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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9 13:52:36

【番外一】

  四月時節,首夏清和,芳草未歇,和風暖陽,鳥唱蟲鳴。

  陳嬌按照自己萬年不變的習慣,早上一覺睡到自然醒,睜開眼時已經天光大亮,看看身邊空著,韓嫣應該是早就起身了。就自己伸個懶腰爬起來,喚人進來梳洗。

  她昨晚聚眾打牌,按照在長門宮時的老規矩,把山莊裡愛玩的人都聚集了起來,分成幾堆,一起挑燈鏖戰。大家高興,玩到半夜才盡興而散。

  又覺得肩膀有些酸就讓芙琴給捏捏,正在和芙琴有一搭沒一搭的敘著日常閒話,就聽到有腳步笑語聲由遠及近傳過來。

  「阿嬌,我們去後山打獵,午後回來。」內室門口一片用細碎珍珠和西域來的淺紅石髓珠精心編制的珠簾被人撩了起來,從珠簾後面探進了一大一小兩張漂亮得出奇的臉孔,兩張臉好似是一個模子裡扣出來的。大的俊美無雙,小的天真可愛。

  說完這句話之後,兩張臉又同時擺出一個微帶些討好的笑容,連嘴角翹起來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樣。

  陳嬌每次看到他們這樣,就會有撫額望天的衝動,深深感嘆血脈親緣的奇妙,竟然能夠這樣毫釐不差的複製一個人。同時又常常會不忿,為什麼自己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兒子一點都不像自己,竟然從頭髮絲到腳指頭全部都和韓嫣一模一樣!

  「後山這麼大,你們要去什麼地方打獵?帶多少人?水啊點心的有準備好嗎?打算要一直玩到午後?有點晚了!」想一想有些不放心,「韓嫣,你兒子三歲還沒到,你不要累著了他,午後他要睡覺的。」

  韓嫣本來扛著兒子想和阿嬌打個招呼就走,聽她不放心,問了一堆問題就乾脆挑起門簾走了進來,微笑道,「他已經三歲了。」

  「還差幾天呢。」陳嬌提醒他,主要是認為這麼小會打什麼獵啊,在家中花園裡跑跑就可以了嘛,多安全。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就帶他去後山的杉樹林子裡打打鳥兒和兔子什麼的,不會走遠,他可喜歡了。是吧?」最後的『是吧』韓嫣是問他兒子的。

  小小嫣會說話了,不過還不是很順溜,睜大眼睛,用很大聲音告訴他母親,「是!喜歡!要去!」

  陳嬌對兒子很有館陶長公主當年對她的勁頭,雖然知道不能對小孩子太過溺愛,時常要克制著自己,但是內心深處還是恨不得能上天去給寶貝心頭肉摘星星月亮以討他歡心。

  這時看兒子十分言簡意賅的大聲表明了態度自然不能再攔著,伸開雙臂,「來,親一下,親過就讓你去。」

  韓嫣把兒子放下地,小傢夥扭動著還很有些嬰兒肥的小身軀,飛快的跑到陳嬌的面前,使勁仰起頭在陳嬌俯下來的臉上吧唧親了一大口,又飛快的跑回韓嫣的身邊,不等韓嫣彎腰抱他,自己就性急的往韓嫣身上爬,一邊催促,糯聲糯氣的,「走,走吧!」

  韓嫣一笑,俯身抱起兒子瀟灑離去。

  陳嬌在後面看著他們的背影,愈發覺得這兩個人連後腦勺都長得一樣,對著正給她按摩肩膀後背的芙琴感嘆,「他們怎麼生得這麼像啊!」

  芙琴抿嘴笑,手下不停,給陳嬌拿捏據她自己說因為打牌時間過久而導致十分痠痛的肩膀,邊答道,「他們兩個是父子啊,自然會像,這可有多好,小公子長大了一定也是那麼的漂亮俊氣。」

  陳嬌遙想著自己一天天看著小肉球變成迷死無數少女的小妖孽,不由得十分神往,認為這必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輕笑一下,回頭問芙琴,「你覺得咱們現在這樣過得可還好?比留在宮中如何?」

  芙琴手下放緩,慢慢的思索了一會兒才答道,「別說,好像還是在這裡好呢,雖然益州這裡沒有長安繁華,夫人你也沒有以前的尊貴風光,可是這裡沒人能管到咱們,打點好那幾個地方官之後就真的是萬事無憂了。咱們家大業大,手下僕從又多,不去欺負別人人家就謝天謝地了。安安穩穩的,挺好!」說完再自己點點頭,自認為總結得很是到位。

  芙琴說的都沒錯,陳嬌十分贊成,只是聽到最後的安安穩穩時很無奈。

  她一直有著想要暢遊天下名山勝景,飽覽四處民俗風情的『遠大』志向,可惜總是不能遂願。

  以前是身份所限不能自由行動,後來下決心拋卻了那尊貴又麻煩的身份,本以為這下總能如意了,和韓嫣商量要走就走個遠點的地方,她陳嬌也要去西域看看異域風光!胡琴駱駝,舞姬美酒,戈壁大漠,多麼的令人嚮往啊。

  可惜這次以為十拿九穩可以成行的事情,在陳嬌一行人一路邊走邊玩,慢悠悠晃到益州西部時宣告結束——陳夫人懷上了身孕。

  這下哪兒都去不了了,急急忙忙的安頓下來,好在陳嬌和韓嫣兩個人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親信隨從也多,置地建房招募家丁的安頓下來。經營了這二三年,山莊已經小有規模,此處的官府也打點到位,飛鷹堡在當地已是小有名氣,算得上是方圓百里內最有勢力的所在。

  陳嬌這些年住過的地方雖說都是富麗氣派極盡奢華,可是只有這一處最有家的感覺,越住越舒服就把暫居的打算改為常住。雖說山莊地處益州的西邊稍嫌偏遠了些,但是他們本就需要隱姓埋名,躲遠點才安全,所以就沒什麼好多挑剔的了。

  韓嫣除了對陳嬌給他們的家起了個飛鷹堡這樣古怪的名字有些不適之外,其它都沒意見,每日裡除了管管山莊中的事務,剩下的時間全部都用來扛著兒子四處轉悠,父子兩個其樂融融,讓陳嬌很覺得輕鬆,想兒子的時候就抱來逗逗親親,剩下的時間都交給韓嫣,再派上兩個穩重的僕婦跟上,絕對可靠放心。

  忽然想起一事,跳起身來,帶了芙琴就往外面走,趕到臨近山莊大門的地方,正好看到韓嫣騎在馬上帶著一隊十餘名家丁從馬廄方向過來,兒子被他放在身前,小心攬著,小傢夥一臉興奮,正仰著頭唧唧呱呱的說著什麼。

  陳嬌迎上去大聲道,「韓嫣,你們隨便玩玩就好,不要又用金彈子去打鳥啊兔子什麼的,十隻兔子也頂不了一顆金彈子的。」

  芙琴莫名其妙的匆匆跟著陳嬌忽然出來,快走了好長一段路,連問一句都沒顧上,一口氣趕到快大門前,沒想到她卻是想起了這個事情,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韓嫣臉色也有點尷尬,摸摸鼻子,「阿嬌,用不了幾顆的,我只有這一種彈子,這個重,好打。」

  陳嬌叉腰,「不行,兒子還這麼小,你不能現在就把這種奢靡之風傳授給他。」走到韓嫣的馬前,伸手在搭在馬背上的側囊裡一摸,笑眯眯的掏出來一個沈甸甸的小牛皮袋子,「看,我早就命人給你準備好鐵彈子了,放心用吧,裡面還有好幾袋呢。」

  韓嫣哭笑不得,「好好好,你怎麼連這些個小事都記得,那我們就用這個好了。」

  陳嬌這才滿意放行。

  芙琴在陳嬌的身後使勁笑,「娘娘,咱們又不缺這點錢,金彈子好用就讓他們用嘛。」

  陳嬌扁扁嘴,也知道她和韓嫣兩個人私產豐厚,就算韓嫣帶著兒子天天玩金彈子打鳥也不值什麼,可是受了前世的思維影響,總認為這種是做風問題,奢靡之氣不能縱容,過於的鋪張浪費一定要制止才行。

  不答芙琴的話,直接說起別的,「今天天氣好,咱們趕快去吃些東西,等下帶人踢球去。前天咱們贏了,芙楠還唸唸不忘的想要扳回一局呢。」

  芙琴答應,興致勃勃,摩拳擦掌的的隨著陳嬌回去,「扳回一局?再輸一局還差不多。」。

  待到晚上,大家都各自盡興,韓嫣也終於放下了兒子交給了綠琥帶去睡了,自己回到內室改為陪夫人。

  「小傢夥今日怎麼樣?」

  「嗯,可有意思了,我打鳥給他看,他高興得不行,非要自己來,結果費了半天勁兒彈子也只能射到馬頭前面一點點的地方,氣得他啊,這麼小就會生氣了,有趣。」

  「你要小心,不要驚到了馬,摔著他就不好了。」

  「嗯,你放心,我有數的。」

  …………

  此類對答幾乎每天上演一遍,有時韓嫣也會想起點別的,「阿嬌,你偏心,我可也坐在那馬上呢,你怎麼只怕摔到兒子就不怕摔到我啊!」

  陳嬌很老實,「啊,我光顧得擔心他,忘記你也坐在上面了,你也要小心點才好。」

  韓嫣沒脾氣,「你總是這樣,」一笑靠近,「咱們晚上算帳。」

  結果晚上剛上床就發現不對,「唉呀!」

  被子中間鼓起來一塊,一把掀開,他家的小小嫣正在裡面爬呀爬,恨得輕拍一巴掌,「白天不是和你說好了嗎,給你打夠十隻鳥,你晚上就乖乖的和綠琥姑姑睡,不來爬我們的床了!」

  小傢夥不依,也不太說得清楚道理,乾脆翻過來嘟起小嘴衝著兩人使勁眨巴眼睛,大眼睛裡水意充盈,眼看就要哭出來了,不一刻兩人就一起敗下陣來,「好好好,乖啊,不哭,不哭,咱們一起睡!」

  陳嬌和韓嫣什麼活動都做不成了,只能隔著兒子輕聲說話,也不能說久,過了一會兒,陳嬌也閉上眼睛準備睡了。

  韓嫣一時睡不著,看著枕旁兩張恬靜的睡顏心裡滿滿的都是溫情,自己本來是個最最無拘無束的人,只願過那種隨心任意的日子,從來沒有想到過他也會有圍著妻兒團團轉,還轉得開心無比的一天。

  他是什麼時候決定要下半輩子都不離不棄的和阿嬌這個身份無比尷尬危險的前皇后一起過的呢?

  記不起來了,是在陳嬌諄諄叮嚀他遠離王太后遠離劉徹後宮的時候?還是兩個人一起賣酒販香料,無事時聚在酒肆裡開懷暢飲,談天說地的時候?

  又或者是心底裡其實早就有了這個念頭,只是自己一開始的時候還不太明白,直到那次在平陽公主那裡聽到了阿嬌竟然和東方朔在外幽會的消息時才被刺激得陡然醒悟?

  反正那次他是真被氣得夠嗆,也說不清那麼生氣的原因是在怪阿嬌大大咧咧的行事不謹慎,將她自己的安危當兒戲;還是因為驚悉阿嬌竟然跳過自己另有了情人。

  選那個竹竿一樣好色成性的東方朔還不如選他韓嫣,起碼他不會每年都新娶女人,他可以保證這一世都一心一意的和陳嬌一人在一起!

  那次之後自己的心事就已經十分清楚了,可是還很有顧慮。顧慮的主要是陛下,陛下明顯是還沒有對阿嬌放手的打算的,要是冒冒失失的就和阿嬌私下裡定情只怕會害了她。

  結果就在他進退維谷的時候阿嬌自己打破了他的顧慮,後來想想真是老天開眼,安排得及時。

  辛苦去徐州走了一圈之,雖然冒了點小風險,但是絕對值得,此後一切都趨於明朗,阿嬌心裡也是有他的,看到那張臉上帶著淚水的笑容,韓嫣認為這是這輩子所見到過的最美的一張臉,為了這笑容的主人他可以做到披荊斬棘,勇往直前,死而無悔。

  想到這裡,不由微笑一下,伸手輕輕摸摸兒子柔軟的頭髮,現在值得他為之披荊斬棘,死而無悔的人又多了一個,這兩人是他最心愛的人,他要和他們一世相守,永不分離!

  正在忽發感慨的想著心事,陳嬌忽然睜開眼來,看看他奇怪問道,「韓嫣,你大晚上不睡覺在傻笑什麼?雖然你傻笑也挺好看的,不過沒人看得到啊,還是早點睡吧。明日早起咱們抽空對對莊子裡的事務,吳瑞押的那批貨快到益州了,你不是說要帶人去接一下嗎?我呢,也想趁著這幾日帶著兒子出門走走,不能總是你在他面前賣好表現,也要讓他知道,我可也是很會帶著他玩的才行。」

  韓嫣聞言笑笑,忽然手臂一撐,一個輕巧的翻身翻到了陳嬌那一邊,拉過被子蓋好,伸手在被子下面摟住陳嬌的腰身,密密實實的貼著,將臉埋在她的肩頭,含含糊糊的小聲道,「好,早點睡吧。」

  陳嬌覺得他這樣很孩子氣,摸摸左邊的韓嫣,再看看右邊早就睡得香甜的小寶貝,十分滿足,點點頭,「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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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9 13:53:20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5-29 13:53 編輯

【番外二】

  雍州的靖遠縣,山環水繞,地域遼闊,是個鐘靈毓秀的好地方,離陳嬌現在所住的益西地方也不算太遠。陳嬌帶著兒子出門遊玩,選來選去,就挑中了靖遠。

  一路走來,有山有水,景色委實不錯,西部民風彪悍淳樸,也別有一番風情。小傢夥高興得不得了,用他那還不流暢的話問東問西,嘴就沒停過。

  陳嬌也很高興,自認為終於打破了韓嫣在兒子心目中最會陪玩的壟斷地位。

  ……………

  「阿嬌!」一個低沈有力的聲音,語氣裡透著不盡的驚喜。

  陳嬌坐在馬上,身前摟著兒子,愣愣的看著面前忽然出現的一隊攔路人馬,為首一個高大威嚴,面目深邃,乘在一匹同樣高大氣派的駿馬上,正一臉驚喜的看著自己。

  老天爺!這不就是她那表弟嗎?

  陳嬌的第一反應是想揉揉眼睛,她一定是眼花了,此處可是靖遠縣,離著長安有幾千里地呢,陛下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阿嬌,真是你!」表弟也很驚訝的樣子,盯著陳嬌的臉,「朕遠遠的看著像就趕緊追過來,沒想到真的是你!你,你可還好?」

  目光終於轉到了陳嬌身前坐著的漂亮寶寶身上,神色不由一黯,嘆口氣再看向阿嬌。

  陳嬌僵了半天,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舌頭,「陛下!你怎麼會在這裡?我,我挺好的,只是……」望向劉徹身後一大隊人高馬壯,看著就十分矯健精幹的侍衛心裡直打鼓。

  拉著馬倒退了幾步在心裡暗暗計較著縱馬逃脫的可能性,她這次出門因為帶著兒子,為著安全考慮,特意騎了韓嫣的汗血寶馬,論跑起來的速度和耐力應該是沒有問題,別的坐騎很難追上的。

  掂量一番之後心中稍定,暗道實在不行就跑吧,只要表弟別狠心的命人放亂箭她就不怕。

  劉徹朝後揮揮手,「你們都退到後面遠一點的地方去等著。」

  身後的侍衛有絲遲疑,不過見陛下臉色一沈就不敢多說什麼,一起遠遠的退開。

  劉徹這才又看向阿嬌,「阿嬌,你不必緊張,朕早就知道你沒有死。朕不怪你,只是很想再見你一面,其實一直都打算派人找找你的,不想這趟出巡竟然就碰上了。」說到這裡欣慰微笑,「上天一直待朕不薄。」

  陳嬌暗自鬆口氣,讚道,「陛下英明,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陛下怎麼想起到雍州巡遊了,這裡離著長安可有點遠。」

  劉徹不語,他嘴上說得輕鬆,自稱是遠遠看到相似所以才追上來看看。其實對於陳嬌的下落,陛下已經暗地裡派人查了很久,只是查到益州隴西一帶就再沒有進展了。

  劉徹也說不清找到了阿嬌能怎樣,他就是想再看看阿嬌,想和她說幾句話,再聽聽她的聲音。

  心裡莫名惦念,不知道她過得可還好,有沒有偶爾想起自己的時候。

  有沒有像自己一樣,

  會一直記得對方的音容笑貌;

  會一直記得對方說過的話;

  會在無人時把他的東西拿出來靜靜的看一會兒;

  會有一把小剉總是在胸口輕輕劃過,不是很痛,但總是揪心;

  會慢慢的明白那就是深藏心底的思念;

  所以陛下不辭勞苦,車馬勞頓的親自來了一趟。

  本來也是很茫然,沒有目標的隨便轉轉,不意剛到靖遠就聽說這兩日有位美貌夫人,獨自帶著家人來遊玩,他就想起阿嬌那個很愛四處玩個性,以前被關在長門宮裡都不老實,總要找機會偷偷溜去長安街市上逛逛。現在沒了拘束,只怕更要隨心所欲的玩個痛快了。

  抱著個碰碰運氣的心思也快馬加鞭的追了上來,攔住一看之後不由誠心感嘆上天對他當真不薄,這不就是阿嬌嗎。

  細膩清秀的容顏依舊,臉上多了一絲溫婉柔和之氣,看著比以前圓潤一點,可見一直過得不錯。還有一個漂亮可愛,十分惹眼的孩子,想裝看不見都不行,小孩子被她溫柔細緻的摟在身前,瞪著天真的大眼睛也在看著自己。

  心中苦澀起來,自己一直在唸唸不忘,看她這樣子卻其實是早就已經放開了。

  衝口而出,「阿嬌你真狠心,就打算這樣永遠再不見朕了嗎?我們少年夫妻,十幾年的情誼說不要就真的不要了?」

  饒是陳嬌屏息凝神的正在認真等著他發話,聽了這段忽如起來的質問之後也是眨巴著眼睛消化了半天才明白過來,「陛下說不怪我,其實還是在生我的氣?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會出此下策,拋親棄友遠走他鄉並不是什麼好事。」

  「朕沒生你的氣,朕只是覺得你這麼做太過狠心,你不知朕當時有多難過後來又有多揪心。」

  陳嬌直視著表弟,忽然有些生氣,「我不再見陛下就是狠心?那當初陛下一道旨意就將我關進了長門宮又算是什麼?被打入冷宮的后妃要怎樣才能活下去你有沒有想過!」

  看劉徹張口欲辯解,就搶先攔住了他,「陛下別說當初那事是我自己幹的,你其實早就想廢我了,你我心知肚明,就算沒有巫蠱之罪你遲早也會找出其它藉口。」

  劉徹有些沒話說,「阿嬌,你,朕當初那是太過年輕氣盛,過兩年自然就會好了,你就不……。」想說你就不能忍忍,可是自覺此話說不出口,只好頓住。

  陛下臉上的尷尬苦惱神色很似他們小時候鬧彆扭時的樣子,陳嬌心一軟,嘆口氣,「我說話太直率了,陛下你別往心裡去,你是天子,想做什麼都可以,能這樣寬宏大度,我心裡其實是很感激的。」

  劉徹苦笑,「朕不用你感激。」半晌無語,過一會兒又輕聲問道,「要是朕當時答應你呢,你還會離開嗎?」

  陳嬌不明白,「答應我什麼?」

  「答應你把上林苑中的那些女子都送回去,那裡只留你一個。」

  這個陳嬌實在不好回答,暗道那也不行,咱們之間已經沒有情意了,並不是你忽然想對我好我就要感恩戴德的立刻又得愛上你的,就算是你讓我再當皇后我也不會願意,更何況只是偏安一隅的放在上林苑中。

  不過這話說出來有些傷人,不能直言,只好婉轉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想那麼多做什麼,陛下天子之尊何須委屈自己,我這個表姐其實是很有些任性的,還是不要放在宮中的好,不然一定又會煩得陛下頭疼。」

  忽覺衣襟一緊,低頭看卻是她兒子不耐煩了,正在拉她,奶聲奶氣的指著劉徹問,「這個是誰啊?」

  「他,他是你表舅舅,嗯,乖,叫表舅舅。」陳嬌找了個最能拉上點關係的稱謂,能攀親戚總是沒錯的,先看看表弟到底什麼態度再說。

  表弟態度難得的和藹,剛被頂撞了也沒多說什麼,衝著表外甥笑一笑,「表舅舅?唉,我們倒真有點親緣關係呢。」

  正色看著陳嬌,「阿嬌,朕過幾日就要回長安,你自己保重,姑姑年紀大了,你方便時還是回去看看她吧。」

  陳嬌驚喜,「陛下準我回長安了?那可太好了!母親還沒見過小雅呢。」說著拍拍兒子的頭,「也該帶他回去給母親看看,陛下放心,我一定謹慎不會給外人知道的。」

  劉徹點頭,「不過有個條件。」

  「條件?」

  「你看過了姑姑之後也要進宮來看看朕才行。」

  「嗯,好!」陳嬌覺得這個簡單,她也願意。拋開這些年的恩怨過往不談,劉徹其實要算是她一個很親的親人,若說沒有親情,那是自欺欺人,回去探望母親時若是覺得沒什麼危險那順便去探望他一下也是應該的。

  阿嬌抱著兒子慶幸告辭,劉徹看著她苗條的背影漸漸遠去,只覺得心中的那把小銼刀變得鋒利起來。

  阿嬌一定忘了,可他還記得很清楚,很久很久之前,在他們兩個都還是十幾歲的少年時曾一起談論過,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要叫做『雅』,是詩風雅頌的『雅』……

  這些陳年舊事在阿嬌的心中一定是越來越模糊,可是卻被劉徹這兩年一件一件的想了起來。

  詩經小雅有云:『心乎愛矣,何日忘之!』他還沒忘,因為心裡的深愛;她卻已經忘了,因為心中的愛意已逝。

  他貴為天子對此卻無能為力。

  何日忘之?何日忘之!

  誰知道要到何日呢,恐怕只有無奈坐等自己也能夠忘記的那一天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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