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物似主人型】

　　想起被惡鳥襲擊的經過，朱朱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低頭一看自己胸口……

　　「啊！我的衣服！」朱朱急急忙忙拉緊衣服遮住走光的重點部位，真丟臉！竟然現在才發現胸口處衣服裂開了一塊。

　　尹子章察覺她的動作，撇撇嘴道：「別亂動，不然掉地上可別怨我。不知道你緊張什麼？不就是衣服破了個口子？你那麼平有什麼可看的。」

　　他之前以為朱朱受傷，雖然不見血跡，但還是特意看過「傷處」，不過當時她尚在昏迷，什麼都不知道。

　　這人說話怎麼這麼毒啊！她是傷員哎！還是剛剛死裡逃生、飽受驚嚇的傷員！

　　尹子章看不見她氣憤委屈的表情，哼道：「你胸口明明連條血痕都沒有！那只該死的鳥呢？」

　　朱朱頓時聽出問題來，壞蛋竟然趁她沒醒看過她的胸口了！

　　有沒有搞錯啊！她以後要怎麼嫁人？！

　　「喂！我問你哪！啞巴了？！」尹子章繼續追問道，一點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跟惡霸說道理是沒用的！朱朱很洩氣，無奈道：「我不知道……我暈過去了。」

　　她其實記得自己胸口裡噴出火把那只五爪靈鷲燒成了白煙，不過這一幕實在太離奇，她認定是幻覺，當然不會說出來。

　　「什麼都不知道！見過笨的沒見過你這麼笨的！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差點把我嚇死了！尹子章回想起自己之前的驚慌失措，覺得很沒面子，對於那個騙朱朱上山的成奎本更是痛恨。

　　「我不知道成奎本會下手害我……」朱朱覺得很擔心，她什麼都沒做就有人處心積慮想殺她，看來聖智山的日子比周家村的危險得多。

　　回到朱朱的小竹屋，尹子章發現朱朱肩膀上的小豬，氣得臉色發青——背朱朱上山就罷了，連帶多背一隻豬，這算怎麼回事？！

　　朱朱把小豬抱在胸前，擋住破了口子的衣服，一邊打量尹子章的臉色，一邊乾笑著往後退：「我、我先去換衣服。」說完一溜煙地就跑進房間去，唯恐尹子章發火。

　　磨磨蹭蹭換好衣服，估摸著尹子章的火氣應該消了一些，朱朱抱起小豬怯生生走出來道：「我們要不要去跟師父說一聲？」

　　她不想見鄭權，可是這次的事驚動了他，在情在理都必須去交待一聲。

　　尹子章手一伸扯住小豬的一隻耳朵將它硬拎到面前，惡聲惡氣道：「你先把這小畜生拿去做成紅燒肉，我一早起來就下暢仙谷去找你，正餓得很！」

　　小豬似乎聽懂了他的話，胡亂蹬踢著四條短腿拚命掙扎，一邊「嗯嗯」慘叫，叫聲與普通的豬並不相同，像小孩子的撒嬌呢噥，甜甜軟軟的甚是好聽。

　　「不要！」朱朱撲上來搶救，被尹子章扯住領子拖到另一邊，伸長了手也夠不著小豬，只得哀求道：「我給你做別的好吃的，小豬這麼可愛，不可以吃……」

　　尹子章本來就是嚇唬她的，見她可憐巴巴的模樣，怨氣稍減，側頭一看那隻小豬也停止了掙扎，低眉順眼放軟四肢一副可憐相，那滑稽的樣子跟朱朱竟有幾分神似，不由得大感有趣，鬆開了朱朱，兩手抓住小豬揉了幾下。

　　小豬肥得沒有脖子，圓滾滾的一團，肉呼呼軟綿綿彷彿沒有骨頭，身上覆蓋著又薄又軟的一層白色絨毛，依稀可見絨毛下粉紅色的皮膚。

　　它一臉認命地任他蹂躪，倒教尹子章有些下不了手了，哼一聲將它塞回朱朱懷裡，恐嚇道：「它聽話老實就罷了，不然就拿它加餐。」

　　「它會很聽話的！」朱朱心疼地撫摸安慰被惡人欺負的小豬，用力擔保。

　　「走吧，先去見你師父，裴師兄他們我已經通知過了。」尹子章做事利落，剛才朱朱去換衣服，他就分別發了三道傳聲符給裴谷、鮑法虎和荊吉人，說朱朱已找到，平安無事，好教他們放心。

　　小豬黏在朱朱身邊不肯離開，朱朱乾脆將它也帶上，一起去見師父。

　　她覺得小豬這麼可愛漂亮，與平日所見的土豬大有不同，又是在暢仙谷撿來的，說不定有什麼來歷也不定，師父見識比她多得多，也許能認出它的品種。

　　她不否認她跟大多數正常人一樣，都愛幻想自己路上撿到寶物或者發一筆橫財，她有記憶以來撿到的最特別的東西就是這隻小豬，一定要找人好好鑒別一下，說不定是什麼高級靈獸的幼崽呢！那就發財了！

　　尹子章不清楚她的想法，也沒去管她，兩人一豬走到鄭權的洞府內，朱朱一側頭發現一直咬著她的裙帶跟在她身邊的小豬竟然不見了！

　　她想去找卻被尹子章拉住：「大概是路上偷偷跑掉的，這裡處處有禁制，它也跑不到哪裡去，見過了師父你再去找它就是了。」

　　朱朱無奈，只得聽話照辦，一邊暗暗祈禱小豬千萬不要走丟，她好不容易才遇上這麼一隻適合做寵物的可愛小動物呢。

　　鄭權聽聞朱朱平安無事，心裡一鬆。

　　他一直以為朱朱越倒黴，他會越開心，但當朱朱真正有性命之憂，他才發現自己的心腸遠沒有冷硬到那種程度，他依然不太喜歡朱朱，可是卻忍不住慶幸她依然生存。

　　至少自己沒有辜負「她」的托付，不必再次令「她」傷心。

　　尹子章直言懷疑成奎本有心設局害朱朱，不管朱朱在山上被五爪靈鷲襲擊的事是真的還是某種幻術，將她騙上山的人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事鄭權早就心裡有數，放一個包藏禍心，氣量狹窄又狠辣無情的人在應傍峰上早晚會出問題。

　　只因為嫉恨朱朱能夠成為自己的入室弟子就與人聯手設局想殺她，那日後聖智派裡如果有人得罪他，難保他不會在丹藥上做手腳害人。

　　鄭權召來符規，問道：「成奎本現在何處，將他叫來。」

　　符規負責打理鄭權洞府的雜務，鄭權的事大多都是交給他去辦的，對於應傍峰弟子，他算得上是鄭權的代言人與命令執行者，對峰上弟子的情況瞭如指掌，當下就回道：「成奎師弟昨日下午與偶元峰、太竺峰的弟子一起下山採購靈藥去了。按照腳程，至少要三日後才能回來。」

【041．小豬闖禍】

　　朱朱與尹子章對望一眼，成奎本分明是有意避開，一來製造不在場證據洗脫嫌疑，二來終是有些心虛吧，那真正下手的就是另有其人，他在聖智派內多半還有同黨！

　　對朱朱有這麼深怨恨的人不多，不外乎蘇淩之流。

　　朱朱運氣實在太好，先不論她被五爪靈鷲啄中心臟究竟是真的或者只是幻覺，光她從應傍峰跌落深谷底竟然毫髮無傷，就足夠神奇了，尤其往日妖獸橫行的暢仙谷，今日竟然鬼影子都沒半個，更沒出現半隻妖獸影子，真真是令人費解。

　　如果朱朱運氣不是這麼好，她跌落山谷的事就會成為無頭公案，沒人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上山去找尤千仞，更不會有人想到在重重法陣庇護下，她竟然會莫名其妙遭到襲擊跌落山崖。就算事後找到她的屍首，大家也多本只會認為她運氣不好，貪看風景失足墮崖，兇手可以從容地逍遙法外。

　　鄭權聽了符規的話，皺了皺眉頭道：「他不回來便罷了，只要他踏入聖智派半步，馬上將他綁了來見我。」這就是下定決心要收拾成奎本了。

　　尹子章目光閃了閃沒說什麼，收拾一個成奎本對他來說並不解恨，還有一個蘇淩呢！

　　成奎本的生死只在鄭權一念之間，可是蘇淩是偶元峰長老蘇京的曾孫女，而且頗受蘇京重視，就算有真憑實據證明她參與其中，估計她依然能靠著她的曾祖父脫罪，頂多受點不痛不癢的懲罰。

　　尹子章是不會接受這個結果的，到時若真是如此，他就用自己的方法收拾蘇淩。

　　可是現在跟鄭權說這個只會讓他為難，不提也罷。

　　朱朱偷偷扯了扯尹子章的衣角，細聲道：「你覺不覺得，這裡好像越來越涼……」

　　鄭權修為深厚，自然也聽到這句話，頓時也察覺不妥，神色一變站起身就往存放火源火種的倉庫趕去，符規連忙跟上，尹子章也拉著朱朱尾隨而去。

　　鄭權的洞府之所以特別熱，是因為存放在庫房中的大量火源火種，這些東西在鄭權眼中重要性不亞於珍貴的靈藥，平日修煉體內真火以及煉丹都要用到，現在洞府莫名其妙降溫，不必問就是那邊出了問題，怎能不心急？

　　一行四人趕到庫房前，只見庫房大門半掩，附近的溫度與上次相比差了一倍不止，鄭權祭出一面盾型法器擋在身前，一彈指將庫房門轟得大開。

　　光天化日之下膽大包天擅闖結丹長老洞府，盜取火源火種的盜賊現身在四個人八隻眼睛之下。

　　朱朱吃驚地指著那個「盜賊」失聲道：「小豬？！」

　　庫房裡一地狼藉，那些本來裝了獸火妖晶的盒子、靈火漿液的瓶子散落一地，小豬正舉起一雙前蹄，將一塊紫紅色蘊含了暴烈獸火的妖晶送到嘴邊，當著四人的面啊嗚一口吞了。

　　它聽見朱朱的驚叫聲，瞇起眼睛向著她的方向「嗯嗯」兩聲，聲音裡透著歡快滿足，似乎在說：「這裡好多好吃的，你快來試試！」

　　符規見到這一幕當場暴跳如雷，大喝一聲「孽畜」亮出隨身法器九焰雷霆劍就往小豬身上刺去。

　　他負責打理鄭權的洞府，今日竟然就在他眼皮底下闖入一隻「妖獸」搗亂，看情形庫房裡的火源火種已經被它吃了不少，他到應傍峰這麼多年從不曾出過這樣的紕漏，怎能不大怒若狂？

　　朱朱又急又怕想衝過去救，被尹子章一把扯住。

　　尹子章是四個人中最冷靜的一個，他覺得很奇怪，這裡的獸火、靈火火源就算鄭權這樣的結丹後期修士都不敢直接融合入體，這隻豬怎麼吃下這麼多卻半點事情沒有呢？

　　眼下這隻豬闖了大禍，它又是他們帶到應傍峰上來的，朱朱再衝過去救它，恐怕事後會被重重責罰，萬一被狂化的符規誤傷那就更加糟糕。

　　身為受害者也是現場第一強者的鄭權反應很奇怪，他好像中了定身法一樣，呆呆看著小豬，眼神從疑惑到不信，又從不信變成了震驚，竟然遲遲沒有出手抓拿這只害他損失慘重的「妖獸」。

　　小豬見符規來勢洶洶，四隻小豬蹄一蹬躲過他含怒的一劍，連滾帶爬地就往朱朱的方向跑，動作看似滑稽狼狽，速度卻快得驚人，幾個起落就一頭撞進了朱朱懷中。

　　符規還想追擊，朱朱看他目眥欲裂的恐怖表情就害怕，想也不想抱住小豬躲到了尹子章身後。符規不肯放棄，繞過尹子章要繼續出手。

　　如果他只是想殺豬出氣，尹子章是不太介意的，但是現在那只該死的小豬正被朱朱護在懷裡，他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手掌一翻，一個法訣已經成型，十數支冰錐憑空出現，叮叮噹噹擊打在符規的九焰雷霆劍上，聲音清脆動聽，符規握劍的手一陣發麻，一股寒氣從劍上直透過來，劍勢當場頓住。

　　符規變了臉色，就要開口斥責，卻聽鄭權喝道：「住手！」

　　他心中不服，可也不得不咬牙收劍退開。

　　鄭權走上兩步，朱朱躲在尹子章身後不敢冒頭，只聽他問道：「這只、這只……豬是從何處來的？」聲音力持鎮定，但在場三個人都能聽出幾分控制不住的顫抖。

　　鄭權從來都是一副冷漠淡然的高人姿態甚少會這麼激動，朱朱以為他是氣壞了，十分害怕，細聲解釋道：「我在暢仙谷裡撿到它的，它不是故意要吃庫房裡的東西的，它不懂事，師父您不要生氣好不好？」

　　「撿到？！」鄭權臉色扭曲了一下，長臂一伸將朱朱從尹子章身後拖了出來，尹子章想要阻止，可是兩人實力相差太遠，他還未出手，就被鄭權散發的威壓牢牢鎖定，全身動彈不得。

　　「你們兩個，把今日的事仔仔細細給我重新說一遍！」鄭權示意符規留下收拾殘局，自己拉了朱朱和尹子章去靜室說話。

　　尹、朱二人不明所以，將今日的經歷又再重複了一遍，鄭權細問朱朱被五爪靈鷲啄傷掉落懸崖到被尹子章救起之間的詳細過程，可惜朱朱自己都很糊塗，問來問去不得要領。

　　「你確認傷你的是五爪靈鷲？」鄭權默想一陣，神情恍惚地問道。

【042．不是豬是什麼？】

　　朱朱點頭稱是，這個她確信不是幻象，衣服上破的那道口子，還有當時鑽心的痛楚她還記憶猶新。

　　鄭權喃喃道：「五爪靈鷲，善破禁破法……難怪，莫非真是天意？」

　　他望了一眼縮在朱朱懷裡瞇著眼睛打飽嗝的小豬，神情又糾結起來：「可是……怎麼會是一隻豬？！」

　　尹子章與朱朱對望一眼，問道：「師父的意思是，小豬的出現跟五爪靈鷲有關？」

　　鄭權「嗯」了一聲，對朱朱道：「把它抱過來讓我看看。」

　　朱朱看他神情雖然怪，但並不似是要對小豬下殺手的模樣，於是走上兩步將小豬放到他面前的小幾上。

　　鄭權伸手在小豬身上摸了摸，撐開它的瞇瞇眼細細看過，臉上不可思議的神情更濃：「族裡的記載，從沒有……變成豬的，怎麼會如此？」

　　朱朱小心翼翼問道：「小豬不應該變成豬，那應該變成什麼？」

　　鄭權心不在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靜室外傳來符規的聲音，鄭權讓朱朱抱回小豬，吩咐符規進來說話。

　　符規恭敬地向鄭權行了一禮，眼角餘光看見小豬，頓時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硬聲道：「庫房已經清點過了，封存火源火種的符菉、法器等基本保存完好，只是獸火妖晶原有三十六塊，現僅剩四塊，皆均為五階下品獸火，靈火漿液原本共有十九瓶，現僅剩兩瓶，同樣為五品下等。」

　　朱朱天天對著尹子章背誦各種煉丹術相關的書籍，兩人一聽這話就知道糟了。

　　獸火妖晶顧名思義就是五階以上火系妖獸的妖晶，內裡蘊含了妖獸修煉所得的獸火精髓，而靈火漿液，則是五品火屬性靈藥凝結出來靈火精華，兩者在煉丹師眼中都是珍貴得要命的東西。現在庫房剩下的都是下等基礎貨色，也就是說大部分好的都被小豬吃掉了！

　　這小豬也太能吃了吧！

　　朱朱看著鄭權抽搐的神情，害怕地縮了縮身子，把小豬賣了都換不回三十二塊獸火妖晶、十七瓶靈火漿液啊！

　　鄭權肉痛得幾乎想吐血，這隻豬眨眼就吃了他大半身家，真不是普通的好胃口啊！

　　小豬感覺到朱朱的害怕，大概也知道自己闖禍了，努力把自己縮得更小，恨不得鑽進朱朱衣服裡躲起來。

　　所幸鄭權只是深呼吸了幾口氣，最終神情複雜地苦笑兩聲道：「罷了，這些東西我也不知道何時何日才能用上，就當便宜了它吧……」

　　朱朱有種奇怪的感覺，師父說這些話的時候，似乎很絕望，有股哀莫大於心死的味道。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鄭權竟會如此輕易放過這事。

　　尹子章向朱朱打眼色，起身向鄭權告辭，免得他待會兒反悔要為難朱朱。兩人走到靜室門口，鄭權忽然又開口了：「慢著！」

　　尹子章渾身一緊，暗暗抓住了朱朱的手臂，轉身時不著痕跡將她拖到了自己身後。

　　鄭權還是一臉頹然，對符規道：「成奎本若是回來，直接將他送到綱匕峰交給曾長老，就說此人氣量狹隘，因嫉生恨謀害同門，請他依照門規處置。」

　　綱匕峰的掌峰長老曾發故同時也執掌聖智派的刑堂，為人剛正嚴苛，大部分聖智派弟子對他都是又敬又怕，成奎本落到他手上，必然就是廢去法力修為逐出門派的下場了。

　　符規對此並無異議，問道：「那原本成奎本管理丹房的差事，由哪位弟子接管？」

　　鄭權隨手指了指朱朱道：「就她吧。要怎麼做你對她說清楚就是了。」

　　朱朱不敢置信地指指自己，傻住了。

　　符規與尹子章也懷疑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朱朱一個迷迷糊糊、才背了三個月書又沒有半點法力修為的小姑娘去管丹房？這不是開玩笑嗎？

　　「這……」符規覺得自己必須勸阻這麼荒謬的事情。

　　「出去！別來煩我！」鄭權忽然發難，一股巨大的推力驟然而至，如排山倒海根本無法抗拒，直接就將三人一豬轟出了靜室，然後轟隆一聲，靜室門牢牢合上，徹底隔絕雙方。

　　符規算了算日子，今晚似乎就是鄭權要下山的日子，難怪情緒這麼暴躁，可是為什麼剛才被那隻豬吃了大半身家他不生氣，現在卻突然發火呢？

　　三個人在靜室外面面相窺，符規想了想還是要執行鄭權的命令，於是對朱朱肅然道：「鄭長老既然吩咐下來了，你便隨我到丹房去走一趟，我把要做的事情一件件給你說清楚。」

　　朱朱怯生生看看尹子章，她每天要背書要伺候這位大少爺就很慘了，還要去丹房幹活，她不累得跟驢子似的？

　　尹子章覺得沒什麼所謂，不論鄭權讓朱朱去管丹房是什麼緣故，讓她鍛煉下說不定有助於她想起更多的東西。反正在他心裡，朱朱從來就是屬於踹一腳才會動一動的懶蟲，欠蹂躪。

　　既然現在師父給她派任務，正好讓她操勞一下，免得她閒著沒事就躲在荏垢泉邊的樹蔭下躲懶釣魚，看得他又羨又妒，各種不順眼。

　　「那你就去吧！」尹子章一錘定音，朱朱垂頭喪氣地抱著小豬跟著符規往丹房去了。

　　成奎本在丹房的差事在聖智派不知道有多少煉氣期甚至築基期弟子羨慕不已，朱朱這個樣子，讓不知情的人看見了，一定以為她是被派去幹什麼苦差事，誰想到那是聖智派出了名油水多的優差呢。

　　鄭權坐在靜室裡，望著牆上的黃銅藥鏟嘿嘿苦笑，笑聲到了後來漸漸變成了哭聲。哭聲淒愴，滿含無數愁苦不甘，傷心失意。

　　「你早說過我不如她，我們為了這個吵過多少回了？我覺得她得天獨厚，自打投胎所有好的東西都是她的，若非如此，她不可能小小年紀就有那樣的成就。我總是在想，如果族裡願意給我同樣的條件，我會勝過她……原來、原來一直是我在自欺欺人，我確實不如她。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原來我這輩子由始至終就是一個笑話！丹霓、丹霓……我該怎麼辦？」鄭權摀住臉，對著那柄藥鏟無聲飲泣。

【043．巨能吃】

　　這三個月以來，鄭權對朱朱一直不理不睬，符規有些拿不準他的心意，不過就今日的事看來，鄭長老對自己的入室弟子實在不錯。所以他心裡雖然還是有些看不起除了會背書一無是處的朱朱，可是態度上卻溫和了不少。

　　丹房的管事原本一共有三人，兩名築基前期修士加上成奎本，朱朱頂替了成奎本的差事，符規首先帶她去認識兩位「同事」。

　　這兩名築基修士一個叫谷敏，一個叫年豹，都是二品煉丹師。他們在鄭權加入聖智派之前就負責管理丹房，專替門派煉丹，性情沈悶不愛說話，只沈迷於煉丹術，對於換人之事半點感覺沒有，與朱朱互相認識過就又縮回去煉丹了，倒是丹房裡其他人對朱朱甚感好奇。

　　不少人在心裡暗自嘀咕，讓這麼個長得又呆又醜且弱得過份的小丫頭管理丹房，不是存心丟應傍峰的臉嗎？煉丹這麼重要的事情關乎到整個門派的發展，鄭長老怎麼可以這麼亂來啊！

　　可是鄭權決定已下，就算是元嬰祖師尤千仞輕易也不會駁他的面子，大家只有把懷疑不滿憋在心裡，表面上還是裝出熱誠親切的態度迎接朱朱的上任。

　　朱朱接手的工作主要是進和出兩項，聖智派除了本身藥田出產靈藥外，大部分煉丹用的靈藥都是從外邊採購及由弟子有償收集回來的，朱朱要負責驗收，將靈藥按品種品質分類收藏以便於丹房煉丹時取用。而當丹房煉出丹藥後，也由她負責將靈藥按每個弟子的規定份例派發出去。

　　就這兩項，油水之豐富不言而喻，採購靈藥時收取回扣甚至以次充好，就能獲得數量驚人的靈石收入。

　　聖智派需要丹房大量煉製的頂多就是二品丹藥，其中絕大部分是一品的丹藥與藥液，如滌塵丹、引靈液之類，可即便如此，同樣的低等丹藥也有好壞之分，上等的滌塵丹就價值與功效而言是下等滌塵丹的五倍以上。朱朱掌握著分配權，想要上等丹藥的人自然要想方設法給她好處，這又是一大筆收入。

　　成奎本在時聯合一些握有實權的築基弟子，靠著剋扣其他弟子的丹藥不知道賺了多少黑心錢。

　　不過朱朱這時剛剛任職，許多貓膩都是符規私下裡對她說的，說完之後道：「成奎本做的事，鄭長老不見得完全不知，不過尚不算太過分，所以沒有追究。」

　　「那些被剋扣丹藥的弟子好可憐。」朱朱暗自替尹子章慶幸，好在他靠山硬拳頭硬，否則日子多難過啊。

　　符規淡然道：「修真之人就是如此，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不是人人都有機會像你一般可以拜到結丹長老門下作入室弟子的。」

　　朱朱低聲道：「我不喜歡別人欺負我，也不喜歡欺負別人。」

　　符規看了她一眼，心裡不以為然，等她嘗到了其中好處甜頭，只怕比成奎本還不如。

　　丹房一共分為三進，第一進是接待到訪的弟子和處理日常事務，交接靈藥丹藥等的地方；第二進是應傍峰一般弟子使用的煉丹房，一共有二十間之多，每間都引了地火作為火源，其中三間是谷敏、年豹和朱朱專用的；第三進主要是靈藥、丹藥的庫房，鄭權在此處也有一間可以煉丹打坐的靜室。

　　朱朱隨符規逛了一圈，總算大致有些概念，而整個過程中，小豬一直閉著眼睛呼呼大睡，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鄭權那裡吃得太飽。從第三進院子返回第二進院子的時候小豬似乎睡夠了，蹬了蹬四條小短腿，吸吸鼻子睜開眼睛。

　　正好這時旁邊一個煉丹房開了門，一名灰衣童子捧著了個小缽走到院子中間，將缽裡煉製失敗的藥丸與藥渣倒到一個大銅缸裡。小豬兩眼緊緊盯著那個銅缸，拱了拱身子趁著朱朱沒留神一躍就跳進缸裡，張開嘴巴大嚼其中的廢丹和藥渣。

　　朱朱個子矮手又短，探過身子撈了幾遍都沒能把小豬拎出來，不由得有些著急道：「小豬，不要吃了！快出來！」

　　符規皮笑肉不笑道：「沒關係，這些廢丹藥渣留著也沒用，它喜歡吃就吃吧。」他對這隻豬可謂深惡痛絕，見它如此，心裡幸災樂禍：真是一隻不知死活的吃貨！吃吧吃吧，這麼多廢丹藥渣吃下去，看吃不死你！

　　他沒想過，小豬吃了那麼多獸火、靈火都沒事，吃點兒廢丹藥渣又算得了什麼？

　　等朱朱終於把它抓上來時，小豬已經吃掉了足足半缸的廢丹和藥渣，神奇的是它的身體大小重量完全沒變，朱朱抱著它哭笑不得又大感丟臉，連忙告辭離開。

　　「你什麼都吃，就不怕鬧肚子？」朱朱一邊走一邊很無奈地揉揉小豬的腦袋。

　　小豬親熱地在她懷裡拱了供，瞇起眼睛「嗯嗯」兩聲，似乎是在安慰朱朱表示自己很好，什麼事都沒有。

　　朱朱看著它那可愛的樣子，忍不住抱起它用力吧唧一口。她從第一眼看到小豬，就覺得它很有親切感，彷彿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她可以清楚感覺到它的情緒喜怒。

　　她之所以沒有真的很擔心小豬會吃壞，是因為由始至終她都沒覺得小豬有什麼難受痛楚之類的負面感覺，而且她甚至有種感覺，小豬吃下那些東西，對它是有好處的。

　　「你很喜歡吃廢丹和藥渣嗎？他們說那些東西都是沒用的，我明天替你多要些好不好？」朱朱跟小豬商量道。

　　小豬「嗯嗯」著拱了她一下，應該就是贊成了。

　　回到住處，朱朱舀了一瓢荏垢泉水放在屋角，招呼小豬過去喝，自己累極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一覺到天明。

　　尹子章過來時朱朱還賴在床上，結果被他扯著耳朵從被窩裡硬拎了出來，迷迷糊糊去做早飯。小豬發現惡人來了，嚇得跟著朱朱溜進了廚房死活不肯單獨出來。

　　朱朱安撫地摸了摸它，她們真是同病相憐，忽然聽尹子章在外邊叫道：「這一大盤丹藥你從哪裡弄來的？怎麼都泡在水裡？」

【044．吐你碗裡，拉你身上】

　　丹藥？還一大盤泡在水裡？朱朱有些迷糊地走到廳上，她這裡根本半顆丹藥都沒有，就連門派裡定期發下來的滌塵丹和引靈液她都全部給尹子章保管了。

　　小豬就跟貼身膏藥一樣，咬著朱朱的裙角跟了出來，不過堅持躲在朱朱身後，不敢直面惡人尹子章。

　　屋角給小豬喝水的那個盤子水滿得溢出了好些，地上濕了一片，盤裡滿滿噹噹的浮滿大大小小的丹藥，那種特殊的香氣朱朱遠遠就能聞到。

　　「咦？這些丹藥不是我的……」朱朱撈起幾枚，一眼就認出是培元丹和滌塵丹，每一枚丹藥不論大小都圓潤飽滿，表面上有清晰的淺淡色暈，氣味純正，絕對是上等丹藥！

　　尹子章從自己的儲物戒指中取出一枚培元丹與盤子裡的對比便高下立見，盤子裡的丹藥竟然比元嬰祖師親賜的丹藥品質還要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朱朱想起丹藥的價值，「哎喲」一聲飛奔回廚房取了幾個瓷碗把丹藥統統撈起來晾乾水分按品種分開，這些都是錢……不，是靈石啊！對於朱朱這種一窮二白的人而言，這一盤丹藥無異於一大筆天降橫財。

　　這回連尹子章都沒取笑她貪小便宜了。

　　朱朱兩眼放光分丹藥的時候，尹子章挑挑眉頭道：「你先別顧著高興，這些丹藥來歷不明，萬一有人打算用這個陷害你，你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朱朱皺起一張小臉道：「丹房又是法陣又是禁制，我能進去偷丹藥才怪呢，我昨天才第一次進丹房啊。回來我就睡了，真不知道這些丹藥怎麼來的……小豬你做什麼？這些丹藥不能吃！」

　　尹子章低頭一看，小豬不知道什麼時候跳到了桌面上，兩條前腿按住一隻瓷碗的碗邊，嘴巴已經湊了過來，他伸手想把它拎開，沒想到小豬卻做了一件大家都沒想到，又十分不雅觀的事。

　　呸！小豬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向著碗裡吐了一口……

　　不是口水，而是一枚圓滾滾翠綠色的丹藥——滌塵丹！

　　朱朱撚起那枚丹藥跟其他碗裡的滌塵丹一對比，品質一模一樣。

　　尹子章與朱朱一臉不信地望向小豬，小豬很得意地扭了扭身子，在兩人的注視下又呸出一枚滌塵丹。

　　這次兩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朱朱摸了摸小豬的腦袋，驚奇道：「這些丹藥都是你吐出來的？」

　　小豬瞇起雙眼得意洋洋地用力點頭，它體型實在太圓，這一點頭全身都跟著抖了起來，差點把瓷碗揪翻，幸好尹子章眼明手快一下按住。

　　「你、你昨天吃了那些廢丹藥渣，所以就能吐出這些？」朱朱仔細回想昨日的經歷，大膽猜測。

　　小豬又是一陣歡快的抖動。

　　哇！真是撿到寶了，小豬這手變廢為寶的本領，分明是個活生生的聚寶盆啊！朱朱沈浸在巨大的驚喜之中，一時不敢相信這麼美好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尹子章半信半疑，問小豬道：「你肚子裡還有存貨嗎？都吐出來看看？」

　　他一發話，小豬被嚇得哆嗦一下，連滾帶爬就往朱朱的方向跑。尹子章怒了，一手揪住它的耳朵喝道：「跑什麼跑，再跑把你做成燒肉開葷。」

　　小豬「嗯嗯」叫著向朱朱求救，朱朱心疼地從尹子章的「魔爪」下救出它的小耳朵，細聲道：「你肚裡如果還有丹藥就都吐出來吧，他很凶的……」

　　一人一豬委委屈屈地對望一眼，小豬四條小短腿支住桌面，用力扭了扭沒人能看得出來的肥短腰身，做足了準備動作，然後「嘔」一聲對著面前的空盤子狂吐起來。

　　真的是狂吐！一次數百枚丹藥從它那張不算很大的嘴巴裡洶湧而出，轉眼就從盤子邊滿溢出去，尹朱二人被這一幕震驚得目瞪口呆。

　　小豬這次吐的這些，加上它昨夜吐的，總體體積加起來甚至比它的個頭都要大，它是怎麼辦到的？！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尹子章兩手捧起小豬舉到面前左看右看，小豬忽然激烈掙扎起來，尹子章只當它膽小不經嚇，更加出力抓緊它，結果悲劇發生了……

　　小豬哆嗦一下，然後就在它身體下方，尹子章的衣袍下擺上多了一坨黃黃黑黑的東西。

　　屋子裡兩人一豬都呆住了，朱朱首先反應過來劈手搶過小豬轉身就跑，尹子章暴怒而且噁心，反手將整片衣擺撕下扔到地上，大罵道：「把那只該死的小畜生留下！我要烤了它！」

　　……

　　朱朱新官上任的第一天早晨，就在這樣的混亂中度過。

　　事後朱朱把小豬藏在荏垢泉邊的樹叢裡，自己去跟尹子章賠禮道歉，說了無數好話，才把這大少爺恭送回自己的住處更衣。

　　朱朱快手快腳做了一頓豐盛至極的早餐，等尹子章吃過了之後，很狗腿地建議道：「你不是要閉關嗎？這些丹藥帶上正好了，整個聖智派，能夠把這些丹藥當糖丸吃的就只有你啦。」

　　她已經簡單清點過，一共有三百二十八枚滌塵丹、一百一十二枚培元丹、八十枚培靈丹還有其他辟榖丹、靜心丹等輔助修煉的低階丹藥一共七八種之多，都是適合煉氣期修士用的，而且品質好得出奇。

　　尹子章想起小豬對著碗盤「嘔吐」的一幕就覺得噁心，搖了搖頭，這樣的心魔如果不能克服，這些丹藥再好吃下去也是有害無益。

　　朱朱看他的表情就大概知道他想什麼了，拉拉他的衣袖道：「要麼我拿這些藥到丹房去換成別人煉的給你好不好？」

　　這倒也是一個辦法，只是拿上等丹藥換中等甚至下等丹藥，真是太虧了。

　　尹子章揮了揮手道：「我再想想，反正不急在這幾日。哼，被你這一折騰影響了心境，至少要過幾天才能重新閉關。這個時辰二師父應該已經回來了，帶上你親戚，還有這幾個月默寫的那些筆記跟我去見他，正好問清楚你親戚的事。」

　　朱朱對於他惡意把她與小豬套上親戚關係表示十分憤慨，可是又無可奈何，只得乖乖照辦。

　　路上朱朱忽然想起個問題：「師父每隔三天就下山一趟，神神秘秘的，究竟是去做什麼？」

【045．對答】

　　在應傍峰這三個月，即使不特別注意，也會發現鄭權每隔三天就下山過一夜的習慣，而且其他人言語間涉及這個話題總是格外曖昧，朱朱甚至聽見過幾個弟子偷偷談論這事時發出幾聲讓她毛骨悚然的「淫笑」。

　　尹子章確實比朱朱知道得更多些，但是他顯然不願意跟朱朱討論這個話題，拉長了臉哼道：「你這麼多事幹什麼，女孩子家少打聽這些有的沒有的。」

　　這跟她是男是女有關係嗎？朱朱很鬱悶。尹子章撇過臉，唯恐讓她看到自己臉上的不自在。

　　如果不是朱朱長得實在太「安全」，他也不放心讓她留在二師父這邊，他是到了應傍峰上才發現仙風道骨的二師父竟然有那樣見不得人的癖好，好在他一直對朱朱都很規矩，沒什麼異常行為。

　　不過也對，能對朱朱心懷不軌的，這得多重的口味啊！尹子章暗裡輕嗤，不再繼續這個無聊的想法。

　　他們走到鄭權的洞府，就見符規和符爾待二人神情沈重守在門前，其他灰衣弟子都被打發得遠遠。

　　兩師兄弟交換個眼色，符爾待有些為難地走上前對尹朱二人低聲道：「鄭長老練功出了些問題，尤祖師正在替他療傷，你們先回去吧。」

　　「師父也在？他出關了？」尹子章很意外，師父尤千仞之前曾對他說，這次閉關至少要兩個月後才能出關，怎麼今日就出來了呢？

　　符爾待乾笑兩聲，明顯不想多說。尹子章馬上想到，師父極可能與自己一樣是因為某些重要的事情不得不提早出關的，這麼看來，二師父鄭權的傷勢恐怕不輕。

　　鄭權對於聖智派的作用舉足輕重，符規與符爾待不想將他出事的消息公佈，恐怕也是不想造成太大影響。

　　洞府內，尤千仞剛剛以靈氣替鄭權療過傷，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把傷勢暫時緩解，見他醒了過來沒什麼大礙，忍不住瞪眼道：「明知道自己這個情況，昨晚怎麼不下山去？累得本座提前出關，這回你至少得賠我三枚紫元丹！」

　　鄭權木然道：「我忘了。紫元丹你讓符規去我的私人庫房給你取，你可以走了。」

　　尤千仞堂堂一個元嬰期高手，哪裡受得了被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氣，怒道：「你當本座稀罕你那三枚丹藥？你看看你現在什麼德行？要死不活的，究竟發生了何事？」

　　鄭權依然面無表情：「無事，你放心，我死不了。」

　　尤千仞要再看不出來他的情緒不對勁，那就是白活了幾百年了。不過他與鄭權的交情也沒到那個地步，很多話不好多說，正好這時察覺尹子章與朱朱到了洞府外，乾脆傳音吩咐符爾待叫他們兩個進來。

　　兩對師徒見面，尤千仞看著尹子章是一百個滿意，眉開眼笑說話透著親熱和氣，鄭權卻似乎看都不想看朱朱一眼，冷淡非常。

　　尹子章暗中拿手肘撞了朱朱一下，示意她快把這三個月來默寫的筆記交給鄭權審閱，今日趕上師父尤千仞也在場，鄭權礙於面子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給朱朱難堪，只要他肯指點幾句，那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朱朱不情不願地摸出那疊筆記，雙手遞到鄭權面前道：「師父，這是徒兒這三個月來讀書發現的問題，請師父指正。」

　　鄭權果然將筆記接了過去，開始只是隨手翻翻，待看清楚上面的內容，不由自主便來了興趣。

　　「這條丹方刪去了寒母草，增加了天心靈葉和玄水精，是何故？」

　　「寒母草性陰寒，但其中含雜質太多，尤其會與丹方中另外一味陰絲果藥性相沖，用天心靈葉與玄水精配合替代則沒有這個問題。」朱朱很順口地答道，話說出口了，才忽然醒起，自己怎麼知道這個的？

　　「煉製六品上等凝血丹為何需要三種以上靈火相配合？」

　　「凝血丹所用材料均為獸血、獸骨及妖晶等，藥性狂暴，如果用其他火源煉製，容易激發物性相沖導致煉丹失敗，以單一靈火煉製雖能調和藥性中部分狂暴成分，但並不足夠應對煉藥過程中藥性產生的種種變化，必須三種以上靈火互相配合轉換，才有可能獲得最佳效果。」

　　兩師徒一問一答，鄭權的神情由原本的淡漠逐漸變得狂熱，而尤千仞在旁邊聽著聽著也變了臉色。

　　他雖然不擅煉丹，但是修煉多年見識非同常人，只聽一陣就聽出朱朱的筆記東一條西一塊顯然沒有什麼條理，而鄭權抽出來問的無一不是專業到刁鑽的問題，朱朱竟然對答如流，從鄭權的神情看來，他根本不是在考察徒弟，而是在討論求證甚至是求教！

　　這是怎麼回事？朱朱分明是個沒有修為的普通小村姑，不過才進聖智派四個月，怎麼可能懂得這麼許多專業知識？！

　　這小丫頭雖然看起來又呆又笨，但是她說出口的答案從無一絲遲疑，鄭權由始至終沒有反駁推翻過，甚至有時會露出「果然如此」的釋然表情。這世道反了嗎？

　　鄭權不是什麼菜鳥煉丹師，他是堂堂一名六品巔峰煉丹師，如果不是限於修為未能結嬰，恐怕早就晉陞為七品煉丹師了，怎麼竟跟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小村姑討論煉丹的學問？

　　「這個朱朱到底是什麼人？」尤千仞忍不住問尹子章。

　　尹子章搖了搖頭，輕聲道：「她不記得從前的事。」

　　尤千仞猛然醒起鄭權當日曾經信誓旦旦說可以把朱朱變成天才，哼！這個奸猾的傢夥定是早就看出朱朱的來路不簡單，才會口出狂言，這根本就是挖了大坑等他跳啊！

　　「乖徒兒，你可不能輸給這小丫頭片子！」尤千仞危機感大增，拉住尹子章認真叮囑。

　　尹子章一怔，沒有答話，與朱朱相處越久便越發覺得她像一個謎團，他甚至曾經有過一個荒謬的猜想，朱朱也許本來是個是厲害的修士，只不過因為某些意外才變成現在的樣子。

　　如果她有一天恢復過來，那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尹子章忽然感到一陣不安……

【046．誰的小豬？】

　　鄭權一問就足足問了一個多時辰，他剛剛受過內傷，很快便覺得精神不濟，於是將朱朱的筆記留下，遲疑了一下對朱朱道：「明日你再來吧。」

　　雖然只是不鹹不淡的一句，但是朱朱能夠感覺到，他對自己似乎不那麼排斥了。

　　尤千仞也帶著尹子章起身告辭，一邊走一邊忍不住細細打量朱朱，左看右看還是很土又很呆，懷裡抱了一隻豬，看起來更呆！

　　一隻豬？！尤千仞猛然覺得有些不對，又把眼光重新挪到那隻豬身上。

　　鄭權的洞府裡顯然有些什麼對小豬很有吸引力，一路上它都不太安分，三番四次想掙脫朱朱的懷抱。

　　它昨天才洗劫了師父的大半火源火種珍藏，朱朱哪裡敢再放它到處亂竄，只得緊緊抱住它不讓它亂動。

　　尤千仞那似乎發現了什麼的眼神，更讓朱朱心驚膽戰，如果讓人發現小豬的秘密，一定會將它搶了去的！就算面前這個是尹子章的師父，聖智派實際的最高掌權者，也不見得就能抵抗住這麼巨大的誘惑。一隻可以將廢丹藥渣變為上等丹藥的豬，誰得到了，想要什麼丹藥還不是易如反掌？

　　「這個是什麼東西？」尤千仞終於忍不住指著小豬問道。

　　「一、一隻豬啊。」朱朱怯生生答道。

　　尤千仞翻個白眼，氣道：「本座眼睛沒瞎，我是問，這東西究竟是什麼變的？沒有心跳也沒有活氣，似是某種東西的……元神化身？不過，怎麼會是隻豬？」他的口氣並不確定，畢竟能夠修煉出元神化身的都是修為極高的人或者化形妖獸，一個比一個高傲，怎麼會允許自己的元神化身變成這麼一副滑稽可笑的德行？

　　尹子章心念微動，問道：「師父，什麼是元神化身？」

　　尤千仞眼光不離小豬，隨口答道：「修為到元嬰後期，就可以嘗試將元神遊走身外，甚至分割成幾個部分，每個部分都可以修煉出與己身外形相當的身外化身，這些化身也可修煉，而且進步速度極快，隨著修為越高，元神化身的外形會變得逐漸凝實與真人無異，只不過並無心跳，也無呼吸之類的生命跡象。」

　　「相傳當原身修為達到大乘期，這些元神化身甚至可以修煉出自己的靈智與肉體，猶如原身的孿生同胞，法力可以互相傳遞使用，甚至幾個元神化身的功力合於一體。試想一個元嬰後期修士實力已經十分可怕，如果是幾個合體，又甚至是幾個化神期修士合體進擊，威力又該如何可怕！」尤千仞說著說著，眼中不禁露出神往之色，不過很快又回過神來：「可是本座從不曾聽聞，元神化身會是一隻豬的……莫非它的原身是只八階以上的化形豬妖？可是沒聽說過妖獸之中有這麼厲害的豬啊。」

　　尤千仞伸手想把小豬拎過去細看，小豬對他顯然沒什麼好感，拚命掙扎就是不肯讓他碰觸，朱朱也怕尤千仞發現小豬的秘密將它搶走，所以故意鬆手，小豬動作極快地溜到她身後躲了起來。

　　還好尤千仞對小豬心存疑慮，也不想太招惹它，見狀笑了笑收回手不再勉強，改為問起他們在何處得來這麼一隻奇怪的豬。

　　尹子章把昨日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尤千仞想了好一陣不得要領。

　　暢仙谷就在應傍峰旁，如果谷中有這麼強大的妖獸，沒道理他從來不曾察覺，他也不是沒進過那個山谷。谷裡除了有封鎖靈氣與法力波動的古怪濃霧，就再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最厲害的妖獸不過是一隻五階的幻狐，擅長幻術但攻擊力就很是一般。

　　小豬雖然來路不明，不過看來對聖智派沒什麼威脅，尤千仞疑惑過沒有結論也就放下此事，返回洞府閉關去了。

　　尹子章到朱朱那裡吃過午飯，交待朱朱一切小心，小豬的事找個機會單獨對鄭權請教，此外切莫洩露給其他人知道，便也回去自己的住處繼續用功。

　　朱朱現在每天都必須要到丹房去幹活，今日尹子章沒再提背書的事，她也樂得輕鬆，帶著小豬就去「上班」。

　　當然，更重要的是讓丹房的人把所有廢丹、藥渣都送到她那兒去，連理由她都想好了——她要學習煉丹，首先要從失敗中獲得教訓，研究廢丹和藥渣有利於她找尋煉丹失敗的原因。

　　這個理由在其他人聽來很荒謬，這些垃圾不是沒人研究過，但至今從沒有看見有人成功得到任何結論。

　　可朱朱是鄭權的入室弟子，鄭權又是實力極強的六品巔峰煉丹師，她做什麼不合理的要求別人也不敢反駁，何況她不過要收集丹房裡的廢料？當下符規就指定兩名灰衣童子，每日定時將廢丹與藥渣收集好送到朱朱的住處。

　　朱朱心滿意足，覺得這份差事給她帶來了巨大好處，決定要用心出力把一切辦好。

　　第二天，朱朱一早帶了小豬去見鄭權。

　　鄭權的情況看上去比昨天好了許多，兩人單獨在靜室相對，朱朱趁機提起小豬的特異功能，又取出它昨天吐的丹藥，然後便小心請教鄭權是否知道小豬的來歷。

　　鄭權把玩著幾枚小豬吐出來的培元丹，神情有些糾結地歎道：「真是大材小用，上好沈香當木柴，這種狗屁丹藥也值得你高興成這樣？！小豬的來歷你不必多問，你只把它當『火靈』用就是了。」

　　「火靈？」朱朱眨眨眼睛，覺得這個詞很熟。

　　「也叫『活鼎』、『分神化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鄭權故意只提一半，似是有心探究朱朱到底記得多少。

　　朱朱側頭想了想，腦子裡果然冒出許多與「火靈」相關的東西，她記得越多表情便越是震驚。

　　「小豬是誰的火靈？」她澀聲問道。

　　「你知道了對你沒有半點好處，小豬的事半個字都不要向別人提起，包括你那個尹師兄，否則不但你遭殃，你身邊所有人都會被你連累，慘遭橫禍！」鄭權臉上現出幾分嚴肅甚至是淒厲的神情。

　　朱朱抱緊小豬，慢慢點了點頭。

【047．從笨豬到蠢豬】

　　但凡能夠成為煉丹師的，都是元神天生比別人強大的，更兼後天以專用功法修煉元神，平日煉丹更是一個不斷錘煉元神的過程，所以他們的元神強大程度遠超過同級修士。而所謂「火靈」則雷同於尤千仞所說的元神分身，不過它是煉丹師專有的而且更加稀罕難求罷了。

　　從理論上說，煉丹師只要達到元嬰初期修為，就可以切分元神修煉分身火靈，火靈其實是將煉丹師身體內的火靈根、真火以及火系功法連同元神一起從本體剝離形成一個新的個體。

　　火靈一旦修成，就是一個活體藥鼎，不但可以吸納各種火源火種壯大其中真火能量，更可自行淬煉靈藥成丹。煉丹師的火靈外表一般是火系神獸妖獸的模樣，如火麒麟、火龍、火鳳等，而非煉丹師本人的模樣，更從不曾聽聞會變成一隻豬，所以鄭權第一眼看見小豬才感到十分疑惑。

　　不過要修成火靈，並非足夠的法力修為就能辦到，它需要有足夠的機緣，如吸收融合到強大的火源火種，以及特殊的感悟，前者還相對好辦，後者卻是橫亙在無數高品級煉丹師面前的巨大難關，能夠做到這一步的，萬中無一。

　　只有修煉出火靈，才能真正踏足頂尖煉丹師的行列。

　　朱朱越往深處想，便越覺得不可思議，如果小豬真的是火靈，而自己是它承認的主人，那豈不是說自己至少是個元嬰期修士，可以跟尤千仞比肩的存在？這怎麼可能呢？

　　可如果小豬不是她的元神分身，那它又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那麼喜歡黏在她身邊，又那麼聽她的話？她與小豬之間彷彿心靈相通的親密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朱朱想得頭大如斗，最後決定聽從鄭權的意見，什麼都不想了，保存著這個秘密吧，偷偷享受小豬帶來的好處就是了。

　　想通了這個，朱朱的心情恢復了平靜。

　　鄭權見她無事，取了一張紙列出很多書名讓她自己去書房看，發現有問題的就像之前那樣用紙抄錄清楚，每天上午到他這裡報到一次，下午再到丹房去。

　　朱朱一聽又要繼續看書，頓時便有些垂頭喪氣。

　　晚上尹子章並沒有再提起小豬的是，知道鄭權讓朱朱每日去報到，倒是放心不少。

　　他打算明日重新閉關，正擔心朱朱一個人再遇上什麼意外，鄭權對她上了心，這樣她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朱朱通過鄭權的許可，從丹房裡換了好些丹藥讓尹子章帶上閉關時用，品質雖然不如小豬吐出來的強，可也都達到了中等了。

　　尹子章大大方方收下，伸手敲了朱朱的腦袋一下，笑道：「什麼時候你能自己替我煉出好藥，我就不罵你笨豬了。」

　　「真的？」朱朱雙眼發亮。

　　「嗯，改罵你蠢豬。」尹子章哼道。

　　「壞蛋！」朱朱氣得咬牙切齒，鑽進廚房裡把生薑當成尹子章替身，狠狠拍了好幾塊出氣。

　　尹子章正式閉關後的第二日，傳來了成奎本在山門前被執法弟子當場制服押送上綱匕峰的消息，朱朱一口氣還沒有鬆下來，符規就來給鄭權傳話說掌門有請。

　　當時朱朱正在跟鄭權討論一條丹方，鄭權興致被符規打斷，不太高興地看了他一眼，符規連忙道：「是關於成奎本的事，蘇長老對處罰提出異議，所以……」

　　鄭權冷笑道：「什麼時候我處置一個本峰弟子，都要勞動蘇長老指手畫腳了？」

　　符規是掌門嫡系，自然不想門派內幾個長老生出矛盾，連忙解釋道：「蘇長老並無惡意，只是覺得成奎本不失為一個人才，所以希望能夠網開一面，讓他戴罪立功改過自身。」

　　如果成奎本只是個普通煉氣期弟子，掌門符鈺是絕對不會理會鄭權如何處置他的，就算蘇京出面勸阻，多半也沒什麼用處，可是成奎本年紀不過五十已經是一名一品煉丹師，而且近期很有機會衝擊二品，這樣的人放在其他門派，那是比內門精英弟子還要金貴的人物。

　　鄭權一句話就要將他廢了，蘇京出來說情倒顯出一片愛才之心，符鈺顧及門派內的影響，所以才會來請鄭權。

　　「這樣心術不正的奸險之徒，本事越大為禍越廣，不能留下。」鄭權斬釘截鐵道。

　　「這、這……」符規頭大了。

　　鄭權道：「你不敢去回報，我便親自走一趟不妨。」

　　傍晚時，符鈺與鄭權相偕從綱匕峰回來，掌門微胖的臉上堆滿笑容，鄭權卻是愛理不理的姿態端得甚高。

　　很快朱朱就知道了成奎本的處置結果。

　　他在大殿上聲淚俱下堅稱自己只是想與朱朱開玩笑騙她白走一趟，並沒有害她的意思，什麼五爪靈鷲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鄭權手上沒有確鑿證據，蘇京又出力說情，更稱成奎本此次外出帶同其他弟子發現了一個小型靈石礦，功勞甚大足以將功抵過。

　　最終曾發故曾長老裁決成奎本到刑房領十鞭以作懲戒，同時逐出應傍峰，蘇京一副大仁大義的模樣，當即表示將成奎本收歸門下。

　　沒能把害她的壞蛋繩之於法，朱朱感到很氣憤，不過他能夠從此在應傍峰上消失，倒是好事一樁。

　　丹房的弟子聽聞此事，恍然大悟為什麼成奎本會被忽然換下。有些本來與成奎本關係好的，不免心生不忿，認為鄭權有心扶植自己的弟子，所以將小事鬧大趕走成奎本。

　　他們平日跟著成奎本拿了不少各峰弟子的好處，現在頭領換成了朱朱，他們再想像從前那樣就難了，怎能不對朱朱深惡痛絕？

　　卻說掌門符鈺一路跟著鄭權回到他的洞府，好話說了無數，鄭權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態度。不由得苦笑道：「鄭老弟，我以為你會瞭解我的苦處。」

　　鄭權面無表情道：「明知道蘇京心懷不軌，還要再三縱容的苦處？」

　　符鈺胖臉一僵，無奈道：「他上面有人，就是尤師叔也要讓他幾分，我又有什麼辦法？」

【048．失敗】

　　「沒辦法就不要在我面前囉嗦，不過是個下三濫的小角色，蘇京搶著要就讓他拿去。別來煩我！」鄭權不耐煩了。

　　符鈺乾笑兩聲道：「丹房這邊缺了個人手，你就真打算讓那小丫頭接管？」

　　「怎麼？我的入室弟子還不夠格管這個小小的丹房？！」鄭權冷笑不已。

　　「夠夠夠，鄭老弟你說夠，那是一定夠的。」符鈺話是這麼說，誰都看得出來他其實十分不以為然。

　　鄭權心下冷哼，朱朱的事不便向他人透露，反正路遙知馬力，到時他不要太吃驚才好。

　　送走了符鈺，鄭權喚來朱朱，神情嚴正地對她說道：「丹房的事，你要認真上心管起來，誰敢跟你作對你都不要客氣，直接趕出去！你是我鄭權的弟子，你覺得好的，那就是好的，你覺得差的，那就是廢物，不管是東西還是人，都是一樣。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你如果敢給我丟臉，就馬上包袱收一收，滾下聖智山去！」

　　他想起蘇京一副他識人不明，任人唯親的可惡神情就心中有氣。再看朱朱在他面前被嚇得一愣一愣、誠惶誠恐點頭答應的模樣，忽然覺得心情大好。

　　彷彿積壓多年的怨氣也發洩出了不少……這樣想來，把這丫頭收為弟子，日日使喚教訓，其實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眨眼又是兩個月過去，朱朱逐漸適應了應傍峰上忙碌的生活，早晨到師父那裡看書探討煉丹的學問，下午到丹房去幹活。

　　唯一遺憾的是丹房裡的藥渣和廢丹並沒有想像中的多，第一回那一大缸是將近兩個月的「存貨」，所以至今小豬加起來也不過吐出了一千多枚上等初級丹藥。謹慎起見，朱朱暫時不敢把丹藥放在聖智派內公開叫賣，不過偶然想到這些丹藥兌換成靈石的價值，她就很有幸福感了。

　　朱朱也開始嘗試自己煉丹，當然不是為了想從尹子章口中的笨豬升級為蠢豬，她是真心想煉出優質丹藥讓尹子章用的。

　　尹子章的實力越強大，她就越安全，雖然現在師父對她還算不錯，可是從心裡說，她更願意相信跟她相處了一年多的尹子章。

　　而且只要她有煉丹的能力，那麼小豬吐出來的丹藥就可以作為她煉製的丹藥公開出售了。

　　為了生路也為了財路，朱朱開始了漫長的實驗過程。

　　她在丹房有專用的煉丹室，可惜她一點法力都沒有，雖然有丹房內的法陣相助，還是搞不定煉丹專用的地火，實驗一次又一次以失敗告終，而且煉丹的材料常常被她煉成焦炭，連小豬都不屑一顧。

　　不少人暗中注意她的舉動，私下裡都笑她白拜了一個六品巔峰煉丹師為師，廢柴就是廢柴，讓她這樣的人煉丹，純粹就是浪費靈藥！

　　鄭權對此不以為意，更直接指示丹房從他的供奉中抽出部分靈石換取朱朱需要的靈藥供她折騰。如此反覆失敗了將近一個月，鄭權沒意見，朱朱都不好意思了，不肯再輕易嘗試。

　　鄭權將她叫到面前，冷笑兩聲指著正咬住她的袖子蕩千秋的小豬道：「果然一隻笨豬，你明知道自己沒有法力，怎麼不用這隻豬試試？」

　　朱朱側頭想了想，繼而恍然。

　　小豬既然可以當火靈用，那應該具備噴火功能，她控制不了丹房裡的地火，但可以跟小豬溝通啊，小豬分明就是一個通靈性的活動火源嘛！

　　朱朱謝過鄭權，捧起小豬直奔丹房。

　　之前為了怕小豬搗亂，她從來沒有把它帶進丹房過，煉丹時都是將它放在丹房外間的靜室裡自由活動。

　　今日朱朱第一次將它抱到煉丹的銅鼎前，誘哄道：「你會噴火的對不對？待會兒你就蹲在丹鼎下面，我讓你噴多大的火就噴多大的火，好麼？」

　　小豬繞著銅鼎轉了一圈忽然飛起短小的後腿向著一隻鼎足踹去，它個頭小小，竟然一腳就把丹鼎踹翻了，幹完壞事還得瑟地扭扭屁股。

　　「你怎麼這麼調皮呢？」朱朱連忙起身出力去將銅鼎扶起，弄好之後轉頭卻見小豬不知何時跳到石台上，把她準備好要煉滌塵丹的靈藥吃了個一乾二淨。

　　朱朱瞪著它罵也不是打也不是，小豬似乎沒察覺她的氣憤，開開心心撲進她懷裡又蹭又拱。朱朱徹底沒轍，小豬不合作她能怎麼辦？

　　過了好一陣，小豬跳到銅鼎上，忽然張開嘴巴，呸呸幾聲，吐出三十枚滌塵丹，然後瞇起眼睛看著朱朱，那得意的樣子彷彿是在向她邀功。

　　朱朱看著銅鼎裡三十枚翠綠圓潤的上等滌塵丹，忽然有些明白過來，抱起小豬道：「你嫌棄這個鼎不好，所以不肯噴火？」

　　小豬用力點頭。望向那銅鼎的眼神是紅果果的不屑鄙夷。

　　朱朱無語，搞了半天，小豬是不滿她放著它這個頂級的活鼎不用，卻要用一個它看不上的銅鼎，所以毛遂自薦展示了一把它的煉丹功夫給她看。

　　她準備的靈藥如果能夠全部成丹，剛好就是三十枚滌塵丹，不過所有煉丹師都會有相當的失敗率，一般煉丹師用同樣的藥材，能夠煉出五六枚滌塵丹就算不錯了，好一些的能夠到十五枚左右。

　　就算鄭權親自出手，大概也只能煉出二十來枚，想煉出完整三十枚要看運氣。即使真的煉出三十枚，也不可能每一枚都達到上等水準。

　　這還是因為滌塵丹屬於最基礎的一品丹藥，煉丹品級越高難度越大，失敗率也會更高。

　　朱朱手上就有數百枚上等滌塵丹，看見同樣的丹藥已經基本麻木，現在更完全高興不起來，她依然無法親手煉製丹藥，如果一直依靠小豬作弊，總有一天會被人揭穿秘密，到時候不但小豬危險，她也同樣危險。

　　而且她心裡隱隱有些害怕，小豬的奇特能力被傳開，肯定會有人猜出它的真正身份，師父曾經一再交待這個秘密一旦洩露，會給她以及她身邊的人帶來滅頂之災，她不敢冒這個險。

【049．丹藥比拚】

　　朱朱收起鼎裡的滌塵丹出了丹房，愁眉苦臉地思考，如何才能讓小豬聽話合作，大部分時候只當一個聽話的噴火器。這樣無疑十分有利於掩蓋小豬的身份，煉丹師中一直有一個流派是以馴養火系妖獸提供火源的，如果別人認為小豬不過是只會噴火的妖獸，那它就安全多了，也不會惹來太多注意。

　　朱朱一邊盤算一邊往丹房第一進大殿走去，走到半路忽然被人叫住，擡頭一看，大殿裡不知何時聚集了許多各個主峰的煉氣期弟子，成奎本赫然也在其中，正不懷好意看著她。

　　一個應傍峰的灰衣弟子走上前來，皮笑肉不笑道：「朱師姐，今日是丹房向各峰煉氣期弟子派發丹藥的日子，不知道你煉的丹藥準備得如何了？」

　　說話這人名叫畢樂，原本與成奎本關係親密，成奎本走後因為鄭權的強勢彈壓，一直小心翼翼不敢生事。朱朱上任後把丹房進出管得甚是嚴格，他們再無法像以往靠著欺壓弟子收受賄賂獲得好處，表面上一團和氣，暗裡恨不得生吃了朱朱。

　　可是朱朱是鄭權的入室弟子，鄭權看起來更是越來越重視她，尤千仞不吭聲，應傍峰幾乎就是鄭權的一言堂，這些弟子們不敢輕易作怪。

　　等了兩個月，終於等來一次機會，自然要好生讓朱朱當眾出醜，如此就算鄭權保她，她也沒臉繼續管理丹房。

　　「我煉的丹藥？」朱朱很奇怪，派發丹藥不是到後面庫房點清數目拿到前殿來，按照各峰各部人數多寡，將藥交給前來取藥的代表就好了嗎？煉氣期弟子每三個月一枚滌塵丹、一瓶引靈液，庫房裡明明存了許多，為什麼要指明她煉的丹藥呢？

　　畢樂「好心」解釋道：「按照慣例，丹房管事每三個月必須親自煉製出中等品質的二十枚滌塵丹或二十瓶引靈液，專供各峰煉氣期優秀弟子服用，同時也是對丹房管事能力的評判。朱師姐你不會不知道吧？」

　　朱朱搖搖頭：「確實沒聽過。」

　　「畢師弟，你何必為難朱師姐，她可是鄭長老的入室弟子，就是練不出一枚丹藥，也沒人敢說她能力不行。」成奎本抓緊機會出言譏諷。

　　他就因為這個臭丫頭被逐出應傍峰，從人人巴結討好的煉丹房管事，變成了一個無職無權的普通煉氣期內門弟子，雖然蘇京長老收留了他又對他頗為重視，但是明裡暗裡不少從前吃過他暗虧的人對他冷嘲熱諷，那種從天堂跌入地獄的感覺幾乎把他折磨瘋了。

　　他暗中向從前的黨羽打聽消息，得知朱朱這兩個月來浪費不少靈藥煉丹卻次次失敗，便想藉著這個應傍峰上不成文的規矩，在各峰弟子雲集的時刻狠狠反擊朱朱以及她背後的鄭權。

　　不是說可以把廢柴變成天才嗎？快半年過去了，他要讓大家看清楚廢柴終究是廢柴，就算六品巔峰煉丹師又如何？！教出來的弟子還不如一個被驅逐的普通內門弟子！

　　殿上不少弟子雖然不恥成奎本的為人，可同樣妒忌走了狗屎運、明明一無是處卻成了結丹長老入室弟子，更掌管丹房要職的朱朱。

　　朱朱看起來很好欺負，不過卻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欺負的，她擡起頭細聲細氣道：「我這裡有三十枚上等滌塵丹，可以嗎？要如何分配？」

　　成奎本一愣，指著剛剛走進大殿的煉丹房另外兩位管事弟子狂笑起來：「谷師叔、年師叔，你們聽過這麼好笑的笑話沒有？三十枚上等滌塵丹？你以為上等丹藥是這麼好煉製的嗎？真是大言不慚，就算谷師叔、年師叔兩位至今也不曾煉出過上等丹藥。你想以此充好，以為人人都似你這般沒眼力嗎？你煉的滌塵丹，試問哪一峰的弟子敢要敢用？！」

　　「我敢！」

　　荊吉人分開人叢走了出來，今日正好是他與另外三位師兄一起來領藥，半年來他吃過不少朱朱做的飯菜，心裡早將她當是自己的好友，怎能見人隨便欺負她？

　　成奎本被他當面搶白，可荊吉人的背景不是他可以隨意羞辱的，於是轉向與他同來的三人道：「荊師弟糊塗，三位師弟也要跟他糊塗嗎？三個月才能得一枚滌塵丹、一瓶引靈液啊！莫非貴峰人人都如荊師弟這般家底雄厚不在乎？」

　　昧遠峰三名弟子一聽，臉色都不好看起來，其中一人伸手拉住荊吉人，就想將他拖回去，另外兩個雖然沒出聲，但顯然也不想荊吉人拿他們的丹藥冒險。

　　荊吉人急怒之中靈機一動，低聲對拉住自己的那個師兄道；「討好了鄭長老，日後什麼好丹藥沒有？」那人一聽，頓時兩眼放光，縮手不再攔阻。

　　成奎本明明見昧遠峰的人已經被自己說動，沒想到轉眼之間他們又變了態度，心中大怒，哼道：「昧遠峰要領朱師姐的丹藥，我們偶元峰是不會奉陪的，谷師叔、年師叔，請賜丹藥！」

　　其餘各峰的人躊躇片刻，紛紛走向谷敏與年豹兩人。

　　唯獨剩下掌門所屬的慧呂峰人，一咬牙留在了朱朱這邊。他們來之前就得了掌門交待，看在鄭長老份上，要對朱朱格外客氣。

　　慧呂峰煉氣期弟子甚少，朱朱算了算人數，將一瓶剛剛煉製出來的滌塵丹交給了慧呂峰這邊，另外兩瓶交給了荊吉人。按照往日規矩，丹房三個管事弟子一共煉出六十枚滌塵丹，除去應傍峰，其餘各峰根據各自人數大概可得十枚左右，慧呂峰因為煉氣期弟子最少，一般只得五枚。

　　今日大部分人都寧可去湊谷敏、年豹的熱鬧，慧呂峰與昧遠峰兩邊都得了翻倍數量的丹藥，不過他們可笑不出來，因為這純是拼著自家吃虧捧鄭權的場。

　　成奎本領完丹藥瞥見這邊的情景，心裡恍然大悟，幾步衝到荊吉人面前大笑道：「荊師弟對朱師姐的煉丹之術深具信心，不妨讓我們見識見識朱師姐的上等丹藥是何模樣！」

【050．小人之心】

　　成奎本今日是鐵了心要讓朱朱出醜，本想她根本煉不出丹藥，結果她大言不慚一下子聲稱煉出三十枚上等滌塵丹，還有掌門與昧遠峰那個傻小子替她遮掩。

　　真遮掩得了嗎？

　　荊吉人臉色一變想將朱朱給的兩瓶丹藥收入懷中，成奎本修為比他高了許多，發話的同時已經出手。荊吉人覺得手上似乎被什麼火燙的東西刺中，不由自主手掌一鬆，兩個小玉瓶直往下掉，被成奎本一手奪了過去。

　　成奎本冷笑著拔開瓶塞，直接將丹藥從瓶裡倒到地上，一邊大聲道：「這樣的垃圾，也想騙人？！」

　　人人睜大眼睛盯著，荊吉人攔都攔不住，氣得臉色通紅。不過當大家看清楚落在地上四處滾動的那些翠綠色丹藥時，本來看熱鬧的神情統統僵住了，一個個瞪大眼睛變成了不可置信。

　　谷敏和年豹敢上前來小心拾起丹藥，放到眼前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用力吸了幾口藥丹中飄散出來的異香，再小心翼翼以神識仔細將藥丹掃過一遍，神情變得凝重非常。

　　「果然是上等滌塵丹！天啊！竟然有傳說中的丹暈！」兩個二品煉丹師的神情激動得像看見了久別重逢的初戀情人。

　　成奎本愣住：「怎、怎麼可能？！」他不知道什麼丹暈，只知道這些丹藥一看就不是凡品。

　　昧遠峰同來的三人醒過神來，七手八腳去撿地上的滌塵丹，開什麼玩笑，上等滌塵丹功效至少是普通滌塵丹的五倍以上！聖智派中有限的收藏都是鄭權親手煉製的，偶然發放數量稀少，他們從前都要向成奎本行賄才能偶然得那麼一兩枚，現在被倒到地上，若是少了一枚，還不把他們肉痛死了！

　　慧呂峰的人小心打開朱朱給他們的瓶子，倒出一顆丹藥，翠綠晶瑩清香撲鼻，丹上有淡淡的暈紋，果然是上等頂尖的丹藥，頓時個個喜笑顏開。

　　本以為這次要虧本，沒想到竟是大賺特賺！

　　其餘各峰的人面面相覷，悔得腸子都青了。他們完全沒想到，朱朱真的能如此大手筆一次取出三十枚上等滌塵丹，結果現在全便宜了慧呂峰與昧遠峰的人。

　　荊吉人更是得意，指著成奎本大笑道：「卑鄙小人，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般只拿得出垃圾？」

　　成奎本滿面通紅，恨恨道：「我不像朱師姐，有個好師父，什麼丹藥都可以拿得出來。」

　　他這話倒是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包括對朱朱一再回護的荊吉人都不相信丹藥是她煉出來的，認為多半是鄭權給自己弟子充場面罷了。

　　「成奎本，你以為應傍峰是什麼地方，由得你在此吵鬧生事？！」符規的聲音從大殿門口傳來，殿上眾人見了他都不敢吱聲，符規在應傍峰上乃是名副其實的實權人物，傻子才會沒事去惹他呢。

　　成奎本反正已經跟應傍峰交惡了，再沒有什麼顧忌，大聲道：「莫非我說錯了！就憑這個半點法力都沒有的醜八怪，能煉出上等滌塵丹？我要向她挑戰，就比比煉丹術！這並不違背門規，她敢不敢接？！」

　　符規神情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問朱朱道：「你是否接受他的挑戰？」

　　朱朱想起師父對她說「你如果敢給我丟臉，就馬上包袱收一收，滾下聖智山去」時橫眉豎目的兇惡模樣，再看這成奎本一臉的志得意滿，點點頭道：「好啊！」

　　成奎本眼珠轉了轉道：「先小人後君子，我怎知你身上是不是帶了鄭長老煉製的丹藥？」

　　荊吉人插話道：「你由始至終都是個小人！朱朱入門半年，你在聖智派待了多少年了，好意思以大欺小？！」

　　成奎本怒瞪他一眼，正欲反駁，符規不耐煩道：「不必多言，既然成奎本你不放心，大可由你指定要煉的丹藥，這裡許多人作見證，你也不怕有人故意偏幫。」

　　如果放在兩個月前，符規會跟其他人一樣認為朱朱必敗無疑，但是這些時日，他見多了朱朱與鄭權討論煉丹術的情景，很多時候連鄭權都會凝神去聽朱朱那一套，他偶然有機會旁聽，每次都覺得獲益匪淺，對朱朱的態度也慢慢從開始的不以為然變成心悅誠服。

　　他今日出來是受了鄭權的指示，要促成兩人比試，挫一挫成奎本的銳氣，可是他還是覺得鄭權太冒險了，朱朱沒有法力，這兩個月來煉丹失敗的次數多得他都數不過來，為什麼不選擇「文鬥」呢？萬一朱朱輸了，丟臉的可不止她一個啊。

　　成奎本眼珠子轉了轉道：「好，那就煉火元丹。」

　　火元丹乃是修煉火系功法的人常用作滋養靈氣的一品丹藥，因為某些原因，鄭權從來不煉這類火屬性的丹藥，應傍峰上不少人都知道這件事。

　　符規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果然是小人之心。」

　　成奎本哼了一聲不答話。

　　雙方沒有異議，谷敏與年豹當即到庫房取了煉製火元丹需要的靈藥分別交給兩人，然後就讓他們自選一間煉丹房開始煉丹。

　　有這樣的熱鬧看，各峰弟子都留了下來，除了偶元峰的人拉不下面子，其餘綱匕峰、太竺峰的弟子都趁機圍上來想與慧呂峰、昧遠峰商議交換上等滌塵丹。

　　荊吉人雖然擔心挑戰結果，但也忍不住向幾個師兄炫耀：「聽我的話沒錯吧！」

　　三個師兄意外得了二十枚上等滌塵丹，個個喜形於色，紛紛點頭稱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於，成奎本首先出關。

　　他神情委頓，顯然虛耗了不少精力，不過眼中得意之色甚濃，似是對自己的成績很有信心。

　　他大步走到院子中間，打開手上玉瓶的瓶塞，將其中丹藥小心翼翼倒在早就準備好的玉盤上，暗紅色的丹藥一共五枚，渾圓飽滿，以神識掃過即可感覺絲絲的熱力滲透而出，其中甚至有一枚接近中等品質。

　　符規與谷敏、年豹等煉丹房的人見了，都不禁暗暗點頭，這成奎本人品雖然卑劣，但是煉丹術確實不錯，一品煉丹師一爐丹藥能夠有五成的成功率，其中更有接近中等品質的丹藥，絕對是超水平發揮，難怪他如此自信。

【051．遺憾】

　　荊吉人看到眾人的表情，更為朱朱擔心。

　　成奎本自覺必勝，擡頭挺胸耀武揚威站在庭院中，斜了朱朱所在的煉丹房一眼，輕蔑之色溢於言表。

　　萬眾期待之中，那座煉丹房的大門終於緩緩打開，朱朱打了個呵欠，神清氣爽走出來，那樣子不像是進去煉丹，倒像在裡面睡了一覺。

　　符規壓抑住緊張的心情，問道：「如何？」

　　朱朱面對眾人虎視眈眈的眼神，怯生生笑了笑，遲疑道：「煉成了五枚……」

　　谷敏與年豹不禁動容，真的假的？這兩個月她就沒有成功過，今日竟然一下子大爆發一爐煉出五枚丹藥？

　　五成的成功率，幾乎可以跟成奎本這樣的老手媲美了。

　　成奎本也很意外，不過他想到自己竟然好運地煉出一枚接近中等品質的火元丹，又淡定了。

　　這臭丫頭煉出來的估計就算不是廢丹也相差不遠了，怎能與自己相比？

　　符規更是擔心，但是事已至此他也無法阻止，只得示意朱朱將丹藥倒出來讓大家看看。幸好也是五枚與成奎本相差不算太遠，以她的年齡和入門時間，可以說是雖敗猶榮了，成為天才亦不為過。

　　一、二、三、四、五……

　　全場寂靜，所有人眼睛瞪得幾乎脫窗，玉盤上五枚赤紅丹藥，表面晶瑩潤澤，似有火焰流轉。

　　「五枚……接、接近上等的火元丹？！」谷敏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這不是在做夢吧！接近上等品質……他自問煉上十爐八爐丹藥，不見得能出來一枚這樣品質的丹藥。而朱朱一出手就是五枚！

　　大家看向朱朱的眼神充滿了驚訝不信，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一般修士並不知道煉出這樣的丹藥具體有多難，有些菜鳥甚至不知道如何判斷丹藥好壞，但朱朱煉出的丹藥與成奎本的一比，是個人都分得出好歹。

　　朱朱不想這麼惹眼的，特意把小豬吐出來的十枚丹藥侵吞了一半，只拿出五枚，可是小豬煉丹的品質就這樣了，她也沒辦法折騰出比較正常的中下等品質丹藥。

　　成奎本臉色都變了，指著朱朱叫道：「不可能，你作弊！定是你作弊！」

　　谷敏仔細看了看朱朱那些丹藥，繃著臉道：「這些丹藥分明是剛剛煉出來不久的。」

　　符規更加不會任他放肆：「比試是你提出的，要煉什麼丹藥也是你指定的，作弊？！如何作弊！鄭長老從來不煉火屬性的丹藥，應傍峰上多數人都知道，莫非你懷疑谷師叔、年師叔未卜先知煉好了火元丹等你上鉤不成？！你以為你是誰？」

　　年豹搖搖頭，歎氣道：「我也煉不出這樣品質的丹藥，朱師妹果然名師出高徒。」

　　成奎本當眾慘敗在朱朱手上，如何能甘心？指著朱朱道：「我不服，我們再比一場！」

　　符規對著偶元峰其餘弟子道：「你們要放任他在這裡丟人現眼？」

　　偶元峰的人今日受成奎本所累，丹藥領得比平時少了，現在還要承受其他弟子的冷眼，早就如坐針氈，當下就有兩個人上前去將成奎本勸開拉走。

　　荊吉人比朱朱本人還激動，三步並作兩步湊到朱朱面前，一拍她的肩膀笑道：「看不出來啊，你都這麼厲害了！打個商量，這幾枚火元丹賣給我行不？」

　　朱朱感激他每次都主動維護自己，看了看谷敏與年豹兩人，道：「按照丹房的規矩，我只收靈藥成本與使用丹房的租金，這裡五枚火元丹，就十枚靈石，如何？」

　　這個價錢極是廉宜，買普通下等火元丹都不夠，荊吉人與昧遠峰其餘幾人大喜過望，當下連連點頭，慧呂峰的人不甘落後，上來討價還價，最後慧呂峰買了兩枚，昧遠峰買了三枚，皆大歡喜告辭離開。

　　朱朱則隨符規去見師父，報告今日發生的事。

　　鄭權聽完扯扯嘴角道：「算你沒給我丟臉。」

　　你老面子那麼貴，我哪敢丟啊！朱朱很幽怨，不過她原也不指望師父會誇獎她，她來是有問題要請教的。

　　「小豬煉火元丹不如煉滌塵丹好，為什麼呢？」

　　「滌塵丹它吃過不少廢丹，大概也能推斷出合適的火候，自然煉得相對好些，火元丹它接觸甚少，又沒有你的配合，靠著從前的記憶能夠煉出這樣的品質已經十分難能可貴了，你別不知足。」鄭權看著小豬的眼神透著幾分羨慕，很是溫和，對朱朱說話卻十足的沒好氣。

　　一隻豬的待遇都比自己好……哎！

　　「從前的記憶？我的配合？」朱朱有些不太懂。

　　鄭權默默用神識掃過整個洞府，確定無人能夠聽見兩人對話，這才慢慢道：「小豬之前的主人煉過的丹藥極多，其中必然也曾有低階的火元丹、滌塵丹。小豬體內只有火靈根，並無對草木靈藥的細緻感知能力，它能夠自動煉丹都是根據往日記憶的火候與步驟。可是靈藥就算同一品種，生長情況也千差萬別，僅憑記憶煉藥，只能應付些簡單的丹藥，煉高級丹藥便很難有出色表現。」

　　「只有你在它煉丹過程中時刻與它心意相通，借助你對草木靈藥的精微感知，指引它如何控制火候，才能煉出真正的好丹。只不過你身上沒有法力，無法激發催化草木靈藥中的有用元素，只怕終生與頂級丹藥無緣了……」

　　鄭權看著朱朱，心裡升起濃濃的遺憾。

　　朱朱對煉製頂級丹藥並沒有太大野心，煉出來尹子章也用不上，還不如想想怎麼讓小豬乖乖配合噴火。

　　她將小豬今日嫌棄銅鼎品質不高拒絕噴火的事跟鄭權說了一遍，鄭權不但沒有批評譴責小豬的挑三揀四不聽話，反而溫柔無比地摸了摸它的腦袋，讚道：「果然不同凡響！那種破爛貨怎麼能煉出好丹？你這就帶它去我的法寶庫房，挑一隻它喜歡的鼎帶回去。」

　　朱朱看得心裡發酸，師父第一次送法寶，竟然是送給小豬，不是送給她的，什麼世道！

　　就在朱朱走到靜室門口的時候，忽然聽見鄭權貌似不經意地說道：「它噴火的本事練好了，你這條小命也多一道護身符……」

　　其實，師父對她也是不錯的。

【052．暴發戶風格的寶鼎】

　　鄭權的庫房裡丹鼎不少，有幾隻據說還是鄭權年輕時用過的，符規在一邊如數家珍地介紹著，那溫和親近的態度讓朱朱很有些受寵若驚。

　　她知道是自己今日展露的煉丹本事讓他抹去了心底最後一點輕視之意，不過卻沒有因為他的態度轉變而覺得開心得意。

　　尹子章言辭間不止一次提到過，修真之人最是現實勢利，沒有實力就要被人輕視踐踏，就她親眼所見也是如此，對一個人好不好多半是取決於他的實力而非品性是否相投，這樣的親切友好朱朱並不稀罕，不過總比人家對她橫眉豎目、鄙夷輕蔑的要好。

　　丹鼎庫房裡大大小小不同材質的藥鼎有近百個之多，其中不少是某些修士為了討好結交鄭權而送贈的，朱朱看得眼花繚亂，乾脆捧起小豬道：「你自己看喜歡哪一個？」

　　小豬左拱右鑽，最後奮勇跳進一個烏黑的大銅鼎內，終於發出滿意的「嗯嗯」聲。

　　朱朱看著那個比自己還要高的巨鼎，無力道：「這個也太大了吧，給你做窩都綽綽有餘！我怎麼弄回去啊？」

　　符規笑道：「不要緊，你若是喜歡這個，回頭我讓弟子擡到丹房或你的住處去。這個大銅鼎來歷不凡，名叫『百川千鈞鼎』，乃是掌門送給鄭長老的，是一件上品靈器，僅比鄭長老隨身常用的『玲瓏熔日鼎』稍遜一籌！」

　　兩人說著話，百川千鈞鼎內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金屬碰撞聲，這個鼎質地沈厚，發出的聲音如同鐘鳴，回音裊裊，震得符規與朱朱二人耳朵發麻。

　　朱朱好奇地踮起腳尖從丹鼎邊緣往裡張望，想看看小豬在裡頭搞什麼，卻看見了無比滑稽的一幕——小豬下半身套在一個金光燦燦的小丹鼎內爬不出來，正揮舞著兩條短小的前腿在大鼎腹中翻滾掙扎，一邊發出焦急的「嗯嗯」聲。

　　朱朱與跟著她探頭張望的符規見了都忍不住大笑起來，朱朱個子矮小手又短夠不著小豬，符規施展控物術將它連豬帶鼎一起提了出來。

　　那金光閃閃的小丹鼎沈重異常，竟像是純金鑄造的，鼎身上鑲嵌了不少寶石，華貴中透出一股暴發戶的俗氣，朱朱這種見錢開眼的人一看便喜歡上了，驚喜地問小豬道：「其實你看中的是這個小鼎對不對？」

　　小豬十分配合地連連點頭，一邊努力想把自己從鼎裡「拔」出來。

　　果然是跟她心意相通的好小豬！朱朱連忙擡頭對符規道：「我就要這個小丹鼎！」

　　符規的表情變得十分詭異：「這個這個……不太好吧！這鼎是鄭長老一時好心替俗世一個……友人治好了頑疾，對方送他的，只是凡人家的祖傳之物。鄭長老覺得有趣讓煉器師在鼎身上刻了符文，勉強只算是一件下品法器……鄭長老隨手放在這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落進百川千鈞鼎裡的。用它來煉丹不合適！真的不合適！」

　　他說這「友人」二字時口氣十分勉強，打量這個金鼎的眼神充滿了輕蔑，明明白白表示這是個不入流的東西。如果不是朱朱這段時間以來表現優異，恐怕他早就忍不住連她一起鄙視了，這都什麼眼光啊！連那隻豬也是一般的庸俗沒品！

　　修真者所用的法寶之中，法器是級別最低的，然後是寶器、靈器、再然後是只存在於傳說之中的仙器、神器，朱朱捨上品靈器而就下品法器，簡直就是白癡行為。

　　朱朱遲疑起來，小心把小豬從鼎裡拔出來，將那鼎仔仔細細裡裡外外看了一遍，她總覺得這鼎不是外表看起來那麼簡單，於是再次向小豬確認道：「你真的喜歡這個？」

　　師父曾經說過，小豬帶了以往主人的記憶痕跡，對於寶物識別眼光勝過大多數人。

　　小豬用力點頭，唯恐朱朱不答應直接趴到鼎身上緊緊抱住以顯示決心。

　　朱朱撓撓頭，對恨鐵不成鋼的符規道：「那……就這個吧！」只要小豬看得上願意噴火就好，否則再好的鼎都沒用。

　　符規搖了搖頭，帶著朱朱去向鄭權覆命。

　　鄭權見了那個黃金寶石鼎，神情有些複雜，揮退了符規，摩挲著寶光閃閃的鼎身道：「你果然選了它……也好，它在你手上比在我手中有用得多，帶回去讓小豬多多練習控火術，不要辜負了這個『焚心煎魂鼎』。」

　　「焚心煎魂鼎？」這名字怎麼聽起來這麼驚悚淒厲啊！朱朱有些發毛。

　　鄭權又是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直接打發她離開。

　　朱朱回到住處吃過晚飯，取出小金鼎問小豬道：「你把它要回來，曉得怎麼用嗎？」

　　小豬扭扭圓滾滾身子，四肢站定做出一個了深呼吸的動作，然後「呼」一聲，一團紫色的烈焰自它口中噴射而出，直直落到那個小金鼎上。

　　朱朱隔著一點距離只感到一股熱浪從烈焰中散發出來，灼熱的溫度讓人猶如置身熔爐，她察覺不妥大聲喝止，不過遲了！

　　房間裡所有的東西在這瞬息之間化成了飛灰。

　　幸好她與小豬所在的這個房間是專用作修煉的靜室，據說建造之時就設了一個精巧的法陣保護牆壁屋頂地板等不受法力損傷，否則恐怕也要一併化作灰燼。她懷疑她的喝止聲只要晚那麼一小會兒，法陣也會抵擋不住徹底崩潰。

　　小豬一臉無辜地看著朱朱，壓根不覺得自己闖了禍，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問：「我給你展示一下這個鼎要怎麼用，有問題嗎？」

　　朱朱揉揉它的腦袋，無力道：「明天我們去丹房你再示範吧。」否則她房子保不住了以後要住到哪裡去？

　　剛才那一幕實在太震撼，小豬的火力真夠猛，如果它噴火的對象不是丹鼎而是人的話……朱朱哆嗦一下，只怕那人就算有九條命也保不住了。

　　師父說得對，小豬不但是防身利器，恐怕也是殺人利器，特別適合趁人不備忽然噴火秒殺敵人。

　　奇怪的是這個小金鼎正面遭遇烈焰衝擊，怎麼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053．地位改變】

　　朱朱試著伸手以指甲輕輕碰了碰鼎上剛才被火燒過的地方，一片冰涼！

　　如果不是靜室裡熱氣蒸騰、黑灰遍地，朱朱幾乎要懷疑剛才的烈焰高溫是一場幻覺。

　　朱朱看著自己的手指，忽然發現，靜室裡所有東西都毀了，她卻是連頭髮絲都沒損傷一根，衣服也好好的穿在身上……

　　「你噴火都不會傷到我，對不對？」朱朱遲疑地問小豬道。

　　小豬笑瞇瞇點頭，撲到她懷裡用力蹭了幾下，朱朱心花怒放，抱起它用力吧唧一口，讚道：「你真是一隻好豬！」

　　第二天朱朱去見過師父，就帶上小豬去丹房，開始了噴火練習，一人一豬試驗多次默契慢慢提升，開始時朱朱都會忍不住開口提醒小豬噴火或停止，到後來只要一動念，小豬就自動配合了。

　　朱朱反覆試了很多次，確認小豬反應迅速而且準確，便開始琢磨起那個焚心煎魂鼎。

　　整個下午的練習，小豬都是以這鼎作為攻擊目標，可是卻不見小鼎有分毫改變，烈焰焚燒一個時辰，鼎身還是冷冰冰的，朱朱估計大概是火候未到，便由得小豬自己去折騰。

　　焚心煎魂鼎成功讓小豬主動噴火了，可惜卻怎麼都燒不熱，這樣下去怎麼煉丹呢？

　　朱朱煩惱了一陣，想起師父說的，以小豬作鼎由她感應靈藥狀況指引小豬煉藥的法子，決定開始試試這個，經過一個多月的鍛煉試驗，朱朱已經可以配合小豬這個活鼎煉製出三品以上的丹藥，成功率接近百分百，而且至少一半以上是上等品質的丹藥。

　　她覺得自己進步太快怕惹來猜疑，所以每次都心安理得扣下一半，把剩下的一半作為成果上繳到丹房。然而即使是這樣，也足夠令應傍峰上下所有知情人士震驚不已。

　　小豬作為一隻靈智甚高且會噴火的靈獸形象也逐漸深入人心，大家都接受了鄭權與朱朱的對外說辭——朱朱意外在暢仙谷撿到一隻火屬性靈豬，而且在師父鄭權幫助下認朱朱為主。朱朱天生對靈藥有很強的感應能力，通過修煉一種特殊的人獸溝通方法，可以借助噴火靈豬煉丹。在半年時間內，朱朱突飛猛進擁有了可以媲美二品煉丹師的技術水平，雖然本身依然無法修煉功法吸收靈氣，但是煉丹術卻已經逐漸超越三品煉丹師水平。

　　而她在半年內被鄭權調教成煉丹高手的事經由各峰弟子慢慢在聖智派內傳開，幾個長老連同掌門見識過朱朱的資質有多廢的，對於弟子們傳得神乎其神的煉丹比拚開始都是半信半疑，後來聽了靈豬配合煉丹那一套說辭，想到鄭權各種離奇的煉丹手段，慢慢地也就都信了。

　　除了偶元峰之外，其餘各峰不少煉氣期甚至築基期的弟子都決定要好好巴結一下這位鄭長老的得意高徒。偶元峰上的人面上不說，許多人心裡都懊悔不已，可是掌峰長老蘇京的嫡系已經與應傍峰鄭權長老師徒以及尹子章交惡，他們就算拉下臉去求，估計人家也不稀罕，只好看著其餘幾大主峰得到的大量額外丹藥吞口水。

　　朱朱性子溫和，雖然貪小便宜但她有小豬可以將費丹藥渣變為優質靈丹，自然不會去貪圖這些底層弟子們的賄賂，而且她也吃過被人歧視欺侮的苦，不願意利用手裡的權力為難人，所以從她接管丹房的事務起，再沒有逼人行賄、以劣質丹藥打發人又或者協同某些掌權弟子剋扣普通弟子丹藥以牟利的事情發生。

　　就算是偶元峰的人，她表面上也以禮相待，該給的丹藥一枚不少，品質也不差，不過想要額外的，就不要想了，她是絕對不會幫忙的。

　　原本成奎本留下那批人想搗亂，結果發現朱朱雖然沒有法力，但是眼力好得驚人，想要在丹藥、靈藥的品質上玩貓膩，基本上都會被她一眼看出，開始時符規幾乎日日跟在她身邊，發現不對馬上將相關負責人重重處罰，幾次之後，再沒人敢動歪心思。

　　想暗中收拾朱朱，卻發現她只要外出，身邊都有尹子章又或是築基期的前輩相伴，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尹子章凶名在外，修為以及鬥法本領在煉氣期弟子中幾乎是公認第一，他對朱朱的維護態度人人看得清楚明白，誰敢沒事去招惹。

　　成奎本在應傍峰上一鬧，沒幾天就被剛剛出關的尹子章找上門挑戰，成奎本煉丹術不錯，修為也已經是煉氣期九層，但是鬥法壓根不是強項，哪敢接戰？當下以替蘇長老外出辦事為由，遠遠躲了出去。不少人譏笑他膽小無用，不過回頭一想，換了自己遇上尹子章，只怕也只有避戰或挨打兩條路。

　　幾個月過去了，以前靠著壓搾基層弟子撈油水的人個個被修理得金光閃閃，大部分各峰的普通弟子卻得到了實惠，委託丹房煉藥收取的費用比以往低廉得多，品質更不可同日而語，提起朱朱，人人交口稱讚，都說鄭長老收了個有能耐的入室弟子。

　　一眨眼便又是幾個月，朱朱過得無比愜意，尹子章大部分時候在閉關，只能偶然出現欺壓她，而聖智派裡大部分普通弟子都對她甚好，就只有那只焚心煎魂鼎一直是那個樣子。

　　她請問過鄭權好幾回，對方只是笑笑讓她自己參詳，朱朱深深懷疑……其實師父也不知道答案，否則何必這樣裝神弄鬼？

　　這日荊吉人又跑到朱朱住處騙吃騙喝，順道炫耀自己可以跟隨師兄們下山去坊市逛逛，問朱朱可有什麼東西要買的，他可以代為採購。

　　荊吉人很慶幸自己當初因為饞嘴結交了朱朱這麼個天才煉丹師，因為她的關係，他這些日子以來好丹藥就從來沒少過，甚至整個昧遠峰都跟著受惠，大伯父荊厲更是對他另眼相看。這次得到下山採買的機會，荊厲就曾偷偷交代他，不要節省靈石，給朱朱準備一份大禮，多謝她對昧遠峰的關照。

　　朱朱聽了這個消息，忽然想起自己這大半年來存下的數千枚丹藥，大部分都還不曾兌換成靈石，可這又不好委託荊吉人代辦，不由得有些苦惱。

【054．下山賣藥】

　　朱朱把自己煉丹需要的幾種特殊靈藥抄下來讓荊吉人幫忙留意，就送了他離開。

　　過了幾天，她趁著尹子章出關，提起想把小豬吐出來的丹藥賣掉換成靈石，這些丹藥尹子章堅決不吃，朱朱又不方便在聖智派內出手，放著基本沒什麼用處，換成靈石存起來最能滿足朱朱的守財奴心理（其實她比較喜歡金銀的）。

　　她現在掌管著丹房，如果拿出大量上等品質丹藥倒賣，很難不惹人懷疑，丹房裡靈藥和丹藥等的進出賬目做得再清楚也沒用，別人只要問煉丹的靈藥從何而來，這個就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尹子章聞言敲了朱朱腦袋一記笑罵道：「你這個死要錢的蠢豬，過兩天我帶你下山到坊市逛逛好了。上山大半年都沒出去玩過，確實挺悶的。」

　　自從朱朱真的能夠煉出各種尹子章修煉所需的丹藥後，他兌現諾言把對朱朱的稱呼從笨豬升級作蠢豬。

　　現在聖智派很多人因為朱朱的煉丹能力對她態度友善親切甚至討好巴結，除了尹子章，日常接觸的人再沒有一個會這樣凶她取笑她，可是她很清楚，大多數同門對她好是因為有求於她，她如果有什麼事，真正會不計得失危險站在她前面保護她的只有尹子章。

　　就為了這個，朱朱也不敢反抗尹子章的暴政，而且外婆替她挑的這座靠山就是嘴巴比較壞喜歡奴役她罷了，其實對她還是不錯的。

　　例如現在，朱朱聽說可以下山玩，馬上開心得兩眼閃光。

　　她不止一次聽同門說山下坊市的奇聞趣事，可是她信得過的幾個人尹子章、裴谷、鮑法虎要麼是修煉狂人，恨不得一天有一百個時辰可以讓他們閉關修煉，要麼職務在身不便擅離，他們也很能適應這種生活，估計十年不下山對他們來說都是小菜一碟。

　　荊吉人雖然也算信得過，可修為太低靠不住，師父下山從來神神秘秘獨來獨往，她早就認命地以為自己恐怕要過幾年才有機會下山去，沒想到尹子章會主動提起帶她去玩。

　　「太好了，我要準備什麼東西？可以下山玩幾天？你不用修煉嗎？」朱朱興奮得語無倫次。

　　「記得把你的豬腦袋帶上就行。」尹子章毒舌不改。

　　過了兩日，尹子章果然信守承諾向兩人的師父請示過帶朱朱下山去，臨走前尤千仞私下裡塞了一個裝滿了靈石的儲物袋給他，又特別交代道：「早去早回，你大師兄這幾天就會回山。坊市裡頭什麼人都有，一切小心，不要輕易惹事。」

　　尹子章也不客氣，收了儲物袋告辭而去。

　　儲物袋裡有五千塊下品靈石外加一件中品飛行寶器撥雲梭。撥雲梭只有手掌長，灌注靈氣展開後有獨木舟大小，足夠坐兩三個人，一個時辰即可飛越千里，且梭上镂刻有防護法陣，能抵擋築基期修士的法力攻擊，一般法器都奈何不得。

　　朱朱知道這件事後十分哀怨，因為鄭權聽說她要下山，只對她說了一句話：「跟緊了尹子章，別走丟了。」然後再無表示。都是師父，怎麼自家這個這麼小氣呢？！

　　倒是荊吉人下山一趟送了個很漂亮精緻的靈獸袋給她，同樣巴掌大小的束口皮袋，據說內裡空間廣闊，小豬在其中有足夠的活動場地，保證它住得舒服。不過小豬平時並不太願意待在裡頭，更喜歡黏在朱朱身上。

　　鮑法虎與裴谷聽說他們要下山見識，送了他們一對幻形面具，都是上品法器，戴上之後可以改變一個人的高矮樣貌，普通築基期修士無法看穿，不過如果遇上元神特別強大的築基期修士，那就不好說了。

　　朱朱收到這兩個面具，嚴重懷疑起兩個師兄的人品，他們之前就送過她一條可以隱藏修為的銅錢手串，現在又送出可以變臉的面具，他們當年是不是經常隱瞞身份修為做些什麼不法之事？！

　　不過這樣的禮物確實是她非常需要的，她與尹子章要下山倒賣丹藥，自然是不暴露身份最好。

　　一切準備妥當，倆人十分低調地坐上撥雲梭，往山外飛去。

　　謹慎起見，他們沒有選擇靠近聖智派的小坊市，反而仗著有撥雲梭，飛到了距離聖智山數千里外的汾城。

　　聖智山位於晉潛大陸西南邊陲小國泛國境內，這樣的小國在大陸上有數十個之多，還有十數個中等國家以及三個超級大國。

　　汾城是一座位於泛國與昌國交界處的大城，裡面修真者與凡人混居，兩國最大最繁榮的坊市也坐落於此，坊市經營修真者所需的各種丹藥、法寶、功法、符菉、陣法及各種珍奇材料，尹子章曾經聽師父尤千仞提過此地，便留上了心。

　　兩人戴好幻形面具，尹子章變成一個樣貌普通身形微胖的年輕人，朱朱則只是略略拉長身高，五官稍微變化了一下。朱朱的容貌天生的又土又呆，就算不變化也很難引人注意，不過不怕一萬最怕萬一，遇上熟人總是麻煩。

　　尹子章更戴上了銅錢手串，將自己的修為掩蓋成煉氣期二層，這樣與朱朱這個毫無法力修為的凡人走在一起也不至於顯得太奇怪。

　　坊市就在汾城正中央，往來的凡人大多是修真者的後代或家屬，對於修仙之人見慣不怪，尹子章看起來煉氣期二層的修為在這裡也是屬於普通偏低，街上偶然可見一兩個築基修士，與三五成群的煉氣期高階修士。

　　兩人不惹人注意地在坊市中逛了一圈，大致打聽過丹藥的價錢，又問明了幾家信譽良好的老店，便決定首先到「天工坊」將手上的丹藥出手。天工坊是昌國第一大宗門統障派所開設的商號，統障派擅長機關傀儡之術，天工坊有大量奇特器物傀儡出售，同時也收購各種丹藥靈藥、法寶功法等等，以供門下弟子修煉之用。

　　尹子章與朱朱走進店門時，正好看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雙手插腰正與店家對罵。

　　小孩子人小聲音不小，尹子章看見他的一剎那瞳仁微縮……

　　這麼個小小孩童，竟然是築基初期的修為！

【055．惡客，橫財】

　　「拿這些破爛貨就想敷衍老子？老子的親親師妹要看得上這些垃圾才怪？！老子要的是九瓣如意玉蓮盒，**的給老子一個七瓣的爛木頭盒子就想把老子打發了，你是看老子拿不出錢還是覺得老子沒見識好忽悠？把你家老闆叫出來！」

　　一個小孩子不但自稱「老子」，還滿口髒話，旁觀者聽來真不是普通的怪。

　　看店的掌櫃是個煉氣期三層的中年人，修為明顯不及這個小孩子，可畢竟見多識廣，而且天工坊乃是統障派的產業，他雖然對這個小惡客心存忌憚，但仍堅持立場道：「小店出售的儲物盒最好的便是這個，九瓣如意玉蓮盒乃是上品寶器，本門的結丹師祖也不見得人人皆有，怎麼可能放在小店售賣？小前輩如果不滿意，小店也無可奈何。所謂生意不成仁義在，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呸！小你個頭！你全家都小！老子今日非要買到九瓣如意玉蓮盒不可！你也不用騙老子，剛才那個小白臉就買了一個，老子親眼看見的！你賣給他不賣給老子算怎麼回事？」小孩子不依不饒，聽見別人說他小更加暴跳如雷。

　　掌櫃沈下臉色道：「剛才那位是魄禪派的遲前輩，他半年前親自到小店訂造玉蓮盒，為的是在雙修典禮上送給他的道侶作為定情之物，日前我派才湊齊材料將玉蓮盒鍛制完成，傳書請他來取，前輩如果非要九瓣如意玉蓮盒，也可今日下單，小店一定盡心竭力，盡快集齊材料替前輩再造一隻。」

　　「不行，老子今天就要，半年後老子師妹都被人拐走了！還要你這破盒子有個屁用！」小孩齜牙咧嘴寸步不讓。

　　掌櫃見他纏夾不清，態度更冷：「前輩恕罪，小店實在愛莫能助！」

　　「你當老子是什麼人，一句愛莫能助就打發了，老子今日就拆了你這破地方！」小孩肆無忌憚釋放威壓，掌櫃當場變色，勉強扶住櫃檯才沒有滑倒在地上，其他店裡的客人也遭受池魚之殃，寬闊的店堂裡亂作一團。

　　尹子章皺了皺眉，將朱朱護在身後，他在應傍峰上時常接觸尤千仞這樣的元嬰修士，對於築基期修士的威壓，早就不當回事了。朱朱對於這個也是毫無知覺，瞪大眼睛看熱鬧。

　　混亂之中，一名滿面精明之色的年輕人從內間走出來，笑呵呵向那小孩行了個見面禮：「邸老弟稍安勿躁，小店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兄弟我向你賠個不是，萬事好商量。」

　　尹子章沒耐心繼續看下去，拉著朱朱穿過右手邊一條長廊，按照店裡的標識，長廊盡頭是一排五間鑒寶房，所有天工坊收購的東西都要先經過店裡鑒寶師的檢驗定價。

　　兩人選了其中一間走進去，裡面只有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看修為是煉氣期四層，穿著一件白色長袍坐在一張紫檀桌後，微笑著向他們打個招呼，問道：「兩位客人是想賣什麼東西呢？」

　　朱朱從隨身的儲物袋中取出一個小瓶子放在桌上：「丹藥，這一瓶十枚滌塵丹。老伯伯先看看吧。」

　　老者聽說是滌塵丹這種基礎到不能再基礎的丹藥，臉上的笑容頓時淡了許多，隨意打開瓶塞將裡頭的藥丹全數倒進一隻玉盤中定睛一看，神情頓時變得驚詫又古怪。

　　「上等品質？！」老者不敢相信地取了一枚仔細打量，沈吟片刻道：「下等滌塵丹市價一顆價值一枚靈石，扣除小店的利潤，這上等……八塊靈石如何？」

　　尹子章與朱朱對望一眼沒說話，他們剛才在坊市其他店裡問過，沒有一家有上等滌塵丹出售，甚至其他種類的上等丹藥都非常稀少，同樣的丹藥，上等的價格一般是下等的十倍，中等是下等的三倍。這老者開的價錢雖然偏低了，但仍可接受，畢竟人家開店也要賺錢的。

　　老者見他們不說話，便主動解釋道：「兩位也知道，滌塵丹只能供煉氣期弟子用，他們一般手頭比較緊，上等丹藥是好，可是買的人花不起價錢也是白搭。小店收的丹藥都是供本派弟子使用，所以不愁銷路，不管什麼丹藥都是多多益善，換了其他店家，估計未必出得起這個價錢。」

　　尹子章點點頭，算是接受他的解釋，老者展顏道：「你們還有多少這樣的丹藥？」

　　「七百枚。」

　　「都是上等品質？」老者臉色大變。

　　「對！」

　　老者激動得站起身疾聲問道：「可否請教這是哪位煉丹大師煉製的？」

　　尹子章冷淡道：「不便透露。」

　　老者倒是並不介意，換上一臉討好的笑容道：「是老夫唐突了，老夫只是好奇能夠煉製出如此多的上等丹藥，煉丹術簡直可以稱得上出神入化，為何要煉滌塵丹呢？呃……兩位如果有其他丹藥，小店十分願意收購，價格必然令兩位滿意。」

　　尹子章想了想，向朱朱打個眼色，朱朱連忙從儲物袋裡取出四個小瓶子，對老者道：「這是培元丹、培靈丹、靜心丹、辟榖丹。」

　　老者如獲至寶，接過了仔細驗看一番，失聲道：「都是上等丹藥？！老夫這就去與掌櫃商量一下，兩位請稍候。」說完取了紙筆抄錄下每種丹藥的數量，便興沖沖出門而去。

　　朱朱低聲對尹子章道：「所有丹藥都在這裡賣掉……會不會太惹人注目了？」

　　「只惹他們一家注目，比惹好幾家同時注目要好。」尹子章不是沒有想過把丹藥分拆成幾份到不同的店出售，但是剛才打探行情的時候就發現，上等丹藥的稀少程度遠超過他們的想像，他們出門時間有限，短短一兩日內賣出數千枚上等丹藥，想不惹人注意都難，如此倒還不如只找一家完成全部交易，然後速速離開。

　　選中這家天工坊，也是看上他有大量收購丹藥的實力。

　　果然過了大概一盞茶時分，老者便帶了好消息回來，天工坊願意出六萬塊下等靈石收購朱朱提供的全部數千顆上等丹藥。

【056．師妹控】

　　朱朱激動得幾乎眼冒金光，六萬塊靈石啊！她在應傍峰上每個月門派不過給她十塊下等靈石，這還是因為她是結丹長老的入室弟子才有的特殊待遇。

　　尹子章明顯淡定多了，要求對方把其中五萬塊下等靈石換成五百塊上等靈石。

　　這筆交易即使是在汾城這樣的地方，也不算是小生意，雙方點算交割清楚靈石與丹藥，頗花了些時間，期間老者不住旁敲側擊煉丹者的身份，兩人都是含糊其詞。

　　最後老者送他們離開時還一再交待，如果還有丹藥，不拘什麼品級的都請優先賣給他們。

　　尹子章與朱朱走到天工坊門口，正巧又撞上那個凶巴巴自稱「老子」的小孩，他似乎與之前出面勸說的那個年輕人做成了生意，正站在店門前旁若無人大聲說笑。

　　小孩舉著一隻粉色的水晶簪子在陽光下比劃，嘖嘖有聲道：「老子家親親小師妹見了這支髮簪，必然喜歡，肖老兄，多謝你啦！」

　　「客氣客氣，邸老弟的師妹真是有福氣，有個這麼疼愛她又有本事的師兄。」姓肖的年輕人巴結道。

　　「嘿嘿嘿，師妹是作什麼用的？不就是讓師兄寵愛的嘛，老子等這個師妹等了好幾年啦！當年老子一時不察，讓老二那個混球先下手為強，這回怎麼也輪到老子了吧！」小孩的笑聲十分淫蕩，尤其說到「寵愛」兩個字時候的語氣，很難讓人不想歪。

　　「咦？令師又新收了弟子？恭喜恭喜！令師收下的弟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這位小師妹必然也是出類拔萃的。」姓肖的年輕人大拍馬屁道。

　　小孩聽了這話十分受用：「當然，老子的小師妹定是溫柔可愛乖巧聽話的美人兒，嘖嘖！老子一想起來就興奮！」

　　朱朱的眼光被那支漂亮的水晶簪子吸引，沒注意腳下，出門時差點被門檻絆倒摔個狗啃泥，幸好尹子章手快扶住她。

　　朱朱怕挨罵，連忙一臉討好道：「謝謝師兄！」

　　「嗯？」正插腰大笑的小孩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甜甜軟軟的「師兄」頓時來了精神，收住笑意扭頭去看。

　　他一扭頭，朱朱與尹子章都看清了他的容貌，小孩五官精緻漂亮，肌膚細嫩白裡透紅，長眉入鬢髮黑如墨，活脫脫是畫中仙童模樣，與他粗鄙的言行形成極大反差。

　　朱朱從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孩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卻聽那小孩重重哼一聲，滿臉嫌棄啐道：「醜八怪！」

　　他罵完朱朱還不過癮，掃了兩眼尹子章平凡的外貌，嗤道：「回去趕快叫你師父把這醜八卦逐出門牆，這麼醜的女人好意思當人家師妹？！你帶個醜八怪師妹出門就不覺得丟臉？！我要有個這麼醜的師妹，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了！」

　　朱朱自從投靠大惡人尹子章，尤其是最近幾個月顯露出超人的煉丹天賦，已經再沒有人當面把她鄙視得這麼徹底了，不過她向來不太在意這些莫名其妙的人的口頭攻擊，所以當沒聽見一樣拉著尹子章就走。

　　她明顯感覺到，經過那小孩子身邊的時候，尹子章淡淡看了那小孩一眼，朱朱怕他發作起來與那孩子起衝突，更加加快腳步，拖著他離開天工坊。

　　那小孩莫名其妙覺得有些冷，不過很快就不當回事，揮手跟姓肖的青年告別離開。

　　尹朱二人離去不久，一名高瘦中年人走進了天工坊鑒寶房，白髮老者一見他連忙起身相迎，恭恭敬敬行禮叫了聲「勞師叔」。

　　他們都是統障派的弟子，高瘦中年人名叫勞不思，是築基後期修士，在門派中頗有地位，今日正好到汾城巡視。白髮老者名叫白豁樂，資質平平，年過七十止步於煉氣期四層，成就有限不過還算見多識廣，所以被委派到汾城來擔任天工坊鑒寶師一職。

　　剛才的交易非同小可，白豁樂曾特地前去請示過勞不思，勞不思過後越想越不對，於是忍不住跑來想攔下那兩個賣丹藥的客人套話，可惜卻被別的事情耽擱來遲一步。

　　白豁樂聽他說明來意，連忙自告奮勇道：「師侄我記得他們的形貌，這便畫下來讓人細細搜尋，應該一兩日內就有消息。」

　　勞不思搖搖頭道：「算了，他們多半也是改變過形貌修為的，否則一個煉氣期二層、一個毫無修為，怎麼可能有這麼多上等丹藥？就算是下等丹藥，等閒門派或世家也不會一次拿出數千枚賣給我們。」

　　「我只是好奇到底什麼人有如此高超的煉丹術卻偏偏大材小用去煉這種一品丹藥。唉……如果我們統障派能夠招納到鄭權那樣的六品巔峰煉丹師，早就晉入中等門派之列！」

　　「這些丹藥會不會是鄭權……」白豁樂靈機一動問道。

　　「怎麼可能？我們得了這批丹藥，不敢說實力馬上增強多少，卻已足夠讓許多煉氣期弟子突破瓶頸晉級，聖智派也不見得多缺靈石，怎麼會幹這種便宜對手的事情？鄭權要賣丹藥換靈石，一枚六品丹藥就可以開出天價，何必這麼麻煩？」

　　兩人揣測半天都沒有結論，只得暫時放下這事。

　　尹子章與朱朱在城中街道轉了幾圈，確定身後無人跟蹤，便找個隱蔽之處重新變換過容貌打扮，尹子章用銅錢手串將自己的修為徹底掩藏起來，兩人一起重新走在街上，看上去就是一對面貌普通的年輕凡人男女。

　　朱朱有記憶以來不是在周家村就是在聖智山上，從沒有見過這麼熱鬧的市集，尤其丹藥已經全數出手，大賺了一筆，心情好到極點，看什麼都新奇有趣，尹子章雖然不時鄙視她的眼光品味，不過還算很有耐心地由著她逛了一整天。

　　夜幕低垂，兩人到處找了一家看起來很不錯的酒樓，上二樓雅座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用餐。

　　結賬時朱朱不經意看了眼樓下，忽然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忍不住拉拉尹子章的衣袖道：「你看那個，好像是……師父？！」

【057．老流氓】

　　那個疑似鄭權的男人身穿一件石青色的錦袍，頭戴赤金冠，腰圍白玉帶，十足一派富貴氣象，幾上本身出眾的優雅外表，放到哪裡都異常搶眼。

　　他此刻正站在酒樓斜對面一座小院子前，院子大門半開，兩個美貌少女倚在門邊，一個挽住他的手臂，一個已經**黏到了他身上，姿態親暱曖昧。這個男人渾不似鄭權平時那般冷淡傲慢，正放肆地對懷裡的少女上下其手，舉動十分下流。

　　從朱朱他們所在的二樓可以看見院子裡亭台樓閣建造的甚是精美，長廊邊屋簷下掛著一個個粉色紗燈，微風吹過，陣陣脂粉香氣襲來，熏得人心蕩神馳。院子大門兩側掛了一副對聯——

　　上聯：巧借花容添月色，

　　下聯：欣逢秋夜作春宵。

　　上方四個大字「千金銷魂」。

　　這個分明就是傳說中的青樓妓院！

　　尹子章側頭看見這一幕，神情變了變拉起朱朱就走。

　　就他們下樓的當口，那男人已經被兩個少女簇擁著進了院子，院門並沒有合上，換了另外兩名少女站到門前，搔首弄姿招引過路男子。

　　朱朱被尹子章拉著快步離開，風中隱隱傳來兩個少女的嬉笑低語……

　　「鶯兒燕兒兩個小蹄子運道真好，剛才那位鄭先生長得跟仙人似的，他的生意就算不要錢我也肯做！」

　　「那傢夥人模人樣根本就是色中餓鬼，你要做他的生意，保證你欲仙欲死三天下不了床……他上回一夜要四個姐妹伺候……」

　　「這麼厲害？真看不出來，不會是練採補之法的吧！姐姐你是不是其中一個啊？嘻嘻……」

　　朱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才那個一定是她看錯了，師父他怎麼會、怎麼會下山來這種地方呢？！

　　可腦子裡偏偏想起，今日似乎正是師父下山過夜的日子，再聯繫往日聽到的那些關於師父的曖昧言語，越想便越覺得難以置信。

　　她迷迷糊糊被尹子章拖著走了好一陣，尹子章慢慢停下腳步，對她道：「這件事你心裡知道就是了，不要到處亂說。」

　　「師父他、他……為什麼？」朱朱心裡好不容易樹立起師父高大優雅的形象，今夜瞬間崩塌。她記得周家村裡那些小流氓說起妓院時那猥瑣而嚮往的表情，再想到師父平日清貴淡漠的音容笑貌，兩者慢慢融合成一個扭曲不堪的整體，直接導致她消化不良。

　　「二師父他也是不得已……師父說他吸納獸火時出了岔子，結果……」朱朱畢竟是個小姑娘，很多細節尹子章不便多說。

　　朱朱想起在元始谷裴谷與鮑法虎對自己說的那些沒頭沒腦的話，又問道：「裴師兄、鮑師兄他們都知道？」

　　尹子章點了點頭：「他們並不知道原因，師父他也是偶然得知，二師父不想示弱於人，所以從不向人解釋……而且師父說他因為此事影響道心，心魔不除可能終生無法結嬰。」

　　尤千仞是把尹子章作為未來的元嬰修士在培養，所以平日除了指點他修煉，也時常提及修煉道心之事，朱朱偶然聽他提起也知道一些。

　　以尹子章的天份，築基對他而言幾乎是毫無疑問的，可是很多天分奇高的修煉天才卻止步於結丹期甚至是築基期，究其原因就在於「道心」，道心可以說是意志、可以說是感悟，很難清楚明白說清到底是什麼東西。

　　突破結丹與結嬰兩大修煉關卡時，都會引動心魔來襲，如果道心不穩無法勘破，不但晉級失敗，嚴重的甚至重傷身亡。

　　「師父他好可憐……」朱朱沒想到自己師父竟然還有這樣的難言之隱。

　　那麼高傲的一個人，因為修煉出了問題，竟然要被迫每隔三天就到妓院找及妓女「消火」，如果天性好色那還罷了，可朱朱覺得師父絕對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享受男歡女愛之事，他一定過得很不快活吧，難怪平日看誰都不順眼。

　　撞見這樣的事，倆人都有些尷尬，一路無話找了一間客棧住下，打算明天去採購些朱朱用得上的防禦法寶和靈藥，便返回聖智派。

　　汾城人口眾多品流複雜，安全起見朱朱仍與尹子章同住一個房間。夜裡朱朱睡在床上，尹子章一刻不浪費地在窗邊打坐修煉。

　　明亮的月光照在尹子章身上，將他的五官輪廓烘托得格外深邃迷人，朱朱忽然想到似乎曾在哪裡聽人說過，大道無情，一個人如果心中有太深的牽絆或心結，便會影響道心，導致修為停滯不前無法達到更高的境界。

　　她從沒見過比尹子章更刻苦修煉的人，他矢志追求無上大道，而她不過是個不能修煉的普通凡人，也許將來有一日，他會徹底將她拋在身後，再不回頭看她一眼。想到這個，朱朱覺得心裡悶悶的十分難過。

　　但如果尹子章一直記掛著她，會不會有一日，她會成為影響他道心的心魔呢？

　　朱朱垂下眼睛看著滿地銀白的月光，一片惘然。

　　次日起來，兩個人簡單吃過早飯，退了房間到坊市中去尋找朱朱想要的靈藥，以及幾種可以用作釀酒、泡茶的靈草靈果種子。

　　朱朱在師父的書房裡發現幾條製作藥酒藥茶的方子，與裴谷的靈草靈獸食譜有異曲同工之妙，其中更有一些以靈藥釀製的靈酒可以有快速安全補充靈氣的妙用。

　　聖智山上缺了好幾種材料，所以朱朱決定採購一些回去種到自己的住處附近。

　　尹子章則替朱朱挑了一件新的護身寶器，鮑法虎曾經送過朱朱一面金剛盾，不過那個只能用三次，而且只可以抵擋煉氣期修士的法力攻擊，像上次朱朱被五爪靈鷲襲擊，金剛盾就毫無反應，差點送了她的小命。

　　他們在坊市裡逛了大半天，才終於以四百塊上品靈石的天價買下一件中品寶器，加上買靈草靈果種子和靈藥的錢，昨天剛發的橫財便只剩下三千多塊下品靈石，朱朱肉痛得幾乎想大哭打滾，不過想到偶元峰那些賊心不死的壞蛋，也只好認了。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這件寶器在當天就派上了用場……

【058．冤家路窄】

　　朱朱防身的新法寶名叫八面金雀屏，與金剛盾一樣，是一件自動防禦型的中品寶器，而且防禦級數更高，並不僅限於防備法力法術攻擊，結丹期以下修士或妖獸的任何攻擊都能引發它的反應，只要在其中嵌入足夠的靈石，就算是一個跟朱朱一樣的普通凡人也可以使用。

　　尹子章指示朱朱咬破指尖將血液滴入八面金雀屏中，完成認主步驟，然後帶她再次換裝出城坐上撥雲梭踏上歸途。

　　為了怕被人跟蹤，兩人特意圍著汾城一帶轉了幾個圈，結果卻再次意外撞上了熟人。

　　朱朱坐在撥雲梭中探頭探腦看風景，遠遠望見一道熟悉的遁光，一眼認出是成奎本的上品飛行法器回雁椅，他還在應傍峰上時曾不止一次在同門面前顯擺過，朱朱很有印象。

　　尹子章二話不說調轉撥雲梭遠遠跟在後面，他想收拾成奎本很久了，在聖智派礙於門規不好公然對他如何，現在他一個人落單，那就不用客氣了！

　　汾城一帶修士甚多，天空上不時有人駕馭飛行法寶甚至是禦劍飛過，成奎本似乎急於趕路，並沒有注意身後有人跟蹤，向著東面飛了大概一個時辰，才停在一個杳無人跡的山谷之中。

　　山谷裡早有人在，正好就是昨日朱朱與尹子章在天工坊見過的那個姓肖的年輕修士，這人乃是築基初期的修為，尹子章不敢大意，遠遠就降下了撥雲梭，帶著朱朱小心翼翼潛行過去。

　　成奎本與姓肖的顯然是事先約好在此見面，兩人互相見過禮，成奎本便取出幾個玉盒，道：「肖前輩，這裡是這次的丹藥一共五百枚，請你驗收。」

　　姓肖的全名叫肖百煉，這次隨同勞不思一起到汾城巡視，順便也跟某些人接頭做些暗地裡的交易，他與成奎本早有勾結，這幾年來從他手裡買過不少丹藥。

　　他接過那幾個玉盒打開仔細看了看，很爽快地取出靈石交給成奎本，一邊不動聲色地打聽道：「西南這一帶最近可有什麼出挑的煉丹師出現？」

　　「哦？肖前輩為何忽然問這個？莫非聽到什麼消息？」成奎本敏感地察覺到今日肖百煉對他不似平日熱情，他不知道昨天天工坊才做成一筆大生意，一次收了數千枚上等低階丹藥，兩相比較，自然有些看不上他這幾百枚品質普通的低階丹藥了。

　　那幾千枚上等丹藥關係非同小可，肖百煉不願透露詳情，只含糊道：「天工坊收到消息，有人在汾城坊市出售上等丹藥，可惜都是低階的一品丹藥，我們猜這些藥的來歷可能不一般，成奎師侄是西南地界上煉丹師中的後起之秀，所以向你打聽打聽。」

　　成奎本眉頭跳了跳，幾乎馬上想到朱朱，這個臭丫頭自從跟他當眾比試煉丹術大勝之後，便經常煉出各種中等上等的低階丹藥，聖智派上下只把她當寶貝一樣供起來，據說最近連三品丹藥都練出來了，這樣的進境簡直讓人妒忌得發狂。

　　不過現在時日尚短，西南一帶的門派世家都還不知道聖智派出了這樣一個怪才，成奎本越想越恨，面上淡淡地搖了搖頭道：「晚輩孤陋寡聞。」

　　肖百煉原本也就是順口問一句，見他不願多談也不勉強，同行相忌的道理他是懂的，當下便打算告辭。成奎本忽然道：「有一件事想請肖前輩幫忙……」

　　「但請直言。」成奎本已經快晉入二品煉丹師，肖百煉很樂意與他搞好關係，西南地處邊陲，煉丹師十分稀少，他們統障派尤其缺這樣的人，否則也不用千方百計從外邊收購丹藥，如果成奎本不是聖智派的人，恐怕他早就想盡方法拉他加入統障派了。

　　西南一帶的幾個門派，除了聖智派走了大運請到鄭權這尊大神外，其餘幾派，最厲害的也不過有一個三品煉丹師坐鎮，外加兩三個一品二品的煉丹師罷了。

　　自從聖智派有了鄭權，短短幾年間已經顯露出超越其餘幾派的勢頭，讓他們暗裡焦慮不已。

　　成奎本冷笑兩聲道：「實不相瞞，晚輩剛才來的路上被人跟蹤，請前輩出手，滅了這些鼠輩！」他擡手一指，正正是尹子章、朱朱藏身的方向！

　　成奎本早就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他私下裡與肖百煉交易丹藥，乃是門中大忌，傳揚出去就算蘇京願意保他，他也多半會沒命，他在路上揣測過無數次對方的身份。

　　以他煉氣期九層的修為，在汾城只算中等，還不足以引起其他人的重視覬覦，對方一路跟蹤，分明就是衝著他這個人來的，多半是熟人。

　　他左思右想，除了鄭權他不曾得罪過什麼厲害人物，鄭權也不會紓尊降貴來跟蹤他，反正他要來見肖百煉，對方是築基初期修為，應該足以對付跟蹤他的人，所以才乾脆假裝沒發現將人引到這裡。

　　尹子章與朱朱被他指了出來，知道要糟，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聽肖百煉喝道：「滾出來！」

　　金光一閃，尹子章覺得一道帶著森寒殺氣的鋒銳之氣迎面而至，他不及多想，拖著朱朱往左側一閃，兩人頓時暴露在肖百煉與成奎本面前。

　　成奎本沒想到會是他們，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當即亮出自己的法器雷火棒往地上一頓，霹靂之聲大作，一道裂痕如電光一般出現在地上，火速向兩人站立的方向蔓延，所過之處土地盡變焦土，熱氣蒸騰，整個山谷溫度竟然上升了許多。

　　尹子章隨手將朱朱推到身後，手指輕輕一彈，面前一丈的地上頓時結上了厚厚的寒冰，裂痕到了這裡再也無法延伸，霹靂聲驟然停頓，化作細細的滋滋聲，一團團白霧升起，成奎本威勢十足的攻擊被這輕輕一指徹底消解。

　　肖百煉在旁邊見了，神色一凝，就這一下出手，他已經看出尹子章的實力同樣是煉氣期九層，不過卻比成奎本強大太多了。

　　不過煉氣期修士再怎麼強，實力跟築基期的仍是相差太多，所以他雖然吃驚，卻並不覺得擔憂。

　　那邊成奎本一擊無功，當機立斷叫道：「晚輩不是此人的對手，請肖前輩出手！」

【059．大打出手】

　　肖百煉看上去年輕，實際上也有近百歲了，城府甚深，被成奎本一催促反而猶豫起來。

　　他看得出來尹子章的真實年紀不大，能夠有煉氣期九層修為，恐怕不是一般人，殺他不難，可萬一洩露風聲，引來他背後的師長後果不堪設想，為了一個成奎本未免太不值得。

　　所以他並不急於出手：「小輩報上名來！」。

　　「尹子章。」尹子章沒有隱瞞自己的姓名，被人發現形跡他頗有幾分懊惱，自己果然還是缺少經驗。

　　至於面前這個築基期高手，他不但不怕反而頗躍躍欲試。昨日在天工坊門前遇到那個無理取鬧的小屁孩時，他就想試試自己的實力與築基期修士有多大差距。

　　他晉入煉氣期九層已經有大半年，他沒有再急於求成，反而靜下心來鞏固修為提升戰力，有朱朱用靈草靈獸烹飪的美食，加上最近這幾個月幾乎可以拿上等丹藥當飯吃，連師父尤千仞都曾經感歎過，他的修為已經無比接近築基期，只差最後臨門一腳，甚至有可能達到無需築基丹就突破境界成功築基的變態程度。

　　他迫切需要與真正的築基期修士放手一戰，就算今日沒撞上肖百煉，他回到聖智派也會請築基期的前輩對戰一場。

　　肖百煉聽了尹子章的名字，臉色微變，幾個月前他就聽說聖智派元嬰祖師尤千仞新收了一名冰系單靈根的天才弟子，看這少年的年紀與所用手段，十之八九就是他。

　　為了一個成奎本與元嬰修士結下死仇，未免太不值得！

　　成奎本打量他的神情也猜到他的想法了，心中焦急，眼珠子亂轉思考對策。尹子章與朱朱是一定不能放走的，不提往日的仇怨，他私下裡賣給統障派的這些丹藥，不少是往日從應傍峰丹房裡剋扣所得，還有部分是他私下替統障派煉製的。這件事傳出去就是背叛師門，怎麼都是一個死字。

　　無論如何必須要想辦法讓肖百煉殺了這兩個禍胎！

　　他咬咬牙乾脆坦白道：「這小子是我派元嬰祖師尤千仞新收的入室弟子，與我有私怨，肖前輩只要助我殺了他，我便改投統障派門下，絕不反悔！」

　　肖百煉看了他一眼沒吭聲，成奎本眼看著就要晉入二品煉丹師，尤其他年紀不大，日後前途無可限量，統障派最缺這樣的人才，可是還不值得為了他與聖智派撕破臉，把尤千仞這個元嬰期修士往死裡得罪。

　　成奎本繼續煽動道：「這小子是冰系單靈根的資質，現在二十歲還不到已經到達煉氣期九層，此刻不除去，日後必成統障派的大患！我們手腳乾淨些，誰又知道他死於我們手下？！」

　　他這句倒是說到肖百煉心裡去了，當下肖百煉再不猶豫，看著尹子章冷冷道：「只怪你運氣不好了，今日就把性命留在這兒吧。」

　　朱朱聽了成奎本那番用心惡毒的說辭，明白這一戰跑不掉了，她拉拉尹子章的衣袖道：「你小心些，我有八面金雀屏，還有小豬，你不用擔心我。」

　　她其實怕得要命，她也聽過其他師兄弟說起煉氣期與築基期的差別，等閒十個煉氣期九層修士對上一個那怕是同輩中最廢的築基期初期修士，也是有去無回的！

　　可是她不能在這個時候露出害怕沒用的樣子增添尹子章的負擔，一旦尹子章敗了，她也不會有好果子吃，他心無旁騖全力出手，說不定兩人還有一線生機。

　　尹子章回頭一笑，亮出撥雲梭，將朱朱推了進去，哼道：「蠢豬，老實待著去。誰有空擔心你！」

　　師父果然有先見之明，撥雲梭飛行速度既快又有足以抵擋築基期修士攻擊的法陣，打不過還可以跑，實在是居家旅行必備的好東西。

　　肖百煉一見撥雲梭，臉色十分難看，不過同時又忍不住起了貪念，朱朱看上去並無修為，從尹子章將她推入撥雲梭的舉動也說明這個小丫頭根本沒有什麼威脅性，只要他把尹子章殺了，朱朱連驅使撥雲梭離開的能力都沒有，到時他大可笑納這麼一件中品寶器，發一筆橫財。

　　他向成奎本打個眼色，後者馬上會意，只等肖百煉與尹子章交手，他就要看緊這撥雲梭，以防尹子章逃走，一旦讓他進入撥雲梭，自己與肖百煉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逃跑。

　　成奎本狠狠盯著尹子章，心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等會兒你就知道築基期修士的厲害，也幸好你狂妄自大，否則你直接用這法寶逃跑，我們還真的無可奈何了。

　　那邊肖百煉但求速戰速決，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使出絕招，一隻足有三丈長的巨掌自他身後現形，以雷霆之勢向著尹子章方向拍去！

　　巨掌覆蓋範圍甚大，最可怕的是掌影所向，尹子章覺得整個人動作遲緩沈重了十倍不止，無論向哪個方向閃躲都來不及了。

　　成奎本大聲喝彩道：「巨靈掌，好威勢！」

　　朱朱對他怒目而視，被從靈獸袋放出來的小豬也跟著呼哧呼哧吐氣。

　　尹子章面對眨眼即至的巨大掌影並不慌亂，雙手全力一合，一支兩尺長手臂粗的冰柱迅速凝結而成，冰柱頂端鋒利尖銳，向著巨掌掌心處迎了上去。

　　巨掌被冰柱猛刺，瞬間出現非常生動的抽搐，不過很快便又再恢復，卡啦一聲將冰柱震得粉碎，再次向尹子章拍去。

　　尹子章也沒指望冰柱能夠抵擋得住巨掌，他只需要一點時間脫離巨掌的攻擊範圍。在巨掌拍下的前一刻，他險之又險躲了開去，巨掌就在離他身邊半尺不到的地上，轟隆一聲留下一個足有一丈多深的巨大掌印，整個山谷為之一震。

　　肖百煉一擊受阻，再次運掌追擊，這一套巨靈掌雖好，可是消耗的法力也夠嗆，他一次至多只能使出三掌，第一掌拍空有些可惜，不過他不覺得一個煉氣期的修士能夠有本事躲過後面兩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