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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04:07

【二十章】
  
  住了幾日,總算林池還沒忘了正經事。
  
  打聽到知府劉誠走旱路而來,約莫還要過幾日才到,林池便又安心等著。
  
  可惜沒等來劉誠,卻等來了……
  
  「聽說那位殿下來了呢!好想去看……」王府侍女甲興奮道。
  
  「翠兒說她在街上聽說那位殿下真的美得不似凡人,不,比仙人都好看!」侍女乙更加興奮。
  
  侍女丙:「想見還不容易!那位和我們世子可是堂兄,來了世子又怎麼不去探望,到時候……」
  
  說著說著,侍女丙兀自嘿嘿笑了起來。
  
  林池聽了一會,轉身回去。
  
  晚膳的時候,裘宛給林池的碗裡夾了好些菜,才發現林池並沒有吃多少:「不好吃麼?」
  
  林池搖頭:「不是……只是沒什麼胃口。」
  
  「沒胃口?」裘宛大驚,連忙摸林池額頭,「病了麼?」
  
  林池沒胃口簡直比告訴她索瞳是個女的還要驚悚!
  
  得到否定答覆,裘宛料定肯定事出有因,最近能稱得上大事的只有一件,她試探著問:「小池,你不會也和那些女子一樣,都為色所惑,為陌輕塵朝思暮想吧……」
  
  自小她有什麼心事都不會瞞著師姐。
  
  林池猶豫了一下,略去陌輕塵強-暴那段,盡數告訴了裘宛。
  
  裘宛聽完,陷入沈思。
  
  林池又扒了兩口飯,覺得實在吃不下東西,才轉頭去榻上準備鋪床睡覺。
  
  剛鋪好準備試試柔軟度,就聽見裘宛一拍桌子:「你是說陌輕塵看上你了……這不能夠吧!」
  
  林池:「……」
  
  師姐你的反射弧……
  
  裘宛仍然不可置信:「陌輕塵天天對著他自己那張臉,竟然還能看上別的人……」又一拍桌,「不行,明日師姐替你探一探!」
  
  桌子應聲而斷!
  
  林池一呆:「……你、你要探什麼?」
  
  裘宛踢開斷掉的桌子,嫵媚一笑:「自然是探探陌輕塵到底什麼意思了,你就別管了,反正這事有師姐在,保證你……妥妥的!」
  
  師姐什麼都好,就是太過自信……
  
  第二天一早林池迷迷糊糊就見師姐在妝台前描眉化妝,將原本七分的姿容展現至十分,一顰一笑盡態極妍,待滿意後,師姐又在衣櫃裡挑選了許久,最後選了一條月白蝶紋束衣打底,外面罩上一件純白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烏髮雪膚細腰柳眉,翩然而動間,叫人不覺心魄為之攝,連林池都看呆了一瞬。
  
  師姐對著銅鏡挑眉魅惑一笑,才半掩唇低笑:「我果然是最美的。」
  
  林池:「……」= =|||
  
  然後,師姐便頂著這樣一副模樣出門……
  
  林池從床上爬起來,還是覺得不放心,歎了口氣,認命換上衣服,跟出去。
  
  粉衣的靜王世子也等在外面,林池從屋簷上望去,正見靜王世子已然被師姐的打扮迷得七葷八素,一雙眼裡好似只有師姐一人,再看不見別的。
  
  上了轎子,只拐了兩個彎,轎子便停下。
  
  林池沿著屋簷跳下,便聽見一道極驚訝的聲音:「林姑娘,你怎麼……」
  
  連忙摀住來人的嘴巴,林池比了一個「噓」
  
  其墨安靜下來,只是眼中的驚訝還未收斂,林池手腳並用解釋,其墨到底好說話,只笑了笑輕聲道:「林姑娘若是不放心貴師姐,我可以安排你做侍候的侍女……」
  
  林池用同樣音量的聲音道:「會被師姐發現的……」
  
  其墨笑著搖頭:「不會,有公子在……不會有人留意你的。」
  
  端著盤托,垂首站在一側,林池沮喪的發現,其墨說得對。
  
  有陌輕塵的地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集中在他的身上,就連師姐也不例外……
  
  林池不敢看陌輕塵,卻能清晰看見師姐在見到陌輕塵時,臉上呆滯的神情,當然,她自己第一次見陌輕塵的時候也好不到哪裡去……
  
  靜王世子:「不知堂兄此次前來是……?」
  
  陌輕塵淡淡看了他一眼,懶得回答。
  
  冷場了……
  
  靜王世子全身一凜,艱難開口道:「堂兄若是有什麼要求,儘管提,若我能做到的定然會竭盡所能!」
  
  陌輕塵:「不用。」
  
  又冷場了……
  
  就連親戚也冷淡到如斯地步麼,不過聯想到一見面就被剃成光頭的二殿下……林池擡頭看了一眼那粉粉的一團想,靜王世子似乎還是運氣好的。
  
  兩人實在聊不下去,裘宛此時也終於恢復了鎮靜,隨口支開靜王世子,便定定看向陌輕塵。
  
  陌輕塵的確還是這麼的……美,不過她有信心!
  
  連靜王世子都不在話下,只要她用足十成十的媚功,沒有拿不下的男子!
  
  「閣下便是陌輕塵?」
  
  也不管陌輕塵有沒有回答,裘宛嫣然一笑,輕移蓮步一步步走向他。
  
  擡手,水袖順著纖細優美的手臂滑下,露出白皙而誘人的肌膚,美得令任何一個正常男人屏息,細長的手指按上陌輕塵放在桌上的書冊,裘宛半垂下眼眸,又倏忽擡起長眸問:「小女子能知道,您看得……是什麼書麼?」
  
  那音百轉迴腸,既柔又魅,直入心扉。
  
  這招她用過多次,就連什麼時候垂頭什麼時候擡眼,角度和方向都揣摩多次,保證將她最美的一面呈現給對方!
  
  今天心情激盪之下,超常發揮,裘宛保證若是她現在這麼對靜王世子,就算讓他死他恐怕都會答應!
  
  陌輕塵卻連看也沒看,直接道:「不能。」
  
  裘宛的臉黑了一半。
  
  你看我啊!你不看我剛才演練半天有什麼用啊!
  
  強忍怒意,裘宛的聲音越發柔媚動聽:「為什麼呢?還有……公子,為何不敢看我?」
  
  陌輕塵冷淡道:「沒興趣,離我遠點。」
  
  裘宛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不解風情的男人,就算她再千嬌百媚,也耐不住人家根本不看她啊!
  
  「公子,你……」
  
  陌輕塵合上書冊,淡淡道:「你走罷。」
  
  裘宛的臉終於全黑了,掀桌道:「陌輕塵,你就不能看我一眼麼!!」
  
  但下一刻,她就發現自己的脖子被陌輕塵握在手中,他的手冰涼,半點不顫,沒有殺氣,卻讓她感覺到一股徹骨的冰寒。
  
  這個人隨時能捏斷她的脖子……
  
  裘宛這時才意識到眼前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而是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陌輕塵,她當即踢向陌輕塵,在陌輕塵手鬆開的同時,閃身快退。
  
  還沒等她想到辦法逃脫,就見一個人影攔在她前面。
  
  「她是我師姐,你……」
  
  陌輕塵一直半垂著的眸終於第一次擡起來,淡淡的墨色,像暈開的水墨畫般,聲線如剛才的平淡,只是裘宛怎麼聽怎麼都覺得當中透出幾分委屈:「你肯來見我了麼?」
  
  窗外。
  
  淩畫不解道:「公子不是說不見人麼?我們同靜王府的本來便不熟,而且你還放個莫名其妙的女子……」
  
  其墨輕聲道:「那女子是林姑娘的師姐,林姑娘也來了。」
  
  「少夫……」淩畫一怔,隨即又有些怒道,「她不是對公子無意麼!害得公子……你還放她進去!」
  
  其墨抿唇,笑了笑:「可是……公子想見她,你沒發現麼……」
  
  淩畫不言,不甘心的扁了扁嘴。
  
  窗內。
  
  林池僵硬住,不知道怎麼回答。
  
  陌輕塵走向她,若有似無的視線投注在她的身上,林池想躲開,卻寸步難行。
  
  他好像已經等了很久,連緩緩伸向她的手都顯得那麼小心。
  
  只可惜手還沒摸到林池,就被擋開。
  
  「我說……」裘宛站定,用一種很複雜的目光看著兩人,「你們倆……」
  
  為什麼都有一種很理虧的感覺!
  
  林池拽住裘宛的衣袖,道:「師姐……你就別問了,我們走罷。」
  
  剛轉身想走,就聽見陌輕塵平板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我好像在想你。」不等林池反應,他又接著道,「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但吃飯的時候會想起你餵我,睡覺的時候會想起……」
  
  林池打斷他:「別說了!」
  
  陌輕塵似乎也知道林池對這個很敏感,停了一下略過道:「……我好像比較喜歡你陪在我身邊的日子,我可以遷就你更多一點,你討厭的事情我就不做,不會強迫你,這樣可以麼?」
  
  林池動了動唇:「我……」
  
  陌輕塵是在改變,從一開始的強制卸她的手腳,到後面親手為她做飯菜,可……答應留在一個人的身邊,哪裡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走近一步,陌輕塵垂眸看著林池:「我叫其墨找了雲郡的名菜譜,有很多據說很好吃的菜,你想試試麼?」
  
  林池:「……」
  
  早膳還沒吃,突然好餓……
  
  陌輕塵又走近一步,聲音略低,依然那般平淡卻彷彿含著說不出的誘惑:「我現在就可以做給你……」
  
  林池:「……」
  
  為什麼更餓了……
  
  只咫尺的距離,陌輕塵又朝林池的方向走了一步……
  
  「我說……你們倆也貼的太近了吧!」
  
  裘宛一把拽過林池,再不復剛才那般嬌媚,淡淡瞟向陌輕塵,滿是護犢之意道:「我師妹還沒吃早飯,我帶她先去吃早飯,陌……你有什麼事,等回來再說吧!」
  
  出乎意料陌輕塵倒也沒有攔著他們,任由她們走了出去,只是墨色的眸若有似無望著林池。
  
  剛一離開陌輕塵的視線,裘宛便立即扯住林池,問道:「師妹,那個陌輕塵對你……也太不對勁了吧!這怎麼可能是陌輕塵啊!他不是腦子進水了吧,還是說根本是假冒的……不對,那張臉根本假冒不出來的!那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沈思。
  
  林池拽著裘宛朝外走。
  
  門口一個笑容溫和的寶藍色長衫男子道:「兩位若是沒用早膳可以現在這裡吃點。」
  
  林池用鼻子聞了聞,又揉了揉肚子,毫不猶豫跟著其墨走了。
  
  盛好魚片粥,剛嚥下一口,身旁的女子突然一拍桌子:「師妹,陌輕塵竟然是真的看上你了!」
  
  林池欲哭無淚望著摔在地上的粥,哀怨:「我的粥……」
  
  還有,師姐你的反射弧……
  
  裘宛扳過林池的肩膀:「還吃什麼粥!我們來說正事!師妹……你對陌輕塵什麼感覺?」
  
  林池想了想:「還好吧……」
  
  裘宛看著她,誘導道:「什麼叫還好吧!就沒有覺得他特別好看,看見他就有臉紅心跳的感覺?」
  
  林池搖頭:「這個沒有。」
  
  「沒有就好!」裘宛突然勾唇一笑,「師妹,你不是想找到當年殺害你全家的仇人麼?光憑我們查,只怕不容易,但若是陌輕塵真的傾心於你,被你迷的神魂顛倒,那麼報仇之事,恐怕就輕而易舉了……」
  
  林池搖頭:「我做不到。」
  
  裘宛聞言,拍了一下林池的腦袋,恨鐵不成鋼道:「有什麼做不到的?除了你,他甚至對別的女子都不正眼看一下,你還怕什麼?乖,聽師姐的話,男人什麼,就是用來利用的!更何況你又沒讓他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怕什麼?相信師姐,只要你一直勾著他,別讓他真的得手,再稍微使使手段,保證你說什麼他做什麼……」
  
  林池:「可是……」
  
  她已經被得手了啊……
  
  裘宛打斷她,明眸一轉,邪邪笑道,「來,師姐教你怎麼做……」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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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04:57

【二一章】
  
  林池頂著師姐給的壓力,只覺一個頭兩個大。
  
  手放在門上,她無比猶豫。
  
  她不是真的要那個什麼陌輕塵吧……為什麼只要一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但是師姐在外面,又斷不能回去。
  
  苦逼良久,林池索性在門欖坐下,默默回想師姐的話。
  
  「要想男子對你言聽計從,首要是投其所好,他若是喜歡冷若冰霜的,便少說話多踐踏,例如靜王世子,他若是喜歡熱情如火的,便不要大意的上前勾引挑逗,但切記點到為止,勾引的對方焚身便全身而退,他若是喜歡溫婉若水的,便一味含情脈脈笑,時不時嬌羞狀垂眸再擡起,總之要欲拒還迎……」
  
  可,陌輕塵喜歡什麼,她完全不知道。
  
  好像她做什麼,陌輕塵都全盤接收的樣子……
  
  苦惱間,林池背後一鬆,整個向後跌去。
  
  睜眼,望入一雙平靜無瀾的眸中。
  
  轉瞬,林池已從地上落入一個略顯冰冷的懷抱中。
  
  清雅如蓮的音色響起:「摔傷了麼?」
  
  林池:「沒有。」作勢便要下來,陌輕塵卻抱著她不肯鬆手。
  
  剛想掙扎,又聽見陌輕塵道:「我就多抱一會。」
  
  嘴上這麼說,手臂卻收緊,讓林池根本無法逃脫。
  
  林池無奈,陌輕塵的手指在她脖子上的肌膚蹭了蹭,似乎很留戀這種觸感,而後,又用高挺的鼻尖蹭了蹭林池的臉頰。
  
  動作親暱,卻又不帶猥褻。
  
  好一會,他終於戀戀不捨的放開林池。
  
  銀髮自陌輕塵的臂彎蜿蜒而下,他依然是那般清冷絕塵的模樣,只是不知是不是錯覺,林池總覺得陌輕塵無論眼眸還是神情都較初次見面柔和許多。
  
  耳邊又迴響起師姐的聲音。
  
  ——若是陌輕塵真的傾心於你,被你迷的神魂顛倒,那麼報仇之事,恐怕就輕而易舉了。
  
  她想報仇,除了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更重要的是,報仇了以後,她就可以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之前根本沒想過,對她來說難如登天的報仇之事,對陌輕塵而言,不過舉手之勞。
  
  林池心一橫,問道:「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陌輕塵半疑惑:「什麼樣?」
  
  冷若冰霜,肯定不是……陌輕塵自己都夠冷若冰霜了,溫婉若水……師姐剛才那樣柔情似水都沒有讓陌輕塵多看一眼,那就只剩下熱情如火了……
  
  誘惑人,就算沒有學過,在青樓的那些日子也早已經耳濡目染。
  
  按耐下突然狂跳的心,林池突然叫道:「陌輕塵。」
  
  陌輕塵擡眸看她。
  
  兩條手臂勾上陌輕塵的脖子,林池掙扎著探身過去,近到咫尺的距離,呼吸可聞,她咬牙湊近陌輕塵,在他的唇角輕舔了一下便又飛速縮回來……沒法繼續下去。
  
  陌輕塵眨著睫毛,雙眸甚是清澈的望著她。
  
  「如果我……你……」她艱難的吐字。
  
  陌輕塵仍舊那般望著她,很認真在聽她說什麼。
  
  一股罪惡感湧上來。
  
  林池低歎一口氣,鬆開手,退了回去。
  
  不行,她做不到。
  
  太卑劣了。
  
  林池沮喪的想,利用別人,她完全做不到……而且誘惑什麼,她根本連自己心理那關都沒法克服……
  
  還沒下去,一隻有力的手臂就把她勾了回來。
  
  陌輕塵抱住她的腰,維持剛才的姿勢,學著林池的樣子舔過她的唇角,才勾著唇角回答:「我不喜歡什麼人,我只想你留下。」
  
  林池下意識:「為什麼?」
  
  陌輕塵垂下眼睛,有些落寞:「因為,一個人很冷。」
  
  其實是感覺不到冷的,可是在嘗過那種溫暖的滋味之後,一個人獨自的時光變得尤其難捱,貪戀那種溫度,只有在觸摸到的時候才能真實的感覺到自己還活著,而不是被這個世界隔絕。
  
  林池變成了他通向這個世界,唯一的鑰匙。
  
  在她的身上,他感受到了斑斕五色,看她開心吃著飯菜,是愉悅,感受到她的排斥,是受傷,和她做親密的事情,是慾念……
  
  半個時辰後。
  
  裘宛挑眉問:「怎麼樣了?」
  
  林池緩緩搖了搖頭。
  
  裘宛不可置信道:「你把我說的都用上了,他還沒反應麼!不可能啊……」
  
  「不是沒反應……」
  
  林池垂下頭:「是太有反應了。」
  
  快走出府,裘宛才愕然道:「有反應!這不是好事麼!」
  
  不等林池說話,裘宛又用力拍她的腦袋,漂亮的臉蛋上滿臉的理所應當:「我的小呆池,你就不能稍微別考慮這麼多麼!他有反應你就先應下,等過些日子他對你死心塌地了,你再找個機會跟他提你父母的事情,到時候他對你有情,自然會想方設法替你報仇……」
  
  林池咬唇:「這樣不好,他對我很好,我不想……」利用他……
  
  「感動了?」裘宛斜睨她,一臉瞭然,「這也很正常嘛,任誰對著陌輕塵那張臉看久了能不心動?更何況他又對你這麼一心一意的好。不過,我的小呆池,誰說你就一定是利用他?反正也是給大家一個機會嘛,若是事成之後,你真的喜歡,留在他身邊也未嘗不可,有他罩著你,全天下都任你折騰,你若是到時候真的對他無意,再提離開便是……」
  
  林池:「可是……」她已經喜歡杜若了啊……
  
  裘宛不以為然打斷:「可是什麼可是!」隨即痛心疾首,「果然是跟那個廢柴師父呆多了,看小池你都被他帶成什麼樣了,以後離你師父遠點,少跟他學!」
  
  林池:「……」
  
  師姐……你這樣,我會誤會你是師娘的……
  
  似乎發現自己太過凶蠻,裘宛咳嗽了一聲,又揉了揉林池的毛,露出一個很師姐的溫柔笑容道:「好了,來日方長,師姐也不勉強你,你先自己好好考慮考慮。」
  
  當然,就連裘宛也沒想到,她給林池的考慮的時間會這麼短……
  
  兩人剛回到靜王府,粉衣的靜王世子正站在別苑門口。
  
  裘宛看都沒看他一眼,逕直帶著林池朝裡走,未料還未走進,就被來人攔住。
  
  「你有什麼事情麼?」裘宛淡淡轉眸。
  
  靜王世子那張溫雅的臉上此時卻有些痛苦:「裘……你,讓我帶你去見大殿下,是為了什麼?」
  
  裘宛撥開靜王世子攔住她的手,冷淡道:「我沒有一定告訴你的必要罷。」
  
  說罷便要拉住林池走。
  
  靜王世子又一次攔住她,痛苦的神情更甚:「宛兒,我對你的真心你真的一點也感覺不出來麼?」他手攥緊成拳,「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竟還要去……去勾引大殿下!」
  
  裘宛大怒:「你說誰勾引人了!」
  
  靜王世子終於也忍耐不住,隨手扯開那件粉嫩的長衫丟在地上,吼道:「若不是因為你看上他,又為何執意要我引見,甚至中途引開我和他單獨見面!難道不是因為他的樣貌身份地位都高過我……裘宛,我第一次知道你是這樣趨炎附勢的女……」
  
  「啪!」
  
  裘宛一個巴掌扇過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靜王世子也一下呆住,他轉回被打側過去的臉,低笑了兩聲,抹去唇邊的血跡道:「我知道了……裘小姐,舍下不歡迎你,請你現在馬上離開靜王府。」
  
  「好,很好!」
  
  裘宛拉過林池的手就朝外走,林池被拽得踉蹌,還是忍不住道:「師姐、師姐……」
  
  「別叫我!」
  
  盛怒之下,裘宛直直拖著林池走回了陌輕塵住的府邸。
  
  正在門口吩咐下人的其墨見兩人氣勢洶洶回來也是一愣:「林小姐和裘小姐這是……落了東西麼?」
  
  裘宛:「對,落了東西!」
  
  其墨好聲好氣:「請問是什麼,我好讓下人去找。」
  
  裘宛把林池拽過來,道:「你家公子落了這個……」
  
  其墨:「……」=口=
  
  這是……怎麼了,是他今天出門的方式不對嗎?
  
  林池:「……」= =|||
  
  師姐,好丟人……
  
  好在其墨是個非常善解人意的管事,他很快替林池和裘宛安排了房間,坐下喝了兩口涼茶消了消氣,裘宛才略覺得有些不妥,抓了兩把長髮,咳嗽著忐忑問:「那個……小池,你不怪師姐吧,師姐剛才有點衝動。」
  
  林池已經十分習慣自家師父師姐的作風,搖了搖頭。
  
  裘宛像是轉移話題般尷尬道:「呃,那個……剛才我拽你走的時候你想說什麼來著?」
  
  林池抽了一下嘴角,扶額:「我想說的是……師父和索瞳他們好像還在靜王府裡……」
  
  他們會不會被靜王世子一氣之下報私仇什麼的……

  一連住了幾日,倒也相安無事,只有裘宛輾轉反側,越想越憤慨。
  
  雖然她也不是第一次利用男子,但至少還是有節操的,絕不會腳踏兩隻船,這次也是因為想試探陌輕塵才會如此,原也沒想做什麼,那個姬什麼居然敢誤會她!
  
  林池接連幾晚起夜都聽見了裘宛咬牙切齒的磨牙聲,打了一個呵欠,實在有些無奈。
  
  其墨安排的院子很偏,見到陌輕塵已是幾日後的事情。
  
  吃飽飯,消食閒逛了一會,林池發現自己迷路了,正怔愣間,回首便見陌輕塵抱著一隻雪白的貓側眸靜靜看她。
  
  雪白的貓襯著雪白的陌輕塵,就連身後的孤亭矮竹都無形間多了幾分清淡出塵的意境,宛若描繪著攝魂精怪的畫卷。
  
  「你願意留下了?」他問,聲音清雅絕倫,卻將人從那副畫卷中猝然驚醒。
  
  林池「啊」了一下,陌輕塵已經放下貓走向她,林池清醒過來,下意識轉身就跑。
  
  等她反應過來,撐著膝蓋氣喘籲籲的時候,肩膀被人拍住,師姐的聲音:「跑什麼?對了,今天陪師姐出去!」
  
  林池:「……出去做什麼?」平復了喘息,林池回頭,陌輕塵並沒有追來,剛才那一幕恍若她的臆想。
  
  裘宛拽起林池,咬牙道:「哼哼,他不是說我去勾引人,不坐實這個罪名我實在是太不爽了!」
  
  林池:「……」
  
  師姐你何苦……
  
  打扮一新的裘宛蒙著面紗熟練拽起林池到了水雲城中最繁華的一家酒樓。
  
  酒樓二樓上人來人往,也不乏貴胄公子。
  
  裘宛眼睛一掃,迅速確定目標,坐在了一位綠衣公子的對面。
  
  嗯,玉冠,玉珮都是上等貨色,衣服是上好的雲郡絲綢。
  
  臉蛋也還算清朗俊俏。
  
  身後的侍從雖然差了些,但她也不計較了。
  
  眼眸低垂,裘宛低道:「公子,方才路上小女子荷包被賊人竊走,如今生無分文,可否……」
  
  一般來說裘宛其實更喜歡先確定目標,然後假裝幾次偶遇,再給機會讓對方演一場英雄救美,如此循循善誘,所以這招其實不是良策,但時間緊急,而且裘宛對自己的容貌有著絕對的自信——陌輕塵那種變態不在考慮範圍內。
  
  果然,對面的公子動容道:「真是令聞者傷心,今日這頓飯小生來請,姑娘想吃什麼儘管點便是。」
  
  裘宛輕輕拿下面紗,莞爾一笑。
  
  對面的公子猶如見了鬼一樣,指著她道「你、你、你……」接著帶著侍從撒腿就跑。
  
  裘宛:「……」這是怎麼回事!
  
  她轉頭看向林池,目光森森:「小池,我毀容了麼?」
  
  林池搖頭。
  
  與此同時,裘宛也終於聽到身後的竊竊私語。
  
  「這不是世子的愛寵麼?怎麼還這般拋頭露面?」
  
  「呵……哪裡是愛寵,分明已是舊愛了,估摸著是色未衰愛已弛,想也是,一臉的狐媚樣,世子的新寵才是仙姿國色……」
  
  「……看她這樣也是,世子不要了就來勾引別的男人,也不想想,做過世子的女人,別的男人怎麼敢要?」
  
  林池:「師姐,你冷靜點,那桌子是無辜的……」
  
  此時桌子的一角已經在裘宛的緊握之下寸寸龜裂了……
  
  裘宛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好,很好,真的是小看他了……斷了老娘的後路不說,還敢去找什麼新寵……」
  
  恰在這時,白衣翩然溫潤如玉一身寶石玉器閃瞎人眼的男子攜著一位同樣白衣出塵裙角翩躚猶如白蓮花的女子上了樓,身後跟了數十隨從,迅速上前將雅座收拾好,掀簾的掀簾,引路的引路,光排場就叫人羨艷不已。
  
  林池不自覺往旁邊挪了挪,身旁師姐在一瞬間爆發出的黑暗氣場簡直用恐怖都不足以形容。
  
  男子溫和道:「招待不周,望柳姑娘見諒。」
  
  女子輕笑一聲,聲音清冷中透出絲絲嫵媚,但並不讓人討厭:「世子太過謙,這裡已經很好了。」
  
  說罷,兩人相攜進入雅座。
  
  裘宛掰斷了身前的碗,抽著嘴角陰森森道:「裝、還真能裝,有過老娘他竟然還會喜歡這種貨色!一對裝腔作勢的狗男女!噁心!做作!無恥!下賤!」
  
  小二顫抖著走近:「姑……娘……」
  
  裘宛:「你叫誰姑娘呢!?」
  
  小二:「大……娘……」
  
  裘宛目光淡淡,陰冷道:「你想死是麼?」
  
  小二:「……」快哭了,他只是想說那碗很貴的啊,嗚嗚嗚……
  
  林池頂著壓力,從懷裡取出半兩銀子塞給小二,歉疚笑笑,小二立即如蒙大赦溜走。
  
  裘宛站起身,林池連忙拽住她,苦逼道:「師姐,大庭廣眾的,你冷靜冷靜冷靜……」
  
  反握住林池的手,裘宛冷笑一聲:「你以為師姐會做什麼?像個潑婦一樣上門鬧事?哦,我當然不會,這麼丟形象的事情我怎麼會做呢?要玩老娘陪他玩,玩死他……」
  
  林池:「……」好像比剛才更可怕了……
  
  走出酒樓,林池還試圖安撫裘宛:「……師姐,其實世子他,你同他解釋清楚就好了。」
  
  「解釋?」裘宛冷道:「有什麼可解釋的?」
  
  林池:「他只是誤會你,而且世子之前對師姐真的很好,是師姐你……」你對不起他在先,而且你們都分開了,其實世子也沒做錯什麼啊……
  
  裘宛瞇起眼睛,一字一頓:「小池,你胳膊肘要往外拐麼?」
  
  她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敢說是你就等死吧」的氣息。
  
  林池立即拚命搖頭。
  
  摸了摸林池的頭,裘宛突然一笑道:「真乖,這樣,把你家陌輕塵借師姐兩天行不行?」
  
  林池無力:「……他不是我家的。」
  
  裘宛摸著她的頭,笑得更溫柔:「這個就要靠你了,親愛的小池,為了證明師姐這麼多年沒有白養你,你懂的!」
  
  林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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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9 22:05:39

【二二章】

  局面會變成這樣是林池也沒預料到的。

  依然是那家酒樓。

  兩間雅座。

  目光淡淡的女子對著小二露出一個妖嬈的笑,道:「隔壁點了什麼,照兩份的給我上。」

  菜餚流水一般的上,隔壁不斷傳來愉悅的交談聲,這廂的女子便若銀鈴般低笑,同時使勁瞪著林池。

  林池歎了口氣,從美味佳餚裡探出頭,戳了戳陌輕塵。

  陌輕塵:「怎麼了?」

  林池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寫滿字的紙,苦著臉輕聲道:「你可以照著這個念麼?注意空格要停頓……」

  說著,她有些忐忑,陌輕塵只是略奇怪的看了一眼,便照做。

  也是,事實上陌輕塵幾乎沒有拒絕過她,甚至也包括今天陪她和師姐出來進行這場幼稚的攀比,他都安然應下。

  起初林池還有些無法面對,但陌輕塵是在太好了,就像他說的那樣,只要她肯留下來,他就任由她予取予求,哪怕她之前還在躲藏逃避……

  不過這應該不算利用吧,林池撓了撓頭想,這只是交易,嗯,只是交易。

  隔壁似乎起身走了,裘宛的笑聲止住,一臉便秘表情道:「他們到底聊什麼聊得這麼歡!噁心死老娘了!」拽起林池,「別吃了,我們走了!」

  林池戀戀不捨看著一桌還剩下不少的菜:「去哪?」

  裘宛神色冷冷:「自然他們去哪我們就去哪裡膈應他們!」

  林池:「……」

  師姐你確定不是你自己被膈應麼?

  水雲城中最大的成衣鋪中。

  「……逛成衣店!他從來沒陪過我,也沒替我買過一匹布!」

  裘宛看著不遠處的一對璧人低聲咬牙切齒喃喃。

  林池忍不住辯解:「師姐,不是你不讓世子陪,而且布料都是你自己挑你自己買的……」

  裘宛陰惻惻:「小池……」你是在拆我台麼!

  林池乖乖閉嘴。

  「小姐,這匹布料絕對是上乘質地,而且您看這個花色這個紋理,別說本店,保證全雲州都找不出第二塊來!」

  白蓮花一樣的柳小姐看了一眼那質地通透而流光布料,目光微凝。

  溫潤如玉的靜王世子笑道:「柳小姐若是喜歡,便當做在下的禮物好了。」

  「這匹布我要了!」

  漂亮的手指輕描淡寫按上布料,裘宛挑釁擡頭。

  掌櫃的為難:「可是這匹布剛才這位姑娘……」

  柳小姐善解人意一笑道:「不用了,這匹布我不要了,就給這位姑娘罷。」

  靜王世子卻是對柳小姐溫柔笑道:「這怎麼行,我答應送你的禮物,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他轉眸對掌櫃的說,「總要有個先來後到,替我將布包起來。」

  這對狗男女!

  裘宛忍氣,轉眸示意林池。

  林池躲在裘宛身後,向陌輕塵指了指布料,同時做了拜託的手勢。

  陌輕塵會意,對掌櫃平淡道:「布料給我。」

  掌櫃只一眼就被那樣的容顏和氣場震懾,不知不覺雙手將布奉上,陌輕塵正要接,卻被靜王世子攔住。

  靜王世子仍笑,只是臉色略有些難看:「堂兄這是什麼意思?」

  裘宛一個閃身奪過布料,笑容明艷逼人,眉目間神采飛揚:「他自然是幫我買布料了。怎麼了,不行麼?」

  說話間,就見裘宛的手伸向了陌輕塵的手臂。

  林池一下明白裘宛的意思,回想起其墨的話,她立即精神緊張,一把扯住陌輕塵的手,生怕他一巴掌把師姐給扇開。

  好在,陌輕塵的手沒有動,任裘宛挽著他的胳膊,動作親暱。

  見到此情此景,靜王世子臉上的神色終於變了變,像是壓抑著什麼一樣道:「沒什麼,當然行。」當即他扭頭不再看裘宛,對柳小姐道,「柳小姐,抱歉,下一次我定會尋到更好的布料做禮物。

  柳小姐依舊善解人意口吻:「無妨。」

  等兩人走遠,裘宛就驀然鬆開陌輕塵的胳膊。

  林池也想鬆手,卻發現陌輕塵死死拽住她的手不肯放,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摩挲,像在感受什麼。

  神色一愣,林池擡頭,仍是平靜的眼眸卻莫名令人有種溫柔的錯覺,林池喜歡溫柔的人,一心軟,手就這麼被攥住,再掙脫不開。

  裘宛倒沒發現,她捏了捏手指,徒手凶殘的將整張桌子拆了下來……

  「是可忍孰不可忍!!姬君笙你這個混蛋!」

  林池看了看師姐,無奈歎氣。

  握著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似乎是在安慰。

  水雲城中最大的脂粉朱釵鋪中。

  狗男女又在挑東西,裘宛咬牙便要進去,卻被林池拉住。

  裘宛轉頭:「你要阻止師姐麼?師姐知道這很幼稚,但是不爭饅頭爭口氣你懂嗎?」

  林池默默塞過去一樣東西。

  裘宛展開一看,立時樂了,那是張店契,恰恰好便是這家脂粉朱釵鋪的。

  見裘宛歡樂的進去,林池戳了一下陌輕塵:「對了,你這店契是哪裡來的啊……」

  陌輕塵想也不想:「蘇沈澈的。」

  林池:「啊?蘇沈澈是誰?」

  陌輕塵換了個稱呼:「十二夜公子。」

  林池怎麼會不知道這個當年武林的風雲人物,聽說是個極溫文爾雅又俠肝義膽的大俠,轉念又道:「他為什麼會給你啊?」

  陌輕塵簡單道:「親戚。」

  他垂眸看了一下林池,其實這張店契本來是想送給她的,聽說女子都喜歡脂粉朱釵一類,將自己打扮的光鮮亮麗寶光熠熠,以博得世人的稱讚,不過……好像林池不怎麼感興趣的樣子,也是,在他看來林池無論什麼樣都很好看,讓人很想……

  林池扯了下陌輕塵的手:「別發呆了,走了。」

  店舖中。

  「柳小姐blabla……」

  「世子blabla……」

  裘宛快意的將店契拍在桌上,勾唇笑得嫵媚:「抱歉了兩位,小店今日不想買東西給你們,兩位請回吧。」

  靜王世子轉眸見陌輕塵進來,終於似是忍耐不住,冷道:「裘宛,你是什麼意思?」

  裘宛一臉欠揍樣,笑道:「沒什麼,看你不爽而已。」

  眼眸微動,靜王世子的表情幾變,神色中透出些許意味深長:「裘小姐,你為何要看我不爽?我們如今已經毫無干係了,我做什麼都該與你無關,你……」

  「與我無關?」裘宛雙手環胸,扯出一個冷笑,「老娘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個男人掃地出門,淪為全城笑柄,你說我為什麼看你不爽?」

  「只是……因為這個?」靜王世子突然低下來音,音色有些奇異。

  裘宛繼續冷笑:「不然你以為?以為我是看到你另覓新歡所以傷心難過暗中吃醋?你也太有自信了吧……」踱步到柳小姐身前,她道,「這位柳小姐,我瞧你也長得不錯,還是趁早找個靠譜的男人吧,像這種前日還跟你說他如何如何喜歡你如何如何真心,轉眼就和別的女子親親秘密的男人簡直不靠譜到了極點,花心濫情不說,還自以為是的誤會……」

  「誤會?」

  靜王世子突然吼道:「我哪裡誤會你了?你現在不正和他在一起!」

  裘宛:「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們就怎麼樣了?」說著手指林池,道:「看到沒,他是我師妹的男人,不是我的!」

  林池:「……」躺著也中槍麼……

  陌輕塵低眸看了一眼林池,示意,我需要配合麼?

  林池抽嘴角,完全不用……

  說完裘宛便雙手環胸,挑釁的看著靜王世子。

  但靜王世子卻並沒有像她想像中那樣慚愧認錯試圖挽回什麼,只是依然靜靜笑:「所以你明明一句話可以解釋清楚,卻偏不肯告訴我,寧可我難過被嫉妒折磨,甚至大費周章的反過來折騰我……但你考慮過我的感受沒有?」

  裘宛冷冷瞟過柳小姐,嘴硬道:「我為什麼要考慮你的感受?」

  靜王世子低笑:「也對,我對於你來說不過是個可以利用的存在,呼之則來揮之即去何必在乎我的感受……枉我還以為……真真是可笑……」

  說罷,他轉身就走。

  裘宛面無表情看著,倒是那位柳小姐美目一轉道:「你不去追麼?」

  裘宛:「追你妹啊,要追你追……」

  柳小姐橫眉冷對:「裘小姐,不怕實話告訴你,我的確就是世子請來刺激你的……這幾日他吃不好睡不好,起先還擔心你在外面被欺負,誰料你轉身就……你若是難過憤慨我保證世子比你難過憤慨百倍千倍!真當世人都如你一般無心麼!你若是不追,以後便莫要後悔!」

  說完,她便也離開了。

  裘宛一怔,默默捏裂了掌櫃的櫃檯,道:「這怎麼回事啊!不是我被誤會我被趕出去我被負心了麼!怎麼到頭來好像都是我的錯一樣!這兩個人簡直、簡直……」她轉身皺眉問林池,「我真的做的很過分麼?」

  林池狂點頭。

  裘宛挑眉。

  林池苦著臉:「師姐,我是真的覺得世子比你可憐……」

  裘宛皺眉道:「有什麼可憐的!男人都是負心漢!沒一個好東西!追求時一個態度,得手後又是另外一個態度……根本就是拿來利用的!這樣的男人傷了就傷了有什麼關係啊!」

  林池歎氣:「師姐,你要是真這麼想就別捏那個櫃檯了,它快爆了……心裡不安想追就追,沒人會嘲笑你的,不用抹不開面子。」

  裘宛沈默了一下,順台階問:「這麼明顯麼?」

  林池點頭。

  裘宛狠狠捶了一下櫃檯,櫃檯應聲而斷,轉眼裘宛便已追了出去。

  林池看著師姐消失的背影,突然道:「陌……陌輕塵,你覺得我師姐這樣很過分麼?」

  陌輕塵淡淡道:「不知道。」

  林池詫異:「怎麼會不知道,剛才你不是也聽了麼?」

  陌輕塵更緊的握住林池的手:「別人的事我不關心。」

  林池:「……」

  果然她就不該問陌輕塵……

  陌輕塵從櫃檯裡取出兩枚最奢華流麗的簪子,放進林池的手裡:「喜歡麼?」

  掌櫃早在裘宛和靜王世子吵起來的時候就龜縮到裡間了,自然也沒人管他們不請自取的行為。

  林池果斷搖頭。

  這種簪子不止戴著行動不便,而且這麼招搖完全是引賊麼!

  陌輕塵丟下簪子,顯得有些失落:「你還是只喜歡吃麼?」

  林池只喜歡這一樣,但光吃是沒法挽留住她的。

  晚上是久違的陌輕塵下廚,滿滿一桌的菜,都是雲州特有的秘傳菜式,光是香味就幾乎讓林池的口水流了一地。

  美味,美味,都好美味!

  林池立時狼吞虎嚥起來,不住誇讚:「哦,陌輕塵你太厲害了!怎麼做到的!這個好吃、好吃!美味死了啊……好幸福……」

  陌輕塵靜靜看著林池埋頭狂吃,眼眸輕輕彎起。

  吃到一半,林池發現有人跟她搶吃的,頓時防備看去,就見師姐不知何時回來了,同樣大快朵頤。

  裘宛邊吃邊感慨:「這是哪個廚子做的,雲州竟然有這麼好的廚子,老娘竟然不知道!」

  林池指了指陌輕塵。

  裘宛一口沒噎著。

  ……陌輕塵做的飯菜,她的凡夫俗胃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吃到一半,陌輕塵被人叫走,林池才想起來問:「師姐,你和世子聊得怎麼樣了?」

  裘宛皺眉:「不怎麼樣……」

  林池:「你……去道歉了麼?」

  裘宛似乎覺得丟人,低聲含糊:「去了。」

  「怎麼說的?」啃掉一個醬肘子。

  裘宛更含糊:「反正就是什麼不該利用他不該這麼自私傷害他……」

  「他怎麼說?」哦,這個河粉也不錯。

  裘宛:「然後他板著臉說了一堆陰陽怪氣的話,就原諒我了啊,還別開臉悶悶地說什麼怪只怪他實在太喜歡我即便我做什麼都願意原諒……」

  林池擡頭:「誒,這不是好事麼?那你怎麼……」一副很不爽的態度。

  裘宛咳嗽了一下:「那時候大家都很坦誠嘛,看他說的這麼順,我就接了一句真心話,其實我不是太喜歡他……」

  林池:「……」= =|||

  裘宛哼了一聲,用力掰開肉骨頭:「然後他就說我還是利用他的感情,就又把我趕出來了。」

  林池:「……」

  師姐,你真是個渣……

  裘宛憤憤:「我也沒怎麼利用他啊……」

  林池默默:「你那還不叫利用麼……」

  吃世子的喝世子的住世子的,還蹂躪踐踏人家……

  頓了頓,林池又道:「利用別人的感情是不對的。」

  裘宛難得的沒有辯駁,垂眸道:「我只是、只是……」

  她只是,只是……沒法真的去相信一個男人而已。

  從三歲眼看著娘親被反覆無常的父親打罵開始,就覺得男人不是什麼好東西,醒著的時候溫言軟語百般保證,喝醉了就抄起順手的東西打罵作踐娘親,還有那個會對她溫柔笑著說只喜歡她一個人還替她買首飾買衣服總會在過年過節和她私會的表哥,轉臉就能去和另外一個女子定下婚約,耳鬢廝磨,最終父親休了娘親另娶新歡,表哥也早換了好些紅顏知己……所以男人都是不可相信的……

  林池吃飽了,放下碗筷回屋。

  就見剛才離開的陌輕塵再次回來,懷裡抱著那只白貓,和前些日子的場景何其相似。

  她有些想逃,但生生忍住。

  陌輕塵走過來,握住林池的手,他的手並不溫暖,冰玉一樣。

  「冷。」林池低聲喃喃,想鬆開手。

  但陌輕塵很快反應過來,握住她的手逐漸變暖。

  他看著林池的眸子也一如既往,靜謐中帶著淺淺的柔和。

  利用別人的感情是不對的。

  跟師姐說的時候,她自己也知道……

  自欺欺人這是交易不是利用,可心裡清楚明白,讓陌輕塵為她做這做那也無非利用的是他對她的眷戀之情。留下而已,她沒有付出任何東西,又怎麼談得上交易。

  林池反握住陌輕塵的手,問:「今天謝謝你……你有想讓我做的事情麼?」

  陌輕塵:「我可以抱著你睡覺麼?」想了想,又補充,「只是睡覺。」

  上次陌輕塵的聲音猶在耳邊響起。

  ——因為,一個人很冷。

  林池掙扎了一下,點頭。就當自己是只枕頭好了……

  也真的只是睡覺,陌輕塵用內力讓身體變暖,調整舒服的姿勢不讓林池難受,然後閉著眼睛抱著林池睡去。

  月光下,陌輕塵的面容白皙的過分,甚至於蒼白,但纖長的黑睫覆蓋下卻有一圈明顯的青色。

  林池睡不著,看著陌輕塵發了會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難過……

  明明應該是討厭的,現下卻又覺得陌輕塵很可憐。

  ……為什麼事情會變得這麼麻煩,好討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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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06:05

【二三章】

  就在林池煩惱之際,知府劉誠終於姍姍來遲的到了。

  這個時候,陌輕塵的身份好處也體現出來了,不等林池想著如何接近,劉誠已派人專程給陌輕塵送了拜帖和請柬。

  請柬是邀請陌輕塵參加劉誠新官上任的喜宴。

  陌輕塵本是不會參加的,但林池想去,他自然不會拒絕,只是對於陪同的身份兩人出現分歧。

  林池打算扮作侍女跟著,陌輕塵則比較希望以女伴的形式——因為女伴的話他可以一直攬著林池。

  陌輕塵不會吵架,自然不會和林池爭執,但他出乎意料的固執,意見相反之下,他默默取出一冊薄薄的文書。

  林池拿過一看,立時僵了。

  這是……婚書,她和陌輕塵的。

  過去太久,她都快忘了她和陌輕塵其實已經成親了,難怪對於陌輕塵天天黏糊著她的行為從來沒有人覺得有問題過……

  握著婚書,林池試探:「這個……可以不算麼?」

  陌輕塵眨著眼睛,纖長的手指順了順貓毛,用一種「明知故問」的眼神看向林池。

  林池看著手中的婚書,有一瞬間的掙扎……撕了它的話,她是不是就和陌輕塵沒有關係了……

  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陌輕塵拉開了桌邊的抽屜,只見抽屜裡堆著小山一樣的文書。

  那只波斯貓慵懶的蹭了蹭陌輕塵的胸口,陌輕塵彎眸:「這還有很多,我讓他們抄了很多份。」

  林池:「……」==|||

  ……這種東西也是可以抄很多份的麼!!

  最後林池還是換上了一身讓她很不習慣的曳地裙裝,依然是淩畫替她打點的裝扮。

  戴好最後一支釵,林池搖晃著站穩道:「謝謝。」

  淩畫看著銅鏡中被打扮的足以令人驚艷的女子,聲音微微透著怨念:「要謝的話就對公子好一點吧……你為什麼就不喜歡公子呢?公子那麼好一個人……」

  林池沒答話,淩畫反扣了銅鏡,默默退下。

  再遲鈍也能發現,這幾日裡淩書淩畫對她的冷淡。

  他們是因為陌輕塵才對她好,而她不喜歡陌輕塵所以他們不再熱情,其實很正常,只還是有一點小小失落……

  坐上馬車,這份失落還是沒能完全褪去。

  陌輕塵摸了摸林池的頭,問:「不開心?」

  林池忙搖頭:「沒有!」

  自然而然將林池攬進懷裡,緊緊抱著,陌輕塵的手指在她的身上摩挲,愛不釋手的樣子:「回去給你做好吃的。」

  林池:「……」

  喂喂……她並不只是個吃貨啊!

  本想掙脫開,可陌輕塵的懷抱實在太過舒服。

  溫暖又氣息乾淨,毫無淫靡之氣,寬闊的胸膛很有安全感,讓人不自覺的就想沈沈睡去。

  大概她真的是個貪圖安逸的人。

  林池咬住下唇歎氣,真糟糕……

  ******************************************************************************

  地方知府上任,自然是客似雲來,道賀聲不絕於耳。

  年近四十的知府劉誠一臉苦哈哈的守在門口,作為知府大人,他本來只要坐在府裡等待著各方的賀禮便好,誰知道這位史上最伺候的大皇子殿下竟然真的要來!

  他不是從來不接受邀請,也不同官員往來的麼!

  幹嘛突然真的要來!

  這樣讓小人很惶恐啊有木有!

  腹誹間,突然四週一片安靜,劉誠一轉眼就看見了那頭標誌性的銀髮和閃瞎人眼的傾國容顏。

  再一轉眼,劉誠頓時有種受到了驚嚇的感覺。

  女子!

  大皇子殿下竟然帶著女子!

  連那個萬年冰山生人勿近完全不解風情的大皇子都開始找女人了,他是不是已經老了,跟不上這個世界了……

  暈暈乎乎將大皇子殿下引上主座,劉誠暈暈乎乎的出來,又暈暈乎乎的被人叫住。

  「那個,您就是劉誠劉大人?」

  女子垂首,顯得嫻靜而羞赧。

  這不是……不是陌輕塵剛才帶來的……

  劉誠立即清醒過來,抱著十二萬分的警惕點頭。

  只聽那女子問:「劉大人可記得數年前您審過的一樁滅門慘案?全家幾十口人一夜之間屠戮殆盡無一倖免……我在刑部查過卷宗,並沒有記載過這樁案子,您如果記得,能不能告訴我?」

  劉誠在腦中略一過便想起這樁案子,這是他經手的第一樁大案,怎麼可能不記得,只是當年他並沒有審完這樁案子就被壓了下去……

  只是來人是大皇子殿下的女人,他摸不清用意,貿然決不能摻合進去……

  沈吟片刻,劉誠道:「抱歉,實在過去太久已經記不得了。」

  「啊?」女子似乎有些急切,「拜託您再想想。」

  劉誠還是搖頭。

  女子似乎非常失落,漂亮的臉孔沈寂下來,道過謝便要離開。

  劉誠剛鬆了口氣,就見拐角處大皇子殿下站在那裡,墨黑的幽眸靜靜望著他們,劉誠悚然一驚,莫名有種……如果讓這個女子這麼失落著回去絕對會倒黴的感覺!

  「等等!」劉誠忽然眼睛一轉道,「雖然不記得,不過我知道刑部有些秘而不發的卷宗是藏在大理寺的。」

  女子欣喜道:「多謝了!」

  那廂大皇子殿下自然而然的攬過女子,同時淡淡看了他一眼。

  劉誠呆滯:「……」好可怕……好像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回……

  大理寺……結果還是要回明都麼……

  林池苦惱的想。

  陌輕塵塞了一塊金銀絲餅進林池的嘴裡,林池無意識的嘎崩嘎崩吃掉,然後他又塞了一塊放在林池的手上。

  林池看了一眼手裡的餅,又嘎崩嘎崩的自己吃掉了。

  陌輕塵:「……」

  ……那不是讓你吃的。

  林池茫然:「怎麼了?」

  陌輕塵眨了兩下眼睛,略有些洩氣道:「……餵我。」

  還沒喂到嘴邊,有人打斷:「小……池。」

  林池擡頭,索瞳的黑臉近在咫尺。

  誒!

  林池:「你怎麼在這?」

  索瞳一把拽過林池的手,邊拖邊道:「我們是跟著靜王世子來的,你師父和師姐打起來了。」

  林池:「啊!」

  剛想走,卻發現另外一隻手也被人攥住了。

  索瞳看著陌輕塵,陌輕塵看著索瞳,兩人僵持……

  林池:「……你們能先鬆手麼?」

  索瞳冷冷道:「讓他先放開。」

  陌輕塵簡短道:「不放。」

  「你為什麼不放?」

  陌輕塵淡淡道:「我是她夫君。」

  索瞳的臉變了變,咬牙道:「我是她爹。」

  林池:「……」

  你們倆……

  苦逼的局面直到見到師姐和師父時變得更加苦逼。

  「給我站住!有本事就別跑!」師姐的聲音。

  「喂喂!你欺師滅祖就算了,還想殺掉師父麼!住手啊!」師父的聲音。

  另外一邊站著一身華衣的靜王世子,他無奈勸阻道:「都是在下的錯,裘、求你別打了……」

  林池:「師父又做了什麼麼……」

  索瞳解釋:「是之前做的被發現了。」

  林池:「什麼?」

  索瞳淡定道:「為了不被趕走,他幫靜王世子出謀劃策如何追求你師姐……」

  林池抽嘴角:「就是說,那個找姑娘作親密狀來刺激師姐的餿主意是師父出的。」

  索瞳點頭,又道:「方纔他繼續給靜王世子出主意的時候被你師姐正巧聽見了……」

  林池稍微好奇:「師父到底出的什麼主意會讓師姐這樣……」

  「霸王硬上弓。」索瞳面癱複述道,「就算得不到心也要先得到身體。」

  林池默默了。

  陌輕塵攥緊林池的手,極低的聲音傳入林池的耳中:「對不起。」

  林池躲著他的日子裡,他惡補了相關知識,大致知道自己對林池做的事情有多嚴重。

  也大概明白為什麼林池會死命想要躲著他不想看見他,還有被他帶著情慾氣息的吻親吐了……

  所以拚命忍耐著,儘管很想親她,很想抱她,很想對她做這些那些的事情……但如果林池不願意,不答應,他就不去做。

  再來一次的話,林池會徹底逃掉不肯再理會他了吧。

  但也並不後悔,書上說,一個男子若對一個女子做了那些事情,那麼……這個女子無論如何都只可能是他的了。

  林池的手也握緊,然後慢慢鬆開。

  她說:「不用道歉,我已經忘掉了。」

  陌輕塵試探問:「不討厭我了麼?」

  林池輕輕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

  只是……也同樣不大能接受……

  陌輕塵似乎很開心得到這樣的答覆,細長的眼眸彎了起來,銀髮一縷縷垂在肩頭,唇角輕輕揚起,好看的讓人無法直視。

  裘宛終於追累了,雙手撐著腰不住喘氣。

  師父踩在房頂上,同樣氣喘籲籲。

  一塊濕巾遞來,裘宛想也沒想就接過擦汗,轉眼便看見了靜王世子。

  他苦笑道:「別怪你師父了,是我無能,沒法叫你傾心,他不過是想幫我。」

  裘宛將濕巾丟回去,忍不住道:「你是傻的啊!他擺明了就是耍你!你要是對我霸王硬上弓我鐵定今晚就閹了你!」

  靜王世子:「……」

  師父不滿嚷嚷:「別嚇人家了,人家也是對你一片真心師父看不過眼才……」

  裘宛惡狠狠:「閉嘴!」

  師父怏怏道:「……這麼凶殘,哪有人會要你。」

  裘宛挽起袖子就要上房頂,手臂被一下拽住,她不由轉頭:「你要攔著我?」

  靜王世子:「不是。」頓了頓,「上房頂這種事情不適合女子,還是我去吧……」

  然後他縱身一躍上了房頂。

  師父嚇得差點從房頂上掉下來,怒吼道:「喂喂,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見色忘義!有你這樣的麼!」

  想不到一直溫文爾雅公子端方的受氣包靜王世子竟然還會武功,而且光看這輕功應該還不錯。

  林池表示驚訝,不過……

  「師姐,為什麼你比我還驚訝……」

  裘宛收回自己剛掉下去的下巴,嘟囔:「他又沒用過武功,我怎麼知道……不過,這麼一看,這個男人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林池:「……」

  師姐,人家根本很優秀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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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06:40

【二四章】

  當晚,師父再一次被師姐揪著耳朵帶回去。

  這一幕在林池的眼裡已經非常的熟悉,說起來她第一次見到師父和師姐好像就是這個樣子,玩命的從青樓裡逃出來,但是因為路癡跑錯預定路線(好像很眼熟),然後撞進陌生房間,便看見一個美艷女子拽著一個略顯疲懶男子的耳朵怒吼。

  那時候,身體頹力倒地的林池只想著如果是夫妻的話應該不會隨便對她做什麼吧,卻是沒想到以後彼此會變成親人一樣的存在。

  被料理的很慘的師父趴在床上繼續哀悼師門不幸,林池淡定的替師父上藥。

  「師父,有靜王世子攔著,這次師姐真的手下留情很多……」

  師父苦逼臉:「我是師父啊,哪有徒弟對師父這麼凶殘的……嗷嗷,輕一點輕一點……」

  終於上完藥,師父癱軟的趴在那裡,道:「小池,你說,你師姐不會真的看上那個靜王世子了吧,平日裡你幫我求情都沒用,這次靜王世子出手阻攔,你師姐竟然真的乖乖聽話了……」

  林池收拾著傷藥,想了想道:「靜王世子挺好的啊,師父你不喜歡麼?」

  又溫柔又體貼,無論怎麼看都是很優秀的存在啊。

  師父咂巴嘴道:「我知道,就是這樣才覺得不該放你師姐出去禍害人嘛!而且你師姐如果真的嫁了靜王世子,我以後要怎麼賣……咳咳……」

  林池:「……」

  師父你真是一點都不長教訓啊……

  出了門,天色已經微暗,門廊邊一對男女正在竊竊私語。

  師姐的臉頰在皎美柔和的月色下難得顯出了幾分女子的溫婉:「你武功很好麼?」

  靜王世子微笑:「幼時曾在華山學過幾年的武。」

  「直接回答我好或者不好就行!」

  靜王世子猶豫了一下,似乎覺得這有違君子謙遜的準則,但還是實話實說道:「……好。」

  師姐一拳就捶了過去。

  靜王世子悶哼一聲,摀住被揍的眼睛,語氣中略帶不解和委屈:「你為什麼……」

  師姐:「你不是武功很好麼,怎麼不躲開怎麼不還手……」

  靜王世子低聲:「我以為你想揍我……」所以就沒躲……

  師姐擺好起手式:「來吧!跟我打!」

  靜王世子:「不行,我不打女人的……你……」又一拳,這次靜王世子倒是躲開了,只是師姐緊接著便又是一招攻來……

  寂靜的月夜下,一男一女倒也有種說不出的親密感。

  林池默默想起了很久以前和師姐的對話……

  ——「你師姐這輩子就算嫁人也一定要嫁一個武功蓋世的大英雄,人長得怎麼樣倒是無所謂,但是武功一定要好,身材一定要結實,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打得過我!」

  ——「為什麼一定要打得過你啊?」

  ——「廢話!不比我厲害難道以後他被欺負了還要我幫他出頭麼!而且,你不覺得在吵架爭執之後,男子霸道的將女子按在牆上強吻很讓人……咳咳,沒什麼,你小孩子不懂的!」

  繞回自己的房間,就看見院子裡的銀髮男子正在喂貓。

  淡淡的月輝斑駁落下,隨著婆娑搖曳的樹梢微微晃動,純白而柔軟的波斯貓饜足的舔了舔男子修長而根根骨節分明的手指,一縷縷的浮光從銀髮上流淌,蔓延過那張精緻卻沒有表情的臉孔,無端減去了冷銳多了幾分的柔和。

  畫面猶如夢境一般叫人屏住呼吸不忍打斷,就連時間也像是被靜謐的夜禁錮在了那裡。

  早就知道陌輕塵有多好看,卻是第一次發現他可以這麼美好。

  林池就這麼靜靜站著,直到陌輕塵發現了她。

  他起身看著她說:「回來了?」

  就好像他一直等在那裡。

  她不願意去陌輕塵的房間,所以都是陌輕塵來找她。

  時間或早或晚,最遲的一次,林池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發現門被打開,陌輕塵淡定的鑽進了她的被窩,然後抱住她,親了親她的頭髮,睡覺……完全像是已經變成了習慣,明明才沒過多久。

  「那個……我可能要離開水雲城了。」

  找理由一樣,林池有些艱澀的開口。

  陌輕塵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我跟你一起。」

  林池澀聲:「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陌輕塵攝人心魄的墨眸閃了閃:「不好麼?」

  林池:「也不是……」

  就是突然之間,有點不適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陌輕塵對她好像不再像之前那樣純然是對待物品的冷漠,他好像開始在乎她的心情,而且變得……越來越像人了……

  「那……」陌輕塵眨了一下眼睛,第一次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林池:「嗯?」

  陌輕塵:「我可以親你一口麼?」

  他靜靜凝視著林池,很認真的樣子……

  不過,親一口好像也沒什麼……

  等等……

  林池突然被自己冒出的念頭嚇了一跳,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念頭,她是可以不恨陌輕塵,可是也不該喜歡吧。

  無論怎麼樣,這個人都畢竟強-暴了她……

  怎麼,怎麼可以……

  「不……」

  林池攥緊了拳頭,無視陌輕塵受傷的表情轉身落荒而逃。

  ******************************************************************************

  清晨,駛出水雲城的馬車上。

  裘宛結巴了一下:「你就……這麼跑了?」

  林池抱著腦袋,點頭。

  裘宛不解:「陌輕塵不是挺好的麼?反正你不是說你們已經成親了,而且看樣子他對你也是認真的嘛,雖然他那個無知無覺的毛病是棘手了一點,不過你不是說他能感覺到你,那就不成問題啊,除此以外,陌輕塵各方面簡直堪稱完美!」

  林池不好意思說自己被陌輕塵強-暴的事情,也更不好解釋自己的惶恐。

  陌輕塵過去只當她是物件,所以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呆著,沒有人會對物件動心,她也沒必要付出真心。

  所以在強-暴後也只是覺得排斥,覺得傷心。

  但現在,陌輕塵好像有哪裡變了,連她自己也……

  猛拍了一下林池的腦袋,裘宛恍然道:「小池……於是,你這是對陌輕塵始亂終棄麼?」

  林池:「……不是。」

  裘宛頓時感興趣的拽住林池:「哪裡不是!你看,你需要幫忙的時候就去找陌輕塵,現在我們走了不需要幫忙了你就果斷拋棄了陌輕塵,不是始亂終棄過河拆橋是什麼?」她興奮道,「沒想到啊,小池你很得師姐真傳啊,連陌輕塵這種男人都敢……」

  林池迅速打斷她:「我不是!」

  裘宛大手一拍:「不用不好意思!這是多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師姐以你為榮!」

  林池:「……」好無力……

  不過被師姐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有點過分……但是去找陌輕塵的話,又會變得亂七八糟的吧……

  師姐還在喋喋不休,林池不由問:「師姐,我們走了,那靜王世子呢?」

  裘宛不屑道:「連我都打不過,他弱爆了……」

  林池:「……」

  根本是人家在讓著你吧……

  師父的頭從馬車簾外探進來,唇上掛著非常欠揍的痞笑:「小池,你看,我就說吧,你師姐就只能禍害人,還是跟著我們……嗷嗷,你幹嘛丟我……」

  裘宛:「駕你的車去!」

  師父不以為然:「那是索瞳的事情嘛!」同時哀怨道:「人家的徒弟都是聽話乖巧,對師父產生各種儒慕之情,把師父當做什麼信仰啊一心一意只愛師父啊……」

  裘宛戳破他的夢幻泡泡:「別做夢了!還有……」

  一把用手掌按住師父的臉,裘宛陰惻惻道:「別把你這張討人嫌的臉伸過來,我看到你就手癢腳癢特別的想揍人,萬一一不小心做出什麼就不好了……」

  師父滾了,馬車安靜了。

  思考太多的東西容易超過負荷,林池吃了些糕點,就倒在馬車上睡著。

  沿路有不少風景,師姐偶爾叫停,出去看看風景散散步,林池就這麼睡啊睡的,一路睡到了明都。

  明都在林池記憶裡最深刻的,只有一個人。

  無論是那些時日的偷窺,還是少有的幾次照顧,都成了林池對於明都唯一的記憶。

  杜若。

  現在念起這個名字,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反正……也沒可能了,還是不要想的好。

  明都外也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家。

  簡陋的小木屋又落了不少灰塵,但裡頭的東西倒是沒有少,當然也許是沒人看得上的緣故。

  有師姐在,師父就不得不跟著索瞳一起苦逼的打掃衛生。

  木屋裡有簡易的竈台,卻沒有食材,難得大家都在,林池琢磨著自己動手做菜,跟師姐打過招呼之後,便帶了些碎銀子獨自進城買菜。

  挑挑選選買了一筐子的菜,林池心滿意足準備回去,看見告示欄時她下意識瞄了兩眼。

  ……不久之前這裡還掛著她的通緝令呢。

  然而一看,林池便怔住了。

  不……不可能吧……

  怎麼會……

  杜若不是刑部侍郎麼!不是很大的官麼!為什麼會被下獄啊!!!!

  恍惚著走回到木屋,機械式的掏菜做飯,卻總心不在焉。

  師父和師姐吵嘴都沒在意,倒是索瞳看著,皺眉道:「小姐,你怎麼了?」

  林池像是一下醒來,含糊道:「沒什麼。」

  索瞳突然緊張,神情冷峻:「那個陌輕塵又來找你了?」

  「不是這個……」林池繼續手腳利落的做菜,等菜都差不多了,才展顏笑道:「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別擔心啦!」

  入夜。

  林池換上夜行衣,潛入城中,朝著天牢而去。

  才過去沒多久,對於她曾經越獄過的天牢內部位置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她未曾留意的另一邊。

  一個黃衣男子抱怨:「她這是要去哪裡啊……」

  白衣男子淡淡道:「不管,跟著。」

  黃衣男子歎氣。

  公子……對付姑娘這樣子根本是不行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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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9 22:07:28

【二五章】

  抓了獄卒,武力威逼他招出杜若被關押的位置,林池便循路而去。

  她的運氣不錯,沒有迷路,沿途憑著知覺躲閃一路摸到杜若的牢房,只是越進越覺得不對,按理說杜若多少也是朝廷命官,牢房怎會簡陋如斯……

  一燈如豆。

  林池打暈最裡間的獄卒,然後用鑰匙打開杜若的牢房。

  她的動作很輕,幾乎沒有驚醒任何人。

  骯髒狹小的房間裡,只有一扇天窗透出淡淡幽光,散發著陰冷凋敝的氣息,絲絲縷縷的血腥味夾雜其中。

  「杜若……」林池試探著叫縮在角落裡的人。

  裡頭的人影靠在牆上,半跪半坐,頭顱低垂,看不出是睡是醒。

  她又叫了兩聲,那人才像是猝然驚醒般,擡起頭,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林池,你過得還好麼?」

  喂喂!現在哪裡是問這種問題的時候!

  林池忍不住:「你到底怎麼會入獄的啊!你不是很大的官麼!要不要我想辦法救你出去啊!」

  杜若乾裂的唇動了動,依然笑道:「看來你過得還不錯,也是……陌輕塵既是真的喜歡你,定會待你不薄。」說到這,他像是抑制不住,猛地咳嗽了兩聲,臉色慘白,有斑駁的血點濺到了林池的手上。

  「他們對你用刑了?」

  林池驀然一驚,從懷裡摸出幾個藥瓶,咬唇問:「要不我先幫你上藥?」

  杜若搖頭:「不用了……能在這個時候見你一次,我已經很知足了。」

  擡首間,林池終於在昏暗的燈光下看清了杜若現在的模樣,一縷縷被汗水沾濕的發貼在他的鬢邊,滿是血汙的衣服襤褸不堪,就連那張素來清冷端方的臉也顯得暗淡無光。

  半分看不出往昔他氣質出眾俊逸非凡的模樣……

  林池忽然有些酸澀,說不出來的難過。

  就算是被拒絕,她還是比較喜歡看到那樣的杜若……

  「林池。」

  林池下意識:「啊?」

  杜若道:「可以抱我一下麼?」微微側臉,「……不願意也沒……誒……」

  林池已經輕輕的環住他,動作很溫柔,懷抱很溫暖。

  杜若又垂眸看了她一會,才輕輕合上眸,喃喃:「……這夢好真,也不知何時醒來。」

  林池僵了一下:「……你不會以為是在做夢吧!」

  杜若:「呃……」不是麼?

  林池放開杜若:「好了!快點起來跟我出去!」她找鑰匙解開杜若的手腳鐐銬,再動手扶起他,杜若渾身無力,大半重量倒是壓在她身上。

  蒼白的臉微紅,杜若道:「放開我……你這樣出不去的。」

  林池想也不想道:「出不去也要試試!」

  和當年那個弱小的她不一樣,至少現在的她不再手無縛雞之力,她無法丟下她在乎的人。

  說著,林池乾脆雙手抄抱起杜若,縱身躍了出去。

  杜若:「……」

  ……他這是在做夢吧在做夢吧絕對是在做夢吧!

  抱著杜若,林池的身形也沒有慢下半分,順著記憶中的小路走,間或遇到巡邏的獄卒便乾脆利落的一記飛踢!

  在長期面對陌輕塵那種武力值不正常的存在,林池頓時有種翻身做主人的感覺……

  被壓制太久,都快忘了自己的武功其實也不差嘛。

  跑了一段,一直沈默躺在她懷裡的杜若突然開口:「你迷路了麼?」

  林池:「沒有!」

  杜若:「這條路你已經跑了三次了……」他合眸,「還是說果然是夢麼……」

  林池氣餒:「那我換條路!」

  剛一衝進去,就見一群獄卒用非常驚悚的眼神看著他們……

  好像……直接跑到天牢辦公的地方了呢……

  杜若睜眼:「跑!」

  林池應聲掉頭就跑,身後無數獄卒拔刀追來!聲勢極其壯觀!

  看著身後那一張張略有些眼熟的面孔,和身旁這個有著熟悉氣息微微喘著氣的少女,杜若按著額頭終於可以確定……眼前的景象並不是在做夢,卻比夢還讓人想死……

  他沈下聲:「林池,放下我,你自己逃肯定能逃掉……」

  林池喘著粗氣:「才不要!」

  她又不是笨蛋!杜若已經被折磨成這樣了,要是再被發現逃獄並且抓回去肯定會死的!

  可是……儘管林池力氣不小,但體力到底有些漸漸不支,速度也慢了下來。

  身後的獄卒越追越近,刀劍幾乎遞到了林池的身後。

  林池頭上不覺滲出了冷汗,猛地轉彎,擡腿後踢對方手肘!空出一隻手奪過劍柄唰唰架飛兩柄劍!同時林池一個掃蕩腿,踹翻後面一排,再回頭繼續跑!誰料她漏了斜伸過來的一柄劍,劍光閃爍,寒芒熠熠,直朝著她的腹部刺來。

  時間太快!開不及躲開!

  林池咬牙準備忍了這一劍。

  「噗嗤。」

  劍身沒入了肢體,卻沒有意料中的疼痛。

  林池低首,那一劍卻是刺入了杜若的身體裡……

  血色飛濺,杜若的眼睛也緩緩合上。

  ……他幫她擋了劍?

  下一瞬間,就連林池都沒有預料到,那個刺她的獄卒突然斜飛出去,整個人重重的落在地上,濺起一片飛揚塵土!

  一抹銀白的身影立在了她的身邊。

  林池的大腦一片空白,在短促的停滯後,她一下轉身拽住陌輕塵的手:「救他!求求你,救他好不好!」

  杜若怎麼可以死!怎麼可以這麼死了!

  慌忙之下,幾乎不知道如何是好,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在做什麼。

  唯一知道的是,眼前這個人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救下杜若!

  墨色的眸垂下,他的聲音清雅而低沈,手安撫似的摸了摸林池的頭:「好。」

  他從來都不會拒絕她的要求。

  

  出去的路上林池的手一直搭在杜若的脈搏處,聽著他微弱的心跳才勉強覺得安心。

  直到見到大夫,林池方鬆開抱住杜若的手,任由大夫看診把脈。

  杜若的傷似乎很嚴重,大夫趕走林池後,除了醫童不斷進出以外,房間裡良久都沒有動靜。

  林池站在屋外,咬唇低頭,反覆捏著手指。

  陌輕塵抓過林池的手,握住,側眸看她:「想睡覺麼?」

  林池搖頭。

  「喝水呢?」

  林池搖頭。

  陌輕塵的聲音有種平靜的力量,不自覺的就讓人的心靜了下來。

  林池強迫自己鎮靜,看向陌輕塵,很認真道謝:「……又麻煩你了。」的確,沒有陌輕塵,就剛才那個情況下他們絕對不可能這麼輕鬆的就出來,還很快找到了大夫。

  想了想,她又道:「那個,不知道還要多久,你不用陪著我浪費時間了……」

  陌輕塵的眼神有點受傷:「……不想讓我陪著麼?「

  林池不知道怎麼解釋:「不是……只是……」

  讓陌輕塵陪在守在這裡,總有種說不出的心虛和愧疚感。

  其實也沒什麼可心虛的,但……

  由於過度心虛,她甚至都沒去想為什麼陌輕塵這個時候會出現在這裡……

  隔了一會,陌輕塵又握了握她的手:「你想救的……是你之前說喜歡的那個人?」

  林池猶豫了一下,點頭。

  陌輕塵握住她的手緊了一些:「你現在,還喜歡他麼?」

  林池抿了抿唇,擡眼偷瞄陌輕塵。

  平心而論,是喜歡的……這麼久以來裝著的愛戀哪有這麼輕易就抹去,更何況杜若方纔還替她擋了一劍,於情於理,她對杜若都……可是為什麼……

  她會有種偷情被抓無法面對陌輕塵的感覺啊!

  只是眼下思緒太亂,她實在無法思考這些情緒的產生原因。

  腦袋像是要炸掉,林池抱頭:「我……」

  陌輕塵細長的眸望著她:「什麼?」

  林池:「我……餓了……」

  陌輕塵眨了兩下眼睛,妥協似的道:「我去做吃的給你。」

  抱著膝蓋,林池蹲在屋門口。

  寂靜的月光灑在她的身前,宛若一層曼妙的輕紗,安撫過躁動的心。

  潛入天牢,又抱著杜若跑了這麼久的路,身體早就不勝疲憊,只是因為擔心而硬撐著,種種思緒交雜,她無意識的慢慢睡去。

  醒來,卻發現自己靠在陌輕塵的懷裡,地上還放著一個裝菜的托盤,上面有一碗米飯,和兩樣簡單的炒菜。

  陌輕塵:「好吃麼?」

  林池一邊狼吞虎嚥一邊拚命點頭。

  他做的菜和他的人一樣好吃的逆天,趕路回去風餐露宿吃的完全不能和陌輕塵做的比較!

  珍饈美味都不足以形容!

  陌輕塵彎起眼睛,像摸貓毛一樣摸著林池的頭髮。

  「他醒了。」

  大夫推開門,有些疲累道。

  林池猛地放下碗筷,站起:「怎麼樣了?」

  「……沒有危急性命,不過這段日子他恐怕都要在床上休養了。」

  林池鬆了口氣:「我……可以進去看他麼?」

  大夫點點頭道:「不過別太久。」

  林池謝過大夫就邁步進去。

  大夫不覺有些欣慰,剛想再說點什麼,就見下面坐著的銀髮男人靜靜看著只吃了一半就被丟下的飯菜,許久,然後慢慢站起身,轉眸看向他,淡漠的眸在輝月的映照下,隱約透著幾分叫人膽寒的妖異。

  在那雙眸中好像一切都變得漠然而不重要,包括生命。

  銀髮妖瞳!好可怕!

  大夫嚇得渾身一個哆嗦,迅速躥進自己的房間裡。

  他又沒發火,只是有點失落而已。

  不過,大概也沒人在乎吧。

  陌輕塵習以為常般的垂下眸,也朝著屋裡走去。

  進了屋林池反而不知說什麼。

  坐在床邊,遲疑了一下,她才道:「……你為什麼會被抓啊?」

  杜若似乎不想多談,只是簡單道:「被波及到一件案子裡。」

  「哦。」林池點了點頭,問,「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杜若轉頭瞟向林池,清冷的輪廓越發顯得瘦削和憔悴,「不知道。」他笑了笑,「我不是被你救出來的麼?」

  林池語塞了一下,提議:「不然去找你父母?或者你未婚妻?」

  杜若輕輕搖頭:「父母是肯定不行,我不能連累他們……未婚妻……」他扯唇笑了一下,很苦澀,不答反問,「那你呢,你這麼跑出來陌輕塵不會生氣麼?你現在已經是他的妻子了罷,不應該這麼……」

  林池不知道怎麼解釋,乾脆閉嘴。

  杜若卻像是想起什麼,道:「……皇后娘娘和二皇子殿下回來之後並沒有說大殿下娶妻之事,那麼,是不是他們不同意把你趕出去了?」語氣裡竟然有幾分輕快。

  林池抓了抓腦袋:「呃……差不多吧。」

  杜若的說法其實也沒錯,只不過並不是不同意,而是皇后娘娘主動放她離開的。

  聞言,杜若卻忽然莞爾一笑,那笑容若春風一般柔和而溫存:「若是如此的話,林池,你跟我在一起好了。」他擡手,握住了林池放在床邊的手,頓了頓,「其實我的未婚妻……」

  「不可能。」

  一個冷淡的聲音打斷。

  陌輕塵的身形一閃,林池已經整個被他抱進懷裡了。

  杜若一驚,待看清來人之後,神色微滯,隨即抿唇,空下來的手攥緊道:「殿下,請放開她。」

  陌輕塵無視,抱著林池就要離開。

  杜若壓低聲音重複了一遍。

  陌輕塵繼續無視。

  突然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林池猛地回頭,杜若激動間竟然從床上掉了下來,立時痛得說不出話。

  方纔還想息事寧人的林池立刻掙扎:「陌輕塵,放我下來!」

  陌輕塵垂頭,還想裝死。

  林池怒道:「他重傷啊,你有沒有人性啊!」

  陌輕塵平靜道:「……我本來就沒人性。」

  林池換個說法:「那你有點人性行不行啊!?」

  陌輕塵:「不行。」

  林池低笑:「是,你沒有人性,也體會不到別人的感受,你只顧你自己而已……」

  陌輕塵動了動唇,什麼都沒說。

  最終林池還是掙脫下來,小心的扶著杜若躺回床上。

  陌輕塵看著親密的兩人,轉身離開,手指深深嵌入白皙的肌膚中,勒出了一條紅痕。

  很討厭,討厭看到他們親密的樣子,討厭看到別的男人摸他摸過的地方,握住應該被他握住的手……

  好想殺掉那個人。

  可是……不能殺,會被討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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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08:11

【二六章】

  杜若的傷不能輕易移動,林池回去跟師姐說了一聲,便留在醫館照顧杜若。

  師姐揍師父揍的正帶勁,沒多問就揮手讓林池離開。

  倒是走之前索瞳多問了幾句,知道林池是照顧杜若,便要求一起去,林池拗不過他,只好答應。

  只是不得不說,在照顧人方面,索瞳實在比林池差勁的多。

  看著索瞳簡單粗暴的動作,林池懷疑他再多照顧幾天,杜若不用養傷直接一命歸西好了……林池本想雇一個小童照顧杜若,但是一則她沒有多餘的錢,二則杜若畢竟是逃犯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折騰到最後照顧杜若的活還是落到她的身上。

  林池對此倒沒什麼意見,反正之前杜若在刑部病的時候她也沒少照顧他……再說,照顧心上人這種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根本沒什麼理由好拒絕吧!

  就算她和杜若不可能了……多看兩眼也是好的。

  抱著這樣的念頭,林池忙前跑後的照顧著杜若,只是……有一個人對這件事表現出了十分的不滿。

  場景一:

  林池坐在竈台前熬藥。

  陌輕塵平靜的望著她,目光灼灼中透出幾分哀怨……

  林池不自然的回頭:「怎麼了?」

  陌輕塵:「……你在幫他熬藥。」哀怨稱述。

  「嗯。」林池揭開藥罐蓋子,看了看,又用扇子扇了兩下:「怎麼了?」

  陌輕塵:「我幫你熬。」更哀怨……

  林池懷疑看:「你會麼?」

  陌輕塵頓了頓,點頭。

  猶豫片刻,林池把扇子給陌輕塵……

  半柱香後。

  林池看著燒的一塌糟的竈台,嘴角抽動:「……你這是要放火麼?」

  陌輕塵移開眸,疑似有點歉疚:「……扇的太用力了。」

  林池扶額:「算了……你走罷,我來熬。」

  以陌輕塵的破壞性再讓他呆下去整個廚房都要被燒燬掉吧……

  場景二:

  林池在喂杜若喝藥。

  陌輕塵站在後面她身後,目光灼灼中透出幾分陰冷……

  林池舀了一勺藥遞到杜若唇邊,低聲道:「藥有點苦……不過我買了一點蜜餞,你喝完再吃點蜜餞好了……」

  杜若張口嚥下,擡眸正對上陌輕塵散發著若有似無殺氣的眼睛,咯登一下,滾燙的藥汁猛然噎住,扶著床頭他猛地咳嗽起來。

  「你怎麼了!」林池連忙放下藥碗,小心的拍了拍杜若的背。

  咳嗽的面紅耳赤,杜若仍是擺擺手叫林池不用擔心。

  林池越發緊張,正要再詢問,身後銀白的身影快速閃了過來,一掌輕飄飄的拍在杜若的背上。

  杜若立即「稀里嘩啦」吐了起來……從剛才喝的藥早上吃的白米稀飯一直吐到昨天晚上的皮蛋豬肝瘦肉粥……

  林池黑線:「……」

  陌輕塵你也太誇張了吧!

  陌輕塵無辜:「……」

  我只是看他辛苦輕輕拍了一下……

  杜若吐得虛脫,撐著床頭幽魂般飄起。

  林池立即關心的問:「你怎麼樣了?」

  從林池頭頂上射出兩道比方才更加陰冷的視線,杜若又咯登了一下,扶著床頭繼續開始吐……

  林池:「……那個,陌輕塵,你還是出去一下吧。」

  陌輕塵無視。

  ……明顯是不樂意。

  林池歎氣:「好吧,我知道了,我跟你一起出去。」她將藥碗往杜若的方向推了推,道:「呃,藥你還是自己喝比較好……」

  場景三:

  林池在幫杜若上藥。

  握著藥瓶,林池對杜若道:「……你把上衣脫了,我替你上藥。」

  杜若:「好……」

  話音未落,殺人視線一道道穿透他的身體,將他四分五裂五馬分屍,杜若嚥了口口水,正直的聲音苦逼道,「……還是算了,我自己上藥吧。」

  林池也不意外,放下藥瓶,領著某人出去。

  「陌輕塵你……」

  陌輕塵打斷她,無辜的眼睛眨了眨,語氣平淡的敘述:「我什麼都沒做。」

  ……好吧,他的確的什麼都沒做。

  但是就是什麼都沒做,都把杜若折騰的半死……

  根本和索瞳半斤八兩嘛……不對,索瞳還比他好點,索瞳不動杜若的話杜若還能安然無恙,陌輕塵就乾脆……

  對於這種近乎執念的獨佔欲,林池也生出了幾分無力感。

  陌輕塵輕聲問:「你生氣了麼?」

  林池輕輕搖頭。

  也談不上生氣,就是……有點無奈吧,就像對於小孩子的惡作劇一樣無奈。

  以陌輕塵的武功殺掉杜若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他一直忍著沒對杜若動手……是因為礙於什麼原因,林池也知道。

  先前口不擇言說陌輕塵沒有人性只在乎自己,其實是言過其實,陌輕塵是沒有人性,可除了他自己,他現在似乎還在乎她的感受……

  陌輕塵輕輕地握住林池的手,道:「你一定要照顧他麼……」

  林池沒有抽回手,只是點點頭:「嗯,他最重的傷是為我受的,於情於理我都該照顧他,你……」抿了一下唇,「……謝謝你沒對他做什麼。」

  陌輕塵的手微冰,沒有汗,卻在握住她的時候一點點變暖,應該是因為知道她不喜歡冰冷所以故意用內力暖手。

  ……陌輕塵還真的為她改變了很多。

  想到這裡,林池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陌輕塵扣住她的手指,像握住珍寶一樣仔細小心,問道:「那之後呢,他傷好了之後呢?」

  林池:「把他送出城,找個安全的地方吧。」

  陌輕塵擡眸,聲音平靜中透出幾分緊張:「你和他一起麼?」

  林池搖頭,輕歎:「不,他和我其實沒有什麼關係,也……不大可能,我自然不會和他在一起……」

  那雙細長的墨色瞳眸裡泛起了溢彩流光,漂亮的動人心魄。

  「真……的?」

  遲疑了一下,林池還是點點頭,但又不放心補充:「不過現在他的身體還沒好,我是不可能不可能丟下他的。」

  眸子彎起,陌輕塵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我知道了。」

  ******************************************************************************

  林池剛開始還有些不放心,但一連兩日都沒看見陌輕塵在搗亂,也逐漸放下心,只是放心的同時又有些不安……陌輕塵這幾日到底去做什麼了?

  正想著,一個黃衣男子快步走過來,臉上的表情略有不爽道:「少夫……林姑娘,您能去看下公子麼?」

  林池:「呃,他怎麼了?」

  淩書憋了一會,才道:「他病了。」

  林池:「啊?」

  生病什麼絕對是距離陌輕塵十萬八千里的詞。

  作為一個武功逆天的存在,陌輕塵的身體絕對也好到逆天,至少在林池的記憶中,從來沒聽說陌輕塵有生病或者受傷過。

  甚至在無墨山莊的那些日子,也只有她自己受傷的份。

  所以這次去看,與其說是跟著淩書探病,不如說是抱著一種「陌輕塵竟然也會生病」、「肯定是假的吧裝病的吧」、「陌輕塵生病的話到底什麼樣啊完全沒法想像」的心理……

  結果……

  陌輕塵竟然真的病了……

  還是最常見的那種,風寒……

  一進屋,林池便見陌輕塵安靜的躺在床上,傾國絕世的臉蛋上浮起不正常的紅暈,唇色卻淡的近乎慘白,還有些乾裂,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病怏怏的氣質。

  林池的內心頓時十分複雜。

  發現林池進來,陌輕塵微微轉眸,修長的手指彎曲抵在唇邊,輕咳了兩聲。

  不過不得不說,就算是病了,陌輕塵也依然好看的慘絕人寰,甚至因為病弱而多了幾分難以描摹的叫人憐惜的神韻。

  沈默了一下,林池問:「你病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陌輕塵輕輕點頭。

  林池:「看過大夫了麼……」

  陌輕塵又點了點頭,老實道:「開了藥,說要靜養。」

  「那……」林池抓了抓腦袋,「藥喝了麼?」

  陌輕塵搖頭:「還沒。」

  說話間,淩書將藥盤往床頭一放,又迅速的消失……

  林池掃了一眼,一碗烏黑的藥汁,邊上還有……一碟蜜餞?

  陌輕塵要蜜餞做什麼?

  為什麼有種稍微不對勁的感覺……

  林池用眼神示意藥碗:「呃,那就喝藥吧。」

  陌輕塵不動。

  林池:「你不喝藥麼?」

  陌輕塵看著她,濃密而纖長的睫毛刷了兩下。

  林池:「……我又不是藥你看我幹什麼?」

  陌輕塵又咳嗽了兩聲,偏頭,悶聲道:「喂我……」

  因為還帶著風寒特有的鼻音,語調又拖長,不知為何竟然讓林池有種陌輕塵在撒嬌的感覺……

  陌輕塵撒嬌!

  ……聽起來好驚悚。

  但心也軟了下來……

  林池端起藥碗,舀起一勺喂到陌輕塵的唇邊,陌輕塵啟唇嚥下,細長的瞳望著她,曲成兩彎新月的形狀。

  已經大致明白,這是代表陌輕塵心情好的意思。

  所以……他其實是因為嫉妒她喂杜若,所以才讓她餵他麼……

  還真是……孩子氣……

  喂完一碗藥,林池摸了摸陌輕塵的額頭,還有些燙,自動自發的拿了房間裡的水盆替陌輕塵冷敷。

  換過三道布巾,陌輕塵額頭上的溫度終於開始退去,林池也算鬆了一口氣,出門倒水時又看了淩書抱著刀冷淡望過來。

  林池叫了一聲:「淩書……」

  淩書不大情願的回話:「……什麼事?」

  他和淩畫一樣,都越發不待見林池,不過因為覺得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林池倒也不生氣。

  她想了想,依然好脾氣的道:「你家公子是故意生病的罷。」

  淩書轉頭:「你怎麼知……不對,本大爺才不會告訴你呢!」

  林池:「你不說就算了。」

  她剛一轉身,便聽見淩書驀然叫住她:「等等!你別走!好吧……是故意的,公子昨晚在冷風裡沖了一夜的涼……喂喂,你這個女人就不能對公子好一點麼?公子哪點比不上那個什麼杜什麼?不對,別說比!那個姓杜的連公子一根腳趾都比不上!而且公子對你這麼好,為了討好你,連自己的身體都……」越發不滿嘟囔,「……哼哼,要不是公子說不給殺,我早就在他身上開幾十個窟窿了,還容得他囂張……」

  還真的是為了她……

  因為嫉妒她照顧受傷的杜若,所以故意把自己弄生病來讓她照顧什麼……

  林池邊想邊將布巾和銅盆放好,緩緩走到陌輕塵身邊。

  大概很少生病,就算退了燒,陌輕塵還有些昏昏沈沈的,見林池進來,他半睜著眸,瞳色依然有些渙散,待林池走近,陌輕塵用盡力氣一把握住林池的手腕,咬住嘴唇輕聲問:「可以留下來麼?」

  也許是病中虛弱,握住她的力氣並不大,想掙脫林池也可以輕易掙開。

  只是……

  林池垂下眼:「好。」

  陌輕塵得寸進尺:「那……可以親我一下麼?」

  林池沒有回答,只是在陌輕塵的額上親親貼了一下。

  陌輕塵又咳嗽了一聲,揚起嘴角,手按著額慢慢躺下。

  林池吹滅燈,一聲不吭坐在床邊,低頭看著已經閉上眼的陌輕塵。

  怎麼這麼幼稚呢……

  睫毛脆弱顫動,遮蓋住眼瞼。

  可她……

  為什麼會為這份幼稚而動容。

  心好像被什麼揪住了,微微的窩心,微微的難過,微微的感動,和還有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情緒。

  綢緞般的華美銀髮隨意傾瀉在床榻上,皎白的月光一點點無聲流淌過無論看了多少次都一樣震懾人心的容貌,弧度優美的細長眼眸,高挺的鼻樑,菲薄而色澤淺淡的唇,遠山般清幽俊逸的眉目,長而濃密的睫,混雜著猶如高山冰峰最純粹冰雪般的氣質,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彙集成了眼前的完美無缺。

  那精緻中透出冷冽的五官,便是在畫中也尋不到如此幻美的一張臉,彷彿下一刻,眼前如斯美麗的景致便不復存在。

  明暗交替之間,一半的容顏隱約流轉玉色的光,一半則隱在黑暗中。

  就像眼前的人。

  有殘忍冷酷的一面,也有單純幼稚的一面。

  林池攥緊了手,靠著床欄淺淺睡去。

  她甚至沒有發現,這一晚她竟然一次也沒有想到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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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08:46

【二七章】

  沒想到陌輕塵的體質特殊,第二天一早竟然又燒了起來,並且有更嚴重的趨勢,簡直是病來如山倒……

  在略覺得詫異之餘,林池也不得不繼續照顧陌輕塵——因為除了她沒人能接近陌輕塵。

  而且……被那樣純粹的眸子望著,連心底壓著的怨念也再翻不出來。

  於是熬藥餵藥甚至餵飯的工作都交給了林池,好在這些她都做過不少次,也基本上駕輕就熟。

  但杜若的身體也一樣需要人照應,林池便乾脆兩頭跑。

  反正無非就是熬夜的時候多熬一份,餵藥的時候多喂一個人。

  要說比較麻煩的就是,陌輕塵實在很黏人。

  也許之前還礙於害怕林池討厭他,所以只遠遠跟著,生病了之後仗著自己是病人就完全無所顧忌越發變本加厲。

  餵藥餵飯的時候還只是吃吃豆腐,喂完又可憐兮兮的問林池能不能留下來陪他。

  林池也知道有自己不懂得拒絕的性格在不是什麼好事,可是看見明明強大到逆天的陌輕塵委委屈屈讓她留下來,拒絕兩個字就怎麼也說不出口。

  哪怕這個人殘忍沒有人性,哪怕這個人傷害過她,可到頭來林池發現,自己卻還是無法真正對他有恨意。

  那種好似被全世界遺棄,只想抓住唯一光明的感覺……她也有過。

  但是陌輕塵的得寸進尺也是林池沒預料到的。

  一開始只是留下來,然後問她可以握住她的手麼,再問她可以抱一下麼,接著沒過多久又問她可以親一下麼,最後問她可以一起睡麼……

  林池的臉色越來越複雜:「……」

  她實在不知道陌輕塵這個無賴行為的是跟誰學的!

  見林池不開心,陌輕塵會停下進度,然後垂眸做黯然狀。

   等林池不在意了,繼續重複以上步驟……

   如果不是有時候林池臉上的神情實在太過難看,推拒的意味也十足明顯,大概會為所欲為的做事情……

   醒著,便纏著林池。

   睡著,便攥著林池的手腕不肯放手。

   而且經常晚上林池明明是坐在床邊,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已經躺在陌輕塵的懷裡……

   這導致林池去看杜若的時間直線下降,一天之內大半的時間都陪在陌輕塵身邊。

   被全心全意依賴的感覺……其實很好。

   可是……卻也隱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林池一邊洗碗一邊內心複雜間,聽見索瞳的聲音。

   「小姐,您打算以後怎麼辦?」
  林池老老實實回答:「先報仇,其他的再說。」

   索瞳奪過林池手裡的碗筷,索瞳捲起袖子默默替林池刷碗:「那陌輕塵和杜若……」

   「杜若,我會送他走的。陌輕塵……」林池怔了怔,「等病好了,他自己會走罷。」

   索瞳稍微提高了聲音:「小姐,可是現在這樣,他根本不可能離開!」

   頓了頓,他沈聲,「小姐……您的不拒絕,有時候也是一種殘忍。」

   林池怔愣了一會,才氣弱道:「我知道……」

   可是拒絕要怎麼做?

   趕陌輕塵走麼?

   姑且不論能不能趕走……對待還在病中的陌輕塵,她開不了口……

   算了,至少她可以先送另外一個人走。

   盤算著要離開,在照顧陌輕塵和杜若的間隙,林池終於抽空跑了趟大理寺。

   大理寺裡的守備比想像中還要森嚴,林池轉了幾圈也沒找到地方,心急之下直接往裡沖,未料因為太過急切馬失前蹄,肩膀上中了一箭。

   林池不得不快速回退,在回去的過程中腿上亦中了一箭。

  忍著傷痛林池先躲進了一戶民居,等追捕的人過了,才小心的跑回了醫館,卻見大門緊閉,繞到後門依然如此。

   腿上受傷,沒法翻牆,估計其他人也都睡了。

   林池靠著門板,抱住單膝,低喘了兩口氣,想等緩過痛勁再想辦法攀過去。

   未想門突然大開,林池還沒反應就被人攬了進去。

   動作太大,牽動肩膀上的傷口,林池立即痛得倒抽氣,悶哼道:「別動……痛。」

   陌輕塵略鬆開了林池,便看見她肩膀上還在流血的傷口,眉尖立刻皺起。

   不等陌輕塵說話,林池已經推開他逕自朝屋裡走去。

   但還沒走出去兩步,她就發現自己的身體驀然騰空,而後如風般一閃便落入了柔軟的床榻上。

   陌輕塵的臉色已不知不覺的陰沈下來。

   「你受傷了……」

   林池點頭,爬坐起身,又對陌輕塵輕鬆笑道:「沒事……養兩天就好了。」

   這句是實話,林池在顛沛流離朝不慮夕的生活裡受傷不知道多少次,好在她的身體夠好,無論多重的傷只要不死修養幾天就可以重新活碰亂跳。

   咬了咬牙,林池撕開肩膀上的衣服,動手拔箭,但因為實在使不上力,拔了兩次都沒拔出來。

   手一下被陌輕塵握住,他看著她道:「別動。」

   然後他轉身出去,不多時,陌輕塵帶著一些被碾碎的草藥回來,仔細敷在林池的傷口上。傷口上立刻湧起了麻痺的感覺,痛感逐漸淡去,只見陌輕塵輕輕鬆鬆一拔,箭立刻被拔了出來。

   幾乎瞬息,陌輕塵又將玉瓶裡的傷藥塗在她的傷口上,血很快止住,淡淡清涼的感覺從傷口上蔓延開。

   腿上的傷因為接近大腿略微有些尷尬,林池按住陌輕塵的手道:「不用麻煩了,腿上的我一會自己處理就行了。」

   陌輕塵卻執意幫她將腿上的箭傷也一併處理了。

  林池想阻止,但身體裡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

  夜晚很安靜,幾許夜風撫過,兩個都沒說話,房間裡的氣氛顯得有些沈悶。

  林池咳嗽了兩聲,想緩解一下氣氛:「那個……你怎麼還沒睡?」

  陌輕塵頭也不擡:「等你。」
  
  林池莫名:「為什麼要等我啊?」
  
  陌輕塵頓了一下,聲音平淡:「……睡不著。」

  「啊?」

  陌輕塵直白解釋道:「沒有你睡不著。」

  淡漠的月華勾勒出陌輕塵完美的輪廓,那一圈已逐漸淡去的青色在白皙的面容上依然明顯,透出幾分讓人心疼的憔悴。

  那種心臟像被什麼揪緊的感覺又來了。

  林池突然有一瞬間的呼吸不暢。

  她咬著唇,移開視線,不再去看陌輕塵,只是望著窗外被雲霧遮蔽只露出朦朧剪影的月。

  傷口上輕微的疼痛漸漸拉回了神智,那個清雅的聲音有些瘖啞:「為什麼會受傷?」

  林池愣了愣,不敢說實話,卻也不敢說假話,只好含糊其辭:「外面戒嚴,結果不小心惹到官兵……」

  陌輕塵看了一眼取下的箭鏃,又轉眸問她:「很痛麼?」

  林池搖頭道:「還好,不是很痛。」

  手指抵開她的唇,陌輕塵問:「那為什麼要咬嘴唇。」

  林池語塞。

  沒等她答,陌輕塵又擡眸問:「痛是什麼感覺?」

  林池一愣,才想了想道:「大概就是很難受,很不舒服,很不希望它存在的感覺吧……」

  陌輕塵忽然低聲:「我覺得痛……」

  林池:「啊?」

  陌輕塵低下頭,手指留戀過林池的傷口,似乎在想怎麼開口。

  因為麻痺的感覺還沒退去,林池並沒有感覺到多少痛苦,相反卻能感覺到陌輕塵觸摸過的觸感,那麼輕柔那麼小心。

  「看到你受傷。」望著那些猙獰的傷口,陌輕塵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這裡覺得很痛。」

  仍然是那樣平淡的聲音,卻讓林池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口又一次攥緊。

  他沒有知覺,所以不知道痛……

  在被卸掉關節,被陌輕塵粗暴傷害的時候,林池也會憤憤的想,要是陌輕塵也能感覺到痛就好了。

  能感覺到就不會這麼肆無忌憚的傷害了吧。

  能感覺到就不會這麼抽身事外任性妄為了吧。

  但沒想到第一次聽見陌輕塵說痛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會是因為心疼她而痛。

  心裡有根弦像是崩到了極致搖搖欲墜。

  林池咬住唇:「我……」

  不經意之間,唇被咬破,血絲自唇齒間溢了出來。

  陌輕塵:「流血了……不要咬。」

  林池聞言鬆開唇,又聽見陌輕塵的聲音:「我可以幫你止血麼?」

  止血?不是已經止過了麼?

  她剛想問,但陌輕塵好像是怕她拒絕一般,驀然靠近。

  冰雪般的氣息初融,陌輕塵的唇貼上了林池的,溫潤的舌尖沿著咬破的唇瓣一寸寸舔舐過去,將每一點的血色都盡數舔淨。

  待反覆舔淨後,陌輕塵的唇卻還貼在她的唇上,像是不忍放開,又不敢再繼續。

  他不入侵,林池就沒有那種排斥的感覺。

  唇瓣廝磨,呼吸可聞。

  縷縷銀輝鍍在陌輕塵輪廓上,他仍然是不染塵垢的仙,墨色的瞳裡卻不自覺的染了紅塵。

  林池不知道怎麼辦。

  她身上沒有力氣,想推開也沒有辦法,更何況……她好像並不討厭這樣的觸碰。

  溫柔憐惜珍視……彷彿她還是當年那個被父母捧在手心不知憂慮的閨中小姐,不用去考慮外面的風風雨雨,不用去思考未卜而注定坎坷的前途。

  鼻腔裡逸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像是感受到妥協,陌輕塵一點點靠近,舌啟開她的唇。

  然而,就在這時……

  「林池、林池……」杜若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來。

  猶如夢境被突然打碎,林池一下醒來,陌輕塵還想繼續下去,奈何外面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

  那個聲音越來越近,許久,陌輕塵慢慢放開林池,不請不願的出門。

  身體的疲倦精神的疲倦讓林池沒等陌輕塵就躺下很快睡著。

  第二天一早,果然又被陌輕塵抱在懷裡,林池習以為常,但是又不能像往常一樣輕鬆掙脫出來,正在無奈間,鼻端聞到一絲淺淡的血腥味。

  起初以為是她自己傷口上的,再仔細聞去,卻發現是陌輕塵身上的。

  林池驀然一驚,拖著一條腿爬了出來,陌輕塵還迷迷糊糊,林池已經跑到院中,敲響了杜若的門。

  見杜若正安然無恙的喝茶,一臉詫異的望向她,林池這才鬆下一口氣。

  但很快,她發現她松的實在太早了。

  街頭巷尾都在流傳著昨夜大理寺被襲擊的事情,一人一劍血洗了整個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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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09:36

【二八章】

  陌輕塵的字典裡也許從來沒有收斂兩個字。

  當林池黑著臉跑來問他的時候,陌輕塵只略想了一下,就乾脆利落承認:「嗯,是我做的。」

  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和惶恐。

  林池也殺過人,但那是在生存所迫的情況下。

  殺完人她默默扶牆吐了很久,還連著做了好幾晚的噩夢。

  可是,陌輕塵……

  那些傳聞很快湧入林池的腦海。

  陌輕塵十多歲建了無墨山莊,武林人士前去討伐,結果被殺的一個不留。

  之後但凡有想剿滅無墨山莊的,下場無一例外是被殺光。

  陌輕塵很聰明,只可惜沒有是非觀念,對於人情世故的認知約等於零,他已經二十多了,現在來矯正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但更重要的是,誰來矯正?

  她麼……她又憑什麼?

  陌輕塵見林池如此,動了動唇道:「他們傷了你……」

  林池沈了一下,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是大理寺的。」

  陌輕塵老實回答:「箭簇上有大理寺的標誌。」

  還真聰明。

  發現林池又沈默,陌輕塵低聲似乎想解釋,但是又不知道應該解釋什麼,想了想才道:「……你如果不希望我殺大理寺的人,我下次就不殺了。」

  林池:「重點不是大理寺啊……」

  「那是什麼?」陌輕塵盯著林池,忐忑問:「……你……生氣了麼?」

  林池抱了一會頭,又目光複雜看著陌輕塵,良久,搖頭:「也不是……」

  時至今日,她已經很瞭解陌輕塵的想法。

  說到底陌輕塵是為了她,就算再怎麼不可思議怎麼憤怒,也還是沒有辦法真的去怪罪陌輕塵……怪陌輕塵濫殺無辜麼?早在認識她之前陌輕塵已經濫殺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如果真的要怪,大概連追究都追究不完吧。

  她歎了口氣,決定換一個話題:「你打算怎麼辦?」

  陌輕塵一臉莫名:「什麼怎麼辦?」

  林池:「當然是你殺人的事情啊!現在大理寺血案的傳聞到處都是,就算你是大皇子,殺死那麼多官兵也……」

  「你在擔心我……麼?」陌輕塵突然眨著眼睛看她。

  林池一愣:「啊?」

  陌輕塵已經一把抱住她,揚唇道:「不用擔心,我好開心。」

  你的關注點好像完全不對吧!

  林池又歎了口氣,無奈之餘,發現自己怎麼和陌輕塵說都是雞同鴨講……

  深深的無力感……

  及至午後,其墨才滿臉凝重的找上門。

  陌輕塵的風寒早便好了,跟著其墨出去過了好些時辰都沒有回來。

  林池在榻上躺了多時,閒極無聊便試著走路,奈何腿上的傷還在陣陣痛著,沒走多久便只能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曬太陽。

  陽光明亮,微微灼熱,她望著天空出神。

  天邊恰好飄過一朵彎彎的雲,沒來由的她想起了陌輕塵彎起的眼眸。

  誒……為什麼會想起陌輕塵?

  正怔愣間,聽見一個聲音:「林池。」

  林池回首,便看見杜若從房間裡出來,他的身姿挺拔,氣質若芝蘭玉樹般。

  除了幫她擋的那一箭,杜若身上的其他傷倒是已經好得差不多,如今行動雖慢卻已經無大礙。

  見林池看來,杜若回了一個笑,也坐下,清冷的容顏此時顯得很柔和:「陌輕塵呢?」

  林池道:「他出去了。」

  垂下眸,林池發現不知道為什麼……坐在杜若身邊竟然有種疏離感,而且,那種心跳加快無法放手的感覺似乎也淡了。

  杜若苦笑了一下:「我又不是洪水猛獸,為什麼你怎麼這麼拘謹。」

  林池下意識:「啊……我沒有啊。」

  杜若的笑容越顯苦澀:「算了,不提也罷……我來只是想同你說,我的傷快好了,也是時候告辭了。」

  林池愣了一下:「哦……我會想法送你出去的。」

  杜若搖頭:「不用勞煩,我自己想辦法便好……」他微微側過頭,像是在忍著什麼,「這些時日多謝你的照顧了。」

  話至如此,竟然有些冷場。

  林池正想著怎麼打破這片沈默,杜若忽然按住了她放在石桌上手腕。

  似是難以抑制情緒般,他盯著林池道:「林池,為什麼要去天牢救我?之前我明明是追捕你抓你,甚至將送你入天牢,可你為什麼還要救我,要照顧我?」

  林池一驚,就想抽出手腕。

  杜若按的並不緊,林池一下便掙脫出來。

  為什麼救他?自然是因為林池喜歡他……可現下她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因為只要一閃過這樣的念頭,腦海中便不由自主浮現出陌輕塵的臉,那張傾國絕世,卻又神情純粹簡單至極的面容,話梗在口中怎麼也說不出。

  「林池……」杜若喚她,若有所思望著空落的手指,聲音澀然:「你喜歡上陌輕塵了麼?」

  林池依然沈默,心裡卻因為杜若的話掀起了驚濤駭浪。

  喜歡……陌輕塵麼?

  她的沈默像是無聲的默認。

  杜若垂眸,俊逸的面容上閃過一抹受傷:「我終究是遲了麼……林池,被你救下之後我原本是打算問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離開的,天下之大,尋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做一對尋常夫妻……」

  林池愕然,完全沒有想到杜若會跟她說這個。

  「怎麼?不信麼……也是,畢竟我之前那般對你,自作孽不可活……」自嘲的笑靜靜浮現在杜若嘴角,「以至於我現在同你說,我喜歡你,你只怕也不信了吧。」

  杜若的聲音裡竟有一絲哽咽:「也對……連我自己都不信,你又怎麼會信?……只是看見你日夜照顧陌輕塵,身影來去匆匆,我心裡的嫉妒連遮掩都遮掩不住。昨晚我過去的好友找到我說有法送我離開,我一知道便想找你說,來見我的卻是陌輕塵,他說你已經睡下了,還叫我不要再去騷擾你,那一刻我真的……」

  林池不可置信:「可是……你不是喜歡你未婚妻麼?怎麼可能……」

  「未婚妻?」杜若重複了一遍,無聲垂眸道:「我並沒有未婚妻,那些書信並不是給我未婚妻寫的,從來就沒有這個人……」

  這次林池是結結實實的呆住了。

  看見林池的樣子,杜若又笑了笑:「……我跟你說遲了,對麼?我自己也知道,所以……我只是同你道別。」他伸出手,揉亂了林池的發,眼前的女子呆呆的模樣真的很可愛,被關在牢中的時候想起林池擋在他身前的樣子笨拙照顧他的樣子,心裡會不自覺的溫暖,甚至會想倘若林池知道他被關了被用刑會如何,會心疼會難過還是……哪怕已經知道她已經嫁給了陌輕塵,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這麼想。

  所以直到真的見到林池來救他,以為自己還有希望的喜悅甚至超過了被救……

  只是,還是遲了……

  那時候她在天牢強吻他的模樣還歷歷在目。

  當真是不如懷念。

  林池心裡有些難過:「我送你!」

  杜若笑著搖頭:「不用了。」

  她送他?他會捨不得離開的。

  待杜若回屋,林池還僵硬的坐在石凳前,不知如何是好。

  心上人同自己表白,應該是很開心的事情,可自己也在同時發現自己移情別戀……連她自己都始料未及。

  怎麼辦?

  林池苦惱之下,聞到一陣香味。

  肚子好餓……

  循著香味林池單腿跳過去,後頸突然一痛,隨即被一個大麻袋兜頭套住。

  等她被從麻袋裡放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個地方。

  這是一間陳設非常奢華的屋子,她躺在床上,身上並沒有被捆綁。

  林池活動了一下脖子,正思考這裡是哪裡,一個略有些耳熟的女子聲音響起:「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只說讓他們將你帶來,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將你帶來。」

  林池轉了一下眼睛:「您是……陌輕塵的母親?」

  美貌婦人點頭,似乎還很開心:「你還記得我?啊,你身上有傷……」

  肩膀上的傷口正在滲血,反正已經疼習慣了,林池無所謂道:「沒事!您找我有什麼事情麼?」

  美貌婦人搖搖頭:「不是我,呃……是我夫君。」

  從婦人身後探出一顆長滿毛渣的腦袋:「你怎麼這個樣子,一個女子你稍微注意一下儀表行不行?你這樣去見我父皇,我父皇會以為皇兄品味有問題的!」

  林池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模樣好像真的很狼狽。

  ……也是,被綁架來怎麼可能有什麼好的形象。

  「這有什麼!」美貌婦人在那顆滿是毛渣的頭上敲了一下,對林池溫婉笑道:「你不用介意,定嵐他父皇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也別緊張,他問你什麼只要老實回答就好。不過這次……」婦人的臉上露出了些許憂色,「定嵐的確是做的太過了,他父皇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林池頓了一下,問:「那……陌、不,大皇子殿下他現在?」

  美貌婦人想了想道:「應該是被他父皇關禁閉罷。」

  林池:「啊!能關得住?」

  以陌輕塵完全不待見他父母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乖乖聽話吧,而陌輕塵那個逆天的武功,她很懷疑全明都的官兵加起來能不能困住他一個人……

  美貌婦人咳嗽了一下:「反正總有辦法嘛……」

  林池突然想起一件她一直很想問的事情。

  「您……看起來明明很關心他,可,為什麼要那麼早把他送離這裡呢?」

  美貌婦人眼底浮過一抹黯然。

  林池也覺得自己失言,抿了一下唇,就聽見美貌婦人的聲音:「並不是想送他離開,只是迫不得已,他的外貌有別於人留在宮中風言風語太多,而且……」她頓了頓,微有些難過,「只是沒想他會與我們如此生疏,連彌補好像也彌補不回去,他自己甚至都不在乎……」

  林池:「對不起……」

  美貌婦人笑笑:「傻孩子,沒什麼的。他能這麼在乎你,其實我也很高興,那次以後我以為他會放棄,可沒想到……好了,不說了,我帶你去見他父皇吧。」

  林池點了點,等等……她忽然意識到,陌輕塵的父皇那不就是皇帝!

  是皇帝的話,她可不可以請他徹查她家的案子?

  但當見到皇帝陛下的時候,林池才發現事情並沒有她想得那麼容易。

  皇后娘娘和二皇子殿下都被屏退,只留了一個貼身的侍從。

  那個北周至尊的男子看起來並不大,歲月沒有損害他多少容顏,他靜靜坐在那裡就像一幅畫,和陌輕塵有幾分相似的面容上掛著溫和的淺笑,但也分明透出疏離。

  「咳咳……」他咳了兩聲,看向她,「你就是林池?定嵐很喜歡你。」

  他的身體似乎不大好,臉色有些白的過分,裹在厚重的狐裘裡,看起來不像皇帝,倒像個孱弱的貴胄公子。

  林池遲疑著點頭。

  男子的聲音很柔和:「朕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要來做什麼,但你最好就此收手。」

  林池一呆。

  男子又咳了咳,才溫聲道:「兩個選擇,一個是留在定嵐身邊,朕會讓你忘掉之前所有的事情,並且會給你一個足夠匹配定嵐的出身,而且為你們指婚。另外一個是你現在離開,永遠不要再回來,朕知道你之前和刑部侍郎杜若有過糾葛而他現在就在你住的醫館,若你願意朕可以放你們離開,並且保證定嵐不會再去找你。」

  林池怔住:「……忘掉?」

  男子風輕雲淡笑:「對,朕會請回春谷的神醫幫你抹去之前的記憶。」男子示意身旁的侍從遞過去一張紙。

  林池垂眸一看,瞳孔不自覺放大。

  那張紙上寫的她的生平,所有的,甚至包括她在青樓的經歷和師父師姐的身份。

  越看林池越覺得頭皮發麻。

  男子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不疾不徐的聲音很平靜:「之前的暫且不說,光是越獄、劫犯和私闖大理寺就足夠定你的罪了,更何況定嵐血洗大理寺是因為什麼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沒有比朕給的選擇更好的了。希望在我喝完這盞茶之前,你能做出決定。」

  那是一種屬於上位者的態度。

  生殺予奪,容不得半分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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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10:10

【二九章】

  離開麼?

  不要再回來了麼?

  但無論如何不想失去記憶,做一個人偶。

  慢慢攥緊手心,林池合了一下眼睛,她可以懦弱可以膽怯可以貪戀安逸,可絕不會忘掉父母的仇恨。

  父母在九泉之下難以瞑目,她卻獨自無憂無慮的好好活著……只是想,就覺得無法接受。

  可是,陌輕塵呢……?

  在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或許喜歡陌輕塵的同時,卻要被迫離開……

  坐在上首的皇帝陛下仍舊悠閒的啜茶。

  一盞茶的時間過得很快。

  放下白瓷茶盞,皇帝陛下微垂視線看她:「做好決定了麼?」

  林池咬著唇,下定決心:「我……」

  一柱香後。

  林池是被宮中的侍衛送出來的,她沒有見到皇后娘娘和二皇子,亦沒有見到陌輕塵。

  送她出門的時候,一位似乎是總管的男子對她道:「姑娘切勿擔心,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姑娘只需按陛下說的做,便不會有問題。」

  林池點了點頭。

  回到醫館,杜若正在收拾東西。

  見她進來,他略有些差異:「你……有什麼事情麼?」

  林池抿了一下唇,聲音壓低:「現在就跟我走。」

  杜若驚詫:「為何?發生了什麼?」

  外頭有人在催:「馬車已經到了,林姑娘最好動作快些。」

  林池應聲。

  杜若往外一看,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北周官服,腦中念頭電閃,他旋即明白。

  林池本來也沒什麼東西要收拾,出了門翻身便上了馬,杜若跟著她上馬。

  剛想出發,林池又聽見一聲「小姐」

  她一愣,索瞳已經跟過來,但立刻被侍衛攔住。

  林池道:「呃,那個是我的……」

  索瞳接道:「……我是小姐的侍從!」

  見狀,侍衛這才放了索瞳,索瞳騎上馬,二話不說便跟在林池身側,理所應當般。

  林池禁不住笑,心口逐漸暖了起來。

  當即,她甩韁繩策馬朝著城門而去,官兵開道一路倒是很順,沒有遇到半點阻礙。只是他們行的速度極快,幾乎像逃命一般。

  直到狂奔了足有一個時辰,休息間隙,杜若喝了口水,壓低聲音問她:「是聖上讓你離開的?那他……我豈不是……」

  知道你幫我越獄的事情……

  林池想了想,點頭:「嗯。」

  杜若的神色幾變,不知是喜是悲,終歎然道:「我們這是要去哪?」

  林池老實道:「不知道。」

  杜若撲哧一聲笑了:「什麼都不知道你就這麼帶我走了?話說……這代表我有機會了麼?」

  林池垂了一下眸,輕輕搖頭。


  東宮寢殿。

  北周皇帝姬恪立在床邊,看著自己剛剛轉醒的長子,瞳眸微凝道:「想起來了?」

  聲音空蕩迴響。

  一陣冷風倏忽吹過,掀起明黃的衣角和烏黑的髮絲。

  床上的人似乎剛從噩夢中醒來,縷縷被汗濕的銀髮貼在鬢角,他的神情茫然無措的可怕,像是一塊剛剛被打碎的琉璃,一道道裂紋綻開,脆弱又冰冷。

  「別嚇他。」

  手指極快的抽出銀針,女子用絲線把了一下脈,面無表情道:「他剛想起來,受記憶衝擊太深,神志不清,可能沒法現在就回答你。」

  姬恪的聲音溫和有禮:「勞煩沈谷主了。」

  回春谷是天下聞名的神醫谷,姬恪幼時曾中毒,被毒素反覆折磨了數年,正是回春谷上一任的谷主沈天行替他拔除的病痛,因而對回春谷他一向很是禮遇。

  女子淡笑道:「不用這麼見外,按輩分他也算我表弟嘛,而且……」她攤手,理所應當道:「診費。」

  姬恪咳了一聲,立即有人拿了一盒裝好的銀票上前。

  回春谷現任谷主沈知離數了數銀票,迅速塞進懷中,眉開眼笑:「果然皇家就是出手大方,不過……」看了一眼床上還無法回神的陌輕塵,沈知離猶疑了一下,「……讓他想起來真的好麼?」

  姬恪平淡道:「他遲早要想起來,在他重蹈覆轍之前。」

  沈知離:「那個……女子你送走了?」

  姬恪點點頭。

  沈知離微皺眉:「這樣是不是不好,畢竟難得才遇上一個……」

  姬恪緩緩搖頭,聲音冷靜的過分:「不一樣。他只需要一個能對他死心塌地的女子,他母后跟朕說過,那個女子並不喜歡他,不過是被強迫留下,就算一時心動,又能如何?更何況定嵐還對她做過……最後受傷的只會是定嵐……」

  畢竟是別人的家事,更何況還是皇家的家事,沈知離想了想,到底不再勸說,兀自離開。

  在沈知離快走出去時,姬恪的聲音忽然響起,帶了幾分疲憊:「到底有沒有辦法讓他能夠重新有知覺?」

  沈知離咳嗽了一聲:「理論上來說是有的,但是我不是還在研究麼?這種從出生後便帶來的病症最是棘手,短期內是沒辦法了,不過我師兄也對此很感興趣說願意同我一起研究,剛才我已經各取了那個女子和大殿下的血液,希望幾年內能有進展罷……」

  連沈知離都這麼說了,姬恪不再勉強,只是低低歎了口氣。

  「我……這裡是哪……」

  冰冷的呢喃。

  姬恪驀地擡眼:「你清醒了?」

  榻上的人木然的轉眸,視線定格在姬恪的身上,並沒有暖上半點,冰冷如故,只是眸光不穩,像是在激烈的掙扎著什麼。

  「想起來了?」

  陌輕塵按住床板,紅檀木承受不住順著他的手寸寸碎裂,陌輕塵猛地起身,艱難道:「……林池呢?」

  姬恪微愕,隨即一笑:「已經走了。」

  陌輕塵下榻就要出門,卻聽姬恪道:「你難道真的要去找她麼?既然已經記起來,那那件事情你應該也沒忘了吧……你還想再來一次麼?」

  聞言,陌輕塵的腳步慢下來:「不會的。」

  姬恪語氣冷冷,不怒自威:「不會的?你憑什麼說不會的?姬定嵐,除了濫用武力和權勢你還會什麼?這幾年若不是朕幫你壓下去,你早不知被通緝多少次了?這次更是荒唐!就連大理寺也敢屠戮!他們做錯了什麼需要你去血洗?你根本沒有理智,也控制不了你自己!倘若你不是朕的兒子,你以為有誰能忍受的了你!若朕不在……」

  陌輕塵打斷他,平靜道:「我不是你的兒子。」毫無感情。

  姬恪怒極反笑:「不在乎朕也不在乎那個林池麼?」

  陌輕塵回首,那雙同姬恪如出一轍的墨色瞳眸定定望向他:「她在哪?」

  姬恪卻一下笑了:「不肯放她離開真的是因為你對她有感情麼?還是說你只是放不下能觸摸到的感覺?強硬留下她的時候,你問過她的意見了麼?她真的願意留在你身邊麼?」

  「你也聽到了,朕給過她選擇,她寧可陪著杜若顛沛留意,也不願意留在你身邊過錦衣玉食的生活。」

  「她對你沒有感情。」

  陌輕塵的身形晃了一下,眸中有激烈的掙扎和一抹怎麼也忽略不了的黯然。

  姬恪:「你只會給人帶來傷害痛苦和絕望。人命在你眼中如同草芥,從頭至尾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的感受,想殺便殺,若有一天你觸碰不到她,你會毫不留情的殺了她……」

  陌輕塵:「不……」

  姬恪突然拍手。

  一道悠揚的琴曲聲自殿外響起,琴聲如泣如訴,幽怨落寞,隨聲樂聲漸漸拔高,直至淒厲,宛若杜鵑啼血。

  陌輕塵的身形晃得更厲害了。

  姬恪幽然道:「你沒忘罷,這只曲子是誰寫的?又是誰彈給你聽的?」陌輕塵突然高喝打斷:「停下!」

  姬恪卻不肯停下:「才過去過久,你就忘了麼?」

  陌輕塵:「我說停下!」

  按著額,那些紛亂的記憶又在他的腦中撞擊,不斷迴旋不斷撕扯,腦袋像是要裂開一樣。

  銀髮散亂,眸光渙散,陌輕塵倒退著回到床邊。

  姬恪居高臨下看著他,冰冷的視線軟了些許,聲音低弱幾不可聞:「……朕是為了你好。」


  千里之外。

  「再往北便要出國界了。」

  領頭的侍衛大哥道:「出了國界切莫再回來。」

  林池望了一眼蒼茫的天邊,他們好像已經趕了許多日的路。

  杜若丟了一件毛裘給她,問:「累了麼?」

  林池勒馬停下,摸了摸肚子:「有點餓。」

  已經混熟了的侍衛大哥道:「那我們找家客棧歇息吧。」似乎想到什麼,頓了頓又道:「不過,今晚之後便要分道揚鑣了。」

  林池點頭。

  於是,找客棧,開飯。

  客棧老闆娘是個豐臀細腰的美人,說話嬌嗲,端了一桌的飯菜後便與那位帶頭的侍衛大哥調起情來。

  林池埋頭苦吃,索瞳給她盛了湯,杜若只是若有所思舉著筷子。

  半刻鐘後。

  「啊……」

  「呃……」

  「唔……」

  第一個侍衛哀叫著倒地,接著接二連三有人倒地。

  老闆娘一記手刀劈暈侍衛大哥,得意洋洋一笑:「小池,搞定了!我就說藥沒問題!」

  林池嚥下最後一口饅頭,單手按住桌板,身形騰起,同時雙腿飛踢,將還沒反應過來倒地的侍衛都踢暈,才重新立住。

  老闆娘,或者說大師姐裘宛用力推開廚房內的木板,托起帶頭大哥就丟了進去,林池和索瞳也如此,不多時就將所有的侍衛都丟進了地窖。

  林池道將從帶頭侍衛那裡摸來的令牌丟給杜若,道:「你走罷。」

  杜若目光複雜看著令牌,不發一言。

  天色敞亮,林池翻身上馬,往回折返,索瞳和師姐跟在她身旁。

  得知她的想法,索瞳只輕輕點頭,師姐更是摸了摸她的腦袋,便笑道:「想做什麼師姐都支持你,管他的呢」!

  北周皇帝只給她兩條路,那她就自己選第三條……

  杜若她要救!

  但陌輕塵……她也不想丟下他!

  ——不用擔心,我好開心。

  這是陌輕塵最後對她說的話,平板的音調,卻無端讓心口揪疼起來。

  一聲不吭離開這麼久,陌輕塵會……怎麼樣?

  難過?失落?還是……

  一路過來,腦中想到的竟都只是陌輕塵。

  然而……

  林池勒住韁繩,看向來人。

  大批的侍衛立在她的身前,為首的道:「林小姐,見到你還真是不怎麼好呢。」

  林池:「你們……」

  對方冷冷一笑道:「聖上料事如神,你果然不願意乖乖離開。既然如此,聖上說了,那就留不得你了……」

  「來人!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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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10:48

【三十章】

  「小池,娘親做的點心好吃麼?你若是喜歡,娘親下次再給你做?」

  「小池,娘偷偷帶你出去玩好不好?噓,別跟爹說哦。

  婦人的臉交替成一張傾國傾城的面容。

  「那……可以親我一下麼?」

  「喂我……」

  顛簸了一下,耳畔突得一個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小姐、小姐……」

  那夢實在很長,林池醒的時候還有些迷糊。

  揉了許久的眼睛才搞清楚眼前狀況。

  面前是一張陌生的面孔,雙馬尾的辮子還在一翹一翹的抖著:「誒!小姐,你怎麼這樣也能睡著啊!快別睡了,看看這條裙子吧,真的是好漂亮啊!你穿上一定能艷驚四座!看這個做工這個材質blabla……」

  接著是一連串的讚歎。

  哦,對……這是昨天才分給她的丫頭。

  那方纔她夢到的是……六七年前還是兩年前?

  好像記不清了……

  「啊,小姐,快換衣服!馬車要停了。」

  迷迷糊糊被扯著換上裙裝,身下顛簸的馬車也漸漸轉為緩速,須臾而停。丫頭攙扶著林池下車入院,不多時,院中就多了十數個風姿各異的美人,甚至還有兩個眸色髮色都偏淡的異域女子。

  然後一個玄衣中年男子邁步而入。

  「都到齊了?」他問。

  身側另一人接道:「除了蜀郡知府的千金說是途上染了急病,其餘的都到齊了。」

  中年男子道:「那便登記造冊吧……咳咳,各位小姐今日就歇在這裡,明日便入明都,屆時會先送各位去驛館,在此之前,在下還有幾件事情要交代……blabla……好了,各位可以先回房用膳了。」

  林池霎時清醒。

  擡腿邁步回去,桌上果然擺著豐盛的飯菜,她立刻大快朵頤起來。

  丫頭變驚訝到震驚再到震悚,死死抱住菜碟:「小姐!你不能再吃了!會長胖的啊!小姐,你還想不想被看上了!」

  林池打了一個嗝,頗為遺憾的望了一眼飯菜:「那我少吃點……」

  丫頭無奈,歎氣,托腮看著林池:「小姐,你到底有沒有打算啊?」

  林池咬了一口雞腿:「打算?」

  丫頭道:「就是要討好哪位爺啊?!」

  聖上年前下令選秀女,不過誰都知道當今聖上體虛多病,因而這秀女卻不是為了自己而選,多是為了明都中的貴胄子弟。

  林池舔了舔手指:「呃……隨便吧……」

  她只是來渾水摸魚的西貝貨而已……

  丫頭道:「這怎麼可以!各家公子喜好都不一樣,小姐這麼冒冒失失的去肯定會被淘汰下來的啊!到時候只能灰溜溜的回去要麼留做個宮女,多慘啊,到時候我也只能……」嘟囔間,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冊子,上頭寫著一排排蠅頭小楷:「懷王世子,喜好讀書作賦,最愛精通詩詞書畫的溫婉女子blabla……」

  林池聽她一路說到靜王世子,抽了抽嘴角:「你怎麼知道的……」

  「自然是打聽的啊!我可是聽了好幾晚的牆角就為了見到您呢!」丫頭驕傲道:「啊,小姐……重點馬上就來了!二皇子殿下,姬定巒……呃,喜好的女子類型是容貌完美性情完美各種完美的……冷漠女子。」

  林池一口湯差點噴出來……

  腦中閃過某個有著戀兄情節的光頭……

  丫頭有些苦惱:「這個好像很難達到呢。唉,小姐還是選個世子或者世家公子吧。」說著她又掰手指,「靜王選的人太多,聽說那個李小姐趙小姐還有劉小姐都對靜王世子很有意呢,那不然……」

  林池嚥下最後一口湯,聽見自己的聲音說:「……那大皇子呢。」

  丫頭苦著臉搖頭:「大皇子小姐你還是別想了。」

  林池怔了怔:「怎麼了?」

  丫頭左右看了看,確保沒人,才壓低聲音道:「小姐可能是外地人不知道,這大皇子生來妖異,銀髮妖瞳,而且毫無知覺,都說是妖怪托生的呢!之前十多年都是養在外面,這兩年才被接回明都的,在明都不論名望和人脈都比不上二皇子呢……」

  林池放下勺子,神色微悵道:「是麼……」

  丫頭以為林池還沒死心,又急道:「……不過畢竟是大皇子,聖上沒廢黜之前,他就還是皇儲,而且大皇子的容貌當真是……」丫頭的神色也恍惚了一下,轉而又清醒道,「我方才聽見也有好些小姐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可小姐你可千萬別學她們……」

  林池:「呃,為什麼?」

  丫頭將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湊到林池耳邊:「自然是因為大殿下已經有紅顏知己了,寵得不得了呢,其餘女子就是再漂亮他也根本一眼不瞧的。」

  林池下意識重複:「紅顏知己?」

  丫頭點頭道:「對啊,據說長得也不錯,唔,不過當然同大皇子殿下沒得比,聽說她之前也不過是個丫頭卻被大皇子看中,平步青雲,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呢……唉,命好什麼的真是最討厭了……」感慨了一句,又覺得不對,忙鼓勵道,「不過,小姐你長得這麼好看,只要有針對的去做,肯定會有世家公子看上您的,到時候……」

  她嬌羞的擰了擰手絹:「丫頭就跟著您啦!」

  林池笑了笑,摸了摸丫頭的頭,轉身去睡覺。

  ——來人!殺了她!

  聲音炸雷般響起。

  她駕著馬奪路狂奔,閉著眼睛揮劍躲開殺戮,但人聲依然越發近了。

  刀槍劍戟混雜著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汗水低落,喘息聲一聲低沈過一聲。

  雪亮的刀光一閃,刀刃從她的背脊橫切剖開。

  背後火辣辣的痛,彷彿整個人被劈成了兩半,掙扎著墜落馬背,摔得粉身碎骨。

  倒地的最後,看見一雙冰冷的墨色瞳眸,無情無慾,冰寒至極。

  林池驀然睜開眼睛,坐起身。

  在黑暗裡無聲的喘息。

  「小姐,怎麼了?」丫頭迷糊的問。

  林池搖頭:「沒事,口渴,我去喝點水。」

  揉著腦袋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老是做夢,還老是夢到幾年前的事情。

  實際上並沒這麼慘烈。

  她沒被砍死,也沒受多大傷,只是被逼著從懸崖上跳下去了而已。

  事實證明,跳崖的死亡率果然近乎為零。

  唉。

  只是那雙眼睛,林池想,為什麼,這麼像陌輕塵……

  第二天一早就入了城。

  林池對於明都的記憶都不怎麼好,但主要是她幾乎沒什麼機會在明都裡閒逛,坐著轎子優哉遊哉的晃過去也是頭一回。

  這座都城比想像中還要繁華。

  轎子停在驛館,好些人出來迎接。

  不多時,來了幾個嬤嬤。

  挑白菜一樣掃過所有的小姐,然後各自選擇進行教導,林池懶雖懶,但身體的柔韌性和靈活性都好得不得了,輕輕鬆鬆便做完了嬤嬤的要求。

  活動活動手腳,正準備回去睡覺,就見兩個同她一樣的女子立在門口竊竊私語。

  一見林池,當先一個藍衣女子立即慌亂道:「你、你怎麼回來了?」

  一側的紫衣女子道:「難道你也給了銀子……」

  林池:「……」

  拜託讓讓,我先回去睡覺……

  紫衣女子歎氣,咬牙道:「算了,既然如此,你跟我們一起罷。」

  林池:「誒?」

  藍衣女子拽過林池的手臂道:「走了走了,再不走一會要來不及了!」

  然後拖著林池就上了車。

  林池是個存在感像空氣一樣的人。

  一上車兩個女子立刻熱烈的討論起來。

  「對了,你比較像想先見靜王世子還是懷王世子blabla……」

  「可我對顧丞相家的公子比較感興趣誒,聽說顧公子是明都第一才子呢,不止做的一手好詩,人更是龍章鳳姿瀟灑不凡……哎呦,羞死人了blabla……」

  終於,討論了半晌,藍衣女子發現還有個林池,忍不住問:「對了,你喜歡哪家的公子啊?」

  林池:「啊,我……」抓了抓頭,她想起師姐,「靜王世子吧……」

  說起來,本來師姐是要來的,只不過師姐那個模樣實在太出風頭,只怕沒到明都就被人拆穿了。

  藍衣女子對她擠了擠眼睛:「眼光不錯嘛。」

  林池:「……」

  總有種很不適應的感覺……

  馬車停在一家酒樓。

  兩個女子娉娉婷婷的上了樓,在二樓雅座坐下,酒樓的一樓爆滿,二樓卻顯幽靜,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坐著。

  林池動了動唇:「你們是來……」

  「別急嘛!」剛說完,藍衣女子道:「快看快看!那邊那個那邊那個……是不是許尚書的公子啊。」

  紫衣女子嘩嘩的翻著手中的冊子,對著上面的簡筆人像道:「我看也像。」

  林池:「那個……」

  藍衣女子:「誒,你怎麼沒有?」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個冊子塞給她,「我的先借你,反正我都看過了,對了……這可花了我一兩銀子呢,等會記得還我啊!」

  林池愣了愣接過,一看。

  上書。

  明都適齡佳公子詳解(附畫像)

  隨手翻開,俱是容貌各異的畫像,邊上是詳細的生辰嗜好及生平,翻到最前頭寫著姬定嵐三個大字,然而邊上卻是一片空白。

  林池戳了戳藍衣女子,問:「這個……為什麼沒圖?」

  藍衣女子理所當然:「當然啦,你覺得有人能畫得出大殿下的容顏麼?」說罷,她突然神秘一笑,一指抵唇,語氣裡滿是抑制不住的興奮,「不過今晚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親眼看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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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11:52

【三一章】

  運氣……她的運氣好像一直都不怎麼樣。

  林池默默的想,合上書冊。

  夜上妝濃。

  樓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身邊的另外兩個女子已經完全顧不上林池了,眼花繚亂的看著一個個入席的男子手忙腳亂翻著書冊,而後一一比對評頭論足。

  林池叫了兩份糕點慢慢吃,眼睛卻也不時看向入口處。

  真的有可能會見到陌輕塵麼?

  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被逼得落入懸崖後,她足足昏迷了兩日,是索瞳救回她的,落崖後兩人身上都有不少的傷口,不過所幸雖有些麻煩但倒也不致命,只是她磕到腦袋,記性變得極差,常常記得今天的事情就忘了昨天的事情,過去的事情也一直不清晰。

  修養了半年,才算恢復過來。

  對陌輕塵的記憶也是從那時候才甦醒過來,在她匱乏的記憶裡,除了和師父師姐在一起的日子,最簡單甜蜜的竟是和陌輕塵在一起的時光……清醒過來之後她就想去找陌輕塵,可一則根本沒有辦法接近明都二則就算去了明都恐怕也見不到陌輕塵反倒有可能被抓。

  索瞳提議讓她先去找師姐,然後細細謀劃再回明都,林池想著反正已經耽擱了半年也不在乎再耽擱一段時間。

  誰料這一耽擱就是一年半。

  只是,兩年了……

  林池垂眸夾了一片肉片,陌輕塵還記得她麼?

  一聲不吭的消失兩年,再見到陌輕塵又要說什麼?

  好像還沒想過誒……

  不得不說時光的確是個神奇的東西。

  光陰將陌輕塵對她的那些傷害都逐漸淡去,只留下那些莫名被銘記的好……

  陌輕塵會為了討好她學做菜,會在她葵水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用內力替她溫暖身體,會在她遇險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救她,會認真細緻的為她上藥,也會孩子氣的為了讓她照顧他半夜沖涼把自己弄病……

  點點滴滴,她一直沒忘。

  甚至於在林池腦海中定格的陌輕塵,也還是那個用平靜卻柔和的聲音說著「不用擔心,我好開心」的人。

  「喂喂,快擡眼!」

  突然有人戳了一下她,藍衣女子激動道,「靜王世子,你喜歡的靜王世子來了,快看!」

  林池愣了愣才擡頭。

  自樓梯下拐上來的粉色身影顯得溫文爾雅、氣度不凡,眉眼間都透著一股淡淡的溫潤之意,一身清減的裝扮硬是在這一眾的錦帽貂裘玉帶華服中鶴立雞群。

  藍衣女子見林池呆怔,誤會她呆怔的原因,忙好心解釋道:「雲郡還是很富碩的,只是這靜王世子不知怎麼的好上了樸素打扮,不過真是人好看,穿什麼都好……這一身要是穿在方纔那個戶部尚書的兒子身上就是一頭豬!可穿在靜王世子身上……」藍衣女子也不由露出幾分女子的羞怯。

  林池看著那粉嫩嫩的模樣,憋了憋才沒笑出聲……

  她當然知道是為什麼。

  師姐運氣不佳,被懸崖下的瀑布沖走撞上暗礁,摔傷了腿,雖被人救卻未料救她之人見師姐容貌嬌艷起了歹心,師姐憑著武功和機智躲過,之後卻一路倒黴。因為腿傷武力值大減她又不敢再隨意勾引人,總之過得各種淒慘,就在這淒慘之時恰好遇上了靜王世子。師姐起初還並不想過多牽連,畢竟當初是她利用靜王世子在先又被人拋棄,如今再去找對方未免太傷自尊。沒想實在是命,千不願萬不願當師姐再度被歹人瞄上幾乎逃脫不掉的時候,偏偏好就是靜王世子救了她,而且靜王世子不僅沒有嘲弄欺辱她,反而還接回府中悉心照顧……

  如此這般,師姐要是再不對靜王世子動心真是連天都看不過去了。

  但令師姐吐血的是這時候靜王世子卻又是以禮相待,不論行動說話都是發於情止於禮,沒有半點再追求的意思,好似真的是因為同情而隨手救了一個可憐女子。

  師姐跟林池說的時候完全是咬牙切齒。

  「……這混蛋絕對是故意的啊,當初我對他沒意思的時候,這混蛋天天圍著我轉一句比一句說的好聽,現在我有意思了,他就給我死端著,一臉道貌岸然君子端方的樣子連個台階都不給我留!」

  「……啊,還有,我色誘的時候,他那是什麼表情,還說什麼裘姑娘請自重,自重你妹啊!老娘一點也不重!不然他想怎麼樣啊!老娘的腿傷又沒好,難道真的要我爬他的床麼!」

  不過再怎麼掩飾,林池也能聽出師姐語氣裡那一點點掩飾不住的甜蜜。

  師姐喜歡靜王世子。

  而靜王世子也還是喜歡師姐的罷……不然不會每天晚上趁著師姐睡了過來偷窺,不會用美食收買她讓她隨時匯報師姐的情況,不會故意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看師姐炸毛然後再板著臉出門笑得合不攏嘴。

  後來別彆扭扭了許久,兩個人到底是兩情相悅了,為了討好師姐靜王世子又換回了那身簡陋的粉衣。

  師姐因為不好再打擊他,就忍著沒說其實那純粹是耍著他玩的,於是靜王世子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事後師姐後悔的直撓牆,之前那種華貴的白衣公子多能帶得出手啊,現在這個粉嘟嘟瘦弱弱的樣子拖出去跟城門口擺攤賣字的窮酸書生都沒差了……

  視線落在靜王世子身邊的黑衣侍衛身上,林池使勁眨了眨眼睛。

  黑衣侍衛彷彿感受到,隔著幕簾看了看她,便附耳對靜王世子說了兩句。

  林池借口出恭退了出去,在酒樓拐角處等了一會,就見靜王世子帶著侍衛漫步而來。

  靜王世子的笑容很溫和:「還順利麼?」

  林池點頭,感激的笑了笑,又問:「師姐呢?」

  靜王世子似乎有些頭疼:「她不放心你一個人,罵了我好長一通,現下應該是去驛館尋你了,卻沒料到你會在這。」

  另一個低沈的聲音響起,雙眸漆黑:「小姐,你一個人實在不安全,要不要屬下跟著你?」

  林池連忙搖頭:「不用了!呃,你就先留在世子身邊罷,反正我也只是進宮看看,不會留太久的,再說……就算發生什麼只是逃出來我應該還做得到。」

  那院子裡住了一堆待選的秀女,怎麼可能讓索瞳跟過去啊!

  靜王世子也道:「選秀女的時候我也要進宮,到時候遇到什麼麻煩儘管來找我,知道麼?」

  林池使勁點頭:「嗯嗯嗯!」

  也相處了不短的日子,靜王世子和林池也已熟稔,畢竟他和裘宛的事情林池沒少牽線搭橋。

  摸了摸林池的頭,靜王世子笑道:「說什麼謝謝。你是宛兒的師妹,也就是我的妹妹。」

  說到「宛兒」兩個字的時候,靜王世子的表情突然就溫柔下來。

  身後的燈影月色搖晃,薄薄一層淺光在烏黑髮絲間脈脈流動,他的神情愉悅,眼眸無比明晰透徹,整個人透著幾分能感染人的喜意。

  兩情相悅原是這麼美好的事情。

  林池突然有一點的難過。

  靜王世子看向遠處,眸光突然變了。

  林池詫異回首。

  時間像是在這一刻放慢了。

  樓梯口又拐上來一個人,隨著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木質的樓梯發出輕輕的吱呀聲,窗欄上的輕紗被風揚起,又輕輕旋然飄落。

  酒樓中的喧囂聲次第褪去。

  那無論何時何地看了多久都一樣傾國傾城的面容一點點顯露出來,錦緞般的銀髮散落在身後,幾縷垂在肩頭,額上多了一塊銀色的玉抹額,襯上冰雕玉琢的輪廓和極巔冰雪的氣質,越發的不似活人。

  直如哪個不小心踏入凡塵的仙謫,不染絲毫紅塵。

  那麼熟悉的面容,那麼……陌生的表情。

  不再柔和不再溫存不再會彎起眼眸揚起唇角,冰冷的視線漠然的掃過兩人,卻隱約帶了幾分不悅。

  旋即,視線便已經離開。

  靜王世子推了林池一下,有些猶疑:「……你不去找他麼?」

  林池的心早已經如擂鼓般跳了起來。

  近鄉情怯。

  她突然不知道該去找陌輕塵說什麼,又該怎麼開頭。

  說什麼呢……你還記得我嗎?

  咳咳,萬一不記得怎麼辦,不然直接說我是林池?

  可是陌輕塵如果不記得,他的侍衛正好記得,會不會把她直接拖走?

  這一個遲疑間,伴隨著一陣急促而輕快的腳步聲,一個宛若銀鈴般的女聲猝然響起。

  「定嵐!他們真的好慢啊!」

  小跑上來的女子一把便挽住陌輕塵的胳膊,小巧的鼻子皺了皺,嬌俏的容顏上儘是不滿的樣子:「都說了這條裙子是今天要陪你出門穿的,讓他們早點送給我,結果還是這麼遲,差點都趕不及換上了呢!」

  她很漂亮,五官線條精緻流暢,眉心一點菱花紅,配上嬌艷的唇色和繁複華貴的緋紅長裙更是美得神采飛揚。

  陌輕塵平淡道:「不喜歡就殺掉。」

  女子嘻嘻一笑,更緊的摟住陌輕塵的胳膊道:「知道你最寵我了!不過殺掉他們我還要找新的裁縫,太麻煩了,還是先留著他們讓他們戴罪立功好了!對了……」她鬆開手,對著陌輕塵轉了一個圈,裙角立時翩躚舞起,興奮問,「裙子好看麼?我自己設計著讓裁縫做的哦!」

  陌輕塵道:「好看。」

  女子轉身問身後的侍衛:「你們覺得呢?」

  侍衛們立即猛點頭,齊聲道:「好看。」

  女子開心地笑起來,炫耀般重新攀上陌輕塵的手臂,親暱道:「好啦,我們進去罷。」

  說完,她就拉著陌輕塵入了二樓。

  大批的侍衛跟著進去,樓梯口很快就又變回了空寂模樣,只有空氣裡還余留著些許方才女子的嬌笑聲。

  靜王世子目光略微複雜,他剛入京沒多久,雖然耳聞,可一直沒在意,今日也是第一次見到。

  看見林池的樣子,只好摸了摸林池的頭,安慰道:「……你現在易容著,他沒認出你也很正常。」

  是很正常。

  林池點點頭。

  她的那張無限期通緝令還貼在佈告欄上,自然不可能頂著自己原本的臉回來,便只能藉著秀女的身份進來……因為這是唯一不會被盤查而且可以名正言順進入皇宮的方式。

  他們在中途打暈了一個前來的秀女,然後依照秀女的容貌做了一個簡易的易容面具覆在林池臉上,熟悉之人自然會識破,但這裡是明都,每一個秀女都是離家而來,矇混過去非常容易。

  而且……在到明都之前,每個女子都被檢查過是否處子之身,中途混進就算她已非完璧也不會被發現。

  所以,頂著這張陌生的臉沒被陌輕塵認出來也沒什麼……

  可……林池摸著臉,還是有一大點的難過。

  這種難過在看見那個女子挽住陌輕塵的時候幾乎要決堤。

  靜王世子咳嗽道:「……而且大殿下如此待她也不過是因為能觸碰到她而已。」

  能觸碰到……

  林池頓了頓,才轉頭問:「你……知道?」

  靜王世子不大好意思的移開目光:「只是入明都之後才略有耳聞,好像是半年前這個女子突然出現在大殿□邊,因為是他的事,所以我也未曾留意……」

  畢竟他是藩王世子,對儲君太感興趣定會讓人有所非議。

  「不過……」靜王世子突然想起什麼,「剛才那個女子似乎長得有些像你,也許大殿下只是用作移情……你不用太難過。」

  說到這裡,他自己也覺得有點尷尬。

  等了一會,沒聽見林池的答覆。

  靜王世子正有些納悶,就見林池扁扁嘴,突然笑出聲:「也沒有……太難過,來之前也想過或許會有這種可能,只是真的看到了稍微有點不適應而已……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轉身剛要走,手臂卻被握住,回頭是索瞳的臉:「小姐,他要是真的忘了你,你就也忘了他罷。」

  林池點點頭,綻開笑:「我知道了!」

  靜王世子看著林池的背影歎氣。

  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剛才林池那副強顏歡笑的樣子是為了讓他們不擔心,傻丫頭,明明情根深種怎麼還不自知呢。

  歎息間,身旁的黑衣男子已然轉身離開。

  揉了揉笑僵的臉,林池坐回原處。

  剛才還很美味的糕點,突然有點難以下嚥。

  她還是很想念陌輕塵做的菜,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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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13:05

【三二章】

  林池吃不下,只好點了一壺清茶慢慢啜。

  樂聲伴著舞姬翩然而起的舞姿響起,嬉鬧交談聲掩在觥籌交錯之下,席上一副賓主盡歡的模樣。

  藍衣女子又用胳膊肘戳了戳林池,語氣興奮異常:「你方才可真是去的不巧,大皇子殿下出現了呢!你要是再早點回來就能瞧上了!喏,便在那裡……」她手指另一處輕紗遮掩的雅座,那裡影影綽綽有兩個貼得極緊的身影,聲音裡摻了幾許欣羨,「唉,不過那個女子當真是好命被大皇子看中……」

  林池只擡眸看了一眼那對親暱的身影,便低下頭不再看。

  直到回去的路上,兩個女子還在對於席上所見諸位公子的樣貌氣質言談舉止評頭論足。

  林池靠在馬車上,一直睡回驛館,腦海裡卻不斷回想起方才陌輕塵冷漠的視線,冰冷無情,純然是陌生人的模樣。

  雖然這張臉和陌輕塵本來就是陌生人……

  不過為什麼覺得就算是她用自己原本的面孔,陌輕塵也未必會認……

  畢竟他已經有了一個更適合的可以陪伴她的女子,她看起來很喜歡陌輕塵,不像她……

  這麼想著,覺得理所應當許多……可,心裡像是空了一塊,怎麼也填不滿。

  回到房中,丫頭知道了林池是去城中酒樓,非纏著林池八卦,林池困得厲害,撐著講了兩句就忍不住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撞了腦袋的後遺症,她的身手倒沒有退化,精神卻比之前差上許多,常常會覺得睏倦。

  後面幾日教習的時間以外,丫頭又拉著林池去逛了首飾成衣以及胭脂水粉店,除此以外她還知道了當日同她一起出去的姑娘,藍衣的叫許蘭歆,紫衣的叫言蝶,三人的住所意外的近,因而便也熟稔起來。

  耳畔不時聽到有關陌輕塵的傳聞,可此後林池再沒見過陌輕塵。

  時日一晃而過,到了要進宮的日子。

  林池對衣飾穿著沒什麼要求,對她而言衣服能穿就行,便任由丫頭打扮,一路晃進皇宮的時候還有些不真實。

  上次還是進來偷東西……

  不過,咳咳,這次好像跟上次也沒什麼差別……

  美人們被迎進了一座殿中,過了一會才有人說是臨時有變,皇后娘娘要午後才能接見。

  皇后娘娘……

  林池有些許的心虛。

  那……到這裡便好。

  借口閒逛,林池紮起裙角,便小心朝禁宮深處走去。

  自陌輕塵兩年前血洗了大理寺之後,大理寺便整個搬離到更加偏僻守備森嚴的地方,林池也盤算過幾次,但實在難以潛入,便不得不放棄。

  於是,她的目標又回到了宮中。

  那麼大一樁案子刑部竟沒留底,要麼是涉及隱秘被放在大理寺,要麼就是涉及宮闈被藏在宮中。

  正想著,突然聽見前方有人說話的聲音。

  林池連忙翻身上了屋頂,腳步輕飄的踏過去。

  只是……那聲音為何有些耳熟。

  林池低頭一看,卻是那日見到陪在陌輕塵身旁的女子。

  她換了一身大紅的百褶鳳尾裙,更顯得嬌艷欲滴,聲音依然清靈,吐出的話卻是句句鋒利:「膽子還真不小,竟然敢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去接近大殿下,真當我的話是死的麼……」她半垂下視線,睨著對方的目光隱約有幾分嘲弄。

  她的身後站了好些侍衛,而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此時正顫顫巍巍跪在地上。

  「淩姑娘,奴婢知道錯了……」

  那位淩姑娘依然高高在上道:「你知道錯在哪裡了麼?」

  宮女:「奴婢不該接近……」

  「哼哼。」淩姑娘冷哼一聲,「不對,是連想都不要給我想,大殿下是我的,給我記清楚了!來人,把她亂棍打死!」

  身後的侍衛立時便將那宮女按倒,手臂粗的刑棍一棍棍重重的打在她的身上。

  林池站在屋頂上,僵了一下……要不要下去救?

  遲疑間,又聽見了另一個聲音。

  「大殿下,就在那裡!」是個帶著幾分快意和狡詐的女聲。

  接著,林池便再次看見了陌輕塵,銀髮白衣一身冰雪般的冷漠。

  見陌輕塵過來,那個淩姑娘的神情也有一絲的慌亂,但隨即冷靜下來,嘲弄的神情一轉立刻掛上如花笑靨,三步兩步跑到陌輕塵身邊,挽住陌輕塵的手臂,甜笑著撒嬌道:「定嵐,她惹我不開心,我殺掉她也沒什麼罷!」

  領著陌輕塵來的女子卻道:「大殿下,就算宛青她有錯,可淩姑娘怎麼能這樣就隨意的殺掉她!而且淩姑娘絲毫沒向您通報,可見是做慣了的,她……」

  陌輕塵的視線移向淩姑娘。

  淩姑娘立刻搖頭擺手道:「第一次,第一次,就這麼一次啦!我不是覺得用這種小事不好打擾你嘛!」

  在他們說話之間,那刑棍一直沒停過,一下一下伴隨著女子的慘叫聲重重落下。

  那宮女看見陌輕塵,竭力哀求:「大殿下,求求您,救救奴婢吧,看在奴婢盡心伺候您的份上,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陌輕塵又看了一眼她,便轉頭對淩姑娘淡淡道:「無事,隨你喜歡。」

  隨著他的話音一落,淩姑娘立刻得意一笑。

  告狀的女子卻是臉色慘白。

  林池忍了忍,終究忍耐不住。

  雖然早知道陌輕塵把人命看做草芥,可就是抑制不住覺得失望。

  很失望。

  她在他身邊呆了那麼久的日子,可什麼也沒有改變,這個人依然冷漠殘忍。

  從房頂上躍下,林池彎腰撈起奄奄一息的宮女,便轉身飛速逆向逃跑。

  那宮女當即熱淚盈眶,只顧低聲嗚咽。

  林池:「別說話,你住哪?」

  宮女雖不解還是擡起虛軟的手指,指向一處。

  這裡是皇宮內苑,守備相對鬆懈,若是光靠她一個人衝出去,像之前那樣被杜若抓住的可能性明顯更高。

  進了房間,林池立即將人側身放下。

  宮女趴在床上一動不動,忍不住道:「那個……恩公,多謝了。」

  林池笑著撓了撓頭,隨即垮下臉:「你知道怎麼出去麼?」

  雖然救人是衝動行為,但也並不後悔。

  宮女輕微的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林池剛想說話,眼瞳深處突然狠狠收縮了一下。

  輕飄飄的落地聲在林池身後響起。

  林池回頭,就見陌輕塵站在那裡,他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逕直朝著林池走來。

  陌輕塵應該是追著她來的……

  她早該想到,以陌輕塵的武功,在他手下劫人,無異於以卵擊石,可為什麼方才沒想到……就好像下意識裡覺得陌輕塵不會傷害她,不會對她動手。

  可是……

  陌輕塵只一步就移到了床邊,冰冷的手指襲向林池。

  林池側頭避開,轉身便逃,她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跑!

  如果一旦被陌輕塵觸碰到……

  一定會被發現的!

  不想,不想在這個時候被這樣的發現……

  但無論之前還是現在,林池的速度都和陌輕塵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輕而易舉的,陌輕塵的手指扣住了林池的纖細的脖子,只一頓,在林池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陌輕塵已經從林池的下頜處揭下了一層薄薄的面具。

  林池整個僵住了。

  不敢回頭,也不敢去看陌輕塵現在的表情。

  時間像是一下子靜止住。

  冰冷中透著幾分古怪的音節,陌輕塵緩緩道:「林池。」

  這兩個字卻像是敲在林池的心口上。

  鈍鈍的痛。

  她沒想過自己竟然會這麼懷念陌輕塵念她名字的聲音。

  鉗制住她的手逐漸鬆開,林池欲蓋彌彰般多走了一步拉開了她和陌輕塵之間的距離,才回頭。

  「嗯。」

  這個氣氛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林池有些沮喪,她本來想解釋兩年前為什麼會離開,又為什麼現在才回來,或者乾脆寒暄什麼,可話到嘴邊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就在這難堪的靜默之時,外頭突然響起了吵雜的聲音。

  林池心中一凜,從陌輕塵手指奪過薄如蟬翼的面具,便小心覆蓋在自己的臉上。

  外頭的人進來之時,她剛剛將下頜的褶皺撫平。

  那位漂亮的淩姑娘一進門便拽住陌輕塵道:「定嵐,你真是太快了!不過,也多虧了你,宮裡那些侍衛實在太糟糕了。」

  見陌輕塵沒說什麼,她轉身指揮身後的侍衛,道:「來人,把這兩個膽大妄為的人,都抓下去,關進天牢!」

  然而鬼使神差的,林池擡起頭,看向陌輕塵:「可以不抓麼……」

  ……只要不是陌輕塵在,逃走她還是有信心的,就算入了天牢她也照樣可以越獄出來,可……突然的,很想知道,陌輕塵還在乎她麼?

  淩姑娘立即冷冷瞟向林池:「你是什麼人!」

  林池報假名:「和州刺史之女,林宛如。」

  淩姑娘嘴角扯起一抹笑:「原來是待選的秀女,秀女又如何……你們還不快點抓……」

  「好。」

  陌輕塵平淡的視線投向林池,道:「你走罷。」轉眸看向身後的侍衛:「不許動手。」

  說完片刻不停的轉身就走,淩姑娘被這個意外的變故也弄得怔愣在當初,隨即冷笑一聲,也追著陌輕塵出去了。

  趴在床上的宮女心驚膽顫望向林池,哆嗦著唇:「你……認得大殿下?我們不會有事罷……」

  林池望了一會門外,低頭衝她笑了笑,答道:「嗯,認得。應該沒事了,我先幫你上藥?」

  宮女感激的看著她,點頭如搗蒜。

  林池的手法很熟練,動作輕柔,幾乎沒怎麼弄痛宮女。

  微垂下的視線讓她整個人顯得很靜謐,沐浴在自窗外淺淺透出的陽光下,美好而溫存。

  ……為什麼大殿下要喜歡淩燕那樣盛氣淩人陰狠毒辣的女人,眼前這個女子明明比淩燕好得多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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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13:59

【三三章】

  這麼想著,宮女不自覺驀然擡頭問:「林小姐,你是不是能觸碰到大殿下?」

  林池想了想,又點頭。

  宮女眼眸一亮,語氣激動難以自抑:「那林小姐,你為什麼……為什麼不去大殿下身邊呢?那個淩燕就是因為能觸碰到大殿下才如此囂張的啊!倘若我能觸碰到……」擡手抹了一下酸澀的眼眶,宮女咬牙道,「但凡在大殿下身邊伺候的女子都被她整治的很慘,原先大殿下有個從小跟著伺候的侍女淩畫姐姐,也被她氣得離開了……若不是實在沒辦法,奴婢也不會想去接近大殿下……」

  林池愣了愣,問道:「她對……大殿下呢?」

  宮女噤聲了一刻,方低聲道:「她很會討好大殿下……」頓了頓,又道:「奴婢伺候大殿下是在一年多前,那時候大殿下深入簡出,雖然冷漠卻也不太難伺候,自從半年前淩燕出現後,大殿下才常出現。她日日纏在大殿□邊,大殿下也任她胡為,什麼要求都答應她,她仗著大殿下的縱容什麼都敢做,今次若不是林小姐您,奴婢只怕……只怕已經被打死了。」

  「林小姐,如果你也能碰到大殿下的話,那……」

  林池垂眸不言。

  她當然還記得過去陌輕塵的寵溺,不論她想做什麼,哪怕殺人放火陌輕塵只怕都會陪著她去,不,甚至不需要她要求,陌輕塵便已經對每一個傷害她的人痛下殺手。

  如今聽到他這麼對待另外一個人,心中的感受五味雜陳。

  那些好並不是只對她一個人,只是因為能夠觸碰到,想要挽留她所以才會這麼做。

  ……事實上也已經得到證實,有了淩燕,陌輕塵已經不在乎她了,所以會這麼輕描淡寫的放她離開。

  按了一下突然抽痛的心口,林池輕輕搖頭:「我還有別的事情……」

  宮女忙道:「什麼事情?」

  林池抿了一下唇:「你知道若有些涉及到宮中的案子,案底會被封存在哪裡麼?」

  「不知……」宮女剛想搖頭,忽然又道:「不不,我想起有個地方了!」

  壓下所有的情緒,依照宮女說的方向,林池小心的貼著屋頂行動,一抹黑色的身影突入她的視線。

  「小姐。」索瞳閃身過來,將林池拽下,「你怎麼才……」

  林池只道:「路上有些事耽擱了。」

  索瞳點頭,指著不遠處看起來很陳舊而不起眼的殿宇道:「小姐,我探過了,應該就在那裡,門口有侍衛巡邏,我先去引開他們,你見機行事。」

  微微頷首,林池俯下身,判斷過距離和方向,在索瞳引開人的同時,如貓般迅速竄進了殿中。

  殿中並沒有太多灰塵,只是雜亂無章堆積著許多書冊和竹簡。

  林池循著年份找到了自己父母遇害的那一年,然後一冊冊翻過,越翻越多,林池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

  多少年了。

  一夕之間,她什麼都沒有了。

  掙扎著活下來,最初的信念真的只是為了報仇,為了不想讓父母親人在泉下難以瞑目,哪怕那個時候的她什麼能力也沒有。

  手指停在一卷書冊上。

  江南富商藺氏。

  心跳的幾乎要躍出胸腔,太久了,久到她差不多快要忘掉自己的真名了。

  藺安樂。

  安樂安樂……一生安樂,是爹娘對她唯一的期許,也是不求上進的她唯一的願望,然而卻便連這個最簡單的願望也實現不了。

  現在的她是林池,漂泊不安被通緝被追殺,背負著仇恨的林池。

  觸上書頁,卻又不敢再翻下去,打開,就好像再一次回憶起那個帶著血色的日子。

  僵持了不知多久,林池緩緩朝下看去……

  「砰。」

  門被暴力撞開,林池迅速將書冊收入懷中,閃身躲起。

  「就在裡面!」女子的聲音極是愉悅,「我的侍女看到那個林宛如潛進了這裡,她一定是敵國的密奸!快給我抓住她!」

  逆光一看,果然是那個淩燕。

  她……就這麼容不得人麼?

  緊追而來的人攔道:「淩姑娘,這裡不能進去的!」

  淩燕冷冷一笑:「那個人已經進去了,我是抓人為什麼不能進去?你知道我是誰麼?信不信再攔我,我叫你性命不保!」

  那人掙扎:「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淩燕的視線轉向殿中,隱隱帶了幾分得意:「她就在裡面!給我搜!你就算認得大殿下又怎麼樣,哼哼,大殿下他現在正陪著皇后娘娘呢,你可別想像方纔那般好運氣了!」

  眼看要搜到她的位置,林池瞇了一下眼睛,快速出手,劈暈眼前的侍衛。同時反折過他的手臂,奪劍後腳下一旋便朝著淩燕撲了過去。

  她的動作實在太快,根本沒人反應過來,林池的劍已經架在淩燕的脖子上!

  「放我走。」林池簡單道。

  淩燕氣得簡直肺都要炸了,但礙於她的命還在林池手上,只得壓著氣道:「你若是敢動我一根手指,大殿下他不會放過你的!」

  林池掰了掰淩燕的手指。

  淩燕暴怒:「……我要殺了你!」

  林池又把劍貼近了幾分。

  淩燕壓下氣道:「那好,你放開我,你先放開我我就讓你走!」

  林池:「你讓我走,出宮了我就放開你。」

  淩燕咬牙:「混蛋混蛋混蛋!」轉頭又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讓開!難道真要我被她殺了不成!」

  林池鬆了口氣,架住淩燕朝外走去。

  路途很長,變故太多,林池不得不得集中精神。

  幸虧……陌輕塵不在。

  淩燕突然問:「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是怎麼認識大殿下的?」

  林池老實回答:「不想告訴你。」

  淩燕冷笑一聲:「還不是肖想大殿下的,我告訴你,大殿下是我的,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好大膽的話……

  林池恍惚了一下,問道:「你喜歡大殿下麼?」

  「喜歡?」淩燕也頓了頓,才嗤笑,「你怎麼會問這麼可笑的問題。喜不喜歡有什麼重要的,大殿下他對我言聽計從,我要什麼他都給我,我要做什麼他都同意,這才是最重要的!」

  彷彿意識到什麼,淩燕眼珠一轉,道:「那你呢?你不會真的喜歡大殿下吧?」

  「我……」林池一怔。

  就在這一怔的功夫,淩燕突然手肘猛地砸向林池的胸口,林池吃痛,一時不差,淩燕「嗖」得便從她的桎梏中脫離出來。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林池的眼睛掃過淩燕因為掙扎而略略有些鬆脫的後衣襟,白皙的脖子上有一個小小的菱花胎記。

  「你是……」

  林池的話還沒說出口,侍衛就已經將她團團圍住。

  淩燕怒吼著道:「殺了她!」

  林池霎時清醒,揮劍抵擋。

  人潮湧來,攻勢一波一波綿延不絕。

  林池微微皺眉,人太多了,這樣下去,就算她不會被打傷,也遲早會力竭的。

  可是……逃出去,皇宮太大,要往哪裡逃?

  正在思索間,一把刀幫她擋住了攻勢。

  「我說,這麼多人打一個弱女子,是不是不大好,本大爺實在看不過眼了!」黃衣男子架著刀擋在林池身前,眼尾挑起,神情傲慢。

  淩燕見狀,皺眉道:「淩書,你什麼意思?」

  淩書摸了摸鼻子,挑釁一笑:「就是說,本大爺要救這個女人。」

  淩燕冷笑道:「你要跟我對著幹?還有……就憑你一個人也想救人?」

  「當然不止一個。」

  另外一個樣貌溫婉的女子微笑道:「如果加上我呢?淩小姐。」

  淩燕倒退一步,道:「你們是要同大殿下唱反調麼?」

  淩書笑著搖頭:「蠢女人,我們只是看你不順眼而已。同大殿下唱反調,你還真是看得起你自己……你真的以為自己會是我們的少夫人麼?」

  淩燕怒極:「你們等著、等著……」

  淩書神情不屑,露出一個極其欠揍的笑容,而後扭了扭道:「等就等,你能乃本大爺如何啊?本大爺很期待呢!」

  淩畫沒再理淩燕,反而轉身看向林池,目光略顯複雜:「你回來了?」

  她知道自己是誰……

  林池僵住,不知道怎麼回答。

  淩畫歎了口氣,抱住林池,語氣裡夾雜著慶幸喜悅和淡淡的悵然:「您終於回來了,少夫人。」

  自從她自陌輕塵身邊逃開以後,淩畫就再沒叫過她少夫人。

  突然聽見這個稱呼,林池也怔了一下。

  「這次,就算是不擇手段,恐怕也……」

  林池眨了一下眼睛:「什麼?」

  淩畫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也不能讓您再這麼隨便丟下公子了。」

  隨即林池後腦一痛,神智瞬息渙散。

  ……為什麼這一幕有點熟悉的樣子,好像之前淩畫也這麼對她幹過,然後她就……

  林池睜開眼睛,坐起身。

  眼前一片黑暗,過了一會,她才看清現狀……這好像是一個房間,她正躺在裡間的床上,覆蓋在身上的被子是絲質的,似乎很滑。

  空氣裡有淺淺的冰雪的氣息,安靜而寂寞。

  大腦停止轉動了幾瞬,林池撐著有些暈眩的腦袋下床。

  以前不會反應這麼遲鈍的,撞到腦子什麼果然還是有點麻煩……

  這麼想著,然而還沒等林池站起來,已有人越過屏風走近。

  冰雪一樣的氣息更加濃郁,淡淡的月華流淌進屋中,那個人的輪廓才漸漸明晰。

  林池瞪大了眼睛。

  那個人很平靜很平靜的走過來,很平靜很平靜的掀開被子躺進去,手指在觸到林池的時候猛地頓住,然後整個人坐起,水墨色的眸子緊緊盯著林池,幾乎是小心的聲音試探著問:「林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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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14:44

【三四章】

  林池的心跳驟升,一瞬間彷彿要蹦出胸腔。

  陌輕塵的手指試探般又一次輕輕觸碰上她的,很緩慢,像是在確定著什麼。

  空氣裡安然浮動著若有似無的曖昧氣息。

  林池嚥了口口水。

  糟糕,好像嗆到了……

  「咳咳咳……」

  冰冷的手指順著脊背撫了兩下,林池這才終於緩過氣來,但之前的氣息也一下消散。

  陌輕塵垂下手,問:「你為什麼在這?」

  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

  正想著,林池的手撫上心口,突然臉色一變。

  書冊呢!

  那卷書冊呢!

  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換了,連忙坐起身,不由自主道:「淩畫、淩畫呢?」

  陌輕塵的神色變淡:「是淩畫送你來的?」

  林池點頭,又急道:「她在哪裡?我……身上的東西不見了!」

  陌輕塵深深看了她一眼,垂眸道:「我帶你去。」

  林池忙感激點頭:「多謝。」

  未曾防備陌輕塵突然伸過來的手,他猛然發力,一下便拽掉了那層易容,又看了一眼林池,這才帶著她出門。

  著急那一卷書冊,林池並沒有留意到陌輕塵微微黯然的表情。

  兩個人速度都不慢,不多時就到了淩畫住的地方。

  淩畫倒是大方承認了幫林池換衣服,換下的衣服要麼丟了要麼就送去了浣衣局,林池連忙趕到浣衣局,翻前翻後,總算找到了自己的衣服,而那一卷書冊正浸泡在水中,裡頭的墨跡早被洇得看不清晰。

  她辛苦了兩次潛入皇宮,好不容易找到,卻沒想會變成這樣……

  一時間只能緊緊握著書冊,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不知過去多久,從僵硬的情緒中醒過來,林池站起身,捲了卷書冊丟到一旁。

  反正也失望過不止一次,再多一次也沒什麼……

  「這是什麼?」

  林池微微一愣,回首,陌輕塵就站在她身後,一雙眸子平靜的望著她。

  想了想,林池還是搖頭……就算現在跟陌輕塵說又有什麼用,想到這,她忽然想起白天所見,忍不住開口問:「那個淩燕她是……」

  陌輕塵移開視線,淡淡道:「我能碰到她……和你一樣。」

  「我知道。」林池點了點頭,低下頭:「她……」

  她的話沒說完,就聽見陌輕塵道:「她很喜歡我,每天跟在我身邊……不用擔心,並不是非你不可。」雖然還是平淡的口吻,可不知為何林池總覺得似乎從中聽到了賭氣般的意味。

  賭氣……

  也是,就算是兩年前分別,她也還是排斥陌輕塵的多,再加上她的無端離開……陌輕塵會生她的氣也很正常。

  並不是非她不可……只要能觸碰到,那麼對方是誰,其實陌輕塵並不介意吧。

  又點了點頭,林池的聲音裡有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苦澀道:「嗯……方才在你房間,你是將我當成她了罷。」

  所以才在看見床上多了一個人影的時候,並不驚訝。

  陌輕塵:「對,她比你乖。」

  林池道:「……我知道。」

  「她不會忤逆我,她不會討厭我,不會對我冷漠,不會想逃開我。」

  「……我知道。」

  「所以有沒有你都沒什麼,就算你離開也沒有關係。」

  林池:「……」

  這種事情說一次就夠了,用不著說這麼多遍的……

  林池不想再談下去,只是抿了抿嘴道:「既然她這麼喜歡你那就好,你……可以放我出宮麼?」

  陌輕塵的回答乾脆利落,還是那個簡單冷漠的字。

  「好。」

  林池低聲道:「多謝。」

  沒有等到陌輕塵的回答,卻只看見陌輕塵的身影突然閃擋在她的面前,極力壓抑著什麼:「為什麼不開心?」

  林池茫然:「什麼不開心?」

  陌輕塵突然緊緊盯著她:「我說可以放你出宮,你為什麼不開心?」

  林池努力想擠出笑:「……沒有,我挺開心的,真的。」

  陌輕塵斬釘截鐵,朝她走近了一步:「你騙人。」

  浣衣局的其他宮女早就已經入睡,夜空此時被雲霧遮蔽,並不敞亮,卻更顯夜晚寂靜,落針可聞。

  退後一步,林池拙劣的辯解:「我沒有……」

  「你騙人。」陌輕塵固執的看著她道。

  被逼得再退一步,實在有些難堪,林池的好脾氣終於壓抑不住,衝他吼道:「我騙不騙人開不開心又有什麼關係?你為什麼非要問我?反正你也不在……」

  「乎」字還沒出口,唇就已經被人堵住。

  接著林池整個人被一下擁入了陌輕塵的懷中,那樣熟悉的曾經她天天窩在那裡的懷抱……

  抱住她的手微微顫抖,對方像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緊接而來的便是近乎於凶殘的吻,毫無技巧可言,只是固執的強硬的想要吻著她而已。

  濃烈的不安和深深的眷戀在唇齒間被越加放大,像饕餮那無窮無盡貪婪的慾念,連靈魂都開始為止顫慄。

  「匡當。」

  一個銅盆被人踢翻,滾動了幾下才落入水槽中。

  林池的神智被拉回,猛然推開陌輕塵,看向門口,淩燕正呆呆站在那裡,像是被抽空了魂,全無方纔的盛氣淩人。

  但也只是一刻,她迅速恢復了神情,大步走到陌輕塵身邊,水潤的雙眸緊緊盯著陌輕塵,像是只能看到他一樣,委屈道:「定嵐,我好討厭這個人,可以殺掉她麼?」

  用那樣天真的口吻說著要剝奪別人性命的話。

  林池怔了一下,道:「你……」

  淩燕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更委屈道:「定嵐,難道她比我還重要麼?」

  林池:「……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陌輕塵對淩燕的話無動於衷。

  淩燕回頭,凶狠道:「什麼變成這樣?別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

  林池張了張嘴道:「我是安樂姐姐,你忘了麼,安雁……」

  那個菱花胎記她記得很清楚,分明是她的庶出妹妹藺安雁身上的,而這張臉,雖然已經較當年變化了許多,但仔細看仍能分辨出相似的輪廓。雖然她和這個妹妹關係並不是親厚,可如今家中盡亡,就算只多一個親人也是好的。

  「什麼!怎麼可能,你不是已經……」死了麼……

  淩燕神情瞬間變得不可置信,「不,不可能!我不認識你!」

  林池:「安雁,我看到了你的胎記……」

  淩燕神情一變,更加兇惡:「看到又怎麼樣,難不成你還想同我認親?我告訴你,絕對不可能!從小到大,我最討厭的就是你了!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轉頭,她便對陌輕塵道:「定嵐!我只求你這一件事,殺了她好不好?」

  陌輕塵的目光很平靜:「不行。」

  淩燕憤慨道;「為什麼!」

  不知何時,淩畫斜抱著手臂出現,目光冷冷,帶著譏誚:「還沒看出來麼?我家公子喜歡的根本就不是你!趕走我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不妨真的試試你和她誰在公子的心裡份量比較足。」

  淩書也朝著刀閒閒道:「本大爺真受不了你這個假名,姓什麼不好非要姓淩,真讓本大爺噁心!」

  淩燕卻還是死死盯著陌輕塵,彷彿還在期待陌輕塵會像過去無數次那樣,聽從她的話,幫她做無論多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是,這次,她失望了。

  陌輕塵根本沒有回應她的意思,而是徑直走向了林池。

  淩燕咬了咬牙,轉身便走。

  陌輕塵走到林池面前,低聲問:「你很難過?」

  被人說討厭,還是自己目前唯一的親人,這一瞬間的情緒根本一言難盡。

  天知道自己在認出她的那一刻,有多喜悅,然而……

  微微冰冷的手按在林池的腦袋上,清雅低沈的聲音道:「別難過了。」

  林池搖頭:「我沒事。」

  陌輕塵:「剛才……對不起。」

  林池:「什麼?」

  陌輕塵摸了摸唇。

  林池的臉一下紅了,見到淩燕和她說的話的衝擊讓林池一時都忘了陌輕塵之前對她做了什麼。

  輕歎了口氣,林池道:「沒事……」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親,而且更親密的事情不也都已經做了。

  「我在乎。」陌輕塵突然開口。

  隔了一會林池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那句「反正你也不在乎」……

  「剛才我說謊了。」

  陌輕塵纖長濃密的睫羽撲閃了一下,落寞的投影落在完美的臉頰上,是片淺淺的陰翳,「在房間裡,我沒有把你當成她,我只是……」

  把你當成了幻覺……

  並不是故意說那些話讓你不開心,我只是覺得害怕……

  好幾年前的記憶,以及你冷淡的不辭而別,都那麼的令我不安。

  他忽然停住,不敢再說下去。

  神情也驟然恢復了第一次重逢時的冷淡,轉身立走。

  林池:「……」

  這又是怎麼了啊?

  淩畫連忙道:「少夫人,你還不快去追啊!」

  林池:「追?」

  淩畫理所當然道:「對啊!你就打算讓公子這麼消沈著走掉麼?」

  林池:「可是……」

  不是他說話說到一半撂下她走掉的嗎?

  淩畫推林池:「沒什麼可是!再不走就追不上了啊!」

  見林池還沒反應,淩畫立即換上一副哀淒神情,抹了抹眼角,聲音哽咽道,「公子這兩年其實過得很不好,我們看著都難過,少夫人,只是稍微稍微安慰一下公子都不行麼?哪怕只是讓他睡個好覺而已?公子他真的已經……」

  看著林池遠去的背影。

  淩書不由感慨:「阿畫,你的演技是越發的好了啊。」

  淩畫也感慨:「唉,還是林姑娘好,真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淩書冷哼:「喂喂,之前是誰一天到晚說林姑娘太冷淡太平凡根本配不上公子的啊……」

  淩畫咳嗽了一聲,扭臉:「有比較才有效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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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15:41

【三五章】

  出去了之後,林池並沒有找到陌輕塵,想來也是,陌輕塵的速度哪裡是她能追得上的。

  繞了幾圈,找不到路,迷茫了一會,林池正想著接下來該去哪,就被一個人攔去了去路。

  她的妹妹,藺安雁。

  「站住。」她看向林池,眼眸裡淬著暗光,「你真的是我的嫡姐……藺安樂?」

  林池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見此,淩燕又問:「那你和……姬定嵐到底是什麼關係?」

  林池不知道怎麼解釋,思考了一下,才道:「兩年前,同你和他現在的關係差不多罷。」

  淩燕皺眉:「原來你就是……」她的神色變得更加複雜,「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你……」

  林池不解:「我什麼?」

  淩燕突然走進一步,抓住林池的衣袖,道:「……你能不能,能不能離開這裡?離開姬定嵐?」

  林池:「為什麼?」

  淩燕突然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討厭你麼?」

  林池一怔,沒說話。

  「因為從小到大,無論什麼好的,都是你的。你只要隨便努努力,他們就會說安樂小姐好聰明,安樂小姐好厲害,安樂小姐是藺家的驕傲。父親喜歡你,奶奶也寵著你,那麼多貴重漂亮的首飾和衣服總是緊著你先挑,所有人第一個看到的總是你,可你卻還是一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樣子,好像你根本不在乎那些!」

  林池:「我……」

  那時候她的確不在乎,因為生活太過簡單美好所以根本不會去思考那些事情。

  打斷林池,淩燕的語氣陡然激憤起來:「可無論我怎麼努力,他們卻總是看不到,就算我再想要那些東西,娘親都會告訴我,要讓著你,因為你是嫡女!你才是藺家大小姐!我拼盡努力讓自己更像個名門閨秀,去學你不屑一顧的琴棋書畫去討好所有的人,可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就能得到比我多得多的東西!」

  林池:「抱歉,我並不知道……」

  你是那麼的在乎那些東西。

  淩燕抹了抹眼睛:「所以當我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為了活著喪失尊嚴忍耐屈辱的時候,至少我以為以後我再也不用生活在你的陰影下面了,可你為什麼沒有死,為什麼還可以這樣平靜的出現在我的面前,搶走我的東西!」她的聲音近乎咆哮,「又是這樣,我拚命的接近姬定嵐,拚命的討好他,剷除一切的威脅,因為我只有他了,可你隨便一出現,就想奪走他……憑什麼憑什麼……」

  林池抿了一下唇:「不是這樣。」

  「怎麼不是這樣!我討厭你!我討厭死你的性格了!為什麼你可以這樣一副都不在乎,什麼都不去爭取的樣子!卻偏偏還是有人對你好!」淚水不受控制的湧出了眼眶,淩燕死死盯著林池道,「我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把姬定嵐讓給我好不好!反正你不是也不在乎他的樣子……離開他,走得越遠越好行不行?」

  林池突然走近,手指一點點擦去淩燕湧出的眼淚。

  「你的努力……過去我並不知道,不過現在……它是建立在傷害別人的基礎上麼?」

  歎了口氣,林池沈下聲道:「如果我沒有趕到,之前那個宮女是不是就被你殺了?除了她呢,應該還有別的人罷,我沒記錯的話,你剛才是想讓陌、姬定嵐殺了我?是麼?」

  淩燕擡起頭,帶著驚訝和驚恐看向林池。

  這樣的林池讓她覺得好陌生。

  「我是脾氣好,但也不是沒有原則。我很高興你能活著,但並不喜歡你利用姬定嵐仗勢欺人,去做壞事。」林池低笑了笑,「能活下來,你不容易,我也沒你想得那麼輕鬆。過去我是真的不知道,也沒想到你對我有那麼大的怨憤,我本以為我們姐妹好不容易重逢以後可以……我有一點失望,不,很失望……」

  「不過,就算不是因為這個,我也不可能答應你。」

  這次換淩燕用不解的口吻問:「為什麼?」

  林池:「姬定嵐是個人,他選擇誰是他自己的意志,並不是能夠讓的東西。而且……」她的聲音突然的輕鬆下來:「我好像……喜歡他,比你更喜歡……」

  說出口的瞬間,像是突然有什麼豁然貫通了。

  因為陌輕塵強迫把她留在身邊,因為陌輕塵強暴過她,因為陌輕塵沒有正常人的感知……所以這些心結讓她下意識的排斥陌輕塵,排斥陌輕塵的好,排斥陌輕塵為她所做的一切,甚至於排斥對於陌輕塵的感情。

  但兩年前在被迫選擇離開的時候,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是……

  如果她真的就這麼離開了,陌輕塵會不會受傷、會不會難過。

  無法解釋的心悸,無法解釋的感情,一點點隨著時間沈澱,在再度重逢的那一刻,一下子變得洶湧而清晰。

  在看到他和淩燕在一起的時候,覺得難過。

  在聽見他喊她名字的時候,覺得懷念。

  在被他親的時候,心跳會猛然變快,幾乎無法呼吸……

  她一直不是喜歡想太多的人。

  可喜歡就是喜歡,就算會受傷,就算陌輕塵只是因為能觸碰到才會對她好,也無法改變。

  「是……真的麼?」

  林池點了點頭,唇畔依稀有淺淡而苦澀的笑,卻在聽清那聲音的時候,驀然回頭。

  幾步的距離,陌輕塵站在那裡,銀髮被風吹散,臉龐被髮絲遮掩的有些看不清晰,但那雙眼睛緊緊盯著林池,彷彿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林池的臉立刻騰的紅了起來。

  這種表白被抓包的事情還是她生平第一次遇到,之前就算再喜歡杜若,也只是憋著不敢說,可沒想到……

  在反應過來第一瞬間,林池就想逃跑,但陌輕塵的速度比她更快。

  林池尚未來得及逃跑,陌輕塵就已經死死拽住她的手,把她一點點拉回來。

  墨色的眸裡漆黑無影,濃稠的猶如深淵沼澤,他低頭望著林池,再一次重複:「你剛才說的……是真的麼?」

  林池臉紅:「鬆手……」

  陌輕塵的眸子眨了眨,卻還是緊盯:「你說你……喜歡我?」

  林池臉更紅:「放開啊……」

  陌輕塵搖頭道:「你先回答我……」

  林池無力:「……能不能當我沒說過?」

  陌輕塵斬釘截鐵,迅速回答:「不能!」

  林池歎氣:「我喜不喜歡你真的有這麼重要麼?」

  陌輕塵垂了一下眸,點頭。

  看見這樣的陌輕塵,林池的心抽痛了一下,咬唇道:「……可你不是已經有淩燕了。」

  陌輕塵:「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陌輕塵握著林池的手,貼近自己的心口:「這裡不一樣。」

  就算再冰冷再不像人,陌輕塵也還是一樣有心跳,快速的一下一下。

  「就算能觸碰到她,可是這裡沒有感覺……」陌輕塵攥緊林池的手,「可是想到你,這裡就很……你跟我說過的,痛。」

  林池微微一震。

  陌輕塵扭開臉,彷彿終於敢說般道:「你走了,我很難過……但是,也很慶幸……」

  林池:「慶幸什麼?」

  陌輕塵:「你不喜歡我……我很慶幸自己沒做什麼過激的事情。不敢去找你,不敢去見你,甚至不敢離開這裡……本來以為找到一個喜歡我而且還可以觸碰到的人做替代,但,還是不夠……」

  林池怔怔:「可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很……」

  很平靜很冷淡……

  陌輕塵低頭:「我不敢說,因為很害怕,害怕被你討厭……害怕自己會像以前一樣……」

  林池:「以前?」

  沈默了好一會,陌輕塵才像下定決定般道:「你不是我第一個能碰到的人……」

  「第一個是?」

  陌輕塵合了一下眸,臉上竟然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她叫竺顏,是我在祁山的師妹……」

  頓了頓,他才又艱難道:「可是我殺了她……」

  「不用說了。」林池突然按住陌輕塵的肩膀,輕輕搖頭,「不用勉強自己去說,你看起來……」

  非常痛苦。

  就好像有什麼傷疤被硬生生撕開,陌輕塵臉上的表情是那麼的脆弱,讓林池覺得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下一刻,林池再一次被陌輕塵緊緊的抱在懷中。

  那種強烈的悲慟情緒混雜著恐懼和不安,讓林池也為之一震。

  他到底在害怕著什麼呢?

  「林池。」

  林池回神,道:「嗯,我在。」

  陌輕塵用手臂將林池緊緊圈住,又道:「林池。」

  「我在。」

  「你真的……喜歡我麼?」

  那麼那麼強烈的需要著她的感覺,強烈到讓她的心完全軟下來。

  這次林池不再避開話題,點頭道:「嗯。」

  沈默了許久,才聽見陌輕塵漸漸恢復了平靜了聲音:「陪我去一趟祁山好不好,我都告訴你……不說出來,我會更難過。」

  回抱住陌輕塵,林池道:「……好。」

  然而,等真的坐上馬車之後,就連林池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好像該做的都沒做,怎麼就放下一切,莫名其妙的跟陌輕塵一起去了祁山。

  想不出來為什麼,只好又怏怏坐回去,看向窗外。

  祁山她自然聽過,在武林中聲望極高的一個門派,就連這屆的武林盟主也是出自祁山,只不過……如果她沒記錯,陌輕塵不是很多年前就已經叛出了祁山,怎麼還會堂而皇之的回去?

  有人戳了戳她,林池回頭,就見陌輕塵遞過來一個食盒,掀開蓋子立時噴香撲鼻,濃郁的菜餚氣息很快盈滿了整個馬車。

  陌輕塵有些忐忑:「……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不過太久沒做,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林池的眼睛登時一亮!滿滿一盒子的菜啊!

  「喜歡!當然喜歡!」當即用筷子夾了一塊魚片,咀嚼著久違了的美味,珍惜到幾乎不敢下嚥。

  陌輕塵彎起眼角:「你喜歡的話我一直給你做,多久都可以。」

  林池含著筷子,眼角忽然有些濕潤。

  環住林池,將線條優美的下巴擱在她的頭上,陌輕塵緩緩開口。

  聲音低沈到沙啞,依然帶著沈痛,卻比之前要好了許多:「邊吃邊聽我說罷,認識竺顏的那一年,我也才剛剛十多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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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16:39

【三六章】

  祁山,多年前。

  「他就是……可他看起來……」

  「喂喂,你不要命了麼!那是妖怪啊,還不快走!被他碰到可是會死的!」

  「快走啊!你不怕死麼!」

  姬定嵐在山上站定,冰冷的眸子掃過那些四散消失的人,隨即淡淡移開,緊繃的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即便如此,那張臉也漂亮的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完美的不似活人。

  他一步步朝著山上走,明明剛才還在笑鬧玩耍的孩子們,會瞬間安靜下來,然後不斷發出驚叫,看向他的視線冰冷而恐懼,繼而不斷後退,直到消失。

  他所過之處,鴉雀無聲。

  姬定嵐知道為什麼。

  三天前,他剛剛把一個不小心觸碰到他的少年摔了出去,少年被他摔斷了七根肋骨,右手和左腿也被折斷,現在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並不是故意想要傷害人,只是在被人觸碰的瞬間下意識的舉動。

  沒有感覺,所以無法分辨對方的舉動是出自善意還是惡意,所以身體會不由自主的防禦……不過他並不想解釋,因為就算解釋了也沒有什麼用,他們不會信,而且依然會懼怕他。

  早就已經習慣了。

  從出生起,宮裡的人就用畏懼的眼光看他,和平常人不一樣,那眼光不像是看人像是在看一個怪物……而自從他能夠自己自如的操控身體以後,就再也沒人主動近過他的身。

  起初他還不曾在意,後來……

  「你有沒有覺得大殿下真的好可怕啊?那麼小的孩子,竟然連笑都不會笑,還有那樣銀色的頭髮和妖怪一樣的眼睛……」

  「可不是,一被那雙眼睛看到,我就覺得從骨子裡開始發冷呢,真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

  而那之後,他遇到過一次刺殺。

  靠在院中小憩,被人吵醒時才發現呼吸困難,身體幾乎無法動彈,低頭一看胸口正插著一柄刀刃,鮮血從中大量噴湧出來。並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到,只因為沒有痛覺,所以便沒有在意,若不是侍衛發現的早,他恐怕已經無知無覺的死去了。

  此後,姬定嵐失眠了許久,再不肯讓人接近,之後他又遇到了幾次刺殺,隨著武功的精進,也養成了下意識攻擊想要觸碰他的人的習慣……不管那個人是否有敵意。

  直走到祁山的大殿前,姬定嵐才略停了腳步邁進去。

  「都學會了。」

  他將書冊丟下,祁山的現任掌門計蒙微微一怔,才翻過道:「這些秘籍你全部……都學會了?」

  姬定嵐輕輕點頭,反手拔劍問:「要試試麼?」

  計蒙歎氣道:「不用了。這些常人要練三四年才能學會,你只用了短短三天……這樣的天賦……」

  卻是在這樣的身體裡。

  姬定嵐並不在意他說的話,收劍問:「還有麼?」

  計蒙撫額:「……祁山的秘籍都快給你學完了啊!」

  姬定嵐只靜靜看著他。

  「好吧好吧,給你。」計蒙又歎了口氣,從懷中取出兩本秘籍塞給姬定嵐,「這次給我練慢點,聽到沒有。」

  姬定嵐收了秘籍,轉身要走。

  計蒙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叫人送張橋去回春谷了,應該沒什麼大礙,不過以後可能沒法習武了。」

  姬定嵐的腳步定在那裡,良久,才繼續朝外走:「我知道了。」

  聲音平靜無波,猶如深水。

  直到走出大殿,姬定嵐才垂下眸,取下腰間的劍,坐上正殿後面的台階。

  用力捶了一下石階,手掌一側頓時擦紅了一片,幾許血絲溢出,但沒有絲毫的痛覺,抓住自己的手掌擠了擠,血滴爭先恐後了溢了出來,還是沒有感覺……

  他有些沮喪還有一些茫然。

  不想這樣……不想這樣什麼都觸碰不到……

  一隻風箏落了下來,被風吹到他的腳邊。

  姬定嵐怔了一下,才慢慢拾起。

  遠處有嬌弱的女聲:「我的風箏、風箏……」

  而後是漸起響起的男聲:「沒關係,小師妹,我來幫你撿!」

  「對對,師妹,我也去!」

  撿起風箏,姬定嵐順著聲音走了過去。

  「啊,你是、你是那個……」

  「大家快跑啊,妖怪!銀髮妖怪!」

  幾乎瞬間,所有的人四散逃跑,只有一個人還在那裡,他有些疑惑,走近才發現對方是扭到了腳,她驚恐的看著自己,神情像是快要哭出來:「你別過來別過來……風箏我不要了不要了……」

  就在這時,另一個人影突然出現,擋在了他的面前。

  「喂喂,不許傷害小若聽到沒有!」

  姬定嵐擡起眸,眼前站著的是個看起來比他還小些的少女,一身祁山弟子服,黑髮被一根繫帶綁在腦後高高紮起,臉上的表情生動無比,看起來很有活力。

  眨了一下眸,他把風箏放下,轉身就走。

  「誒?你是來還風箏,不是來殺人的啊?」

  少女疑惑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腳步頓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走。

  「可是他們都說你是殺人不眨眼的妖怪……等等,別走這麼快啊你……」

  姬定嵐忽然感覺到有什麼驟然接近,他下意識揮手,卻在觸碰到的瞬間猛然一怔,甩脫出去的手強行的轉了回來,那是一種比身體更快的意志……

  不可置信想要確認的意志……

  能摸到……能觸碰到……能感受到……

  比夢境還要不可思議。

  「喂喂,你做什麼?放開我啊!」

  姬定嵐拽著她的手強硬的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裡,那種溫暖和真實的感覺讓他的靈魂都在震顫,多久了……居然能夠感受到……

  「……你是誰?」

  為什麼能讓我觸碰到?

  少女掙扎的滿臉通紅:「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這個登徒子,快放開我,我要被你勒死了!混蛋!放開我聽到沒有!」

  他只簡單重複:「告訴我。」

  少女掙扎不過,只得吼道:「竺顏,我叫竺顏!好了,你可以放開我了麼!?」

  放開……怎麼可能放開……

  這可是……他十多年來,第一次能觸碰到的人呢。

  竺顏被迫留在了姬定嵐的身邊。

  她喜歡彈琴,姬定嵐就尋了世上最好的名琴和幾乎失傳的名譜給她。

  她喜歡漂亮衣服,姬定嵐就叫人給她做了成百上千套的新意,隨她挑選。

  她想要什麼,姬定嵐都會用最快的速度幫她取到。

  她不想看到什麼,那樣東西就會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起初這對於竺顏是個很新鮮的體驗,姬定嵐很好看,或者說非常好看,他只要遠遠站在那裡,就讓人覺得整個世界都為他而變得蒼白無力,眼睛裡身體裡都只能看到感受到他的存在,細長的眸菲薄的唇精緻的五官,無一不是神的傑作,而現在……姬定嵐只看著她,只陪著她。

  而她的所有要求姬定嵐都會滿足,把她寵得猶如公主一般,就像是一夜之間墜入幻夢,美好到不真實。

  「定嵐,書上說這種花很少見,而且一生只開放一次呢,真想看看。」

  第二天一早,竺顏就在自己的枕邊看到了那株正顫巍巍開著的花朵,她開心的捧著花,道:「定嵐你太厲害了!」

  姬定嵐靠著門框看她,平靜道:「你喜歡就好。」

  花很快就玩膩了,竺顏是個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很快她又喜歡上了別的東西,姬定嵐便一切都隨她。

  除了那些突如其來的興趣,竺顏最愛的還是彈琴,彈琴的時候也是她唯一能安靜下來的時候。

  姬定嵐其實喜歡安靜,竺顏對他而言,實在太過聒噪,但她是他唯一能觸碰到的人,他便選擇忍耐,但也因此,他更喜歡竺顏彈琴的時候。

  她撫著琴弦,神情安謐,看起來溫潤而靜謐。

  琴音若流水,撫慰人心。

  那是他們最要好的時候。

  「定嵐?」

  「嗯?」

  竺顏按著琴弦,歪頭道:「你說你想換個名字。」

  姬定嵐點頭,他不喜歡現在的名字,只要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會聯想到他北周大皇子的身份,他不喜歡這個身份,也不喜歡那個皇宮。

  「陌輕塵這個名字怎麼樣?」

  「為什麼叫陌輕塵?」

  竺顏癱在琴台上,嘟囔,眼睛裡卻有些落寞:「因為你太漂亮太耀眼了啊,我很有壓力啊,陌輕塵,莫傾城,就是要你別這麼傾國傾城嘛……而且你不覺得輕塵很好聽麼?喂喂,你有在聽我說話麼?」

  「陌輕塵。」姬定嵐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淡淡道:「好。」

  只是這樣近乎於軟禁的寵溺到底不能長久。

  她去哪裡,陌輕塵就跟到哪裡,有陌輕塵跟著其他人也不敢再接近她,她的世界裡就只剩下陌輕塵一個人,那麼冷漠如冰山一樣的陌輕塵,她覺得無法呼吸,無法適應。

  陌輕塵答應她每一個要求,唯獨不答應的……是放她離開。

  竺顏的心緒變得很快,這點,對事也對人。

  看膩了那張臉,受夠了沒有情緒的陌輕塵,他是足夠完美,可是他沒有感情,他根本缺少了做人的那一部分,他不知道什麼是愛什麼是恨,只是單純的想要留住她,不管她到底願不願意,也不管她真正想要什麼……

  而且越是待在陌輕塵身邊,那種惶恐的感覺就越甚。

  陌輕塵是只對她好,可那是建立在能觸碰到的基礎上,陌輕塵的本性殘忍而冰冷,她覺得不安覺得害怕,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覺……

  竺顏開始試圖逃跑。

  一次,失敗。

  兩次,失敗。

  三次,還是失敗。

  「為什麼要跑?」陌輕塵把竺顏抓了回來,淺淡的墨眸平靜望著她。

  竺顏扯嘴笑得有些難堪:「你覺得我為什麼呢?」

  陌輕塵:「不知道。」

  竺顏:「那我問你,你喜歡我麼?」

  陌輕塵一頓,眉頭微微皺起:「什麼是喜歡?」

  竺顏捂著肚子笑:「你看,你連什麼是喜歡都不知道……陌輕塵,那你為什麼非要留下我?」

  陌輕塵:「陪我不好麼?」

  陪你……可你只是因為寂寞,只是因為能夠觸碰到我……

  竺顏笑出了眼淚,但是她一點也不想被這麼留下,留一輩子!

  到了年節,陌輕塵必須要回明都。

  竺顏留了下來,陌輕塵把幾乎所有的侍衛都留下來看著她。

  可沒想到,他回來的時候竺顏是沒有逃掉……可她的身邊卻多了一個人。

  陌輕塵看見竺顏在隔著牆為那個人彈琴,邊談邊對那個人微笑,神情是在他身邊從沒有過的放鬆和自然,彷彿如釋重負。

  事後他才知道,那也是祁山的弟子,他喜歡竺顏很久,只是一直不敢開口,如今見竺顏獨自一人住在這裡鬱鬱寡歡,便每日採花隔著牆送給她,陪她說話告訴他外面的趣聞,久而久之,竺顏也動了心。

  他覺得不開心。

  竺顏是他的,怎麼可以被別人搶走。

  但竺顏擋在那個人的身前,清楚明白的對他說,如果他敢傷害他,就先殺了她。

  那是陌輕塵生平第一次覺得嫉妒。

  嫉妒……嫉妒於竺顏的維護,為什麼要維護他?為什麼傷害他要先殺了他?

  於是,陌輕塵說:「跟我回去,不然我殺了他。」

  竺顏答應了,但是那之後她再也不跟他說話了,也再不展歡顏,不論他怎麼討好她,怎麼把以前她最喜歡的東西放到她的面前,竺顏都不屑一顧。

  她不願意留下……她討厭他……

  竺顏日復一日的消瘦下去。

  翻滾著的負面情緒讓陌輕塵也不安起來,就算竺顏就在他身邊也沒法讓他覺得安心。

  直到一日,他聽見院中有輕靈的笑聲,他悄悄走進,卻看見那個人爬在牆頭唱歌,唱的是民間小調,荒誕走板,完全不成調子,聽起來那麼滑稽,可一直冷漠的竺顏就是笑了,笑得那麼開心。

  陌輕塵轉身離開,做了一件叫他一生後悔的事情。

  他喝了酒。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書上說,酒能解愁,他想試試。

  自山中膳房尋了兩罈酒,陌輕塵便閉上眼睛猛喝起來,兩罈子喝完,意識已經不再清醒,整個人如墜雲端,飄渺出塵。

  醒來的時候,是被慘叫聲吵醒,那個人躺在血泊中,身上滿是劍痕,而他手裡的劍還在不斷滴著血……

  那個人死了之後,竺顏卻一改之前的作風。

  她開始吃喝,開始恢復了之前的笑顏,消瘦的臉頰和身體也逐漸長回了肉,她會對他微笑,會對他彈琴,一切好像都恢復到了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時候。

  陌輕塵以為她終於想通了,開始放鬆精神,繼續討好她,問她想要什麼,這次竺顏很乾脆的說她想要琴曲,很多很多的琴曲,因為她想寫一首很好聽的曲子。

  於是,他便為她找了無數首的琴曲,只要能找到的統統都找給她。

  終於,有一天她笑著對他說:「我寫好了,可以彈給你聽麼?」

  陌輕塵自然點頭。

  竺雅笑:「不過你可以閉著眼睛聽麼?這樣能聽得更認真一點嘛!」

  陌輕塵道:「好。」

  悠揚的琴聲響起,如泣如訴,幽怨落寞,夾雜著難以洗脫的怨恨之情,像爆發一樣一次性湧了出來,隨聲樂聲漸漸拔高,那曲聲直至淒厲,宛若杜鵑啼血。

  陌輕塵開始覺得不對,但更快的他發現他的身體動不了了。

  猛地睜開眼睛,竺顏不知何時換了一身白衣,她勾著唇角笑,眉梢眼角都是決絕,像是用生命在彈這一曲,因為太過用力十指漸漸溢出了鮮血,順著細弱髮絲的琴弦流淌下來……

  一曲終了。

  「終於彈完了。」竺顏對著陌輕塵笑,笑容裡滿是冰冷,「好聽麼?這裡面可都是我對你的感情呢。」

  陌輕塵道:「放開我。」

  竺顏道:「這個藥粉只夠麻痺你一會,一會你就會解開了,不過……那要等我死了以後。」

  她從懷裡取出一柄刀,放進陌輕塵的手裡,仍是笑:「因為能摸到我,所以想一直留下我陪你對不對……」握住陌輕塵的手,攥緊,然後刺向自己的心口,「好啊,那我就陪著你,永遠陪著你,到死都陪著你……」

  竺顏是這樣的人。

  愛憎分明,眼裡容不下半點退路,所有的情緒都強烈到決絕。

  「不!」這一聲慘叫就連陌輕塵都沒有發現有多麼的恐懼和顫抖。

  但刀鋒還是漸漸的刺進了竺顏的心口:「不?為什麼不?你不是想讓我一直陪著你麼?你應該很開心啊……」鮮血從竺顏的口中溢出,她大笑:「殺不掉你,我只能殺了我自己啊,不過這樣也好,你就一個人活著罷,一個人痛苦的活著……」

  「陌輕塵,我詛咒你……」

  「詛咒你一輩子都得不到你心愛的人,就算得到,她也會馬上離開你……」

  「哈哈哈,陌輕塵我恨你!」

  整把匕首猛地插-進心口,竺顏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緊接著吐出一大口鮮血。

  那溫熱的血液濺到了陌輕塵的身上和臉上,灼熱的溫度幾乎把陌輕塵燙傷。

  握住他的手終於鬆開了,竺顏慢慢閉上了再也不會睜開的眼睛……

  ——你是誰?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這個登徒子,快放開我,我要被你勒死了!混蛋!放開我聽到沒有!

  ——告訴我。

  ——竺顏,我叫竺顏!好了,你可以放開我了麼!?

  再也……再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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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17:04

【三七章】

  不知道怎麼安慰陌輕塵,放下筷子,林池拍了拍陌輕塵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小聲道:「別難過了……」

  用力地抱住林池,陌輕塵道:「我不難過,只是害怕。」

  林池:「害怕?」

  陌輕塵動了動唇:「我……」環住林池的身體分明傳遞著一種不安。

  林池旋即明白過來,「是害怕會重蹈覆轍……麼?」

  所以才在重逢的時候用那種態度對待她,是因為……不想接近,害怕自己會傷害到她?

  陌輕塵「嗯」了聲,閉上眸負氣般道:「而且兩年前,你跟別人走了,我以為你很討厭我……」

  林池笑:「我不是說過,我沒有討厭過你。」

  實在,討厭不起來。

  就算知道他做過那麼多的錯事,就算他傷害過自己,可對著這樣小心翼翼的陌輕塵,就連厭惡憎恨也變得無力……

  他並不是故意想要做錯傷害什麼,而是因為並不知道這是不對的罷……

  想著,又好像有哪裡不對,林池頓了頓道:「那個,你以前從沒有提到過……」

  陌輕塵垂眸道:「你離開之前,我才想起來。」

  林池恍然了一下:「這樣……」

  難怪當時北周的皇帝陛下會這麼肯定陌輕塵不會去找她,也是因為這個緣故罷……

  陌輕塵更緊地抱著她。

  林池:「……別這麼緊啊,我喘不過氣了……」

  耳畔聽見一聲淺淺的笑,林池驚:「誒……」

  你笑什麼啊?

  陌輕塵用下巴蹭了蹭林池的腦袋,歎氣般道:「你還在,我很開心。」

  你沒有因為我跟你說的事情而懼怕我,我很開心。

  你沒有因為我對你做過的事情厭惡我,我很開心。

  你說你喜歡我,我很開心。

  真的,很開心……

  「呃,這個給你……」林池把飯盒裡最後還剩一半的糕點遞給陌輕塵。

  陌輕塵茫然。

  林池咳嗽了一下:「很好吃,吃了心情會好一點……反正我是這樣的……」

  不等她說完,陌輕塵已經夾過一塊,漂亮的眼睛彎了起來。

  馬車一路平靜的朝著祁山駛去,快到祁山的時候,林池有些猶豫。

  「那個……不是說你叛出祁山了麼,這麼大搖大擺走進去沒有問題麼?」

  陌輕塵搖頭道:「沒事,我們不進山。」

  馬車繞過祁山,朝著山後的谷底開去,林池才知道陌輕塵是要去哪裡……墓地。

  沒有預料錯,陌輕塵下了馬車,逕直帶著她走進墓地深處。

  是要……給竺顏上香麼?

  林池的目光隨著陌輕塵掃過那些墓碑,最終停在最深處的墓碑上。

  陌輕塵也停下了腳步。

  林池擡眸看見墓碑的那頭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一個看起來約莫三十來歲的男人,打量過去,只見對方劍眉星目,容貌俊朗,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眉目間卻含著淡淡的倦意。

  「我以為今年她的祭日你不會來了,去年你就沒有來。」

  男人看著陌輕塵道,低沈的聲音帶著磁性,很是好聽,轉眸看向林池,「這位……是林池林姑娘罷。在下是祁山掌門計蒙,也是陌輕塵曾經的師父。」

  竟然是祁山掌門……

  誒,他們不是關係很惡劣麼……至少說師父和一個打傷自己還叛出門派的弟子之間不應該這麼平靜罷……

  林池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點點頭。

  計蒙微微頷首,對陌輕塵道:「我已經上過香了。」又轉頭對林池道:「林姑娘,如果覺得無意,那能不能跟我走走,我想跟你聊聊。」

  林池看出他是有話要對自己說,點了點頭,又道:「好,不過既然來了,我也給竺姑娘上一炷香罷。」

  計蒙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但隨即笑起來:「好。」

  點了香,插-進香爐中,林池輕聲道:「竺姑娘,雖然有點過分,不過,呃……願你在天之靈能夠安息,陌輕塵他真的不是壞人,這麼恨一輩子也是很辛苦的事情罷,能忘就忘了罷……」

  等林池和計蒙走出了一段距離,計蒙才緩緩道:「說實在的,你剛才的話我很驚訝。」

  林池:「誒?」

  計蒙笑了笑:「我以為他跟你說了那件事情以後,你恐怕會覺得陌輕塵很可怕,對他產生恐懼之心,或者退一萬步來說,你也會至少對竺顏產生排斥感,畢竟她是陌輕塵第一個能觸碰到的人……」

  林池搖了搖頭:「我接觸的陌輕塵不是那麼可怕的人,所以他以前做了什麼也都沒有影響。」頓了頓,「竺姑娘已經死了。」

  計蒙失笑:「你的脾氣怎麼這麼好?」

  林池疑惑:「脾氣好不好麼?」

  「不,很好。」計蒙笑,「那能不能老實告訴我,你對於這件事情的看法?你就一點點都不害怕麼?萬一有一天陌輕塵對你做出了同樣的事情……」

  林池想了想,老實道:「我很同情竺顏,可到底沒法感同身受,我不是她,就算遇到相同的事情,我也不會讓局面糟糕到那種程度……」

  計蒙怔愣了一下,看向林池。

  林池莫名:「怎麼了?我說的有問題麼?」

  計蒙突然大笑起來。

  林池更莫名:「……你笑什麼啊?」

  稍微有點鬱悶,她說的很可笑麼……

  「我是在開心,如果陌輕塵早遇到的是你就好了。」計蒙歎了口氣:「竺顏的性格和你完全不一樣,她是個孤兒,從小便被被山上收養的,小時候常被人欺負,尋常女孩要麼哭哭啼啼要麼咬牙忍了,可她卻一定要欺負回去,性子嫉惡如仇,受不了半點委屈和傷害。出了事情之後,我也很意外,但這也確實是她會做出的事情……若是早能預料到……」

  林池:「呃……別難過……」

  不得不說,她安慰人的話也非常貧乏。

  倒是計蒙又笑了:「實在……還讓你來安慰我。不過,那件事情對於陌輕塵的打擊真的很大,你應該知道他後來是沒有這段記憶的,因為竺顏死了之後,他受刺激很嚴重,有一段時間精神很不穩定,沒法控制自己……那時候他的表現就像是醉酒了之後,他應該也跟你說了,他醉酒之後會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於是,不得已,他的父皇母后才找人用金針幫他鎖住了記憶。」

  林池垂下頭,道:「嗯。」

  陌輕塵醉酒的樣子她當然知道,像是另外一個負面的陌輕塵爆發。

  計蒙歎:「兩年前他會恢復記憶,我知道,是因為你。不過,不光是他的父皇母后就連我也很害怕,他沒有記憶,也不知道自己曾經做過多殘忍的事情,而你又並不喜歡他,且另有心上人,若他一時沒控制住自己,只怕又會讓悲劇重演……所以陌輕塵的父皇才會強迫你離開……」他頓了頓,忍不住道,「說實在的,那個人倒也不是頂壞,就是又彆扭又抹不開臉還喜歡裝,這幾年恐怕最心疼兒子的就是他,因為陌輕塵這孩子比他小時候還慘,他一直想做個好父親的,不過一直失敗就是了……我今天會站在這裡跟你說這些,也是陌輕塵他母后托人來說的,說她那個彆扭的皇帝陛下這兩天睡不好覺,老半夜跑到東宮想偷窺,又怕被發現只好繞回來泡茶……」

  林池:「啊,為什麼啊?」

  他不是陌輕塵他爹麼?

  計蒙挑眉,一臉嫌棄道:「怕當年棒打鴛鴦的事情被發現之後招兒子討厭唄,不過反正他兒子已經夠討厭他了,這傢夥根本只有看起來像那麼回事,最愛做的事情就是作繭自縛,自以為是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什麼,其實蠢得不得了,就算後悔的內傷了也死憋著不肯說實話,當年他就……」剎住,「……咳咳,我扯遠了。」

  ……誒,他們說的真的是一個人麼?

  林池回憶起那個氣勢逼人的貴公子皇帝陛下……

  她根本只覺得那人好厲害……

  計蒙拉回話題:「所以,你也……別太討厭他了。」默默扭頭,「幫他說好話真是件很令人不爽的事情。」

  「嗯,不過……」林池點點頭,實在忍不住問出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不過陌輕塵不是在武林大會上重傷了你,然後叛出師門,你為什麼……」還這麼平靜的幫他解釋……

  「呃,你說那件事啊。」計蒙咳嗽的別開臉,「那是意外,算是我對不起他,當年他殺了竺顏心上人的事情是我一不小心洩露給竺顏的……我理虧嘛,就讓著他了,叛門也就叛了,反正我也沒什麼可再教他的了。」

  ……真相竟然只是這個麼!

  林池有點不敢相信:「可是傳聞……」

  計蒙道:「傳聞也就只是傳聞而已。好了,我們也快到頭準備回去了。」

  林池嚥下驚訝,慢慢消化計蒙的話。

  卻聽計蒙又道:「雖然沒什麼立場,不過,還是希望你能好好對陌輕塵。我其實一直不喜歡那孩子,可也忍不住同情他,他要的其實不多,也不是本性殘暴嗜殺,只是缺乏正確的引導罷了,你若對他無感,便早些離開罷,若是真的喜歡他,就給他多一點罷……」

  林池愣了一下,點點頭。
  計蒙:「你猜他今天為什麼要帶你來?」

  林池果斷搖頭:「不知道……」

  她只是被陌輕塵抓包抓過來的……

  計蒙笑了笑,視線放遠,語氣有些飄渺:「陌輕塵他現在恐怕正在……」

  墓碑前。

  陌輕塵定定站了許久,才走近,用手摸著墓碑道:「收回詛咒可以麼?」

  唇微微抿起,他漂亮的臉蛋顯得有些黯淡:「恨我,就衝著我來……怎麼樣都可以,但是,別讓她離開。」

  因為攥的太緊,墓碑的一角被捏成齏粉,散落在地面上。

  「我已經……知道什麼是喜歡了。」

  側眸,林池不知何時已經回來站在邊上。

  陌輕塵按住砰砰跳的心口,喜歡……喜歡看林池開心的樣子,喜歡看林池吃東西的樣子,喜歡陪著林池,抱著林池,但最重要的是,如果林池討厭他,那麼就算再難過,他也會放開她……因為林池被傷害,他會更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陌輕塵其實沒喜歡過竺顏麼,那時候的他只知道掠奪和強迫,根本沒有喜歡過,難過和受刺激一個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竺顏要這麼死在他面前,像是被遺棄了一樣……

  至於林池,事實上,也是陌輕塵想起來之後,才真正有所感悟,然後……咳咳……

  陌輕塵的屬性真的是天然渣啊……沒知覺沒情感神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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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17:38

【三八章】

  正是落英繽紛季節,他們在祁山吃了頓午飯才又回去。

  掀開車簾,沿途種了連株桃花,灼灼其華,艷不可收,不時有花瓣無聲墜地,如織遊人的聲音遠遠傳來,林池不自覺露出笑意,美景如斯,近在咫尺,只伸手就好像能碰到那些粉光緻緻的花瓣。

  「你喜歡?」陌輕塵問。

  林池老實點頭,感歎道:「好漂亮。」

  陌輕塵想了想道:「喜歡回去種。」

  林池搖頭:「很麻煩吧。」

  陌輕塵迅速道:「不麻煩。」

  反正不是他種……

  林池:「還是算了,下次想看再來便是,而且……」接過一片花瓣,她語氣遺憾,「這花也不能吃……」

  陌輕塵:「……」

  默默轉身,他掏出一個糕點盒:「桃花酥。」

  桃花酥芳香可口,一咬下去,口感鬆脆,而後桃花馥郁的香甜滋味便溢滿了唇齒。

  好美味!

  陌輕塵微揚嘴角:「喜歡麼?」

  林池拚命點頭。

  陌輕塵攬過林池,讓她靠近自己懷裡。

  林池小小的掙扎了一下,但陌輕塵的懷抱實在舒服,外加她的關注點已經完全放在了那盒桃花酥上,沒多久便乾脆窩進陌輕塵的懷裡,心滿意足的邊吃邊舔手指。

  陌輕塵一隻手環住她,一隻手輕輕佻開車簾,視線由窗外移向林池,心口像是被什麼填滿了一樣。

  非常非常的溫暖。

  林池是除非事情就在眼前,否則懶得去想的類型,這麼一路跟著陌輕塵回到明都,她竟什麼都沒考慮。

  直到快到了明都,林池才覺得好像有些不對。

  她抓了抓頭:「那個……我好像還被通緝著。」

  陌輕塵握住她的手:「沒事。」

  她又抓了抓頭:「我把和州刺史的千金打暈了,然後頂替她進來的。」

  把她拽過來,抱住,陌輕塵道:「沒事。」

  林池:「……而且我還沒跟師姐、靜王世子、索瞳交代,還有淩燕和你父皇……」

  陌輕塵摸了摸她的頭髮:「沒事,回去給你做好吃的。」

  林池:「……」

  為什麼他完全不擔心啊……

  不過聽陌輕塵這麼說,莫名覺得很安心(?),呃,那她也不用擔心這麼多了罷,還是再多睡一會好了。

  有陌輕塵在,無論是入城還是進宮都無人盤查,就這麼吃吃睡睡,林池跟著陌輕塵回到了東宮。

  剛吃飽,林池被撐得有些睏,還沒睡清醒,便有人來打攪她。

  「你……」

  林池揉了揉眼睛:「安雁,有什麼事情麼?」

  淩燕:「你這幾日……」

  林池打了一個飽嗝。

  淩燕頓時氣爆:「我在跟你說話!」

  林池按了按肚子:「我知道……我在等你繼續說啊。」

  淩燕明顯會錯意,立即看向她的肚子:「你的肚子……是因為定嵐……」

  林池苦逼點頭。

  陌輕塵做的菜實在太好吃了,忍不住就吃多了……導致現在肚子撐的有點難受……

  淩燕倒退兩步,摀住嘴:「怎麼可能,定嵐他怎麼會做……」

  陌輕塵做菜聽起來好像是不大可能的樣子……

  林池只好點頭道:「但真的是真的……」

  淩燕的身子立時搖搖欲墜,在風中搖擺,恍若隨時都會倒下。

  呃,是沒吃飽麼……

  林池想了想,忍痛從身後取了一樣東西,剛回過頭,便發現淩燕又一次淚奔走了……

  「喂,等等……」

  淩燕已經走遠了。

  林池:「……」

  她還準備好心分一點點心給淩燕的,畢竟是自己妹妹嘛,不過……算了,還是自己吃吧。

  她又倒下去睡,睡得迷迷糊糊,便見又有人來。

  「少夫人!」

  溫婉的女聲中氣十足道。

  接著便只見身形一閃,淩畫已經湊過來,到床邊緊張問:「少夫人,那個淩燕有沒有來找過你!」

  林池道:「有……」

  淩畫立即打斷:「我就知道!公子準備送她離開了,這個討厭的女人一定來找您求情了是不是?啊,您這種脾氣,一定答應了對不對?您怎麼能答應呢!好不容易才把這個討厭的女人趕出去呢!」她來來回回走動,裙裾在地上拖來拖去。

  林池:「那個……」

  淩畫右拳擊在左掌中:「這樣好了!您千萬不要去找公子!我去先跟公子告黑狀!這次一定要讓她不能翻身!總之,有她沒我有我沒她!哼哼!」

  林池:「……她沒……」

  淩畫:「好了!我走了!少夫人你好好休息哦!」

  林池:「……」

  她是真的根本不想聽自己說話啊……

  待淩畫走遠,林池歎了口氣,又倒回去。

  只是這次怎麼也睡不著,輾轉反側多次,終於有了一點睏意,還沒趁著這困意睡去,門再一次被撞開。

  林池:「……」

  這次是誰……

  「出來!」魔音穿耳。

  林池無奈至極的撐著額頭坐起。

  只見對面一襲華衣的清秀少年頓時眼若銅鈴,道:「怎麼是你!」

  林池:「誒……你不是……」

  「我還說我哥由從哪裡帶來的狐媚子!原來竟然是你!」二少爺,啊,不,二皇子姬定巒殿下用不乏酸澀的口吻道,「你不是兩年前就走了麼,現在還回來做什麼!?」

  ……為什麼這口氣有點像正室盤問小妾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不對的樣子……

  林池:「我……」

  不等她說完,姬定巒就朝她逼近一步,雙手叉腰氣勢洶洶道:「哼哼,你不要以為有我哥護著你就可以像那個討厭女人一樣為所欲為,你跟那個討厭女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林池:「討厭女人?」好耳熟,「……你是說,淩燕?」

  一聽見這個名字,姬定巒頓時露出一副苦大仇深表情:「對!就是那個女人!真是氣死我了!要不是我哥不許,我早就捏死她了,捏死捏死……」他握住身邊的床柱,用力一捏,「嗷嗷嗷嗷,手好痛……」

  林池:「她很過分麼?」

  姬定巒抱著手怨婦狀控訴道:「當然啦!天天粘著我哥撒嬌,噁心死我了!也不看看自己,長得醜死了,身上還動不動塗脂抹粉,難聞死了,最可惡的是,她還不許我哥接近我!說我壞話!說什麼我會搶我哥的皇位!開玩笑,怎麼可能!真是混蛋混蛋混蛋……嗷嗷,手疼……」

  林池看著姬定巒捶得通紅的手掌,好心問:「殿下,你的手……我這有傷藥,你要麼?」

  「要!不對……」姬定巒狐疑望著林池,「對我這麼好做什麼?想討好我?告訴你,不可能的!就算你比那個討厭女人好上那麼一點,但也只是一點,一點點而已,哼哼,你根本配不上我哥的,我哥是我的!聽到沒有!」

  林池:「呃,二殿下,你的假髮歪了……」

  姬定巒立即尖叫一聲,捂著自己的頭髮,想要扯正,不料假髮被一扯之下整個掉了下來,露出頭上的根根上豎的小短毛。

  林池:「其實……」

  姬定嵐白了林池一眼,凶神惡煞:「不許說!再難看你也不許評價!你什麼都沒有看到,聽見沒有!」然後他迅速抱著頭,夾緊屁股一溜小跑消失。

  林池:「……」她是想說那小短毛其實挺……可愛的……

  呼,這下總沒人了吧。

  林池縮回被窩,想再睡個回籠覺。

  睡不到一刻鐘,門吱呀一聲再一次被推開……

  林池:「……」

  我就知道……

  不管了,反正不理會,我要睡覺!

  打定主意林池整個腦袋縮進被窩裡,同時雙手摀住耳朵,把自己裹成球。

  那個人走進來之後並沒有吵鬧,腳步聲不疾不徐的緩慢接近……

  林池更用力堵住耳朵,死死閉上眼睛。

  感覺到身側的被子陷下去,想必是對方坐在了床榻上。

  林池默念:無視無視無視……

  然後睡覺。

  那個人倒也不吵鬧,只是坐在那裡,林池不動,那個人也不動,極有耐心的樣子。

  約莫過了半刻鐘,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林池疑惑:難道已經走了?

  她小心的從被窩裡探出一隻眼睛,正對上一雙細長漂亮閃著光的墨眸:「醒了?」

  平靜依然的聲音裡偏生透出淡淡的溫柔,清雅絕倫。

  裝睡不成,林池又探出一隻眼睛。

  陌輕塵整個把她連著被子抱起來,柔軟的銀髮髮絲一縷縷垂下,拂過林池的臉頰,綢緞般涼涼的軟軟的很舒服。

  不知道摸起來是不是也這麼舒服啊……

  林池探出手,輕輕的抓了一縷,繞在指間。

  銀髮如水流般,在陽光下不斷折射著熠熠的光,她不由感歎:「好漂亮……」

  任由她把玩自己的頭髮,陌輕塵彎起眼眸在林池的額頭上印上一個吻,而後問道:「要不要出去?」

  林池驚訝:「誒?」

  陌輕塵眨眼:「不想出去?」

  林池立即狂搖頭,又疑惑道:「去哪啊?」

  陌輕塵:「你想去哪裡?」

  林池抓頭:「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呃,哪裡有好吃的……」

  陌輕塵低頭沈吟了一下,抱了抱裹成一團的林池道:「那跟我出去罷。」

  反正也睡不著了,林池鬆開被子,慢吞吞穿外衫。

  穿完她才想起了問:「你為什麼……突然要帶我出去啊?」

  陌輕塵:「呃……」

  半個時辰前,書房裡。

  「怎麼……」陌輕塵想了想,「和喜歡的人應該做什麼?」

  淩書聞言,邪惡一笑:「當然是做喜歡做的事情了!」

  陌輕塵正直問:「什麼是喜歡的事情?」

  淩書笑得越發邪惡:「當然就是……#¥#%@Q$%$……」

  陌輕塵:「不行,會被討厭的。」

  淩書洩氣:「……不然公子你想做什麼?」

  陌輕塵淡淡瞟他,意思大約是「知道我還問你麼」!

  淩書歎氣:「那就去約會好了。」

  陌輕塵:「……什麼是約會?」

  淩書:「公子你不會吧……看了那麼多書裡難道都沒有麼!」

  陌輕塵面無表情:「你給我的書裡只有做喜歡做的事情……」

  淩書:「……」

  我去!不是吧!我連一本正常的書都沒給過公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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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9 22:18:13

【三九章】

  「幾個人去?」

  陌輕塵回答的很快:「兩個。」

  這樣也好,林池也不想跟著一大幫人一起出門。

  對於逛明都,林池還是挺感興趣的,畢竟來了幾次,都沒機會在城中逛上一次。

  不過,和陌輕塵一起出門的話……她依稀還記得很久以前和陌輕塵一起流落到某個小鎮的時候的場景,呃,他們這樣真的能出去逛麼?難道不會被圍觀麼?

  轉念又想起陌輕塵那種縱然被圍觀也泰然自若的態度,林池歎了口氣,在自己的衣服裡翻找了許久,終於摸出了兩片薄如蟬翼的東西。將其中一片貼在自己的臉上,粘好,林池又湊過去將另外一片貼在陌輕塵的臉上。

  陌輕塵沒有感覺,所以從始至終他只是眨著細長的眸看著林池。

  林池也看著他,臉是很平凡沒錯,但是……那雙眼睛也太漂亮了吧!臉跟眼睛根本不配套啊!就算臉再平凡也遮不住那雙眼睛啊,而且就是因為臉反而襯托的那雙眼睛更漂亮了!

  蹬蹬,林池又爬下床在衣櫃裡翻找,終於扒拉出一個遮單眼的面罩(……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遮住一隻眼睛,又用紗帽整個兜住陌輕塵的銀髮,總算看著不那麼顯眼了。

  不過……林池默默看著陌輕塵,怎麼有種作孽的感覺呢……

  陌輕塵抱著林池,縱身幾躍就出了宮,完全沒驚起任何的動靜。

  不得不說武功逆天有時候還真的很方便……

  站在宮門外,林池有點茫然,還沒回神,就被陌輕塵牽著手拽走。

  陌輕塵的手很溫暖,還有練劍的薄繭,但握在手裡,讓人覺得非常的安心,非常非常的安心。

  日薄西山,天邊染過一抹夜色。

  沒過多久,林池就站在了一條熱鬧的巷弄,護城河水滌蕩在兩岸,叫賣吵嚷聲不絕於耳,不斷有食物熱乎乎的香氣襲來,光是聞,就讓人食指大動。

  攤頭第一家便是賣杏仁餅的,林池想也沒想掏銀子買了兩塊,一塊塞進嘴裡兩下吞掉,另一塊轉身遞給陌輕塵。

  陌輕塵拿著餅,眨了一下眼睛。

  林池才想起來:「我都忘了你吃不出味道了,不然……」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陌輕塵已經咬住了餅,也許是因為戴著面罩的緣故,他的表情顯得有些呆滯,但也意外的……

  可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已經在心底承認自己喜歡陌輕塵這件事,為什麼……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好可愛?

  心情大好,林池忍不住綻開笑容。

  陌輕塵的表情顯得更呆了……

  林池大笑起來,當即再不管其他,拽著陌輕塵一間間店逛過去。街上都是賣各地小吃點心的,林池每一樣嘗一點,好吃便多買些,不好吃就交給陌輕塵……咳咳,反正陌輕塵不挑食,而且林池餵他什麼他吃什麼……

  一路走來,倒是從沒有過的輕鬆愜意。

  直到林池吃的肚子有點飽,她才想起了問:「你怎麼知道這裡的啊?」陌輕塵這種人,應該根本不會知道這樣的地方吧。

  陌輕塵猶豫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一本小冊子遞給林池。

  林池接過一翻,上面詳詳細細寫著明都裡所有適合男女子幽會的地方,吃喝玩樂之所,應有盡有,除此以外,甚至哪裡適合做那些事情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好像生怕看的人不明白……書冊的末頁,是一行極為潦草的字跡。

  屬下盡力了!淩書。

  林池:「……」

  陌輕塵:「不對麼?」

  林池沈默了一會,撓了撓頭:「也沒有……算了,我看看還有什麼好吃的。」

  走著走著,突然幾縷雨絲落在了肩頭。

  拉著陌輕塵,兩人忙躲進了一間茶樓的屋簷下。

  雨來的悄無聲息,卻又勢不可擋,雨絲傾覆,辟啪聲不絕於耳,整個天幕都成了一片漆黑的昏暗。街面上人頭攢動起來,攤販們各個手腳麻利的收攤走人,整條街迅速的安靜下來。

  林池怨念,喂喂,她還沒吃完啊,怎麼都走了……

  而且,雨下的這麼大,要怎麼回去啊?

  沒等她怨念完,就聽見陌輕塵在她耳邊道「等我」,身形迅速消失,眨眼功夫,陌輕塵已經撐著一柄青竹傘,緩緩朝她走來。

  斜風細雨,落寞輕寒。

  遮掩住了傾城的容貌、無雙的銀髮,收斂起了懾人的氣勢,陌輕塵看起來和路上所有的人一樣,都只是萬千世界芸芸眾生中平凡而普通的一個。

  但莫名的,林池又一次聽見自己心跳加快的聲音。

  她忽然有些明白竺顏的心情,陌輕塵光芒耀眼的時候,站在他的身邊,縱然他只對你好,也仍然叫人覺得不安。但這一刻,垂天雨幕中,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他們也只有彼此,忽然有種安心的感覺……

  「要回去麼?」

  陌輕塵望了一眼已經水天渾然一色的天際。

  林池摸了摸鼻子,笑:「再走一會吧!」

  雨越來越大,打在竹傘上發出辟啪的聲響,林池的心情卻抑制不住的變好。

  不知不覺走到了城郊,目之所及之處,有一間廟宇。

  「在這休息一會?」

  陌輕塵點頭。

  林池伸了一個懶腰,正想說點什麼,突然發現陌輕塵半個身子都濕透了,她一怔道:「你方才撐傘的時候……」她身上一點濕跡都沒有,一定是陌輕塵把傘都打到她這邊來了……

  陌輕塵也像是才發現,對林池彎了彎眸:「沒事。」

  「什麼叫沒事啊!」林池忍不住道,「萬一染了風寒怎麼辦!你……」她突然想起兩年前陌輕塵那次風寒,不禁狐疑,「……喂喂,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陌輕塵眨了單只眼睛:「什麼故意?」

  「就是……」他不會已經忘了吧!

  懈了懈氣,林池道:「算了算,先進廟裡,看能不能生火給你烤烤衣服。」

  陌輕塵走近林池一步,拖住她的手,低聲道:「這次不是。」說完,就打了一個噴嚏。

  果然還是風寒了……

  林池無奈道:「……別說了,快進去了。」

  但剛一進去,林池就發現有些不對。

  空氣裡似乎若有似無的流淌著什麼奇怪的氣息,還有一股很異樣的味道,除此以外,廟裡好像還有人在說話,外面雨聲太大,她方才並沒有聽清……

  「啊,不要……」一道柔媚的女聲低低響起。

  林池:「……」

  陌輕塵:「……」

  同時,另外一道低沈而粗喘著男聲也響起:「不要?你下面這張嘴可不是這麼說的呢!」

  女聲隱約帶著不知是喜是悲的啜泣道:「不行,不可以,要壞掉了……」

  男聲邪魅道:「明明爽的都哭了還裝什麼?來,放鬆點,寶貝,你要夾死我麼?」

  緊接著那女聲便開始「嗯嗯啊啊」了起來,除此以外伴隨的還有**拍擊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越發**……

  林池:「……」

  陌輕塵:「……」

  林池覺得不能這麼沈默下去了,實在太尷尬了……

  斟酌了一下她正要開口,突然耳畔聽見陌輕塵的聲音:「竟然是真的……」

  林池下意識問:「什麼真的?」

  陌輕塵簡潔道:「書。」

  ……書裡的對白竟然真的會有人說麼?

  林池跟不上陌輕塵的腦內神回路,只好繼續問:「……什麼書?」

  陌輕塵的長睫飛快的合攏又掀開,望向林池:「你感興趣?」

  林池:「……也不能說沒有,呃,稍微,有那麼一點吧。」

  陌輕塵又合了睫,用極低的聲音報了幾個書名。

  林池:「……」

  我嘴賤!我為什麼要問!

  陌輕塵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挺直的鼻樑:「你若是感興趣我可以找給你……」

  林池飛快道:「不用了,謝謝!」

  不遠處一對野合的男女仍在旁若無人的做著啪啪啪的事情。

  「啊……不行了,我不行了……快出去……」

  「夾我夾的這麼緊,還讓我出去,寶貝,你可真不老實……告訴我舒服麼?」

  「啊啊啊,不要不要……」

  「舒服麼?嗯哼?」

  女聲又開始啜泣:「……嗯嗯啊啊……舒服……」

  他們真的是好投入啊……

  林池:「……陌輕塵,我們走罷……誒,你在看什麼?」

  話音未落,林池就發現自己被陌輕塵摟著腰抱起來了,然後陌輕塵剛才看到的畫面頓時一覽無餘……

  白花花交織著的**,和正在苟合的某些器官……

  林池抽動著嘴角,輕聲道:「……放……我……下……來。」

  被放下來之後,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對。

  「陌輕塵……你盯著我看做什麼?」

  陌輕塵眨眼:「阿嚏……」

  林池退後一步:「我們還是快走吧!」

  陌輕塵眨眼眨眼:「她說舒服……」

  林池:「我先走了!」

  不等林池出門,只聽得一道方纔還在抵死纏綿的聲音道:「兩位看的可過癮?」

  苟合結束的男子從女子身上站起,往女子身上蓋上被褥,又簡單裹了外袍繫上衣帶,但那鬆垮垮的外袍非但不能遮住對方的身軀,反而將男子帶著□痕跡的軀體襯托的越發淫邪。

  「不知兩位怎麼稱呼?如此雨夜又怎會出現在這裡呢?」男子不緊不慢的走向兩人。

  林池:「我們只是路過而已……」

  「哦,路過?」男子勾起一抹邪笑,「誰信?你信麼?」他看向陌輕塵。

  陌輕塵:「我信。」

  男子噎了一下,面上冷了冷,才道:「既然兩位不願意說,那就讓我來猜罷……」手指林池,「一個富家千金。」又指向陌輕塵,「一個瞎眼下人。」

  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你們是出來私奔的對不對?定然是你們兩人兩情相悅,但是千金的父母不同意,並向害他,於是你們倆攜手於一個雨夜私奔,恰好出現在這裡……哈哈哈哈哈,本公子果然是聰明過人,不愧是明都第一才子。」眸子閃了閃,男子用摸自己下巴的手摸向林池:「小美人,這個半瞎子有什麼好的,本公子……」

  林池:「……」

  乾脆利落擡腿踹人!

  男子瞬間被直直踹到廟牆上,再重重從牆上摔下來。

  男子默默吐血:「……」

  他是惹上什麼不該惹上的人了麼……

  林池按了按手上的關節,咯吱作響,其聲令人毛骨悚然,而後她嘟囔道:「好久沒動手了,還是活動一下比較舒服。」

  男子強撐著臉上的表情:「你知道我是誰麼?」

  林池又一拳揍過去。

  男子捂臉淚奔:「……壯士!我錯了!壯士,饒命啊!」

  陌輕塵靠著牆:「阿嚏阿嚏……」

  好像真的風寒了誒,他走到女子身邊,平靜問:「可以把被褥借我一下麼?」

  女子:「……」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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