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2:42

【20.虎山行】

  不管再悲傷,生活還是要繼續。

  南宮世家給的假只有一天,石頭想為父親辦一個體面喪事最少需要十二三天時間,我也不願鐵頭大叔草草入土,所以自告奮勇幫石頭找總管請長假。

  兩人依依惜別,舅舅趕上馬車將我送回南宮家山腳下。我一口氣爬上台階,揉著酸疼的小腿肚,找到小王管事告明原因。

  小王管事困意未消,正打著哈欠對賬本,聽完來意後翻了個白眼:「石頭現在是我們這些人可以管的嗎?找主子去。」

  我大驚失色:「這種事要找煥主子?」

  「進來那麼久,你究竟長了多少腦子?」小王管事一臉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耐著性子給我解釋,「普通下等僕役的事情才報到我這裡備案,上房丫鬟和姬妾們的事情由王總管管理,弟子們卻是由主子親自指點的,石頭那孩子天賦極高,前途不可限量,特別得煥主子青睞,他要請那麼久假,肯定要告訴主子的。」

  我苦苦哀求:「我見了主子就腿發抖,說不出話來,可否請小王管事代為轉告一聲?」

  「你沒看我這裡多少事嗎?」小王管事不高興了,揮揮手隨意打發了我。

  石頭啊……你可害苦我了。

  我拖著比鉛還沈重的雙腿,眺望遠處挽風樓,內心天枰一頭裝著大禽獸,另一頭裝著新喪父的石頭,搖搖擺擺平衡許久,終於一咬牙,迎頭衝入雷區。

  挽風樓樓高三層,一色淡雅裝飾,地處山峰最高處,風很大,樓外有數株楊柳迎風搖擺,不遠處是寒潭,有十來尺高的鴛鴦瀑布懸於上方,飛濺起的水花似霧,美不勝收。寒潭下又是一個寬短的小瀑布,水流緩了不少,兩側種著奇花異草,散發著陣陣清香,不少花瓣落入水中,隨著十八彎的水道,緩緩流入臨香閣。

  我一步三回頭,像做賊似地鬼鬼祟祟蹭到了挽風樓外圍,蹲在瀑布附近探頭探腦,懷揣一百兩銀票,想找個認識的丫鬟替我去說這事。

  等了又等,平時老來廚房叨擾的小丫頭片子一個都沒出現,倒是見到上次跟著南宮冥的那個俏麗丫鬟,手裡拿著幾本書匆匆而來。

  我從草叢裡跳出來,把她嚇了一大跳。

  匆匆說明來意,那丫鬟壓根兒不願意搭理我這個「狐媚子」,賄賂也不肯接,自顧自扭著腰走進臨風閣,掛上滿臉笑容去給她少主子送書,然後快步走了。

  眼看日頭越來越低,這事情已無法再拖下去,我只好從懷裡拿出小鏡子,重新整理一下西瓜皮腦袋,準備去給南宮煥一個當頭重擊,賭運氣讓他不留意看我的臉。

  南宮煥喜靜不喜熱鬧,雖然山下護衛重重,但各人住的地方守衛都極少,我報告後,低頭一路進去,只遇到了幾個陌生丫鬟,還有兩個他的寵妾在賞花玩鳥。她們聽說我是來討恩典時,好心建議我別現在去觸黴頭,冥少主在書房挨罵呢……

  我側耳靜聽,真有把低沈的男聲混雜在水聲中傳來,口氣極為嚴厲不滿,很是恐怖。

  等了大約三刻鐘,最後一聲「滾」字傳來,我去找大禽獸的勇氣如戳爆的氣球,一下全消失了。

  石頭啊石頭,不是不想幫你,只是這禽獸太兇猛,我怕走近被生吞活剝……

  撤退中,身後傳來輕輕的水花聲。

  我回頭看去,是南宮冥孤零零地坐在楊柳下,垂頭喪氣,寶劍放在身邊不遠處,手裡拿著小石片在打水漂,看起來很不高興。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眼前一亮,高興起來。

  主子和少主都是主,石頭一個小弟子,請假找誰不是一樣嗎?

  目前小禽獸的變態和大禽獸相比還差幾個級別,而且他已經見過我的臉,早就可以破罐子破摔,再接觸一次去請假的風險小得多。

  磨磨蹭蹭走過去,會內功的人耳朵靈,南宮冥一下子就發現了我的存在。他黯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急忙跳起拍拍身上塵土和草葉,嘴角露出燦爛的微笑,衝著我揮揮手:「洛兒,過來。」

  他那麼興奮幹什麼?肯定不安好心!

  我在五步距離外駐足,按規矩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我是來幫人求假的。」

  「誰?什麼假?」南宮冥迷惘了片刻,又笑了起來,「我這幾天一直在找你,你躲哪兒去了?」

  我驚了:「找我幹什麼?」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尚有餘溫的精緻木盒,塞入我手中,然後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道:「前天去了豐臨城,見這玩意有趣,便買回來賞人,這是特意給你留的。」

  我錯愕地看著他,聯想起劇情,腦中瞬間劃過很多不和諧物品:乳環、鎖鏈、繩子、鞭子、玉勢、珠串、OOXX……

  小禽獸很期待地催促:「打開看看,喜歡不喜歡?」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緊張地打開木盒。

  盒裡靜靜躺著一對兔子形狀的玉耳環,玉色溫潤,小巧可愛,似乎不是用在特殊部位的玩意。

  「我看別的女孩都帶耳環,就你沒有,便自作主張挑了個送你。」南宮冥輕輕沾起一隻耳環,扳著我肩膀拉了過來,開心地說,「來,我幫你帶上。」

  「不!」我急忙推開他的手,正想拒絕,卻見他雀躍的神色一下子沈了下去,就好像做了好事還被無故責備的孩子,滿是委屈和失望。讓我覺得自己像欺負小孩的惡霸,不由遲疑起來。

  未料,南宮冥趁我心軟瞬間,忽然出手,撩起遮著臉的長髮,對了對耳眼,迅速將耳環穿了過去,然後轉身到後面,細心扣上金鎖。

  習武之人力大,掙脫不能,他暖暖的手蹭過我的頸部,有點癢癢的,帶來危險的預感。

  我轉身想逃,又被他拉住,溫柔地強迫帶上了另一隻,然後緩緩將手移至額前,撥起厚厚劉海,看著我的雙眼,似乎在癡迷著什麼。

  「你這樣真好看。」他的臉越靠越近,沈重的呼吸聲在耳鬢纏繞。我怕得要命,也顧不上尊卑有別,伸手一把按到他臉上,死命往遠處推,卻不敢放聲大叫,唯恐招來大禽獸。

  南宮冥回過神來,急忙放手,訕訕道歉:「對不起,你別惱,我沒有惡意,只是……」

  「只是什麼?」我氣憤的一邊整理頭髮,一邊往後退,和禽獸保持安全距離。

  「不……沒什麼。」南宮冥支支吾吾,不願詳說,然後又愣愣地看著我發呆,好像在渴望什麼東西似的。

  我不願意讓他對自己態度產生誤解,立刻換成冷若冰霜的晚娘面孔,公事公辦地將為石頭請假的理由說了番。

  南宮冥也恢復了常態,為難道:「石頭沒有別的親人,特例批假讓他安葬父親也是應該的。只是他平日最反感弟子偷懶請假,而且我最近功課進步不快,沒達到要求,讓他心情不好。如果由我去說,萬一他餘怒未消,可能不會批那麼多天假。」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你偷懶了?」

  南宮冥先搖搖頭,又點點頭道:「他要求我三天內將一百零八招沾花擒拿學會,雖然我練得很認真,但最後一招始終不夠流暢,中間頓了一下,也難怪他生氣。」

  我無語,大禽獸對兒子的要求實在太變態了……

  南宮冥真誠建議道:「父親曾讚過石頭,說是棵習武的好苗子,想必不會為難。你自己去說,效果可能更好。」

  有這個膽子找大禽獸,就不來找小禽獸了,所以我死命搖頭,只一個勁地求南宮冥。

  南宮冥困惑地問:「石頭和你關係很好?」

  我趕緊回答:「我們是同村的,一塊兒長大。」

  南宮冥皺皺眉,猶豫了很久,終於答應幫我去試試。

  我暫時拋卻成見,裝模作樣地對他千恩萬謝。

  南宮冥走了兩步,又跑回來,調皮笑道:「我幫了你,你就得答應我一件事。」

  我警戒地問:「什麼事?」

  他再次伸出雙手將我的長髮和額發統統撩起耳後,露出那對俏麗的玉兔耳環和光潔的額頭,結結巴巴地請求:「如……如果可以,我……我想抱抱你。」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3:01

【21.兩隻髮簪】

  「這種事當然不可以!」我只用半秒,便拒絕了他的請求,「就算你是主子,也不可以隨便和丫頭摟摟抱抱,如果傳出去,我還要命不要?」

  「我不是隨便……」小禽獸匆忙放下手,紅著臉不知在解釋什麼,可依舊不想放棄。

  我「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女孩子清白很重要,就算我身份低下,可以不要臉。你年紀輕輕,又是南宮世家的少主,武林新一代俊傑,如果調戲女孩子會玷汙名聲,傳到你爹耳裡,肯定會大怒,說你不務正業,貪圖享樂,敗壞家風,我是為你好啊……」

  其實以大禽獸自己的不檢點,未必會以此訓斥兒子。但南宮冥年紀太小,如果這時就沈迷女色,他肯定會不高興,所以事情還是往越嚴重說越好。

  小禽獸果然被爹的威嚴嚇住了,不再堅持,轉身向挽風樓走去。慢慢走了約莫二十米,又依依不捨回過頭來,朝我看了一眼,神情很是憂傷。大概是希望有人挽留,再說幾句貼心話。

  我拚命招手:「快去,快去!」

  小禽獸只好繼續往前走,走了五十米,再次回頭。

  我轉身賞花,什麼都看不見。

  小禽獸歎了口氣,終於徹底離開了。

  我偷眼看去,蹣跚前進的小小背影格外寂寥……

  石頭的假很快就批下來了,共二十天。我托吳秀才寫了封信,請出去辦事的人送到李家村,讓他安心辦喪事,處理家務,暫時不必擔心南宮世家的差事。石頭的回信很簡單,只有力透紙背的一個「好」字,寫得和以往一樣醜。

  這段日子裡,我繼續低調過日子,能不出門就不出,就連廚房的活計都裝病少去了,惹得黃大娘嘀咕了好久,說我身子瘦,病歪歪,本來還想幫街角馬二娘的小兒子說媒,這回可不能害了別人。

  馬二娘雖然家有點窮,種菜為生,除了有點嘴碎愛說閒話外,但為人和善,脾氣極好,給大兒子和二兒子挑的媳婦,長相都不太好看,卻是有口皆碑的賢惠人,婆媳關係和睦。她以前來南宮家送菜時,曾和我聊過幾次,頗是喜歡。

  所以我有點後悔了……

  後來掃台階的時候,南宮冥有意無意經過了好幾次,每次都驚訝地說:「洛兒,好巧啊。」

  「巧什麼?我難道不是天天這個時辰在這兒幹活嗎?你別擋路。」我沒好氣地頂回去。因為他最近老出沒,發現我不帶那對兔子耳環,就會撩我頭髮。因為他是主子,我又吃人手短,不好在石頭沒回來前和他鬧太僵,只能暫時天天戴著應付,等晚點再找機會裝弄丟。

  南宮冥只好站去旁邊蹲著看,掛著心疼的眼神,開口幫忙幾次都被頂回來,也不好吭聲了。

  大概每天經過的小王管事也噁心他那眼神,沒過幾天,我的職位就被正式調去廚房了……

  風言風語忽然多了不少,下層僕役們對我客氣了,王大娘也不敢太使喚我,上層丫鬟們則冷嘲熱諷,說些山雞也想變鳳凰,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之類的話……

  我辯過幾次,可是越描越黑,乾脆裝聽不見,寸步不離廚房範圍,減少南宮冥見我的機會。每天努力工作,洗米切菜刷碗越做越熟練,還經常去照顧後院養的那十幾隻雞。

  其中有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我惡趣味地給它起名叫耽美大神。還有一隻小公雞,取名叫絕色小受。母雞們叫穿越、小說、美劇、動漫、網遊、薯片、可樂、香奈兒……什麼都有,反正將我天天夢想都想重新擁有的東西都搬了進去,以免哪天說夢話漏了嘴,也可以找個掩飾。

  公雞很有領地意識,耽美大神霸道異常,天天啄得絕色小受到處逃,然後獨霸穿越等一眾母雞,發揮種馬本色,坐擁後宮三千,瀟灑異常。

  美劇寵冠六宮,上個月孵出一窩小雞,換毛後,我將其中兩隻小公雞取名叫大禽獸和小禽獸,準備將來閹掉燉了吃。煩惱時就去看著它們哈哈笑,

  無事獻慇勤的南宮冥也裝著逗小雞,站旁邊很開心地陪我笑。

  王大娘說我瘋了,沒救了,然後她小心翼翼地問:「少主好像是對你有意思,是不是將來會納你為妾?他倒不學煥主子那樣無情,跟著他有好日子過。」

  我連這禽獸的正室都不做,還去做他小妾?我當下大怒,義正詞嚴反駁道:「寧做窮人妻,不為富人妾。」

  王大娘把我呸回來:「你賣身契在人家手上,還敢給臉不要臉?也虧得少主性子好,換個狠心點的,早將你賣窯子了,到時候哭都沒地哭去。」

  賣身契?我的心一下子又涼了。

  身為二十一世紀人,人口買賣這玩意在我腦海裡還是很淡薄的。加上家人在出發前嘮嘮叨叨反覆了無數次南宮家肯定會放十八歲的大丫頭,到時候就能回家。石頭又是簽的長工契,也經常在我耳邊說十八歲要回家打鐵娶媳婦的,感覺就像一份不能辭職的合同工。

  進了南宮家,工作一直沒什麼油水,宅斗文裡的爭權奪勢也輪不到這種燒火的小丫頭身上,南宮煥只送過寵妾,從沒賣過僕人,而南宮冥的態度又一直和和氣氣,怎麼頂撞都不生氣。

  所以我潛意識認為做錯事大概就是被打板子、扣月薪、頂多被趕出去(最好),卻從來沒往被轉手賣掉這方面想……

  主人要收奴婢,根本不需要奴婢同意。南宮冥不過是年紀小,怕父親責怪,不敢惹風流事耽誤學業,否則他強迫我去侍寢,我馬上會被大家脫光洗乾淨,打包裹綁蝴蝶結送床上去。

  雖然我在故意惹他討厭,可是頂撞得太狠,說不準他真的忍無可忍,真將討厭的我賣到不知什麼地方去,那就哭都來不及了……

  都是被蹂躪,好歹南宮家大小禽獸還有張不錯的臉,而且接下來的劇情我比較知根知底,如果落到一個又肥又醜,經驗更豐富的老禽獸手中,那就更沒逃生的希望……

  不行!絕不要被賣掉! 反正在這裡熬到十三、四歲,等身體長開後,我就會逃跑離開!只要不惹到大禽獸,少年時期的小禽獸還是比較溫和的,雖然有狼子野心,但只要我不鬆口,他還不至於做出強迫行為。

  衡量清楚利弊後,我趕緊收斂晚娘臉,盡可能婉轉拒絕,即使被吃豆腐也不敢頂撞得太過分了。

  小禽獸覺得懷柔政策起了作用,高興得不行,出去辦事的時候,又替我帶回來一隻精緻的瓷簪。他眼光極好,瓷簪雖然不值錢,簪身卻由白銀掐絲纏繞出,配上五顆大小不一的青花瓷蓮花紋大珠和琉璃小珠子做的流蘇,不太耐摔,估摸是富貴人家少女的玩物。非常漂亮風雅。如果不是送的人有問題,我定會愛不釋手。

  二十天後,石頭也風塵僕僕地回來了,背著個大包裹,在門房喝了口水,就直衝衝來到我房間。

  我趕緊起身相迎,他的身板依舊站得和白樺樹一樣直,似乎沒有風可以折得彎。精神狀態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差,神情成熟穩重不少,像個大人了,只是那雙總是帶笑的眼裡似乎多了些冷意和殺氣,瞇起來的時候莫明讓人心寒。

  我以為自己看錯了。

  「醜丫頭!」他立刻衝著我笑起來,兩顆虎牙尖尖,酒窩依舊。如春回大地,將冰雪一卷而空,暖暖的感覺和以前一模一樣。

  我想自己是看錯了。

  石頭將包裹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小鐵盒子遞到我手上道:「幫我收起來。」

  我打開盒子,見是好幾千兩的銀票,不由愕然:「從哪裡來的?」

  石頭淡淡地說:「家沒了,我在這裡幹活也回不去,所以將家當都賣了,等將來再置辦。你女孩子心細些,屋裡又有鎖,幫我保管」

  我覺得責任重大:「弄丟了怎麼辦?」

  石頭無所謂道:「丟了也不怪你,反正這玩意放我自己身上丟更快。」

  他都說到這地步,我便不堅持,數了一下銀票道,「似乎賣賤了?」

  石頭道:「賣得太急,被壓了價。而且鄉里鄉親在喪事上都出了大力,我也不想太計較這幾個錢。」

  我將銀票統統裝進新作的素色荷包,從懷裡掏出小鑰匙,打開箱子放了進去,然後從裡面取出個小小的紅布包。

  石頭見我收妥東西後,又從身上慎重掏出一個木盒,推入我懷裡道:「我現在還沒什麼好東西可以送你,這個拿著。」

  我困惑地打開盒子,裡面靜靜躺著一支展翅鳳凰金簪,粗粗重重,約莫四五兩,款式有些老,顏色也有些舊,也不適合小女孩帶,便開口道:「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不如也給你收起,將來重置家業時拿去換錢……」

  「說給你就給你了,不要囉嗦!快帶上給我看看。」石頭不高興地打斷了話頭,站起身,不由分說把我攬過來,擰過腦袋,粗手笨腳地整理起髮髻來。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3:22

【22.雛鷹】

  雙髻包子頭不適合帶大型髮簪,石頭比劃了半天覺得不對味,便將我頭髮全部打散了,挽上重盤。

  「痛。」我揉著被拉扯的頭皮,抱怨他的粗魯。

  石頭拍開我的爪子,把動作放輕柔了些,可惜他連自己的腦袋都梳不好,平日都是在腦後鬆鬆散散綁根繩子,如今怎可能無師自通,完成為女性盤發這種高難度動作?所以只憑強悍的直覺亂來,想怎麼盤就怎麼盤。

  最後,我的腦袋變成了一個標準的雞窩,有高高聳立之形,風中淩亂之態,上面氣宇昂然地停著支金鳳凰。

  石頭擦擦額上細小汗珠,滿意地給我端著鏡子,衷心讚美道:「真好看。」

  「是啊……」我忽然有去知名論壇發帖子給他打小廣告的衝動,標題就是《石頭工作室,幫你成為下一個網絡紅人》,然後把我現在的銷魂造型發出去,保證草泥馬齊鳴,什麼銅錢頭大紅花,什麼鄉村派非主流,通通都得下崗。

  後天進修的裝醜水平,和先天的就是沒得比,真是可恨啊。

  我默默拔下了金簪。

  石頭急了,一把攔下:「幹什麼?帶著不好嗎?」

  我再默默地看著這某方面沒腦子的傢夥,良久後,幽幽開口道:「這種金簪多數用在出嫁時的鳳冠裝飾上,單髻髮型是婦人才梳的。大哥啊……我今年才九歲,不堪重負,哪能天天在腦袋上頂個半斤重?饒了我吧。」

  「哪有半斤?胡說八道。」石頭的臉瞬間紅了半分,他伸出手,主動幫我將金簪取下,重新裝入盒中道,「你將來再帶吧,」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有人娶的話。」

  他為何那麼篤定我嫁不出?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收起金簪:「若是你將來因性格惡劣娶不到媳婦,我就將這玩意賣了給你說一個。」

  「放屁!」石頭罵了一聲,然後縱身斜坐梳妝台上,幫我重新將髮髻打散下來,輕輕梳勻,時不時又將頭髮抓一把過來揉幾下玩,忽然撩起側發,驚訝問道:「你耳朵上什麼時候多了這對玩意?是兔子嗎?」

  雖然耳環被我頭髮遮住,見過的人不多。但我還是猶豫了一會,決定坦白:「是冥少主賞的。」

  「他怎麼賞你這個?」石頭更驚訝了,「南宮世家什麼金的銀的沒有,就打賞你一對那麼難看的白石頭兔子?太不值錢了吧?你是不是事情沒辦好?」

  真正的和田白玉價值連城,不是普通鄉下孩子見得到的東西,但便宜的水白玉卻不少,是窮人家少婦才帶的玩意。石頭平時連女人都不太留意,更別提留意女人身上的飾物的質地區別,只覺得金首飾才是值錢的硬道理,根本看不上玉石玩意。

  我想明白這點後,覺得這孩子老實得太可愛了,便笑著附和:「你說得對,是少主太小氣了,他還賞了根簪子,居然是瓷的,我都不敢帶出去。」

  「不耐摔的玩意,」石頭同情地安慰我,「別鬱悶,等過兩個月,我存夠月錢,給你買對金耳環和金花,保管帶出去人人羨慕!」

  「嗯……嗯……」我笑趴在桌子上了。

  「我去練武場找教頭。」石頭見我情緒好轉,準備離開。

  「等等!」我衝出院門,把他拉回來:「急什麼?我還有東西要給你。」

  我將手中一直攥著的紅布包打開,裡面是條閃閃發亮的金項鏈,上面掛著顆金色星星,是我最近托小王管事幫忙去鎮上金鋪找人打的,還刻了鐵頭大叔的名字在上面。

  石頭愣愣地看了半天鏈子,又看了半天我,滿臉困惑。

  我將鏈子遞到他手上,不好意思地硬邦邦說:「這玩意給你,夜裡想爹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睡覺的時候也掛著,說不準就能夢到鐵頭大叔了。反正……我以前就這樣幹過,效果挺好的。」

  石頭咧咧嘴,好像怕我反悔似的,匆忙接過項鏈,打開掛鉤就往脖子上套。可惜沒帶慣首飾,手指對這些小玩意不太敏感,掛了半天沒掛上去,便彎腰道:「你幫我。」

  「再彎低點。」這孩子最近像竹筍似的,個子長得真快,我拿過項鏈,輕掂腳尖,才看仔細位置,勉強套了上去。

  他的頭髮又細又軟,給太陽曬得微微泛黃,摸起來手感很好,像貓毛。我壞心腸地摸了半天,才將碎發弄開,輕輕掛上金鉤,然後重新將他自己亂梳的頭髮綁成一個低低的馬尾,兩側挑幾縷長長的劉海。

  環臂繞頸時,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輕輕拂過掌心,停留片刻,然後略略擡頭,飛快地斜斜窺了我幾眼,瞬間又放開了手。

  外頭有幾個小男孩探頭探腦地看這邊。

  他不高興地對我說:「不要在大庭廣眾下拉拉扯扯。」

  我趕緊鬆手,不拉扯了。

  他貌似更不高興了……

  接下來的日子,石頭忙得像個陀螺,除了天天跟吳秀才看一個時辰書,其他時間都泡在練武場上,經常累得走路都打顫,偶爾來我這裡打個轉,也是吃塊糕點就走,說句話都沒時間,有次還吃著吃著就直接睡著了……

  我覺得他太拚命,勸了好幾次。

  石頭口頭上答應得蠻好,回去態度照舊,我很鬱悶,只好做義工,幫他把那堆髒衣服都洗了。

  又過了沒幾日,他悄悄地找到我說:「醜丫頭,我申請加入南宮家的黑衛了。」

  我目瞪口呆半響。

  他口氣很輕鬆,以為我不知道黑衛是幹什麼的,可是我知道!那個部門只收無父無母的孤兒,精心栽培成死士。專門為南宮世家做一些暗地裡殺人放火綁架滅門等危險事,死傷率度極高。

  我幾乎是拍著桌子教訓:「這種只收孤兒的組織,擺明就是讓你們去拚命不負責的!將來十個裡面有七個能活著出來就不錯了,你究竟是用什麼豬腦子才想到去申請加入的?」

  「只有加入黑衛,才能學到南宮世家一些不外傳的武功。」石頭無所謂地抱臂站在樹下,悠閒看著空中飛鳥。

  「想學武功有什麼難的?將來弄個秘籍……算了,不提這個,你快快從黑衛退出來!」眼看辛苦種的白菜就要給豬拱了,我氣得差點飆淚。

  石頭緩緩低頭,仗著身高優勢,哄小孩似地摸摸我腦袋,安慰道:「別擔心,就算九死一生,我也是活著出來的那一個。」

  我不信,好話歹話說了一籮筐。

  他只是笑,眼裡卻是極度的桀驁不馴,就如換了羽的雛鷹,展開稚嫩的翅膀,準備衝上九霄。

  可是,我呢?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3:39

【23.第一次相遇】

  其實有些東西不是不懂,而是不敢去想,怕想了會更難過。

  石頭和他父親很像,是個實誠的男人,在一起種田過日子是很好的,這輩子雖不至於混得風生水起,卻也不會受什麼煎熬。

  現在,我將他當未來夫婿候選培養的心願,徹底死了。

  黑衛那份會造成妻子守寡的高風險工作,還在其次。更要命的是小禽獸已經注意上我,還展現出十二分興趣,他手上捏著我的賣身契,擁有生殺大權,如果他不準我脫籍嫁人,就算我膽大包天,主動和石頭兩情相悅,互許終生,也一樣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他甚至還可以將石頭派去做最危險的工作,輕輕鬆鬆要他的命。

  石頭不是貓,小命只有一條,我可以不在乎自己安危去冒險,卻不能故意害他。

  別無選擇,只剩逃亡一條路。

  為了進藏書閣工作,我思前想後,最終咬著牙,忍辱負重主動去向小禽獸示好,沒陪幾次笑臉,冬天就到了。天下起雪來,又輕又軟,白茫茫的一片,裝裹整個山峰,屋簷下到處都是像利劍似的冰條,時不時要派人將它敲下來。

  對工作的人來說,這不是美景,是煎熬。

  泡在冰水裡洗碗洗菜,我本來就比別人嬌嫩的手腳,很快長出紅色的凍瘡,又癢又痛,腫得像十根胡蘿蔔,拎出去可以喂兔子。可是該干的活還必須繼續,作為新人,還要承擔老資格的大丫頭和婆子們的一部分活計。

  石頭把我的手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沒說什麼,只是第二天給我送來了一雙厚厚的棉鞋,逼著立刻換上。還拿來兩小瓶烈酒,囑咐我在每天睡前暖暖地喝一小杯下去,另一瓶用生薑泡三天,每天擦兩次手腳,再塗上豬油消腫。過了兩天又送來幾十斤炭和一個小手爐,罵道:「別總是小裡小氣的算計過日子,怕冷就在屋子裡多燒一個火盆,沒錢不會問我開口要嗎?咱們一個村子出來,還會虧待你嗎?真是蠢貨!」

  這孩子總算成熟了,會照顧人了。我穿著暖和的棉鞋,看著他急急忙忙趕去習武場的背影,心裡也很暖和。

  趁著凍瘡嚴重,我找了個機會,去見南宮冥。

  南宮冥穿著厚厚的白狐裘,頭髮束起,勒著同色抹額,兩側各留下一小縷青絲編成細辮,墜著金色琉璃珠,腰佩寶劍,袖懷玉笛,腳下踏著雲紋雪靴,立於積雪紅梅下,神情卻是不快樂的。

  我踮著腳尖靠近,還沒走幾步,他已發現了我的存在,忽然展開眉頭,頑皮地抽出玉笛,放唇邊輕輕吹起首歡快曲子,帶著幾分調戲捉弄的味道,將原本的憂鬱一掃而空。

  我裝作要嗅紅梅,矯揉造作地拉低枝頭,故意露出那雙凍瘡纍纍的手。

  歡快的笛聲忽然跑了一個調,發出刺耳的怪音。

  南宮冥停下動作,盯著我的手,焦急地問:「洛兒,你怎麼被火燒傷了?」

  沒見過凍瘡的大少爺啊……

  我滿額黑線,少不得解釋一二。

  南宮冥很尷尬:「這個,我也在書上見過的。呆會我讓人去廚房吩咐王大娘別讓你碰水,庫房裡似乎還有進貢的綿羊油,也給你送來,這樣應該會好吧?」

  果然是大少爺的做派啊……

  我拚命搖頭:「洗碗洗菜是在廚房工作的本分,生凍瘡的也不止我一個,怎麼可以因為少主照顧我,就不守規矩偷懶呢?這是我廚房應作的工作,要認真完成,不能給大家添麻煩。反正冬天過去就好了,痛幾天而已,不算什麼大事。」

  我特意將廚房的工作幾個字重音重複了兩次,希望大少爺能聽明白弦外之意。

  幸好南宮冥雖缺乏生活常識,腦子卻很聰明,轉了一下後再次提出:「讓王總管調你去我房裡侍候吧,那裡暖和。」

  「不!」我拒絕得飛快,然後調出早想好的理由,「我才進南宮世家不久,一下子調去那麼好的職位,恐怕會被大家說閒話。」

  南宮冥皺眉:「誰敢?」

  我繼續拒絕:「雖然想侍候少主,但我年紀太小了,不合規矩,不如先去其他地方磨煉幾年,等十四歲後再調職也不遲。」

  南宮冥猶豫了一下:「挽風樓的人要父親親自挑,臨香閣我也不能插手,其他的地方多數是打掃或侍候客人的丫鬟,比較受氣,工作也不輕鬆,而且我不喜歡你在那些地方……」

  我趕緊小聲給他提示:「我喜歡看書。」

  「藏書閣嗎?那裡倒不錯,暖和通風,冬天工作很輕鬆,我和王總管說一聲。」南宮冥反應很快,爽快答應,然後饒有趣味地看了我一眼,「還不知道你識字。」

  我心虛地縮了縮:「吳秀才教的。」

  南宮冥不再追問。

  我見目的達成,趕快撤退。

  「書上說過,凍瘡不能烤火,必須慢慢活血化瘀。」南宮冥忽然開口,他張望四周,見無人後便拉起我的手,慢慢放在嘴邊,輕輕呵氣,呼出一團團輕輕的白霧,然後握拳攥緊,用他溫暖的手蓋上我的冰涼,一點點捂至同溫。

  剛剛算計完人,我不好馬上翻臉,心裡一邊默念「反正要逃跑」的口號打氣,一邊小心翼翼地陪著他。

  兩個人相對無言,只有細細的雪花在不停撒下,積上肩頭。

  他替我拂去積雪時,我趁機提出一直放心裡的疑問:「我們才剛認識,你為什麼那麼照顧我?」

  我真的不信他小小年紀能一眼看穿偽裝,愛上鄉下丫頭。

  「不,我上次說過,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南宮冥飛快地垂下長長的睫毛,猶豫道,「說了你可別生氣。」

  我說:「好。」

  「四年……不,三年多前的冬天,我去給母親掃墓,正要走時,前方嗩吶吹來哀樂,幾片紙錢被風吹來,一群村民擡著口棺材往墳場去,我便往旁邊讓道。」南宮冥又在我手心呵了口氣,搓了搓道,「你穿著麻布喪服,頭上戴著朵小白花,不停伸手要抓棺材,哭得聲音沙啞,鼻子通紅。你發誓說自己會乖乖的,再也不淘氣,求外祖母讓娘親醒過來,不要把她和爹爹一樣埋入地下,地下很黑,娘親比爹爹膽小,她會害怕……」

  我一直沒興趣瞭解林洛兒的過去,如今聽南宮冥繪聲繪色描述起當時情景,不由愕然。

  南宮冥看了我一眼,繼續說:「旁邊很多人在議論紛紛,說你以前也是被嬌養的掌上明珠,如今一下子父母雙雙逝去,以後的日子怕是要天翻地覆了。我有些同……觸動,便在旁邊看了許久……越看越覺得你的眼睛和妹妹很像,她也是個實心眼的傻孩子,在母親去世的時候,傷心過度,七天不吃不喝,最終跟著母親去了,走的時候五歲多,和你差不多年紀。所以我有些為你擔心,便派人去悄悄打聽。」

  「你有妹妹?為何沒人提過?」我困擾追問。

  「嗯,母親雖然不愛笑,卻是武林公認的第一美人,小時候爹爹總說能娶到她是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得捧著心來疼,她要星星,就給她摘星星,要月亮,就給她撈月亮,妹妹的眼睛像母親,性格也乖巧,我和爹爹都非常喜歡她。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母親和妹妹都死了,爹爹也變了……」南宮冥似乎有些難受,表示不想談這事,將話題轉了回去,「我派去看你的人回來,說你大病了一場,落了些病根,恐怕以後會體弱。我覺得很難受,就去求爹爹幫忙,想將你接回南宮世家養……可是求了很久,爹爹都不願意,打了我一巴掌,罵了出去。」

  生活永遠充滿一盆又一盆的狗血,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潑下來……原來南宮冥的聖母體質是在這時候煉成的。

  奇怪的是,南宮家後山有風水很好的墳場,為什麼他母親和妹妹要葬在外面不起眼的小墳場?

  婉轉詢問,可南宮冥不肯說。

  我只好抽回已經暖和的手,拍拍雪花道,「我現在身子好多了,而且活潑開朗,少主不用擔心。」

  「也是,後來再看見時你身子似乎好多了,就是總愁眉苦臉,小小年紀不知哪裡來那麼多煩惱。」南宮冥笑了起來。

  我鬱悶,我的煩惱根源不就是你們父子倆嗎?

  南宮冥微微彎下腰,溫柔道:「後來我爹爹我佈置了很多功課,我努力了好幾年,好不容易讓他稍微滿意,同意去看看你。沒想到你不知怎麼弄傷了臉,跌掉了牙,還弄了個大紅臉,氣得他回來罵了我一頓,幾晚上沒去小妾房間,說不想看見胭脂。」

  哦也!心裡舉手歡呼,猴屁股妝還是有點效果的,我的犧牲太值了!

  南宮冥還說:「既然你進了南宮世家,我也算了了一樁心願,會好好看顧你的,有什麼想要的儘管提,別害羞。」

  哦也!再次舉手歡呼,我要脫籍回家嫁人可以嗎?!

  腦子一時衝動,我裝著半開玩笑的模樣,試探著提出了不可能的要求。

  未料,南宮冥居然爽快點頭:「好,等過幾年,你長大後,我送你一套超體面的嫁妝回去備嫁!而且有我們家給你撐腰,嫁給誰都不怕受欺負。」

  我驚呆了,過了好幾秒後才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不是開……開玩笑吧?」

  南宮冥很有大人風範地摸摸我的頭,肯定地說:「絕無戲言!不過你得管我叫哥哥!否則哥哥不管你。」

  「叫!我當然叫!」不管是冥哥哥還是好哥哥,再噁心我都叫!

  媽呀,這小禽獸不是穿越的吧?怎麼和原著裡一點也不像,善良又可愛,看起來就是個十足的大好人啊!

  希望的曙光重新被點亮,我覺得被五百萬巨獎砸中腦袋,整個人高興得暈乎乎的。

  南宮冥順勢拉過我的手,猛地帶入懷中,合上白狐裘,將頭埋入我的頸窩,輕聲懇求:「別離開,讓我像小時候一樣抱抱她……」

  我停下掙扎,靜靜站在雪地裡,看著一片被冷風吹落的梅花花瓣,打著旋,悄然無聲地落在他柔軟的黑髮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放開手,替我整理一下頭髮,又試了一下我手上的溫度,終於三步一回頭地走了。

  回去的路,我是興奮地跳著走的。

  走到屋裡點炭火時,忽然想起……

  原著裡,好……好像林洛兒就是南宮冥的義妹啊?他們一樣搞上了……

  小禽獸說的話,是真心的嗎?

  我……我是不是上當了?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4:15

【24.萬卷書】

  如果南宮冥說的話是真的,我就可以不用顛簸逃亡,而且一個單身女孩在外面流浪,危險性也很高。

  如果南宮冥說的話是假的,最壞的結果還是逃亡,而且從小禽獸口中打聽來的江湖情報,總比在那群這輩子都沒離開家鄉百里外的僕役靠譜。

  原著裡,南宮冥早期對林洛兒還是不錯的,只要我注意不做出帶有性誘惑的暗示,他應該不至於在十八歲前開始禽獸化。

  膽大的撐死,膽小的餓死,太過畏首畏尾也不是辦法,哪怕這是盤危險的棋局,也要有一步走一步。

  以上是我碾轉反側,失眠一晚上,做出的結論。

  第二天早起,打著哈欠,繼續在冰水裡洗米。約莫到中午時分,小王管事便匆匆從門外行來,將我叫了出去,吩咐收拾物件,調去藏書閣當差,還將住宿換去了附近的臨香閣。

  臨香閣在南宮世家是主建築之一,也是半個冷宮,責罰少,賞賜也少。呆在這裡的人,有野心的都會想辦法調去其他位置。剩下的是身體不好混飯吃的、沒野心等脫籍的、或者沒辦法調職的丫鬟。由於沒主子,所以爭權奪寵的齷齪事,在這裡很難見到,頂多是大丫鬟欺負一下新來的小丫鬟,讓她們多幹活,自己偷懶。

  丫鬟們的住處在院子角落,外面有蔥籠翠竹遮掩,很是隱蔽。房間比原來的大不了多少,但梳妝台和床鋪都更加精緻,空氣流通也更好。

  小王管事一改平日愛理不理的面孔,笑容燦爛,慇勤地給我按二等丫鬟分例,配備了兩個火盆,兩床厚厚的棉被,各色熏香,一套精緻小巧的金頭面,又叫人來裁剪冬裝,精挑細選的料子雖然素色,卻比其他人的更厚實。

  我摸著逃跑的路費金頭面,滿臉幸福。

  小王管事在旁邊嘮叨:「新做衣服起碼要四五天,我讓媳婦將以前的皮襖連夜改了,東西雖是舊的,卻是狐狸皮,也很暖和,你別嫌棄,先將就對付了這幾天吧。」

  我急忙謝過:「那麼金貴的東西,我高興都來不及,怎敢嫌棄?」

  小王管事擺擺手,討好道:「這點東西不算什麼,將來還有更好的等著你。我先告辭了,問冥少主好。」

  然後我又在窗邊看他退出門外,將這裡住著的兩個大丫鬟叫來,悄悄說了番話,又往藏書閣方向去了。

  我重新梳妝打扮,將劉海又弄厚了幾分,衣服不敢再穿破爛,只將石頭讚美的最佳配色方案拿出來,盡量讓自己顯得低俗沒品一些。然後穿上石頭送的棉鞋,小碎步跑向藏書閣。

  負責這裡的是陳管事,他看見我後,老臉笑得像朵花,立刻安排了最輕鬆的整理書籍工作,還吩咐手下要憐惜我年幼身弱,多關照一些。大家應得很歡樂,看著我的眼神像看金主。

  我想了一會,明白了。

  傍著大樹好遮涼,這種清水衙門,他們照顧我,南宮冥照顧他們,無論升職還是打賞,都有好處。怪不得地球大企業特別喜歡錄取官二代……

  既然大家都不管我,找本易容秘籍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我懷抱美好夢想,一邊和大家客氣,一邊激動地踏入藏書閣,擡眼一望……

  喵了個咪的!我要豎中指,罵粗話了!

  幽暗的房間內,幾十個三米寬、五米高的超大型書櫃頂天立地,像巨人似地俯視著我,裡面擺著最少數萬本書,處處散發著書卷味。

  林洛兒究竟是用什麼運氣,才能在裡面一舉得到夾書中的易容秘籍?

  我的媽呀,她買彩票能中五百萬吧?

  陳管事見我震驚,笑著炫耀道:「洛兒姑娘,這只是一層,二層的書更多呢。」

  「……靠!」我終於悲催地罵了粗話。

  陳管事沒聽懂。

  「唉,再亂麻的事情,也要從頭做起。」我感歎完禽獸家居然是書香門第後,便和陳管事討了清點書籍的工作,然後吃力地搬著小梯子,隨便找了個書架,做上編號,開始一本本亂翻書,翻完還抖兩下,檢查是否有夾層。

  眾人都稱讚我勤快。

  我只想用頭撞書櫃。

  忙了一個下午,肩膀都開始發酸,忽然梯子下傳來石頭驚訝的聲音:「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低下頭,更驚訝地問:「你怎麼在這裡?」

  石頭說:「藏書閣第一層對煥主子的親傳弟子開放,我經常來借書看。喂……臭丫頭,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我覺得解釋起來很麻煩,便簡單回答:「換工作了,我在這裡清理書單。」

  「這麼多書,就你一個人清理?」石頭皺皺眉,不滿地說,「他們也太欺負人了吧?我得去說說。」

  「別啊!是我自願的。」我趕緊跳起來攔他,結果腳蹲太久發麻,直接從梯子上栽了下來。

  幸好石頭反應快,伸手攔腰撈住,又抱著發了會呆,然後不知抽什麼風,將我像稱小雞似地掂了兩下,扭頭嗤道:「每天吃那麼多,居然又瘦了,真是養不肥的豬。」

  我們最在近長個頭,都瘦得和竹竿似的,他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而且和豬計較的人才是豬!

  我對這種挑釁口氣不予理會,將話題轉了回去:「是我自己討的差事,而且吳管事人很好,沒要求做完的期限,可以慢慢做,做多久都行。」

  「他人很好?」石頭語氣很慢地重複了一次,無奈道,「你究竟有沒有識人的本事?那種吃喝嫖賭樣樣都沾的傢夥,以後離遠點,免得被賣了都不知道。」

  我鬱悶:「才進這裡半天不到,你當我有神仙識人術啊?」

  石頭笑了起來,很壞心腸地伸手捏住我雙頰,像捏麵團似地揉來揉去,一個字一個字仔細囑咐:「被欺負了別憋心裡,記得告訴我,這裡的人不敢得罪黑衛,吳管事有不少把柄在我們兄弟手裡,想收拾他容易得很,聽清楚了嗎?」

  「偶聽清楚了,你房手……」回答的發聲變得怪怪的,我死命打他的手,覺得臉都要給揉變形了。

  石頭滿意地準備收手。

  小禽獸的生氣的喝問聲忽然從門外傳來:「你在做什麼?」

  不知為何,我覺得氣氛有點尷尬,像……捉姦在床?

  呸呸,大家清清白白,哪裡來的奸?

  石頭倒是無所謂,他戳戳我腦袋,笑嘻嘻地說:「這小丫頭和我同村,又同齡,從小在泥巴裡打滾,玩慣了。她膽小又怕事,我爹去世前曾托過我照看她,如今見她來這裡當差,有了出息,一時高興便忘形了。」

  南宮冥看著他坦坦蕩蕩的樣子,又看看一直在點頭附和的我,沒有說話。

  石頭大大方方地挑了兩本書,和少主告退,走前還對我喊了一聲:「以後不給我把好看的書留著,便別找我幫忙給家裡捎東西。」

  我氣得腦門青筋直跳:「你這白癡,在少主面前說這種事,活膩了嗎?要找書自己去找,我才懶得幫你!」

  石頭衝我吐吐舌頭,跑了。

  南宮冥給我們這番坦率弄得不知說什麼好,等他走遠後問:「他剛剛欺負你?」

  我對小禽獸的人品不放心,既怕他吃醋,也怕他去惡整石頭,便轉轉眼珠,笑道:「他從小就沒腦子的,說話做事也是直心眼,沒上沒下,盡得罪人。我剛剛給他氣得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幸好他接著了,如果再害我摔斷牙齒,這事沒完。」

  南宮冥皺眉,心痛地問:「你掉門牙是他害的?」

  我拍拍從書上沾的灰塵,思索片刻,將當年的布老虎事件略微攥改事實,仇大苦深地說出,並表達自己對石頭的深惡痛絕,還恨恨補充道:「若非他爹用馬鞭將他抽得三天下不了床,而且還賠禮道歉送了很多好吃的,讓我出了這口氣,我肯定要收拾他那頑皮勁!」

  「別亂來,」南宮冥無奈地笑著搖頭:「這傢夥學武甚有天賦,進步飛快,也沒犯過什麼大錯,我爹不會準人隨便動他的。」

  「說說而已,」我看他態度放軟,立刻換了口風,「反正那時候我還小,他也不算故意的。石頭這混蛋也罷了,可他爹……鐵頭大叔真是個好人啊……我沒有爹,總是被壞小子們欺負得掉眼淚,舅舅又膽小,不敢管這些事,是鐵頭大叔可憐我,幫忙一家家上門教訓他們父母,日子才好過起來。過年的時候,其他女孩都有花戴,可是舅母漏了給我買,是鐵頭大叔將石頭娘留下的小銀花送我,才沒被嘲笑。現在他爹去了,我得報恩,幫他看著這個獨苗苗,免得闖禍。」

  南宮冥終於回轉了過來,安慰我:「報恩是應該的,但如果他做得太過分,你記得告訴我,我想辦法收拾他。這裡的僕役我都打點過,如果有難為你的,也告訴我。」

  我拚命點頭。

  南宮冥替我整了一下被石頭撥亂的頭髮往二樓走去,挑了一堆思想道德和文化藝術的相關書籍,走時悄悄靠近一個角落的書櫃,警惕地看看門外沒人,對我做了個禁聲手勢,然後飛快從裡面抽出本書藏入懷中,很正經地走了。

  我覺得他躲躲藏藏的動作像是在藏春宮圖,等他走後,趕緊跑去那個書櫃研究。卻發現那裡擺的是《山河志》《海說》《異域風光記》《老湯遊記》等地理風俗書籍。

  這種書有什麼好遮掩的?我捧著下巴在那裡蹲了好久,仔細尋思。

  莫非,小禽獸和我們以前中學的男孩一樣,喜歡用課本的封面包裝不良漫畫,然後偷偷傳閱?

  禽獸做事真是普通人想不明白啊……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4:31

【25.豆蔻初成】

  浩蕩書海裡找了幾天,我終於摸出規律。

  易容秘籍那麼多年都沒被發現,必然是鮮有人閱讀的冷門書籍,而且書是林洛兒不小心碰掉的,可以排除超過我身高的書架。這樣一來,剩下的範圍就少得多。

  皇天不負有心人,三個月後,我在一本佈滿灰塵的《聖南經》裡找到了那張薄絹,上面密密麻麻寫滿蠅頭小楷,看得人眼花繚亂,經辨認,確是由歐陽子先生寫的易容之術。

  我自認不是文盲,但古代文學沒有標點符號,需要靠語感和經驗來斷句,而且裡面有大量引經據典之處,難以閱讀。我只好找來草紙和炭筆,將上面的文字用簡體一段段翻譯在紙上,然後用標點給它劃分出各種斷句,選出最合理的文字排序,再去藏書閣裡尋找相應的典籍解讀。

  幸好吳管事三天兩頭被南宮冥賞賜,五天三次被石頭敲打威脅,幾乎將我當姑奶奶供,大事小事都不讓沾手,每天拿著拂塵給東西彈彈灰,就可以躲去二樓繼續讀書。

  日子又持續了三個月,終於全部研讀完畢。

  歐陽子先生果然妙人,他將易容之術分三等,下等換貌,中等換形,上等換神。

  換貌則是普通武俠小說裡寫過的人皮面具,要從新鮮的屍體臉上採集研製,好處是可以瞬間易容,壞處是神情呆滯,不能持久。

  我沒將死人皮膚帶臉上的勇氣,所以放棄。

  改型是用各種道具和藥物在小範圍內調整容貌,可以掩飾疤痕、增添皺紋、更換膚色、微調五官輪廓,修飾體型,達到似是非是的效果。好處是持久自然,而且變化不太顯眼。壞處是如女人化妝似,每天都要瑣碎麻煩一次,晚上還要卸妝。

  換神是改型的升級版,歐陽子只用了兩百字描述。大意是形神合一,才能讓所有人都認不出自己,達到真正改頭換面的目的。

  給乞丐穿上官袍……依舊是乞丐。公主淪落民間,亦是公主。

  所以演技和騙術才是易容的真諦。地球上曾有明星去吃飯被粉絲識出,索要簽名。他只摸摸頭,像個鄉下人一般敦厚笑道:「我和他真的那麼像嗎?」由於他演得到位,粉絲便信以為真地讚美:「是啊,你們可真像。」

  歐洲也曾有扮演東方公主的騙子,氣態優雅,舉手投足吻合大家對中國想像,即使她一句中文都不會,也讓整個皇室信以為真,以禮相待。有去過中國的中國通來揭穿,卻被騙子反咬一口,中國通倒成了真正的騙子。

  我覺得很有道理,但需要長時間練習,所以暫時只採取改型法,暫定偽裝桃花蘚方案。

  將易容術全文牢牢背下,我在燈台上將所有手稿燒燬,原著放回原處。

  分幾次請石頭去鎮上時給我買了些易容工具,又找出《百草說》,一邊觀察上面繪出的植物圖案,一邊去後山尋找。幾十種東西大約花了一個月才準備完成。

  調配過程中,我怕不好使,先在手背上做實驗。

  第一次劑量太多,將皮膚燒了兩個泡。第二次劑量太少,顏色染上去輕輕一洗就掉了……

  實驗了無數次,我終於掌握最佳調配方案。

  這時林洛兒曬黑的皮膚已恢復白皙水潤,越發漂亮的五官即將無法被偽裝遮掩,小禽獸看我發呆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我趕緊開始實行計劃,從雙頰和下巴開始,讓臉上長出數點小紅斑,帶著脫皮現象,慢慢擴散,一個月後蔓延至全臉,很是駭人。

  悶熱的額發撩起,睫毛不再剪去。

  小禽獸看見我這張臉,急得不行。派出人到處尋覓良醫,珍貴藥品不要錢似地送給我,幾乎堆滿屋,還悄悄在江湖上懸賞,千金求方。

  方圓百里的名醫統統給帶了過來,個個把脈把得直皺眉頭,被再三逼問後訕訕說大概是「脾胃之熱上蒸,外表風熱而成」,除了禁止皮膚曬太陽,禁止吃部分食品外,還開了一堆名貴藥材內服外敷,都是吃不死人的養生東西。

  我自作孽,天天被小禽獸逼著喝藥喝得苦死了,但也心甘。沒事時就坐床邊看書,性子越發沈靜,不愛說話。

  小禽獸折騰了一個多月,見沒有好轉,便托人從東海帶來一個珍珠面紗送我,用正在換聲的沙啞嗓子安慰道:「洛兒妹妹別擔心,只要遮住陽光,你的臉慢慢就會好了。」

  我伏桌「抽泣」道:「哥哥別說了,我的臉是這輩子都好不了的。」

  「不會,」南宮冥拉著我發誓道,「若再治不好,我便帶你去神醫谷求醫,白先生醫術天下第一,必能讓你恢復美貌。」

  我給嚇了一跳,趕緊搖頭:「白先生脾氣怪異,用這種小病去勞煩他,會被一頓棍子趕出來的,回來還再得挨煥主子一頓棍子。反正桃花蘚是小病,也不要緊,自己慢慢治幾年,興許就好了。」

  南宮冥看了我許久,歎了口氣:「傻丫頭,你年紀還小,不知道。女孩子容顏怎會不要緊。天下男子雖說娶妻好德不好色,但食色性也,聖人也有幾分愛美之心。若女子相貌過於醜陋,怎入得了他們眼?不入眼,又怎長久相處,去發現你千番賢惠,萬種好處?」

  他說得很有道理,可惜我追求的就是沒人要的境界,於是笑著說:「姻緣天注定,嫁不出便嫁不出,我不強求。」

  「盡說傻話,」南宮冥輕輕坐在我身邊,用他帶薄繭的手指繞過我的長髮,遲疑片刻,撫上雙頰的塊塊紅斑,凝視許久,憐惜地安慰道,「洛兒不怕,若那些男人真沒眼光,看不上你的好,哥哥便寵你一輩子。」

  他誠懇的聲音沒有半絲勉強。讓我心裡傳來陣陣感動,低聲問:「你不嫌我醜?」

  「你不醜。」南宮冥乾脆回答,又見我仔細盯著他,急忙回身拿起桌面上那本被我精心用《道德經》封面包裹好的《列國風情》,肯定地說,「我知道你的好。」

  我有點內疚:「舉手之勞罷了。」

  「我爹討厭我看亂七八糟的雜書,若是被人發現告上去,又得挨訓。」南宮冥深深歎了口氣,忽而又換了歡快表情,動員道,「我們都別想難過的事情了,來點有趣的事,上次你給我找的那本《阿黎也海志》真的很有趣!裡面說中土西邊的大陸上有異獸,蹄似牛,頭似鹿,步行似鶴,高達數十丈,身上燦爛金錢斑,性子溫柔和善,有角不戰萬物,有蹄不傷眾生。想必是傳說中的麒麟!」

  是長頸鹿吧……

  南宮冥繼續神往道:「聽說那裡還有奇鳥,體高數丈,鳴聲驚人有翅不飛,卻可日行千里。你說會不會是大鵬?」

  是鴕鳥吧……

  我此時心情甚好,便順著他的話說:「小時候住鎮上,有過一個海客告訴我,南方盡頭有冰雪化成的小島,裡面住著黑白相間的大鳥,走路搖搖擺擺,不會飛翔,他們雌產卵,雄孵化,群居抗寒,可幾個月不進食。我想大概是他編出來哄孩子的,書上的東西也未必一定能信,居然還說有脖子長達半丈的人,那不成了妖怪嗎?」

  南宮冥搖頭道:「不親眼看過怎知真偽,或許真有脖子長半丈的人呢?」

  我笑道:「將來親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南宮冥的頭又垂了下來,很快恢復原本的正經小大人模樣,一板一眼地說:「我是南宮世家的獨子,爹爹在我身上寄予很大的希望,將來必須繼承家業。書上的有趣東西笑笑就罷了,男人大丈夫責任最大,我應以家業為重,不應因自身任性而誤事。否則……爹爹會更失望的……」

  見他收拾書本,即將離開,我「無意」道:「你是煥主子的獨子,唯一血脈,他對你的也太嚴格了吧?我們鄉下人家似乎都不會這樣啊。」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南宮冥停住腳步,笑著回答,「是我還不夠努力,做的不夠好,不能完成他的期望,所以他才生氣。只要我以後繼續認真練武,將南宮世家發揚光大,他一定會重新喜歡我的。」

  他善良得讓我不知說什麼好。

  「還有,」南宮冥肯定地補充,「奶奶說過,只要用心對一個人好,滴水石穿,他一定會感受到這份心意的。」

  說完後,他對我揮手告別,抱著書匆匆跑了,跑了一半又回頭叮囑:「你一定要記得喝藥,嫌藥苦的話,旁邊有酸棗糕。」

  正午金色陽光滿滿,他穿白衣的身影騰空掠起,優雅地幾個跳躍,很快消失在圍牆那頭。

  我拿起酸棗糕輕輕咬了一口,眺望窗外碧波,有被剪去長羽的天鵝,錦衣玉食,長得豐潤美貌,正在引頸擡首,永遠哀鳴飛不上的藍天。

  ……

  前陣子,南宮煥將親傳弟子們統統關去後山石室,勒令他們清心寡慾,在裡面修行內功,鑽研招式,石頭是年紀最小的一個,卻也是最快學成出關的那一個。

  他出來後就匆匆來藏書閣看我,還抱著一堆破衣服要縫補。

  我沒帶面紗,只好捂著臉遮遮掩掩。

  他拉著我的手,笑道:「你這丫頭,才兩個多月沒見,越來越古……」

  後面的話沒說完,衣服掉滿一地。

  我甩開他的手,往後退去陰暗處:「這個……我病了。」

  「你搞什麼鬼?!」石頭目瞪口呆了許久,終於爆發了,他一把將我拖到窗戶,對著陽光,捏著臉左看右看,又搓了好幾把,緊張地問,「看過大夫了嗎?這病要緊嗎?掉了那麼多皮,將來……將來臉會不會爛掉?我這就去給你逮個大夫來!」

  他匆忙轉身就走,差點撞翻了桌子。

  「沒事!你別激動,冥少主已經請大夫給看過了,是桃花蘚,不礙事的,就是醜了點!」我趕緊拉住他,將大夫的種種診斷背了一次,然後說,「大夫也能用逮的嗎?你以為抓犯人啊?真是塊不開竅的笨石頭。」

  石頭狐疑地摸了半天我的臉問:「真沒事?將來不會傷及內臟,咳血什麼的吧?」

  「我呸!你個烏鴉嘴,想到哪裡去了!」我氣得跳起來,在他腦袋上揍了好幾下。

  石頭不躲不避,也不生氣,只擔心地看著我,然後走了。

  我以為此事就這樣揭過。

  沒想到,當天傍晚,那個被請來給我看過病的名醫,又被押過來一次,看見是同一個病人,氣得差點吐血,奈何敵不過南宮家勢逼人,石頭拳頭威脅厲害,只好耐著性子,將病情再度複述一次,千保證萬保證此病與性命無礙,才被賞了五十兩銀子放走。

  石頭還是不放心,又將藏書閣的醫書一掃而空,從頭看到尾,對我毫無異常的脈相感到困擾,時不時問我腦袋痛不痛?臉上癢不癢之類的問題,非要刨根問底,查個究竟。

  他記性太好,沒花多少時間,二十餘本醫書就給背得滾瓜爛熟,除了沒實踐經驗外,知識面廣得都快可以去藥鋪坐堂了。

  好不容易等石頭確認名醫不是庸醫,此病是桃花蘚無誤後,已經過了一個月,我終於得到了解脫……

  接下來等待我的是各種名方偏方,由於太難喝,我偷偷倒了幾回,沒想到藥渣埋不好,被發現,氣得他大罵我是蠢貨笨蛋,然後每天親自坐鎮,親手抓藥熬藥,然後親眼盯著喝下去。

  喝得下就獎勵糖葫蘆,喝不下就暴力逼著喝……

  我想倒藥變得很難,喝得眼淚都快嗆出來了,只好求饒:「大哥……我不要治了好不好?」

  石頭板著臉,坐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戒尺,盯著藥碗,露出陰森森的牙齒嚇唬道:「不行,別以為我老心軟,這次再給我發現你偷偷把藥換成糖水,就真打你掌心!打爛為止!」

  我悲憤叫道:「不要這樣!你嫌我難看,就轉過頭,不要看好了!」

  「誰嫌你難看?!」石頭吼得比我還大聲,戒尺在桌上重重一響。

  我嚇得縮了縮:「大家都說我現在是醜丫頭……」

  「醜個屁!再醜能比你沒門牙的時候醜嗎?我那時候都沒嫌你難看,他們敢嫌?!」石頭跳起來,勃然大怒,「別說你不醜,就算醜!他們也沒資格和我一樣罵你醜丫頭?不想活了嗎?報上名來!老子呆會去一個個收拾!」

  黑衛真是個不吉利的地方,這孩子越來越霸道了……

  我怕再作孽,趕緊乖乖將藥喝了下去,吃顆糖葫蘆後說:「他們嘴上沒說,我猜的而已。」

  石頭氣憤稍平,仗著身高,繼續捏著我的臉說:「別胡思亂想,不過臉上多幾個紅點,長了就長了,又不是爛了臉,有什麼打緊?看久了還覺得紅得挺順眼,若不是怕這病會瘙癢難受,蔓延到全身,我才懶得灌你喝藥。」

  看著親手製作出來的小紅點,我無法面對他的關懷,只好轉開視線小聲說:「喝了也好不了,大概一直就是這樣了。」

  「實在好不了再想辦法,」石頭忽然想起一事,低聲問,「你那麼難受,該不是因為怕毀容了嫁不出去吧?」

  他怎麼想到這上面了?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很愕然。

  石頭看了我一會,聲音更小了:「別擔心,如果你真的一輩子好不了,我……我爹以前的承諾的還是有效的。」

  他爹的什麼承諾?我腦子一片迷糊,更愕然。

  「我說話算話!」石頭似乎有些窘,飛快地收起碗,頭不回跑了。

  我撐著雙肘,沈思許久,終於想起他爹以前說過的 「若是洛兒毀容嫁不出,便讓我家石頭娶她做媳婦兒。」

  「噗」想起他剛剛的彆扭樣,我笑得捧著肚子,趴床上直打滾。約莫笑了小半個時辰後,撿一枚青梅蜜餞丟入口裡。

  忽然覺得,杯具的人生裡認真追尋,也有快樂。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百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轉眼流年過。

  這一年,林洛兒十三歲,豆蔻初成。卸妝後的容顏如破繭的蝴蝶,終於展開美麗的翅膀,除柔軟的身姿還略嫌單薄外,青銅鏡中,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是原著中風姿絕世,艷冠天下的傾城美人。

  這一年,李石頭十三歲,舞勺之年。奉南宮世家之命,隨黑衛攻打天鷹堡,小小年紀竟一馬當前,手持八十四斤重的九環大砍刀,七招後斬下堡主頭顱,殺敵共二十四人,一戰成名。

  這一年,南宮冥十七歲,舞象之年。被南宮煥派遣掌管江南江北航運水道後,一年便將線路開拓至北疆,為人溫潤如玉,不卑不亢,又兼武藝高超,精通琴棋書畫。無數江湖女兒芳心暗許,候在其經過路上,擲果盈車,卻能潔身自好,無風流劣跡,公認世家公子第一人。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5:03

【26.十全十美】

  人家的桃花蘚一年長兩季,我的桃花蘚一年長四季。

  直到南宮冥的補藥將我補出鼻血,石頭的偏方將我逼至嘔吐,這兩個傢夥才算消停,將我從藥海地獄裡解救出來。

  夜半三更無人時,我經常對著鏡子,捧著沒有紅斑的面孔,滿臉懊悔,不停撓牆。

  而且小禽獸的尋醫找藥動靜不小,縱使刻意隱瞞,也不可能逃過大禽獸的耳目,我為此提心吊膽了很久。

  幸好小禽獸為人規矩,並未因此耽誤學習工作,只是午休的時候過來說幾句閒話,約莫半個多時辰就走,這點時間實在太少,外面又有耳目,時不時有弟子來看書打擾,就算有心想做點壞事,也沒有機會。

  大禽獸也一直沒來找我算賬,就好像這件事根本不存在。我懷疑是因為上樑不正下樑歪,他自己不檢點,沒臉罵兒子。

  藏書閣是躲避大禽獸最好的工作區域。

  他喜清淨,不喜熱鬧,偶爾來的時候都會命吳管事清退下人,我每次接到通知都逃得飛快,直接躲去地窟,和骯髒雜物呆一起,直到危險警報接觸,才撣撣身上灰塵,施施然走出地窟門,繼續去二樓看書,偶爾除除塵。

  唯一危險的一次是看書入迷,躲避不及時,遠遠和他擦身而過,幸好人家根本不留意小丫鬟,看都沒看我一眼。

  這種被當空氣的透明感真好。

  日子似乎很安全。

  我歡欣鼓舞,專心應付小禽獸。

  鑒於他當年的提議,我有事沒事就在他耳邊敲打提醒:「別感激我給你隱瞞看雜書了,也別感激我給你偷補衣服,記得將來給我嫁妝就好!」

  王大娘知道後直翻白眼:「有哪家姑娘那麼不要臉啊?!才幾歲就想男人?」

  我不管,反正我早就不要這張臉了。

  小禽獸如今身量長足,穿著半舊素藍長袍,上面沒有任何花紋,只用一根水綠錦紋腰帶窄窄地束著腰,掛著塊白玉珮,更顯飄逸出塵。

  他五官長得清俊,只是眉峰略低,映得雙眸憂鬱,但更多的是溺死人的溫柔,彷彿半點脾氣全無。就算聽見我這番混賬話,也只是陪著笑問:「洛兒妹妹,你有喜歡的人嗎?哥哥替你參詳參詳。」

  我將十八歲可以脫籍的目標僕役在腦海裡統統過了一番,不要臉地試探:「阿初不錯,長得清清秀秀,做事老實勤快,看起來不錯。」

  小禽獸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那孩子我知道,做事沒主見,優柔寡斷,指一步才動一步,將來跟著他,你會很累的。」

  我繼續不要臉:「翠墨也挺好的,識文斷字,勤奮好學,文質彬彬,有君子之風。」

  小禽獸繼續拒絕:「萬萬不可,此人花錢如流水,不宜持家。」

  我更不要臉:「吳時也可以,聰明伶俐,能說會道,做起生意來是一把好手。」

  小禽獸皺皺眉:「不行,他父親好色,母親潑辣,不好相與。」

  我搜腸刮肚地又想了想:「銀子呢?」

  小禽獸:「名字太俗!」

  我:「雲虎?」

  小禽獸:「長得太醜!」

  我:「潮生?」

  小禽獸:「太胖!」

  我:「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男人……」

  「怎會沒有好男人?」小禽獸終於有點不高興了,「你想想,你再努力想想。」

  我像只倉鼠似地在房間裡團團轉了幾個圈,還是死活想不出。

  小禽獸給我斟了杯茶,語重心長道:「你這傻丫頭,怎老往下等僕役身上想?要往高處想啊,高門大戶,你有誰嫁不得?」

  我白了他一眼,不屑道:「我是奴籍,小丫頭怎可與貴公子匹配?於禮不合。」

  小禽獸微愣,迅速辯駁:「你從哪裡聽來這種混話?什麼時候有過這種規矩?金錢山莊的二公子不就娶了從小服侍他的貼身丫頭嗎?光是流水席就擺了十里長。咱們附近金水鎮的知縣,娶得還是勾欄院裡的紅粉頭,大家也不過議論兩聲。」

  靠!我就不應該和小白文講常識!讀書時的歷史白學了!網上的種田文白看了!

  讓門當戶對,良賤不婚去死吧!

  我鬱悶得不能自已,幾乎要去黑暗角落種蘑菇。

  小禽獸還在旁邊,意味深長地說:「別管對方是誰,放心地想,大膽地想。最重要是找個疼愛你,肯寵你過一輩子的人,過日子才最穩妥。而且不要想太遠,好好留意一下身邊……」

  說完後,他就匆匆走了。

  我站在原地沈思:他暗示的應該不是石頭吧?

  不,絕對不可能。

  他們這幾年都不太對盤。

  石頭為人囂張,但還算懂分寸,表面上對南宮冥還算恭敬,沒做什麼混賬事,有些什麼不滿也只是私下和我說說閒話。而南宮冥為人隨和,不會因言語之爭而討厭人。

  他討厭石頭,是因為石頭的天賦太高了。

  就如我以前認識的一個從小學鋼琴的朋友,她犧牲一切玩樂時間,辛辛苦苦地考了三次,終於過了九級,正開心時,忽然發現有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孩子也過了級,而且滿臉輕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接觸後,她又發現自己每天練七八個小時的琴,還不如對方週末隨便練三四個小時的成績好。最後那孩子被名師看中,開了個人演奏會,她被刺激得放棄了音樂。

  成功,百分之一是天賦,百分之九十九是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天賦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

  南宮冥只好更刻苦,私下為自己加了許多練習量,可是兩人之間的差距依舊越縮越小,父親的目光也開始更久地盯著石頭身上。

  縱使再聖母的人,此時也無法淡定,只好努力裝無視。

  有時,他也會忍不住,沮喪地問:「洛兒妹妹,是不是有些東西,怎麼努力都改變不了?」

  我想起悲催的命運,隨意回答:「不知道,但總要試試。」

  南宮冥搖搖頭,彷彿在安慰自己:「不,努力一定會成功的。」

  我也安慰自己:「沒錯!努力一定能成功的!」

  說這話的時候,兩個人正很有默契地坐在落花滿地的台階上,托著下巴,愁容滿面,雖然心思各異,卻很有同病相憐的感覺……

  ……

  思緒轉回,百般無聊,我忽然想起小禽獸說大禽獸要外出半個月,膽子忽然肥了許多。便深入一級禁戒區域習武場,看望練武的石頭。

  十三歲的石頭在飆著長個子,具說已有五尺八,我不太懂古代尺寸和現代尺寸的換算關係,只約莫和其他東西比著估算了一下,目測大概一百七十公分到一百七十五公分間,比同齡人高大半個頭,可惜依舊瘦得和猴子一樣,拿著大刀的時候格外有喜感。

  南宮世家的小孩們都喜歡看弟子練武,男的是羨慕,女的是花癡。雖然上等武學都在室內傳授,外面只能看到些粗淺招式,但看弟子們出來過招切磋時,還是很有趣的。

  偷窺者多數趴在練武場外的古樹上,人多時,掛得像一串串果子,搖搖欲墜。

  阿初見我過來,趕緊在樹枝上打了個招呼,跳去旁邊,給我留出個風水寶位。

  我從小和石頭野慣了,爬樹下水不在話下。所以沒推辭,抱著樹枝三步兩竄爬了上去,佔據有利地勢,用手掌搭個涼棚眺望。

  阿初很恭敬客氣地和我打招呼:「洛姐好,請坐,請上坐,有事請吩咐。」

  可惡,他年齡比我還大半歲,我想吐血。

  阿初又往旁邊退了兩尺,目不斜視,保持距離,不再多嘴。

  其他男孩也往遠處挪了挪,眼中滿是閃縮。

  那瞬間,我覺得自己像個瘟神……

  石頭正在練武場教導新入門的侍衛,他穿著套黑色短打,腰間隨意繫著根紅帶,胡亂將長髮挽在腦後,用藍繩打了個活結,神情冷酷,臉帶殺氣,目藏凶光,肩上依舊扛著那把九環大砍刀,正優哉遊哉地監視新人們扎馬步,看見動作不到位的就隨手一敲,敲得他們哭爹喊娘,不敢亂動。

  我低聲歎息:「白癡啊白癡,武俠小說裡的高手都是用劍的,再不濟也得使把圓月彎刀。這種九環大砍刀簡直是山賊土匪的特種兵器,你怎麼挑來挑去就挑了這破玩意呢?怪不得天生沒有主角命!」

  旁邊小虎子和阿初則在議論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俠綽號,說石頭被人叫做什麼什麼刀……

  我豎起耳朵聽了會,還是沒聽清:「是追魂刀嗎?」

  「不,」小虎子滿臉羨慕地回答:「是黑面太歲李七刀,超威風吧!」

  「……」

  這驚天地泣鬼神的綽號,威風得我差點從樹上掉下去。

  石頭啊石頭!珍惜小命,遠離大俠!

  求求你,就別往炮灰路上越走越遠了!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5:23

【27.爭風】

  黑面太歲李七刀在給新弟子們做示範,刀風過處,開碑裂石。

  紅斑點臉林洛兒在坐在大榕樹上,翹著腳,吃花生,看熱鬧。

  申時過後,大夥兒開始散去,我沖石頭招招手,他看了一下四周,便跑了過來,緊張地問:「你怎麼會來?出事了?」

  「沒事,好奇來看看新出爐的李七刀。」我平時從不踏足這裡半步,也難怪他有此疑問。

  石頭鬆了口氣,然後「謙虛」道:「不過是江湖兄弟擡舉罷了。」

  我恍惚見到他鼻子翹得比天高了,真是沒腦子的炮灰……

  「上次給你找的藥塗了嗎?」石頭得意完畢,又開始看我的臉。

  他還沒完全放棄各種治療偏方,出外每到一處總四處打聽,什麼古怪的東西都會弄回來,確認對皮膚無害後就逼我塗臉上,有幾項東西的味道實在讓人噁心,我忍無可忍,只能將他好意偷偷毀屍滅跡。氣得他每次見面,都盯著我臉蛋做偵察兵。

  我身體不好,不注意會容易得風寒之類的小病,如果被他發現我又忽略飲食、身體、休息、上藥之類的事情,就會變成一隻暴走的猴子,張牙舞爪地嚇唬我不好好吃飯,這輩子就一直是病懨懨的小貓,嫁不出。

  我怒,往他胸口重重一拳:「我才不要做病貓!我要做母大蟲!」

  他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不躲不避,面不改色道:「我還是打虎英雄呢。」

  我更怒,逼問:「你想打誰呢?」

  他縮了下,尷尬摸摸鼻子後說:「打公老虎……」

  這還差不多。

  我滿意了。

  周圍男童上前和他們老大一一告辭,石頭朝我招招手,示意去湖邊草地,兩人坐在柳樹下,折下幾片草葉,丟入湖中,然後口水滴答地盯著湧上來爭食的肥鯉魚,討論怎麼烤好吃。

  我打開帶來的小錦盒,裡面有最近攥下來的各色甜點和零食。石頭這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傢夥,又愛吃甜點又怕被人笑,當下大喜,環顧左右無人,便收起嚴肅面孔,眉開眼笑地撿起裡面的綠豆糕、紅豆餅、藕片、蜜餞,一個勁地往嘴裡塞。

  他不挑食,飯菜美味吃五大碗,飯菜難吃也吃五大碗,很好養的天生飯桶,只有松子糖不吃。

  我不愛吃甜食,只挑了些花生細細嚼,然後將碎屑繼續丟去餵魚。待他吃得差不多,才婉轉地問:「你江湖上的稱號……就不能換個嗎?我覺得一點紅、百勝刀王什麼的聽著更威風些。」

  石頭思索片刻,搖搖頭:「綽號是江湖人給的,那有自己隨便起的道理。而且你想的綽號一點也不威風。」

  我的傅紅雪、胡逸之就這樣被他殘忍地鄙視了……

  他繼續搖頭晃腦道:「那麼短的綽號,聽著就不夠味道!」

  我想把他推下河餵魚。

  慶幸沒將蕭峰、楊過拿出來給豬糟蹋後,我鬱悶地問:「黑面太歲還能理解,可是為什麼要叫李七刀?因為你七刀砍下了天鷹堡堡主黃虎君的腦袋?你真有那麼厲害?」

  「大家傳得誇張了,」石頭有點不好意思,謙虛道,「當時有兄弟攔住了周圍救援的天鷹堡眾,而且黃虎君年齡也老了,已是強攻之末,我又佔了兵器便宜,自然勝得輕鬆。」

  「兵器,就這九環大砍刀?哎喲……」我摸了兩把,觸手冰涼,又試著提了提,差點閃了腰。只好嘟囔著自己揉了半天,建議道,「不如試試用劍,用劍輕靈,高手大俠都用劍,大概比刀強……」

  「看刀!」話音未落,九環大砍刀猛地拔地而起,夾雜著淩厲刀鋒,朝我劃出閃電,硬生生收在離脖子一寸處,寒意帶著血氣,如山峰似地迎面砸來。

  我面不改色,很淡定地站著一動不動。

  三十秒過後。

  我面如土色,一聲尖叫,往地上倒去。

  「反應也太慢了吧。」石頭無可奈何地一邊收刀,一邊伸手扶住我,輕輕放下,免得跌傷。然後解釋,「看見了吧?劍重靈巧,刀重狠辣,也算各有優劣。但我天生力大,只要比對方更快更狠,不管他多少後著變化,我只管一刀橫去,觸劍則斷,觸身則殘,誰敢招架?只能將萬般變化統統抽去,處處回防。」

  程咬金走江湖也只靠三板斧,我算了一會,覺得做人也不能太迷信,便將它擱開去,好奇問:「如果力大為勝,那女子走江湖豈不吃虧?」

  「女子體力比男人遜色,縱使少年成名,婚後以後會顧及家庭,不能全心研究武學,所以頂尖高手較少,目前江湖上成名的多數精於暗器、機關或毒藥……」石頭說起江湖往事,陣陣唏噓,然後鄙視我,「你就更別想了,小胳膊小腿,半點力道都沒,天生就不是習武的料,半本佛經都讀不懂,給你絕世武功秘籍你也能拿去墊桌子!」

  他太看不起人了!我雄心萬丈,發下重誓。從今天開始刻苦學習文言文!若是將來給我找到那富甲天下的寶藏!得了裡面武功秘籍,必定絕情絕欲,刻苦專研,回來再將眾禽獸打得滿地找牙!跪地上叫我姑奶奶!

  石頭又扯了兩片草葉子,小聲歎息道:「可惜南宮家的內功與招式都偏靈巧多變,和我不算十分契合……」

  我安慰:「說不準以後還有機遇。」

  當年金庸小說裡的某炮灰,不是遇到袁承志後,做了獨臂刀王嗎?雖然聽著不太吉利,但混江湖不死就算命大了,小問題最好別計較。

  石頭躺在草地上,望著天空又發了會呆,忽然跳起來,狐疑地問我:「你怎麼那麼喜歡劍?」

  我沒反應過來:「誰喜歡賤?」

  「反正有人給你舞劍看,舞得落花到處飛,也怪不得你歡喜,也不嫌下人打掃得慌?!」石頭氣呼呼地轉身,只留下一個背脊對著我。

  南宮冥閒著的時候,確實會在藏書閣的院子練幾輪落花劍法,可是和我有什麼關係?武功這玩意,我現在都還沒看出街頭耍把戲的和落花劍法有什麼區別呢!感覺還是耍把戲的表演得精彩些。

  石頭在生悶氣:「我看你是稀罕上冥少主了吧?不要臉!」

  「誰稀罕他了!誰不要臉了?!」我恨不得踹死這用膝蓋想問題的白癡。

  「那你天天中午陪著他?」石頭微微轉回臉,瞪了我一眼,含糊問。

  「他是主子,我能趕嗎?」我狠狠瞪回去!

  「你們還真天天在一起,」石頭狠狠扯了幾片草葉子,握緊的拳頭暴出幾根青筋,久久後才憋出幾句話,「大家都說少主稀罕你,將來要娶你做側室的。你這傻丫頭,看著也不像貪圖富貴的人,別犯糊塗去做什麼側室,小心被正房欺負死的。還不如將來嫁個疼愛你的普通人家,腰裡別著全部家當鑰匙,擡頭挺胸過一輩子呢!」

  「誰要做側室了?!」我幾乎暴走,「別說是南宮冥,就算天王老子的側室我也不做!正室也不做!我最討厭規矩多如牛毛的高門大戶人家了!」

  石頭神色微緩:「你真的不稀罕冥少主?」

  「當然!」那麼恐怖的事情我連想都不敢想,腦子裡只要涉及到他的問題都會自動迴避,像鴕鳥似地鑽進地洞。就算別人再說他喜歡我,我也裝不知道!而且盡可能拉開純潔的兄妹距離。

  石頭轉過身,嘴角露出一絲狐狸般的笑容,拳頭捏緊又鬆,鬆了又捏,歡樂地問:「你稀罕誰?說出來讓我給你參詳參詳,也好去研究一下對方的人品問題,免得將來受欺負。放心,我現在不會亂欺負人的,你儘管說,大膽地說。」

  我問:「上次阿黎臉上的黑眼圈是怎麼回事?」

  石頭眼神無辜:「不知道。」

  我:「……」

  石頭催促:「快說啊,只要不是冥少主,我都能打聽。」

  我:「其實……這個……」

  楊柳輕拂,有道憂傷的視線穿過理不清的千頭萬緒,投向這邊。

  我擡頭,看向石頭身後,是南宮冥站在湖那頭,手裡還拿著個草編的蟈蟈,靜靜地看著我們,然後輕輕地靠向身旁柳樹,閉上眼歇了一會,轉身離去。

  石頭察覺我的異樣,猛地回頭。

  南宮冥已轉過花牆,消失不見。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5:45

【28.荷包】

  藏書閣依舊靜悄悄的,二樓的黃梨木桌上,悄悄躺著一隻的手工蟈蟈,馬藺草編的身子,紅豆鑲的眼睛,遠遠看去,栩栩如生。

  南宮冥不在。

  我轉去牆角,打開一個籐編的大箱子,將蟈蟈輕輕放進去,和他在外頭發現有趣,買送我的泥娃娃、彩石、琉璃珠、竹根雕、草編動物、皮影、面具等小玩意放在一起。

  南宮冥在家,破天荒地連續五天沒來藏書閣取書。

  我絕對不想念他,只是覺得怪怪的。

  就好像一種習慣被忽然改變,讓人不太適應。

  又過了三天,四月初四,是開始曬書的日子。吳管事一反往常懶惰,每天率領藏書閣眾人忙碌地將一本又一本的線裝書從高架上按序取出,輪流放在院子裡曬太陽,去黴氣,等晚上再收回。

  藏書閣的場地不夠用,所以徵用了臨香閣的花園,我負責此處的看守工作,搬著小馬扎,坐在院子的樹蔭下,一邊繡荷包,一邊左右四顧,警惕有沒有頑皮的野小子,或者貓貓狗狗來搗亂。

  笛聲忽起,帶著初夏的暖風,帶著淡淡桔子花香,帶著無盡的思念,從水榭那邊幽幽傳了過來,撥亂心湖。

  我知道是誰,幾欲起身,最終還是沒有起身去看。只低下頭,繼續和手上的墨梅荷包做鬥爭。

  我的繡活怎麼練都不行,雖然每一片花瓣,每一片葉子都能繡得工工整整,可是太呆板,缺了幾分靈氣,實在不能算上等活計。

  沒關係,反正用荷包的那傢夥也分不出好歹,脾氣又壞,在女孩子裡人緣不好,練武三天兩頭弄壞衣服,有人肯給他縫縫補補做針線,就該感激涕零,哪有資格嫌三嫌四?

  腹誹中,笛聲停,荷包也快完成了,我正準備在角落繡上石頭的名字。

  一個穿著桃紅色裙子的三等小丫頭探頭探腦地從樹叢後走過來,站在我身旁歪著腦袋看,讚美道:「姐姐繡得真……真細緻。」

  我認出她是在臨香閣當差的小尤,剛滿十二歲,長得清清秀秀,嘴巴甜,性格活潑開朗,沒什麼心眼,很受大家疼愛。不過她母親是南宮世家的上等繡娘,小尤自幼習針,繡活在丫頭裡是排得上號的好,如今聽她努力想詞讚美自己的繡活,我格外慚愧。

  「姐姐在曬書?」小尤笑瞇瞇地坐在我旁邊,對著滿花園的書,沒話找話。

  我隨口應了,收起手中荷包,不敢班門弄斧。

  由於我平時沈默寡言,小尤也不知如何搭訕,她猶豫片刻,乾脆地問:「洛兒姐姐,你和石頭哥是同鄉嗎?你們平日關係好嗎?」

  「還好吧,就是天天吵架,你知道那傢夥的脾氣,問這個做什麼?」我不確定她的來意,謹慎回答。

  「不會不會,石頭哥的人挺好的……我沒什麼別的意思。」小尤的臉忽然紅了,用力扭著衣角,小心問,「洛兒姐姐,你是不是喜歡石頭哥?」

  「誰喜歡那惹人生氣的傻猴子了?!我們就是同鄉而已。」我想起那個一頭撞向炮灰之路不回頭的傢夥,氣憤不已。

  小尤擡起眼角,悄悄看了下我的臉色,略微鬆口氣,又問:「洛兒姐姐,你是不是喜歡冥少主?」

  「不是!」我回絕得更果斷。

  小尤迷惘了,很快又賠笑奉承道:「可是,大家都說冥少主喜歡你,你將來會給他做側室。」

  「我不過是個小丫頭,和他八字都沒一撇,你別胡說,小心被主子罰。」謠言傳得比我想像中還厲害,我也不知如何辦好,只能盡力制止。

  小尤膽小,趕緊打住話題,從懷裡拿出個綠色棉布做的小荷包,上面繡著幾叢墨竹和兩塊奇石,顏色搭配素雅,構圖巧妙,手工更是精湛,深深淺淺的墨色彷彿用國畫印上去一般。她羞答答地將荷包遞給我,臉紅得像火燒,結結巴巴地說:「洛……洛兒姐姐,你幫我將這個捎給石頭哥好嗎?上……上次見他荷包破了……叨念著沒人幫他做一個,我……我真的沒什麼意思,只是最近閒著沒事,所以隨便做了做……」

  我看著手中尚有餘溫的荷包,有些驚詫:那頭凶巴巴的野猴子居然也到了有人要的年齡?

  小尤還在低頭扭衣角,似乎想將上面繡著的粉色桃花扭碎。

  別人看上我曾打過主意的未來夫婿候選,讓我心裡有點彆扭。但轉念一想,若小禽獸忽然獸化,懷疑我和石頭有不清不白的關係,便會借身份拿他開刀,派他去送死。既然小尤是個好姑娘,她又真喜歡石頭,我將兩人配對成功,除了可以把縫補針線等麻煩事統統移交出去,還可以讓她照顧石頭的生活,免除我逃跑的後顧之憂。

  於是,我收好荷包,將事情一口應了下來,並提醒:「石頭幹的是刀子上舔血的活,你不介意?」

  小尤搖著頭,紅著臉跑了。

  真是個懂事的好姑娘啊……

  石頭你賺大了。

  待小尤跑遠後,頭上傳來輕微響動,是南宮冥忽然從大樹跳下,悄然落在我面前,把我嚇了一跳。

  他又偷聽?

  還沒回過神來,南宮冥已一把拉著我,有些焦急,有些喜悅地問:「洛兒妹妹,你不是喜歡石頭嗎?怎能替別人給他送荷包?」

  「為什麼不能替他送?若不是他不認識別的女孩,我才懶得幫他做。」我拿出兩個荷包對比一下,沮喪地承認,「確實是小尤做得比我好,這竹子繡得和真的似的,我做的該燒了。」

  南宮冥不高興地重重咳了兩聲,提示道:「燒什麼?難道你沒別人可送了?」

  我的腦筋轉過彎來,又看看南宮冥身上的精緻華服和珍貴佩飾,趕緊端正態度,匯報道:「哥哥身上東西都是上好的,我繡得太難看,配不上。」

  南宮冥臉色緩和下來,隨手解下自己懷裡精緻荷包,連同裡面的金元寶一塊兒塞給我:「誰說配不上?我不喜歡仙鶴,就喜歡梅花,咱們換換。」

  他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只好應了。

  小禽獸愣愣地看著我,嘴角掛著三分笑,眼裡是淡淡情意。

  若是普通女孩子,見到這一幕,必會心動。

  若是南宮冥一直保持現狀,也是天賜佳偶。

  可惜,我想起他那恐怖的禽獸爹,就忍不住打哆嗦。

  大禽獸最近更年期可能到了,脾氣越來越暴躁,挑選的姬妾都和他去世的妻子相似,對待她們的手段也越發強硬暴虐。可是他還是不滿足,不知在找尋什麼。

  如果我真和他兒子發生什麼事情,這張臉還瞞得下去嗎?

  南宮冥見我發呆,便拉起我的手,期待地問:「你可不可以在上面繡上我的名字?」

  反正都是送他的東西,我無所謂地點點頭問:「繡個『冥』字?」

  「不,我想你給我悄悄繡上別的名字。」南宮冥搖搖頭,熱切地看著我,又沈默著不說話,似乎在猶豫什麼。

  除了冥,他還想叫什麼?我忍不住抽了兩下眉毛,暗自發誓,如果他想我繡什麼卿卿吾愛之類的噁心稱呼,就立刻拒絕他!

  直到等了彷彿有一個世紀之遙,南宮冥四處張望無人,才俯下身,在我耳邊低聲道:「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名字不是南宮冥,是南宮明,日月之明……」

  他的呼吸讓人癢癢的,我往旁邊躲了半步,疑惑地問:「明字很好,為何要改成冥?」

  「那是母親起的名字,父親不喜歡,五歲時便改了。」南宮冥漂亮的長睫毛,又低垂了下去,笑得很苦澀,「我那時還小,不能拒絕。」

  我不好追問,只低下頭,替他一針一線將「明」字仔細繡在墨梅暗處,不迎著光看,便不顯眼。

  南宮冥在旁邊看了很久,忽然很嚴肅地對我說:「少聽那些人胡說八道,我若有喜歡的姑娘,不管身份高低貴賤,定用八擡大轎將她擡進門來!決不會娶側室讓她受委屈!」

  他暗示得很明顯,我想裝都裝不下去,只好打擊道:「你爹不會準的,他希望你娶的是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

  南宮冥神色冷了一下,很快又笑起來:「再過幾年,我會讓他答應的。而且媳婦已經過了門,他不喜歡又能怎麼樣?我好歹也是他的兒子,遲早要繼承南宮世家,他還能殺了我不成?大不了到時分開過,斷不會讓妻子受委屈的。」

  大禽獸不喜歡媳婦倒是好辦。

  可是,大禽獸喜歡媳婦呢?!

  他是不要兒子不要臉的傢夥啊!

  我決定不再貪圖安逸生活,回去就將東西收拾好,做好隨時跑路的準備!

  滿腦子胡思亂想地繡完最後一針,臨香閣外有侍衛匆匆趕來報告:「少主!主子說三日後有貴客拜訪,請你去挽風樓商討接待事宜。」

  南宮冥急忙將荷包搶過,貼身藏好,大步離去。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6:07

【29.吃醋】

  雖然南宮冥現在的人很好,我並不討厭。

  可是,如果結局還和他在一起,我那麼多年辛辛苦苦逃避原著做的工作究竟是為什麼?!

  不,必須拒絕!

  可惜我的保持距離,婉轉拒絕,言語敲打,裝瘋賣傻統統無效。如果真找個願意娶我的「意中人」回來,迅速成親……也不知是會打消他的癡心念頭,還是會導致他直接獸化。

  我考慮做個實驗,到處找男人,條件放低到是個公的就行。

  可惜,沒男人肯靠近我三步範圍內,還差點博了個花癡之名!

  窘得我恨不得掩面淚奔三千里。

  ……

  雖然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情份,我禍害誰也不去禍害石頭。沒想到他聽了風聲,很夠膽子,先是跑來莫名其妙地衝著我傻笑了幾聲,然後擡起頭,擺出傲慢神色:「雖然我不太稀罕你這醜八怪,若是你好好求我,發誓一輩子對我言聽計從,以後不勾三搭四,不沾花惹草,不頂嘴,不對少主打主意,保證以夫為天,倒可以勉勉強強考慮娶回去,好歹你也會洗衣縫補,燒的菜對我胃口,省得以後嫁不出給別人添麻煩。」

  「滾!老娘不耐煩侍候你這大爺!沒準三天就給氣死了!」我一腳踹去他屁股上。

  石頭拍拍屁股上的灰,沒滾,只對我伸出手:「拿來。」

  「拿什麼?」我餘怒未消。

  石頭瞪了我一眼,提醒道:「上次我不是說弄壞了荷包,托你給做個新的嗎?現在都過去十幾天了,我天天用破布片裝銀子,丟臉丟得……喂,你這笨蛋該不是忘了吧?」

  我想起小尤,越發覺得石頭脾氣剛硬,大男人主義十足,而小尤溫婉賢淑,低眉順眼,很會為人著想,從不爭吵,兩人性格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便趕緊從懷裡拿出她做的墨竹荷包,笑瞇瞇地遞了過去。

  石頭飛快一把奪過,開心地翻來覆去看了又看:「你不是說要做梅花的嗎?怎麼變了竹子?竹子也好,我更喜歡。」

  「你什麼眼神?連繡活好壞都分不出?我能繡出那麼好的竹子嗎?自然是別人做了給你的。就是臨香閣的那個叫小尤的丫頭,長得清清秀秀,脾氣很好,總是喜歡笑,你應該見過的。她的手藝可是一等一等的好,院子裡男孩個個都搶著要,她能幫你做,簡直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我無奈地揉揉額頭,思考怎麼婉轉地暗示他和小尤找機會多接觸一下。

  「你這丫頭怎麼那麼懶?我好不容易央你做一次東西,也推給別人做?」石頭不太記人,想了半天也沒想起誰是小尤,只是不滿地對我說,「你明知道自己手藝不行,就該多練練,回頭再做一個給我吧。」

  我辯白道:「不是我求她做的,是這孩子善良心細,看你荷包壞了,特意做給你的。而且她做得比我好,自然是能者為之?你真當我天天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練繡花啊?」

  「真不賢惠……」石頭鬱悶地嘟囔了兩句,皺眉問,「那個叫小尤的,沒事做荷包給我做什麼?」

  我斟酌一下言語,含蓄地提醒這個感情神經比電纜粗的傢夥:「她本來就是個好女孩,你別問太多,下次直接提盒點心去謝謝人家,聊聊天,記得說話客氣點,別惹人討厭了。」

  「別提她了,我又不是傻子,自會處理,」石頭的眉頭皺得更深,又問,「你把她做的給我,你自己做的呢?記得上次見到時,你已經開始繡花瓣了。」

  「這個……你什麼時候看見的?」我有點心虛了。

  「不告訴你,」石頭繼續對我攤開手掌,大刺刺地說,「懶丫頭,快點拿來,不管你繡得再難看,好歹也比破布片強。」

  「你那麼堅持做什麼?」我眼珠子亂轉,不敢看他:「那個……那個……已經沒有了。」

  「丟了?你還能不能再笨點?」石頭眼神兒有點心疼。

  我越發心虛,不敢應聲,只好低著頭聽他數落。

  不遠處傳來輕輕的咳嗽聲,我們一塊兒回過頭去,是南宮冥練習完畢,正站在練武場門口,隨手賞了遞毛巾的侍從一個金裸子,其他人更是衝上來拿劍的拿劍,送水的送水,慇勤萬分,然後都眼巴巴地盼著打賞。

  南宮冥似乎心情大好,他慢悠悠地在懷裡翻了翻,慢悠悠地拿出一個墨梅荷包,慢悠悠地轉了轉荷包,慢悠悠地從裡面翻出幾個金瓜子,慢悠悠地分賞下去,再慢悠悠地將荷包收了回來,然後慢悠悠地走了。

  石頭眼睛都看直了。

  我覺得氣氛不妙,悄悄踮著腳尖想撤退……

  還沒走幾步,領子就被扯住,拖了回去,然後對上石頭像鍋底似的一張臉,只好訕訕道:「我覺得自己做得不好,想擱一邊去。正好給少主看見,他說可惜,就討去了……」

  「他要,你就給了?」石頭也到了變聲年齡,平時說話和鴨子似的難聽,再加上咬牙切齒從喉嚨憋出來的發音,格外陰森恐怖。

  我縮了縮肩,低聲道:「主子要東西,我能不給嗎?」

  「你不會說是給我的嗎?」石頭細長的眼角更彎了,看起來依舊在笑,可是嘴角沒有酒窩,這是他要暴走打人的前兆。

  我沒見他那麼凶過,有點害怕,但還是壯著膽子解釋:「當時小尤姑娘下了十二分心思給你做了個好的,比我胡亂做的玩意強多了……所以……」

  話音未落,墨竹荷包便摔了過來,砸中我腦門,落在地上。他還彷彿不解恨,居然踩了兩腳。

  「你混賬!」我急了,趕緊將荷包搶起,心疼地拍拍上面灰塵,斥道,「小尤姑娘人很好,你不喜歡也就罷了,怎能這樣糟蹋別人一番心意?」

  石頭冷冷地說:「我就是個混賬,玩不得好言好語,半推半就這一套!你珍惜別人心意,自個兒珍惜去,別扯上我。」

  我也氣了:「是啊!我學著你這脾氣,待少主來找我,或跟我討東西,我就嚴詞拒絕,拒之不成,直接大耳刮子往他臉上抽,然後被管事的幾頓棍子打斷腿賣掉,才合了你心意!」

  石頭給嗆住了,過了很久後才說:「你明知道他喜歡你。」

  我委屈:「他又怎可能不知道我不喜歡他?」

  換一個男人被這樣對待,多數也罷了。只可惜原著作者金手指威武,原著官配難逆,他硬是要死死纏著,磨著耐心等著,不到黃河不死心,什麼辦法都沒用,我都覺得自己像惡毒女,傷他的一片好心都快傷得不好意思了,

  石頭氣呼呼地問:「你就不會說你喜歡別人嗎?」

  「我和個瘟疫似的,說喜歡誰就禍害誰!管事們一個比一個會猜主子心意,翠墨已經被送去劈柴,阿初都給調去刷馬桶了,男人見了我只差沒掉頭跑,我還能喜歡誰?!你倒是可以說說你最近和誰結仇,我去喜歡他一下,幫你報復回去!」我氣得口不擇言。

  「給我坦白點,你真沒喜歡的人?」石頭又問。

  「沒有。」我想了想,搖搖頭。

  我從小孤僻自私,理智大於情感,雖然對石頭有好感,對南宮冥不反感,但骨子裡最珍惜的還是自己,每到生死關頭就會暴露本性。只要能好好活著過日子,我可以拋棄一切男女感情,在所不惜。

  或許,這叫冷血?

  「不知道你究竟在怕什麼?」石頭看了我半響,憤憤然拂袖而去。

  我只好偷偷將墨竹荷包洗乾淨,還給了小尤,幫忙婉轉道歉。

  小尤大概知道了什麼,臉色慘白,卻沒說什麼,只默默接了回去,轉身抹了兩滴眼淚,從此和我更加疏遠。

  沒過兩天,就傳來石頭被遠遠派去江西地區剿匪的消息。

  我很擔心。

  南宮冥說不是他安排的,而且那裡不危險,叫我放心。

  我不敢完全信任他,決定盡早做逃跑的準備。

  南宮世家進難出易,這些年來我研究過好幾條離開線路,想什麼時候撤退都不成問題。

  行李收拾了大小兩個包裹,斟酌情況使用。

  大包裹是回家探親時候用的,裡面包著幾件不起眼的舊衣服、兩雙厚實布鞋,還有大量碎銀子和常用藥物,各種遠門旅行用品一應俱全。

  小包裹是緊急情況下逃跑用的,裡面是外祖母送我的空心銀簪,裡面藏著易容藥粉,可兌水使用。我這些年來的積蓄則換成金票,用薄油紙和蠟包好,分別縫入一套半舊的衣服、靴子、內衣、腰帶裡,小荷包裡裝幾十兩銀票,零用方便,遇到賊的時候也可丟出去保命。還有一把石頭送我的彎刀,鋒利小巧,可藏入靴中,一張南宮冥畫壞丟掉的手繪地圖,上面有附近幾個省的詳細地貌和交通線路。

  準備妥當後,我一邊繼續研究各地風俗物產,一邊在圈定的幾個隱居地點離猶豫不決。

  又過了三天,南宮世家中門大開,怒馬鮮衣候爺來。

  帶著美姬艷妾,孌童奼女數十人,侍女隨從近千人。

  南宮煥為招待貴客,也加強了戒備。

  我打聽了一下這位候爺荒淫無恥的事跡,立刻確認了他的禽獸身份,嚇得頭皮發麻。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6:23

【30.侯爺】

  安樂侯叫龍昭堂,這充滿□的名字讓人懷疑是原著作者是《七俠五義》中的「貓鼠侯爺」3P控。她還用了許多華麗麗的詞彙來描述這位侯爺的長相邪魅、俊俏、勾魂……請原諒我才疏學淺,無法一一表達。

  侯爺最大的興趣就是奢侈無度,夜夜笙歌,號稱一夜七次狼,還有點暴虐傾向。據說什麼事都做,就是不做好事,最大的特點是不把人當人看。

  其餘眾禽獸雖然混賬,但好歹還對林洛兒還算有幾分情意,唯獨這傢夥是徹底將她當玩具,高興時百般討好,煩悶時隨意懲罰。林洛兒第一次逃跑被抓回的時候,就慘遭淩虐,被施以酷刑、輪X等種種羞於啟口的懲罰,差點被折騰掉了半條命。

  我真的很害怕……

  我抱著被子發抖的時候,身邊還有個安樂侯爺的侍女在說夢話。

  她說:「啊!侯爺,不要!」

  我用腳尖將她踹開了些,繼續抱被子發抖。

  她翻了個身:「侯爺你好壞」

  我用被子把頭蓋上了。

  安樂侯爺喜歡排場,出行素來是勞民傷財,浩浩蕩蕩,隨行動則上千。

  幸好南宮世家建築眾多,分配一些下等僕役去山腳的莊子,又分配一些低等侍女和自家丫鬟們擠擠屋子,護衛們去後山搭幾個帳篷,倒也容得下這些人。派來和我們同住的是侯爺寵妾的侍女們,都長得頗有幾分顏色,有些可能爬過主子的床,自覺身份高貴,脾氣非常傲慢,眼角里頗有些看不起我們這些二等丫鬟的神色,總喜歡呼呼喝喝,吩咐我們做事。

  考慮到來者是客,過不了幾天就要滾蛋,大家都很好脾氣的沒和她們計較,只在背後悄悄咒罵。當然,也有思春的小僕役發誓:「自從侯爺家的姑娘們進來,每日梳妝打扮,這臨香閣的水都香了三分。」

  感情那群姑娘們臉上擦的不是胭脂,是牆灰?

  八卦歸八卦,南宮世家的工作量因此增加幾倍。

  我原本想裝病來躲避這頭龍禽獸。沒想到南宮冥聽聞我臥床不起,心下大急,問都不問就要派人去給我請名醫抓藥,還要找小丫頭來侍候煎藥。

  管事們看我的眼神像殺人,旁邊還時不時有美人飄來飄去,帶著滿眼的心心,問我:「哪朵花插頭上侯爺會更喜歡?去什麼地方勾搭侯爺會更合適?晚上勾引他來臨香閣好不好?這裡夠僻靜嗎?叫起來有沒人聽見?你可不可以幫忙把風?」

  我想了想問題的答案,還沒等大夫到來,立刻跳下床,拍著胸脯和吳管事保證自己已經康復,壯得像頭牛,可以跳下河參加冬泳比賽,必須回藏書閣繼續幹活!而且要勤奮刻苦,加班加點,最好直接住在裡面不回房了!

  吳管事老懷甚慰。

  ……

  安樂侯爺過來是和南宮煥談官商勾結的各種事宜,順便交流禦女心經,約莫要住上七八天。我在藏書閣平平安安躲了三天後,聽聞噩耗:河東漕運發生動亂,南宮冥被父親派去處理了。

  小禽獸離開,我連不太靠得住的靠山都沒了,孤身陷入邪惡的大禽獸包圍圈,滿心惶恐。

  南宮冥臨行前來找我告別,他看著我緊張的樣子,很是感動,安慰道:「洛兒妹妹,我不過是去半個月,河東靠近夏國,首飾別有異域風味,要不要給你捎兩件?」

  我搖搖頭,哀怨地望著窗外一片花紅柳綠,人頭湧湧,儘是美人香帕。

  南宮冥很會觀顏察色:「你在擔心侯爺?」

  我歎氣:「聽說他很好女色……」

  南宮冥看了我半響,猶豫很久,極婉轉地說:「侯爺是重色輕德之人,所以我父親新送了他五個美人。」

  我愣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含蓄地暗示:像你這種臉上長紅斑的醜丫頭,丟色狼面前,色狼也沒性趣啊……

  很好,沒性趣就好。

  我略微放下心來,拿起鏡子,摸摸滿臉桃花蘚,決定回去再把藥量加重些。

  南宮冥再三告辭,見我沒打算起身送他,只好獨自下山去了。

  ……

  夜晚,南宮世家處處琉璃綵燈,鶯歌燕語,藏書閣這種正兒八經的場合,倒顯得格外清淨,我覺得那麼早回去面對那個想爬侯爺床的室友太危險,便主動留下來加班,整理最近收上來的三百多卷雜書。

  慢騰騰地整理到半夜三更,肚子餓了,我打著小小的黃色燈籠,躲躲閃閃溜去小廚房,偷了兩個大包子,準備回房休息的時候,吳管事忽然走來,叫住我:「一樓的窗戶似乎沒關嚴,我要去宴會廳幫王總管看管燭火,你回藏書閣幫忙檢查一下。」

  我只好又躲躲閃閃地溜回去。

  路上的美人們似乎也少了許多,周圍變得很安靜。我將一樓的窗戶關嚴,忽然發現二樓的燭火也忘了熄滅,只好踏著咯吱咯吱的木樓梯,走了上去。

  掀開珠簾,我發現亮著的燭火不是原來的那幾盞小油燈,而是十餘盞琉璃燈,照得整間屋子仿若白晝。琉璃燈下,貴妃榻間,懶洋洋地半臥著個年輕男子,正低頭看書。他穿著手工繁複的黑龍紋刺繡紅袍,黃金帶間鑲嵌著數顆拇指大小的滿綠滿水翡翠扣,墨色長髮隨意披散,腦後辮幾根小辮,上面纏著八顆大珍珠,越發顯得膚色如玉。

  我瞬間想到他是誰,臉色大變,趕緊悄悄往樓下逃去。

  「你來了?」年輕男人擡起頭來,直直看向我,他聲音略沙啞,低沈中卻帶著些說不清的滑膩和誘惑。

  我跑得更快了。

  可是,一樓的大門卻不知被誰鎖上了。

  侯爺拎著盞琉璃燈,不緊不慢地步下台階,昏黃燭火映出他的容貌,劍眉星眸,挺鼻薄唇,是副極致的好皮相。只是他的神情給人感覺有些像貓,一頭優雅美麗的好獵手,為了好奇而捕獵。它們有耐心,有好奇心,唯獨沒有憐憫心,會不折手段地將看中的獵物弄到手,然後天真無邪地玩弄致死。

  我,就是他眼裡的獵物。

  可是,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大……大概是他想在這裡和誰幽會,被我誤闖了吧?

  抱著一絲僥倖,推完門,我又想去推窗,侯爺已三步兩步攔到面前。

  我低頭,垂死掙扎:「奴婢誤闖,請侯爺恕罪。」

  「你沒有誤闖,我在等你。」侯爺伸出他白皙而冰冷的手指,輕輕搭上我的肩,慢慢滑至頸窩,輕輕撫摸。

  「侯……侯爺……侯爺找奴婢有事嗎?」我開始瑟瑟發抖。

  他似乎覺得很有趣,見我想逃,便擱下琉璃燈,右手緊緊抓住我下巴,強迫拉近,擡起頭來,左手則順勢勾住我的腰,將整個人攬入懷中端詳:「聽南宮煥說,他的兒子迷戀上一個藏書閣的醜陋丫頭,還在私下聲稱要娶為正妻,讓他很是煩惱。我感到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醜丫頭才能讓武林裡的世家公子第一人,眼高於頂的南宮冥放在心裡?總該有一點過人之處吧?所以過來看看。」

  他的目的真是我。

  我的心一點點沈下去。

  龍禽獸的臉越靠越近,越端詳越仔細,彷彿看破臉上一切偽裝,直直深入內心。腰間的手也在上下遊動,四處撫摸。

  我拚命掙扎,卻掙不過他的強大手勁,下顎差點被捏碎,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他終於斜斜勾起右嘴角笑了起來:「南宮冥的眼光比父親可強得多。」

  我害怕至極,終於忍不住亮出小牙,「嗷嗚」一口咬在他手背上,然後瘋狂叫「救命」!

  龍禽獸吃痛動怒,便將想逃跑的我攔腰抱起,狠狠擱在桌上,死死按住雙肩,對著燈火,俯身在耳邊呼氣道:「爺看上你了怎麼辦?」

  「不……我不要!侯爺請自重!外面美女好多!都在找你呢!」明明附近有人聲,可我叫得嗓子都快啞了,卻沒有人應。

  情況太不妙了。

  「何必裝貞潔?」龍禽獸饒有趣味地看著我呼救,手指輕輕滑過我的五官,惡毒無比地評論道,「忽略古怪的桃花蘚,你這丫頭渾身上下無可挑剔,不但長相絕色,雙眸含情,更難得的是有萬中無一的天生媚骨,一碰即軟,注定是淫娃蕩婦的命格。」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6:44

【31.困獸】

  他的表情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調戲,更像一個收藏愛好者,發現一件罕見藝術品的狂喜。

  他的手輕輕地撫,細細地揉,滑過所有敏感地帶,時不時用力地捏上幾把,顫慄的快感陣陣襲來,也讓我終於有點明白原著裡她為何難以抵抗歡愛的誘惑。

  金手指給了林洛兒絕色的美貌,也給了她極度性敏感的身體。無論是暴虐還是柔情的手段,都可以輕易帶給她強烈的原始慾望,這種比正常人更強烈的快感和慾望,才是讓她陷入地獄與天堂的掙扎矛盾中真正兇手,稍微受到外界引誘,就很容易妥協與禽獸們,半推半就地臣服於他們身下。

  「不,我不是這種女人。」我沙啞地解釋。

  「試試便知。」龍禽獸粗暴地一把按住我,解開腰帶。揮揮手,琉璃燈滅,他端詳片刻後,又道,「月色下看你,倒真是絕色美人。」

  他冰涼的手侵入衣內,帶來陣陣寒意,貼上我尚未發育完成的椒乳,然後一手掌握,把玩片刻後,輕輕含住尖峰,用濕潤的舌尖輕輕在上頭打著旋兒,忽而又咬了一下。

  強烈的刺激讓我睜大眼,尖叫起來,掙扎著上身要跳起。

  龍禽獸卻順勢按上肩後蝴蝶骨,將我翻過來,後背式牢牢固定在桌上,解開肚兜的活結。用嘲諷的語氣笑道:「小淫女,叫得可真銷魂,再大聲點,再浪點,我怕別人聽得不夠真切。」

  「你禽獸!你不要臉!」我急得忘了他本質,竟說出了眾所皆知的傻話。

  龍禽獸果然很高興,而且更興奮了。

  我可以感受到某樣火熱的超常規武器正頂著自己臀部,摩擦著,蠢蠢欲動。

  「乖乖的,別讓爺拿鞭子抽你。」龍禽獸大概覺得我掙扎得厲害,便狠狠一巴掌打在我屁股上,還想找根繩子或布條將我雙手綁起來再行擺佈。

  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我的恐懼到了極致,終於化作無邊怒火,趁他找東西綁人之際,伸手到案上四處亂摸,尋找可用凶器。

  萬幸我命不當絕,案上不遠處是供奉著文神的香爐,我拖了拖爐身,覺得沈重非常,憑自己的力氣也未必能打得暈禽獸,便抓了把香爐灰在手,待禽獸將我再次翻轉過來準備入港時,狠狠向他眼睛撒去。

  龍禽獸未料我有膽子反抗,沒有提防,被撒了一頭一臉的爐灰,不由鬆了手去揉眼。

  我趕緊披衣跳下桌,用盡全身力氣撞開窗戶,飛身躍入湖中。憑借小時候練出來的好水性,像魚兒一般迅速潛入水底,飛快地向遠岸遊去。

  龍禽獸大概是自覺狼狽,不好意思叫人,他的身份也不可能親自下水追我,所以我逃得很順利,到岸邊無人處,急急套上衣服,瘋狂衝回自己房中,見同屋的美人赴宴未歸,趕緊胡亂換兩件乾衣服,拿起小包裹就要跑路。

  每天夜裡,胡大叔都會送垃圾去山下,只要我動作快,在東窗事發前甜言蜜語哄住胡大叔,隨便編個要去山下找驛站給少主送東西的借口,就可以跟著一塊兒離開,等半路上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混走,按原定線路,連夜趕赴紅葉鎮,利用易容術化妝成老婦,明日一早便僱船離開,中途下船換馬,易容多變幾次。

  畢竟南宮世家對我的最大形容詞就是滿臉紅斑的小丫頭,五官形容則不太明朗,只要我去掉紅斑,換成其他易容,他們就算想畫肖像來通緝,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等肖像都畫好了,我已經又換了一張臉,人在幾百里之外。

  走,趕快走,什麼都別管了!

  正準備出門時,我看見屋角的那個帶鎖鐵箱,不由停住了腳步。

  鐵箱裡是石頭賣房買地的錢,父母的遺物,還有他在南宮世家做工,做黑衛掙回來的全部工錢……

  鑰匙也在我這裡。

  如果我一走了之,逃奴留下的物品,不是被管事的抄走,便是被南宮世家沒收掉。

  若這裡只是石頭的部分家當,我倒是可以狠下心拋棄。可這裡是石頭的全部家當,是他辛辛苦苦那麼多年存下的賣命錢、媳婦本,我難道真的可以不管不顧地背叛他對我的這份信賴,把他所有的錢都坑了?

  做人可以沒有良心,但不能太沒有良心。

  我最終還是咬咬牙,打開箱子,將裡面的東西都取出,打一個小包裹,匆匆跑去交給他黑衛的兄弟。

  他兄弟們很好奇,壞笑著問:「洛兒妹妹,你是來送嫁妝的?可有口信給石頭大哥(小弟)?」

  我知道時間無多,懶得理他們的貧嘴,匆匆往門房而去,卻發現胡大叔已經剛剛走了,我急忙和門房套話想追過去。

  未料,園子裡忽然燈火通明,「戒嚴」呼聲四起,大隊侍衛蜂擁而出,四處搜索,並包圍了所有出口。

  我知道來不及了,癱軟在地,瑟瑟發抖。

  僕役們在議論紛紛,沒多久,王總管就皮笑肉不笑地來到我面前,淡淡地說了聲:「洛兒姑娘,跟我去見煥主子吧。」

  我看看那群如狼似虎的侍衛,只能被兩個粗大的婆子夾著,往挽風樓而去。

  挽風樓內一片平和,靡靡絲竹混合著陣陣笑聲,空氣中帶有醉人的酒氣,幾顆夜明珠高懸,淡淡柔光下有紅紗美人翩翩起舞。龍禽獸已換了身衣飾,在眾美環繞間,與大禽獸飲酒作樂,看見我被押進來,只微微一笑。

  大禽獸連頭也沒擡,只玩了會手上的碧玉扳指,然後冷笑道:「你便是叫洛兒的丫頭?好大的膽子,竟敢得罪安樂侯爺?如此不長眼的畜牲,還帶進來做什麼?直接拖出去打死了事!」

  權利的世界裡。

  畜牲想侵犯我,我就應該乖乖被躺好等侵犯,若有反抗,便是畜牲眼裡該死的畜牲。

  我心裡冷得沒有害怕,只想狂笑。

  「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安樂侯爺慢慢地開口求情道,「這孩子我甚喜歡,不如向好友求個情,將她割愛送我吧。」

  南宮煥也不在意,隨便點頭:「侯爺說得什麼客氣話?這種醜丫頭蒙你青睞,是她三生修來的福氣,你喜歡便拿去吧。」然後又吩咐我以後要好好侍奉侯爺,不得淘氣惹他生氣。

  總管將賣身契一交,我便被兩禽獸轉了手。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7:14

【32.興趣】

  被押上挽風樓,被押出挽風樓,被押去收拾私人物品,最後被押上馬車離開,從頭到尾就沒人讓我說過一句話。

  安樂侯向南宮煥告辭,浩浩蕩蕩的車隊再次啟動。

  由於是主人贈送的禮物,又是新人,我的身份似乎比普通丫頭高了一點點,同車的只有兩個監視的婆子,和一個侍候我的小丫頭,但車隊外面圍著幾層侍衛。

  我抱著小包裹,縮在角落裡,眼睛死死地盯著搖搖晃晃的木質地板,一動不動,努力思考逃脫的辦法。

  有個面目慈善的婆子好心安慰:「洛兒姑娘,咱們主子不難服侍,只要你乖乖順著他,他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別學那些貞潔烈婦要皮要臉,要死要活的,自有大把好日子過。就算被拋棄了,也有厚厚的賞金,比平常人家小姐過得還好呢。」

  另一個凶巴巴的婆子則冷笑道:「就算你非要和主子對著幹,一口薄棺材還是捨得賞你的。」

  我弱弱地從角落舉手發問:「如果不對著幹,他什麼時候才拋棄我?」

  好心婆子和壞婆子異口同聲道:「玩膩後。」

  我弱弱地縮了回去,繼續沮喪。

  車隊行了一日,不知到了哪個城鎮,官員富豪讓出最好的園林房舍,供安樂侯入住。丫鬟僕役們蜂擁而上,用自帶的物件裝飾房舍,我則被押下車,送去一間小繡樓,裡面一盆撒著花瓣的熱水,四五個粗大婆子一塊兒動手將我剝光丟入水中,狠狠洗刷了一通,差點把皮都洗掉了。

  「別洗太久,我給蒸得難受。」臉上的桃花蘚易容雖不怕水,但泡在熱水中半個時辰也會慢慢脫落,所以我一直想快點結束,好上去穿衣。

  「忍忍,侯爺喜潔,你又是第一次來我們這邊,非得按規矩好好打理一番,以後就不用那麼辛苦了。」好心婆子一邊洗刷一邊贊,「洛兒姑娘的身子真細膩,比紅鸞姑娘的皮膚手感更好,怪不得侯爺捨不得你,呆會我再給你上些花露。只可惜臉上這些紅斑了,哎?怎麼這斑顏色還能變淡?我再搓搓。」

  其他婆子埋頭過來看了半天,戳戳我的臉蛋,然後同心協力,一起奮鬥,誓要把鍋底刷白。

  我像只溺水的小雞,不停掙扎,弄得到處都是水花,奈何雙拳難敵眾手,不但沒有掙脫,還喝了好幾口洗澡水,差點嗆死。

  過了大半個時辰,婆子們緩緩停下手,一起看著我的臉發呆。直到我偷偷摸摸披上衣服想溜的時候,又一起尖叫著將我拖了回來,手忙腳亂地梳妝打扮。

  「首飾不用了,頭髮簡單挽一下即可,侯爺喜歡親自打扮美人。」

  「現在這臉色那用得著紅來襯?給她換身白裙,選薄一點,透一點的月影紗。」

  「月影紗?那……那個數量已經很少了,繡雲姑娘要了幾次都沒得。」

  「繡雲能和她比嗎?你怎麼不用屁股和臉比?」

  「主子的收藏又要多了一幅。」

  「洛兒姑娘,你是不是平時沒洗乾淨臉,才會弄上那麼多紅印子?」

  「胡說,她肯定是長太漂亮,遭那些爭風吃醋的狐媚子陷害,給下了藥!」

  「是……是啊,是被陷害了。」我欲哭無淚。

  千層白紗重重包裹,風吹時隱約可見肌膚,全身上下只有一根細帶鬆鬆垮垮繫在腰間,將衣服固定。腳上是雙珍珠鞋,帶著四寸木底,做金蓮圖案,走路就像穿著高跟鞋般搖搖晃晃,若非有人攙扶,根本無法站穩。

  半拖半拉著,被送去安樂侯的臥室,腳步未近便聽見裡面一片□,七八個身著清涼的美人兒,長得和狐狸般媚人,統統圍著龍禽獸奉承,不停用酥胸大腿擦過他的身子誘惑。龍禽獸掛著抹無所謂的笑容,只專心致志地賞著一株綠牡丹,手裡拿著紙筆,飛速描畫什麼。

  丫鬟婆子們將我一把推入屋內。

  屋裡的聲音忽然靜了,錯愕過後,美人們的眼神化作怨毒,似乎想將我生吞活剝,挫骨揚灰。

  龍禽獸緩緩從綠牡丹上擡過頭來,緩緩將我從頭掃到腳,再從腳掃到頭,最後定格在我臉上,欣賞許久後,勾勾手指:「過來。」

  我每走一步,都覺得汗流浹背。

  挨到三步遠,便不敢再靠近。龍禽獸伸手一拉,將我整個人拉倒過去,擁入懷中,然後伸手撫上臉頰,細細撫摸五官,沈思許久,忽然爆發出大笑聲:「這次南宮煥怕是要悔青了腸子。」

  身旁穿綠紗的美人嗲聲笑了兩下,想轉移注意力:「侯爺,王總督也是有心人,這株罕見的綠牡丹是天下仙品,獨一無二。據說種植不易,開花更難,要用露水灌溉,藥物為肥……侯爺既然喜歡,畫完後便讓黃貓兒拿去琉璃暖屋內好好侍候……」

  龍禽獸將視線從我臉上移開,看了一眼綠牡丹,笑道:「不必了。」

  他放開我,隨手拿起把金剪刀,輕輕一剪,在一片驚呼聲中,這朵價值萬金的綠牡丹就這樣被採了下來。他又簡單修了修花枝,竟將這朵天下無雙的名花,斜斜插上我的鬢間,然後抱肩鑒賞許久,又將花移了移位置,終於滿意地點點頭,將那群目瞪口呆的美人們統統轟了出去。

  我想他很快就要發情。

  可是他沒有,他就這樣看著我,好像在欣賞珍貴的藝術品,然後勒令我不準動,又拿起紙筆在上面飛快地塗塗畫畫起來。

  我坐得端端正正,像座石雕,唯恐亂動會引禽獸發情。

  坐到半夜後,他依依不捨地在我身上捏了幾把,讓人將我帶走了,然後換幾個美人來侍寢,寢室很快又傳來浪語聲。

  我不明白禽獸究竟是怎麼了,或許是還有殘餘良心,憐我年紀幼小,暫時隱忍,等養肥再殺?

  抱著一絲僥倖心理,我跟著小丫鬟回了自己房間,在重重監視下卸妝休息,並裝作無意對她提起此事。

  小丫鬟掩嘴吃吃笑起來:「洛兒姑娘不必擔心,侯爺現在不碰你,將來才是真正有大把恩寵等著呢。」

  我更加不明白了。

  小丫鬟解釋道:「侯爺平生最愛畫畫,畫中最愛春宮。若遇喜歡的美人,必在寵幸前先親筆繪春宮數幅收藏。如今姑娘絕色,他卻遲遲未動筆,想必是要留著回宮再慢慢細繪。姑娘真是好福氣,日後恩寵不愁……」

  「春……春宮?就是脫光了那種?」我嚇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沒錯,咱們侯爺比起京城的其他大官,已經算好相處了。反正你的人都是侯爺的,別說要你脫光了給他畫畫,就算打殺了你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小丫鬟同情地看了我一會,很快又開心地勸說,「雖然姑娘臉皮子薄,但進了府也要放厚點,你只要順著侯爺這點,任他畫去,不管畫得好不好都不要亂指責,要多多讚美。侯爺的脾氣就會變得很好,會什麼都依你,要什麼給什麼,就算以後失寵了也會養著你一輩子。否則……」

  不……不要……

  龍禽獸變態得超常規,超想像了!

  救命!我不要在古代做H漫畫的女主角啊!!!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7:38

【33.天才】

  怕到極點,就不怕了。

  想到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大不了一個死字,我也就豁出去了。

  第二天,管事娘子們將我安排去侯爺車裡侍候時,我的腳居然沒發抖,身子站得筆直,頗有幾分斷頭台上烈士們的英勇氣概。

  龍禽獸的車很大,保守估計,最少三四十個平方,用玲瓏格做的屏風分成一房一廳,擺著各色玩物,旁邊是落地窗戶,還帶觀景走廊。拉車的是十六匹白馬,固定服侍的有七八人,連倒夜壺的都是天仙。

  龍禽獸似乎喜歡奇珍古玩,車裡很多東西都不是中土產物,剛進去的時候我就給黃金自鳴鐘跳出來的鳥兒嚇了一跳,還有幾尊小雕像、油畫和蝌蚪文書籍,都是文藝復興時期的風格,所以我懷疑這個世界的時代背景應該是地球上的明朝末期,可是想想眾多不合常理……還是放棄了這個不靠譜的判斷。

  異域風情的地毯上,懶洋洋地鎖著只黑豹。龍禽獸一邊摸著它油光水滑的皮毛,一邊半瞇著眼睛欣賞我,視線片刻也不離開,就好像在欣賞寶石、名畫或是古玩。

  我也坐地毯上,坐得全身骨頭都痛了,也不敢亂動。導致後來站起時,雙腳血液不循環,慢慢往後倒了下去。

  龍禽獸自然沒接我,他也絕不做任何掉架子的事,只是輕輕地「咦」一聲,然後讓人將我扶過來,用摸過黑豹腦袋的手摸摸我腦袋,表示安慰。然後批準我換個姿勢坐,他繼續鑒賞。

  我的屁股好痛……

  車停,美人捲起珠簾,規規矩矩地捧來一個木製的精巧盒子,然後垂手下去,車子又繼續走了。

  龍禽獸打開那個芳香撲鼻的盒蓋,然後向我勾勾手指。

  我百般不情願地皺著眉頭挪過去。

  龍禽獸一把抓住我的腳,脫去錦襪,捧起,揉捏賞玩片刻,壞笑道:「香、小、軟俱全的一雙美足,待爺再給你加點東西。」

  他還有戀足癖!我驚恐地想縮腳!

  龍禽獸漫不經心地往旁邊架子上窺了眼,架上靜靜躺著條金玉為柄的烏梢長鞭。

  我不縮了,我閉上眼睛等死。

  一陣清脆鈴響,腳腕處傳來陣陣冰涼。

  我睜開眼,見左腳上多了串精緻的黃金腳鏈,上密密地綴著十二個鈴鐺,約龍眼大小,雕刻著不同的珍禽異獸,中間鑲嵌著貓兒眼、綠松石、紅寶石、黃玉,挪動時,聲音悅耳動聽。

  龍禽獸拿起我的腳,搖了搖鈴鐺,然後很享用地放在自己腿上,用鳳仙花汁一點點給我染起紅指甲來。

  我僵硬地趴在桌邊任他折騰,覺得自己一點也不理解禽獸的大腦回路……

  旁邊黑豹吼了一聲,站起來,搖搖腦袋,它脖子也掛著個精緻的黃金鈴鐺,響個不停。

  我大概懂了……

  一路大概走了七八天,龍禽獸除了天天對著我看,時不時動手剪剪頭髮、換換衣服、佩戴首飾外,真的沒幹什麼壞事,他忍不住想幹壞事的時候,自有其他美女侍寢。我就坐在客廳,隔著道紗簾,和黑豹一起聽他們翻雲覆雨,感覺很不自在……

  大家都說侯爺是真對我上心了,很是嫉妒。

  我越發對未來感到擔憂,於是默默打開上帝視角,溫習原著劇情……

  好不容易到達安樂侯府。

  龍禽獸被眾人蜂擁著去更衣,並隨口叫人將我帶去他號稱「淫窟」「魔窖」的後花園。服侍我的小丫鬟害怕主子不得臉,自己也沒好處,所以重複提醒了幾次:「雖然花園裡春宮圖和雕塑甚多,但姑娘千萬別露出驚恐神色,這是侯爺大忌,會惹他動怒。請務必要坦然面對,謹記自己全身心都已是侯爺的人,把貞潔什麼的統統拋之腦後,萬萬別學那些不懂事的尋死尋活,只要侍候得侯爺心裡舒坦,你一輩子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就算將來失寵也可以住去別院,過好日子。」

  這番話已經把我說得想尋死尋活了……

  一路上,花枝招展的美人們紛紛對我側目。

  龍禽獸收集範圍甚廣,除了傳統的中原美人,還有不少西域和少數民族的美人,環肥燕瘦,潑辣溫柔,應有盡有,甚至我還看見個膚色黝黑的蠻族女人,頭髮剃光大半,只剩頂發,編成根長辮,脖上帶著七八串黃金項圈,披著獸皮,露著大片肌膚,懶洋洋地臥在白玉欄杆處,調弄獅子。

  做禽獸做到這份上,他也算古今往來第一人了。

  我走進「淫窟」,瞬間被迎面而來的雕塑震撼了。

  我大學時的好友是西方美術狂熱愛好者,受她影響,我也跟著看過不少畫展,陶冶過一些這方面的情趣,雖然搞不懂抽像派和印象派的區別,卻很喜歡寫實唯美派作品,也能背得出幾個文藝復興時代畫家名字。

  東方藝術追求含蓄,留白,引人遐想。

  西方藝術追求結構美學的極致。

  這座雕塑便是西方大師的作品,類似古希臘寫實風格,三個女神都雕得栩栩如生,披著薄薄輕紗,露著高挺的胸脯,帶著月桂花環,在浪花裡嬉戲,五官和手足處略有殘缺,但無損其藝術價值。就如同羅浮宮裡斷臂的維納斯,美得讓人屏息。

  他是從哪裡弄來的?

  一幅幅「春宮」慢慢看下去,我越看越驚訝。

  這些統統都是寫實派油畫,多數是海外進來的,畫中裸女們或坐或立,神色端莊或天真,毫無猥瑣之意,而且格調極高,都是頂尖的大師作品。

  最裡面放著的是侯爺自己的作品,成熟的黑髮婦人裸身臥在草地上,神色安詳,旁邊環繞著大叢大叢的杜鵑花,淡淡正午陽光從樹蔭裡投下,給她帶上幾分神聖的光輝。

  他畫得真好,真的很好……

  我幾乎可以感受到畫中人的呼吸。

  這種感覺,只有上次參觀歐洲大師的古典與唯美藝術展時,才可相媲美。

  「從小,我就是個怪胎。」身後傳來侯爺慵懶的聲音,「從五歲時,有海外使者送來第一尊雕像和油畫開始,我就迷上了這些『荒淫無恥』的玩意,不擇手段地求著皇兄送給我後,還千方百計派人出海,四處收集,自己也學著畫。」

  他伸出手,無限癡迷地撫上那尊裸女雕像,忽而又輕笑了幾聲,自嘲道:「大家都說我『春宮』畫得好,洛兒,你覺得呢?」

  西方藝術和東方藝術,是兩個極端。就連素描在中國古代也被稱為陰陽臉,不受好評,更別提這些追求人體美學極致的油畫和雕塑作品了。

  龍昭堂是個繪畫天才,卻生錯了時代,生錯了地點,注定不被理解,而且遭到排擠。

  只能永遠孤獨地畫著自己喜歡的畫。

  我雖然能明白,卻不打算附和這頭禽獸,於是隨眾人口風,中規中矩道:「侯爺『春宮』畫得確實好。」

  龍禽獸回頭,看了我良久,伸出手指輕輕勾上下巴,忽然湊到耳邊,曖昧笑道:「別裝模作樣了,別的女人看見不是紅著臉扭過頭去,就是強撐著陪我欣賞,而你的眼睛卻在說,你是喜歡它們的,你懂它們。」

  「其……其實我也不太懂,只覺得畫得挺像的,顏色也很漂亮。」我本想死活不認,又想起小丫鬟對我的苦心囑咐,改口道,「大概……也挺喜歡的。

  龍禽獸放開手,玩味地看了我一會,沒有為這個問題糾纏下去。而是快步走回他的畫板前,拿出筆,衝著我擡擡下巴,興致勃勃道:「脫。」

  我站著發呆,一時沒理解話中含義。

  龍禽獸再次命令:「把衣服都脫了!站在那裡。」

  我理解過來了,繼續抱著衣服一動不動。

  別管我有多喜歡西方繪畫!我骨子裡還是保守的純粹中國人,沒有西方美女們為藝術獻身的偉大精神!實在做不了裸模啊!更別提是給禽獸做裸模!

  龍禽獸皺皺眉,隨手從旁邊抽屜裡拿出根細鞭,甩了甩,馴獸似地狠狠一鞭抽來。

  鞭稍入肉,痛感入骨。

  我老實了……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7:57

【34.模特】

  後花園、清泉、樹林。

  我脫光光被禽獸上上下下看了個遍,換了無數造型。最後裸著身子,趴在岸上,右腿輕輕擱入水中,左腿放在岸上,每次有風吹過,搖得鈴鐺微響,人也冷得瑟瑟發抖。

  黑豹臥在旁邊監視,它脖子上掛著金鎖,獠牙尖尖,時不時往我這邊掃上一眼,彷彿在說:「主人啊,這塊肉已經脫光上碟了,什麼時候拿來做晚餐?」

  龍禽獸還在畫板處一個勁地安慰:「不要緊張,拿鏡子看看你的表情,都僵硬了!放鬆點!再放鬆點!來,給大爺笑個。」

  第一次做裸模,我能不緊張嗎?我笑得出嗎?

  我今天想哭的次數比一輩子加起來還多!

  龍禽獸鬱悶,嫌我不夠敬業,不夠給力,想用鞭子再加把勁。可表情這玩意實在不能用馴獸方式調教出來,他只好作罷,先開始動手畫身子。

  炭條開始在布上飛速舞動,龍昭堂的臉從吊兒郎當漸漸變得嚴肅,他看著我的眼慢慢變得清澈,沒有猥瑣,沒有情欲,只有源源不斷的癡迷。就好像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再也捨不得離開半步。

  從早上到中午到傍晚,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沒有人來打擾我們,周圍很安靜,龍昭堂在不停地瘋狂畫畫,彷彿除了手中畫筆和眼前的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入他心裡。他甚至忘記了吃飯,忘記了休息,忘記了一切……

  肚子好餓……

  我的身子終於漸漸放鬆下來,只是趴得難受,便時不時用水中的腳丫玩玩水消遣,微微挪動一下僵硬的肢體。

  最後,我因太久沒休息,眼皮打了很久的架,終於撐不住睡著了……

  再次睜開眼時,已繁星密佈,身上蓋著件黑狐皮裘,龍昭堂坐在旁邊,身上大部分的華麗裝飾已取下,只隨意披著件素白錦袍,散著濕漉漉的長髮,正在喂黑豹吃鮮嫩多汁的肉塊。他見我醒來,又從身邊拿出個三層的金絲楠木食盒,打開裡面是精緻的江南糕點和各色肉脯,還有一碗甜甜燕窩粥,很溫和地命令:「吃。」

  我看看他,又看看他隨身攜帶的鞭子,急忙拉緊狐裘,撲上去端起粥,拚命喝起來。

  喝粥太快會嗆到,我又倒黴了。

  龍昭堂皺了皺漂亮的眉毛,終於紆尊降貴地伸出白皙的手指,在我背上笨拙地拍了拍。

  然後他牽著我的手,帶著黑豹,默默地回了寢宮。

  禽獸寢宮有得是千嬌百媚的美人兒,總管慇勤地送上花牌,又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問:「侯爺,今夜召誰侍寢?」

  我抖了一下。

  龍昭堂看著花牌想了很久,久到總管額上冒冷汗後,才慢慢鬆開我的手,隨意點了兩個。然後讓人將我安置去旁邊的小暖閣,好生侍候。沒過一會,他又讓總管來將我帶回去,重新安置在他寢室內的貴妃榻上,不準離開視線範圍。

  一對十四五歲的雙胞胎少女被帶來,身軟骨酥,媚功了得,讓禽獸帳內春色連綿,浪語不絕。

  龍禽獸的眼睛只盯著我。

  我縮在被子裡盡可能裝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少女終於被送走了,房間恢復安靜。

  我估摸龍禽獸已經睡著,便躡手躡腳地爬起來,用布條包著腳上鈴鐺,小心翼翼在寢室內東翻西找。我知道龍禽獸屋裡有好東西,而且床下有密道,卻不記得機關究竟在何方。

  好像玩RPG遊戲似地找了一會,那頭死豹子醒了,很不給面子的低低吼了一聲,扯得金鈴作響。我怕龍禽獸要醒,只好躡手躡腳地重新爬回床上裝睡。

  第二天早飯時,龍禽獸漫不經心地對我說:「洛兒,以前我也有幾個腦子不清醒的姬妾,你知道她們現在怎樣了嗎?」

  我滿臉純良,拚命搖頭。

  「黑兒乖乖,」龍禽獸低頭,撕了一大塊生肉給黑豹,嘴角掛著溫柔笑容,眼睛裡卻沒有任何感情,「身為寵物,就要守寵物的本分,好好跟著喂自己的主子,不要心生二意,否則是要吃鞭子的。」

  這男人的恐怖之處是,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也不在乎任何感情。他只在乎那樣東西是不是屬於他。

  我打了個哆嗦。

  飯後,總管大人將我找去,美其名曰是做姬妾上崗培訓,除了講述各種侯爺的禁忌和注意事項外,還特別強調地將過去一些不懂事犯錯的女人的下場,繪聲繪色地和我描述了一番。

  我忽然覺得林洛兒逃跑回來只是遭到鞭打,強暴和輪暴,簡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總管點頭,欣慰地做出結論:「侯爺對你還是用心了,沒捨得下什麼狠手,你也算乖巧,居然只挨一鞭子就聽話了。有些蠢女孩,不死到臨頭,都不肯脫衣服呢。」

  「是啊,識時務是我最大的美德。」我苦著臉回答。

  「好好服侍爺,放開點,會有前途的。」總管最後安撫了兩句,背著手,去餵鳥了。

  我在朝陽下勇敢地握著拳頭,堅定了要逃跑必須一次性成功,如果失敗就立刻去上吊自盡的決心!

  ……

  侯爺沒有把所有時間都拿來畫畫,他也要幹活。我很驚訝地發現此禽獸不是遊手好閒的浪蕩子,他雖私生活糜爛,風品不佳,卻精通好幾國外語,英語說得比我還溜,還利用權力和外商勾結,壟斷了整個王國的海運和對外貿易事務,是朝廷的聚寶盆,搖錢樹。他也趁此便利從外面運來大量自己喜歡的畫具和「淫穢」作品,偷偷收藏。

  我坐在他書房旁邊,努力和黑豹同學打好關係,拚命餵它肉吃,給它順毛,以免逃跑的時候被咬一口。

  侯爺接見完最後一批來使,揉揉眼睛,走到我們面前,蹲下身,很欣慰地看了會,拋下黑豹,將我一把攬入懷中,小心翼翼地捧著去飯廳,招人送上珍饈美食

  吃飽了我繼續脫,他繼續畫。

  這次是在修細節,他也放鬆了些,只畫了兩個多時辰便停下筆,批準我休息,去涼亭處吃果子。

  休息時又是一群人侍候。

  只要不違抗他的命令,龍禽獸對身邊美人們都很放縱,再加上異族美人眾多,她們不懂什麼中原規矩。所以大家說話也挺大膽,各種葷段子不斷,夾雜著讚美侯爺春宮畫得妙,什麼時候給自己也畫一幅的蠢話。

  龍禽獸但笑不語。

  有個穿短裙的苗疆女孩指著我,笑嘻嘻地問:「侯爺,這是你從南宮世家帶回來的人嗎?月兒姐姐說她漂亮,我還不信,今日一見名不虛傳,這麼可愛的姑娘,南宮煥怎麼捨得送人了?」

  龍禽獸吃了顆葡萄,摟著我的腰的手,又緊了緊:「那傢夥有眼無珠,托我幫忙要人,我也只好勉為其難了,倒是沒想到撿了個大寶貝回來。」

  我忍不住問:「幫忙要人?」

  「傻丫頭,你恐怕還在夢裡吧?」龍禽獸托起我下巴,捏了幾把,笑道,「你以為你和南宮冥私下做的事情,南宮煥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若不是怕父子反目,他也不會暗示我闖藏書閣,開口要人,然後順水推舟將你送出去,斷了兒子的後路。」

  「我對南宮冥沒有興趣,已經拒絕了他!」我有些驚訝。

  「你若是對南宮冥有興趣,他還未必下狠手,」龍禽獸搖頭,「雖然南宮煥希望自己兒子娶的是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但如果你們倆真的癡心一片,生死相許,先做個側室觀察幾年再扶正,他倒未必不肯。可是現在明擺著是自家兒子犯單相思,你油鹽不進,只想脫籍嫁人,他就容不得你了。南宮煥很疼自己兒子,不會讓他走上自己老路的。」

  「他疼自己的兒子?疼自己的兒子要天天罵?」我更驚訝了。

  旁邊有美人一邊給龍禽獸錘著肩,一邊插嘴道:「誰知道是不是他親兒子。」

  又是一陣哄笑。

  我很迷惘。

  安樂侯府權高位重,對別人家的事毫無顧忌,美人們津津樂道地將南宮世家的醜事七嘴八舌地一一道來。

  「南宮煥當年娶的是武林第一美人蕭玉兒,他愛妻愛得出了名,不但立誓終生不納妾,還為她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是武林上人人稱慕的一對佳偶。」

  「可惜蕭玉兒水性楊花,也不知腦子裡抽了什麼筋,放著才貌具備的南宮煥不要,放著一對可愛的兒女不要,成親五年後,居然跟南宮家的一個馬伕私奔了。」

  「馬伕啊!真是笑死人了,堂堂南宮世家家主,若是給什麼風流才子,江湖大俠奪愛倒罷了,他居然是被個普普通通的馬伕奪了妻子,差點被江湖上的兄弟們笑瘋了。」

  「聽說南宮煥殺了那個馬伕,求妻子回頭,他妻子卻嚇得一病不起,沒多久死了。他女兒只以為是爹爹殺了娘親,天天不吃不喝地哭鬧,最後也跟著去了。」

  「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都說南宮冥不是南宮煥的種呢,遲早要被殺掉呢。沒想到南宮煥居然把這綠帽子忍了下來,沒有找繼室,後面的姬妾也統統被服了避子湯,他對外堅稱南宮冥是自己親兒子,是繼承人,沒有再要第二個。」

  「蕭玉兒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那麼愛她的男人不要,非跟個下賤的人。那個下賤的人死時,又不敢殉死,還想回頭,只可惜福分用完了!就算南宮煥不殺她,天都要劈了她!」

  「就是就是,像我們就知福常樂,跟著侯爺多好啊,天天有疼惜。」

  「南宮煥對蕭玉兒是愛瘋了,也恨慘了,怪不得要天天折磨那些姬妾。他天天對著那女人的兒子也夠難受的,說不準還不是自己的種……哈哈……」

  「應該是的,他們兩父子越長越像,大家都說南宮冥和父親小時候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夠了,別胡說。」一直笑著在聽的龍禽獸打斷了美人的八卦,然後問我,「如果你是南宮煥,你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兒子陷入單相思拔不出來,會看著他和自己一樣愛上不愛自己的人,受打擊和折磨嗎?」

  我忽然不知如何回答。

  「無論如何,他都要趁早處理掉你。」龍禽獸總結,「我開口要你,他就裝什麼也不知道順水推舟,將來南宮冥問起,也可以將責任推卸。如果我不開口要你,你就得出意外,香消玉墜。小洛兒,別愁眉苦臉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美人們急忙拍馬屁。

  「侯爺最是心底仁慈了!」

  「洛兒姑娘跟著你,最有福氣。」

  「侯爺你可別只顧新人,不要舊人了啊。」

  「……」

  我一直沈默。

  我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很奇妙的棋局中。

  我裝醜,會進南宮世家,被南宮冥喜歡。

  我不裝醜,也進南宮世家,被南宮冥喜歡。

  我接受南宮冥的喜歡,是死。

  我不接受南宮冥的喜歡,也是死。

  做什麼都沒有用。

  原著的命運就像一個掛在空中搖擺的金屬球,無論我飛得有多高,最終都會回歸原點。

  接下來的路呢?

  如果真的逃出安樂侯府,會不會又是一盤新的死局?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8:15

【35.番外:一天】

  辰時(7:00-9:00)

  黑豹精神抖擻從窩裡跳出來,由美人侍候梳毛。

  我被一群丫鬟美人拖起床,打著哈欠洗漱更衣。

  打扮完畢後送去給龍禽獸過目,龍禽獸PASS,下達指示。

  回來更衣。

  龍禽獸再PASS,下達最新指示。

  回來重新更衣。

  龍禽獸勉強滿意。

  美人送上早點。

  我坐左邊,黑豹坐右邊。

  龍禽獸左擁右抱,喂黑豹吃肉,餵我吃粥。

  旁邊有鞭子,我吃得很歡樂,胃口和黑豹一樣好。

  巳時(9:00-11:00)

  龍禽獸處理海務。

  我給黑豹順毛,拍馬屁。努力搞好同事關係,並賄賂其給自己提供便利。

  紅頭髮綠眼睛外國使臣來訪,滿口鳥語。

  我帶著英語六級的無比自信,豎起耳朵聆聽。

  我一句也聽不懂。

  我自信被打擊。

  我在龍禽獸耳邊上眼藥:「這群蠻子好不知禮!既然來中原做生意,就應該入鄉隨俗!必須統統考過中文四六級,過口語關才能發通商執照!」

  龍禽獸細問四六級考試細節,大加讚許,勒令相關部門辦理此事。考題包括解讀「你吃了嗎?」這句問候的隱藏含義,並準確答出能獲得對方晚餐邀請的標準答案。不通過者不得和官府打交道。

  午時(11:00-13:00)

  和龍禽獸一起用午飯。

  我大方地將肉塊分給黑豹同事做賄賂。

  黑豹同事甚喜,給我留了根骨頭。

  龍禽獸為我們融洽的關係,感到欣慰。並作為獎勵,吃了我豆腐。

  我反對吃豆腐。

  龍禽獸表示理解,讓我禮尚往來,吃他豆腐做補償。

  我反對吃他豆腐。

  龍禽獸找鞭子。

  我飛撲,拚命吃他豆腐。

  龍禽獸說我吃多了,繼續吃我豆腐做補償。

  未時(13:00-15:00)

  龍禽獸畫畫。

  我脫衣服。

  黑豹同事趴樹蔭下。

  申時(15:00-17:00)

  龍禽獸畫畫。

  我睡著。

  黑豹同事睡著。

  酉時(17:00-19:00)

  龍禽獸畫完。

  我睡醒,迷迷糊糊,自覺穿衣。和黑豹同事一起去吃晚飯。

  席間龍禽獸的眼神怪怪的。

  我把穿反的衣服穿好。

  龍禽獸的眼神還是怪怪的。

  我把穿反的鞋穿好。

  龍禽獸的眼神還怪。

  我去把厚厚實實的大衣披上,包緊。

  龍禽獸的眼神不怪了。

  戌時(19:00-21:00)

  宴會各國使者。

  席間美人斟酒,艷舞跳得很給力。

  龍禽獸的手依舊不規矩。

  鞭子還在,我很規矩。

  席間使者用鳥語抗議中文四六級考核。

  我聽不懂。

  龍禽獸裝聽不懂,繼續和我不規矩。

  席間使者用中文抗議中文四六級考核。

  我聽懂了一半。

  龍禽獸滿臉笑容,答非所問,附和他的話題,開始大談美酒美食,並順帶提了提四六級考試的創始人。

  使者憤而離席,回去刻苦鑽研中文語法,研究「奸妃」怎麼說。

  亥時(21:00-23:00)

  宴散。

  龍禽獸沐浴更衣。

  我沐浴更衣。

  黑豹同事刷毛。

  總管送上花牌名單。

  龍禽獸看我。

  我裝死。

  龍禽獸更給力地看我。

  我縮被子裡裝死。

  龍禽獸隨便挑了兩美人。

  總管送上美人。

  禽獸行淫。

  美人淫叫得很銷魂。

  我聽房聽得很驚魂。

  黑豹同事甩甩尾巴,表示很淡定。

  子時(23:00-1:00)

  禽獸行淫完畢。

  淫聲停。

  總管送走滿面潮紅的美人。

  我從被子裡探出頭來。

  見龍禽獸正坐在貴妃榻旁邊,衣衫大開,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縮回去。

  龍禽獸隔著被子摸了幾把,走了。

  臨行前聽見他小聲嘀咕:「沒多久了……沒多久了……」

  黑豹同事表示很淡定。

  我很不淡定。

  醜時(1:00-3:00)

  趁大家睡熟,繼續爬起來找機關。

  黑豹同事得了賄賂,沒有再鬧。

  找了半個時辰。

  龍禽獸翻了個身。

  我繼續爬回去裝睡。

  寅時(3:00-5:00)

  龍禽獸夢遊。

  先摸摸黑豹腦袋,再摸摸我腦袋。

  把我抓上床。

  抱著睡。

  龍禽獸睡姿不好。

  大腿壓住我肚子。

  我動不了。

  放棄尋找機關。

  卯時(5:00-7:00)

  睡著。

  做夢,夢見龍禽獸心血來潮,想畫一幅傷痕纍纍的少女肖像。

  我被拖去無緣無故地鞭打、強X、虐待……

  拚命叫「呀滅爹」。

  沒有人救我。

  沒有人憐憫我。

  我不要這樣活一輩子。

  我是人。

  我的心也是人。

  不是用鞭子和糖果訓練出來的豹子。

  更不是畫畫用的擺設和物品。

  我決定逃跑。

  就算逃不出這個倒黴催的劇情。

  就算會死。

  至少,我反抗過。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8:32

【36.貪婪的吻】

  入侯府第三十七天,龍禽獸的畫終於快完成了,他的忍耐也快到盡頭,對我非禮的尺度也越來越大。

  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每天晚上不睡覺的尋找密道機關,雖然早有收穫,可是龍禽獸帶我回寢室的時候,總是會有兩三個侍寢的美人,我沒把握將她們同時擱倒,所以逃亡計劃一再拖延。

  難道……真的要等那個危險時刻再行動?

  我一邊用腳丫輕輕撥著水,一邊百般不情願地想著。

  或許是老天見我可憐得沒法過了,竟大發慈悲了一把。

  「侯爺。」靜謐的花園被瑟生生的聲音打破,一個低眉順眼的美人兒發著抖,給龍禽獸行禮道,「有……有聖……」

  龍禽獸畫畫時全神貫注,被任何小事打斷都會暴怒,當下連話都沒聽完,就給了那可憐美人兒一腳,罵道:「沒眼色的狗奴才!滾出去!」

  安樂侯府所有人都知他這古怪脾性,美人兒也有預備,雖不敢直接抵擋自家主子的窩心腳,但早已微微移了半分,提前側了側身,便只傷了肋骨,沒殃及內臟。然後跪下繼續說:「是宮裡來了使者,請侯爺立刻接聖旨。」

  龍禽獸對聖旨還算有三分顧忌,總算硬生生壓下怒氣,丟下畫筆,黑著臉匆匆趕去接旨。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用手中鞭梢指著我和黑豹道:「老實呆這裡,等我回來!」

  黑豹搖搖鈴鐺,我點點頭。

  龍禽獸滿意地快步走了。

  我起身披上衣服,過去看那倒黴的美人兒,她的肋骨大概骨裂了,滿額冷汗,癱地上起不來。我好心地把她扶出後花園,交給管事的人。她對我千恩萬謝,一瘸一拐地走了,不久後傳來她們的小聲議論:

  「管事姐姐,我今天好衰,明明剛剛還有幾個姐妹在陪我當值,為何就剩我一個了?」

  「因為大家剛好有事。」

  「管事姐姐,我怎麼那麼倒黴?上次海務的事情急找侯爺,大家也是有事不在,我去通報,挨了好幾鞭呢。」

  「乖孩子,因為你命犯太歲,要多去拜佛拜觀音!千萬別怨天尤人。」

  「管事姐姐,你說得很有道理,哪裡的廟靈啊?」

  「……」

  我為這天然呆美女默哀了三秒鐘,然後飛快地衝回後花園幹活,以免將來人家為我默哀。

  龍禽獸走得匆忙,手上因繪畫不便而摘下的幾個戒指還放在原地,沒有帶走。

  我興奮地拿起其中一個龍頭戒指,回憶原著,然後用拇指在兩顆龍眼處同時用力按下,待聽見一聲清脆的機關響聲後,又扭了扭戒身,龍口處便吐出了三顆小小的黑色藥丸。

  這是龍昭堂隨身暗藏的殺著和秘密之一,藥丸入水即溶,會麻痺人的身體。他的腰帶上還有兩根塗了同樣迷藥的飛針,可惜我弄不到手,也不敢弄。

  做人不要太貪心,有這個已經夠了。

  感謝上帝視角,感謝原著金手指,感謝作者後媽。

  感謝你們還留了條生路,沒把我往死裡整。

  我如捧奧斯卡小金人似地捧著迷藥,激動得差點淚流滿面了。

  遠處傳來腳步聲,我飛快地將戒指扭回原樣,把迷藥藏進自己的小荷包裡,一時來不及撤離原地,乾脆留在原地,欣賞龍禽獸為自己畫的肖像畫。

  由於平日裡匆匆來去,我又羞於自己的裸體,所以一直沒好意思當著禽獸面去看。如今這幅畫就快完工,只剩最後的修飾,我也有幾分好奇,想知道他究竟將我畫成什麼模樣。

  這一看,就沒挪開眼。

  畫中裸身少女體態婀娜,肌膚似玉,她頭插桂葉,身披薜荔腰束女蘿,臥於泉水之側,正是神話中美麗絕艷的山鬼女神,帶著黑豹,靜靜地躺在林間等待著情人到來。

  山風吹過她的長髮,吹過腳上鈴鐺,彷彿能聽見響聲。她被風吹草動驚醒,微微擡首,凝眸眺望遠處,天真的臉上帶著萬般期盼,似欲語還休,結果又是發現情人未至,而倍感悲傷。

  千言萬語付筆端,這幅畫送入美術館與西方古典大師作品掛在一起,亦不遜色分毫。

  我再一次為龍昭堂的生不逢時而扼腕遺憾。

  或許如梵高般,在誤解和嘲笑中度過一生,在不被理解的痛苦中死去。直到很多很多年後,大家才能認識到他作品裡的真正美麗和價值。

  那時候他已經看不到屬於自己的榮光了。

  我看著眼前美麗的油畫,歎息著,移不開視線,直到一雙強而有力的手,從背後輕輕攬上了我的腰。

  龍昭堂低下頭,伏在我頸間,一邊輕輕呼氣,一邊靜靜地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忽然有些期盼,有些小心翼翼地問:「你喜歡這幅畫,是不是?」

  我不能再昧著良心詆毀一個天才的作品,一幅打心裡喜歡的作品,於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耳邊,龍昭堂的呼吸好像停了兩拍。

  我心生不妙,想推開他。

  他的手抱很緊,紋絲不動。少頃,手指便撫上我的下巴,忽然往上一提,強迫我仰起頭,然後狠狠吻上雙唇。

  這是他第一次吻我,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吻人。

  也是我的第一個吻。

  他的吻就像兇猛的野獸,粗魯而生澀,霸道而簡單,只是狂野地撬開門扉,貪婪地不停地掠奪。

  我很難受,我想掙扎,不停用手去推他。

  他卻越抱越緊,直至箍得我身子發痛。

  唇被咬破,舌頭交纏,我越後退,他越前進,我越忍讓,他越侵略。無論躲去任何一個角落,都會被揪出來,被迫重新投入這場纏綿舞會。

  我想咬他,可是我不敢,只能默默承受。

  他順勢將我轉過來抱在腿上,換了個更方便的姿勢,繼續用力地吻,深深地吻。

  我忽然有種可怕的錯覺。

  他只是想將我的靈魂吸盡,鎖入自己身體的牢籠中,從此據為己有。

  度日如年,我在苟延殘喘。

  不知過了多久,他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我,用指尖撫過我的唇,然後皺眉,惋惜地說:「腫了。」

  我趕緊扭頭,甩開他,跳下大腿,用手背裝作摸嘴巴的傷破處,實則在悄悄擦去對方留下的痕跡。

  龍昭堂根本不在意我的舉動和態度,他只對我勾了勾手指,命令:「過來。」

  他的態度堂而皇之,彷彿主人呼喚小狗,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應當。

  可悲的是無論如何不情願,無論如何逃避,從法律上來說,我的身體確實是屬於他的奴隸,地位比小狗高不了多少,所以必須服從他的呼喚。

  無可奈何,我顫抖地走了回去。

  龍昭堂坦蕩無比地將我重新攬入懷中,舔了舔唇,摸了會身子,估量半響,不容置疑地下令:「畫已經差不多了,從今天起,你可以侍寢了。」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8:55

【37.迷藥】

  再不逃,就要杯具了!

  死到臨頭,我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幸好當初進侯府,總管搜查隨身物品時,只拿走了地圖和一個小寶石戒指,沒有沒收其他的私人財產,我的易容粉末和錢都得以保存。

  回去寢宮後,我找出逃亡用品,想往身上藏。

  門外傳來呼喚聲:「洛美人,侯爺讓你梳洗更衣!」

  我探出頭,盯著那件輕飄飄的白色薄紗,怎麼看也找不到可以藏東西的部位。回頭想了半天,乾脆將粉末倒出來,混點水,均勻地撒在塊漂亮的深色手帕上,然後放爐子上烤乾。再撿了三塊金錁子和一張大額銀票塞進荷包。

  這點錢遠遠不夠逃亡路費,我猶豫地看了半天鼓鼓的小荷包,覺得太顯眼,只好忍痛將金錁子拿出來一塊。待出去讓美人們梳妝打扮時,我想挑款式普通的金首飾,又被總管打了回來,說侍候侯爺不可那麼俗氣,給我選的都是名貴寶石首飾,上面還打著侯府的印記。

  這種玩意雖值錢,可我敢拿去賣嗎?

  最後,我穿著飄飄欲仙的白色輕紗,踏著錦鞋,頭上斜斜插一支八寶牡丹簪,被送去侯爺寢室,臨行前,我趁人不注意,偷偷抓了一把金戒指,攏入袖中。可惜偷太多了,袖子太鼓,被總管搜身發現,沒收……

  寢宮內有酒氣,侯爺已有三分醉意,畫好的油畫被放在他面前細細鑒賞,失寵的黑豹在他腳邊直嗚嗚,打著滾撒嬌,最後還是被栓去了鏈子上。

  我老老實實地坐下,先是往外面挪挪,想想不對,又往他身邊挪挪,手心儘是冷汗。

  龍禽獸舉止比較大方豪邁有經驗,直接一把將閃閃縮縮的我抓過來,擱腿上,又貪婪地開始啃起嘴唇來。

  狂風暴雨中,我將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摸索著拿出早準備好的迷藥,悄悄丟一顆入他的青銅酒杯中,唯恐不夠給力,思索片刻,又丟了一顆。

  黑豹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吼聲,扯得鐵鏈嘩啦作響,打斷了悠長的吻。我內心有鬼,嚇得往龍禽獸懷裡一縮,瑟瑟發抖。

  龍禽獸看看凶悍的黑豹,又看看「柔弱」的我,最終拿起鞭子往黑豹身前甩了一鞭,喝道:「黑兒坐下!不得胡鬧!」

  我緊緊抱著他的腰,花容失色,越發楚楚可憐。

  「我以前不喜歡碰人的嘴唇。」龍禽獸摸摸我的唇,不知在解釋什麼,「大概黑兒覺得奇怪吧……」

  他的手伸入裙中,順著大腿往上摸去。我越發害怕,又知侯府的禽獸規矩,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躲的,只好僵著肌肉,繼續陪笑,心裡不停祈禱他快點喝酒。

  龍禽獸不想喝酒,只想上床。不,他現在似乎連床都不想上,想直接在椅子上把我就地正法。

  猶豫中,我的尾椎骨被他的指甲輕輕刮了一下,全身傳來觸電般的酥麻感。腰帶已被解開,全身的衣服就如同被打開的捲心菜,一層層全散了。

  我急忙跳下他的大腿。

  龍禽獸的連貫動作被打斷,神色不太高興,不過他今天心情好,沒有立刻找鞭子發作,而是向我伸出手命令:「回來。」

  「等等。」我見禽獸越發不耐煩,急得要死,後來想到他看也看過,摸也摸過,顧不得這些小節了。於是在腦子裡將各種島國愛情動作片,H漫畫,H小說裡各種女王誘受的手段飛速過了一次,然後狠狠心,咬咬牙,將自己想像成愛情動作片女主角,露出滿臉媚笑,端起酒,盡可能無恥地像條蛇似地用大腿纏上他的腰,任憑衣襟大開,酥胸半露,還往他胸膛上蹭了蹭。

  龍禽獸果然受用,繼續上下其手。

  我撒著嬌敬酒。

  黑豹繼續嗚鳴。

  龍禽獸用指尖輕推杯口,曖昧地在我耳邊吹氣道:「爺想看你喝。」

  完……完蛋了……他該不是發現了什麼吧?

  我苦著臉,試圖推脫:「我不會喝酒。」

  「喝吧,」龍禽獸緊緊抱著我,勸道,「雖然爺很喜歡你,會小心些行事,但畢竟是第一次,你喝醉了沒那麼疼。」

  他的聲音平時在夜裡總是有點輕浮低啞,像靡靡之樂,可是今天卻格外溫柔,像低吟淺撥的瑤琴,劃過湖心,盪開一圈又一圈的水波,藏著難以言喻的快樂。

  我錯愕片刻,恢復冷靜。衝著他咬咬自己的唇,拋幾個媚眼,然後扭著身子撒嬌道:「你餵我喝。」

  龍昭堂寵溺地搖搖頭,然後接過酒杯,欲放我唇邊。

  「不,」我再度搖搖頭,繼續撒嬌,「不要這種喂法。」

  龍昭堂停下動作,看著我。

  我用小指點了點自己的唇。

  龍昭堂明白了,他笑起來,遲遲未動。

  我放蕩地分腿跪在椅子上,擡起頭,吻了吻他下巴,然後緩緩往上滑去,最後輕輕咬了一下他的唇,停下所有動作,期待地笑著看他。

  龍昭堂終於將酒杯放在自己唇邊,慢慢灌了一口,然後低頭抱起我。我迅速用吻封住了他的唇,然後伸手,用力把他鼻子捏緊!

  龍昭堂沒有想到這個變故,整口酒便硬生生吞了下去,並猛烈咳嗽起來。

  我飛速從他身上跳起,往旁邊退了幾步,等待藥力發作。

  龍昭堂咳了半天才順過氣來,怒氣沖沖地看著我,順手抄起鞭子,喝道:「放肆的丫頭!過來!」

  我見要挨打,趕緊抱頭鼠竄,跑了幾步,動作麻利往地上一滾,一溜煙鑽床底下去了。

  「出來!」龍昭堂大概沒看過這麼不要臉的,提著鞭子再外頭怒罵。

  我全身蜷縮成一個球,像小白兔似地抖著回答:「不出!出來會挨打!」

  「明知道我生氣會打人,還做蠢事?你這丫頭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龍昭堂怒得要命,卻沒法搬動這張重木雕成的大床,也沒臉鑽進去抓我,而且他早吩咐過管事們不管這房間發生什麼事,都不準進來打擾,如今出去叫人進來給他搬床逮美人,估計也丟不起面子,便在外頭激將道,「有種就出來!」

  我在裡頭小聲回答:「我是女人……沒種!」

  龍昭堂給氣笑了,很快又恢復了禽獸本性,陰森森地說:「我數到三,你不出來,我便開鎖放黑兒進去。待會床笫間,你別怪爺不憐香惜玉!」

  黑豹很懂事地順勢抓了抓地板,搖頭晃腦地表示它是乖孩子,願意為主子效勞,不能讓我這只以下犯上的狐狸精奪了全部寵去。

  「一。」龍禽獸冷冷地說。

  我死死抱著腦袋。

  「二。」龍禽獸越發不耐煩。

  我誓與床底共存亡。

  「三!」龍禽獸跺跺腳,轉身往黑豹走去。

  我想我大概要完蛋了……

  未料,龍禽獸走了三四步,忽然身子一斜,軟軟癱下,他強扶著地面苦苦支撐了一會,想大聲叫人,可是喉嚨肌肉也開始麻痺,喊叫聲變得微弱,只能低聲問:「你給我吃了什麼?這……這是我的七步軟骨散?你如何得到?」

  「原來這迷藥叫七步軟骨散啊?名字起得不好,算上你剛剛來床頭抓人,足足走了十幾步才發作。」我在床下小聲嘀咕。

  龍昭堂憤怒的神色變成迷惘,最後化作恐懼。大概他打死也想不到,為什麼自己私藏的秘密,會被一個沒背景又沒本事的丫頭知曉。

  我觀察半天,覺得他的無力狀態不像是裝的,便大刺刺地從床底爬出來,用凳子戳了他好幾下。

  龍禽獸全身肌肉徹底麻痺,不能動彈,只能狠狠地瞪我,憤怒地瞪我,很給力地瞪我。

  哇哈哈哈!禽獸被放倒了,他家的藥就是比外頭的好使。

  哇哈哈哈!小白兔要翻身做大灰狼了!

  出師未捷還被綁的黑豹同志,焉了。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9:14

【38.脫逃】

  一不做二不休,我餓虎撲食般地撲到龍禽獸身上,解起他的腰帶來。黑豹在旁邊團團轉,不停發出陣陣咆嚎聲,驚動了侍立在外的總管,他大概心下存疑,又不敢未經傳召入內,只將腳步放重了兩步。

  心急手亂,我解半天腰帶解不下,急得滿額是汗,猛然聽見腳步聲和窗外人影,差點嚇得魂不附體,趕緊坐在龍禽獸身上,回憶這些日子聽房學習經驗,放嗲嗓子,呻吟著叫道:「侯爺,不要!侯爺,你太壞了!啊啊侯爺,你太猛了,人家不行了!啊侯爺,饒了奴吧」

  身下,龍禽獸的臉色精彩得難以描繪。

  我好不容易將他的腰帶解下,氣勢洶洶地衝到黑豹面前,按動機括,兩枚飛針射出,黑豹老實倒下,不再亂吼了。我大搖大擺地從它脖子上解下一個黃金掛飾,插入床旁的燭台上的凹槽,然後用力將燭台往下扳倒,床板緩緩移開,露出一個黑沈沈的大洞。

  「你……你是誰派來的?」龍禽獸拚命活動喉部肌肉,終於擠出微弱如蚊鳴的一句問話。

  我冷笑,抽下牆上彎刀,擱上他的脖子,含糊地反問:「你說呢?」

  龍禽獸褪去了最初的驚恐,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笑了起來,可是臉上表情不受控制,英俊面孔扭曲得很是難看。

  他現在是只毫無抵抗力的待宰羔羊,只要稍稍用三分力道,就能劃破他的脖子,奪去他姓命,免除後顧之憂。否則將來逃跑若被這禽獸抓回,下場肯定非一般淒慘。

  我應該殺了他。

  彎刀在手,生死在握,我卻遲遲砍不下這關鍵的一刀。

  只因他不敬畏生命的可貴,我卻是敬畏的。所以他能成為心狠手辣的禽獸,我只是個沒用的膽小鬼,窩囊廢。而且從小生長在紅旗下,接受人人平等的思想品德教育熏陶長大的我,平時看小說叫嚷兩句將壞人千刀萬剮還行,真給把刀讓我去殺人,我沒種。

  龍禽獸沒有看我,也沒有看我手中的刀,他的視線躍過我的肩膀,看向後方,依依不捨。

  我擡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是那張還沒修飾完的山鬼圖,靜靜地立在燭光下,少女容顏依舊溫柔安詳。

  羅馬士兵殺掉了推算中的數學天才阿基米德,成為千年遺憾。如果我今天殺掉了龍昭堂,這副未完成的美麗畫作會不會成為另一個遺憾?

  「我不殺你,是因為你的才華,」我將彎刀,慢慢地,慢慢地從他頸側移開,重新入鞘,為自己的懦弱找到一個理由,也忍不住輕輕告訴他,「現在所有人都不懂你的作品,都說是春宮圖,可是你不要放棄自己的藝術堅持……當然,也不要強迫暴力地對待別人將來,再過幾百年,他們必會將你的畫請入繪畫聖殿,供萬人欣賞,奉為傳世名作。」

  龍昭堂的嗓子裡掙扎著發出陣陣嘶鳴,可是誰也無法聽清他在說什麼。

  我低下頭,默默走開,準備逃跑。可是剛走了兩步,就摔了個狗啃泥,回頭看去,是龍昭堂的手,不知何時死死抓住了我的裙角。

  我用力扯了幾下,扯不開他的手,於是再度抽出刀,斬斷了裙角。然後解下腳腕上的金鈴,丟去他身上道:「這個還你,我不是你養的豹子,也不是你養的寵物。縱使我害怕你的鞭子,欣賞你的才華,卻不喜歡你這個人,更不喜歡被粗暴地當成沒意志的物品對待。你能用暴力迫使每一個人聽話,可是你不能操縱人心,我的心每時每刻都在告訴自己,我是不願意和你在一起的,所以我要走了。」

  龍昭堂依舊看著我,喉嚨不停微微顫動,說著誰也聽不見的話,有點祈求,有點絕望。

  我沒有再理他,決然從床邊拿起一件他的黑色斗篷給自己披上,提過一盞水晶燈籠,跳入密道離開。

  密道不知建成多久沒有使用過,散發著陣陣黴味,我深一步淺一步地走,中間差點滑倒不知多少次,好不容易摸索到盡頭,在牆壁上東敲敲,西找找,摸索了半天才將出口打開。眼前是一片瀑布水簾,我謹慎地拉著佈置好的繩子,沿著瀑布邊緣小心移動,然後爬到岸上,急忙從懷裡拿出沾滿易容藥粉的手帕往臉上塗了幾把,沿著原著走林洛兒第二次成功逃跑時採取的線路,一頭鑽入樹林。

  雖然她會在這片林子裡遇上禽獸殺手,可是那件事純屬巧合偶遇,如今時間未到,殺手根本沒來,我又換了容貌,估摸對方也不會對醜八怪一見鍾情,走這條線路還是比走其他線路安全得多。

  烏雲遮蔽了月光,樹影中混合著狼嘯,貓頭鷹拍著翅膀,發出恐怖哀鳴。

  我在李家村時也走過夜路,可是沒有一次比現在恐怖。我終於發現沒有地圖是自己逃亡計劃中的最大缺陷,身為逃奴也不敢隨便去問路,整個人就像一隻被放出生天的盲頭蒼蠅,昏頭轉向,不知逃向何方。

  風吹草動,沒有月亮指路,我的神經末梢崩緊到極致,在陌生的環境無法分清方向,夜行小動物逃竄時發出陣陣細微響聲,每一聲都能將我嚇得半死,以為是追兵趕到,只好不停地跑啊跑,盡可能走遠些。

  在樹林裡像鬼打牆似地轉了三個圈,我好不容易找到另一條脫離的道路,來到一個城鎮附近,爬上大樹偷看,卻驚恐地發現回到了安樂侯府所處的上京城,城內燈火輝煌,傳來陣陣搜查的聲音,無數的士兵列隊,匆匆趕往城外各個方向,還不停和人打聽「穿白衣、披黑袍、膚白貌美,可能臉上有紅斑」的姑娘下落。

  我期望他們是在捉反賊的願望落空了,他們主力部隊前進的目的地是城郊瀑布,也是我剛剛過來的方向,所幸的是他們大概還沒想到會有傻瓜自投羅網,所以暫未在城內進行搜查,但我也沒辦法離開了。

  我開始絕望,思考是自刎好還是上吊好。

  忽而,身後悄悄伸來一雙大手,猛地按住了我的嘴,狠狠拉了過去。有鋒利的金屬觸感帶著陣陣寒意,冷冷貼上脖子。

  是……是殺手?!

  我驚恐地瞪著眼珠子,連叫都叫不出了。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1 22:39:38

【39.殺手禽獸】

  天空下起綿綿細雨,帶著春寒料峭,打濕衣襟,冰冷入骨,脖上貼著的光潔刀背反射出熟悉的人影。

  「石頭?」我不確定地輕聲叫道。

  幸好這傢夥反應快,趕緊收刀,先愣愣看了一會,然後狠狠抓過來揉著臉仔仔細細看了番,確認是紅斑臉無誤,終於鬆了口氣,趕緊放手,低聲笑道:「侯府在大舉追捕逃妾,我見有人鬼鬼祟祟爬上樹,打算抓來問問詳情,沒想到居然是你。」

  「石頭……」我激動地伸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襟,雙手因用力過度導致指尖發白。彷彿溺水之人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怎麼也不肯放開。

  「沒事了,過去了就好了。」石頭似乎鬆了口氣,他看看周圍巡捕的人,又拍拍我肩膀,表示安慰,「我們走吧……洛兒,你怎麼哭了?哎?等等再哭啊!」

  「石頭,救我……」一個多月來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恐懼消散,我一直忍得死死的眼淚再不受控制,稀里嘩啦地掉下來,五官全部皺成一團,哭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我知道,石頭是不會不管我的。

  或許穿越以來就沒真正掉過眼淚,結果石頭給我這推金山倒玉柱的一哭嚇著了,手忙腳亂地拉起自己衣擺胡亂給我擦眼淚抹鼻涕,嘴裡亂七八糟地安慰道:「我這不是來救你了嗎?洛兒乖,乖孩子,別哭了……咱們要逃命。」

  周圍傳來軍隊出城搜查的陣陣喧嘩聲,我鼻子給他的笨拙和粗魯擦得發疼,趕緊重新鎮定下來,嗚咽著點頭附和:「對,要逃命。」

  於是,石頭脫下衣服把我包起來,又嫌我跑路動作慢,便像扛麻包袋似地放肩膀上扛走了。

  他似乎早有準備,對周圍的大街小巷都很熟悉,時不時又躍上屋簷和樹梢,拐進不知名的弄堂小巷,轉過無人空屋,用很詭異的線路輕輕鬆鬆地避開軍隊。除了把我背得難受外,一切順利,沒想到走去城郊處,還是發生了意外,有幾個正在搜查周圍農戶的士兵看見了他,走過來要盤查,喝問:「你扛著的是什麼?」

  石頭拍拍我,很「老實敦厚」地說:「是生豬,要送去周屠戶那裡。」

  我緊張得要死,正考慮要不要學聲豬叫,士兵已經開口了:「唬誰?哪裡有那麼小的豬?!還用布包著?快快打開檢查!」

  「唉軍爺就是不信。」石頭莫名其妙地歎了口氣,又拍拍我,低聲吩咐,「小豬,閉眼。」

  我還沒明白過來,忽然身子失了重心,好像坐過山車似地天暈地轉起來,刀風捲起,兵刃發出銳利的交碰聲,慘叫聲四起,陣陣濃厚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我嚇得緊緊抓住石頭的肩膀,閉上眼不敢亂動。

  每一秒都好像有一個時辰那麼長,我牙關抖得格格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我悄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周圍沒有看見屍體,石頭的刀卻是血淋淋的,還沒來得及擦拭,臉上掛著和年齡不相符的冷靜和成熟,嘴角還有一抹殘忍的笑容。

  「沒事了。」他簡單一句話帶過,沒有繼續說。

  我還算拎得清是非輕重,知道有些事情雖然可怕,但無可奈何。而且別人不想給你看見,最好不要再提。只是空空的胃被血腥味一衝,加上顛簸便更加難受,陣陣想嘔的感覺襲來,我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石頭……我想吐,你能不能換個姿勢?比如把我背後面。」

  「好!」石頭乾淨利索地應下,又斜斜窺了我一眼,陰森森地提議道,「有暗箭射來,你正好可以給我擋著!」

  我知道他在對我的麻煩要求表示不滿,不敢吭聲,直到忍得實在不行了,又弱弱地建議:「換公主抱也成,我真的要吐出來了……」

  「放屁!老子又不是太監公公,怎知皇宮裡的嬤嬤怎麼抱公主?」石頭板著臉,很不給面子地駁斥了回去,然後竄去旁邊偏僻小巷,小心翼翼看了看外頭沒有追兵,才把我放下來,拉拉斗篷柔聲道,「要吐快點吐,你跑不快,我單手扛著你是為容易趕路,遇敵也容易抽刀,你把自己裹緊點!抱牢我脖子,別給人看到了!再忍一會就到了。」

  「嗯。」我擦擦紅腫的眼睛,蹲牆角乾嘔了好一會,胃才舒服了些。

  「幫我注意背後的追兵。」石頭重新將我抱起,繼續跑路,不再看後方。

  我摟著他瘦削的肩膀,嗅著熟悉的味道,睜大眼睛,盡忠盡職地為他做後視鏡,只覺有人陪著,縱使天塌下來,也沒那麼可怕。

  最後,我們跑到了郊外河邊,河上停著一艘運油的貨船,幾個精幹的漢子正懶洋洋地喝著小酒侃大山,見我們過來,忽然精神一振,紛紛跳起。

  石頭跳上船,將我放下,解開系岸上的繩索,開船出河,然後解釋道:「他們是南宮冥的部下,會把我們送離這裡。」

  他為何改口不叫冥少主了?我覺得有些奇怪,但在別人面前,不好多問。

  換了衣服,燒燬顯眼的一切物品。小船揚帆,沿著江水,越過兩岸新柳,悠悠向東行去。

  未料,前方又傳來吵嚷喧嘩聲,是安樂侯在河道上設下關口,派兵仔細盤查每條過往的船隻。

  「怎麼辦?」我不安地看向石頭。

  石頭胸有成足地將我帶下貨倉,裡面放著幾隻巨大的油桶,他將其中一隻桶內的桐油抽乾,然後打開底部,裡面是個製作巧妙的空心夾層,高約三十公分,直徑七十公分,有幾個隱蔽的通氣口,剛好夠我蜷縮著身子縮進去。然後在外面關閉夾層,重新倒入桐油,若非有人通風報信,很難發現裡面別有洞天。

  踏著凳子,爬入油桶,我挪動幾下身子,怎麼都不舒服。石頭又遞給我一顆小小的黑色藥丸,吩咐:「這是安神藥,你心裡害怕,桶裡黑暗,可能會憋得難受,不如吃了它好好睡一覺,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猶猶豫豫地接過藥丸,總覺得在這種時候,吃藥睡覺是很可怕的事。

  「睡吧,你不是常說過,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著嗎?」石頭衝著我笑了笑,滿臉殺氣褪去,虎牙和酒窩依舊和兒時一樣可愛,他說,「所以你這矮子安心的睡吧,就算出事,也有我先頂著。」

  我忽然覺得不怕了,將藥丟入口中,任憑油桶蓋上,在黑暗裡陷入迷迷糊糊的夢鄉中。

  船隻搖搖晃晃,再次昏沈沈醒來時已是次日清晨,外頭有斷斷續續的敲砧聲。我發現自己睡在陌生的客艙內,身上還披著塊半舊的棉被,旁邊有個燒炭的小火爐,上面煮著鍋薑湯,外面是船櫓輕搖,拍擊水面的聲音。

  發了一會起床呆,我趕緊跳起來,躡手躡腳地往船艙外看去,見石頭正在親自撐著小船,他手臂上纏著幾圈繃帶,透著絲血跡,不知何時受的傷。

  「石頭!石頭!」我衝著他招手。

  「你醒了?」石頭丟下櫓,興沖沖地跑入船艙,拿出只破碗擦了擦,給我倒了滿滿一碗薑湯,遞上道:「咱們已經離開了安樂侯的領地,往河東去了。」

  我接過薑湯,盯著他手臂,又看看四周船艙內的一些刀劍痕跡問:「你怎麼受傷了?侯爺的人追上了發生惡戰了嗎?其他人呢?好像這不是原來的油船啊?!」

  「嗯……差不多吧,手上的傷沒什麼大礙。昨夜離開了三十多里水路時,不知哪裡出了破綻,侯爺派了快船追上來,我們火拚了一場,幸好我義兄來幫忙,否則怕是逃不脫。」石頭有些慶幸地說,「好不容易殺退了人,我就帶著你偽裝走旱路,然後偷偷換了船。南宮冥的那些部下,他們……他們回去和主子覆命了。」

  「你什麼時候有義兄的?」我很詫異。

  「三個月前,出去做任務時結識的,我和他性格相投,一見如故,然後又因緣際會,有了出生入死的情義,便結拜為義兄弟了,這次你的事多得他大力幫忙。現在他在岸上引開追兵,待會過來和我們會合。」石頭解釋完後,又猶豫了一會,低聲說,「我們不回南宮世家了。」

  「當然不能回去,如果侯爺找南宮煥要人,我還是得被送回去!」我斬釘截鐵地說回答。

  石頭大大地鬆了口氣:「也是,現在的南宮冥縱使有心,也是護不了你的,千萬別找他,以免被盯上。」

  我問:「你怎麼不管他叫少主了?」

  石頭攤攤手,無所謂地說:「我在江西剿匪的任務沒完成,又去劫了你,算是叛逃了。估摸南宮煥為了不得罪安樂侯,早已下命逐我出師門了。」

  我放下手中薑湯,內疚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胡扯!少不要臉了!」石頭衝著我腦袋輕輕敲了一下,鄙視道,「就算沒有你,南宮世家的武功不適合我的路子,而且我也有別的事要做,遲早要叛逃的。」

  我問:「什麼事?」

  他很裝模作樣地說:「小女孩家家的,不要問東問西!」

  我差點被他嗆死。

  「喂……」石頭見我不說話,又敲了我腦袋一記,很困惑地問,「就衝你這模樣,安樂侯怎麼就看上你了呢?」

  我喝了口薑湯,哀怨答道:「他和你一樣,審美異常。」

  「放屁!我才不會把你這醜八怪當天仙看!」石頭很自信地否決了我對他審美的「汙蔑」,然後敲了我腦袋第三記,「你被送走的時候,自己的東西還沒收拾完,怎麼還記得給我把東西送來?真夠蠢的,我的東西是那些抄房的傢夥敢吞的嗎?你走前說一聲就是。」

  我攤攤手,無奈地說:「那時候我要逃跑,哪有機會見人?」

  「逃跑?」石頭的細長眼瞪大了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抱怨道:「要不是怕弄丟你父母的遺物,我早就跑出門了。」

  「白癡!胡鬧!」石頭重重敲了我第四記,憤怒地罵道,「南宮世家的地盤有多大?半夜三更沒馬沒車的,就憑你這雙沒用的小細腿,跑出門口又能跑多遠?只要隨便派人帶上一頭獵犬去追,要抓回來還不容易?到時候還得安上個逃奴的名頭,怕是還沒送到安樂侯府,就已經給整死了……」

  其實我早知道自己的逃亡計劃錯漏百出,如今被罵得無話可說,只能抱著腦袋不停叫「唉喲」和「大爺饒命」。

  石頭恨得牙癢癢,像打地鼠似地敲了半天腦袋,才順了氣,他升起一個小手爐,讓我抱好,然後乖乖蹲船艙內喝薑湯,吃烙餅,再喝兩口黃酒壓驚。走前他猶豫道:「你在安樂侯府……算了,別提那畜生。當我沒問,你也別想了,過去了就過去了,現在人平安就行。」

  我猜他是怕勾起我傷心事,不敢亂問,想起那段做裸模的日子……確實挺傷心的,還是別回憶好。

  石頭繼續出去搖船。

  一碗薑湯,兩口小酒下肚,全身都是暖洋洋的,我將軟綿綿的被子豎在牆上,斜斜靠著,烤著火,半瞇著眼睛看窗外緩緩升起的朝陽,覺得整顆心都放了下去,好像什麼事都不會再發生。

  如果可以每天都過這樣愜意的生活,不用為禽獸的事擔驚受怕,該有多好?

  我知足常樂。

  忽而,一根飛索從岸上襲來,繞上船桅,轉了三圈。還沒來得及害怕,石頭就衝著我喊:「別怕,是我義兄來了。」

  話音剛落,一條高大的身影,手裡提著個錦布包裹,如矯捷靈豹般踏飛索而行,如履平地,走到近處,雙足輕輕一點,騰空而起,整個人便站到了船欄上,然後在晃悠悠的狹長護欄上慢慢走了幾步,蹲在石頭旁邊。

  他的頭髮微微捲曲,在腦後綁成一個馬尾。五官分明立體,下巴比較尖,帶點混血兒的感覺,長長睫毛下的一雙眼睛似乎不是普通的黑,在清晨陽光下看去,帶點暗金的色彩。耳上掛著對骨頭做的粗獷耳環,獸皮腰帶上纏著對飛索彎刀,一身黑色緊身裝箍得身材修長結實,看起來很有異域色彩。

  他見我在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薄薄的唇勾起來,有種壞壞的感覺。

  帥!真他喵的帥!我發誓我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見過長得那麼帥的雄性!

  大概是心閒多雜念,飽暖思淫欲,面對眾多英俊禽獸都能保持面不改色的我,這瞬間硬是心跳加速,很小白地看呆了好幾秒。

  石頭在旁邊一個勁地咳嗽。

  我也發現自己在帥哥面前丟臉了,趕緊低頭,保持端莊神態,痛罵自己花癡。

  石頭鬱悶地衝我翻了好幾個白眼,介紹道:「這是我結拜義兄,叫拓跋絕命。」

  「拓?跋?絕?命?你說他叫拓跋絕命?」我猛地睜大眼,一字一頓地問了兩次。

  帥哥笑著點點頭,揉揉鼻子,不說話。

  我傻眼了,像個木頭似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石頭將船櫓交給帥哥搖,湊過來好奇地問:「你聽過我義兄的名頭?不可能吧?」

  廢話!我當然聽過!拓跋絕命就是那個對林洛兒一見鍾情後,發揮心動不如行動精神,立刻推倒強暴了她的殺手禽獸!

  恐怖片裡,不是最喜歡在人稍微放鬆的時候,忽然跳個大禽獸出來嗎?

  我錯了。

  我再不敢花癡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