗血馬便邁開大步,一晃眼的功夫,就帶著韓嫣和陳嬌跑上了旁邊的一條小路。

  跑了沒有一炷香的功夫,拐過了一個彎就猛見前面十幾丈遠的地方又攔了三騎馬,陳嬌輕輕『啊』了一聲,韓嫣連忙一拉韁繩,看看對面居中一人,脫口道,「怎麼是你!」

  對面正中馬上一人年紀甚輕,英挺俊氣,正是長平候衛青的外甥霍去病,身後跟著兩個一看就十分威武的隨從。

  少年一臉的寒氣,端坐在馬上看著二人,眼睛從陳嬌轉到韓嫣,又從韓嫣轉回陳嬌,「我就知道你詐死!夫人,你可真是什麼都敢做,騙得大家好苦!」

  陳嬌一直以為自己和霍小公子還算有些交情,算得上半個朋友,實在沒有想到第一個來抓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霍公子?陛下派你來攔住我的嗎?」不可思議的加上一句,「這怎麼可能!」暗道劉徹就算識破了自己跳崖有詐要派人來抓她回去那也不該派霍去病來啊!

  霍去病硬邦邦的道,「陛下還不知道你沒死,是我自己來的!」

  「噢,陛下還不知道。」陳嬌心裡稍許一松,「你自己來的?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況且,你何必還帶著這麼大一隊人馬!我自認為和霍公子你沒有什麼仇怨啊?不但沒有仇怨,反而應該是有點交情才對。」

  霍去病不答,只淡淡看了韓嫣一眼,「夫人你甘冒那麼大的風險,就是為了和他一起私逃!?」

  「這是什麼話!」陳嬌皺起眉頭,覺得霍去病這話說得很不入耳,「既然不是陛下派你來,那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不會是霍公子無意間得知了我們的行蹤,所以就匆匆趕來,想要抓我們回去邀功吧?」暗道你若是這種人那可真太讓我失望了。

  霍去病臉色更不好看了,「自然不是!你不知那日你跳下青摹崖後,上林苑裡亂成了什麼樣子,陛下都要急瘋了,拼命的命人沿河搜尋,可惜最後只撈到了兩件衣裳。你要是看到他那兩日的臉色,你就……」

  看到陳嬌的神色忽然一黯,便轉口道,「夫人說的不錯,我和夫人自然沒什麼仇怨,而是有些交情。所以我,我也一直很是擔心你的安危,雖然知道你應該不是真的自盡,可是那裡那麼險要,跳下去實在生死難料。」

  說到這裡瞪起了眼睛,「夫人,你膽子也太大了!」

  陳嬌忽然被他責備,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得乾笑笑。

  就聽霍去病接著道,「後來聽說有人運了一批藥材在快到長安的時候忽然轉向往冀州來,我就想起你以前曾派人去蜀地採買藥材的事情,跟上來碰碰運氣,果然是你。」

  沒想到竟是這批藥材洩漏了自己的行蹤,陳嬌非常無語。

  她有些吃不準霍去病的用意。按理說,他不該來管這個閒事才對,可他偏偏追來了,還帶了不少的人手,卻不知意欲何為,難道只是為了確定自己沒死?陳嬌又覺得兩人之間好像還沒這麼深的交情,試探問道,「那霍公子你打算……?」

  霍去病不答先回頭吩咐身後那兩人道,「你們先去正路上和大隊會合,原地等著我!在這裡看到的事情一個字也不得向外洩漏!」那兩個隨侍得令去了。

  霍去病翻身下馬,牽著韁繩對韓嫣道,「麻煩韓大人也回避一下,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陳夫人說。」

  韓嫣有些遲疑,看陳嬌,「阿嬌?」

  陳嬌道,「無妨,你放我下來吧,我和霍公子相交一場,既然要離開,本也該話別一下,互相道個珍重才是道理。」

  韓嫣答應,托著她的腋下輕輕把她放下馬來,「我在後面的路口等著你。」

  霍去病待韓嫣縱馬走遠才走上兩步,站在陳嬌的面前道,「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麼決絕的事情,能在青摹崖上說出那樣的話來。陛下他到底是天子,你這個樣子欺瞞於他,害他那般傷心難過,於禮總是不合,你不應該這樣做的。」

  陳嬌道,「我當時並沒有說假話,我這一世曾為陛下付出了所有,最後只等到了他的一紙廢後詔書,之後的下場是什麼任誰都能想得到,我是真的為他死過一次了!」

  她當時的那些話並不全是胡編,而是為了自己的上一世說的,動情淒婉之處大多都是真的,所以此時講起來也沒什麼好心虛。

  正色道,「霍公子,我和你的姑母不一樣,你姑母如今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賜,所以她能夠毫無怨言的對陛下柔順恭敬。可是我呢,陛下能坐穩這個皇位,當年我們母女出了多少力你可知道!哼,我們的些功勞,裂土封侯都夠資格。」

  霍去病歎口氣,「我自然知道,只不過,陛下是因你惑于巫蠱才下旨廢後,那事不是你自己……」

  陳嬌淡然一笑,「我不是早就和你說了嗎,巫蠱之罪可大可小,端看有權裁定之人想怎麼用它,若是陛下有心,那就是大罪;若是陛下無心,我當初在椒房殿中擺幾隻陶碗陶罐最多只能算是個擺設。」

  「可是後來陛下不是又回心轉意接你回去了嗎。」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提起來陳嬌就來氣,怒道,「士可殺不可辱!硬要我回去做一個後妃,還要感恩戴德,老實恭順的,那他還不如就一直把我關在長門宮裡呢!」

  霍去病沈吟一會兒,歎道,「你的性情太過剛烈了,這樣不成的。不過,若是換成我,只怕也會和你一樣想。你不必緊張,我不是來為難你的。」

  陳嬌挑眉質疑,「那你帶那麼多人攔路?」

  「我本來是想一定要將你帶回去才行。你別瞪我!你是沒看到陛下這些日的樣子,他也許是曾經對你不起過,但是對我卻一直很好,我自然要盡忠報效。不過,我要是硬抓你回去,只怕你要恨死我的。」搖搖頭,「算了,多說無益,你走吧,我也要回去了。」

  霍去病行事乾淨俐落,說走就走,翻身上馬,坐在馬上又問道,「你為什麼非要挑上韓嫣!他有什麼好?驕奢放縱,名聲極差,除了漂亮點還有什麼長處!」

  「這個?」陳嬌想問這個礙到你什麼事了?她不願聽旁人對韓嫣的指摘,反駁道,「他那日義無反顧的跟我一起跳下了青摹崖!霍公子,這世上有幾人能真的做到對心愛之人生死相隨!?」

  霍去病認真想一會兒,最後輕聲道,「夫人說得不錯,是沒有幾人能做得到。看來這趟是我多管閒事了。不過,我要是不來親眼看到你確實是平安無恙,只怕此生都不能安心。所以還是得自己來一趟。你日後多保重,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之處只管派人來找我,……我,我,」深深的看她一眼,「我會思念你的。」最後一句話輕得幾如耳語。

  陳嬌看著他縱馬遠去的身影,耳邊那句『我會思念你的』餘音嫋嫋,半晌不散。呆立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要去找韓嫣。

  微微一笑,甩甩頭,霍將軍天縱奇才,並不是一般的人物。很快他就要縱橫漠北,叱吒風雲,成就萬世敬仰的赫赫戰功,到那時,世人只能對他仰望。

  不過此時的他卻還是個純真的少年人,寥寥幾句低語,雖然簡潔,但是有如春風細雨,沁潤心頭,令人十分感動。

  只盼他日後都能順順利利,上了戰場也莫要太拼命,牢記自己灌輸的那套衛生保健常識,最好能躲過英年早逝的厄運才好。

  轉身去找韓嫣。不想韓嫣並沒有走遠,就在他們剛才拐了個彎的地方,也已經下了馬,正靠在馬旁,低著頭雙肩抖動,不知在幹什麼。

  「韓嫣,你怎麼了!」

  韓嫣笑得都快岔氣了,「夫人,阿嬌,咳,我說是怎麼回事呢,原來是你……,你是什麼時候去拐騙了長平候家的霍小公子,他可才十六歲!哎呦,你這可不太好吧!」

  陳嬌怒,「韓嫣!你偷聽我們說話!誰拐騙他了,我們那是,那是。」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說法來形容自己和霍小公子的交情。

  韓嫣看她豎起眉毛,怕她惱羞成怒,不敢再笑話她,收斂起笑容,翻身上馬,再將陳嬌也拉上去,「好了,好了,不多說了,你們那是至交好友,總行了吧。還是趕緊走了,他既然能看出破綻追來,那難保別人不會一樣發現,咱們還是跑快點,要是被陛下得到了消息,可就不能這麼好說話了。」

  陳嬌深以為然,「那是,要跑快點才行。」

  □的寶馬跑得又穩又快,陳嬌好整以暇的被韓嫣摟得穩穩的,還能想些別的事情,「天下七郡十三州,雖然廣闊,但都還是大漢的地方,我們去過徐州後不如索性走遠點,等過兩年再回來。」

  韓嫣很有些遊俠性情,對她這個提議十分感興趣,點頭贊同,「好啊,阿嬌你想去哪裡?」

  「西域,我們從蜀地走,走遠路,看看能不能繞過去,我早就想去看看西域的風光了。」

  韓嫣笑,「沒有這般容易,此去西域萬里之遙,路途艱難險阻,往來商旅都是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你哪裡吃得了這個苦。」

  「不要緊,我們慢慢走,看到什麼地方的風土人情喜歡了就停下來住住,能到西域最好,到不了也無妨,等過個兩三年後再回來,到那時肯定再沒人記得我們了,咱們就可以逍遙自在,安心度日。」

  韓嫣沒意見,「好,你想去哪兒我都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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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13:50:59

【第99章.抹不去的身影】

  元朔五年春,漢武帝劉徹命衛青率三萬騎兵出高闕;轄下蘇建、李沮、公孫賀、李蔡四人率兵從朔方出發;李息、張次公率兵由右北平出發,總兵力十萬人,對匈奴人發動了規模空前的大戰。

  此一役漢軍大勝,俘虜了匈奴右賢王的小王十餘人,男女一萬五千餘人,牲畜有幾百萬頭。漢軍大獲全勝,高奏凱歌,收兵回朝。

  劉徹接到戰報,喜出望外,派特使捧著印信,到軍中拜衛青為大將軍,加封食邑八千七百戶。衛青的三個兒子都還在繈褓之中,也被封為列侯。

  次年,十七歲的霍去病始戰,被任為驃姚校尉,隨衛青擊匈奴于漠南,以八百人殲敵兩千人,俘獲匈奴的相國和當戶,並殺死匈奴單于的祖父和季父,勇冠全軍,憑藉著無人能及的彪炳戰功受封為冠軍侯,成就了一代戰神的傳奇。

  正如後人所評論的那樣,這一大勝是衛氏一門的功勞,也是漢武帝劉徹自己運籌帷幄,潛心謀劃,萬全準備之後的成績。

  之後漠南再無王庭,匈奴人遠遠敗走西北,匈奴對漢朝北疆的威脅至此終結。

  …………

  「陛下,霍侯到了,現在宣室殿外求見。」

  劉徹一喜,「哦,去病回來了?這麼快,趕緊宣他進來。」

  霍去病數日前打了一場小仗,剛領兵從定襄回長安,知道陛下一定急著想要知道此役的詳情,所以回到長安之後回府稍許休整了一下,就先趕進宮中來見劉徹。

  到宣室殿外求見,不一時就有小黃門出來宣他進去,跟著走了幾步發現並不是去劉徹經常召見臣子的正殿而是往後面的一間偏室去,微有疑惑,問道,「陛下在哪裡?」

  那小黃門答道,「陛下午後就一直在後面看東西,霍侯請隨我來。」

  霍去病隨著進了一間佈置十分舒適的宮室,一踏進門就被幾乎占了一整面牆的巨大地圖驚呆了。

  這是一副幾有十余尺高,二十尺寬的厚厚絹帛,上面溝壑回寰,標明了城鎮,山脈,河流,道路,北達真顏山以北,南至哀勞,南越,西到烏孫,安息,東至大海,氣勢十分恢宏。

  霍去病訝然讚歎,「陛下這幅圖氣勢磅礴,令人見之振奮。」然後想起自己還沒有參見陛下,連忙搶上兩步施禮。

  劉徹擺擺手,「去病免禮吧,你這次回來的很快,過來坐下。」

  看霍去病還在對著牆上的地圖驚訝讚歎,便告訴他,「去病看到這個也很震驚吧,朕第一次見到時也感歎驚訝了許久,這是阿嬌獻給朕的。」

  「陳娘娘!?」霍去病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有人提起過前皇后了,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閃過一個輕靈苗條的身影,還有一張總是帶著些怡然自若神氣的清秀臉龐。

  自從這身影的主人離開後,他就刻意不再去多想,主要是知道多想也是無益,沒想到劉徹忽然自己說起她來。

  再仔細看看牆上那幅精工細作氣勢磅礴的地圖,忍不住微笑出來,「陳娘娘總是能做些出人意表的事情,陛下當初收到這個很高興吧。」

  劉徹大概也是想起了前事,神情有些悠遠,「高興?說不準,阿嬌那時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同時獻上了兩個禮物給朕,這一件當然是很好,可是另一個禮物朕卻不怎麼喜歡。」

  霍去病奇怪,「是什麼東西陛下不喜歡?」暗道這一樣都這麼好,另外一個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兒去才對啊。沒想到陳嬌還有過刻意討好陛下的時候,這手段當真不俗,就和她的為人一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總是大異常人。成效顯著的,卻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

  陛下做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另一個禮物是兩個美貌的舞姬,樣子其實還不錯。可惜是阿嬌獻上的,朕看見就會不舒服。」

  「唉,」霍去病不知要說什麼好了,暗道那女人有時機敏靈動,心思奇巧,有時又挺粗心大意的,也不想想,誰送美女給陛下都可以,獨她不行啊。

  劉徹還在回思以前的事情,「阿嬌那時總說朕雄才大略,是一代明主,必然能開疆擴土,成就一代偉業,所以她先做出一幅圖來看看,日後大漢的疆域是什麼樣子。」

  霍去病誠心道,「陳娘娘說的不錯,陛下確是一代明主!」

  劉徹接著道,「阿嬌那時還說,衛青是難得的棟樑之材,朕的手下有他,對匈奴之戰必然能勝。」

  霍去病一愣,「她在人後和陛下這麼說?陳娘娘當真大度。」

  劉徹帶絲笑意接著道,「阿嬌有次還說你年少有為,精明幹練,日後前途無量。」

  這霍去病就不好多評論了,張張口說不出話來,心底有絲喜歡,原來她曾在背後這樣誇獎過自己。

  正在心底細細體會那股被埋藏很久,這時忽然被挑起的思念之情,是一絲帶著微微苦澀的清甜,卻聽陛下自語一般,輕聲道,「也不知阿嬌她現在怎樣了,好不好,以前說的藥鋪什麼的開出來沒有。她其實是個挺懶散的人,喜歡舒適享受,遠離了長安,也不知能不能習慣……」

  饒是霍去病向來自認為遇事鎮定,加上又是上過戰場的人,輕易不會被什麼驚嚇到,此時聽到了陛下這幾句話,也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猛擡眼看著劉徹。

  劉徹的眼睛還盯在牆上,起身在上麵點了一下,「此處就是去病這次拿下的區域,朕打算遷朔方的駐軍去修築工事,日後此處便也要算我大漢的疆域了。」

  「是,陛下。」

  劉徹又坐了下來,淡淡看了霍去病一眼,「朕小的時候就知道韓嫣的水性很好,在水裡待上半日都沒事;他們墜崖的一月之後,衛青曾進宮來向朕請過罪,說你擅自帶兵離開長安數日,無緣無故的趕去了冀州;後來朕見到姑母時,發現她對於阿嬌的事情只怒不悲,看那樣子是被氣得夠嗆,並不是個傷痛欲絕的樣子,阿嬌是她最心愛的女兒,若是死了她怎麼可能不傷心……」

  霍去病了然,看來劉徹對於那時的事情應該也是心裡有數了,起身請罪,「陛下恕罪,我……」

  劉徹擺手阻住他,「算了,你把人硬抓回來也沒什麼用,朕又不缺女人,阿嬌她總還是朕的表姐,要是早知她會這麼決絕,朕還不如就將她留在長門宮中,起碼想見時還能見得到。現在想起來,那兩年每次去長門宮探望她的時候,竟都是朕最舒心安適的時候。朕前些日無事,就去長門宮走走,才發現,朕竟然一直清清楚楚記得阿嬌那時的樣子,穿什麼樣的衣服,梳什麼樣的髮式,說過什麼話,就跟她還在眼前一樣。」

  霍去病見劉徹說得大方,可是眼中卻隱隱有些水光,不便多言,也不好使勁看他,移開目光,暗歎要是真這麼想得開,又何至於待在這裡對著阿嬌的東西一看就是半日。

  他也很喜歡陳夫人,不過因為相交時日不久,加上差著輩分,所以也就是喜歡一下,沒有什麼太多的想法,可是這時也不禁替陛下惋惜,要是阿嬌曾經那麼傾盡所有的對待過他,那他一定不再顧忌兩人之間那點年紀的差距,拼死也要把人搶回來。可惜阿嬌最後卻看上了那個在霍去病眼裡徒有其表,驕奢不羈的韓大人,實在是要讓他慨歎這女人太沒眼光了。

  看劉徹半晌不語,勉強笑道,「陛下,這次的戰事挺順利的,我軍只折損了不到百人,舅舅派了公孫將軍留守。」

  劉徹點頭,「不錯,你再回去和衛青商議一下能從朔方調派多少駐兵過去的事情,建工事還需多少錢糧,明日再來稟告給朕。」

  霍去病十分精簡的稟報完了邊疆戰況就起身告退,走出去前偶一回頭,發現陛下還坐在原地,眼睛盯著空處,不知在想些什麼。

  自從阿嬌離開後,劉徹就命人將長門宮看守了起來,等閒不得入內,又派了專人去看守打掃,裡面的一草一木都不許輕易變動,他有時空了就會自己去走走。

  坐在以前那間阿嬌招待他的正室裡,眼前就會出現一張清水芙蓉般的臉龐,伸出手好似就能描畫出那眉毛,眼睛,挺翹的小鼻子,飽滿紅潤的雙唇,清清楚楚,纖毫畢現。

  沒想到自己記得那麼清楚,不止是她的容貌,還有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她曾說『我現在在長門宮中精心養性,每日都要為大漢和陛下祈福。』

  自己聽到時是那麼的心安理得,認為她理應這樣。

  她曾說『陛下自幼英明神武,眼界之高遠豈能是那幾個因循守舊的老臣所能領悟的,現在又有關內侯衛仲卿這樣的賢臣良將在,正是派兵驅逐匈奴的大好時機,不可輕易放棄。』

  自己聽到時有些好笑,還有點欣慰,阿嬌總是這麼義無反顧的全心向著自己。

  她又曾說『陛下雄才大略,英明果毅,對匈奴之勝,衛將軍固然厲害,可若沒有陛下的知人善用,唯才是舉,他這才幹又如何發揮的出來。』

  自己聽到時十分自得高興,暗贊還是阿嬌有眼光,能看明白事情的因果。

  最後那一次她說『陛下,情之所鐘,無怨無悔,我自己畫地為牢,深陷其中,此生再也走不出去,那就趁此時還沒有又鬧到惹人厭煩,不可收拾的地步了結了它吧!』

  當時那話聽在耳中真有錐心之痛,隱隱已經明白不論有多麼不舍,都也已經留不住她了。

  正如劉徹經常說的那樣,他不缺女人,想要多少有多少,可是他缺一份真情,相濡以沫,兩心相印的真情。

  上天對他不薄,如此難能可貴的真情他也曾經有過,可惜有的時候太過年輕氣盛,不知珍惜,等到赫然醒悟,想要珍惜時卻怎樣都留不住了。

  後來慢慢明白過來,阿嬌說的『了結』並不是指陰陽兩隔,而是她徹底放棄了自己,放棄了她那皇室貴胄的尊貴身份,從此寧願浪跡于民間,永世不再和他相見。

  氣嗎?也許吧,不過惱火過後卻是深深的無奈。

  阿嬌說的不錯,少年時她傾盡所有,為自己做了她所能做到的一切,最終卻換來了徹底被厭棄的結果。自己當初其實早就有了廢後的心思,她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又怎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所以才會心死之餘順勢給了自己一個巫蠱之罪的藉口吧。

  再後來的一切,劉徹都自認為做得有理有據,甚至是有情有義的,可惜卻與那個人漸行漸遠,終於鬧到天各一方,至死不能再見。

  眼前又再閃過一張芙蓉秀臉,還有一雙清澈的大眼睛,雖不是最美的絕色,卻是心底再也抹不去的那一個。

  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想起她,像一柄小銼在心頭輕輕的磨過,不是很痛,但會揪心,天長日久,不知是否會有終於習慣了的那一日?又或者心底的這道傷口會一世相隨,至死方休。

  誰知道呢!……誰又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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