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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28:26

【第40章.月下兩人去遛馬】

  「這個牌子姑娘你要親手給公孫容,就說公孫家的禍事是因為它。」

  夏嘉弦戰戰兢兢地從他手上拿走那牌子,聽見他的話更是十分疑惑,剛想說話卻聽遠處有人在叫自己,她這一轉頭的功夫,那男子已經不見了,她急忙把那牌子收好,拎著東西迎上賀雁。被數落了一頓兩人便回了眠雲居。

  可是夏嘉弦卻總也找不到機會給公孫容,所以吃飯時便頻頻給公孫容遞眼色,也不知他看沒看見,但是卻被白霜晚發覺了,對她笑得十分曖昧。夏嘉弦覺得她的眼神太露骨了,飛快地扒了兩口飯便走了。

  她走了之後白霜晚便揶揄道,「還不快去追,人家可是急不可耐了。」

  公孫容見旁邊也沒有什麼人,才稍稍放鬆,卻有些惱,「不要詆毀人家姑娘的名聲!」

  「呦,還人家姑娘!」白霜晚忽然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已經被她拿下了?」

  公孫容的臉「唰」地一下紅了,怕被白霜晚看見於是將頭扭到了一邊,「我哪裡是她的對手。」

  白霜晚何時見過這樣嬌羞的公孫容,只覺自己的身上都是雞皮疙瘩,原來公孫容竟然也可以這樣嬌羞,實在太嚇人,太嚇人了!

  夏嘉弦走了沒多久公孫容便尾隨著出來了,好不容易在後門看見了她,便想走過去。

  誰知夏嘉弦卻對他搖搖頭,然後左看看右看看,像只小心翼翼兔子,對他做口型:我在後院等你,你一會兒再來。

  他點頭,她便一下子竄進了後院。他真的等了一會兒才進了後院,然後在那口枯井邊看見了東張西望的夏嘉弦。

  她看見他便立刻跑過來拉住他的手,塞了個微涼的東西在他手裡。

  他低頭看見掌心躺著一塊玉牌,並沒有多想,「你不是送過我帕子麼,怎麼還送定情信物?」

  夏嘉弦臉色卻十分嚴肅,「這東西是今天我上街一個男人讓我給你的,那個人還讓我轉告你說,公孫家是因為這個東西而滅門的。」

  「公孫家因為這個而滅門!」

  「他是這麼說的。」

  公孫容仔細看了看那塊玉牌,一面刻了個奇怪的圖案,看起來像老虎卻又不是很像,另一面刻著一個日期,公孫容看了那日期忽然怔住了。

  「怎麼了?」

  「這個日期是我的生日……怎麼會是我的生日。」

  玉牌的事情過去了幾天,可是公孫容怎樣都想不出原因,最後也只能把那牌子收好。他想知道那個給夏嘉弦牌子的人是誰,有什麼目的,可是都沒有什麼眉目。

  他有一個瘋狂的猜想,可是他不敢說更加不敢相信,因為他怕最後自己猜錯了,結果不能接受。

  公孫謙那件事之後,他聯繫到了北堂幫主,希望北堂家能拖住十三盟,給他營造機會救出公孫謙。北堂家竟然答應了,相信這幾日南碧城就要亂了。

  這夜賀雁迷迷糊糊之間覺得有人進來,剛一睜眼就被人點了穴道,可是她卻看清了那人是公孫容。

  她喊也喊不出,只能狠狠地瞪他,可公孫容卻只是看向床裡面。夏嘉弦已經醒了,茫然看著他,「你怎麼來了?」

  「穿上衣服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賀雁眼睜睜看著兩人裡去,心裡那個氣呀,夏嘉弦這姑娘藏得真好呀,明明和公孫容已經和好了,面上卻一點也沒表現出來。晚上還和那野男人出去,這姑娘真是越來越壞了,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公孫容以前就想帶夏嘉弦看看漠北的月亮,比別處都要圓要亮的月亮,他想和她一起看,想了許久,如今終於實現。

  他騎著馬,身前坐著夏嘉弦,月亮就在頭頂,一切就像是一場夢。

  「昨天我收到了北堂家的來信,半個月之後十三盟就會有麻煩,過兩日我就會去南碧城,你在白霜晚這裡安心呆著,等事情結束我來找你。」

  「唔,為什麼又是要我在這裡等。」

  「因為太危險,你在這裡我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夏嘉弦不說話,可是心裡並不好受,她覺得自己已經成了公孫容的負累,只會讓他分心,卻沒有什麼用,「我知道了。」

  公孫容忽然伸手抱住她的肩膀,額頭頂著她的後頸,聲音頗有些無奈,「怎麼,生氣了?」

  「沒有,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

  公孫容收緊了手臂,他覺得自己懷裡抱著的是一個無助的小孩子,可是這個無助的小孩子卻可以讓自己充滿希望,「你知道嗎,我遇見你的時候是我最無助的時候,被一群人追殺,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我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走,嘴裡說著要報仇,可是哪裡有辦法,什麼辦法也沒有,不過是等人來殺我而已。我那時什麼都沒有了,即便是能報仇,報了仇,我也不知道報了仇之後自己要做什麼,我那時心裡都是恨和絕望。」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可是我現在並沒有那麼絕望,我想著等解決了這件事情之後,等真相大白,等我不必再躲躲藏藏之後,和你在安平縣或者隨便是哪裡安定下來,我心裡有希望,因為你在。」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你有,所以你不要難過幫不了我,你等著我,我就會回來。」

  「好,我等著你,你一定要回來。」

  夏嘉弦回屋時,賀雁的穴道已經自行解開了,她怒不可遏地數落了夏嘉弦一頓,只差上來咬她兩口解恨。夏嘉弦只能受著,過了許久,賀雁罵累了才算是放過了她。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一天早上夏嘉弦沒有看見公孫容,她猜想他大概是走了,可是卻能表現出來。

  晚上的時候公孫容還是沒有出來,夏嘉弦偷偷進了他的屋子,裡面果然沒有人,他的東西也都收拾了。

  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漠北天黑得早,她回神時屋子已經黑了,聽到外面有人正在叫她,便趕緊出了門。

  誰知一出門便碰上白霜晚,「原來在公孫容屋裡呀,虧我找了你一下午。」

  「白姐姐有什麼事?」

  白霜晚拉著她的手又進了公孫容的屋子,趴在她耳邊道,「公孫容是昨天半夜走的,臨走前叮囑我要照顧好你,還威脅我說要是回來時不見你就要把眠雲居拆了。」

  「他哪裡是姐姐你的對手,也就能嘴上說說。」

  「那可不一定,公孫容這個人發起瘋來誰也是沒有辦法的。」

  「誒?他也會發瘋?」

  白霜晚臉色有些古怪,「他怎麼不發瘋,以前發瘋恨不能把漠北鬧騰得底朝天!」

  夏嘉弦很好奇,想問又覺得怪羞人的,可是卻實在忍不住,「那他都是為什麼發瘋啊?」

  「他以前喜歡闖蕩江湖,一年也回不了公孫家一次,可是一回家他大哥公孫清就會找許多媒人來給他說親,弄得他不勝其煩,惹急了便被他大哥追著滿大街跑,又喊又叫的不得安寧,有一次為了把媒婆嚇走,一連在眠雲居住了許多天,把自己風流成性的惡名傳了出去,把他大哥氣得都要扒了他的皮。」

  「原來是裝出來的風流啊?」

  白霜晚不屑撇嘴,「可不就是裝出來的,嘴上說說的那種風流!」

  聽了白霜晚這麼說,夏嘉弦差點笑出來,她甚至能想像出那時公孫容的樣子。

  她忽然想起公孫容去南碧城是為了救公孫謙,便問白霜晚道,「那白姐姐知不知道公孫謙?」

  「公孫容他弟弟怎麼不知道,公孫謙的性子直,聽人說是公孫容幹的就不管不顧地去找他,我勸了他幾次也不聽,真是要氣死個人!」

  「可是他們兩人是親兄弟,公孫謙怎麼會相信別人而不相信自己哥哥?」

  白霜晚歎口氣,拉她坐到床上,「公孫容離開公孫家時才十幾歲,之後回來也並不頻繁,自然和公孫家的人都不太親近。加上公孫謙是公孫家最小的,又從來沒有離開過公孫家,公孫清和他們的嫂子對公孫謙自然就要好一些,公孫容雖然不說,心裡卻總是難過的,時間久了便對公孫謙也有些怨恨,兩人看不對眼也不是一天兩天,隔閡早就有了。」

  夏嘉弦覺得有些難過,這一難過便說不出話來。白霜晚心裡瞭然,拍拍她的肩膀,「不過他們總歸是兄弟,公孫謙過了這段倔強勁兒就好了,等救出公孫謙,他們兄弟二人一定可以報了公孫家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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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29:07

【第41章.漠北海上南碧城】

  夏嘉弦迷迷糊糊聽到外面有水聲,睜開眼睛卻看到周圍的環境有些陌生,她有些懵了,這屋子不是她的屋子,而且這屋子好像在晃動。

  有些昏黃的光從外面透進來,空氣中有海的味道,她告訴自己冷靜,要冷靜,可是哪裡能冷靜得下來。跌跌撞撞地跑到門口,伸手推了推,門沒有鎖。

  她拉開門的一瞬間,風便湧了進來,她的面前出現了浩瀚無邊的藍色海洋,她竟然是在一艘船上!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海,有些害怕有些激動,可是更多的卻是擔憂。她閉上眼睛安慰自己,這都是做夢,都是做夢,是做夢啊!

  可是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那片海還是在眼前,波瀾起伏,讓她想要跳下去。

  這艘船很大,她站著的走廊上沒有一個人,除了海風的聲音什麼也沒有。

  「有沒有人?有人麼?」她喊了兩聲也沒有人回答,便躡手躡腳地沿著走廊尋人。

  轉過一個彎,眼前忽然開闊起來,潔白的船帆被風吹得鼓鼓的,甲板上有兩個漢子在休整桅桿。她一喜,上前搭話,那兩個漢子卻十分不耐煩,揮揮手,「忙著呢忙著呢,到那邊找閒人去!」

  夏嘉弦碰了一鼻子灰,委委屈屈地往那漢子指的方向去了,才走不遠便看見幾人在那裡賭錢,她見他們正賭得興起便不敢說話打攪,縮在旁邊悄悄看。

  那幾個漢子賭了一會兒,一轉頭卻看見一個像小耗子似的蹲在邊上的姑娘,都有些驚訝。

  其中一個絡腮鬍子的漢子存心的逗弄她,故意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這是哪裡來的女娃子,是不是來偷貨的!」

  夏嘉弦見那幾人都盯著自己看,嚇得把脖子都縮沒了,慌忙搖手要哭了似的,「不是不是,我不是來偷貨的!」

  「咋就不是,俺咋看咋像偷貨的,快丟到海裡去餵大魚!」

  「我不是偷貨的,真的不是,不要把我丟到海裡去餵大魚。」夏嘉弦一聽要把她丟到海裡去餵魚,嚇得連滾帶爬,惹得那幾個漢子一陣哄笑。

  「你們真是的,也就欺負姑娘這點能耐,丟不丟人?」

  夏嘉弦擡頭,看見一個身穿狐裘的男子正看著自己,「姑娘沒嚇到吧,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壞人,只是平時沒什麼正行,在下替他們給姑娘賠不是,姑娘就不要怪罪他們了。」

  夏嘉弦拉著他遞過來的手站起來,有些赧然,「只要大哥們不要把我丟到海裡去餵魚就好了。」

  那些漢子聽了她說的話又都笑了起來,其中數那個絡腮鬍子的漢子笑得最歡實。

  那穿狐裘的男子名叫薛楚,是漠北的商人,這次是往南碧城運藥材的,貨物裝上船準備出發時卻被一個人販子拉住了,說是手裡有一個好貨,讓他看看。

  薛楚見那人販子手裡的姑娘是昏著的,加上穿著也像是好人家的姑娘,猜想這姑娘多半是被拐來賣的,便把那姑娘買了,那姑娘便是夏嘉弦。

  夏嘉弦怎麼想都想不出自己怎麼會在人販子手裡,她睡覺的時候還是在眠雲居裡,總不會有人進了眠雲居把自己偷出來吧?她越想越疑惑,還好薛楚答應她,等送完貨回漠北時就把她送回去。

  之後幾天夏嘉弦壯著膽子和船上的漢子打交道,有時他們衣服破了便拿來給她縫補,漸漸就熟了,對她也照顧些,可是總是拿她打趣,尤其是那個絡腮鬍子的阿力。

  船上吃食簡陋,這些漢子以為夏嘉弦做的飯應該不錯,所以便想讓她做飯,夏嘉弦做了一頓飯,從此以後人們再也不讓她進廚房了……

  夏嘉弦從來不知道事情可以巧合到這種程度:薛楚的貨竟然是送給北堂家的。

  她跟著一行人去了北堂家,在北堂家安置了下來。她也見到了北堂瑤,幹練而美麗的女子,然後她發現長魚陌竟然也在北堂家。長魚陌見到她自然也十分驚訝,他從漠北離開便直接來了南碧城,只因北堂家和十三盟之間的糾紛。

  他和北堂家有些交情,現下北堂家和十三盟交惡,他自然要來幫襯著些。只是沒料到夏嘉弦竟然陰差陽錯也到了這裡。

  晚間長魚陌來找夏嘉弦,說是去看看南碧城的送神會,誰知在門口遇上了薛楚也要去看,於是三人一起上了街。

  送神會是南碧城裡三苗族特有的節日,即便不是三苗族的人也可以參加,據說可以保全家平安,所以參見的人也就格外的多。

  他們隨著人群到了河岸,不久便有一艘滿載鮮花的船順流而下,那船上站著一個華服的女子,面上遮著紗看不清樣子,可是夏嘉弦覺得她的眼睛很熟悉。

  那個女子不就是在安平縣告誡她不要和任何人提及三苗族的黑衣女子麼!

  夏嘉弦嚇得退後了一步,那女子好像也發現了她,眼中卻很平靜,拋了一朵花給她。她像是被蠱惑了一般接住,腦中一瞬間什麼都沒有了,只有那女人黑而深幽的眼睛。

  「怎麼了夏姑娘?」長魚陌和薛楚都驚訝地看著她,她掩下神色搖搖頭。

  人群漸漸散去,她心裡卻不能平靜,聽說那個女人,是三苗族的聖女。

  長魚陌送她回屋的時候,夏嘉弦忽然從袖子裡掏出一件東西遞給長魚陌,有些忐忑,「長魚公子,這顆狼牙太貴重了,你收回去吧。」

  她聽他說了狼牙代表的意義,哪裡還敢收,可是長魚陌卻並沒有接過去。

  笑得十分溫和,「送出去的東西哪裡還有收回來的道理,夏姑娘若是不喜歡直接丟了便是,不用還給我。」

  「可是這狼牙這麼貴重,長魚公子還是收回去好。」

  「嘉弦,你真是拒人千里,我……」

  「嘉弦!你怎麼在這?」阿力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身上都是些草葉,憨厚地抓了抓頭,「你知不知道客房在哪,我迷路了。」

  「知道知道,我帶你去!」夏嘉弦跟長魚陌打了個招呼便拉著阿力跑了。

  跑出了很遠夏嘉弦才敢停下,剛才要不是阿力及時出現,還不知道長魚陌要說出什麼嚇人的話來,還好阿力出現了,還好。

  「阿力你知不知道薛公子什麼時候回漠北?」

  「大概還要些日子,因為東家和北堂家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談。」阿力臉上忽然出現些古怪的神情來,「嘉弦,你害怕剛才那個人?」

  「這麼明顯麼?」

  「可我看他好像喜歡嘉弦,被你這樣躲著恐怕要傷到人家了。」阿力嘴上雖然十分不正經,可是眼睛卻亮得嚇人。只是夏嘉弦此時心煩意亂並未發現。

  「可是我不喜歡他也沒有辦法。」

  「那嘉弦是有了喜歡的人不成?」

  「自然是有喜歡的人,喜歡得不得了!」夏嘉弦也不知為什麼會和這個阿力說那麼多,可是話都說出口了,哪裡收得回來,羞得轉身便跑。

  阿力看著那姑娘轉身跑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絡腮鬍子,自言自語,「喜歡得不得了麼。」

  然後竟呵呵地笑了起來,真是憨傻無比。

  因為北堂家一向廣交天下豪傑,所以這幾日不斷有人來北堂家助陣,只等和十三盟對峙時伸出援手。

  北堂家的人越來越多,夏嘉弦沒有什麼認識的人,平常便去阿力那邊走走,只幾日時間便學會了賭,手氣還不錯,經常贏些碎銀子。惹得那些漢子直說她是滑頭,明明很擅長卻偏說不會。

  她百口莫辯,阿力卻替她開脫說是點子好而已,不禁又惹得那些漢子們不滿,一個勁兒地說阿力是個重色輕友的。

  晚上夏嘉弦已經躺下,卻聽見外面十分嘈雜,有人喊捉賊,她趕緊起來穿上衣服,才走到門邊卻被衝進來的人撞得差點坐到地上去。

  「噓。」

  她順著摀住自己嘴的手往上看,竟然是阿力。此時阿力卻和平日的阿力很不同,哪裡有什麼憨厚的樣子,神情凝重地盯著外面看。

  夏嘉弦和阿力平日雖然也走動,可是這種情況來看阿力似乎不是什麼好人,她忽然張嘴狠狠咬了下去。

  阿力面上痛苦不堪,可是究竟還是沒有叫出聲來,卻如何也不能讓夏嘉弦鬆口,情急之下低聲告饒,「姑奶奶你快鬆口啊,我是公孫容安排進來查線索的,快鬆口啊姑奶奶!」

  「真的?」她將信將疑地鬆了口,手卻握住了門把手。

  「真的真的,我剛才是去了北堂家的密室找線索,可是不小心被發現了,現在他們正在找我。」

  「公孫容現在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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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0:00

【第42章.端倪初露如何解】

  「夏姑娘你睡下了嗎?」不等阿力回答夏嘉弦的問題,門外卻響起了長魚陌的聲音。

  夏嘉弦心怦怦地跳,又聽長魚陌道,「適才發現了賊人,現在正在到處搜索,在下特地來看看姑娘,不知方不方便進去?」

  阿力給夏嘉弦使眼色,然後自己一個躍身竄進了床底。

  「我剛要睡下,長魚公子請進。」她心驚膽顫地把長魚陌讓進門,卻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應對。

  「夏姑娘,剛才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或者是見到奇怪的人?」

  「沒有,就聽見剛才一群人在喊抓賊。」

  這屋子不大,長魚陌看了一圈便站在床前不動了,夏嘉弦心裡急,她不知道能不能相信阿力,可是等長魚陌想要蹲下身去看床底時卻不由自主地叫住了他。

  「長魚公子,」她盡量使自己的語調不要太慌張,欲言又止,「那個……狼牙我想來想去還是不能收,承蒙公子錯愛,不勝感激,可是嘉弦心裡有喜歡的人了。」

  長魚陌皺眉,也不知在想什麼,可是卻沒有再去看那床下,「嘉弦說的人可是公孫容?」

  「嗯。」

  「我一直不知道他有什麼好讓你如此待他,」他還想說什麼,可是卻是停住了,只道,「算了,我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你也不能讓我改變。」

  他說完便開門走了,讓屋裡兩人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夏嘉弦趕緊關上門,輕聲喚了阿力兩聲也不見回答,便伏下身去看,誰知床底竟然沒有人。

  她正納罕,卻聽到聲音從背後傳過來,「你在找我嗎?」

  「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這個不能告訴你,今天謝了,我走了。」阿力的絡腮鬍子抖了抖,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是沒笑。

  「你就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夏嘉弦擋住門瞪他。

  阿力抓抓頭髮,苦惱許久,「公孫容挺好的,千萬不能跟長魚陌跑了。」

  「沒有其他的了麼?」

  「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

  「嗯。」

  「那你走吧。」夏嘉弦讓出了路,這麼乾脆讓阿力反而有些遲疑了,卻還是準備開門離開。誰知夏嘉弦卻忽然從後面抱住了他,他嚇得跳了老高。

  「嘉……嘉弦,你幹什麼呢,這男女授受不親的,你這樣我以後還怎麼娶老婆!」

  「公孫容你要裝到什麼時候。」

  「嘉弦你傻了吧,我哪裡是公孫容,我是阿力啊,公孫容在查十三盟啊!」

  「哦,那這是什麼?」

  阿力看著夏嘉弦從自己懷裡掏出來的帕子,面如死灰。

  「這是我給公孫容的定情信物,他該不會是轉贈給你了吧?」

  阿力和她大眼瞪小眼,忽然阿力有些憤恨地笑了,大概是被氣瘋了,「你怎麼越來越賊,這都瞞不過你!」

  「你真的是公孫容!」

  「你竟然不確定就上來抱住,要是抱錯了可怎麼辦!」

  「抱錯了就抱錯了,反正要是抱錯了我是不會跟你說的。」

  公孫容聽她這麼說,覺得這姑娘忒不省心,剛想說什麼卻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往這邊來,於是只能狠狠地把夏嘉弦抱住,色厲內荏地在她耳邊道,「不許再這樣胡鬧,要是再隨便抱人讓我發現看我怎麼收拾你!」

  夏嘉弦乖乖地點了頭,也不知她是說不胡鬧了,還是等他來收拾。時間太緊,公孫容不得不暫時放過她,恨恨地竄了出去。

  其實一開始夏嘉弦就想她為什麼會在通往南碧城的船上,她並不認為有人能在沒有得到白霜晚默許時,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弄出來,即便弄出來也不可能只是為了把她賣掉。

  直到前天她聽見和阿力一起住的漢子說的話,她才想通。那漢子無意中提起和阿力一起洗澡時發現他胸口有很奇怪的疤痕,有些像小雞吃米的輪廓,也不知是怎麼留下的,那時夏嘉弦才猜到。

  之後一段日子夏嘉弦都沒有見到公孫容,只乖乖的躲在家裡。

  南碧城的形勢越來越亂,街上的行人多是背著劍的俠客,百姓們沒有事基本也不會出門,每日都過得戰戰兢兢。官府自是管不了這等江湖恩怨,能避則避,省去了許多麻煩。

  可是形勢也終於是壓不住了,就像一根弦終於繃到了極致,所以斷得乾乾脆脆。

  事情是有十三盟先挑起的,本來十三盟和北堂家一個佔著城南一個佔著城北,平時不相往來,因為地盤的問題談崩了之後更是楚河漢界。而今天剛剛入夜便有北堂家分舵的人渾身是血的奔回來,稟報說十三盟把分舵給挑了,如今已經往另一個分舵去了。

  北堂幫主領了人趕去了,留了北堂瑤和長魚陌等人留在北堂家守著。

  夏嘉弦從窗戶看見公孫容已經回復了本來面目,躲避了左右的護院往西邊走了。她躊躇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跟了上去,可是沒走幾步便找不見了公孫容,正想原路返回時卻聽耳邊傳來聲音:「是在找我嗎?」

  公孫容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靠在門上,在這樣壓抑的環境裡顯得太過閒適了些。

  「我剛看你往這邊走,便想來看看。」

  「走吧,現在北堂家的形勢不明,留你自己呆著我也不放心。」

  「我們要去哪裡?」

  「去看看北堂家的密室,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什麼線索?」

  公孫容拉著她躲過了兩個巡邏的護院,臉上的神色有些太過冷靜,「殺害我公孫家七十八口的線索。」

  「怎麼會是北堂家!」夏嘉弦趕緊摀住自己的嘴,可是心裡的驚訝怎麼都無法壓下去。

  「是與不是找找看就知道了。」

  兩人躲過了幾波巡邏的人,終於來到了宅子西邊的一棟小樓,那裡並沒有人守著,可是公孫容面色卻十分凝重,「我們不從正門走,我們從要從二樓的窗子進去,你抱緊我。」

  他隱隱聽著遠處有腳步聲傳過來,腳下使力人便像像一隻白色的大鳥般瞬間掠上了二樓,那巡邏的人已經走近了,他瞬間打開窗子,竄了進去。

  那來的兩人並未發現,就這樣把賊人放了進去。

  二層樓裡空蕩蕩的,公孫容拉著夏嘉弦下了一層,這一層卻是堆滿了藥材,正是薛楚從漠北運來的那些藥材,然後就再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公孫容左敲敲右敲敲並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夏嘉弦覺得這屋裡的味道有些怪,藥味裡混著一股子臭味,便想到窗邊透透氣,誰知窗邊的臭味更大。

  「怎麼了?」

  「這屋裡太臭了,窗戶這邊竟然更臭。」

  公孫容看了眼那窗子,心裡一股子怪異感,按照房子現在的角度來看,這扇窗戶朝這邊開是照不到陽光的,古怪一定就在這扇窗子裡,「嘉弦你靠後。」

  他推了推那扇窗戶,紋絲不動,無論使多大的力都是這樣。

  夏嘉弦見他在窗戶下面的青磚上敲敲打打,然後好像是按了什麼下去,面前的窗子忽然開了,一股臭氣撲面而來,差點讓她吐出來。

  隨著窗子打開,一個黑漆漆的洞出現在兩人面前。

  「來,我們下去。」

  其實夏嘉弦很害怕,怕下面忽然冒出許多吃人的妖怪來,可是因為牽著她的人是公孫容,所以就毫不遲疑了。

  那洞是通往地下的,公孫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東西是要藏在地下的,謎底就在眼前,他馬上就要親眼看到。

  越往下走臭味越大,等兩人走到頭的時候幾乎已經不能呼吸。公孫容點著了牆壁上的燈,這些埋在地下的東西出現在兩人眼前,公孫容毫不遲疑地摀住了夏嘉弦的眼睛。

  眼前有一個大池子,池子裡滿滿的紅色液體,散發著腥臭的味道,那應該是血,人血。

  人血裡還泡著人,很多人,死人,男男女女,睜著死人的眼睛望著兩人,像是下一秒就要爬出那池子一般。

  「公孫容你看見什麼了?」

  「什麼也沒有,你閉著眼睛不要睜開。」

  「知道了。」

  夏嘉弦感覺到公孫容的手從她眼前移開,過了一會兒,隱約聽他道,「竟然真的在這裡。」

  片刻之後他便又走了回來,拉著她的手,「不要睜眼,跟著我走。」

  兩人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忽然公孫容停住了,他側耳聽了片刻便立馬轉身拉著她回到了原來的地方,「你在上面呆著,不要出聲。」

  夏嘉弦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坐在了房樑上,首先映入眼內的便是下面那個巨大的血池,她驚嚇的差點叫起來,忍不住乾嘔起來。

  外面那人的腳步聲並未特意放緩,一聲聲的腳步聲傳進來有些驚悚。

  只不一會兒的時間那人便出現在公孫容的眼前,「你倒是精明,讓我們家為你和十三盟打得不可開交,你卻在這裡漁翁得利。」

  公孫容無聲的笑了,可是卻透著一股殺氣,即便是生死一線時也沒有出現的殺氣,「北堂家不過是做了順水人情而已,恐怕北堂家早就存了想要除掉十三盟的心思。」

  「是,我不否認,可是若不是你請求幫助我們也絕對不會這麼快就動手,還是你欠了我們北堂家的人情。」

  夏嘉弦以前只見過北堂瑤兩面,那時候的北堂瑤並不像現在這樣淩厲,像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呵,這人情我是一定會還上的,血債必須血償。」

  他的表情和語氣從來都沒有這樣冷然,北堂瑤不禁後退了一步,她也被自己的表現驚到了,卻並不敢再靠近公孫容一步。

  男人卻往前走了兩步,「在公孫家出事以前曾經收到過一批貨,用大箱子裝著的貨,那貨是北堂家托人匿名送去的吧?」

  北堂瑤不應聲,警惕看著眼前的男人。

  「那箱子裡裝的都是那池子裡的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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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0:58

【第43章.只能陪你到這裡】

  「你怎麼猜到的?」

  在公孫容眼中,北堂瑤這樣說便是承認了,公孫家出事已經有半年多的時間,此時此刻他的恨意才要噴薄而出,「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不知道麼?」

  他從懷裡摸出剛才在密室裡找到的東西,「是為了這個?」

  北堂瑤眼神稍變,眨眼卻變成輕蔑,「當然是為了這個。」

  「不過就是一張圖,你們便要了公孫家七十八口人命是麼。」他卻不是在問,像是在呢喃。

  「這張圖,不夠麼。」

  「夠,夠!只是不知道你們北堂家的人夠不夠七十八口,血債總是要血償的!」寒劍出鞘,殺氣逼人。

  北堂瑤被這淩厲的殺氣逼的退了一步,臉色卻陰沈了許多,她從袖間掏出一把寸長的短笛,吹起了古怪刺耳的調子。

  夏嘉弦被自己眼前所見的景象嚇呆了,那血池裡的死人聽了笛聲竟然開始往外爬,動作扭曲,表情可怖,一瞬間這間密室的空氣中都是腥臭味。

  他們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來向活人索命,一眨眼便成人間煉獄。

  那些藥人雖然行動遲緩,可是因為人數眾多,很快便紛紛圍住了公孫容。

  可是公孫容竟然微微笑了出來,「這些便是你們送到公孫家的藥人?」

  北堂瑤此時已經停下了笛子,也笑著,「送往公孫家的那些藥人完成任務之後便燒乾淨了,這些是新做的,你正好來試驗一下他們怎麼樣。」

  一道銀光閃過,撕裂了腥臭的空氣,這一劍砍斷了他身後藥人的脖子,血從腔子裡噴出來,濺了一地。

  「不怎麼樣麼。」

  北堂瑤怒極反笑,「那就看看誰笑到最後!」

  笛聲再次響起,這一次那些藥人的動作卻忽然快了起來,瘋了一般湧向公孫容,嘴中嗚嗚的也不知道在喊什麼。

  公孫容騰空躍起,手中的劍像是一道光,光到之處,斷肢殘骸,血濺五步。

  夏嘉弦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公孫容,誰也沒有見過,那已經不是一個人的眼神,像是入了魔障,不能停下。每一劍都用盡了全力和恨意,這密室轉眼就變成了修羅場,血腥森冷。

  北堂瑤的笛聲更加快了,那些藥人動作也更加淩厲敏捷。可是卻不能靠近公孫容半步,只要稍稍接近便身首異處。

  他的周圍堆滿了肢體,像是一座小山。

  他停不下來,一停下來腦中便要想到這些藥人是如何一個一個殺了公孫家的人,想到他看到的淒慘的景象。

  北堂瑤無意間擡頭看了一眼,笛聲一變,暗處便有兩個藥人向夏嘉弦處移動。

  夏嘉弦擔心地看著公孫容,並未發現自己已經身處險境,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那兩個藥人擋在了房梁中間。

  她已經叫不出聲來,那兩個藥人空洞的眼睛盯著她,彷彿下一刻便要撲上來,她不想讓公孫容分心,不想拖他的後腿。

  她咬咬牙,慢慢站起了身,那兩個藥人剛剛爬上來,還沒有站起身,如果她沖一衝不知能不能跑過去。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可怕的情形,這輩子也沒有這樣勇敢過,她低頭看一眼公孫容,然後咬牙跑向了一邊。那藥人正要起身,她卻已經停不下來,只得邁開腿踩了那藥人的背跑了過去。

  腳下的感覺很特別,有些僵硬,可是卻又不是很硬,她的心怦怦直跳,幾乎就要跳出胸膛。她不敢回頭看,拔腿便跑,可是不是絆倒了什麼,狠狠地摔倒了。

  她心驚膽顫地回頭,那藥人已經變成灰白色的眼睛正望著她,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腳踝,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她瘋了一樣地往前爬,頭髮都嚇得站了起來,可是那藥人也往前爬,她尖叫著往後踢了好幾腳,好像是踢到了那人的臉上,那藥人終於鬆了手。

  她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很遠才敢回頭,可是那兩個藥人竟然也在往這邊爬,距離不是很遠,恐怕一會兒便要追上來。

  這已經是盡頭,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公孫容此時卻稍稍冷靜了下來,看見了她的處境。

  「跳下來。」

  那房梁並不矮,可是夏嘉弦更怕房樑上的藥人,而且她相信公孫容。

  她透過那些被吹亂的髮絲看見了公孫容伸過來的手,原本慌亂的心一瞬間便靜了下來。

  公孫容用力一帶將她護到身後,劍尖淩厲劃出,將那想偷襲的藥人分成兩半。

  這樣血腥的場面若是被人看見了,必是要驚恐萬分的,可是那些藥人沒有感情,他們只聽笛聲,笛聲不停他們便不會停下來。

  公孫容冷靜下來之後,便明白現在的形勢自己怕是萬萬不能手刃仇人了,只得先逃脫出去再尋了機會。

  他打定主意便不再與那些藥人糾纏,劍光繚亂很快便殺出一條路來,眼看便要出了密室。

  「公孫容你哥的兒子是四歲吧?」

  公孫容握緊了手裡的劍,他不敢去想北堂瑤在說什麼,也不敢想她還要說什麼。

  「那孩子很可愛,他爹娘死的時候哭得好可憐,他還抱著我的腿求我放過他,」北堂瑤像是在回憶一般,笑得那樣殘忍,「可是我把他丟進了那些藥人堆裡,我看著他被撕成了碎片。」

  「你不要再說了。」

  「他的頭滾到我的腳邊,眼睛睜得那麼大,滿是驚恐,還有眼淚在裡面,真可愛,呵呵。」

  「你不要說了。」

  「那孩子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孩子,我想如果他能長大一定像他爹那樣,或者像你也不錯,可惜他永遠也長不大了。」

  「你不要說了……」

  「我在公孫清面前殺了你嫂子,他哭得那麼慘,可是卻只能看著,真是丟臉,然後我又讓那些藥人……」

  「你該死。」

  公孫容忽然內力暴漲,手中的劍像是一條銀色的龍,所到之處摧枯拉朽,直奔北堂瑤而去。

  北堂瑤萬萬沒料到竟會如此,本來也不過是想著擾亂他的心智,如今雖然也算是達到了目的,可是好像有些過了。

  公孫容一步一步逼近北堂瑤,白衣沾滿了血,被翻騰的內力吹得上下飛揚。這樣的公孫容是夏嘉弦所不認識的,她覺得害怕,她不想他這樣失了心智,她伸手去拉他的衣衫,可是他根本就沒有什麼反應,她反而被他拖著往前走。

  空氣被撕裂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柄來勢淩厲的飛刀,那飛刀出現的時間和角度實在太過刁鑽,彷彿在暗處就等著這一刻,所以縱使公孫容想躲開,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飛刀插入肩膀裡面。

  疼痛讓他冷靜了下來,可是那股怒氣和怨氣卻是無論如何也平息不下來,幾乎就要將他撕裂。

  他帶著夏嘉弦退到牆邊,絕望的恨意幾乎要吞噬了他,「嘉弦,我想殺了她,我想殺了他們,想得發瘋,我想殺了他們。」

  她不知如何安慰他,拉起他滿是鮮血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清明的眼睛看著他,「你一定可以殺了他們,可是你現在不要這麼絕望,你那時說因為我所以還有希望,現在你也是我的希望,所以先保護好自己好不好?」

  他看著她,良久。

  「好。」

  他用袖子擦去了她臉上的血,轉身去面對那些圍過來的藥人,那是守護重要東西的姿態,決絕,淩厲,義無反顧。

  面前的屍體堆得幾乎有半人多高,可是藥人還是不停地湧過來,他手中的劍在抖,幾乎就要握不住,可是他心裡有恨,他不能死在這裡。他身後珍惜的人,他不可以這樣倒下去。

  這樣的慌亂中有人在暗處默默地看著,等著一個機會丟出第二柄飛刀,現在他已經等到。

  第二柄飛刀深深地扎進了公孫容的手腕上,他的劍鏗然落地,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彷彿聽到了落地時的滴答聲。

  夏嘉弦想去包紮他的手,他躲開了,轉身把夏嘉弦按在了牆上,用身體隔開了那些湧上來的藥人。

  「嘉弦,我大概只能陪你到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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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1:36

【第44章.神秘人終於出現】

  那些藥人越來越近,很快便把兩人圍住了,夏嘉弦的視線被他擋住,所以看不到,只是覺得腥臭味越來越濃烈。

  她心裡難受,卻說不出話來,只一味地搖頭。

  「傻姑娘,現在可千萬不能哭,一會兒我會拼了最後一絲力氣帶你衝出去,你只管快跑,往人多的地方跑,不要回頭。」

  她瘋了一樣地搖頭,公孫容卻不理,用那只受了傷的手抱住她,頭埋在她的肩膀上,「傻姑娘,真是傻姑娘,你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跑,知道麼。」

  她還是搖頭,因為公孫容此時低下了頭,所以她能看見他身後圍著的藥人,他們尖利的手在抓他,整個背都已經被抓得血肉模糊了。

  她再也忍不住,哭著想替他去遮擋,可是雙手卻都被他緊緊抱住,「我公孫容即便是被他們撕碎了也絕不會讓你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我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你不要推開我。」

  「我不會讓你陪我死。」他說完這句話整個人便都狠厲起來,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震開了身後那些人,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把劍,所到之處皆是血光。

  沒有人能擋住他,誰也不能。

  他一路飛奔,等到了地上時已經是強弩之末,用盡了此生的力氣將夏嘉弦推了出去,聲音有些沙啞,「快走。」

  那些藥人已經追了上來,快得驚人,眼看就要把他淹沒。

  他看見夏嘉弦在喊,可是他卻已經聽不到她在喊什麼了。他想,自己死在這裡真是窩囊……

  忽然從暗處閃出一個黑影,抓了他的肩膀,飛快地掠上房頂,他覺得這個人很熟悉,像極了他的大哥,可是他又想,大概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恐怕只不過是一個夢。

  同樣又是一柄飛刀破空而來,那黑影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揮袖擋了過去,回頭看向院子裡的暗處,他的面目並不清晰,可是眼睛卻是亮得嚇人。

  -----

  他夢見自己小時候問公孫清,為什麼別人都有爹娘,自己卻沒有?那時候公孫清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可是已經失去了少年該有的稚氣,摸著他的頭,笑得有些苦澀,「我們也有爹娘的呀,只不過爹和娘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很美的地方。」

  他那時真的是不懂事,追問道,「那是不是爹娘不要我們了,所以才去了那麼遠的地方?」

  「才不是爹娘不要,只不過爹娘不得不離開,等二弟長大了也會有捨不得卻要捨棄的東西,那時候你就會懂了。」

  公孫容在氤氳的水汽裡醒過來,眼前的人影朦朦朧朧的,他的嗓子有些疼,想說話卻說出來。等他能說出話來的時候又不敢說,他怕自己的聲音驚了那人,讓那人出了夢再也不見。

  那人回身時見他睜著眼愣了片刻,才走到他身邊,把手裡的藥粉倒進了浴桶裡,他的聲音沙啞,「那些藥人的身體上都沾了毒,你要在這藥桶泡上三天才能把毒完全拔除。」

  公孫容愣愣看著他,什麼也說不出來。那人笑笑,滿是傷痕的臉竟然不覺可怖,「怎麼不說話,傻了?」

  公孫容依舊不說話,當真像是傻了一般。

  「我去給你拿水。」那人說完便轉身準備去拿水。

  「大哥。」公孫容的聲音壓抑,叫出這一聲的同時眼淚再也止不住。

  那面目全毀了的男子轉過身,眼睛溫潤,「嗯,二弟。」

  「大哥!」

  男子走到藥桶邊,把手放在公孫容的頭頂,「消失了那麼久,對不起。」

  「大哥……」

  「我在這呢,我沒死。」

  有些極為珍貴的東西,你以為你失去了,所以你不敢想,你怕痛哭失聲,可是當那些東西失而復得的時候,恐怕卻只有眼淚才能表達出你的感激來。

  「那時我受了重傷,但是還有一口氣在,機緣巧合之下被神醫蘇步所救,休養了半年才能走動。之後我想來找你,但是又不敢露面,尋了機會讓夏姑娘把那塊牌子給了你,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公孫容把頭埋進水裡,再出來時臉上都是水,倒是看不出哭了的痕跡了,「你說公孫家是因為那塊牌子而遭到滅門的,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你只要收好了那個東西就好,總有能用到的時候。」

  「那北堂家為什麼要滅了我滿門?是為了那張三苗族的圖嗎?」

  滿臉傷痕的男子轉身從桌子上那了件東西,「你說這個圖?」

  公孫容點點頭,公孫清卻搖了搖頭,「這張圖和公孫家的那張圖不一樣。」

  「不是那張圖?」

  「不是,」公孫清隨手將那圖丟到了桌子上,「原來我手裡的那張圖的確是被拿走了,但是並沒有落到北堂家手裡,北堂家背後還有人。」

  「十三盟背後也是那個人吧。」

  「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追查公孫謙的下落,卻意外發現十三盟是近兩年才壯大起來的,原來不過是一群地痞流氓的幫會,兩年前不知從何處得了意外之財,然後一步步走到現在。」公孫容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可是心裡總覺得不太真實,「十三盟的每一步都像是有人計劃好了的,到如今和北堂家分庭抗禮恐怕正是那人想要的。」

  「想讓兩方力量相互制衡,這樣他便可以輕鬆操控兩方的勢力。」

  「是。」

  「難不成就是為了那張圖和玉牌子?」

  「是也不是,總之那牌子能讓幕後那人出現在我們面前。」

  公孫容稍稍動了一下,全身沒有一處不疼的,又道,「那為什麼那塊玉牌上刻著我的生辰?」

  公孫清滿是傷痕的臉立時變得有些頹然,卻並不說清楚,「為了你和三弟,這件事還是我自己知道就好。」

  公孫容還想說什麼,可是看到自己大哥的臉色,卻又不忍心問,於是也只能壓下了想說的話。

  他想起先前北堂瑤說的話,想著他大哥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子死在自己的面前,死狀悲慘,是不是他也想隨著去了。

  「大哥,你還有我和三弟。」

  公孫清轉過身,聲音沙啞,「我知道,所以我才能站在這裡。」

  想起公孫謙在十三盟總壇,夏嘉弦還在北堂家,他便恨不得從浴桶裡出來,卻聽公孫清道,「公孫謙已經不在十三盟了。」

  「那他現在在哪裡?」

  「這個目前還不知道,不過目前倒是沒有生命危險。」

  公孫容想,他大概還是不想讓自己知道,所以便也不再問。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心裡焦慮,「嘉弦現在怎麼樣,我要盡快去救她。」

  公孫清轉身看他,眼中顯出幾分驚訝來,「你可是這輩子就認定了那姑娘?」

  「認定了。」

  「這倒好了,也省的我像以前那樣幫你物色。」

  他聽了公孫清說以前的事,心裡像是壓著快石頭,「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後再也不會了。」

  見他面色並不太好,公孫清便也不再說別的閒話,「北堂家昨日給武林上大大小小的人發了帖子,說是費盡心力終於抓到了前些日子擄走南碧城壯年的真兇。」

  公孫容滿臉驚訝地擡頭看他,「北堂家總不會說是嘉弦吧,她可是一點武功都沒有!即便是說了恐怕武林同道也不會相信。」

  「北堂家自然不會那麼蠢,只把罪名都推給了三苗族,三苗族在南碧城一向是神秘邪惡的異類,他們這麼說恐怕也有些人會相信。」

  「可是這和嘉弦有什麼關係?」公孫容幾乎要從浴桶裡爬出來。

  「她母親是三苗族上一代的聖女,而這一代的聖女還沒有立,也就是說夏嘉弦就是現在三苗族的聖女,如果這盆髒水扣在了三苗族身上,夏嘉弦自然成了兇手。」

  「那帖子上說的日期是什麼時候,他們要如何對待嘉弦?」

  「三天之後,在碧湖湖畔。」

  「我要去救她。」

  「我本也沒想攔著你,也正好趁武林同道都在給你正名。」

  「只是北堂家既然如此大張旗鼓,恐怕早有準備,等著我們去。」

  「說不定等的還不止是我們。」

  公孫容心思稍動,便道,「等的恐怕還有三苗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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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2:38

【第45章.妖女跑啊跑啊跑】

  這是一間牢房,有些潮濕,因為許久不見陽光的緣故,牢房裡散發著一股子黴味。

  牢房的牆角坐著一個人,那是一個女子,有些狼狽。

  從走廊盡頭傳來極為舒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多時便來到了這間牢房。

  北堂瑤開了牢房的鎖,走到夏嘉弦的面前,對著她晃了晃手中的食盒,「吃飯。」

  夏嘉弦擡頭看她,幾縷頭髮蓋在臉上,眼睛也沒什麼神采,卻乖乖地站起來接過來食盒。食盒裡的飯菜雖然簡單,卻並不是很糟糕,她雖然沒有什麼食慾,卻還是勉強自己去吃。

  那天公孫容被救走之後,她就被關了起來,她始終也想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難道江湖就是這般這邊對你笑,轉身就可以捅刀子?她以前經常聽人說江湖豪情,武林正道,可是自己親眼見到的卻不是這樣的,江湖是什麼樣,誰說的才是對的?

  北堂瑤見她慢條斯理地吃著飯,什麼也不問,也並沒有什麼激動的情緒,倒是頗有些奇怪的,「你不擔心?」

  夏嘉弦擡頭,「擔心什麼?」

  「擔心公孫容,或者擔心我會怎麼處置你。」北堂瑤伸手擡起了她的下巴,她用了很大的力,讓夏嘉弦的頭不得不仰了起來。

  很難受,所以夏嘉弦推開了她的手,然後把嘴裡的飯嚥了下去,也不再看北堂瑤,低頭繼續吃飯。

  「你的脾氣倒是不小。」

  夏嘉弦依舊不說話,倒是讓北堂瑤有些氣悶了。

  夏嘉弦吃完了小半碗飯才擡頭,「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以前聽公孫容說起你,還覺得你們應該是朋友。」

  北堂瑤的臉原來像是結了一層冰,可是聽了這話這層冰便彭地碎了,露出她本來的面目來,猙獰而淒惶,「呵,好朋友,他竟然當我是好朋友麼!」

  夏嘉弦也沒想到這一句話便會讓北堂瑤情緒如此,一時也愣住了。

  「可是我從來沒有把他當成好朋友,我認識了他十年,一直想的不過是成為他心裡的人。」

  「哈?」夏嘉弦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子,逕自無法反應過來。

  「你一定覺得可笑,可是我知道那不是一個笑話。」

  「那你為什麼還要那樣做?」

  女子的臉上露出些瘋狂的神色來,「因為我想讓他記住我,既然不能讓他愛我,那麼讓他恨我也是好的,也很好。」

  為什麼會這樣,愛一個人會讓人變得瘋狂,會讓一個人失去本來的面目,為什麼。

  「我不明白。」

  「你不會明白,」北堂瑤似乎輕笑了一聲,有些嘲諷,「因為你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十年卻沒有結果,愛而不得,求而不得,會讓一個人瘋狂。」

  她說得那樣絕望,讓夏嘉弦也感到了同樣的絕望。

  「我十三歲那年見到他,少年鮮衣怒馬,陽光正好,從此別人便再也入不了我的眼,我追著他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地方,可是他始終沒有什麼好臉色。後來我便想,等等吧,等他願意要一個女人的時候,等到那時候就好了。」

  「可是我等了十年,這十年的時間我為他做了許多事情,他都沒放在眼裡,我終於絕望,所以也不會讓他好過,既然不愛我,那就恨我,恨入骨髓。」

  這樣濃烈的情感讓夏嘉弦覺得害怕,如果說先前她還有一點同情北堂瑤,那麼如今她只覺得厭惡。愛而不得是不是就要毀掉那個人,讓那個人痛苦?

  她曾經想要許多東西,可是那些東西她統統都沒有得到,她也覺得痛苦,可是時間久了那種痛苦便漸漸淡了下去,後來再想起來也不過是覺得悵然。

  可是眼前這個女子不一樣,她喜歡一個人就要得到,得不到就要毀掉。她因為愛而殺人,這是愛麼?她不信!

  她擡頭,眼中像是藏著一把刀,「你不愛他,你這不是愛,只不過因為沒有得到所以偏執。」

  「呵,你懂什麼!那一天我第一眼見他便再也不能自拔,你沒見過,所以你不知道。」

  夏嘉弦在漠北時聽慧如描繪過少年時的公孫容,如今又聽北堂瑤這樣說,腦中彷彿真的能看見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笑了出來,「我倒是也很遺憾自己沒有見過十年前的公孫容,真想知道那是怎樣一番光景。只是你真的以為公孫容只有那一面而已麼?」

  她這一問是北堂瑤始料未及的,夏嘉弦也並沒有想要她回答,逕自道,「我知道的公孫容並不是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他也有害怕的東西,他有時又很狼狽,像個頹廢的老頭,他不是你的那個少年。」

  北堂瑤無法想像出那時公孫容是什麼樣子的,「那不過是一時而已。」

  「鮮衣怒馬才是一時,他會老,彎腰弓背,肚子凸出,鬍子拉碴。」

  夏嘉弦所說的樣子是北堂瑤從來都沒有想像過的,在她的心裡公孫容永遠不會變成那樣,永遠不會。

  「北堂瑤,你愛的不過是你的幻想,不是一個人,是幻想。」

  「不!我愛他!」

  北堂瑤離開一段時間後,長魚陌竟然也來看夏嘉弦。

  白衫男子皺眉,「夏姑娘你怎麼會是三苗族的人?」

  夏嘉弦只得據實以告,「我母親是三苗族的人,你怎麼會知道?」

  長魚陌有些擔憂,見周圍也沒什麼人才道,「南碧城前段日子很多壯年男子失蹤,如今查明說是三苗族抓去活祭了,說夏姑娘你正是那三苗族的妖女,後日便要與天下武林同道共同處置你。」

  夏嘉弦覺得腦袋都要爆開來,自己究竟是何時成了妖女,別說殺人,她可是連一隻老鼠都不敢殺啊!還要處置她,處置完之後還有活路了沒?

  她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可是腿卻不聽使喚地在牢房裡轉圈,一時不查竟然撞到了牆上,急忙伸手扶住了牆才沒有摔倒。

  「冷靜冷靜,要冷靜。」

  「夏姑娘你先不要驚慌,既然事實不是他們說的那樣,我會去和北堂幫主說清楚的。」

  夏嘉弦還是自言自語,「夏嘉弦你要冷靜,你要冷靜下來,冷靜……」

  可是她說完便又像個無頭蒼蠅似的開始在牢房裡轉圈,也不知長魚陌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夏嘉弦心驚膽顫地過了兩天,這日一早便被人押著出了牢房,塞進了一輛馬車裡,那馬車是用鐵板圍著的,還沒有窗戶。她在裡面縮成一個團,彷彿這樣就可以保護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會被怎樣處置,可是心裡隱約還有一絲希望,總有人會相信自己是無辜的,總有人會還她清白的。

  馬車忽然停下來,她聽見外面有些嘈雜,車門唰地開了,讓她不禁瞇了眼睛。

  「出來。」

  她活動了一下手腳才慢吞吞地爬了出去,她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惶然地往前走,隱約聽到人們在議論:這就是三苗族的妖女啊!真是傷天害理啊!

  她想反駁,可是卻被推了一把,差點摔倒,只得又踉踉蹌蹌地往前走。

  北堂瑤就站在她前面,漠然看著這一切。

  她站在高台上,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人群,不知道哪一個人會幫自己。

  北堂松說了些場面話,大概意思是謝謝諸位英雄賞臉,共同來匡扶正義。

  下面的人有些是敬仰地望著他,有些是沒有什麼表情地聽著。

  終於北堂松把眾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此女便是那三苗族的妖女,而今交給大家,還希望大家公正地處置。」

  不知從何處闖進來了個婦人,哭喊著衝向夏嘉弦,「你還我兒子!你個喪盡天良的,你還我兒子!」

  旁邊的人並未攔著她,那婦人一路衝上了高台,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這一巴掌打得狠,她眼前一黑差點做到地上,可是那婦人並不鬆手,又撕又打,嘴中還哭喊著還她兒子。

  夏嘉弦身上疼,她怕自己就這樣被那婦人打死了,用盡了力氣推開婦人,往後退了兩步,可是那婦人依舊追著她。

  台下都是人,可是沒有一個人管這一場鬧劇。夏嘉弦又氣又怕,覺得那婦人就像是催命的,一咬牙往人多的地方跳了下去。

  那些人本來就是擠在一起的,事情又發生的突然,即便想躲開也來不及,所以四五個人都被夏嘉弦壓倒了,頓時一片混亂。

  北堂松本來不過是想讓謊言可信一些,才找來了那婦人,誰知竟然弄得這樣混亂,心裡倒是有些後悔了。

  夏嘉弦好不容易爬了起來,卻看見身體下面壓了好幾個人,最下面的那個人竟然好巧不巧的是薛楚。

  「我要被壓死了,快下去!」

  「哦哦!」夏嘉弦滿心慚愧,趕緊爬了下去。

  隨後壓在薛楚身上的兩個人也爬了下來,薛楚扶著地翻了個身,咳了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那婦人哪裡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求助似的望著北堂松,見北堂松臉色難看,便嚇得連滾帶爬地溜了。

  北堂松清清嗓子,「眾位武林同道,如今要如何處置這個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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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3:34

【第46章.顛倒黑白的是誰】

  北堂松清清嗓子,「眾位武林同道,如今要如何處置這個妖女?」

  眾人此時才想起這女子是三苗族的妖女,可是又覺得有些不對勁,都不知該如何處置這姑娘了。

  北堂松見眾人都不說話,便給左右使了使眼色,立刻有人上前要把夏嘉弦拉開。

  「即便是要定罪也要看看她有什麼話要說吧?」

  薛楚站在夏嘉弦前面,是閒適慵懶的姿態,可是同時也是堅持的姿態。

  「薛楚你……」北堂松怒氣翻滾,幾乎忍不住,多虧北堂瑤及時提醒了他。

  可是北堂瑤眼中的疑惑也並不比北堂松要少。

  別的人自然沒有發現三人之間的古怪,有兩個人覺得薛楚的話很有道理,於是便也覺得該給那姑娘一個說話的機會。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夏嘉弦努力鎮定些,對著眾人福了福身,三分羞怯七分真誠,「各位大俠,小女並不是什麼三苗族的妖女,原先一直在安平縣謀生,機緣巧合之下才來到了南碧城,因為薛公子的緣故在北堂家暫住,誰知一覺醒來便被綁了,說我是三苗族的妖女,我連三苗族在哪裡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是三苗族的妖女!」

  她挑了能說的話說,故意隱瞞了公孫容那一部分,還擠出兩滴眼淚來,頗有幾分楚楚可憐。

  「你莫要狡辯,你怎麼不說你與那些三苗族的妖人是如何禍害南碧城的百姓!」北堂松咄咄逼人,眾人那還未生出的同情心便又被壓了下去。

  夏嘉弦想起那天在密室看見的藥人,那些壯年的男男女女,如今兇手卻可以這樣毫無罪惡感地誣陷別人,這就是受人尊敬的人,可是這個人,他的心早就腐爛了。

  「那還請北堂幫主說說我是如何禍害南碧城的百姓,我沒有任何武功,只不過是一介女流,你倒是告訴我我是如何害人的?」

  北堂松的眉頭微挑,臉上滿是輕蔑和鄙夷,「你自己當然不行,不過你指使了三苗族那些妖人綁架了那些青壯年,然後去做活祭,你敢說你沒有做過!」

  北堂松年輕時的名號是:狂殺。

  因為他殺人無數,殺人如狂。他殺的都是些邪魔歪道,但是那樣的殺戮也是讓人膽寒的,不過他自己很快便也意識到這樣下去會成為武林公敵,所以收斂了許多,甚至可以說是低調得讓人幾乎忘記了他。

  之後便建立了北堂山莊,漸漸北堂家便在如今的江湖上佔了一席之地,甚至有一統南方的趨勢了。

  北堂松雖然沈寂了這麼多年,可是剛才那一問,渾身的殺氣都散發了出來,像一把劍一樣逼向夏嘉弦。夏嘉弦向來膽小如鼠,哪裡經得住這樣的恐嚇,本能便退後了一步。

  薛楚就站在她身邊,鼓勵地看著她,「你那天看見什麼了,說出來給大家聽聽。」

  她驚訝地睜大眼睛,薛楚難道知道那晚的事情,他是如何知道的,他那晚是不是躲在暗處,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夏嘉弦不知道那天晚上看到的景象能不能說,說出來會引發什麼樣的反應。偷偷瞄了眼北堂松的神色,見他正看著薛楚,面色有些冷。

  「南碧城那些失蹤的壯年不是被三苗族抓了,而是……」北堂松瞇著眼睛看她,彷彿下一秒就要上來掐死她一般,她深吸一口氣,「而是被北堂家做成了藥人!」

  「什麼?藥人!」

  「做成了藥人,難道就是那種殺不死的藥人!」

  「不會吧,不可能吧!」

  「那種凶殘的東西不是早就消失了嗎!」

  「北堂家不會做出那種事來吧?」

  眾人都看著北堂松,等待他給出一個答案來。

  「我北堂家堂堂正正,自然不會做出那等喪心病狂的事情來,各位千萬勿要聽這妖女血口噴人。」

  「我那晚在北堂家西邊的一棟小樓裡看見了那些失蹤了的人,他們都泡在血池裡,腥臭難聞,他們聽見笛聲就開始動,就在北堂家西面的那棟小樓裡。」

  眾人聽了她的描述便更加的心驚,一個個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北堂松,生怕下一秒那些藥人便要湧出來。

  北堂松一個個的看過去,忽然竟然笑了出來,「既然各位不相信我,大可去她說的那個西面的小樓看看,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麼藥人,我北堂松向來行事磊落,不怕你們去看!」

  那些大俠聽他如此說覺得甚是尷尬,可是心裡卻是頂頂地想去看看,畢竟藥人是整個武林的禁忌,二十年前就有邪教利用大批藥人一夜間將武林幾大世家重創,將武林弄得血雨腥風。

  如今若是北堂家真的製造了藥人,那麼只怕又要有一場浩劫,到時只怕誰也不能獨善其身。

  可是如果真的去看,是假的自然好,怕也會得罪了北堂家,是真的就真的壞了,他們在場的每一個人恐怕都不能全身而退了。

  他們誰也不說去看或是不去看,夏嘉弦自然不懂他們在權衡什麼,心裡也有些沒底,那晚她看那些藥人確實是在那棟小樓裡,可是過了這麼些天還會在嗎,會不會已經被轉移走了?

  「看來各位也覺得這妖女的話不可信,既然如此也就不要再中了她的詭計在這耽誤時間了,如何處置還請各位快些決定,維護武林正義本就是我們的責任,還請各位表個態。」

  北堂松這段話說得漂亮,輕描淡寫地帶過了藥人的事情,他曾經做出讓步,但是沒有人要去看,那麼以後誰就也不要再提這件事。他又扯上了武林正義這塊大匾,彷彿誰若是不按照他的話去做便是違背了武林的正義。

  「這事情既然如此嚴重,我們藏劍門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觀的,北堂幫主只管說如何去做,我藏劍門絕不含糊!」這藏劍門一直受著北堂家的照顧,此時正是他們表明忠心的時候,哪裡會落到人後去。

  「北堂幫主未免有些武斷了,俺咋看這娃子也不像是能做出那等傷天害理的事情的。」說話這人滿臉的鬍子,卻是個天南海北的走鏢的漢子。

  北堂松不慌不忙道,「這位壯士有所不知,這妖女的娘便是古洛菲。」

  這話一說出來便像是在平靜的湖面上丟出了一塊大石頭,古洛菲是誰啊,當年危害一方的妖女,心狠手辣,手下亡魂不計其數,雖然已經沈寂了許多年,可是如今聽見她的名字彷彿還能看見那個紅衣狠辣的妖女。

  北堂松很滿意眾人的反應,「有其母必有其女,眾位不要被這妖女的外表蒙騙了才是。」

  接著又有幾個門派,幾個大俠表示義不容辭,要匡扶正義。接下來形勢就更加往一邊倒,彷彿為了表現出他們是大俠,所以都爭先恐後了起來。

  若是說還有幾個沒表明態度,卻也於大局沒有什麼影響了。

  夏嘉弦此時才明白,他們的目的其實一直都是三苗族,恐怕又是為了那勞什子的圖。她如今是真的不記得三苗族的寨子在什麼地方,她希望別的人也不知道。

  「來人,把這妖女押上去!」

  北堂松話音剛落便有兩人上前來拉夏嘉弦,她誰都不認識,找了許久也沒看見長魚陌,唯一還有些相熟的便是薛楚了。

  誰知薛楚此時卻是笑了笑,聳了聳肩,「如今我也沒有辦法了。」

  沒有辦法你剛才給我出什麼餿主意,現在把北堂松徹底得罪了,他還不知要怎麼處置我啊!

  夏嘉弦怨憤地被拖走了,卻還是不停地回頭瞪薛楚,大有做鬼也不放過他的趨勢。

  薛楚卻一直笑,笑得無辜,而且,有些賤。

  「北堂幫主,事情蹊蹺還請先查清楚!」人未到聲先聞,遠處有一個白色的人影迅速靠近,進了才看清是長魚陌。

  他從眾人頭頂掠過去,落在了高台上,對同在檯子上的北堂松拱拱手道,「北堂幫主,在下走訪了幾個有青年失蹤的人家,發現有些人是從今年三月失蹤的,夏姑娘那時應該還在安平縣,所以一定不會是她所為。」

  北堂松不為所動,挑眉道,「長魚公子有所不知,這妖女即便那時不在南碧城,也是可以讓三苗族那些妖人來做這等惡事的。」

  「北堂幫主何以如此肯定?」

  「南碧城的情況恐怕長魚公子是不太瞭解的,難免會被人誤導,被人騙,是不是?」北堂松這明顯就是說長魚陌查出來的結果是假的,但卻給了他個台階,只是長魚陌卻並沒有順著台階下來。

  「在下要去查哪一家並未告訴任何人,怎會有人能知道,北堂幫主還是先不要這麼早定罪,萬一冤枉了無辜的人到時候恐怕也會汙了幫主的名聲不是?」

  北堂松的鬍子抖了抖,卻沒有說什麼,只覺得如今的年輕人真是有些蹬鼻子上臉了。

  「長魚公子,你喜歡夏姑娘也總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吧?」

  眾人循聲望器,說話的人卻是一直站在下面的北堂瑤,女子的下巴微微擡起,有些挑釁,有些輕蔑。

  長魚陌胸口起伏,終於開口,「在下的確是傾慕夏姑娘,卻並沒有把黑的說成白的,還請北堂姑娘放尊重些!」

  也不知是誰發出了嘖嘖的聲音,接著便擴散開來,眾人都看戲一般看著長魚陌,長魚陌正想著該如何解釋所以便有些分神,只覺京門穴一痛便動也不能動,話也說不出了。

  「長魚公子身體不適,把長魚公子送到山莊裡去好好休息!」

  待長魚陌被帶走之後,北堂松理了理衣服,「這本來不過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也不知是如何發生了這麼些個波折。今天就把她……」

  「把她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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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4:12

【第47章.證據是真的證據】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白衫的男子站在人群之外,他的手上纏著白布,白布上沾著些血,想來是受了傷。他的臉有些消瘦,可是眼睛很亮,像是有一簇火苗,這簇火想要把一切都燒乾淨。

  「公孫容!這不是公孫容嗎!」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竟然還敢出現在這裡!」

  人群中發出驚呼,漸漸驚呼又變成了竊竊私語。

  公孫容看著不遠處的北堂松,眼神像是一把刀子,帶著徹骨的恨意。

  本來這一切都在北堂松的意料之中,這局本就是為公孫容和三苗族設的,他若是不來才是失敗了。可是眼下他卻笑不出,因為公孫容手裡的那個人,那個人是北堂家的管家。

  不過他卻也不十分擔心,公孫容他現在說的話有誰會相信呢?誰也不會相信一個弒兄殺嫂之人所說的話吧。

  「公孫容你這敗類竟然有膽子到這裡來!」站在公孫容身邊的一個黑衣男子一瞬拔劍刺向他,誰知只聽「叮」的一聲,那劍竟然斷了。

  「我不是來找你的。」

  沒有人看清公孫容是如何出劍的,這麼快的劍大抵的確是配得上江湖第一快劍的稱號。

  那黑衣男子也是小有名氣的,如今在這麼多人面前丟了面子自然不能輕易算完,從旁人腰間拔出一柄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刺了過去,可是這一劍仍舊斷在了半路。

  「我今天來是要找北堂家算賬,若是旁人搗亂,我也絕對不會客氣。」公孫容掃了那黑衣男子一眼,那黑衣男子便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再也動不了。

  那是怎樣一種殺意啊,黑衣男子開始瑟瑟發抖,一滴汗從他額角滑下來,再也說不出話來。

  北堂松見狀卻笑了,從高台上慢慢走了下來,「公孫容你倒是說清楚找我北堂家算什麼帳,這沒頭沒尾的可怎麼算?」

  「公孫家七十八口人命的帳,你北堂家殺了我公孫家七十八口人。」他的聲音徹骨的冷,一瞬不瞬看著不遠處的北堂松,彷彿下一刻便要衝上去將他撕碎。

  「哦?你們公孫家的人怎麼是我北堂家殺的,不是你這公孫家的逆子自己殺的麼,弒兄殺嫂,這不是你做的麼。」

  「半月前北堂家匿名送了一批貨到公孫家,那箱子裡裝的都是藥人,只一夜便毀了公孫家,所以今天我來找你算賬。」這幾句話是他咬牙說出來的,每說一句話都要想起公孫家被滅門時的慘狀來。

  眾人又聽他說起了藥人,心裡都有些打鼓,北堂家莫不是真的製造了那陰毒的藥人出來?

  「什麼藥人,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說我北堂家做出了藥人,可是到底誰能給我拿出證據來,沒有證據誰會信你,公孫容?」

  「證據自然是有,這個人你可認識?」

  那管家已經在北堂家許多年,和北堂家交往密切的人多半是認識的,卻是不知公孫容要做什麼。

  北堂松伸手捋了捋鬍子,「這是我北堂家的老管家,前些日子說是年老要返鄉,怎麼,他還和藥人有關?」

  「當然有關。你這管家恐怕不是年老返鄉,而是躲避風聲去了,我在出城的關卡找到他,然後找到了你所說的證據。」

  北堂松一驚,藥人被公孫容發現後他就將和藥人有關的線索都銷毀了,這管家之所以留著一來是因為他十分忠心,二來是因為北堂家的幾件重要的事情還由他把持著,難不成真的被公孫容發現了什麼?

  即便是北堂松心裡想了這麼多,面上依舊是笑著,「那我倒是要聽聽到底是什麼證據,是不是你心口胡謅來誣陷我北堂家。」他眼睛掃過眾人,十分坦蕩的樣子,「今天也請大家共同聽聽,日後有這類的言論也請大家站出來給我北堂家正名。」

  公孫容身後走出個佝僂著背的老人,那老人顫悠悠地來到眾人面前,指著那管家道,「就是這人擄走了我兒子,我親眼在巷子裡看見的,就是他。」

  那老人的聲音沙啞,聽起來很荒涼,而他說出的話更是讓眾人一驚,如今該是相信誰?

  「老管家,你倒是說說這事怎麼一回事?」北堂松笑著,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嘴型說的卻是,你的家人。

  那老管家身體像是秋天裡的落葉,眼中滿是祈求,可是北堂松不為所動。

  權衡,捨取。

  「我是冤枉的,我沒有抓他的兒子,蒼天可鑒!我是冤枉的!」他又擡頭看了北堂松一眼,得到了北堂松的承諾之後便以決絕的姿態撞向了旁邊的石頭,公孫容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立時血濺五步,命喪黃泉。

  「公孫容你逼死了我的老管家。」

  這情況雖然在公孫容的意料之外,可是他竟然只覺得心灰意懶,「不是我,是你。」

  旁人都是在看熱鬧,看到如今這情形都不知如何應對,但是相信北堂松還是公孫容這個問題卻沒有太多的猶疑,畢竟人人都知道公孫容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幾個和北堂家交好的人自然幫著北堂家說話,剩下的人也不過是觀望罷了。

  北堂松眼中已經滿是勝利者的神采,「你還有什麼證據要快些拿出來,不然武林同道們可就當你是在誣陷了。」

  公孫容已經笑不出來,他看著那些所謂的武林正道,看著他一直嚮往的江湖,原來就是這樣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驀地他笑了,笑得有些淒厲。一隻手撫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手的主人竟然是剛才那老人的,老人從臉上揭下了面具,背也挺了起來,眨眼便換了一個人。

  「二弟。」

  公孫容止住了笑,看向身旁的男子,心裡更加難過,眼中的光芒一點點的暗下去。

  公孫清擡起頭對眾人拱了拱手,也讓眾人看清了他的臉,雖然蘇步已經醫治了半年時間,可是那些傷痕也只是稍微淺了一些,看起來很是恐怖,可是若是細看還是能看出大致的輪廓,能看出他是公孫清。

  「這不是公孫……」那人的話並未說出來嘴便被他師傅摀住了,他不明所以地看他師傅,卻被他師傅狠狠地瞪了一眼。

  之後再也沒有人說話,這樣的沈寂有些壓抑,公孫清依舊微微笑著,「半年前公孫家出事,在下身受重傷被蘇步所救,今天在這裡想告訴諸位到底是誰滅了我公孫家。」

  北堂松臉色稍變,眾人臉色各異,真像是一場大戲。公孫容想笑,可是他笑不出來,他只能站著看著。

  「我們怎知你是公孫清,這天下長相相像之人不計其數,誰知公孫容會不會找一個相似人來矇混?」北堂瑤站到了公孫清面前,輕蔑而譏諷地笑著。

  公孫清的手幾不可見地抖了抖卻很快鎮定下來,他甚至對北堂瑤笑了笑,「你說的也不過是猜測,難道北堂姑娘就這麼不希望在下活著麼?」

  北堂瑤見公孫清那樣無動於衷的樣子,覺得自己彷彿打在了棉花上,「怎麼會,若是公孫清活著也能證明我北堂家是清白的,就不用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看來你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我是公孫清了?」

  「不是我們不承認,而是你本來就不是公孫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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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4:33

【第48章.他此時是一柄劍】
  
  公孫清多想趁這個機會還公孫容清白,可是今日是沒有可能了。他拍了拍公孫容的肩膀,「如今道理怕是講不通了,公孫家已經沒有了,但是北堂家還在,他們顧及著自己的利益,不會有人站出來說話了,你殺過去,把那個你認定的人救出來,然後咱們就離開。」
  
  公孫容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說,他想公孫清心裡應該是苦澀的,因為他活著卻沒人承認他活著。
  
  也許他已經承受了太多的苦楚,所以如今這點苦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公孫容擡起了劍,聲音清冷,「擋我者死。」
  
  他擡步往前走,人群讓出一條路來,他們都在觀望,找最有利於自己的位置。
  
  可是也有人擋在前面,他們想一戰成名,或者他們是站在北堂家一邊的。
  
  公孫容卻沒有停,他的眼睛只看著前方,誰擋住了這條路他的劍便指向誰。
  
  寒光一閃,一人捂著手臂斷開的地方哀號著倒了下去。
  
  而公孫容的臉上一點表情也無,遇人殺人,遇神殺神。
  
  擋在他面前的人越來越多,終於完全擋住了他的路,他擡頭看了看天,眼神愈加的淩厲,這種淩厲中摻雜了些許絕望。
  
  「我以為這世間終究是有公平正義的,終究會還我一個清白,原來這些都是沒有的,罷罷罷,這些東西既然沒有,那便不去奢求,從今以後我公孫容便是一個壞人,壞人!」
  
  劍氣橫掃,離得近的人都被傷到了,這樣的劍氣恐怕只有絕望到一定的程度之後才會被激發吧!
  
  再也沒有人能擋住他,他整個人就是一柄劍,沁了殺意恨意的劍,與之相遇,非亡亦傷。
  
  北堂瑤想,夏嘉弦這張牌還在手裡,所以並不驚慌。她趁人們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繞回了高台,可是檯子上哪裡有夏嘉弦,她剛才看還在,怎麼一眨眼就不在了?
  
  一個大活人竟然能憑空消失了嗎?
  
  公孫容現在已經殺紅了眼並沒有發現,可是公孫清看清了,他甚至看見了上一刻夏嘉弦是如何消失的。
  
  那高台忽然開了個巨大的洞,她掉了進去,看北堂瑤的神色這應該也在她的意料之外,他又看看公孫容,眼中的神色是落寞而憐憫的。
  
  他的信念大概在這一天這一刻毀滅了,他再也回不去他的江湖。他從小看到大的弟弟,這一刻也是絕望了吧。
  
  可是他只能看著,看著他弟弟的夢碎了一地,看著他弟弟墜入了魔障裡找不到出路。
  
  「二弟。」他的聲音並不大,可是公孫容卻好像忽然驚醒了。他愣愣看著手中的劍,上面沾滿了血,他的周圍都是斷裂的肢體,他竟然已經殺了這麼些人了麼……
  
  「二弟,我們走吧。」公孫清滿是傷痕的臉上綻放出一個清淺的笑,對他伸出了手。
  
  公孫容看看高台又看看公孫清,然後轉身朝公孫清走去。他的臉上已經空白,眼神空洞,仿若行屍走肉。
  
  可是沒有人敢再去攔他,人群潮水一般退後讓出一條路來。
  
  北堂松哪裡能讓他如此輕易離開,揮了揮手立刻便又有北堂家的死士圍上來。公孫容臉色不變,他甚至沒有停,彷彿他的面前根本就沒有人。
  
  他往前走一步,那些人便往後退一步,他們先前見了那樣瘋狂的公孫容,現在還心有餘悸。
  
  北堂松袖中滑出一枚暗器,他微斂心神,剛要射出去,手卻一麻,那暗器竟然被生生削去了一半!
  
  北堂松臉色不好,卻還是收了手,放任兩人離開。他想,道不同不相為謀,若是目的已經不同了,是不是就到了該分開的時候?
  
  公孫容的傷很嚴重,若不是來之前用了藥恐怕根本撐不住。如今剛離開不久藥力就過去了,他滿頭滿身的汗,手腳都在顫抖,也許是疼的,也許不是。
  
  「哥。」蒼白乾裂的唇瓣動了動。
  
  「怎麼了?」公孫清將他的手臂架到自己肩膀上,眼睛卻看著前方的路。
  
  「哥,我是不是殺了很多人?」
  
  「嗯。」
  
  「那我死了之後是不是要下到地獄裡去?」
  
  公孫清沒說話,他知道他的弟弟心裡在想什麼,可是他卻不能做些事情來慰藉他。
  
  兩人相互攙扶著在這條孤寂的路上走著,說不出的悲涼,誰也不能救贖,也不想誰來救贖。
  
  忽然開始下雪,不冷,卻有些涼。
  
  公孫容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飄了起來,沒有了感覺,眼前的景物漸漸變得不真切,「哥,我如果下了地獄是不是就見不到爹娘了,因為他們都在天上啊!」
  
  男子沒有回答他,而是擡頭望了望頭頂的天空。天空彷彿一個沒有盡頭的灰色的洞,把人吸進去。他那雙已經很舊的靴子踩在剛剛融化了的雪上,沾染了些黑色的泥土。
  
  等他低頭看向他已經陷入昏迷的弟弟時,臉色溫柔,彷彿是冰雪初融春天已經來到。
  
  「我怎麼會讓你下到地獄裡去,若是要下地獄,那個人也會是我。」
  
  公孫容醒的時候渾身都在疼,床前的櫃子上放著一杯水,還是溫的,他想伸手端起那杯子,可是因為手上都是傷,竟然連拿起那杯子的力氣都沒有,手一抖杯子「匡」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門恰好這時被人打開,公孫清沒想到他這麼快醒過來,「要喝水嗎?」
  
  公孫容覺得昨天發生的那些事都想是一場驚悚的夢,他寧願相信那是夢,可惜他手上那些新添的傷口告訴他,那不是夢。
  
  公孫清倒了杯水遞給他,「喝了吧。」
  
  公孫容換了身粗布衣裳,易了容,下了樓。
  
  大廳裡坐著幾桌人在吃飯,留著八字鬍的掌櫃在櫃檯後面算賬,正是波瀾不驚的尋常午後。他去點了兩盤小菜,然後坐在櫃檯前的桌子旁等。
  
  掌櫃的算完帳擡頭看見了他,十分和善地笑了笑,「看客官面生,該是來南碧城做生意的吧?」
  
  公孫容點頭,聲音有些沙啞,「第一次來也不知南碧城的行情,倒賣藥材折了本。」
  
  那掌櫃臉上現出幾分同情的神色來,安慰道,「怪也只怪客官你來的不是時候,這會兒南碧城正亂,怕是人們也沒有什麼心思做生意了。」
  
  公孫容滿臉愁苦,竟真的像極了折本失意的商販,「可不是,以前一直也沒聽說南碧城亂,誰知來了竟然遇上十三盟和北堂家交惡,又有什麼叫三苗族的禍害百姓,弄得人心惶惶,哪裡有人要做生意。」
  
  「唉,可不是,以前也不過是聽說三苗族的人擅使巫術,可是也沒真的發現他們真的在害人,如今只盼望武林正派快些把這事解決了,否則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哪裡還能安心過日子?」
  
  「掌櫃的可知道那三苗族的寨子在什麼地方,可不要離城裡太近,不然真是不太放心啊。」公孫容易了容的臉上現出幾分害怕,眼睛卻晶晶亮的。
  
  那掌櫃的彷彿害怕別人聽到這樣的話,左右看了看,身子才向前探了探,神秘道,「這話可千萬不敢問,三苗族那些人行事向來詭秘,有時可以在街上看到他們進城買東西,倒也相安無事,有時他們在城裡舉行很靈驗的送神會,城裡的百姓也會去祈福。可是若是有人打聽三苗族的寨子在什麼地方就糟糕了!」
  
  公孫容好奇問道,「怎麼個糟糕法?」
  
  「三苗族一向低調,所以他們極為忌諱別人打聽他們的住處,很久以前有人公開打聽三苗族的所在,結果最後被古洛菲知道了,割了那人的舌頭。」掌櫃伸出自己的舌頭,用手做了個切的動作,「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打聽三苗族的寨子在哪裡。」
  
  「這古洛菲又是誰?」
  
  掌櫃的臉上現出幾分驚恐的神色來,「這古洛菲可是危害一方的妖女,二十多年前她是三苗族的聖女,那時三苗族的人活動還十分頻繁,和城裡的人雖然沒有什麼交集,可是卻經常交換些東西。古洛菲那時經常挑起南碧城裡幫派之間的仇恨,然後隔岸觀火,可是那些幫派就慘了,傷亡慘重不說,有幾個小幫派甚至因此銷聲匿跡了。」
  
  「竟然是這樣!那後來怎麼樣了?」公孫容想,這古洛菲是什麼人,和夏嘉弦會不會有關係?
  
  「後來古洛菲卻忽然沒了消息,然後到現在也沒有出現過,那些幫派心中卻一直有怨恨,可是卻找不到她的人了,也許她早就離開的南碧城,或者她死了也是可能的。」
  
  公孫容要的菜恰好這時端了上來,那掌櫃的便不再往下說了。
  
  公孫容想著剛才掌櫃的說的話,有些走神,面前的位置上卻忽然有一個黑衣人坐了下來。
  
  「想知道什麼可以來問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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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5:01

【第49章.我一向都很粗魯】

  公孫容驚訝擡頭,面前竟然坐了個黑衣的中年女人,那女人的顴骨很高,臉上帶了點不甚明顯的笑意,「你想知道什麼可以問我。」
  
  「你是?」公孫容能感覺到這個人並沒有什麼惡意。
  
  「古洛菲。」這三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有些特別,好像那並不是她自己的名字。
  
  剛剛還活在傳說中的人忽然出現在面前實在讓人有些難以置信,公孫容想起公孫清說過,夏嘉弦已經被人帶走了,八成是三苗族做的,「夏嘉弦在你手上?」
  
  古洛菲臉上的笑意明顯了些,卻是搖了搖頭。
  
  公孫容一驚,卻又聽她道,「她不在我手裡,但是在三苗族。」
  
  公孫容這才鬆了口氣,「你們抓她要做什麼?」
  
  「不是抓,是救。」
  
  「你們為什麼要救她?」
  
  古洛菲挑眉看公孫容,「娘親就女兒需要理由麼?」
  
  公孫容反應過來她的話是什麼意思時差點從凳子上掉下去,夏嘉弦的親娘竟然就是二十多年前攪得南碧城不得安寧的妖女,所以夏嘉弦心眼那麼壞也很好解釋了。
  
  可眼前這樣的狀況他實在不應該想夏嘉弦的心眼問題,他輕咳了一聲,「她現在安全嗎?」
  
  「很安全。」
  
  公孫容想不出其他的問題要問了,可是古洛菲卻道,「你不問一問那圖的事?」
  
  「您願意告訴我自然好。」
  
  「到外面去說吧。」
  
  兩人出了城,行到一處山谷古洛菲才停下來。
  
  「其實那圖並沒有什麼,只不過有人謠傳說那圖能找到三苗族的寶藏,所以便不停有人打探。」
  
  「只怕空穴來風,並非無因。」
  
  古洛菲揮揮手,半是讚賞半是嗔怪,「你知道的倒是多。早些年我們三苗族全族從北方遷徙而來,為了誆騙那時南碧城的官員接納我們,便謊稱三苗族有寶藏,誰知最後竟然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這件事。」
  
  公孫容沒有說話,他擡頭看看天,好像又要下雪的樣子。
  
  原來公孫家是因為一個謊言和一塊牌子而被滅了門,這大概是他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古洛菲早就料到公孫容知道這件事之後必定不會好過,待他平靜下來之後,才接著道,「你想見嘉弦嗎?」
  
  公孫容沒答話。
  
  古洛菲指了指山谷的一個方向,又問道,「你想見嘉弦嗎?」
  
  公孫容朝她指的方向望去,卻依舊沒有說話。
  
  「前面那個轉彎處右拐,看到一片樹林之後從南側進樹林,直走,然後你就可以見到她。」古洛菲說完也不等公孫容回答便走,可是才走兩步又回頭叮囑,「千萬別告訴任何人是我告訴你路的,我在寨子裡等你。」
  
  公孫容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轉彎處,然後一直這樣站著,站了許久。
  
  他記得路,右轉,看見一片樹林從南側進去,然後直走……
  
  忽然開始下雪,雪花落在他的肩上頭髮上,他擡頭看看天,灰色的,沒有開始沒有盡頭。
  
  「怎麼不進去,你不是很擔心她?」
  
  公孫容身體一僵,卻沒有回頭看身後的人,「因為我是要下地獄的人,我不想拉上她。」
  
  公孫清也望望天,「可是或許她願意,她想,和你一起下地獄。」
  
  公孫容決然轉身,衣服和頭髮被風吹起有些凜然,人已走遠,聲音卻傳過來。
  
  「我不要她下地獄。」
  
  良久,才聽那孤獨站在漫天飛雪的男子低喃道,「我的傻弟弟。」
  
  薛楚從北堂家搬了出來,可是他並沒有離開南碧城,他覺得有些事情是躲也躲不過的,所以便等著。
  
  他進了自己的房間,卻看見有一個人站在窗邊,滿臉疤痕的男子溫潤笑道,「打擾薛公子了。」
  
  薛楚並不驚訝,進了屋,門便自動關上了,原來公孫容竟是站在門後面。
  
  薛楚做了個請的姿勢,「不必客氣,在下已經等了你們許久。」
  
  公孫清順勢坐下,「那薛公子定是知道我們二人為何來找你了。」
  
  「也許。」
  
  「那薛公子可否告知你所知道的事情?」
  
  薛楚面色有些為難,彷彿在掙扎,可是公孫容的劍已經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動不動就動劍,太粗魯了。」
  
  公孫容的劍往前送了一點,恰好劃破薛楚的脖子,無動於衷,「我從來都是粗魯的人。」
  
  「你的劍可要拿穩,不然我的命可就要……」
  
  他說不出話了,因為公孫容的劍又往前探了寸許,停留在他那根跳躍的血管旁邊,只要再稍稍一動便要血濺當場。
  
  公孫容有些抱歉地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手抖了。」
  
  薛楚看向公孫清,企圖從他那裡得到些幫助,可是公孫清卻在喝自己的茶,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這兩兄弟都瘋了不成!薛楚生下來除了身體不太好,其他的一直是順風順水,如今的境況算是他遇上最糟的情況了。他一向愛惜生命,眼中傳遞出他已經妥協了的訊息。
  
  公孫容的劍緩緩地抽出來一些,可是並沒有完全抽出來,那冰涼的劍尖還留在薛楚的脖子裡。
  
  「半年前我受北堂家所托,送了一批貨給公孫家,那批貨很奇怪,可是我並沒有多想,然而貨送到當晚公孫家便被滅門了,我知道事有蹊蹺,所以就派人去查,最終查到了北堂家的那批藥人,剩下的你們也都知道了。」
  
  「你當時真的不知道那貨就是藥人麼?」公孫容的手很穩,可是薛楚很害怕他的劍刺進自己的脖子裡。
  
  「是,我不知道。等我知道之後便去找了北堂松,他威脅我說若是我說了出去,他便說我是同謀,我想事已成舟,所以……」
  
  公孫容眼中殺氣漸濃,「所以你便能這樣心安理得?」
  
  「即便我沒有給公孫家送那批貨,也會由別人送去,所以我並不內疚,僅此而已。」
  
  「你知道北堂家那些藥人現在在什麼地方嗎?」說話的人卻是公孫清。
  
  「已經轉移走了,具體地點我不知道。」
  
  「你只知道這些?」公孫容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
  
  薛楚覺得自己的手已經冰涼,可是還是回答道,「是,我只知道這些了。」
  
  公孫容看著他,什麼也不說,就那樣看著。
  
  薛楚從來沒有一刻這樣靠近死亡,他感覺那冰涼的劍尖在自己的肌肉間滑動,他不知是往裡還是往外,但是滑動的感覺很清晰,清晰到可以感覺到,死亡。
  
  那劍尖最終離開了他的身體,他驀地跪到了地上,胸口劇烈地起伏,冷汗這時才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如果有機會就請薛公子為我們做個證人吧。」
  
  他眼前漆黑,卻聽到門響了一聲,待他睜開眼哪裡還有什麼人,只有窗戶開著吹拂著床幔。
  
  可是剛才那個並不是夢,夢裡是不會流血的。
  
  -----

  十三盟不知為何忽然開始了對北堂家猛烈的打擊,這讓北堂家始料未及,同時也使得北堂家無暇顧及三苗族的事情。
  
  上次事情過後,那些武林人士彷彿是一同約好吃了什麼壞東西,統統都病了,多半都已經離開了北堂家,也讓北堂家同十三盟之間的對峙少了許多底氣。
  
  已經是年底,可是南碧城卻愁雲慘淡,每天都有十三盟和北堂家的人在街上發生衝突。
  
  因為家裡的年貨還沒有買,阿花即便是害怕也不得不到街上買些東西了,她按照單子買全了東西便準備回家來,誰知卻聽遠處傳來人們的喊叫聲和慘叫聲。
  
  她一慌,心想八成是碰上了兩方人馬在打架,可是她的手腳都嚇得不聽使喚,眼看那一群人就衝過來了,她馬上就要被他們手中的刀槍淹沒!
  
  「走!」她被人推了一把,手腳彷彿也聽使喚了,慌忙跑開了。
  
  等她跑遠了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是一片混亂,可是有一個人很奇怪,他穿著普通百姓的衣服,可是在那樣的動亂裡竟然一點都不慌張,甚至有些興奮的樣子。
  
  剛才是不是他推了自己一把?那人忽然轉頭看向阿花,嚇得阿花趕緊拐著小籃子一溜兒煙跑掉了。
  
  -----

  轉眼新年,十三盟和北堂家的爭鬥總算是短暫地平靜了下來。
  
  大年夜當晚街上都是燈火,人們一掃往日的抑鬱,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都是笑著的,他們希望新的一年可以平靜安寧。
  
  公孫容和公孫清兩人吃了年夜飯便出門走走,街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笑著,可是他們兩個人卻像是完全隔離了出去,兩人漫無目的地走,最後竟然來到了護城河邊。
  
  有人在放燈祈求平安,河燈順著護城河往下漂遊,整條護城河都被河燈映得亮亮的。河流延伸到多遠,那燈就漂到多遠,所以連遠處的曠野也被燈光照亮了。
  
  城裡城外都是亮晃晃的,橘黃色或者金黃色。
  
  從遠處看南碧城彷彿整座城都燃燒了起來,可是有兩個人,不在這座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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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5:21

【第50章.最後的決戰之期】

  「你大嫂最喜歡這樣熱鬧的時候了。」
  
  這是公孫家出事之後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妻子,懷念而愛慕的語氣。公孫容已經有許多年沒有在家裡同他們一起過年,他也不是很熟悉大嫂是什麼樣的人。
  
  可是聽公孫清這一句話,他便彷彿看到了一個溫婉美好的女子,在這樣熱鬧的時候,笑意盈盈的樣子。
  
  他忽然開始後悔,那麼多年的時間他竟然都沒有回家過過一個年,那麼多個年他是如何過的呢?他是在回家的路上,還是在離家的路上,或者他只是停在某一處做他那虛幻的江湖夢?
  
  那麼多年,他哪怕只回去過一次年該多好,多好。
  
  以後只怕每次過年都要這樣想了吧。
  
  此後不見當時月,歲歲年年。
  
  -----

  初一半夜,北堂山莊失火,火勢很快蔓延開來,半個山莊彷彿籠罩在紅色的晚霞裡,只不過這晚霞是不祥而血腥的。
  
  沒有人料到會有什麼東西從這場大火裡爬出來,火勢蔓延到東面一棟小樓的時候,忽然有急促的笛聲響起來,那棟小樓彷彿躁動了起來。
  
  「匡匡,匡匡!」
  
  那樓裡好像有什麼人在捶著門,那門板承受不住這樣的衝擊,竟然生生從門框上斷裂下來,一瞬間門裡面的東西如洪水一般湧了出來……
  
  那是一群行屍走肉,他們瘋狂地衝出了小樓,小樓轟然倒塌,壓住了那些還沒有跑出來的藥人。
  
  那些跑出來的藥人嘴裡「嗚嗚」地叫著衝進人群裡,他們一邊叫著一邊用鋒利的爪子抓傷周圍的人。
  
  「啊!藥人!是藥人啊!大家快逃……」他的話還沒說完,卻看見自己的身體倒了下去,他的頭原來已經和身體分裂開來!
  
  人群發出陣陣慘叫,他們想逃,可是北堂家的門已經關上了,一個人也別想出去。
  
  北堂松站在一棟即將倒塌的高樓頂端,半閉著眼看著下面那人間煉獄,他的嘴角甚至帶著一絲的笑意。
  
  「真可憐。」
  
  陰影中的男子好像是嗤笑了一聲,「我可不認為北堂幫主會有憐憫之心。」
  
  「你的確瞭解我,所以你控制了我這麼久。」
  
  「不過現在似乎已經不行了。」
  
  「我怎麼覺得是你覺得我們北堂家已經沒有什麼用了,所以才放手讓我們自生自滅呢?」
  
  男子吃吃笑了起來,「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分道揚鑣之後我們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北堂松也笑,頗有些好奇,「只是這麼久我還是不知道你究竟想得到什麼,我知道你想得到那圖,但是另一樣你想得到的東西是什麼?」
  
  陰影中的男子沒有動,也沒有笑,「我該得到的東西。」這場火來的太過奇怪,讓北堂家措手不及,可是這場火也給了北堂松一個契機。
  
  他用這場火看出誰是站在北堂家的一方,誰是猶豫不定的,而猶豫不定的人,都死了,別人只知道那些人死在那一場火裡,卻不知他們並不是被火燒死的。
  
  -----

  男子身穿灰衣走進了巷子裡,他走的很快,因為他覺得背後有一個人跟著,他想甩開那人,卻被那人叫住。
  
  「清!」女子有些急迫地喊了一聲,卻只敢站在那男子身後三丈的距離之外。
  
  她看著男子的背影,是她所熟悉的那個人的,眼睛竟然模糊了,她只是聽到江湖傳聞說有人在南碧城見到了公孫清,便快馬加鞭趕了半個月的路找來,終於在這時這刻找到了那個男人。
  
  「清。」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有些慶幸,還有一些豁然。
  
  「霜晚,你竟然來了。」
  
  「你沒死,真好。」平日幹練冷靜的女子幾乎就要哭出來,可是卻終於是沒有哭。
  
  兩人保持著三丈的距離,男子微微笑著,「是,我還沒死。」
  
  幾日之後,南碧城來了一批奇裝異服的人,看起來應該是從塞外來的,不過那些人好像特意不去惹人注意,很快便換上了南碧城的衣服,消失在市井間。
  
  這些人正是碧水教的人,白霜晚與那碧水教主頗有些淵源,這個忙碧水教主倒是願意幫的。
  
  一行人按照白霜晚給的地址找到了地方,白霜晚正在熬藥,她以前從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所以現在看起來有些笨手笨腳的,很是狼狽。
  
  佐屏看著滿臉都是汗和黑灰的女子不知該不該上前,他雖然是受教主的命令來幫白霜晚的忙,可是他也知道白霜晚平時極為注重形象,自己若是此時上去是不是要被她記恨?
  
  他正在躊躇是不是要上前搭話,白霜晚卻看見了他,滿臉驚喜,「佐屏你們竟然這麼快就到了,真是太好了!」
  
  佐屏右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手掌放在胸口,低垂著頭,「奉教主命令特來協助姑娘。」
  
  「行了行了,你們那多事的教主現在不在,你也不用行這勞什子的禮。」白霜晚把熬好的藥倒進碗裡,又對他招招手,「跟我來吧。」
  
  佐屏有些尷尬地直起身來,跟著白霜晚往後院走去。
  
  白霜晚帶著佐屏進了一間屋子,那屋子裡都是藥味,想來是屋子裡住的人經常喝藥的緣故。
  
  佐屏見那床上半躺著個白衣的男子,臉上都是傷痕,有些可怖,可是卻並不令人害怕。
  
  「麻煩你了,霜晚。」
  
  白霜晚挑眉,要笑不笑的樣子,「我怎麼覺得你和公孫容都把我當成老媽子了,要是真的覺得麻煩我就別總是受傷,我熬藥都熬得要吐了!」
  
  白衣男子聽她這樣說,臉色絲毫不變,「那你大概是世上最年輕貌美的老媽子了。」
  
  「就會避重就輕。」白霜晚稍微側身把佐屏露出來,「他是碧水教左護法佐屏,我之前跟你說過。」
  
  佐屏依舊將右手放在左邊胸口上,聲音一貫的冷硬,「在下佐屏,聽憑公子吩咐。」
  
  公孫容正直了身體,有些驚奇,「碧水教主竟然派了左護法來麼!佐兄不必拘禮,以後的事情還要多麻煩佐兄。」
  
  佐屏稍稍點頭便不再言語。
  
  「不派他來還能派誰來,要讓藥人反噬這樣的能力,除了教主本人就他可以了。」提起碧水教主,白霜晚臉色似乎十分不好。
  
  「以前聽說碧水教會製作藥人的巫術,我還只當是謠傳,並未當真,現在才知道竟然是真的。」
  
  「這製作藥人之法還不是碧水教主那個瘋子發明的,做了那麼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性了!」
  
  佐屏聽自家的教主被這樣說,那一顆維護主人的熱忱的心再也不能平靜,可是他對白霜晚很是懼怕,謹慎道,「出發之前教主她曾經讓在下轉達給白姑娘一句話,她說一直在等姑娘回去繼承教主之位,要是姑娘可憐碧水教眾,可憐那些被碧水教禍害的人,就趕快回去繼承教主之位,結束這一切吧!」
  
  白霜晚的臉色愈發的陰沈,「那你幫我轉告她,那個爛攤子她自己玩吧,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公孫清不瞭解這碧水教和白霜晚究竟有著怎樣的關聯,自然不好說什麼,可是他看佐屏那一副吃了蒼蠅一般的表情,卻真心地可憐那些被碧水教主折磨著,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人了。
  
  -----

  北堂家和十三盟的戰爭終於已經到了極致,只差最後的一場生死之戰。
  
  這一次北堂家先出擊,他們先是挑了十三盟一個據點,然後把那據點裡的幾十個人抓走了。
  
  之後公開在南碧城裡發了挑戰書,以那幾十個人為質,初七於風岐谷,決戰。
  
  因為這挑戰書是公開發出的,所以十三盟即便不願意去也不得不去,他們的人在北堂家手上,若是不去,失盡人心……
  
  初七,大凶,宜遠行,忌嫁娶。
  
  這一天是大風天氣,天未亮,十三盟的人便趕到了風岐谷,北堂家的人還沒有到。他們的人並沒有都進到谷裡來,而是埋伏了一部分人在谷外,待北堂家的人來時便來個裡外夾擊。
  
  天漸漸亮了起來,北堂家的人終於出現,可是他們並沒有走進風岐谷裡面,他們站在一處高地上,眼中滿是悲憫地看著他們,彷彿他們已經是勝者。
  
  「北堂松,你不下來要怎麼打!」
  
  「自然有人跟你們打。」
  
  北堂松話音剛落便有笛聲響起,這笛聲彷彿是從地獄傳來的,被風帶到了山谷裡,聽了讓人覺得遍體生寒。
  
  周圍除了風聲和笛聲再也沒有其他。
  
  大地在顫動,彷彿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一隻手猛地從地下伸出來抓住了一個人的腳踝!
  
  接著無數只手從地下伸出來,地下埋著的東西終於完全出現在十三盟那些人的眼前。
  
  那都是些什麼啊!那些應該不是人吧,人怎麼會沒有任何表情,怎麼可能把人活活撕裂!
  
  十三盟的人瘋了一般嚎叫,瘋了一般用劍去砍那些藥人,可是卻沒有什麼用,他們被撕碎,被殺死。
  
  在外圍埋伏著的人見了這般景象,手腳都在抖,他們拿不起劍哪裡能做什麼?
  
  也不知是誰最先爬了起來跑了,剩下的人如夢初醒般紛紛爬了起來,向著和風岐谷相反的方向跑了。
  
  可是他們都沒有跑過一道由藥人圍成的牆,他們全都死在了那裡。
  
  北堂松臉上有笑容,他想這以後南碧城便是他北堂家的天下了。下一個目標他便是公孫容手裡的圖,然後是三苗族的圖……
  
  忽然有笛聲響起,這笛聲和北堂瑤的笛聲很像,可是仔細聽又有些不同,尖利處壓過了北堂瑤的笛聲,低沈處也比北堂瑤的笛聲要穩,虛空中彷彿有兩股力量在較量,你來我往,扭成一團。
  
  而那些藥人竟然停止了攻擊,他們彷彿斷了線的木偶一般雙臂吊在肩膀上,在山谷裡遊蕩。
  
  這樣的變化實在太過讓人無法反應,北堂瑤看著對面的樹林,「哇」的一聲嘔出一口血來,笛聲也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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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5:43

【第51章.你是鬼我也是鬼】

  北堂瑤被那笛聲激得內力翻滾,竟然是有些支撐不住了,可是那笛聲並沒有停住,調子忽然拔高,尖銳如嘶鳴,那些藥人聽後一瞬間都擡起了頭,他們無神空洞的眼睛詭異的看向了眾人。

  笛聲又忽然加快,那些藥人箭一般衝向北堂家這邊。他們彷彿是從地獄爬上來的厲鬼,想要撕裂所有的東西。若是他們真的衝過來恐怕誰都不是對手。
  
  北堂瑤心中大感不妙,知道這些藥人已經被別人控制住了,她忙將那笛子放在嘴邊吹奏了起來,卻只是讓那些藥人稍稍減緩了速度。
  
  對方的笛聲也變了,盤旋在風岐谷上空不散,彷彿是一柄劍從那上面俯衝了下來,直直刺入北堂瑤的胸口。
  
  北堂瑤不敵,嘔出一口血來,可是她不能停,她一停那些藥人便會衝上來殺了北堂家的人。她吐出的血沿著笛子滴落在腳下的土地上。
  
  那些藥人已經爬到了他們腳下,馬上便要爬上來,只是因為北堂瑤的干擾才讓速度慢了下來,可是顯然那人並不想與北堂瑤多做糾纏,笛聲毫無預兆地幽怨了起來。
  
  這幽怨像是一味烈藥,激發了那些藥人的野性。他們都是被殺害的,雖然已經沒有了思考的能力,可是死前的那股怨氣卻依舊停留在身體裡。
  
  這笛聲讓他們發了瘋,無論北堂瑤的笛聲如何幹擾再也無法阻止他們。
  
  可是北堂瑤並不想放棄,她要為身後那些人的離開爭取時間,她的手握緊了笛子,胸中憋著一口氣,此時太陽已經升起,照在她滿是戾氣的臉上,也照在這一片滿是屍體的荒野。
  
  「崩。」
  
  接著又是崩崩的幾聲,北堂瑤手中的笛子竟然生生斷裂開來,同時她再也壓不住胸中的那口氣,噴出一口血來。
  
  「瑤兒!」北堂松急忙扶住她,趁那些藥人沒有爬上來將她帶到了別處。
  
  其他的人也急忙往後撤退,可是那些藥人的速度實在太匪夷所思了,走在後面的人很快便被追上,然後被藥人們圍住撕碎。
  
  原本他們都是氣定神閒的獵人,如今他們都是逃跑不及的獵物,這樣轉變實在太快了!
  
  -----

  這些藥人只聽笛聲的指揮,如果不能止住笛聲,他們遲早都會被殺。北堂松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在眾人都忙著對付藥人時他已經在尋找那笛聲的所在。
  
  他一直知道公孫容和公孫清一定會來搗亂,他甚至知道前些日子十三盟和北堂家的事情他們二人也在推波助瀾,他還知道北堂家的那把火也是他們放的。
  
  可是他喜歡這種感覺,這種猜測對方下一步會做什麼的感覺,就像是在賭博,他一向喜歡賭博。
  
  而且他從來沒有輸過。
  
  可是這一次的變故他卻沒有料到,他沒料到碧水教的人竟然會來,竟然會掌控了藥人。他只沒料到這一點便使自己處於劣勢,若是不快些挽回只怕先前做的都要付之東流。
  
  可是他並沒能找到那吹笛的人,卻找到了公孫清。
  
  「我就知道是你們。」
  
  「北堂家今天會從這世上消失,你會親眼看著它消失。」
  
  「北堂家消失不消失現在還是未知數,可是你們公孫家已經消失了。」
  
  公孫清好像是微微笑了一下,可是又好像是沒有笑,手中的劍一寸寸地擡起,指著北堂松,「你一定會為你曾經做過的事情後悔。」
  
  他話音未落人已經像離弦的箭一般衝向北堂松,他沒有給自己留有一絲一毫的餘地,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北堂松也是有準備的,劍尖橫擋削弱了公孫清的攻勢,卻不能完全止住,只能借力向後退去。兩人一前一後,一個緊逼不捨,一個在退避中尋找反擊的機會。
  
  -----

  北堂瑤躲在暗處,調息許久終於稍稍好了些,可是卻被那遠處的笛聲攪得心神不寧。她提氣躍到高處,果然見到那些藥人像是瘋了一般殺人,耳邊都是人們的嚎叫聲。
  
  她知道若是不快些阻止那笛聲恐怕這些人都要死了,她們北堂家恐怕也就毀了。她修習掌控藥人的魔功已經有五年時間,可是現在吹笛的那人恐怕高她不知多少。
  
  她在樹林裡快速移動,終於越來越接近那吹笛之人,只要控制住那人,這一切就都還在他們的控制之中。
  
  可是她並沒有想到會在那人旁邊看見公孫容,而公孫容也看見了她,面上一絲一毫的表情也沒有。
  
  她便也不扭捏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公孫容,竟然是你。」
  
  「拔劍。」
  
  北堂瑤眼中的光猛地一閃,然後又暗了下去,「我從來都不用劍,我是用刀的。」
  
  公孫容依舊是沒有任何情緒,彷彿眼前這個人是個陌生人,彷彿這個人沒有喜歡他十年,彷彿這個人沒有追著他天南海北地跑,彷彿這個人也沒有殺害他公孫一家。
  
  公孫容這樣的漠視遠比他的恨讓北堂瑤怨恨,她想,不能得到他的愛,得到他的恨也是好的,可是現在他連恨都不施捨給她了。
  
  她使彎刀,很少有姑娘會用彎刀當做武器,因為彎刀太容易傷到自己,可是她喜歡用彎刀,而且是雙刀。
  
  她的眸子映在刀上,彷彿更加的狠利,一瞬間出刀進攻。身體在空中旋轉,雙刀同時蓄滿了力道向下劈去。
  
  「叮!」
  
  刀和劍的撞擊太過猛烈,甚至撞出了肉眼可見的火星來!
  
  劍和刀直接對碰本來應該是吃虧的,可是公孫容那一柄劍竟然絲毫 也沒有頹勢,甚至彷彿再以萬鈞之力加諸其上也依舊如此。
  
  北堂瑤一擊不成立刻翻身躍起,落地後幾乎是絲毫都沒有停頓地攻向公孫容,可是依舊被阻。她回身,手中的刀撕裂了空氣,直插公孫容胸口。
  
  她的人是淩厲的,甚至連頭髮也是淩厲的,可是她的刀並沒能刺進公孫容的胸口,而是生生被折斷在了半路。
  
  公孫容手中握著那折斷的刀尖,絲毫憐惜猶疑也沒有,反手劃上了北堂瑤的臉。
  
  北堂瑤驚叫一聲,捂著臉退後了兩步,卻聽公孫容略微帶了些輕蔑的聲音,「你的刀倒是很快,可是你不夠快。」
  
  「公孫容你竟然劃傷我的臉!」北堂瑤一向重視自己的臉,這一刀和劃傷她的心也差不多了。
  
  「我不止劃傷你的臉,我還要要你的命。」這一次公孫容先出手,他的劍光漫天飛舞,根本看不清哪裡是劍哪裡是人,北堂瑤一時不查,脖子被劃傷了,血從傷口流出來,滴在她本來就鮮紅的衣衫上。
  
  她瘋了一般用刀去抵擋,用刀去砍公孫容,毫無章法可言,卻傷不到他分毫。
  
  「匡。」手中的刀掉到了地上,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不可能!這不可能!她不會輸給公孫容,她不會!
  
  她不會輸給任何人!
  
  她忽然從靴子裡拔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了公孫容。公孫容躲閃不及,手臂被劃了一道口子。
  
  北堂瑤趁機又攻了上來,公孫容急退,並沒有再讓北堂瑤傷到。這時北堂瑤猛地前撲將過來,公孫容雙腳用力,整個人像是白色的鵬鳥一般掠起,在空中轉身,落地時他的劍已經在北堂瑤的脖子上。
  
  只要北堂瑤稍稍移動便會身首異處,北堂瑤不甘心,她不甘心,可是她動不了分毫。
  
  「公孫容你對我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在意,你就一點都不喜歡我嗎?」她想如果他有一絲絲地喜歡她也好,那樣她即便是被他殺了也是心甘情願的。
  
  「是,一絲一毫也沒有,一點也沒有。」公孫容的劍稍稍擡起來一點,聲音清冷,「我甚至也不恨你了,我只是想你死。」
  
  「呵呵,你竟然不恨我,你怎麼可以不恨我,你不愛我就要恨我!」北堂瑤笑得淒厲,頭髮披散下來,當真有些像從地獄爬上來的厲鬼一般。
  
  「你這樣的人,連恨也是多餘的。」
  
  「不,我不相信你不恨我,你是恨我的,你一定是恨我的!」
  
  公孫容出手如電點了她的穴道,此時笛聲也已經停了。
  
  佐屏把墨綠色的笛子收進袖子裡,對公孫容拱拱手,鬆了口氣道,「公孫公子,我的事情已經結束。」
  
  北堂瑤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事情已經結束 是什麼意思?到底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她!
  
  公孫容並沒有讓她疑惑很久,一種笑容蔓延到他的臉上,看了讓人覺得渾身發冷,他提著北堂瑤掠過樹林,眼前便出現了風岐谷。
  
  他將北堂瑤放在最高的地方,看著下面那些斷肢殘骸,聲音竟然一點起伏也沒有,「你要看仔細,這是你們北堂家的人,他們全都死了,全死了。」
  
  北堂瑤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看著下面那堆積成山的屍骨,她一具一具地搜索,她想知道那些人她是否認識,可是有的人臉已經被抓花了,有的人頭已經被拽下來了,所以她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認識的人。
  
  忽然她看見了一顆頭顱,那顆頭顱的主人今天早晨曾經給她牽過馬,那是北堂家守門的小廝……
  
  她的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瘋了一般想要衝開穴道,可是卻衝不開。
  
  公孫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臉上忽然浮現出十分清冷的笑意,走過去提起了那頭顱,拎到北堂瑤的面前,讓那死人的臉正對著她的臉。
  
  北堂瑤發出痛苦的哀號聲,彷彿已經瘋了一般,可是公孫容並未將那顆頭拿開,甚至還靠近了她一些,「你看,不過是一顆頭你就叫成這樣,那下面還有那麼多顆頭,你要怎麼辦?」
  
  「公孫容你不是人!」
  
  公孫容不理她,自說自的,「那裡面可能有你的親人,我記得你好像有一個十幾歲的侄子,他應該不在這裡吧?」
  
  北堂瑤彷彿被雷劈中了一般,今早她好像的確看見了一個人的背影,不會是他,不會!她不是說過讓他留在家裡嗎,一定不會是他的!
  
  「北堂家的人大概都死在這裡了,如果還有北堂家的人沒死,我也會追殺他到天涯海角。」
  
  「公孫容你不是人,你是鬼!」
  
  男子竟然笑得有幾分興奮,雙目赤紅,「從公孫家被滅門的那一天我就已經不是一個人了,是你們把我變成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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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5:59

【第52章.你話本看得多了】

  不遠處正在交手的兩人卻是北堂松和公孫清,兩人一時竟然分不出勝負來,公孫容又點了北堂瑤兩處穴道便奔到對面對抗北堂鬆了。
  
  北堂松此時才注意到風岐谷裡的狀況,他身軀猛地一震,難道已經晚了嗎!公孫清抓住了他失神的片刻,劍氣如虹從上斜劈下去,生生將北堂松的整條胳膊砍了下來。
  
  北堂松只覺一陣劇痛,一低頭卻發現自己的胳膊被砍了下來,那躺在地上的手好像還在微微抽動,他已經顧不得許多,握劍的手格開公孫清的劍,飛快地後退,竟然奔北面倉皇而逃。
  
  公孫清與公孫容對視一眼,兵分兩路追去,而北堂瑤卻還留在原地。
  
  暗處忽然飛出一個小石子砸在北堂瑤身上,她的身體猛地一震,之後卻不再動了。
  
  北堂松受了傷所以應該不會跑很遠,公孫清本來沿著血跡追尋,可是血跡卻在一處斷了。公孫容此時也從另一個方向趕了上來,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屏息凝神。
  
  風中都是不安定的感覺,公孫容忽然躍起,劍尖直直刺向上方。
  
  「叮!」兩炳劍在空中短暫交接又瞬間分開,公孫容藉著剛才一躍之力站在了樹梢,而北堂松已經落地與公孫清交過幾招。
  
  「你背後主使那人是誰!」公孫清清喝一聲,劍已經逼向他的胸前。
  
  「你竟然已經知道了,」北堂松臉上稍稍有些驚訝,眨眼卻又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甚至帶了幾分幸災樂禍,「即便你知道他的存在,恐怕你也不知道他是誰,你們接下來的人生都會活在恐慌之中,我即便是死也是瞑目了!」他揮劍橫掃,卻被公孫清避開。
  
  一柄劍撕裂空氣刺向他的肩膀,等他發現時已經躲閃不及,只得稍稍偏了偏身體,避開要害。
  
  公孫容本來就沒想一劍刺中他,所以多有保留,劍勢隨著他身體的變化而變化,只聽「噗」的一聲竟然將北堂鬆肩膀上的血脈生生挑斷了!
  
  北堂松捂著肩膀退出一段距離,微微喘息,「我並沒想過會死在你們手裡。」
  
  公孫清沒有絲毫放鬆,「你總不會每次都贏,如果你早知今日是否不會去動公孫家?」
  
  「哈哈哈!」他笑得張狂,「若是知道今日,我更要去做,因為我不相信我會輸,我要賭一賭。」
  
  「呵,你真是不該存活在這世界上。」
  
  「自古成王敗寇,既然我今天已經敗在你們二人手中,那麼該殺便殺我絕不眨一下眼。」北堂松雖然是這樣說的,可是他手中的劍並沒有放下。
  
  公孫容此刻心中很是平靜,緩步上前逼向北堂松,公孫清從另一邊靠近,北堂松彷彿已經是窮途末路了。
  
  可是窮途末路的人一般都會拚一拚,他也同樣。從他袖中飛出的暗器疾風驟雨一般的暗器襲向兩人。
  
  公孫容公孫清自是早有準備,急速躲避,所以並沒有傷到。可是待暗器紛紛落地時卻已經不見了北堂松的影子,公孫容稍稍沈思便知他去了何方。
  
  「回風岐谷!」
  
  公孫容猜的很對,北堂松是要去救在風岐谷的北堂瑤,可是他受了重傷哪裡有公孫容快,剛到風岐谷口便被追上了,他的暗器已經用盡了,只得以力勉撐。
  
  卻終於還是不敵,腰間中了公孫清一劍,血彷彿湧泉一般如何都止不住。
  
  北堂瑤就在不遠處看著,她的拳頭握起然後又鬆開,握起又鬆開,北堂松已經渾身是傷,手中的劍再也握不住,「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轉頭看了一眼北堂瑤一眼,彷彿是想說什麼,可是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因為兩炳劍同一前一後同時刺穿了他的胸膛,他的嘴湧出鮮紅的血液,可是卻無法洗刷他的罪孽。
  
  兩炳劍同時抽出去,北堂松的身體再也沒有支撐,轟然倒地。他的臉緊緊貼在了冰涼的地上,血從他嘴裡流出來,沾染他了一臉,然後迅速結成了冰。
  
  公孫容微微喘息,他覺得這一切來得有些太過突然,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擡頭去看公孫清,卻見他正擡頭望天,既不十分高興,也不十分激動,或者說他已經平淡到了極致。
  
  -----

  公孫清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來,剛才怕是用力過猛了,他的身體雖然已經被蘇步調理了半年之久,可是受的傷太過嚴重,已經不可能全好了。
  
  加上他為了快些好起來,讓蘇步用了對身體耗損最大的法子,如今每一日都是靠藥吊著,已經是回天乏術了罷……
  
  北堂瑤看著向她走來的人,臉彷彿帶了一張面具一般,「公孫容我恨你。」
  
  公孫容無所謂地挑了挑眉,「你隨便吧,反正你已經快死了。」
  
  她一直以為死亡離她是很遠的,可是已經在眼前了,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死亡可怕了,那也許反而是一種解脫。脫離她這一廂情願的命運,脫離這些令人瘋狂的癡念。
  
  可是她又不甘心,她做了那麼多事,如今竹籃打水,她怎麼會甘心。
  
  「我想自己選擇死法。」
  
  公孫容一愣,沒想到北堂瑤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要求來,「你想要怎麼死?」
  
  北堂瑤臉上現出幾分古怪的笑意來,「我想從懸崖上飛下去,像鳥一樣飛下去,那樣多好啊。」
  
  「好。」
  
  公孫容提著北堂瑤掠上了最高的一座山峰,從上面往下望去都是霧氣,如果一個人從這裡掉下去怕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活著的,公孫容的手放在北堂瑤身後,聲音很平靜。
  
  「你還想說什麼嗎?」
  
  「公孫容你為什麼喜歡夏嘉弦?」她的眼睛裡都是恨,深入骨髓的恨,「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我為什麼不喜歡她要喜歡你。」他的聲音一絲起伏也無,彷彿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般。
  
  北堂瑤想了想他的話,發現不知如何回答,因為並沒有什麼非喜歡她不可的理由,這樣的覺悟讓她絕望,「夏嘉弦那時跟我說,我並不瞭解你,我也並不是喜歡你。你不知道她說那些話的時候是多麼篤定,你不知道我那時有多嫉妒,有多恨她。」
  
  「她說的並沒有錯。」
  
  「正因為她說的沒有錯,所以我才恨她,我已經做了那麼些事,如果我承認我愛的只是幻想,那麼我就是否定了自己的所有,我不要。」
  
  公孫容沒有說話,看了看下面,彷彿是丈量有多高,能否摔死一個人。
  
  「我年少時的夢一直都是可以和你一同闖蕩江湖,伉儷情深……」
  
  「你話本看多了。」公孫容彷彿極不耐煩,打斷她說的話。
  
  北堂瑤淒厲地笑了起來,如癡如狂,猛地抓住公孫容的胳膊跳了下去。
  
  公孫容哪裡知道她的穴道已經解開,所以並沒有提防,落下山崖的一瞬間卻憑著本能把劍插入了石縫裡。北堂瑤的聲音從下面傳上來,「公孫容,我們一起死吧!」
  
  然後就瘋狂地笑了起來。
  
  公孫容剛開始慌了一下,現在卻冷靜了下來,竟然不惱恨她,只覺得可悲。
  
  「我不會和你一起死,你即便是抱著我一起跳下去,我也會扒開你的手然後自己爬上來。」
  
  「你竟然會這樣嗎?」她喃喃自語道。
  
  公孫容忽然感覺一輕,北堂瑤竟然鬆了手,人已經墜入了霧氣裡,聲音卻在曠谷裡迴響。
  
  「你一定要恨我,永遠恨我!」
  
  公孫容並未停留,而是蹬著巖壁爬回了上面,染血的白衣被風吹得上下翻飛。
  
  「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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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6:24

【第53章.美男計很是有用】

  熊熊烈火把整個山谷都照亮了,火光沖天,這樣的火光甚至比夕陽更加的耀眼熱烈。這把火將燒盡風岐谷裡那些屍體,北堂家的,十三盟的,還有那些藥人。
  
  風岐谷旁邊的高地上站著兩個人,他們的背脊挺直彷彿從來都沒有彎下過。
  
  火光照亮了兩人的側臉,無聲中透出一股堅忍來。
  
  「這裡五年之內怕是會寸草不生了。」公孫清十分溫和道。
  
  「乾乾淨淨的才好。」
  
  「我要你回漠北去查一件事。」
  
  公孫容不解道,「是什麼事?」
  
  「你去找蘇步,我有一件東西放在他手中,讓他幫我查,現在應該有結果了。」
  
  「那你呢?」
  
  「我去把三弟找回來,找到他就回到漠北去找你。」公孫清眼中清明澄澈,彷彿是從來都沒有經歷過滅族,從來沒有經歷過絕望似的。
  
  空氣中都是東西燒焦的味道,山谷裡那些東西都燒得差不多了。公孫容轉身準備離開,整個人背對著夕陽和火光,面對黑暗。
  
  「好,我明天就出發。」
  
  「你走之前不去見一見夏嘉弦嗎?」
  
  公孫容身體一僵,聲音卻是溫和的,「不去了,手上的血太多怕嚇到她。」
  
  公孫清並不放棄,「也許你這一次離開就再也回不來了,去看一看吧不要讓自己後悔。」
  
  公孫清說完便離開了,留公孫容一人站在原地,他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良久才鬆開。
  
  「那就去看一看吧,只看一看,不要後悔……」
  
  低喃聲吹散在風裡,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

  公孫容沿著古洛菲告訴的路,穿過了那片樹林,走了許久終於走到了樹林邊界。
  
  眼前出現一個小村落,此時正是清晨,各家的炊煙裊裊升起,男子女子不大不小的交談聲,雞鳴狗吠之聲讓整個村落都活潑了起來。
  
  公孫容擡起手臂聞了聞自己的手,眉頭緊接著便皺了起來。他昨天洗了四遍澡,只怕身上有血腥味,可是現在他身上好像還是隱隱有些血味。他不想讓人聞到身上的血腥味,尤其是不想讓夏嘉弦聞到,所以他來之前還特意去找白霜晚要了個香袋,可是現在那血腥味好像還在。
  
  他正躊躇卻見有一個顏色鮮艷短褂的小姑娘正往這邊走,她手中端著一個木盆,裡面裝滿了青菜,想來是要去溪水邊清洗。
  
  她並沒有想到這裡會有人,所以見到公孫容時便有些呆滯,片刻之後想起族內的長老說過,凡是陌生人闖入一定要趕快通知大家,於是趕緊轉身往回跑。
  
  公孫容早先就聽說三苗族很是忌諱擅自闖入的人,所以見了那姑娘的反應就知道她想去幹什麼,連忙提氣追了上去。
  
  那姑娘被他擋住,心裡慌張,差點就要張口喊,卻見眼前的男子深深地一揖到底,卻也不像什麼壞人,呼救就喊不出了。
  
  「姑娘莫要驚慌,在下公孫容,是來找人的。」
  
  阿娜從來沒有出過寨子,更沒有見過外面的人,如今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自然是十分好奇的,卻不知該說什麼,「你你你……你是從外面來的?」
  
  「是,在下是漠北人,前些日子朋友來了這裡,我是來找她的。」
  
  「啊!你的朋友在寨子裡嗎?」阿娜從沒聽說寨子裡有誰認識外面的人,不禁十分好奇。
  
  「她叫夏嘉弦,不知姑娘知不知道她的住處?」
  
  「是叫夏嘉弦麼,我沒有聽過,寨子裡好像沒有人叫夏嘉弦,你一定是搞錯了。」阿娜不安地撓著木盆裡脆嫩的白菜,心裡有些打鼓,心想這寨子裡從來都沒有叫夏嘉弦的人物,這人莫不是在騙自己。
  
  「她有可能換了名字,」公孫容稍稍遲疑便道,「那寨子裡有沒有一位半個多月前來的姑娘,個子不高,但是眼睛很亮的?」
  
  「啊!你說的是阿緋爾,一定是阿緋爾!」阿娜激動地揮舞著手中的大白菜,雙頰都緋紅了。
  
  公孫容心中一喜,忙道,「可能就是叫阿緋爾,她住在哪裡?」
  
  「她住在……」阿娜忽然住了口,又滿眼戒備地看著他,「我不知道,我娘喊我回家吃飯了。」
  
  她說完掉頭就跑,好像後面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一般。公孫容哪裡能讓她走了,急忙繞到她前面,臉上硬是擠出幾分愁苦悲痛來,「姑娘幫幫我吧,我也不瞞著你了,我和阿緋爾其實早已經私定終身,先前我做了些讓她誤會的事情,她一氣便跑到這裡躲了起來,我找了她半個多月終於找到了這裡,想要和她解釋,姑娘你可以定要幫幫我。」
  
  大概是和夏嘉弦呆在一起久了,所以他如今說起謊話來竟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公孫容本就長得俊美,如今又是一副為情所苦的樣子,阿娜一個小姑娘何時見過這樣的男子,也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覺得他怪可憐的,可是又不覺得他只是可憐。想起他剛才說認識阿緋爾,問道:
  
  「你真的認識阿緋爾?」
  
  「我真的認識,我從來不騙人的。」不騙人才怪。
  
  阿娜看著公孫容遠去的背影,頭腦還不是很清楚,她剛才幹什麼了,她說什麼了,她怎麼什麼都記不起來!還是快去告訴長老有外人進來了,不然出了什麼亂子可怎麼整!
  
  公孫容沿著阿娜指的方向走,很快便找到一個朱紅色木門的人家,那門半開著,隱約可以看見裡面的擺設。裡面有些聲響,他不知是不是夏嘉弦在院子裡。
  
  可是他看見剛才阿娜的反應便有些發楚,不敢再直接進去。他提氣躍上牆,輕手輕腳地往前走了一段。
  
  院子是青石板鋪成,上面鋪滿了些攤開的書,想來是天氣好拿出來曬的。台階下面的籐椅上躺著個微胖的婆婆,正閉著眼睛曬太陽,籐椅隨著她前後擺動著,十分悠閒。
  
  公孫容心裡沒底,心想是不是自己找錯地方了,可是仔細看那婆婆又覺得十分親切,說不出哪裡熟悉。
  
  門「吱」的一聲拉開了,公孫容緊張地屏住了呼吸,過了一會兒從那門裡走出一個人,穿著一件粉紅色的短褂,淺色的長裙,她手中抱著高高的一摞書,想來也是要拿出來曬的。
  
  這人不是夏嘉弦又是誰。
  
  公孫容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就要從他的嗓子眼跳出來似的。
  
  夏嘉弦彷彿心有靈犀一般,也擡頭看了他一眼,整個人也愣在哪裡了,手裡的書稀里嘩啦地掉落到地上。
  
  「小嘉弦你幹什麼呢,這些書可有年頭了,受不了這樣的折騰哦。」那籐椅上的人並沒有睜眼,依舊愜意地享受著清晨的陽光,聲音很是和藹,和藹中卻還帶著些戲謔。
  
  夏嘉弦此時才驚醒,急忙對公孫容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彎下腰去撿地上的書,應聲道,「哦哦,馬上就撿起來了,姥姥別生我氣!」
  
  她慌慌張張地把地上的書都拾了起來,然後手忙腳亂地在地上攤開,可是卻不像先前擺得那樣有條理。
  
  籐椅上的人終於睜開眼,夏嘉弦的眼睛分明就和她一模一樣!她笑得很慈祥,隱約可以看見年輕時的風采,「你慌什麼,莫不是你那姓公孫的情郎來找你了?」
  
  「姥姥你怎麼知道他姓公孫!」
  
  烏飛婭十分嫌棄地撇了撇嘴,「天天自言自語,一直叨咕著人家的名字,晚上睡覺也不安生,夢裡還喊人家呢!」
  
  夏嘉弦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從臉紅到耳朵,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偷偷去看公孫容所在的地方,見他還在,臉彷彿要燒了起來。
  
  烏飛婭看自己的孫女羞成了這樣,覺得心情都好了不少,拍了拍衣服便進了屋。
  
  夏嘉弦哪裡還能抑制住心裡的那份驚喜,擡頭去看公孫容,可是牆上哪裡還有人?
  
  她忽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男子的雙手緊緊抱住了她的肩膀,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我在這裡呢。」
  
  夏嘉弦猛地回身抱住他的脖子,那日分開後她便不住地擔心,可是卻什麼都做不了,她只能等,她想出去找他,可是古洛菲說她出去也只不過是成為他的負擔。
  
  她知道古洛菲說的是對的,那日在北堂家密室裡發生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後怕,所以她即便是擔心也只能留在寨子裡。等,還是等。
  
  「喂,你們在幹什麼?」
  
  兩人驚慌看過去,原來是烏飛婭從屋子裡出來了,公孫容最近總是受驚嚇,下意識便想跑掉。可是夏嘉弦卻死死地抱住公孫容的脖子就是不鬆手。
  
  「這是誰呀,小嘉弦你不說我可要去找人來了!」烏飛婭怒氣沖沖地指著公孫容,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夏嘉弦和烏飛婭一起呆了些日子,倒是頗瞭解她的性格,知道她不過是在威脅嚇唬而已,於是也不是很害怕,抻著脖子回頭喊道,「這是我男人!」
  
  烏飛婭眼睛都亮了起來,顯得十分興奮,卻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臉頰,「不知羞呦不知羞!」
  
  夏嘉弦把頭埋在公孫容胸前,臉更加紅,彷彿就要熟了一般,「就不知道羞,就不知道羞!」
  
  公孫容此時也反應過來,想給烏飛婭行個禮,卻因為夏嘉弦不鬆手而只能作罷,聲音卻十分恭敬,「晚輩公孫容見過前輩。」
  
  烏飛婭露出瞭然的笑容,讓公孫容覺得十分赧然,「即便你是小嘉弦的男人你也不能隨便闖到我們寨子裡呀?」
  
  公孫容訥訥,不知如何作答,「晚輩……晚輩只是……」
  
  「只是什麼?」烏飛婭笑得十分開懷,「只是思念小嘉弦,想得不行不行的了是不是?」
  
  夏嘉弦哀鳴一聲,再也不將頭擡起來了,而公孫容臉皮雖然厚此時卻也覺得臉上燒得很,正不知如何反應時卻聽到外面有許多人正往這邊走。
  
  烏飛婭也聽到了,臉色一沈,指了指牆,「你倆快翻牆走,這裡我來拖一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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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6:41

【第54章.你知道兇手是誰】

  夏嘉弦耳邊都是風聲,眼前的景物都模糊起來,只有公孫容的臉是清晰的,是觸手可及的。
  
  不知何時公孫容停了下來,這是一片山坡,因為南碧城的冬天並不是很冷,即便下了雪也很快就會融化,所以這一片山坡還是被枯草覆蓋著。清晨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暖洋洋的。
  
  公孫容不說話,夏嘉弦也不說話,兩人就在這山坡上靜靜相擁站著,彷彿什麼都不用說卻已經足夠。
  
  夏嘉弦一直也沒有鬆手,彷彿是怕一鬆手他便要離開了,又好像只因為太過思念。公孫容由她像孩子似地掛在自己的脖子上,覺得內心十分寧靜,彷彿昨日那些殺戮都已經遠離了自己,恍如隔世。
  
  可是他也知道只不過是彷彿而已,事實上並沒有,他的殺戮也許才剛剛開始,也許他這一生都要在殺戮中度過。
  
  他慢慢坐到了地上,因為枯草很厚所以並不涼。夏嘉弦坐在他的膝蓋上,亮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他。
  
  他的心就這樣軟了下來:「怎麼這樣看我,不認識我了嗎?」
  
  夏嘉弦眼睛依舊盯著他看,頭卻飛快地搖了搖:「我認識你的。」
  
  夏嘉弦說了那日分開之後發生的事,公孫容一直微微笑著,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你笑什麼呢?」夏嘉弦臉色微紅,好像是有些惱。
  
  公孫容嘴角微微翹起,眉眼疏朗:「你夢見過我嗎?」
  
  夏嘉弦猛地把頭埋進他的懷裡,卻還是應了一聲。公孫容也說了些最近發生的事,輕描淡寫地說了北堂家的事情,又說了自己明日便要去漠北查些事情。
  
  夏嘉弦安靜聽著什麼也不問,可是她其實有很多事情想要問,想問他最近好不好,想問他去漠北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可是卻只是閉緊嘴什麼都不說。
  
  -----

  夏嘉弦枕著公孫容的腿,看著天上的雲,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公孫容想摸摸她的臉,可是他覺得自己的手上有太多的血,所以那隻手遲遲也落不下去。
  
  他剛想把手收回來,卻被抓住,夏嘉弦依舊閉著眼睛,把公孫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
  
  「你的手還是和原來一樣溫暖。」
  
  「嗯。」
  
  過了一會兒夏嘉弦的呼吸漸漸平穩,想來是睡熟了,公孫容低頭輕輕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
  
  「我的好姑娘。」
  
  他說完竟然轉身便走了,甚至連頭也沒有回,彷彿是有一頭猛獸在後面追一般。
  
  他腳程本來就快,眨眼便消失在山的那邊。
  
  他走了不過一會兒,夏嘉弦便睜開了眼睛,她坐起身看了看公孫容消失的方向,呆愣了許久,然後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她哭得狠,曠野裡都迴盪著她的哭聲,若是不小心被人聽到了一定會以為遇到了什麼山精妖怪。
  
  她爬起來,可是卻止不住哭,跌跌撞撞地往回走,一路哀號。
  
  再說那公孫容和夏嘉弦兩人前腳剛走,長老魯彥便帶人衝了進來,可是只有烏飛婭在,便去質問烏飛婭是不是把兩人放走了,烏飛婭哪裡吃他那一套,只氣得魯彥頭疼。
  
  「要是阿緋爾被那小子帶走了,烏飛婭你就等著接受族規的懲罰吧!」
  
  烏飛婭瞪了他一眼,十分不屑:「別動不動就用族規來壓我,我當聖女那會兒你還不知在哪兒呢!」
  
  魯彥還想再說什麼,卻聽門忽然開了,兩人均擡頭去看,卻見夏嘉弦一臉的鼻涕淚水,哭得淒慘無比。
  
  兩人都嚇了一跳,烏飛婭急忙上前查看了一下,見沒有受傷才稍稍放心,擦了擦她臉上的鼻涕眼淚:「這是怎麼地了,公孫容那小子呢?」
  
  「他……他走了。」她說完又嚎啕大哭起來,說什麼都勸不好。
  
  魯彥心裡卻莫名地高興,在旁邊說風涼話:「走了好,走了好,那小子要是不走看我怎麼收拾他。這樣阿緋爾準備準備就繼任聖女吧。」
  
  夏嘉弦聽了魯彥說的,心裡更加淒楚,哭聲更加嘹亮。
  
  烏飛婭恨恨瞪了魯彥一眼,氣得魯彥甩袖子怒氣沖沖地走了。
  
  -----

  第二天一早公孫容便和白霜晚佐屏一行人起程前往漠北,他們前腳一離開,公孫清便獨自去了城北的一個酒館喝酒,他從早晨喝到晚上,看著酒館裡的客人多了又少了,可是卻總也喝不醉。
  
  現在已經很晚,酒館裡沒有什麼客人了,公孫清覺得今天似乎特別冷,他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是小孩子玩的那種撥浪鼓,手指轉動那撥浪鼓便發出清脆的響聲,可以想像當一個小孩得到這撥浪鼓時高興的樣子。
  
  公孫清似乎笑了一下,只是嘴角的弧度實在太過苦澀,彷彿是世間最苦澀的酒。
  
  「客官,小店要關門了,您看……」掌櫃的搓了搓手湊上來,他看公孫清的容貌盡毀,擔心是什麼凶神惡煞,心裡直打鼓。
  
  公孫清以前便從不與人為難,如今就更加不會讓人為難。
  
  「哦,是我忘了時間,這便吃完要走了。」公孫清起了身,對那掌櫃笑了一下,瞬間那張毀了的臉彷彿散發出明珠一般的光華來。
  
  掌櫃的彷彿被迷住了一般,什麼都忘記了說,木木地看著他離開。
  
  等他回過神來才想起沒有要酒錢,剛想追過去,卻見桌上放著一個錢袋,那錢袋足足裝了半袋銀子,比酒錢要多出許多,掌櫃想也沒想便起身氣追,可是卻終於是沒有找到公孫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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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霜晚一行人晚間在一間偏僻的客棧停了下來,公孫容不知怎麼到了客棧便再也沒有從屋裡出來,晚飯也沒有出來吃。
  
  白霜晚並沒有放在心上,稍晚一些白霜晚忽然驚醒,她覺得公孫容今天的有些怪,從在南碧城出發開始他便心不在焉,好想也並不著急趕路,按道理說不應如此。
  
  她快速走到公孫容的門口,喊了兩聲也沒有回答便推門進去,裡面哪裡有人?
  
  出發時她曾經回頭去看了公孫清一眼,他人站在晨光裡可是卻說不出的淒冷,彷彿已經喪失了所有活下去的希望。
  
  她心中一涼,渾身一震,瘋了一般跑了出去。誰知剛出門便被撞了一下,整個人向後倒去,多虧那人伸手拉了她一把。
  
  「火燒屁股了,這麼慌!」
  
  今夜正好是十五,月亮正元,南碧城的月亮總是沒有漠北的月亮圓,也沒有漠北的月亮明亮,世上只有漠北的月亮才算是月亮吧。
  
  公孫清歎了口氣,因為一直擡著頭所以脖子有些僵硬,他用手揉了揉,卻聽見背後有響動。他並不慌張,嘴角甚是帶了一抹笑。
  
  「你終於來了。」
  
  「你知道我會來?」
  
  公孫清的笑聲在這樣的夜裡格外的清冷:「呵呵,當然知道,那塊牌子在我手裡你遲早都要來找我的,所以我才支走了別人給你機會。」
  
  那人也笑,只不過聲音裡多是嘲諷:「你太自負了,即便是我來了你又能將我怎樣。」
  
  公孫清也不惱,他彷彿並不在意身後那人是誰,所以並沒有回頭去看一眼:「但是那牌子在我手裡,你卻不一定能拿走。」
  
  身後那人的氣息明顯一滯,想來那牌子應該是對他十分重要的:「你已經知道那牌子是用來幹什麼的?」
  
  這時恰好一片烏雲遮住了月亮,這條巷子都被黑暗籠罩了,誰也看不見誰。
  
  「用來調配京城禁軍的。」
  
  「公孫容和公孫謙知道這件事麼?」
  
  「他們不知道。」
  
  「如果你把那牌子給我,我可以放過他們,但是你卻要死。」
  
  公孫清靜默了一會兒,然後才道:「如果你半年前來和我這樣說,也許我會給你,」他頓了一頓,「可是現在我家破人亡,我不可能放過你。」
  
  公孫清緩緩回身,此時月亮正一點一點露出來,銀灰灑滿大地,那人的臉一點一點的顯現出來。
  
  「我不會放過你,長魚陌。」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是我?」長魚陌此時哪裡像平時那般平易近人,週身都散發著殺氣。
  
  「剛剛知道。」
  
  「可是你一點都不驚訝。」
  
  公孫清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眼睛中忽然迸發出強烈的殺意,聲音也像是結了冰一般:「因為不管是誰我都不會放過他。」
  
  「只怕你現在並不是我的對手,何必做螳臂當車這樣無用的事情呢,如果我不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那便一定不會放過你那兩個弟弟,想來你即便是死也不願意見到這樣的事情吧?」長魚陌似乎極為瞭解公孫清,所以知道用什麼當籌碼來賭。
  
  「是,我願意用我的生命去保護他們,我甚至曾經想過用自己的死亡使事情永埋地底,可是現在我已經改變了我的想法,因為我所在乎的,我想守護的那些東西都已經被你毀滅了。」他頓了頓,忽然擡頭目光如炬,「所以我要拉著你下地獄!」
  
  「呵,自不量力!」
  
  「如果加上我呢?」
  
  公孫清和長魚陌均是一驚,兩人循著聲音望去,巷子口站著的不是公孫容又是誰?
  
  他的手中握著劍,他一步一步地向這邊走來,劍尖與地面劃出十分刺耳的聲音來,他的臉色冷峻,可是卻出奇地平靜:「如果加上我,是不是能拉你下地獄?」
  
  長魚陌只片刻便鎮定下來,他的武功並不在公孫容之下,所以他輸的幾率很小,而公孫容的出現說不定會成為逼迫公孫清交出玉牌的籌碼,也許他的出現是一件好事。
  
  公孫清沒料到他會半路回來,驚訝道:「你怎麼回來了?」
  
  公孫容原本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個笑容,從未有過的純粹真摯:「今生既然做了兄弟,那麼就要一起生一起死,我再也不會先走了。」
  
  公孫清聽了他的話眼睛竟然濕潤了起來,他從懷中掏出一個褐色的小瓷瓶,將裡面的藥丸盡數倒進了嘴裡,再睜開眼時已然恢復平靜。
  
  「那麼我們便一起走,這輩子的兄弟也算沒有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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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7:02

【第55章.生生死死一念間】

  「你們兄弟倒是心有靈犀。」
  
  「其實我以前就一直想為什麼我剛從安平縣離開,你便出現在安平縣,安平縣並不是一個繁華的縣,你出現在那裡並不會沒有原因,現在想來你應該是想從嘉弦那裡找到三苗族的圖?」
  
  「是,我原本是那樣打算的,可是夏嘉弦好像真的一無所知,所以我就放棄了原來的打算。」長魚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佩劍,彷彿已經勝券在握。
  
  「所以你便把算盤打到三苗族上面,希望借由夏嘉弦的關係接近三苗族。」公孫容並不是在問,而是已經肯定。
  
  「是,三苗族的人太過謹慎,陌生人不可能混進去。」長魚陌自嘲笑笑,「本來過兩日我便要混進三苗族,畢竟夏嘉弦她不諳世事,並不會懷疑我。」
  
  「你想要的圖,其實不過是謠傳,我知道你肯定不會信,不過也沒有關係,反正你以後也不會有機會去實行你的計劃了。」公孫容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那天在北堂家的密室裡我中的飛刀,那是不是也是你射出來的?」
  
  長魚陌挑了挑眉,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我射的準嗎?」
  
  然而長魚陌並沒有等公孫容回答,他說話的同時已經出劍,想來是早就準備好要偷襲了。只可惜他這一劍並沒有像心中所想的那般刺中公孫容,而是被公孫容躲開了。
  
  他見一劍不中便迅速再次出手,招式狠利,似乎是想要快速地將公孫容制服,可是哪裡有這樣容易的事,公孫容此時甚是謹慎,所以即便長魚陌出手再狠辣,招式再詭譎,都不會輕易傷到他。
  
  長魚陌見他如此,出招更加狠,幾乎用上了十成的功力,卻也只是將將能壓制住公孫容罷了,只要他稍稍放鬆,公孫容定會反攻回來。
  
  偏巧這時公孫清也掠起加入了戰團,三人立時纏鬥在一處,只見劍光飛舞,在這小巷子裡彷彿是墓地裡琢磨不定的鬼火一般。
  
  「叮!」
  
  兩劍在空中碰撞發出刺耳的響聲,接著卻安靜了下來。
  
  巷子裡的三人已經分開,公孫清的臉色有些痛苦,他的手摀住小腹,可是血依舊從他的指間流了出來。他對要衝過來的公孫容搖了搖頭,強忍著站起身來。
  
  長魚陌自然不會給兩人喘息的時間,人已經箭一般衝了上來,攻擊的卻是公孫清。公孫容急忙錯步上前,挑開了長魚陌的劍,然後迅速回身攻向長魚陌。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兩柄劍在空中錯開,同時刺進了對方的身體裡。
  
  兩人都沒有動,彷彿都想讓自己的劍更深地插入對方的身體裡,可是兩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兩人的左胸都插著一柄劍,稍有不慎便要去見閻王。
   
  「你刺的很準。」長魚陌覺得那劍尖已經抵住了他的心臟,只要稍稍再往前送一寸便可要了他的命,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劍也緊貼著公孫容的心臟。
  
  公孫容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竟然還笑著:「你也同樣的準。」
  
  他們兩人這樣僵持著,手中握著別人的性命,自己的性命握在別人手裡,誰都不願意先退出來,可是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血沿著劍沿流出來,滴在地上,在這樣寂靜的夜裡發出令人憋悶的滴答聲。
  
  公孫容腦中恍惚,想到的竟然是第一次見到夏嘉弦的場景。那姑娘手中拎著個蘿蔔,渾身狼狽,可是她的眼睛很亮,亮得不染一絲雜質,那雙眼睛很美……
  
  公孫容卻終於是先出手了,他嘴角帶了一抹笑,手中的劍猛地往前一送,同時身體往旁邊一挪,生生讓那插在胸口的劍劃開了胸前的肌肉,雖然疼得痛徹心扉,卻是沒有插入心臟。
  
  可是他的劍也並沒能取了長魚陌的性命,長魚陌竟然是將身體一偏了過去,只是胸口一片血肉模糊,想來受傷也絕對不會輕了。
  
  長魚陌似乎是不能相信公孫容竟然如此不顧性命地出手,眼中有些驚詫:「你是已經完全瘋了麼?」
  
  公孫容用手指沾了沾胸口上的血,牽起嘴角猶如暗夜裡的修羅:「我欲成魔,攜君赴死。」
  
  長魚陌一震,一個人如果有想活下去的慾望,那麼這個人便不可怕,可是眼前這人他已經瘋魔,他不懼死,所以他可怕。
  
  長魚陌正全心全意地防備公孫容,所以直到遠處的公孫清轉身沒入夜色時他才驚醒要去攔住。可是公孫清此時已經跑出了這條巷子,他既然已經知道牌子的事情公孫容不知道,又怎麼會和他糾纏,虛晃一招便追公孫清而去。
  
  公孫容剛想提氣去追,卻覺胸中憋悶難忍,猛地嘔出一口血來,胸口火辣辣地疼,可是他只咬牙忍著,彷彿這身體並不是他的,彷彿這身體並不知道痛。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從地面掠起,如同在夜色中穿行的鬼魅,直追兩人而去。
  
  他跑了不久便已經能看見長魚陌的身影,可是兩人之間卻總是保持著一段距離,稍稍拉近,下一刻便又遠離。他覺得公孫清似是故意要引長魚陌到什麼地方,可是這個地方到底是什麼地方?
  
  他心裡沒有底,又不安寧,只奮力往前追,胸口的傷口一直也沒止住血,將他半邊的身體都濡濕了。
  
  周圍的景物越來越荒涼,住戶也越來越少,後來竟然已經看不到人家,原來已經到了城外。這些他都不管不顧,只拚命地追,可是長魚陌卻忽然失去了蹤影。
  
  這裡並沒有容人藏身的地方,只有一間 漆黑的破廟,可是卻聽不到什麼聲響。
  
  公孫容慢慢地往破廟靠近,那漆黑的廟裡卻忽然出現了一絲火光,然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廟裡炸開了,天地彷彿都震動了一下。
  
  公孫容原來被那股衝力震得後退了好幾步,剛一站起來看見的便是即將要倒塌的破廟,他目眥欲裂,雙目赤紅,瘋了一般往裡面衝。
  
  可是他的手卻被人抓住了,他瘋了一般掙扎,可是古洛菲哪裡能鬆手,公孫容竟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發了瘋地喊:「求你放手!你讓我去找我哥!你放手!求你放手!」
  
  然而還沒等古洛菲說什麼,公孫容便聽身後巨大的轟隆聲,那座本來便不牢固的破廟就這樣轟然倒塌,在他的面前轟然倒塌,埋葬了他的大哥!
  
  他的靈魂彷彿被抽離了一般,瞪著那破廟看。塵土飛揚而起,天地都是灰茫茫的,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裡面有誰,公孫清嗎?不,公孫清一定不再那裡,那裡一定沒有他,他那樣的人怎麼會被埋在塵土裡?一定不會,一定不會!
  
  他忽然痛苦地哀號了起來,痛苦地嘶吼起來,他用拳頭狠狠地砸向堅硬的地面,他用頭去撞地面,他痛不欲生,他的血染紅了地面,他想死。
  
  他瘋子一般,誰都不敢靠近,誰都不能靠近,可是夏嘉弦敢,夏嘉弦能。她死死地抱住他顫抖的身體,無論他如何掙扎她都不鬆手。她的後背撞在了石頭上,可是她就不鬆手,她抱住他的頭,抱住他的肩膀,死死地抱住。
  
  古洛菲怕公孫容會殺了她,所以便想拉開夏嘉弦,可是她做不到。
  
  因為夏嘉弦的眼神那麼堅定,彷彿在說,死也要一起死。
  
  這只不過片刻的時間,可是夏嘉弦覺得很漫長,甚至比兩人以前一同經歷的許多事情都要漫長……
  
  他終於安靜下來,夏嘉弦用袖子擦了擦他臉上的汗水和血,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我們去找他好不好,我們把他找出來,說不定他還活著,他還等著你呢。」
  
  公孫容的眼珠稍稍轉動了一下,好像是信了她的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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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7:32

【第56章.挖呀挖呀挖挖挖】

  公孫容的神智總算是清醒了,他要去把他的哥哥挖出來,可是剛才的爆炸已經讓破廟的木質結構都燒了起來,火勢漸漸大了起來,這樣下去恐怕會燒得什麼都不剩下。
  
  公孫容瘋了一般到處找水,可是這樣的荒郊野外哪裡有水,即便是有水也沒有器物來盛裝。如果火勢控制不住,即便是公孫清還活著,恐怕也會被火燒死了吧。
  
  然而上天並沒有如同往昔那般無情,它還留有最後一絲的悲憫。天空忽然陰沈起來,接著便下起了雪來,很大的雪,足以澆滅火勢的雪。
  
  這樣的大雪實在太過罕見了,恐怕南碧城的人誰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大雪。
  
  「南碧城從來沒有下過這樣大的雪,這雪恐怕是老天為你們下的吧。」古洛菲歎息一聲,眼睛餘光卻看見了遠處正趕來的魯彥,魯彥的身後還跟著十多個青年人。
  
  巨大的雪花落在那片廢墟上,很快便澆滅了燃燒的木質結構,火終於熄滅。公孫容再也顧不得其他,半身浴血,渾身是傷的便衝上去,他費力地挪開在上層的木頭瓦片,嘴中喊著,大哥,大哥你應一聲。
  
  夏嘉弦本來也想去幫忙,可是卻被古洛菲抓住。她兩人是偷跑出來的,並沒有想到這麼快便被魯彥發現了,可是夏嘉弦此時哪裡還顧得上魯彥,只想快些把公孫清挖出來。
  
  「去求魯彥,讓他幫忙救人,無論他提出什麼要求都答應。」古洛菲的話剛說完魯彥已經站在兩人面前,他怒氣騰騰地瞪了古洛菲一眼,然後又盯著夏嘉弦。
  
  「你們竟然私自跑出來,還不快和我回去!」
  
  夏嘉弦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便是救人,也顧不上許多,猛地拉住了魯彥的手,請求道:「長老,那廢墟下面壓著一個人,您救救他!」
  
  長老掃了那廢墟一眼,看見一個滿身都是血的男子正瘋了一般地搬開上面的石板。可是他並不是什麼樂於助人的人,他最重視的一直都只是三苗族的安危而已。
  
  「我若是救了那人,你是不是就自願繼任聖女之位?」魯彥笑得老奸巨猾,可是眼神卻是極為認真的。
  
  夏嘉弦下意識地去看古洛菲,古洛菲正鼓勵地看著她,她心裡稍稍有了些底:「好,長老救出那人,我便繼任聖女之位?」
  
  「今年三月正合適,那時候可以麼?」
  
  「長老說什麼時候嘉弦就什麼時候繼任。」她一咬牙,心裡卻安慰自己一定會有轉機的,一定會有。
  
  長老瞇著眼睛看著她,然後忽然奸計得逞般笑了:「好啊,這是你親口答應的,大家都聽見了,若是你到時候違背了約定,烏飛婭和古洛菲可是跑不掉的。」
  
  夏嘉弦一驚,擡頭去看古洛菲,卻見她依舊沈穩,這才放心。
  
  魯彥一揮手,沈穩指揮道:「大家幫忙去把上面的石頭瓦片搬開,小心不要傷了下面壓著的人。」
  
  這些人全都年輕力壯的,圍上去不一會兒便已經把廢墟上的石塊搬得矮了一層。
  
  眾人搬到一半卻聽見遠處煩亂的馬蹄聲,約莫應該是有不少人正往這邊飛快地靠近。眾人都心驚膽戰,生怕此時什麼人來搗亂。
  
  還好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白霜晚,她下了馬,眼中閃過一絲驚慌,聲音也顫抖了起來:「怎麼了?公孫清呢?」
  
  她看見公孫容瘋了一般地在搬石板,可是她不願意去多想。
  
  「壓在下面了。」古洛菲沈重道。
  
  白霜晚聽了這樣的話,整個人都震了震,竟然已經站不住了,還好一雙手及時扶住了她的肩膀。
  
  「霜晚,他一定還活著,我們去把他挖出來,他一定活著的。」男子聲音溫和,他的手彷彿很有力量,他正是偷偷從漠北趕來的杜如風。
  
  白霜晚點點頭,人還是懵的,卻踉踉蹌蹌地往公孫清所在的廢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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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升起來,又落下去,眾人已經不知道挖了多久,都有些渾渾噩噩的,忽然聽到一人喊道:「快來看,我挖到了一個人的手!」
  
  公孫容迅速地衝了過去,用滿是鮮血和傷口的雙手扒開覆蓋在那身體上石塊瓦片。那下面的人漸漸露了出來,那人衣服上的血已經乾透了,還沾了不少的灰塵,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公孫容又扒開蓋住那人臉的瓦片,他的臉終於露了出來,可是沒有人能認出這個人是誰,因為他的臉沒有一處是好的,根本看不出生前是什麼樣子的。這個人已經死了許久,這個人是公孫清還是長魚陌……
  
  白霜晚甚至連靠近的勇氣都沒有了,遠遠的躲著,肩膀顫抖。
  
  公孫容的手也在抖,可是他不相信這個人是他的大哥,他的大哥是那樣好的一個人,他的大哥不會死,他的大哥不會死。
  
  他想起公孫清的手上也都是傷口,於是懷了最後一絲希望去查看這具屍體的雙手。這具屍體的雙手也都是傷口,可是這傷口都是新的傷口,這人他不是公孫清!
  
  眾人知道了這樣的消息,彷彿一瞬間都充滿了力氣,於是便從發現長魚陌的地方開始尋找,他們想要快些找到公孫清,可是他們又害怕找到公孫清。
  
  東方現出了魚肚白,天快要亮了。
  
  夏嘉弦翻開一塊瓦片,一隻手忽然出現在她的視線裡,她驚喜地叫了一聲,眾人齊齊地圍過來,七手八腳地把那手附近的石塊都搬開了,下面的人終於露了出來。
  
  他的臉沒有毀,所以人們都看得出他是公孫清,可是他的左胳膊整個都不見了,肩膀處血肉模糊,皮肉都爆裂開來。
  
  公孫容顫抖著摸上了他的脈搏,眾人屏息,連遠處孩子的哭聲都能清楚地聽見。
  
  「哥。」男子的嘴唇在顫抖,可是隱隱看出一點笑意來,眼中似是有淚光。
  
  公孫清艱難地睜開了眼,他的眼睛並不明亮,甚至連一點光芒也無,他費力地擡起右手,摸了摸公孫容的頭:「我還沒死你哭什麼……」
  
  公孫容轉頭用袖子胡亂抹了眼睛,轉回來的時候眼睛睜得老大:「誰哭了,誰那麼窩囊廢哭了!」
  
  公孫清的嘴裡逸出一聲歎息,便昏了過去。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卻忽然聽到一聲巨大的轟隆聲。
  
  原來剛才搬開那些石頭是壓著一根立著的房梁的,如今那些石頭被搬開,便使得那房梁再也立不住了,倒向白霜晚這邊。
  
  白霜晚剛剛經歷了大喜大悲,如今腿還是軟的,現在又被這樣一驚嚇,哪裡能躲得開,別人離得又遠根本就營救不及。
  
  杜如風所在的位置也並不近,可是卻想也未想便衝過去抱住白霜晚就地一滾,那房梁轟然倒地,激起了濃厚的塵土。
  
  白霜晚驚魂未定,腦中一片混亂,只能聽見身後那人的沈重的呼吸聲,接著杜如風便被人拉起來。
  
  白霜晚也爬起來,卻見眾人正手忙腳亂地搬開那房梁,原來剛才那一滾杜如風雖然避開了要害卻沒有完全避開,右腿生生被那房梁砸中了,也不知骨頭有沒有事。
  
  公孫容的精神忽然放鬆,覺得身上都疼得要裂開,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便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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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清感覺自己的左肩火辣辣地疼,努力幾次終於睜開了眼睛。他聽見門一聲響,然後便有腳步聲慢慢靠近。
  
  「呀,你醒了!」女子驚訝地叫了一聲,然後便想要跑出去叫人。
  
  「等等。」
  
  夏嘉弦急忙站住,擔憂地看著他:「我去找人來,你等一下。」
  
  公孫清搖搖手,聲音有些沙啞:「公孫容怎麼樣了?」
  
  「他受了重傷,現在還昏迷著,但是已經沒有什麼危險了。」
  
  公孫清歎息了一聲,溫和道:「他神經繃得太久,如今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
  
  夏嘉弦不知如何應答,她覺得公孫清很親切,但是心裡卻又包含了一絲的敬畏。
  
  「你和公孫容一樣叫我大哥吧,我們在漠北不是見過嗎,我讓你帶玉牌給公孫容來著。」
  
  「哦!」夏嘉弦終於知道為什麼會覺得公孫清熟悉,驚訝之後又不知該說什麼,於是只不好意思地叫了一聲:「大哥。」
  
  公孫清似乎十分受用,眉眼都展開了:「我那二弟說他這輩子就認定你了,我當時聽了覺得很驚奇,以前給他說親事他從來都不應承,如今卻是忽然變了性子,想來是嘉弦的功力深厚。」
  
  夏嘉弦的臉「唰」的一下子便紅了個透,卻說不出話來,卻聽公孫清又道:「遇上嘉弦是他的幸運,在那樣朝不保夕的日子裡,他因為你得到了慰藉才一路走了過來,我代他謝謝你。」
  
  夏嘉弦急忙搖了搖雙手:「大哥快不要這麼說,能遇上他也是嘉弦的福氣,大哥你安心養傷,不要再憂慮其他的事情了。」
  
  公孫清笑著點點頭,像是終於卸下了重擔一般:「現在即便是我想要為兩個弟弟做些什麼事恐怕也不能了,因為已經沒有我可以做的事情了。」
  
  「不,大哥你是世上最好的大哥,誰也比不上。」
  
  公孫清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夏嘉弦想他是要休息了,便躡手躡腳地出了門通知其他人去了。
  
  -----

  公孫清的醒來就像是一抹陽光照進了眾人的心裡,連日的陰霾都消失不見。
  
  公孫容已經昏睡了兩天,長老說不過是受了太重的傷,昏睡是很正常的,所以夏嘉弦也並不是很擔心。
  
  她熬好了藥便直接去了公孫容的房間,因為門和窗都關著,所以顯得房間裡一點生氣也無,公孫容安靜地躺在床上,他的呼吸聲很淺,幾乎聽不到。
  
  她把藥碗放在床頭的凳子上,然後將公孫容的上身扶起,端起了碗,用勺子一點一點的將藥餵給公孫容喝。一碗喝完她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濃黑的藥汁漏到了公孫容的衣服上,暈成一片,夏嘉弦想了想便去櫃子裡找了一套乾爽的衣服出來。
  
  可是她脫下公孫容的衣服之後卻看見他滿身的傷口,舊傷新傷交錯在他的皮膚上,一層蓋住一層。
  
  他的傷口是長老親自包紮的,胸前已經被完全包裹住,可是他的胳膊上肩膀上,所有露出的肌膚上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夏嘉弦並不知道自己哭了,她只愣愣地看著那些傷口,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
  
  「傻姑娘,這些傷又不是不會好了。」
  
  夏嘉弦驚訝地看向床上醒來的男子,完全不知如何反應。倒是男子先伸出了手,揩了揩她的臉頰上的淚水。
  
  夏嘉弦此時才像是回過神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也不知是因為驚喜,還是因為難過。
  
  -----

  白霜晚以前一直知道杜如風不是什麼好鳥,如今卻知道杜如風不僅不是好鳥,而且還是個徹頭徹尾的無賴。
  
  「你傷到的是腿又不是手,自己不能喝藥嗎!」白霜晚怒極,恨不得用凳子去砸他的腦袋,卻怕他再因此更加無賴。

  杜如風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霜晚,我可是千里迢迢從漠北趕來幫你的忙,要是被朝廷知道了我的小命可是都要報銷了。如今為你受了傷,讓你餵我喝藥都不肯,霜晚,你也太狠心了。」
  
  白霜晚看他頗有死賴到底的架勢,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忽然非常溫柔地笑了起來:「來來來,我餵你。」
  
  杜如風看著伸到唇邊的勺子心裡有些打鼓,可是這樣的事情可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就當成是牡丹花下死好了。他大義凜然地張開嘴,那藥很苦,他飛快地嚥了下去。
  
  可是白霜晚並不將勺子抽出來,而是上下左右在他的嘴裡拚命地攪,杜如風原來俊美非常的臉如今已經是十分扭曲了。
  
  美人恩也不是誰都能消受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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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7:53

【第57章.不準欺負我媳婦】

  公孫清喝了藥,左肩還是隱隱作痛,可是並不是很難忍。
  
  門響了一聲,公孫清擡頭便看見公孫容扶著門框看他。
  
  「哥。」
  
  「剛醒過來吧。」
  
  「嗯。」
  
  兩人都沈默了下來,好像是有很多話要說,又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事實上公孫容之所以來是因為他知道了一件事,知道這件事之後他再也呆不住了:公孫清如今身體的狀況活不過十年了。
  
  他知道那樣的消息之後腦中忽然就空了,說是難過,卻並不只是難過,這樣的情感讓他不得不立刻來找公孫清,可是如今見到了他卻不知要說些什麼。
  
  「魯彥說你活不過十年。」
  
  公孫清看著他的弟弟,愣了一下,卻絲毫難過的神情也沒有:「我本來並不想讓你知道的。」
  
  「是因為半年前受傷太嚴重的緣故麼,好好休養也不行麼?」他說得很急促,胸口微微起伏。
  
  公孫清牽起嘴角,笑得有些無奈,但是好像並不是為了自己只剩下的十年壽命:「二弟,有些東西並不是得到才好,壽命也並不是越長越好。」
  
  公孫容的身體猛地震動了一下,眼簾垂下遮住了眼中的神色,喃喃道:「大哥,你怕是怨我吧。」
  
  「我為什麼要怨你?」
  
  公孫容的手握成拳頭,聲音卻是十分冷靜的:「長魚陌因為那塊玉牌滅了公孫家滿門,而那玉牌上面刻著我的生辰,你雖然不說,但是我卻知道公孫家大抵是因為我而毀掉的。」
  
  公孫清靜默了一會兒,忽然歎了口氣:「二弟你倒是比三弟要敏銳很多,但是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這事情其實和你並沒有什麼關係,若是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讓你和三弟知道這件事情的。」
  
  公孫容依舊垂著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公孫清的話:「三弟現在在什麼地方?」
  
  公孫清十分溫和地笑了笑,讓人安心:「他現在還在南碧城,沒有什麼事,你不要擔心。」
  
  公孫容應了聲,可卻還是沒有擡頭,整個人都隱在陰影裡。
  
  屋子裡靜了下來,隱隱能聽見窗外遠處孩子們玩鬧的聲音,反而讓屋子裡更加的憋悶難忍,公孫容似乎終於呆不下去了,轉身便要開門離開。
  
  「二弟。」
  
  公孫容站住,卻並沒有回頭,背脊挺直,卻有一股說不出的荒涼。
  
  「其實我本來已經準備赴死了。」
  
  公孫容的身體幾不可見地震動了一下,他並不是沒有想到這點,只是他不願去相信罷了,如今親耳聽公孫清說出來,終於再也逃避不得了。
  
  「你嫂子一向膽小,水兒又那麼小,他們到了地下一定很害怕,很孤獨,我很想去陪他們,所以我知 道自己活不過十年的時候並不難過,反而十分慶幸。十年已經太長太長,這麼長的時間我怎麼能度過去,所以我便想和長魚陌一同死了,那是我可以想到的最好的歸宿了,去陪你嫂子,還有水兒。」
  
  公孫清的聲音很沙啞,說出的這一番話讓人聽了覺得心酸無比。公孫容的手抓緊了門框,手指幾乎都戳進了木頭裡面。
  
  可是他並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該說什麼。他更加不敢想在以後的日子裡若是公孫清再出現這樣的想法,公孫清再想了結自己的性命,他要如何。
  
  「可是在最後的那一刻,我猶豫了,我想起了你和三弟,我想起你們小時候吃的那麼些苦,想起你小時候那麼倔強,想起三弟那時候多麼嫉妒你武功好,想起幼小的你們那時候只能依靠著我的手臂。」公孫清的臉上彷彿罩了一層清輝,美好而溫暖:「我想再看看你們,再看你們十年時間,看你們成家生子,看你們走出公孫家滅門的陰影,我想看你們終於能開懷笑起來。所以在最後一刻我猶豫了,我努力躲過了那些火光,活了下來。」
  
  遠處的孩子好像已經跑到了窗戶外,他們的聲音天真無邪,銀鈴一般悅耳。
  
  「哥,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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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彥雖然脾氣不好,但是醫術了得,加上他希望這些外人的傷快些好,快些滾出寨子,所以拿出了看家本事來,眾人這些或輕或重的傷便一日賽過一日地好了起來。
  
  公孫容的恢復速度一向快,不過幾日時間除了胸前的傷口沒有好,其他的小傷都已經結痂了。公孫容很高興,夏嘉弦更高興,不過魯彥比兩人都要高興。
  
  因為在魯彥眼裡,公孫容這野男人就是來勾引夏嘉弦的,他在這寨子裡一日,魯彥就難受一日,他的傷早些好了,魯彥也就可以把他早些趕出去,省得成天提心吊膽擔心夏嘉弦跟這野男人跑了。
  
  公孫清的傷好得要慢一些,但是現在也可以自由下地走動了。
  
  至於杜如風,他巴不得傷口好得慢一些。因為白霜晚雖然頗為凶狠,照顧人倒是滴水不漏,他心裡美得很。
  
  這日天氣正好,公孫清想要到屋外走一走,公孫容和夏嘉弦便殷切地左右相陪。
  
  走了一會兒,公孫清想起公孫容的棋藝十分不好,竟忽起了想要和公孫容下棋的念頭,於是已經許多年都沒有摸過棋子的公孫容捨命陪老哥。
  
  他左右拚殺,額冒冷汗,卻抵不過公孫清雲淡風輕間把他殺得落花流水。
  
  這還並不是最讓公孫容惱火的地方,公孫清一邊把他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邊給夏嘉弦分析公孫容的棋藝如何如何糟糕。然後公孫容就更加不能集中精力,棋下得越發的爛。於是公孫清就越發的高興,夏嘉弦就越發的替他覺得丟人。
  
  「呦!你們下棋也不能叫我一聲。」
  
  眼見公孫容便要落敗之時,忽然聽得這樣一聲。眾人不禁回頭去看,卻見杜如風一瘸一拐地往這邊走,頗有些狼狽。
  
  等杜如風走進了亭子裡,卻見白霜晚面有怒色地往這邊跑來,進了亭子便怒道:「你個瘸子沒事到處走什麼!」
  
  杜如風揶揄道:「霜晚這是關心我呢?」
  
  白霜晚也不知是剛才跑得太急還是怎樣了,臉竟然隱隱泛紅光,嘴上卻不留情:「誰關心你,我是擔心你的腿好不了你賴上我!」
  
  「杜兄這次是擅離職守,若是被朝廷發現了恐怕是重罪。」公孫清關心道。
  
  杜如風卻並不十分放在心上:「漠北的軍務我已經交給了可靠的人照看,短時間內應該沒有什麼事。漠北那種三不管的地界,朝廷也向來不會派人去視察的。」杜如風臉上忽然現出幾分大義凜然來,「再說為了公孫兄,為了霜晚,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是要下的!」
  
  其實夏嘉弦想,杜如風為了公孫清的話並不可信,為了白霜晚倒是真的。
  
  幾人落座,公孫清一看那棋局,哪裡還是剛才的棋局?再擡眼去看公孫容,發現他正在擡頭看天,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公孫清又去看夏嘉弦,發現夏嘉弦也在看天,於是公孫清也看了看天。
  
  白霜晚看見公孫清看天,心裡十分好奇,於是也看了看天。杜如風看見白霜晚看天,心裡同樣好奇,於是也擡頭看了看天。
  
  可是天上有什麼呢?只有一隻覓食的麻雀被眾人的眼神嚇到,上躥下跳落荒而逃……
  
  這一局棋公孫清和杜如風下,所以公孫容和夏嘉弦都鬆了口氣。
  
  白霜晚的臉還是紅的,夏嘉弦以前被她逗弄,如今也生了逗弄她的心思,神秘兮兮地貼到白霜晚耳邊道:「白姐姐,你莫不是真的喜歡上了杜將軍?」
  
  白霜晚臉已經不能用紅來形容了,簡直都要熟了一般。
  
  三個男人不明就裡,只見夏嘉弦眼睛賊亮賊亮的,白霜晚臉色賊紅賊紅的。
  
  白霜晚被三人一看,惱羞成怒,恨恨看了夏嘉弦一眼,猛地伸手夾住她的脖子,另一隻手就去扯她的臉。
  
  夏嘉弦的臉被扯得變了形,只能嗚嗚地叫,好不可憐。
  
  公孫容面有慍色:「不許欺負我媳婦兒!」
  
  白霜晚挑眉,把夏嘉弦的臉扯得更加變形:「我就扯你能怎樣!」
  
  公孫清在棋盤上落下一子,不贊同道:「霜晚別欺負我弟妹。」
  
  白霜晚依舊不鬆手:「就欺負你弟妹了怎樣?」
  
  杜如風瞪了公孫容和公孫清一眼:「你們別欺負我家霜晚!」
  
  白霜晚沈默了片刻,怒道:「誰是你家的!」
  
  白霜晚依舊用胳膊夾著夏嘉弦的脖子,憋得夏嘉弦滿臉通紅,公孫容哪裡還能忍得住,趁白霜晚不注意趕緊把夏嘉弦拽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
  
  公孫容趕緊給她順了順氣,叮囑道:「以後咱們離她遠一點,省得被她欺負了去。」
  
  夏嘉弦猛點頭,委委屈屈地偷看白霜晚。
  
  明明是白霜晚被夏嘉弦在暗中欺負了,可是如今夏嘉弦還一副受了欺負的樣子,白霜晚一時沒忍住:「明明是你先……」
  
  白霜晚忽然停住了,這話她要怎麼說啊!她總不能把夏嘉弦剛才說的話重複一遍吧?
  
  三個依舊不明就裡的人滿臉疑惑地看著白霜晚,等著她往下說呢,可是偏偏就停在這裡了。
  
  夏嘉弦從公孫容身後探出頭來,眼睛賊亮:「我怎麼了?」
  
  白霜晚肺都要被夏嘉弦氣炸了,可是偏偏說不出什麼來,恨恨跺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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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31 22:38:18

【第58章.要不咱倆私奔吧】

  夏嘉弦從魯彥的屋子出來,她的面色有些沈重,因為剛才魯彥說讓她三月份繼任聖女。三月距離現在已經沒有多久了,她總不能真的繼任聖女吧?
  
  古洛菲曾經和她提起過,聖女只能在族內找一個勇猛的男子成親,成親之後便要盡快產子,如果生了女兒那麼聖女便可以卸下聖女的頭銜,而她的女兒則要開始接受族中長老的教導,成為下一任聖女。
  
  古洛菲當年和外族人私定終身,珠胎暗結,並不敢讓族裡的人知道,所以在懷胎三個月的時候假托要去靜室祈福,偷偷生下了夏嘉弦。這件事在夏嘉弦六歲以前沒有人知道,六歲時夏嘉弦跑出了靜室,被族裡的人發現,古洛菲知道事情瞞不住了,於是讓夏將軍連夜趕來把夏嘉弦帶走了。
  
  之後族裡就炸了鍋,因為古洛菲所做的事情實在太過驚世駭俗,不僅觸犯了族規,更是傷害了族人的感情。
  
  古洛菲的聖女頭銜被摘了下來,本來應該接受十分嚴酷的懲罰,但是因為德高望重的烏飛婭極力維護,加上聖女的繼任者還沒有,所以只是讓古洛菲在靜室思過,暫時主持祭典。
  
  但是沒有了名正言順的聖女之後,三苗族彷彿總是少了些什麼,如今夏嘉弦終於回來了,可以繼承聖女之位,族內沒有一個人是不高興的。
  
  夏嘉弦不知道做聖女是不是需要完璧之身,如果需要她自然就不能做了,所有的事情迎刃而解,可就怕不需要,那她便要走投無路了。
  
  她決定先去找烏飛婭和古洛菲想想辦法,烏飛婭依舊躺在籐椅上曬太陽,見夏嘉弦來了,臉上現出些揶揄的神色來。
  
  「呦,小嘉弦終於捨得放下小情郎來看看姥姥啦!」
  
  「我才沒有,我是想姥姥才來看姥姥的。」夏嘉弦臉不紅心不跳,抱住烏飛婭的脖子撒嬌道。
  
  「哼,還說想我,我看你是遇上難題了,要不你才捨不得來。」
  
  「姥姥知道了啊?」夏嘉弦驚訝,卻還是厚著臉皮:「可我也是真的想姥姥了。」
  
  「我怎的就不知,魯彥那老匹夫已經來和我說了繼任聖女的事,兩個月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你的時間可不多。」烏飛婭一點也不著急,十分輕鬆道。
  
  夏嘉弦不知道烏飛婭是想讓自己繼承聖女之位還是不想,心裡也沒有底,試探道:「姥姥想讓我當聖女嗎?」
  
  烏飛婭慵懶地閉上了眼睛,但笑不語。
  
  夏嘉弦心裡更是忐忑,哪裡能沈得下氣:「姥姥也不想我當聖女吧?」
  
  烏飛婭忽然睜開眼睛,笑道:「我當然希望你當聖女,這樣就不能跟著姓公孫的小子跑了,我也能天天見到你。」
  
  夏嘉弦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卻知道要是不能得到烏飛婭的支持,自己恐怕很難逃脫掉。
  
  「姥姥,即便是我走了,我也會經常回來看您的,我也想姥姥呀!」夏嘉弦說的倒不是假的,在將軍府裡沒有得到的溫暖,如今她在這裡終於找到。
  
  烏飛婭瞥她一眼,笑罵道:「你可真是你娘的姑娘,跟你娘小時候一樣會哄人!」
  
  「我才不是在哄你,我說的可是掏心窩子的實話。」
  
  「成成成!被你騙了我也認了,」烏飛婭終於正了正臉色,認真問道:「你是真心實意要和那公孫家的小子走了?就不再看看別人是不是對你更好?」
  
  夏嘉弦想了想,搖了搖頭:「不看了,即便有人比他對我好,我也不要。」
  
  烏飛婭歎了口氣,摸了摸夏嘉弦的臉,心疼道:「你的性子怎麼也跟你娘一個樣,都是癡傻的人。」
  
  夏嘉弦想起古洛菲這些年是如何過的,心裡也覺得酸楚,將頭靠在烏飛婭的肩膀上不再說話了。
  
  「罷了,你既然已經認定了他,倒是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免去聖女之位。」
  
  「什麼方法?」夏嘉弦擡頭問道。
  
  烏飛婭的表情有些古怪,神秘道:「你如果能在三月份之前在肚子裡懷個娃娃,便失去做聖女的資格了。」
  
  夏嘉弦起先不懂,心思稍轉臉立刻紅了起來,卻不知怎麼回答烏飛婭,只道:「沒有……沒有其他的方法了麼?」
  
  烏飛婭瞪她一眼:「沒有了,要是你不能懷個娃娃,那就等著魯彥在族裡找一個精壯的男子和你成親吧,到時候我和你娘可是一點法子都沒有了。」
  
  「什麼沒法子?」
  
  兩人同時看去,卻是古洛菲進了門。烏飛婭面不改色道:「我在勸小嘉弦快點去勾引公孫小子,好快點生個胖娃娃。」
  
  古洛菲一聽變了臉色,一把拉過夏嘉弦:「你可千萬不能這麼幹,咱可是好人家的姑娘,不能做那等事情!」
  
  可是古洛菲並不知道夏嘉弦早和公孫容做了那等事情,夏嘉弦如今哪裡敢說,只能點頭敷衍過去。
  
  古洛菲見夏嘉弦應承了才稍稍放心,轉頭對烏飛婭道:「娘你真是越來越不正經,怎麼能叫嘉弦這樣做?」
  
  烏飛婭絲毫不放在心上,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悠悠道:「女大不中留,我當年倒是也勸你來著,可是你不是照樣給我弄出個娃娃來,如今你自己的女兒,你心疼啦?」
  
  烏飛婭說的這些話卻都是實話,想來當年古洛菲做的事情她現在也還是堵得慌。
  
  古洛菲也知道自己理虧,所以也不敢再說些什麼,可是夏嘉弦走之前卻一再叮囑夏嘉弦千萬不要聽烏飛婭的話,至於繼任聖女的事情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夏嘉弦嘴上應承,可是出了門便直奔公孫容的住處去了……
  
  -----

  公孫容剛從公孫清那裡回來,遠遠便看見夏嘉弦站在門口,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
  
  「什麼時候來的?」
  
  夏嘉弦侷促:「剛來,剛來。」
  
  她飛快地瞟了公孫容一眼,然後又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進屋。」
  
  「哦。」夏嘉弦跟著他進了屋,卻覺得臉都燒了起來,她怕魯彥真的讓她當了聖女,可是要她如何跟公孫容說啊?
  
  夏嘉弦心裡貓撓一般,糾結良久,心想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於是梗著脖子道:「長老今天找我來著?」
  
  公孫容納罕,長老找她為啥臉要紅成這樣?
  
  「嗯,長老說啥了?」
  
  「他說過兩天要在族裡選出一位青年。」
  
  公孫容更加不解:「選青年幹什麼?」
  
  夏嘉弦平復下呼吸,擡頭看著公孫容道:「選出的青年要和聖女成親。」
  
  公孫容聽了並沒有放在心上,端起杯子道:「這聖女又是誰?」
  
  夏嘉弦見公孫容在喝水,於是十分不善良道:「聖女是我。」
  
  「噗!」公孫容的水盡數噴了出來,夏嘉弦早有準備所以避了開來。
  
  「你是聖女!你什麼時候成聖女了,聖女是幹什麼的!」公孫容驚詫地抓住夏嘉弦的手腕。
  
  夏嘉弦面有難色,猶豫道:「別的我倒是不清楚,但是知道聖女只能嫁給族內的男子。」
  
  公孫容的眼睛忽然睜得老大,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嘴中喃喃自語:「只能嫁給族內的人,只能嫁給族內的人,可是我不是三苗族的人啊,這要如何是好……」
  
  先前夏嘉弦獨自煩惱,如今見公孫容煩惱她反而不覺得煩惱了,於是開開心心坐在凳子上看公孫容著急。
  
  公孫容走來走去也沒想出辦法來,只有一個餿主意冒了出來,於是巴巴地跑到夏嘉弦面前拉起她的手,十分正經道:「要不咱倆私奔吧,我看那長老不是個會變通的人,即便是我願意倒插門,他恐怕也不會讓,所以咱倆私奔吧!」
  
  夏嘉弦其實心裡已經早就樂開了花,可是面上偏要裝出一副正經的樣子,為難道:「我倒是也想和你私奔。」
  
  公孫容眼睛一亮。
  
  夏嘉弦又道:「可是我娘和姥姥不能和咱們私奔啊,我要是走了長老一定要處罰她們的。」
  
  公孫容眼睛一暗。
  
  公孫容苦惱地抓了抓頭,卻再也想不出辦法來。夏嘉弦見此躊躇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公孫容眼睛又一亮,急切道:「什麼辦法?」
  
  夏嘉弦低了頭,臉紅得嚇人,聲音小得像蚊子:「如果我在繼任聖女前……能……能……」
  
  公孫容已經等不及,搖了搖她的肩膀:「快說啊,即便是要我去偷長老的裡衣我也會去的!」
  
  夏嘉弦「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飛快地在公孫容耳邊說了句什麼。
  
  公孫容的眼睛驀地一亮,目光灼灼地看著夏嘉弦。夏嘉弦被他看得滿臉通紅,轉身便要走。
  
  公孫容卻從背後抱住她,唇就貼在她的耳邊:「這事你放心,全都包在我身上。」
  
  夏嘉弦的耳朵都紅了,覺得手軟腳軟,掙開公孫容的手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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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1 22:38:40

【第59章.揮汗如雨壓嬌娘】

  夏嘉弦在魯彥處學習了一天的風俗和規矩,頭昏腦脹地回了屋子,草草吃了飯便哪裡也不想去了。
  
  公孫清的傷雖然還是很嚴重,卻比剛開始要好上許多,他少了一隻手臂,可是卻從未表現出任何的自暴自棄,整個人都是溫和可親的。
  
  碧水教昨日也離開了南碧城,功德圓滿。
  
  夏嘉弦想起昨天公孫容說的話,忽然就覺得赧然,本來已經躺到了床上,掙扎幾番還是去沖了個澡。等她洗完回房時天已經快黑了,
  
  如今還是冬季,她的頭髮濕著有些冷,於是迅速鑽進了被子裡再也不出來。
  
  屋裡沒有點燈,夏嘉弦也不願意下床去點,所以就在漆黑的屋子裡發呆,想起了一些往事,有關她孤單平靜的童年,有關她黑暗蒙昧的少年,有關公孫容。
  
  她想著想著就不自覺笑了出來,笑過了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沒勁。她心裡忐忑,不知公孫容會不會來,來與不來她都覺得焦慮。可是她的焦慮並沒有維持很久,不過一會兒她便進入了夢鄉。
  
  夏嘉弦睡到半夜忽然聽到門響了一聲,她瞬間驚醒坐起。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照在進來那人的臉上,不是公孫容還能是誰?
  
  「吵醒你了?」公孫容的聲音在這樣的夜裡聽來,有些沙啞,讓人不禁就去遐想。
  
  夏嘉弦見是公孫容稍稍放心,聲音中還透著睡意:「嗯,聽見門響來著。」
  
  公孫容在暗處笑了一聲,慢慢走到床前看著她:「醒了正好可以做事,省得我還要叫你。」
  
  夏嘉弦神智一下子清明起來,甚至下意識地往被子裡縮了縮,怯怯道:「其實可以不用這麼急的。」
  
  公孫容對她的畏縮視而不見,脫了靴子,然後便扯開被子躺了進去。夏嘉弦被他身上的涼氣刺激得瑟縮了一下,想往後挪挪,誰知卻被公孫容環住了腰身。
  
  「你可真是狠心,我為了來見你可是在外面逛了大半宿呢!快讓我暖和暖和,我都凍僵了。」公孫容埋怨道,軟硬並施終於是把夏嘉弦按在了懷裡。
  
  「你在外面逛半宿幹什麼啊?」
  
  公孫容用鼻子哼了一聲,不滿又自豪道:「還不是長老,他放了許多人在你這屋子外面,我是用了許多法子才算把那些人避開了,要不哪裡能進來見你。」
  
  夏嘉弦嗯了聲,沒有再說話。
  
  公孫容的眼睛在夜裡亮得嚇人,看著夏嘉弦不滿道:「怎麼,你不願我來?可我要是不來你的肚子裡哪裡能弄出個娃娃來?」
  
  夏嘉弦哪裡料到公孫容會這樣說,頓時被弄得面紅耳赤:「不是……我只是……只是擔心你的傷還沒好,恐怕不行吧?」
  
  夏嘉弦說完怯怯擡頭去看他,卻見公孫容有些惱怒地瞪著自己,不禁更加磕巴:「不是……我……我不是……不是懷疑你的……我是擔心你!」
  
  公孫容卻並不理她,依舊滿臉怒容:「這個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可是你的傷口還沒好。」
  
  「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夏嘉弦見越描越黑,痛苦地嚶嚀一聲把頭縮進了被子裡。誰知公孫容又把她拖了出來,貼在她耳邊道:「弄個娃娃出來這件事現在十萬火急,我心裡也沒底,要是一時失手恐怕後面的事情更加難辦,如今是要抓緊時間做這件正經的事情,你可要好好配合我,不能扯我的後腿。」
  
  夏嘉弦聽公孫容把這一番羞人的話說得如此正經,心想這人真是個頂頂下流的人,卻是不敢看他,眼神躲閃。
  
  公孫容忽然將夏嘉弦壓在了床上,唇緊緊貼在了她的唇上,碾壓吸吮曖昧橫生,夏嘉弦腦中一片空白,任由公孫容為所欲為。
  
  公孫容親夠了稍稍擡頭,唇卻還是輕觸著她的唇,呼吸有些急促:「我總不能讓別人娶了你,你也不想嫁給別人,所以這都是不得已的。」
  
  夏嘉弦如今就像是砧板上的肉,哪裡能做的了什麼,外衣被扯掉了也沒有辦法,裡衣被扯掉了也沒有辦法,肚兜被扯掉了用手往回拽還沒拽回來,褻褲扯掉了也扯不回來了,終於是光溜溜地躲在被窩裡不敢動了。
  
  公孫容嗤笑一聲緊貼上她的身子,手也不老實:「真是,也不是沒做過這等事,有何好害羞的?」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不知羞!」
  
  「哎,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就真的不知羞了。」公孫容說完一個翻身便覆上她的身體,頭埋在她的胸口處,不多時帳內便傳出曖昧的聲響來,聽起來著實羞人。
  
  正所謂:揮汗如雨壓嬌娘,只為娃娃肚皮藏。
  
  -----

  夏嘉弦醒時已經日上三竿,她猛地坐了起來,卻又趴回床上,只覺身上沒有一處不酸,沒有一處不疼,她小心翼翼地解開了被子,不禁倒吸一口氣:肩上,手臂上,胸口,大腿上都是些青紫的印子,她昨晚昏昏沈沈也不知是何時弄上去的。
  
  「混蛋,臭混蛋!」夏嘉弦罵了兩句心裡舒坦了些,十分艱難地下了床,呲牙咧嘴地穿好衣服出了門。
  
  她答應烏飛婭今天要幫她曬書的,現在已經晚了,於是面色痛苦地一路小跑到烏飛婭的住處去了。
  
  院子裡已經曬了些書,烏飛婭見她來晚了也並沒說什麼,只讓她到書房去把高處的書搬出來,夏嘉弦乖乖去了。
  
  那書在高處,夏嘉弦現在連擡手都有些困難,於是找了凳子來,可是腿又擡不起來,好不容易爬到凳子上卻見烏飛婭也進了門。
  
  她怕被烏飛婭發現異樣,於是強忍著酸痛裝出一副輕鬆的樣子。
  
  「你可真慢,快把上面那一摞書搬下來,太陽都要下山了!」
  
  「哦。」夏嘉弦嘴上應著,內心卻在悲鳴,緩慢地把手伸向那一摞書,誰知烏飛婭卻忽然掐了她的腰一把,她沒忍住哀號一聲差點掉下來。
  
  烏飛婭眼中都是懷疑的光,夏嘉弦內心忐忑,卻聽烏飛婭幽幽道:「你們的動作倒是挺快。」
  
  夏嘉弦的臉「彭」的一下紅到了耳子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抓緊時間,要不事情可就難辦了。」
  
  「唔。」夏嘉弦應了一聲,頭也埋得低低的。
  
  烏飛婭見她如此便也不再為難她,抱著書出了屋子。夏嘉弦心裡忽然覺得有些異樣,也顧不得害羞,跟著出了屋子。
  
  烏飛婭很細心地將書一本本攤開,臉上的細小的皺紋都填滿了陽光,可是她的腰背已經不再直挺了,這是一個老人。夏嘉弦忽然覺得心酸,蹲到烏飛婭旁邊抱住了她的肩膀。
  
  烏飛婭覺得她有些奇怪,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怎麼了,是哪裡難受嗎?」
  
  夏嘉弦搖搖頭:「姥姥真的不想我做聖女,還是縱容我的任性?」
  
  「怎麼會這麼問?」
  
  「聖女是三苗族一直以來都十分重視的吧,對族裡所有的人都很重要對不對?」
  
  「是啊,自從三苗族存在,聖女便已經存在了。」
  
  「那如果我不做聖女是不是族人豈不是會很難過?」
  
  烏飛婭笑了一下,慈祥地摸了摸她的頭:「你的小腦瓜兒裡都裝著些什麼東西。」
  
  夏嘉弦的手握成了拳頭,聲音卻還是平靜的:「我為了自己的快樂而讓別人不快樂,這樣是不是有些自私?」
  
  「小嘉弦已經長大了啊,」烏飛婭的臉色正經了起來,放下手中的書,認真的看著夏嘉弦道:「聖女雖然對三苗族很重要,可是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是什麼?」夏嘉弦驚訝問道。
  
  「融入到南碧城的生活中去。」烏飛婭目光銳利,望著遠方道:「三苗族到南碧城定居已經很久,可是一直都隱居在這裡,雖然安全,可是並沒有什麼地方是絕對安全的。如果不能讓南碧城的百姓瞭解三苗族究竟是什麼樣的民族,誤會和傷害便永遠都不會停止下來。」
  
  夏嘉弦想到北堂家陷害三苗族的事情,如果不是北堂家已經消失了,怕是一定不會放過三苗族,而且南碧城的百姓還會覺得北堂家是在為民除害。她這樣一想覺得實在太過可怕。
  
  烏飛婭又道:「問題還不止是這些,三苗族的人口和四十年前相比已經減少了將近一半,我擔心再過四十年三苗族會從世上消失。」
  
  烏飛婭歎息一聲不再說話,夏嘉弦也才意識到三苗族面臨的是怎樣嚴峻的情況,開口問道:「那如果三苗族和外族人通婚,和外族人接近,這些事情是不是可以解決了呢?」
  
  「那就又出現了新的問題。」
  
  「什麼問題?」
  
  「如果和外族人通婚,那麼三苗族會不會被外族同化,那時三苗族的人雖然還活著,可是三苗族還在麼?」
  
  這樣的問題夏嘉弦從來沒有想過,一時便愣在了那裡。
  
  -----

  夏嘉弦回屋的時候已經很晚,屋裡沒有點燈,她才打開門,便被門內的一隻手拽進了屋子。她一驚剛要喊嘴卻被堵住,月光從窗子透進來,照在公孫容的臉上,她這才稍稍放心下來。
  
  公孫容把她按在門上,手也不老實地上下摩挲,夏嘉弦嚶嚀一聲想躲開,可是哪裡躲得開。
  
  公孫容覺得在門上實在有礙發揮,於是火急火燎地把夏嘉弦抱上了床。
  
  夏嘉弦只覺自己眼前一黑,身上一沈便已經被公孫容壓住了,她現在身上還酸痛酸痛的,心裡很是怨恨公孫容,直用手去推他。
  
  「怎麼,一日不見就又開始害羞了?」
  
  夏嘉弦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誰害羞了,你昨天下手那麼狠,把我身上弄的都是傷!」
  
  公孫容臉上有些驚訝,有些心疼道:「是我昨天孟浪了,我不該那麼猴急猴急的,我錯了,我有罪,快給我看看傷成什麼樣了?」
  
  夏嘉弦委委屈屈伸手把袖子擼上去,把胳膊湊到公孫容面前:「你看,都青了。」
  
  公孫容湊近看了看,呼出濕熱的氣體噴在她的胳膊上面,沒由來的便讓她臉一紅,想把胳膊抽出來,公孫容哪裡會讓,伸手在懷裡摸索了半天才找出一個小瓷瓶來。
  
  他把小瓶裡的液體倒出來一些擦在她的胳膊上,然後用手慢慢地用手揉。夏嘉弦被他揉舒服了,也就由著他,最後竟然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又聽公孫容問還有哪裡傷到了,她隨手指了指脖子,然後又昏昏沈沈地睡了。
  
  公孫容見她睡了動作更加輕柔,給她的脖子抹完藥,又心懷不軌地解開了她的腰帶,衣服一層層剝開,便見她胸前原本潔白的肌膚上都是青紫的痕跡,心道自己昨夜好像確實太瘋狂了……
  
  他忍著想要做其他事情的衝動,給夏嘉弦的身上抹好了藥,便又伸手去解夏嘉弦的褲子……
  
  夏嘉弦從夢中被弄醒,腿間有些異樣,迷迷糊糊地看去,卻見到了赤裸著的公孫容正在那裡忙活著。
  
  夏嘉弦想推開他,可是身上本就酸痛,如今又被壓在下面哪裡能推得動。
  
  「公孫容你幹什麼呢!」
  
  男子擡頭,眉目含春,笑道:「種娃娃呢。」
  
  夏嘉弦怒極:「我身上都是你弄出來的傷,你怎麼好意思還繼續這樣!」
  
  公孫容更加春光燦爛:「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我們總不能半途而廢吧,我會輕一些的。」
  
  公孫容說完便一個挺身……
  
  夏嘉弦見公孫容無動於衷,裝乖裝委屈道:「容郎,我今天好累了,我們明天再來好不好?」
  
  公孫容臉上出現些心疼的神色來,夏嘉弦十分慶幸,以為他會放過自己,誰知公孫容忽然十分正經道:「為夫知道娘子辛苦了,所以你接著睡吧,這裡交給我就好。」
  
  夏嘉弦欲哭無淚,哀求道:「能快點麼?」
  
  公孫容面有慍色:「你如此看不起為夫麼!」
  
  然後自然是一片春色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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