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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27:43

【第四十章.蘅芷院的爭執】

  紫瞳昂然冷笑道,「我的主子就是太太,倒不知還有其他人。周姨娘,你敢在蘅芷院、在太太面前自稱主子,就是你告到老爺那兒,左右也駁不出一個『理』字!」

  那周姨娘明顯有些理虧,結巴了一陣才道,「我好心好意拿了禮物來看太太,太太還沒說什麼,你倒把東西給扔出來了,這麼以下犯上,還和我提什麼『理』字?」

  「倒正是這個『理』字呢。」綠眸接過話來,平時那麼溫柔隨和的人,此時也板著小臉,氣得嘴唇皮兒都白了,「太太犯了舊疾,需要靜養,姨娘的心意我們領了,也謝了您的好意,您盡了心也就是了,何必說些有的沒的?老爺回不回府,犯得著您來多說少道嗎?老爺對您有多好,關起別院的門自己快樂去,也用不著拿出來顯擺!至於如何侍夫云云,這種沒臉沒皮的事也拿出來說嗎?」

  汗滴滴,原來這個周姨娘是去和太太說這些混話了。這麼說來紫、綠二丫頭已經算是表現出極大的克制了,換了是她,早就抄傢夥了。方初晴愕然。

  「綠眸你跟她客氣什麼?」紫瞳顯然怒極了,估計對方如果不是沈老爺的妾室,早就撲過去打了,「什麼東西也敢往太太屋裡拿,真是有人眼皮子淺,沒見過世面。我們太太本用慣了素雅的姿色,不喜歡花花綠綠的東西。再說了,窮人穿色,富人穿料,宮裡賞賜的衣料多得庫房裡都放不下,你巴巴地拿這些下等料子來送人情,未必合我們太太的身份。不,是我說錯了,你根本不是送人情,你是居心叵測,要氣死太太!你……你……」說到這兒,她的目光四下搜尋,似乎要找東西打人。

  周姨娘嚇了一跳,一邊嚷嚷著丫頭反了天了,一邊往外衝。慌不擇路之下,撞到了王濤身上。王濤也沒猶豫,輪圓了給了周姨娘一個耳光。

  那「啪」的一聲,清脆又響亮,好像把院內所有的雜音全蓋了過去。周圍頓時清靜了,連本來睡得正香的無思和無我也驚喜了,吭哧了幾聲,但沒有哭。

  而周姨娘被抽得轉了個圈,終於跌坐到地上,連她的貼身丫頭也沒扶住,嘴角也出了血。不過她似乎是給打蒙了,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本想發作,卻見到大姑奶奶幾乎是殺氣騰騰地站在那兒,不禁噎了一口氣兒,順勢就躺倒裝暈。她的兩個丫頭連驚帶嚇,尖聲大叫救命。

  「來人,這兩個賤坯再敢出一點聲兒,影響太太養病,立即給綁了,每人打五十板子!」王濤站在原地發號施令。

  才一鬧起來時,蘅芷院的丫頭、婆子、媳婦子就圍了一堆偷看。她們平時受太太的恩惠,本就為她報不平,再加上這些妾室被老爺寵得無法無天,鎮日價在蘅芷院折騰得雞飛狗跳,下人們也沒少受氣,所以心裡全向著太太這邊,不過沒人敢惹老爺的妾室,只能忍氣吞聲罷了。

  此時有大姑奶奶做主,她未出嫁時就是個厲害角色,何況現在呢?下人們哪有不聽從她的道理?於是立即就有五六個身材粗壯的跑了出來領命。

  五十板子?手下黑著點,二十板子就死人了,這五十板子打下去,能死兩回半。而大姑奶奶那威嚴淩人的氣質就擺在那兒,嚇人得很,誰還敢出聲?

  王濤見威脅見效,冷冷地環視眾人道,「太太喜靜,那心口疼的毛病又需要靜養,連說話高聲都得拖去去打,怎麼一個個吵了起來?成什麼樣子!難不成都野了心,想被攆出府?」她聲音不大,但把每個人都鎮住了。

  紫瞳和綠眸自小跟在太太身邊,自然也明白大小姐的心意。她們二人原是最懂事大方的,今天卻因為周姨娘做的、說得太過而氣得瘋了,所以也口沒遮攔起來。否則以紫瞳平時之精明幹練,以綠眸之端莊得體,怎麼會忘記不該在太太面前跟周姨娘吵?怎麼會說出那種老爺聽了會打死她們的話?

  此時聽大姑奶奶一罵,立即清醒過來,知道大姑奶奶是為著她們好,阻止她們再說出會給她們、給太太、給整個蘅芷院帶來不利的話,連忙跑到院子當中跪下,哭道,「奴婢們知錯了,雖然周姨娘其心可誅,其言可惡,但奴婢們太不懂事,求大姑奶奶恕罪。」她們這樣求,只要大姑奶奶一點頭,老爺以後就不好發作了,因為老爺不能讓自己嫡出的女兒沒臉。

  王濤見紫瞳和綠眸兩個會意,心下一鬆,假意哼了一聲道,「知錯就好!現下太太正病著,少了你們兩個貼身的不行,你們就給我好好侍候著,將功折罪,不然我就做主了,直接拉出去配人。」

  說著,目光又環視一圈,見周姨娘的丫頭憋著氣兒不敢哭,就算心中不服也不能出聲。而東跨院裡的人已經聽到了動靜,眾妾們都擠過來看,包括剛才那個當她透明的。

  「想給老爺報信兒的自管去,我倒要看看老爺能把他的親生女兒如何?」她冷冷地道,神態高貴,「可我雖不是個記仇的,可也不能讓人隨意欺侮了去,有膽說混話的,就得有膽扛著。」

  老爺帶著七個妾住到了蘅芷院中,當然不能搶佔太太的正房,所以小妾們全安排在東跨院,他自己住西跨院,每天換不同的人侍候。那些妾室們不是嫌房子不好,就是嫌飯菜不合口,每天那麼抱怨不休,老爺一個字也沒罵過,所以她們囂張得很。

  不過人嘛,氣勢有了就是能壓人,何況大姑奶奶的地位在那兒擺著,現在她這樣一說,就算有想找老爺告黑狀的也都等事後私下裡說,誰會當著大姑奶奶的面橫跨過整個院子去多那個嘴?再說了,妾室之間本來就是鬥來鬥去,而周姨娘仗著姿色妍麗,身段玲瓏倍受老爺寵愛,她為人又愚蠢張狂,因此早就招眾人忌恨,現在就更沒人為她出頭了。

  王濤就知道是這個結果,所以等了一會兒就道,「紫瞳、綠眸,這裡沒你們的事,和青蘋嫂子把無思和無我帶進去給太太看看,她老人家必是相信孫子了。初晴,你去拿盆冷水,把那個躺著裝死的給我澆醒了!」

  啊?這裡這麼多人,為什麼叫她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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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28:16

【第四十一章.殺雞給猴看】

  方初晴嚇了一跳,但想想也就明白了。大姑奶奶在蘅芷院發威,怎麼能用本院的人呢?那樣老爺會遷怒太太,但用她當打手就不一樣了。畢竟她是松風園的人,那邊孤兒寡母的,她又是個奶娘,誰拿那邊的人立威誰就是欺侮人,老爺可犯不著為個妾落下如此名聲,只能打折了胳膊放袖子裡,啞巴虧吧。

  正琢磨著,已經有個婆子打了桶井水來,交到她手上。

  她沒辦法,只好拎著水上前,其實心裡也有點做壞事的興奮,因為她清楚地看到大姑奶奶發話後,周姨娘的眼皮一抖,可卻硬撐著繼續裝死。在這種情況下她就好奇了,想看周姨娘的忍耐力能到幾時?

  唉,做個壞人真快樂呀!

  「嘩」的一下,一桶井水就這麼全招呼在了周姨娘的身上。方初晴因為技術不熟練,自己身上也濺到了一點。雖然現在天氣還熱,但冰涼的井水沾到熱皮膚上,還是讓人感覺一激靈。所以,她特別佩服周姨娘,人家全身都抽了好幾下,卻硬是咬緊牙關沒吭聲。

  「看來真暈得實著。」王濤是明眼人,哪能看不出周姨娘在耍花槍,但她不說破,只吩咐了兩個高大強壯的婆子把周姨娘擡到東跨院去,她自己藉機跟在後面,方初晴自然也尾隨侍候。

  東跨院內,幾位姨娘都在。她們看到周姨娘落湯雞一樣的慘狀,幸災樂禍之餘,也難免有點兔死狐悲之感。好歹她們是老爺的女人,是長輩,可之前都不能進入沈府大門一步,只能待在別院,如今又被沈家嫁出去的女兒如此挾制,不由個個心中憤然。

  王濤冰雪一樣的人,自然知道她們心中所想,但她今天就是為了給她娘爭一口氣來,來之前把老爺的反應都算計在內了,現在還能怕什麼。

  於是她冷笑著站定,朗聲道,「既然事兒趕著事兒到了這一步,今兒我索性把話說個明白。各位既然做了老爺的妾室,也算是沈家的人,就該牢記『體統』二字,別打量著太太好性兒就胡作非為,這個府裡誰是長誰是幼,分不清的就要有苦頭吃。沒聽說過嗎?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麼大個家倘若失了體統,怎麼能屹立不倒、長盛不衰?你們別看我那幾個不爭氣的弟弟似乎是任性胡為似的,可到了關鍵時候,一個個全記得祖宗家規,也要順著規矩來,錯不得一步的,這就叫體統。我這番話是好意,倘若你們不聽,也由得你們,到時候真惹急了我,太太好性兒,我可不是,大不了咱們一起到聖上面前說說理,看看這體統二字要不要守?!」

  全大江國的人誰不知道沈府二爺和皇上是君臣朋友,誰又不知道二爺侍母甚孝,當真惹到了太太,二爺請一道聖旨下來,連老爺都要倒黴,老爺的寵愛又算個屁呀。之前,她們幾次試探,覺得太太不是個愛計較的,才個頂個的放肆起來,一來二去地都忘記了沈府是個什麼地方了。現在大姑奶奶一番話下來,不禁人人自危。

  可惜,偏偏有人恃寵而驕,總覺得別人都是傻子,就自己精明,於是總要說些便宜話兒。

  「大姑奶奶這話兒說的,我們雖是妾室,卻也是懂道理、知規矩的人。」說話的正是剛才對王濤視而不見的趙姨娘,「不過是因為要侍候老爺才留在這兒叨擾,平時可是連東跨院的大門也不曾出的。偶爾求見太太,也是問問病,送些可心的禮物,討太太歡心罷了,哪敢失了體統。」

  「不敢就最好。」王濤擺出軟硬不吃的態度來,「太太心口疼是舊疾,大夫說過要靜養,所以各位姨娘的心意咱們領了,一一求見只怕與病況無宜。倘或遇上不會說話兒的,探病到成了害病了,出了事誰也吃罪不起。趙姨娘,你若真不出院門,剛才我怎麼看見你從太太院裡出來?敢情是我眼花了?」

  老爺的妾室很多,跟集郵似的,按照百家姓排列,什麼趙錢孫李、周吳鄭王……其中剛才被潑冷水侍候的周姨娘和這位趙姨娘最是受寵,在別院裡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也正因為如此,她們才敢明目張膽地挑戰太太的權威,互相之間也有個攀比的意思。

  現在周姨娘吃了個大虧,趙姨娘難免得意忘形,聽王濤這麼說,立即走上前,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原來剛才見過大姑奶奶了,怕是我當時在想事情,沒注意到,真是討打。」一邊說一邊去拉王濤的手。

  王濤性情剛烈、做事果斷,身上那種殺伐決斷的勁頭不亞於男兒,不然夫家那種皇商之家也不可能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條、蒸蒸日上。今天,她本來就存了殺雞給猴看的心,拼著跟老爺鬧一場,也不能讓自己的娘再受委屈,正愁一個周姨娘不夠份量,畢竟那賤人給嚇到了,一直裝死,現在趙姨娘湊上來,還有不立即抓住機會的道理,本來不應該反應這麼激烈的,也藉故大發雷霆。

  於是她打掉趙姨娘的手,然後也甩了一記耳光,罵道,「你是什麼人,也敢碰我?老老實實的,叫你一句姨娘,倘若背地裡興風作浪,自然有治人的手段。沒看到我?好啊,原來眼睛長在頭頂上了,我倒不知道咱大江國,什麼時候區區一個姨娘見了嫡長女要拉拉扯扯了!今天明白告訴你,你那點小心眼子少來和我使!沒事你跑到太太那裡去幹嗎?要沒有你這種不安分的,其他姨娘也受不到連累!」她連打帶消,別人不落井下石算是好的了,哪裡還有人來勸。

  當然,周姨娘還渾身濕漉漉躺在院裡地上,心裡雖暗爽趙姨娘吃的癟比她還大,卻不敢稍微動彈一下。

  趙姨娘是戲子出身,自打攀上高枝兒後還沒受過這種氣,眼見打又打不過,索性撒潑似的哭叫。只是蘅芷院不小,東西跨院離得遠,她的嘹亮叫聲傳過去也模糊了,老爺就算聽到,也會以為是妾室們又再爭風吃醋,不會在意的。

  不過她的貼身小婢也是個潑辣貨,趁人不備,「嗖」的一下就竄了出去,顯然是去報信兒了。方初晴有一點慌亂,畢竟這些女人是老爺的妾室,論著身份地位雖然低下,但輩分不小。若老爺真那麼不省事,大姑奶奶這個做女兒的自然不能和爹硬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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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28:54

【第四十二章.老爺出馬】

  王濤也皺了皺眉,狠狠瞪了守門的婆子一眼,感覺事情有些沒控制好,怕要多生枝節。不過她心機轉得快,招手叫來自己的貼身丫頭紅梅,迅速耳語了幾句。

  方初晴就站在不遠處,耳朵又尖,聽得清清楚楚……找二爺來,叫他帶兩個護衛足夠。要快。

  這是幹什麼?難道要上演全武行?上層人物起了爭執沒關係,可千萬不要殃及她這條小池魚呀!方初晴心裡彭彭直跳,暗罵自己心理素質差,是沒見過大場面宅斗的土包子。

  「我要找老爺評理!」趙姨娘哭道,「你是哪門子的大姑奶奶,居然動手打自己爹的女人!」

  「把院門關上,要評理也別嚷嚷到滿地界都知道,你不要臉,沈家還要呢。」王濤鎮定如恆,施施然坐在海棠樹下的石凳上,「你又算哪根蔥,敢欺侮到太太頭上!」

  「我是你爹栽在沈家園子裡的蔥!」

  「哼,想被拔掉,儘管可著勁兒的做!」

  聽到這兒,方初晴差點笑起來,從沒想過女人對罵也可以這樣有喜感。不過趙、周兩位姨娘也太不知道自己的斤兩,大概是在別院橫行慣了,再加上被寵愛,所以產生了錯覺。

  可能……太太和老爺感情不是很好,但她畢竟是正室太太,老爺的結髮夫妻,那幾個兒子,尤其是有權勢的那位還一心向著太太,所以就算老爺出馬也不頂用吧。

  咚咚咚……

  就在趙姨娘嚶嚶的哭泣聲中,院門上傳來急促地敲擊聲。

  王濤立即叫守門的婆子去開門,一點也不為沈瀾爭取時間,大概是怕吵到太太,想把事情解決在東跨院內。而沈之道一進院門,就看到自己的兩個愛妾,一個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另一個哭得梨花帶雨,左邊面頰腫得老高,上面還印著個紅紅的掌印。

  他立即怒了,一方面是心疼愛妾,另一方面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誰打的?」他問,因為皮相好,雖說病著,氣色不太佳,但還真有點一家之主的氣勢。

  可惜,他那強勢的女兒丁點兒不怕,昂然站起身道,「是我。我代我娘教訓一下您的妾室,有什麼不可以嗎?難道任由著她胡來,丟了沈家的臉面?」

  「她做了什麼,自然有我管教,哪用得著你?」沈老爺氣得直哆嗦。

  「您要是管教了,今天哪用得著女兒多事?」王濤寸步不讓。

  而一聽王濤說話,趙姨娘就跑過去抱著沈老爺的腿,哭得那叫一個淒慘,抽抽答答地訴說自己有多麼委屈和識大體,唱念做打樣樣精緻,真不愧是演員出身。

  沈老爺越聽越受不得,指著王濤罵道,「你……你……她好歹是你的長輩,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麼能直接動手?這就是你的理,你的孝道?虧你也是我們沈家的女兒,你這樣置爹於何地?你要知道,姨娘也是娘!」

  王濤也不想當場驚動老爺的,只是事已至此,她絕對不能退一步,否則太太會更難做,因而咬牙頂撞道,「那我也不能讓姨娘欺侮死我親娘也不管!這件事說來,爹難道做得占理?要不是這院子裡的『娘』太多了,我親娘也不會病下了,更不會有今天這一出!」

  這話,正紮在沈老爺的肺管子上,因為他納妾的事,只能住別院裡頭,連沈府大宅也不能回。這年頭誰沒個三妻四妾,偏他的老婆和兒女全不容他,他又到哪兒說理去?

  「好,居然教訓起爹來了,就算是天理也沒有這一條!」他怒極反笑,「既然如此,我也要教訓一下你這不孝女,你仗著身份壓制我的妾室,難道我做爹的不能管管女兒?來啊,給我拉過來掌嘴,看她還敢不也說出編排爹娘的胡話!」

  方初晴嚇了一跳,心想這好色的老傢夥為了自己的女人要打自己的女兒呀。雖說大姑奶奶這事做得也有點激烈,可她不出手,太太那軟弱的性子只能受氣。現在老爺不息事寧人,反而把事情往大裡鬧,如此的昏庸,如此不分青紅皂白,這還是那個十年間就從平民布衣擠身到富豪之列的人嗎?

  沈家的人,她全部看不懂,好像身份舉止都隱藏著無盡的秘密和不和諧的地方似的。

  再看大姑奶奶,一點也不懼怕,冷笑著站在那兒,看來打算在肉體上逆來順受,而從精神上鄙視父親到底了。但是她做為隨從,能眼睜睜著著大姑奶奶被打嗎?可她又能做什麼呢?

  眼著著老爺身邊的人就要過來拉大姑奶奶,情急之下,她也不知怎麼就衝口高喊了一聲,「二爺!」

  她突然出聲,所有人都停下手裡的動作,向院門望去。結果可想而知,大門紋絲不動,院內外寂靜一片,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方初晴偷眼四瞧,見老爺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大姑奶奶卻是白高興了一場。然而接下來,就是她接受眾人責難目光的洗禮了。

  「你又是誰?雞毛子喊叫什麼?」老爺很不耐煩地罵,「老二何曾來過?」

  「我是無思無我的奶娘。剛才……剛才似乎是看到二爺的身影了。奇怪了,人上哪兒了?明明是在的呀。」方初晴暗罵自己為什麼不明哲保身,非要趟這混水。現在可好,自己成靶子了吧?

  「只怕是想著少爺想瘋了吧?」趙姨娘哭得臉都花了,這時還有心情嘲笑方初晴。

  老爺哼一聲道,「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跟著這不孝女來的,想必也不是好東西。來人哪,給我兩個一起打!讓她與父頂嘴!讓她汪汪亂叫!」

  前一個她是說王濤,後一個她明顯是說方初晴。可為什麼說她汪汪叫,把她比狗嗎?這老混蛋!一把年紀了娶這麼多妾,早晚累死丫的!

  她這也算嘴給身子惹禍,看來要一起挨打了。廣武院離蘅芷院這麼遠,除非沈二會飛,不然誰也救不了她和大姑奶奶了。

  正這麼想著、害怕著挨耳光的疼痛和屈辱,就聽大門處傳來「光當」一聲。眾人回頭一看,就見沒閂好的門居然被一腳踹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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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29:37

【第四十三章.快刀斬亂麻】

  「二爺!」有人驚喜地叫,但這次卻不是方初晴,而是滿院中的沈府僕人們。

  百忙之中,方初晴仔細打量著當先走進門、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雖說在百日宴上應該算見過了,但那天實在太混亂了,她又受了驚嚇,並沒有認真看過。

  話說作為生活在現代中國的和平人士,看到血腥的刺殺和其後更血腥的鎮壓,有好多人就死在自己腳下,鞋子上還沾了點血,是正常人就會感覺不舒服,像她,噩夢做了好幾天,現在才算恢復些。

  不過這位大名鼎鼎的沈瀾嘛……長得還真是帥到人神共憤,神情又跩了巴幾的,直到冒泡的程度。他身上穿著一件深紫色、近乎於黑的絲質長袍,清水色挑絲褲子,衣料的垂感都很好,一看就是極上等的貨色。腰上的玉帶是墨玉,看似粗糙,實則古樸沈鬱。頭上戴的小冠非銀非玉,式樣簡單卻高貴,飄帶繫於顎下,頂上飾著表示武將的纓羽。

  恍然間,方初晴還以為夢迴三國,遇到了呂氏小布布。

  不過他不是面如冠玉型斯文美男,而是英氣勃勃、氣質淩厲、五官輪廓深邃,刀削斧鑿一般,雖說膚色有些黑,但整體感覺非常之MAN,宛如上古的青銅神器,銳利感在堅硬冰冷下若隱若現。

  只看了一眼,方初晴就……

  她斷定,沈府的四位少爺中,唯一不是太太親生的就是沈瀾。因為從遺傳學的角度上來說,老爺和太太都是面貌清秀的那類人,孩子們不可能長得像中外混血似的。大爺沈沅她是無緣得見了,但三爺沈涵和四爺沈洛卻是見過的,還有大姑奶奶及幾位行事低調的小姐,都是詩書人家的俊秀模樣,只有沈瀾的英俊帥氣帶著粗獷狂野的感覺。

  只是不知道,他是被收養的,還是庶出的呢?倘若是庶出,他的娘又是誰?大概不會是江國人士,難道是老爺身邊的外國小妾?可這也不對呀,他和太太的關係看樣子相當好,這又是為什麼?原諒她心眼兒壞,但她覺得在這樣的大家族裡,錢多、人雜、利益糾紛激烈,說白了就是一個小型江湖,就算沒有暗潮洶湧,也不可能人人友愛。再想想太太對老爺納妾的那個態度,繼母與繼子間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隔閡?

  奇怪的一家人哪!

  「瀾兒,你怎麼來了?」老爺見了自己的二兒子就有點心虛,也正因為如此,才總是刻意表現出威嚴的父親樣子,「你不領旨在你的廣武院閉門思過,跑出來做什麼?」

  「我來探娘的病,聽到這邊吵鬧,就過來了。」沈瀾聲音低沈,略帶沙啞。不知道江國人的審美標準是什麼,但在現代,這種聲音叫性感,不然那麼多搖滾明星怎麼在唱歌時,都力爭讓嗓子變得像破鑼一樣?

  「這兒沒你的事!」老爺氣哼哼的。

  沈瀾沒回話,黑眸環視,發現有別院的僕人抓著大姑奶奶的衣袖,遂擡手一指。他一個字也沒說,但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殺氣和威嚴,令那些人頓時覺得背上有冷汗冒出,忙不叠的鬆開大姑奶奶,當然還包括同樣被抓著的方初晴。

  唉,這就叫氣質,不愧是在戰場上經歷過生死的,對別人總有壓迫性的優勢。

  「瀾兒,你這是幹什麼?」老爺不幹了,也可以說是不願意當著下人們的面兒被下了面子,「我自管教你大姐,你給我滾一邊去!」

  「爹的事,就是兒子的事。」沈瀾依舊擺著一張撲克臉,看不出喜怒,「再說,爹身上的毒還沒有徹底淨除,不宜勞神動氣,有什麼問題我來辦吧。」說著勾了勾手指,他身後的兩名護衛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老爺。

  「把老爺送到西跨院去,好生看護。」他吩咐,「倘若在老爺身體未痊癒前,再四處走動令毒氣上行流竄,你們兩個就提頭來見。」

  兩名護衛毫不含糊地應了一聲,架起老爺就走。

  老爺急了,可又掙扎不過兩名壯漢,只有氣急敗壞的聲音越行越遠,「瀾兒,你個忤逆不孝的,快放開我,不然家法侍候。你還要關起自己的老子嗎?瀾兒……瀾兒……」

  「爹要安心養病,兒子恭送。」沈瀾說著,卻並沒有行禮,只站在那兒。

  當老爺的聲音徹底消失,他才頭也不回地道,「把東跨院的門鎖了,姨娘們的吃喝用度不得虧減,但院裡的人不得踏出院門一步,也不得喧叫吵鬧,不然……」他說話全是命令的口氣,大概帶兵打仗的時間太長,形成了習慣。而且最後那聲冷哼雖然很輕,卻聽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江國人誰不知道沈府二爺、右師王的鐵腕雷霆呢?不管是在邊關打仗還是在當今聖上當年奪嫡的鬥爭中,他做事都是狠決血腥、手段剛毅果斷、殺人時連眼睛也不眨的。不然為什麼叫二魔頭?以前左師王活著的時候還能有人迴旋調停,情況尚不至於太可怕,但現在……他說的話,敢有人不當回事嗎?他連自己的爹都變相軟禁了,旁人誰敢說半個「不」字?

  可是這人吧,生來都有點賤,越是怕、就越是好奇,越想征服、想接近,所以沈瀾才在江國未嫁之女中如此有行情,而且還在看漲。就比如現在,滿院的女人,除了大姑奶奶和方初晴外,全變桃心眼了。

  「二弟,幸好你來得夠快,不然姐姐要受人欺侮了。」出了東跨院的門,王濤笑道。

  「在家裡施展輕功,只有大姐才能令我這麼做。」

  他這算是開玩笑了?汗滴滴,聲音居然還這麼冷冰冰的,不過大姑奶奶看起來已經習慣了。

  「姐姐這次做的事,是不是有些過了?」

  沈瀾搖搖頭,「狗吃肉,貓吃魚,對付某些人就得用某些手段。其實蘅芷院這邊的事我知道,可我一個男人沒辦法插手。正愁呢,姐姐這一出手,我正好借了機會。快刀斬亂麻最好,一次解決,大家清靜。」

  王濤聽弟弟這麼說,心裡僅有的一絲不安消除了。有二弟在這兒,就算她那個爹也翻不出浪來。

  「可惜,殺雞用牛刀了。」她笑,「擔著半壁江山的右師王呀,居然連家事也要操心。」

  「管用就好,刀不重要。」沈瀾說著,回身望了一眼,但目光在方初晴臉上分毫沒有停留。

  被無視了。方初晴聳聳肩。不過無所謂,這待遇她在重生前就早已經習慣了,所以自尊心完全沒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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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30:40

【第四十四章.小點心】

  「二弟,一起去看娘吧。無思和無我也在,你可以順便抱抱他們。」王濤提議。

  直到這時,沈瀾臉上才露出溫柔的笑意來,雖然很淺,但畢竟是有表情了,不然方初晴會以為他是面癱患者或者是機器奧特曼。

  「我就不去了,姐姐在,娘必有很多貼心話兒要說。」沈瀾猶豫一下才道,「無思和無我……身子實在太軟了,我怕抱壞他們,還是等他們大點再說。」

  這話令所有人都笑了起來,當然只有王濤敢笑出聲,其餘人全得忍著。孩子怎麼會被抱壞?這位沈二爺在某些方面還真是白。不過,這也證明他太愛自己的這對寶貝侄兒了吧?

  不管怎麼說,一場風波讓沈瀾以不講理的手段解決了。大姑奶奶高高興興地去看太太,方初晴也只得跟著。太太見了無思和無我,又聽說東跨院鎖了,西跨院裡那位被限制了行動,心情大好,病體果然輕鬆了些。但她還是怕有病氣過給寶寶,抱著無思和無我親愛了一會兒,也就放方初晴等人回了松風園。

  此時餵奶的時間又到了,方初晴只得繼續「工作」,接下來又瞎忙了兩天,然後才又得空去看景鸞。

  這一回,她準備得充分了些,帶上了點禮物。說是禮物,其實不過是她親手做的小點心。為了將來離開沈府的生活能夠自由富餘,必要的時候再倒貼小白臉,她現在必須節儉,所以目前她的資金流動嚴格奉行了只進不出的原則。

  至於做點心,就用松風園的小廚房以及廚房裡的原材料就行了。管小廚房的媳婦子叫順子嫂,顧名思義,她嫁的男人叫順子。其實她雖然是「嫂」,但也和方初晴一樣,是二十來歲年輕漂亮的女人,因為方初晴閒來無事總幫她做點事,所以兩人關係不錯。

  方初晴不太會下廚,不過做麵點卻正式學過,雖然不怎麼出色。那時她大學畢業後找工作受阻,一度想開個糕點鋪子來著,倒下過一番功夫。

  她不知道景鸞口味如何,但想著甜甜嘴也能甜甜心,就做了撒其瑪。又想著,久病後的人只怕嘴裡沒什麼味道,應該來點鮮香的,又做了翡翠干貝蒸餃。括號:這兩樣是和電視裡的飲食節目學的,選這兩樣也是因為它們都不是做起來太麻煩的點心。

  只是她這廚藝學的時候就不很高超,後來找到工作後又久不做了,手生的很,在維維地幫助下,她的撒其瑪做了二斤,卻只挑出二兩還能看的。翡翠干貝蒸餃發揮不錯,三十粒中挑出了十五粒可用。

  午飯後,順子嫂幫她把點心放在一個兩層的精巧小竹籃裡,讓她挽著和維維一起出了門。探病嘛,當然不能打扮得太花枝招展了,所以她穿著一件白地兒小碎花的夏布偏襟上衣,系一條湖藍色羅裙,頭上也紮了塊繡花帕子,因為她的玉簪在百日宴上摔碎了,金釵被龍足踩扁了,頭上光光的不好看。

  有了維維陪著,她並不擔心會迷路,但也認真記下了路徑。到了流心院的地界兒,遠遠就看到陳皮和田七在曬草藥,立即上前要求通稟。

  「不巧了,我們爺不在。」田七道,看到方初晴似乎有些不信,又加了句,「真不在,一小時前才被二爺叫到廣武院去了,說是有事商量。」

  「那既然這樣,就請把這籃吃食送給景爺。」方初晴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可是卻沒見到。

  不過轉念一想,景鸞是沈瀾的幕僚,在沈府裡雖是半主半僕的地位,但哪個主子都得高看他一眼。自己一介小小的奶娘求見,本來就有點冒失,人家完全可以不理會的,田七和陳皮沒必要撒謊。

  「方姐姐這麼客氣呀。」田七的性格比較活潑,從籃子的縫隙中聞了聞,逗趣道,「不像是府裡常吃的那些,難道是方姐姐親手做的?哎喲,這可珍貴了呀。」

  「不管怎麼說,上回景爺幫了我大忙,我是應該謝的,又聽說景爺病了,早該來探望。不過無思和無我還小,離不開人,今天是好不容易才抓出空來。」方初晴說得一本正經。

  一邊的陳皮點了點頭,突然道,「可不,我們爺為了救方姐姐,要挾四爺不許告發,這才給拔的刺。」

  啊?!

  方初晴一愣,這才明白為什麼四聖人這麼輕易就放過了她。她曾經疑惑過,卻沒有細想,原來是景鸞暗中保護了她。可是,他卻一個字也沒說。這種情操……他還叫什麼景鸞呀,乾脆叫雷鋒得了。

  「景爺真是天下間的一等好人,做好事不留名的。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是無以為報,我真是……」方初晴感動得想起了自己的儲備銀,琢磨著要不花上一兩銀子買點東西?可是,景鸞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外面買的未必和他意。那還是……別花冤枉錢了,用其他方式報答吧。

  想來想去,她還是不捨得錢。但在電影裡,這種情況下應該做雙鞋或者繡個荷包什麼的,可是她釘個扣子還行,其他的……要不,還是恢復一下面點手藝,隔三差五送些花樣新鮮的點心來?

  「一小時前被二爺叫走的?」維維突然問,「那正是府裡傳飯的時間呀,景爺吃好了沒?到二爺那兒去吃,走過去……只怕時間又過了吧?」流心院地處偏僻,離各院的距離都不算近。景鸞坐著輪椅的話,只怕需要花的時間更長些。

  田七一拍腦門道,「我和陳皮正擔心這個呢,我們爺才吃了兩筷子,二爺院裡的人就來叫了。爺怕有什麼急事,直接就跟著走了。他的胃一向不好,病也……」

  「別胡說八道,在二爺屋裡還會餓到?」陳皮攔了四七一句,但又說,「就怕二爺愛吃的全是硬食,我們爺大病初癒,克化不動。」

  維維一聽,立即興奮地道,「那不如我和方姐姐去一趟廣武院,即讓姐姐當面表達下謝意,再把這些新奇的小點心送過去。萬一景爺還沒吃,先墊墊也好呀。不過,非得說是田七哥哥和陳皮哥哥的意思,這才算個名目嘛。」

  這丫頭,明明是想藉機近距離接觸沈瀾,卻編出這麼一套話來。當面表達謝意?胡扯!和四聖人發生的衝突能當著外人直說嗎?那時說不定她被追究,連景鸞也未必落下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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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31:12

【第四十五章.新寵】

  「那就說方姐姐來給我們爺送謝儀,我們兩個想著爺中午沒怎麼吃東西,而且這點心還是趁著最新鮮的時候吃最好,所以就麻煩兩位姐姐跑一趟了。」陳皮想了想道。

  雖然維維比他們年紀小,但府裡的小廝們嘴甜,見了稍整齊些的丫頭,甭管大小,都是叫姐姐的。其實方初晴應該被稱為嫂子,不過松風園裡的人叫她姐姐,外人也就跟著這麼喊了。

  「這樣說挺好。」維維輕輕拉了下方初晴的手臂。

  方初晴本不想去廣武院,不過看維維那麼期待,一時心軟,就應了下來。但是她總覺得這麼做不合規矩,到了廣武院門口還在猶豫。她們也不是被主子奶奶派來辦差傳話的,巴巴地提著一籃子吃食追景爺到二爺處,像什麼話!

  正躊躇間,就見從大敞四開的院門裡匆匆走出一位大叔,很面熟,正是她初入府時給欽差大人李不和李好引路的。奇怪的是……她總覺得認識這位大叔似乎更早一些。

  「趙管事。」維維連忙施禮,方初晴也照做。

  在沈府裡,除了大管家張傑,僕人中最有地位的就是各院的管事了。而廣武院有景鸞幫著照應,事情不多,所以趙管事還兼顧著松風園,權勢比其他管事還要大些。

  「哦,是牟家的維維呀。」趙管事似乎心情不錯,笑瞇瞇地道,「可是大奶奶招呼二爺有事?這位是哪院兒的呀?」

  方初晴被關在松風園中很少出來,趙管事雖說常來常往,卻沒正式見過她,因此竟不認識。再說她頭上包著帕子,也讓人看不出是媳婦還是姑娘。

  「這是小世子和小公子的奶娘,方姐姐。」維維慇勤介紹道。

  趙管事「哦」了一聲,向方初晴望來。

  方初晴做出了正常人類的社交表情,也就是笑了笑。可沒想到趙管事居然愣住了,似乎觸動了心底什麼可怕的回憶,居然變了臉色。

  「你……你……」他指著方初晴,結巴了半天也沒說出話。

  方初晴也被嚇著了,生怕那熟悉感是因為她藉以重生的這個身體裡有殘留意識,是和趙管事認識的人。那麼她編得溜兒圓的謊言將全部被戳破,真揭穿了這一切,她要怎麼辦?萬一人家把她當妖怪給火燒了呢?可這身體的原主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趙管事,您怎麼啦?」維維驚訝地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嘴唇皮兒都青白了呢。」

  趙管事一驚,覺出自己失態了,忙換了一幅笑臉道,「沒什麼,突然頭暈。你們……到底有什麼事?」

  維維口齒伶俐地把來意一說,趙管事點頭道,「那就進去吧,二爺他們正在後院呢,找前頭的小廝通稟一聲,我有事,先走了。」說著就快步離開。

  「這麼好說話?」方初晴愕然問。

  「想是他兼管著松風園,就把咱們當自己人了吧?」

  是這樣嗎?她怎麼覺得趙管事似乎有點心不在焉似的?而且走得那麼快,說好聽點叫健步如飛,說不好聽的……好像是身後有鬼追一樣。

  那她要怎麼辦?收拾細軟先逃掉再說?

  不,不行,不能慌!她若先跑掉,反倒叫人懷疑。而既然她暫時想不出與趙管事是什麼關係,乾脆就裝著什麼也不知道好了。所謂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長得相像的人多了,怎麼證明她是借屍還魂的?只要她一口咬定先前那套謊話全是真的,別人能奈她何?

  跨國作案,就算是江無憂下令,也只能查到馬國沒她這號人,並不能知道她到底來自哪裡。再說,之前她編得好,早說她娘家沒人了,要查的話也不是一年半載可以查得到的。要逃,那時再逃也不遲。

  就這麼定了,一定要頑抗到底!她就是這身體的主人,她已經是了!她不斷做著心理建設,踏進了廣武院的大門。

  聽說二爺院裡是不用女人侍候的,所以百日宴那天,方初晴連一個丫頭婆子也沒看到。可現在她和維維站在抱廈邊等傳話小廝回話時,卻看到一個身段風流的絕代佳人及兩名面貌伶俐的丫頭從抄手遊廊中走過去。

  「這是二爺的新寵,名叫晴翠。」維維偷偷對方初晴說,「是畫屏院的頭牌姑娘,還是個清倌人呢。聽說哦,等閒王公貴族要見一面,她也不肯,清高得公主似的。可上次二爺出征,她直接攔了二爺的馬,說要跟二爺到北邊去,紅袖添香,追隨英雄。」

  「瀾二爺一定美得冒泡。」方初晴微諷一句,覺得晴翠這娃的心思和表達方式忒瓊瑤了。大家的名字中都有個「晴」字,為啥這娃就不明白,憑白為男人獻身一點也不偉大呢。

  「沒有。」維維有點酸溜溜、又有點得意和驕傲地說,「二爺當場說阻攔大軍行動的,都要斬。可是皇上卻說,美人為英雄牽馬墜蹬本就是佳話,何必弄得這麼血腥呢?不如成全了美人心意,收在屋裡,但不能跟著上戰場,就等在廣武院得了。」

  「皇上這是賜婚?」方初晴嚇了一跳。

  「不是不是。」維維雙手猛搖,「皇上就是讓二爺收在房裡,說以後是娶是譴,不關他事。」

  方初晴聽到這,只感覺哭笑不得。敢情這位皇上真愛多管閒事,她還以為被舉薦為奶娘是特例呢,原來早有先例的,就連之後把事情撇得一乾二淨的德行也都是一樣。只不知江無憂這麼做是一時興起的惡作劇呢,還是深謀遠慮的埋下楔子與伏筆?

  但話說回來,她一個從異界飄泊而來的靈魂有什麼好利用的。那麼,又一個事實可以證明,江國皇帝確實是個大變態,右師王爺是個大陰人。因為畢竟沈瀾順水推舟的接手了這個女人不是嗎?他可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倘若心裡不願意,就算是聖旨又如何呢?

  「我在馬國的時候,還真不知道江國的風氣如此開明。」方初晴歎了一聲。難道這地方和中國那萬惡的舊社會不一樣?像晴翠這種搖錢樹似的女兒,媽媽們怎麼能輕易就放她出來,讓她自己挑男人?或者晴翠和某些雲遊和尚一樣,是在畫屏院掛單的?

  「她是那種地方出身,本來就不要臉。」維維撅著小嘴咕噥了一句,「良家女子怎麼做得來這種事。她擺出那種樣子,可不就是為了引著男人們著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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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31:40

【第四十六章.吉祥三寶】

  方初晴一聽就笑了,捏捏維維粉嫩嫩的小臉道,「小醋罈子,你可酸死我了。她迷不迷死二爺,與咱們沒關係,我倒是好奇二爺其他的女人會是什麼樣子。」

  維維臉紅了,躲開方初晴的魔掌後笑著說,「二爺身邊的女人從來只留一個,不過經常換就是了。他嫌女人話多,煩呢。姐姐別看這女人現在得意,也不知何時就給送走了。」

  好無情的男人哪!方初晴感歎。沈瀾回府很久了,只怕畫屏院的頭牌清倌人也早就不清了,不知將來她會流落到哪裡?如果她只惦記這個男人的權勢倒罷了,假如連心也押上,肯定又是一番淒慘情景。

  看到維維一臉憤憤然,好像她的二爺是被迫把美人收到屋裡似的,方初晴連忙岔開話題,討論起今天做點心的得失來,還說以後再「研究」出幾樣來,好好給景爺補補身子,看景爺瘦的。

  正說著,傳話的小廝回來了,帶她們去了後院的一處五角涼亭。那涼亭寬闊敞亮,以漆成紅色的粗木為欄,大氣中透著風雅。亭中並無石桌石椅,其中有兩個人做著交椅,一個人坐輪椅,三人面前擺著張八仙桌,上面一點蔬果也無,只一壺茶,三隻杯。他們彼此間也不大聲交談,只偶爾說點什麼,如同畫中人物,年深日久地印在白得晃眼的紙上。

  看起來……他們三個就像是吉祥的一家。

  方初晴和維維被帶到涼亭後就迅速觀察了情況,之後低眉順目地站在一邊,心中感慨萬分。本以為此處只有沈瀾和景鸞的,沒想到江無憂也在。他們三個貌似才洗完澡,全部散著發,穿著絲綢中衣,衣帶系得並不嚴謹,敞著胸,光著腳。江無憂自然還是全身黃黃的,誰讓他是皇上呢。景鸞穿白,看起來顯得更加文弱優雅,讓人的心都疼起來,而沈瀾則穿著黑色,冷色調嘛,感覺蠻涼快的。

  好一幅美男休夏圖,色女們有幸看一眼,也會覺得人生不虛此行。不過……洗澡?把景鸞叫到廣武院就為了洗澡?

  再看他們三個彼此心領神會、一切盡在無言的模樣,方初晴產生了極其不純潔的聯想。二爺院裡為什麼只用小廝?景鸞為什麼孤零零的?江無憂為什麼放著三宮六院的美人不管,總是往沈府跑?難道他們是……三P?沈瀾,霸道萬年絕攻。景鸞,秀氣彆扭受。江無憂,腹黑半攻半受。

  壞了壞了,她被腐女們腐蝕了腦子,只要看到漂亮男人在一起,就會產生聯想。難道男人們之間不能有友誼了?不能有生死交情?總這麼著想實在也很病態。雖說專門叫來洗澡有點奇怪吧,但去公共澡堂中的話還不是一起洗?能有什麼問題。

  「哇,哪裡來的村姑,倒真是清新可愛呀。」到底還是江無憂先發的話。

  「皇上誇獎了。」方初晴假裝聽不出他話裡嘲笑她裝扮的意思,沒什麼誠意地道謝。

  「見了皇上,緣何不跪?」沈瀾插了句嘴,聲音還挺威嚴的。

  不過方初晴並不怕,雖然維維在一邊跪得老老實實的,她卻大大方方地說,「是皇上的恩典,許我不跪。」

  聽到這兒,江無憂輕笑了起來,點頭道,「有這事!朕許她除了佛祖、道祖外可以不跪任何人,包括你哦。不過你那小籃裡放的什麼小點心呀?朕洗過澡後總是很餓,你家二爺又是個吝嗇的,只喝茶,越喝越餓。」他前半句是對沈瀾說的,而後半句卻是對方初晴說的。

  「這是極品名茶龍丘,全江國總共也就不到一斤,我府裡才只有二兩,烹菜所用之水是用去年落在梅花花心上的初雪融的,還嫌?」沈瀾皺了鈹眉,不客氣地道。

  江無憂自覺理虧,所以不搭話,只一個勁兒問方初晴帶的什麼好吃的。

  「是送給景爺的。」方初晴擺出先小人後君子的樣子,反正這皇上也不太著調,不用太拘謹了,「前些日子我被三奶奶派去給太太辦事,結果迷路了,是景爺派陳皮送我去的畫蘆,今天我是特意來感謝的。」

  「這點好處也要感謝嗎?那朕還給你薦了工呢,讓你來到沈府這麼好的地方,怎麼沒見你謝朕?」江無憂托著腮,似乎很無奈似的翻小茬,但他一臉興味,倒像是在逗弄人。

  於是方初晴毫不客氣地道,「民女不是請皇上吃了包子嗎?」

  「哦,有這事?」一直不語的景鸞突然笑道,「原來就是你讓二爺輸了賭局呀。」

  「應該說,是晴兒讓朕贏得徹底。」江無憂貌似有些尷尬,但眼睛卻閃閃亮著,「不過百日宴那天沈瀾救了你的命,說起來是幫了個天大的忙,你又要怎麼謝他呢?」

  而方初晴聽到「晴兒」二字,身上又一陣過電似的發麻,可說到沈瀾的救命之恩,她倒覺得沒什麼好報答的。畢竟這是在沈府,他有義務提供保護。因為那起刺殺事件,她嚇死的細胞先不提,那根古玉簪子沒讓他陪就夠對得起他的了。

  不過這些只是心中想想,既然江無憂發了話,她只得硬著頭皮屈膝施禮道,「先謝過二爺。」

  哪成想人家還不領情,冷漠無感情,而且很傲慢地道,「我沒有救你,只是你擋住了我出劍的位置。」

  那不正好?兩不相欠!人家不接受好意,她也沒必要覺得虧欠。方初晴冷哼了一聲,自己感覺沒出聲,可三個男人全聽到了。

  沈瀾皺起眉頭就要發火,景鸞風狀連忙拉過話來道,「初晴,你帶的什麼好吃的給我。說起來,我也是餓了呢。」

  看到景鸞溫文的笑容,方初晴感覺舒服多了,恭恭敬敬走上前,打開竹籃道,「我廚藝不佳,就是兩樣普通的點心,景爺嘗嘗吧,不好吃的話,不笑話我就行了。」

  景鸞點了點頭,招呼小廝拿了三雙筷子和三隻白瓷遊魚花紋的小碟子來,先是給江無憂呈上一隻蒸餃和一小塊撒其瑪,然後給自己裝了兩蒸餃,最後把大塊撒其瑪全放在了沈瀾的碟子裡。

  方初晴這個意外呀。看起來景鸞是不吃甜的,江無憂是雜食動物。可難道這個大陰人喜歡吃甜?不會吧?成熟點的男人都不愛吃甜了,何況他這種脾氣秉性?他這種人應該天天吃干饅頭就臭豆腐,而且不給水喝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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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32:24

【第四十七章.金匕首】

  她偷瞄著沈瀾,見他的吃相極其……從容,看著很文雅,但速度非常快,人家景鸞細嚼慢咽,連兩粒蒸餃還沒吃完,他的大塊撒其瑪已經不見了蹤影。

  「味道不錯,但做工差些。」與他同速的江無憂給了評論,然後轉過頭又問,「朕的右師王覺得如何?」

  沈瀾沒說話,居然把頭別了過去。

  方初晴這個氣呀!好吃不好吃,倒是給點反應呀。現在這是什麼意思?吃了人家親手做的東西還看不起人?擺出一幅被迫品嚐的樣子來,太自戀了!

  「晴兒,你這手藝再練練準行。回頭不當奶娘了,跟朕回宮去做禦廚可好?」

  才不去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呢。方初晴暗想,嘴裡卻道,「民女是村姑,上不得台盤的,就不進宮給皇上丟臉了。」說完,就去看景鸞。

  見景鸞斯文地吃完最後一口蒸餃,輕聲道,「我倒覺得很好吃,用了心的東西都是好吃的。初晴,我收下你的謝儀,那件事就不用再提了。」

  他說得隱晦,方初晴明白是關於四聖人的事,於是微笑著點頭,好像和他共同擁有了秘密似的,無形中就有了親近感。再看景鸞有點蒼白的面色,想到他為了救人而累病,她心裡忽然有了主意,打算回頭去問問陳皮和田七,看流心院有沒有小廚房,她得了空就可以去做點柔軟好消化的麵點給景鸞吃,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嘛。

  「其實晴兒啊,朕這回來沈府,原是要找你的。」江無憂突然說,「可是朕的右師王說從北韁帶回一種草藥,用做藥浴的話很是強身健體。臣下一片孝心,朕怎好拂了這美意,倒耽誤了正事。不過托朕的福,他們二人也浸了龍湯。」

  「皇上說笑了,您找民女能有什麼事?」方初晴很意外,不明白江無憂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早知道你忘了,朕何必花那個冤枉錢。」江無憂好像很後悔似的說。

  方初晴一聽「錢」字,立即兩眼發亮,突然想起了金釵的事,連忙道,「怎麼是冤枉錢呢?那是皇上為人公平,兼之從不欠人的高貴品格。這樣的賞賜,民女豈敢推諉?」

  「真會說話兒,轉變兒也快。沈瀾,學著點兒。」江無憂笑道,之後叫了一聲小德子。

  涼亭四處寬闊,方初晴沒看到什麼人,可江無憂話一出口,小德子就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上回刺殺事件中,江無憂的兩個貼身太監全受傷了,此時小德子還臉色略顯蒼白,但顯然並無大礙了。

  他手中抱著一個攢金絲海獸葡萄紋緞盒,聽了江無憂的吩咐,就把盒子遞到了方初晴的手裡。

  哎呀,買一贈一的好事呀!這個盒子看起來很名貴,很值幾個錢,那麼可以想像,裡面的金釵說不定也是特別高級的,就是那種用料考究、做工精湛、名人設計的,更說不定還鑲了珠寶啥的。

  方初晴很想克制立即打開觀賞的慾念,可是沒能成功,幾乎緞盒一入手就立即打開了。但結果……她很生氣,因為她覺得江無憂是故意耍她的!

  當初她確實說要江無憂賠他一個大點的,但也不是這樣的大法。這是金釵嗎?雖然模樣是飾物,但其實……簡直是一柄金匕首!怪不得她剛才接過盒子裡手上一沈,著點脫手。這東西能戴嗎?不把人的脖子壓斷,也得把頭髮全墜得扯下來!

  「怎麼?不好看?還是不喜歡?」江無憂笑瞇瞇的問,「沒見過女人看首飾時像你這麼猴急的。」

  變態就是變態,太無聊了所以來捉弄人吧?聽說他做上大江國的帝位挺不容易,現在似乎也有不少反對勢力,他怎麼就那麼多閒心來欺侮人玩呢?

  可是她絕不能流露出氣急敗壞的樣子來,不然她就輸了!為什麼要輸給一個大變態?方初晴賭氣地想著,然後換上一張受寵若驚的樣子道,「很好看、民女也很喜歡,大小特別『合適』。」

  「那朕給你戴上吧?」江無憂伸出手,笑得眉眼彎彎,喜慶又好看。

  方初晴嚇得後退一步,差點撞到還跪在那兒偷看沈瀾的維維身上,「這是皇上禦賜的,怎麼能隨便戴在身上,必是放在屋裡,早晚三柱香來膜拜的。」她一邊說一邊收起盒子。

  短暫的氣憤後,她迅速地想開了。金釵變成金匕首也好,一來可以防身,誰再動她的念頭,她請出金匕首就自衛,這是皇上賜的,誰敢奪過去?某種程度上,這好比給武器加上了別人無法反抗的屬性。當天她非要江無憂賠金釵,並不是為了愛美,而是要存錢,要知道大江國的金價是很高的。而這隻大金釵份量十足,值不少銀子呢。如果在地價低的地方,就不定還能換一套小房子。

  不過她才不會把這大金釵放屋裡,回頭弄個匕首的套子,隨身帶著好了。

  「皇上,說完『正事』了吧?」沈瀾不耐煩地插嘴道,「臣也有要事回稟,閒雜人等退下。」

  他令堂的,沈二這是直接趕人哪!都說吃人的嘴短,可沈瀾的嘴一點不見短,還有漸長之勢。這第一次正式拜訪廣武院就以被轟出來告終,不過方初晴想了一下也就淡定了。這不是在現代,不是在中國,是在異時空的封建大江國,她一個下人有什麼人權呀。

  忍了吧!但腦海中想像著把某些嘴長家畜的頭安在沈瀾脖子上,還是很阿Q的爽了。哈哈!有趣!

  再謝過江無憂後,方初晴抱著放著金匕首的小盒、挽著已經空了的小竹籃,興高采烈地退下。

  維維追在後面,轉著小心思,才走到迴廊,她就故意驚叫一聲道,「方姐姐,我們又忘記給趙媽媽送衣料了,這事耽誤很久,過幾天就辦了吧,不然真的很說不過去。」

  「小丫頭,別跟我掉花槍,你是想見……」方初晴伸出兩根手指,望著四下無人,低聲道,「姐姐跟你說過,他跟我們不是一路人,有雲泥之別,你這丫頭怎麼就想不開呢。」

  維維小臉一紅道,「我沒要怎樣,真的是為給趙媽媽送衣料。」

  她嘴裡雖然辯駁,但方初晴知道,她就是為了來見沈瀾,哪怕遠遠的看著也好。唉,少女情懷總是詩呀。沈瀾一年中有半年在北邊,回府的這些日子,暗戀他的大小丫頭全恨不得往廣武院跑,也怪不得他不用女人侍候,確實很麻煩。

  在這一刻,方初晴突然理解起沈瀾來。正不知如何回答維維才不傷害小姑娘的心,忽然聽到一聲慘叫聲從偏院傳來。是……男人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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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32:43

【第四十八章.謠言】

  方初晴和維維都嚇得一激靈,面面相覷。

  難道廣武院裡有地牢,專門為江無憂審訊犯人或者乾脆搞秘密逮捕並暗殺?那可得趕緊躲開,知道宅門秘辛的人都可能活不了了,何況是國家機密,必須迅速遠離不可。

  想到這兒,方初晴拉起還再發愣的維維就走。她是小老百姓,柴米油鹽醬醋茶、外加銀子和房子是她應當關心的,至於其他秘密,還是不知道為好,難得糊塗呀。

  她走得很急,才拐過一段粉牆,就和另一個方向來的人撞上了。因為對方速度也很快,所以撞得她往後連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懷中的緞盒雖然還抱得緊緊的,竹籃卻滾落到道旁。而那人被身後的兩個丫頭緊急扶住,只是疼得皺起眉頭,卻並沒有摔倒。

  「你瞎了眼了?走路不看著點!」其中一個丫頭對著方初晴就罵,橫眉立目的,看起來很潑辣,「廣武院是閒雜人等可以亂闖地嗎?」

  維維被方初晴擋在身後,所以只趔趄了一下,聽對方出言不遜,立即不樂意了,還嘴道,「是大家互相撞到,怨得誰來?你嘴裡少不乾不淨,到底是誰瞎了?你既然知道這是二爺的地界兒,就該知道二爺最怕人吵,你還在這裡雞毛子喊叫,講的到底是哪家的道理?」

  那丫頭一愣,意識到自己是嗓門大了,不禁僵在那兒。於是另一個丫頭接口道,「哪家的道理也沒有下人逞威風的,你又這麼厲害幹嗎?」

  方初晴跌得七葷八素,愣了幾秒才發現和她狹路相逢的正是晴翠,畫屏院的頭牌姑娘。她才爬起來要說什麼,就聽維維冷笑道,「是呀,我們是下人,可也沒聽說二爺擡舉誰做了這廣武院的主子,耀武揚威個什麼勁兒!」

  好丫頭!吵起嘴來真有兩下子!不過晴翠姑娘畢竟沈二的新寵,她們一時不低頭,可能難免吃虧。意識到這一層,方初晴立即把維維拉到身後,歉然道,「抱歉抱歉,是我走得太急了。所幸三位並無大礙,不如揭過這事如何?二爺喜靜,真吵起來,咱們挨板子事小,惹怒二爺就不該了。」

  「你是什麼人?」睛翠問,揚著下巴,眼角都不掃方初晴一下,態度還真是傲慢,真的是雞窩裡飛出的活鳳凰作派。所以說,有的男人就是很賤,越是眼高於頂的,他們越是捧著。其實細看,晴翠雖然長得漂亮,但氣質上卻缺少太太和大奶奶的那股的孤高感,有點硬裝的感覺。不過她也算得上是個美人了,再會點琴棋書畫,未必需要多好,能裝門面就行。但是好傢夥,現在這氣度,簡直全和政城都裝不下她了。

  「我是來幫大奶奶辦事的。」方初晴隨口找了點「正當」理由,沒想到晴翠似乎很介意似的,雖然還是不正眼瞧人,但眼皮卻抖了抖。因為方初晴正在觀察評判她的容貌,所以看得一清二楚。

  咦,她為什麼介意粱竹月?照理說,她們之間應該沒有任何交集之處呀?難道又是豪門恩怨?

  「大奶奶找二爺有什麼事?」晴翠的表情很快又回到了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

  「這個……主子的事,我們當下人的不敢議論,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告退了。」她故意說得含含糊糊,說完略施一禮,也不等晴翠發話就離開了。

  一路上,維維還憤憤不平,但方初晴的八卦心卻全繫在沈瀾身上。他能容忍晴翠住在廣武院裡,想必是喜歡她吧,至少不會討厭,至少最近是如此。可晴翠為什麼一聽到大奶奶的名字就有點不自然呢,難道沈二和大奶奶……

  不不不,這個太驚悚了!之前在現代看小說,她最怕的是亂倫情節,看得時候渾身起雞皮疙瘩。不過男人似乎都喜歡粱竹月那類型的美女,高雅得讓人心疼,柔弱得讓人產生保護欲,越是強大的男人越是喜歡這種女人。比如江無憂、比如死掉的沈沅、比如沈二……

  想到這兒,她不禁一哆嗦,加快了腳步,逃似的往松風園走。哪知冤家路窄,才到松風園大門口,就見到大奶奶和王媽媽緩緩走來。

  粱竹月最近幾天身體好了些,又恢復了在琴閣待到近黃昏的習慣,可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方初晴愣了,連忙問安。

  「你們這是打哪兒回來?」王媽媽看了一眼方初晴手裡的緞子盒,還有後來維維提著的竹籃子。

  方初晴猶豫了下,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可維維嘴快,幾乎老實地把她們今天所有的行蹤全匯報了一遍,包括了每一個細節都清清楚楚。

  「廣武院還沒乾淨嗎?」聽完,粱竹月甩了一句話就進去了。聽語氣,不乾淨的東西當然說的是晴翠。

  而王媽媽則在園子門口,沈著臉對維維道,「往後不要總跑到別的院去,畢竟大奶奶是寡婦,我在們松風園中裡當差的又都是女人,萬一有哪個嚼舌根子的說點什麼,只怕好說不好聽。」

  說完又轉向方初晴道,「初晴,不是我說你,你年紀長著維維幾歲,又是個嫁過的,該知道要避嫌。上回無思無我的百日宴,就有人在背後編排皇上和你……前些天又有人說你對二爺癡心妄想,你這又去找景鸞……我知道你是正派人,可常言道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再說人言可畏,男人家倒罷了,女人的名聲壞了,今後可沒辦法做人了。」

  老子做人做得好開心,今後還要再嫁呢。方初晴暗道,不過她對王媽媽說的那些事實在很震驚和無語。

  「這都哪兒跟哪兒呀!」她辯解了一句,「今天找景爺,真的只是道謝。至於二爺……」

  王媽媽一擡手打斷她道,「我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可天下間就是有是是非非傳來傳去,我們只能注意自身,不讓人抓住把柄。我看,今後你還是少出園子,安安生生的過好日子,多好!」說完也進去了,留方初晴在那兒目瞪口呆。

  如果說那天和江無憂的情形讓別人誤會倒罷了,她和沈二根本今天才第二次見面,哪來的暗戀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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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33:39

【第四十九章.大奶奶又病了】

  所謂謠言,當事人總是最後一個聽到。

  所以,當方初晴從王媽媽那裡得知自己命犯虛假桃花後,簡直百口莫辯……和皇上不清不楚,百日宴那天有野合的嫌疑;癡戀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沈瀾;勾搭溫潤如玉的公子景鸞……

  天哪,她哪裡還是一個純潔堅貞、自強不息的小奶媽,已經完全變成了人盡可夫的蕩婦淫娃了,原來悲劇的人生真的不需要理由呀!

  「我沒敢告訴姐姐。」事後維維支支吾吾地對她說,「如今蘅芷院裡人多嘴雜,好多話就是從那邊傳出來的,說姐姐迷二爺迷到……憑白地喊二爺的名字。還有人說姐姐喜歡二爺到……失心瘋了。」

  原來是那天為大姑奶奶解圍時做下的孽,真是冤枉死了,果然好心遭雷劈。難道是沈瀾聽信了這些謠言,所以才對她特別冷淡的?那他這人的判斷力和腦容量真值得人懷疑了。

  不過她想了一會兒就不再懊惱了,乾脆決定我行我素,不再那麼小心翼翼地做人。之前她一直老老實實,希望低調的混過第一年的重生時光,但她拿的錢多、工作輕鬆、不知哪根筋對了變態皇帝的胃口,只憑這幾樣就足夠人嫉恨的了。那麼不管她如何注意言行,也照樣會被中傷的,這次不就是空穴來風嗎?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太緊張?她是一年後就要離開的人,到時候就選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人生,誰還會知道她的「風流韻事」呢?

  所以,走自己的路,讓別人打的去吧!

  另一方面,王媽媽讓她盡量不要出松風園,使她產生了逆反心理。她是當奶娘的,可不是做囚犯,憑什麼不許她四處走動?當然,她也不會在明面上跟王媽媽對著幹,那樣大家今後不好相處,還憑白的激化了矛盾。她又不是白癡,不會給自己增加敵人,因此她決定私下往景鸞那兒跑。

  當天晚上睡不著時,她回憶過了,至少有幾十種麵點還記得怎麼做。而景鸞救了她卻保持沈默、不求回報,這種高尚情操值得她認真對待。

  想著景鸞貌似對餃子比較有好感,她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在小廚房偷偷做了一品芝麻酥餃和山藥蒸餃兩種,芝麻有養血的功效,山藥補腎,都對身子弱的人有好處。好在景鸞飯量不大,除了要送去的,還留了不少賄賂了順子嫂和打下手的媳婦子。這樣,她們就不會向王媽媽匯報她偷溜的事了。

  可惜她才餵過奶,打算等大奶奶出門去琴閣就跑去流心院時,卻傳來了大奶奶病情加重的消息,而且聽說病勢兇猛。

  一時之間,整個松風園都忙碌了起來,跑著去請大夫的、匆匆去通知太太的、忙著準備熱湯水的、大熱的天往屋裡搬火盆的、濟世堂的孫大夫開了藥方後,又有去抓藥、煎藥的。

  在這種情況下,方初晴當然不能偷溜,還必須找點事做才行。工作過的人都知道,平時多努力勤勞也沒用,關鍵是不能讓老闆看到你沒事兒干,因為老闆眼裡沒有閒人。

  正好,孫大夫說了給大奶奶開的藥必須一小時服一次,還要令藥湯保持微滾的狀態,不能涼下去。於是王媽媽就讓維維在當院放了個小茶爐子煎藥,免得離得遠,不方便她隨時的、親自的盯著。

  方初晴見狀,連忙上前幫忙。

  「你?」王媽媽看了方初晴一眼,那神情好像懷疑她會下毒似的。不過她臉上那嚴重不信任的神色轉瞬即逝,不過半秒就又換上和藹可親的樣子,點頭道,「也好,兩個人看著藥會好一些。維維,初晴不慣做這些活,你仔細著別有塵土落在藥裡。」

  維維應了一聲,王媽媽就進屋了。而因為大奶奶這邊人多事忙,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早帶著無思無我到後院去了。

  就這麼著折騰到了晌午,好不容易消停了些,太太又來了。

  其實太太來看望生病的兒媳很正常,何況大奶奶又是很得她心意的晚輩,奇怪的是沈瀾居然跟在她身後,貌似是陪著母親來的。

  維維一見他,眼睛立刻發亮,小手也哆嗦了,手中的扇子差點把藥鍋子打翻,虧了方初晴搶救得夠快。

  再看沈瀾,沈默地跟在太太后面,似乎沒什麼東西進入他的視線。

  「你這孩子,可怎麼辦呢?」見太太和沈二進了屋,方初晴輕輕打了維維的頭一下,「他眼裡、心裡根本沒有別人的。他就是個內心陰暗的自戀狂、喜鵲男、大水仙,你懂不懂?」

  維維收回目光,戀戀不捨地搖搖頭,「我也沒想讓二爺注意到我呀。」

  「笨丫頭,站在角落仰望著某人並不好玩,也不淒美浪漫,只能讓你的脖子出現類似於落枕的狀況!」

  「方姐姐說什麼哪!」維維哪懂方初晴那些新詞。

  方初晴很有無力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好,只好把話題岔開了。又過了約摸半小多小時,闌珊出來取藥,小臉紅得像三月的桃花,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動人,更增麗色,顯然是少女見到心上人的模樣。

  聯想到之前維維說,闌珊貌似對沈二頗為鍾情的事,方初晴不禁更加無奈。為什麼這些丫頭就做不到透過現象看本質呢?沈瀾的皮相是相當不錯,條件也好得冒泡,但他絕對絕對不是情人的上佳人選,更不用說是作為老公候選人了。難道她們心中就沒有海闊天空的想法,一定要給少爺們做妾、做通房才是人生最好的出路?

  哀歎了一會兒後,她發現到了固定餵奶時間了,於是叫了小麥和小紫過來幫忙,自己先回了後院。

  她算計得挺準,到後院後,無思和無我正從傻睡中醒來,然後逮著她豐滿而沒有變形的小胖豬又一通傻吃。她望著這兩個小東西,只感覺心軟軟的,雖然沒有育兒經驗,但聽延慶大娘說過,養兒隨叔,他們比同齡的孩子個子大,將來會長成二叔那個體型呢。

  「初晴,得麻煩你個事。」繫好衣襟後,青蘋嫂子突然對方初晴說,「你也知道這兩個小傢夥每天吃了這頓後要玩一會兒,可是今天事有忙亂,那兩串綵球沒帶過來,能不能麻煩你回大奶奶的外間屋給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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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34:22

【第五十章.有口無心】

  所謂的兩串綵球,不過是顏色各異的絨布球,輕巧綿軟、落地無聲,是方初晴提議做的。她隱約記得遠在另一時空的朋友說過,這些活動的、色彩鮮艷的東西能刺激嬰兒的視力發育。而另所謂的玩球,就是拿著綵球在無思和無我眼前晃,他們伸著小胳膊小腿腳亂蹬亂抓而已。

  平時,不管大奶奶在不在,無思無我都是在大奶奶的外間屋裡玩,所以那裡本來供值夜的丫鬟們睡的大炕早換成了一張巨大的花梨四合如意紋六柱架子床,沒掛紗縵,綵球就用紅繩繫在飄簷上,旁邊還有兩張能折疊的交床。

  寶寶的前三個月吃奶不定時,方初晴就和寶寶、延慶大娘、青蘋嫂子睡在這張大床上。她不習慣和那麼多人同睡,時常休息不好,感覺自己就像生產密集型企業的打工妹。等寶寶餵奶定時後,她才能回自己的屋子去。雖然寶寶餵奶間隔的時間短,她要很晚睡、很早起,但能有獨處的空間還是非常舒服的,再說閒著時候多還可以補眠。

  可是有件事方初晴一直感到很奇怪,為什麼大奶奶不讓無思無我單獨睡呢?她身體不好,寶寶晚上鬧的話不是影響她休息嗎?但如果真的那麼疼愛孩子,又為什麼偏偏白天寶寶需要媽媽時,她不是養病,就是在琴閣,顯得和孩子不親呢?

  難道……只是因為沈沅死了,她需要孩子的存在感來陪伴她的寂寞?

  應下差事後,方初晴一路胡思亂想著回到前院,見大奶奶的屋門開著,就和維維比劃了下,表示有事要做,逕直進了房間。

  才踏進外間的門,就聽到田玉清竹筒倒豆子一樣清亮乾脆的聲間掩蓋了內室其他人的氣息,包括李佳如悶悶的「嗯啊這是」聲,這才知道三奶奶和四奶奶不知何時也來探望了。

  她不由得放輕了腳步,想立即拿了綵球就走,不讓人知道她在外間,更不能讓田玉清逮到她。上回為著百日宴上她「優秀」的表現,田玉清說要賞她,讓她到采葛院去自取,但她一直藉著松風園有事而未去。

  不是她不愛賞,正相反,她現在對錢的熱愛超過了一切,因為那意味著她一年後重生生活的質量。有錢能使鬼推磨嘛,大把錢撒出去,身份、房子、土地、生計、甚至老公都不是問題,不然她一個漂泊的無助外時空ET要怎麼生存?

  可是她總覺得能在深宅大院內生存的女人不可能有田玉清那麼二愣子的,所以她對這位三奶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戒備感。拿人家手短,真要賞她,打發春花或者秋月送過來就行,何必非讓她親自去?如果田玉清是想籠絡她呢?如果田玉清叫她辦一點難辦的事呢?比如,做采葛院的奸細,打聽松風園的秘密,甚至更可怕的裡應外合、陷害忠良等等……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種明顯會找倒黴的錢是不能要的,方初晴很清醒。

  只聽田玉清道,「天哪,大姐姐看你瘦的,一陣風都能給刮走了。不行,你得吃點東西,想吃什麼儘管告訴妹妹,我親手幫你做。」

  「這陣子胃口不好,犯酸,總噁心,倒沒什麼想吃的。」大奶奶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方初晴懷疑過大奶奶是真病還是假病,因為感覺這病來得蹊蹺奇怪。而自從百日宴後她就對大奶奶刮目相看了,知道「粱黛玉」的本性絕不像外表那樣柔弱,肯定是個狠角色。但仔細想想,又覺得她那症狀要裝起來也太有難度了。此時聽那中氣不足的聲音,更覺得無法判斷真偽。

  「哎喲,不是有喜了吧?」田玉清衝口而出。

  一瞬間,內室所有的聲音都彷彿被一把無形的剪刀從中間剪斷了似的,死寂一片。接著,粱竹月好像受了什麼刺激,劇烈的咳嗽起來。再然後是王媽媽、闌珊和依依慌亂的噓寒問暖聲,以及端水捶背聲。

  最後,以「啪」的一聲脆響結束,好像是有人把茶盞重重放在桌子上了,接著太太帶著怒氣的聲音喝道,「混說什麼?回頭叫老三親自掌你的嘴。你大哥已經歿了,你說這瘋話是編排糟踐你大嫂,還是要存心往死裡氣我?告訴你,就算我死了,這家也輪不上你來當!佳如,把她給我推出去!告訴你三哥,這一個月不許她出門,給我好好待在采葛院閉門思過!另外,格了她半年的月例銀子!」說到後來,顯然是動了真氣,連聲音都變形了。

  一聽說要把田玉清推出來,方初晴嚇了一跳,不僅是怕田玉清看到她,還怕被人發現她聽到了剛才那番話。就算是田玉清口無遮攔吧,畢竟有些話好說不好聽,萬一走漏了一字半句,大奶奶和太太臉上掛不住,即便不是她傳的,也得賴在她頭上。到時候攆出去事小,再給暗地裡弄死,她到哪兒去說理?

  此時,她正站在床邊,手上才解下一串綵球,跑出門外是來不及了,再說被人看到慌慌張張跑出來也不好。於是她一矮身,麻利地鑽到了床底下,連大氣兒也不敢出。

  剛才那番話,應該不會有人說出去。那麼她一會兒等人走光了,悄悄離開,自然也不會被人懷疑了。

  不是她聯想豐富,實在是聽多了這類黑暗事,不得不小心。況且……這真的是說者無心嗎?大奶奶的身體究竟出了什麼問題?照理說這話不會是真的,深宅大院,松風園的蒼蠅蚊子都全是母的。就算粱竹月有心爬牆,也得有牆頭給她爬不是嗎?

  不,不可能!

  「太太饒了我吧,我有口無心的,也不知怎麼就隨口出來了。我打它!」田玉清似乎又慌又怕,一邊說一邊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不過因為怕疼,下手不重,「大姐姐別生我氣,你知道我胡沁慣了,平日太太和姐姐總是寬容我,這不慣得我不識好歹起來了嗎?這話真真是該死的,可我真的沒過腦子就說了。太太罰得對,我這就回采葛院跪著去,只求太太和大姐姐別生我的氣,我認罰,我加罰!太太和姐姐原諒我這一遭吧,只要你們不生氣,叫我幹什麼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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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35:00

【第五十一章.全偷聽到了】

  粱竹月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顯然氣得夠嗆,平時軟糯動聽的聲音此刻變得冷冰冰的,聽到人耳朵裡極不舒服,「玉清,妯娌就是姐妹,我們也是姐妹相稱的,平日縱是你總是說錯話,我也沒跟你紅過臉。可你今天這話……這不是敗壞我的名節嗎?如果不是因為無思無我那兩個孽障,我早就隨了你大哥去,今天也犯不著再聽你這麼唇槍舌劍的把人往死裡逼。」

  「大姐姐這麼說,真是讓我活不了了。」田玉清哭了出來,「都怪我這嘴,真恨不得縫上它。可我真的只是順嘴答音,完全沒那意思。姐姐要怎麼樣才能饒了我?這屋子裡沒有外人,王媽媽是姐姐的奶娘,闌珊和依依是你貼身丫頭,聽了我這混話只有恨我的份兒,哪能往外說?太太自然也是不會,佳如是個鋸了嘴兒的葫蘆,至於二哥……素來不愛理會我,這次怎麼可能當真?唉唉,太太,大姐姐,就當我放個屁好不好?下次真的打死也不敢了!」

  「越說越不成話了!」太太氣得聲音直哆嗦,「你好歹也是高門大宅的奶奶,怎麼連這麼粗俗的話都說出來了?看來果真要縫上你的嘴才行!百日宴你辦得不錯,我還只當你有長進了,原來狗改不了吃屎!佳如,快把她送回采葛園,別在這兒氣我和月兒了,先關她一個月再說。等月兒身子好了,再想想怎麼處置她,看她以後還亂說話不說?!」

  其實她說「狗」和「屎」,和田玉清說的「屁」有什麼區別。可見人要是氣瘋了,哪還有風度可言哪。

  「是。」李佳如應了一聲。

  但田玉清馬上搶過話來,哭道,「不敢勞動四妹妹,我自己領罰回去。太太,大姐姐,只求你們再高高手,下次真的不敢了。」說完,退出了屋子。

  屋子的裡外間之間沒有關門,只嚴嚴實實地掛了簾子。田玉清走出裡間後,就站在大床旁邊擦眼淚整妝,大概是免得被別人看出她哭過。

  方初晴屏住了呼吸,生怕被發現。可就在這時,伴隨著裡間李佳如拙嘴笨腮的勸解太太和粱竹月的聲音,她清楚地聽到田玉清在邁出大門的時候,以鼻子輕呼出一口氣兒,充滿了輕視和無所謂的感覺。

  咦,怎麼回事?難道田玉清剛才那番痛悔自己言行的表現全是假的?她知道什麼秘密嗎?難道她不怕沈瀾聽出她的冷哼?沈二可是個武功極高的人啊!

  不過也興許沒事,和一群女人困在一間屋子裡,估計他的注意力沒法兒集中吧?況且這是沈府,不是戰場,他不可能隨時保持警惕和戒備。

  但是……好玩了……田玉清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這麼做又是什麼意思呢?

  她趴在床下不動,一邊好奇,一邊等房間裡的人都出來,她也好開溜。只聽李佳如低沈著聲音道,「太太,我看您臉色不大好,不如先回蘅芷院歇著吧。我這就送您回去,然後再回來照看大姐姐。」

  太太猶豫了下才點頭答應道,「也好,沒想到你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倒是老成持重。我怕你大姐姐病中煩躁,沒帶著紫瞳和綠眸來,現在這心口疼起來了,倒要勞煩你。」

  「太太說哪裡話,我做兒媳的,侍奉您不是應該的嗎?」李佳如應得妥帖,攙扶著太太出了房門。王媽媽帶著闌珊和依依一直送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沈瀾沒立即跟上,而是留在了裡間。

  這個情況……有點不合禮節吧?小叔子跟母親同來探望病中的嫂子還說得過去,但單獨留下卻十足透著古怪。而且,粱竹月雖說輩分是嫂子,可年紀還小著沈瀾四、五歲,這孤男寡女的,一個新寡,一個不娶,共處一室,很容易令人浮想聯翩。

  而王媽媽那麼愛護女人的名聲,連她被謠傳與男人不清不楚都要訓斥,還要求她足不出戶,為什麼會對自己全心疼愛的大奶奶卻這麼疏忽呢?送太太出門而已,居然房間裡連一個丫頭也不留。難道是知道沈瀾或者粱竹月有話說,所以故意給他們製造機會?難道沈二和大奶奶之間有什麼不為外人道的關係?

  想想呀,雖然是已故兄長的兒子,可他一個右師王,用得著在孩子的百日宴那天巴巴地趕回來參加嗎?

  啊~~~好混亂!深宅大院裡果然黑幕重重。太太剛才離開時,居然被氣得沒讓兒子跟上,如果……萬一有個什麼事件發生,她吃後悔藥都沒地兒買去。

  「二叔……你就娶個妻吧。」當沈默的張力害得連空氣也要凝結時,粱竹月突然開口,卻是這麼一句沒頭沒腦又曖昧的話。而且,她沒有像往常和別人說話時那樣稱呼沈瀾為二弟,卻是指著孩子叫了二叔。

  「我不會娶妻的。」沈瀾的聲音平靜無波。

  「還是娶個妻的好,上回在無思無我的百日宴上,太太幾乎被那些閥門貴女的長輩們擠兌死。」粱竹月試圖調侃了一句,「咱們大江國的未婚少女,想嫁你的人可多得是哪。」

  但沈瀾卻依然沒有被說服,只重複道,「我是不會娶妻的。」

  「可是……為什麼呀?」粱竹月的聲音很焦慮,但其中似乎有點誘供的意思。

  沈瀾沈吟了下,才一字一句地道,「因為我要無我繼承右師王世子。」

  無我?!不僅粱竹月,這回連躲在床下偷聽的方初晴都愣住了。無思是左師王世子,無我卻因為晚出生了幾分鐘,沒有王爵可以繼承,只能是沈府的大公子,在他們的未來人生中,這差別確實是很大的。

  「我家無我真有福氣,有二叔這麼疼他,不過我卻不能接受。」粱竹月慘然一笑,「這是他的命,他得接受。」

  「我要讓無我獲得平等的機會。」沈瀾道,聲音裡有一絲倔強的意思,「我不能讓他從出生就落在哥哥的後面。」

  咋回事?他是童年有陰影還是和這兩娃有特殊關係?叔叔疼愛侄兒是天經地意的,但這樣……有點太過了吧?倒有些像父親之於兒子。

  想到這兒,方初晴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該慶幸還是悲歎那層布簾阻攔不住裡間不大的說話聲,讓沈府兩個高高在上的人所說的每個字都傳到了她的耳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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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35:55

【第五十二章.不要隨便相信人】

  「大奶奶不是真懷孕了吧?孩子的拔拔不是孫大夫吧?」方初晴坐在走廊中,幫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搖著搖籃時,看到孫大夫進了粱竹月的屋子,不禁突發奇想。

  偷聽事件過去三天了,她一直暗中觀察動靜,不是她多事,實在是太好奇了。再說王媽媽這兩天盯她盯得緊,她出不了松風園,見不到景鸞,難免生出八卦之心。其實王媽媽的鐵幕政策,很容易讓底下人生閒事的。

  而倘若粱竹月的「不方便」真是孫大夫經手的,只能說她太飢不擇食了,連老年版木乃伊都要。孫大夫瘦的啊,估計脫掉衣服就是一人體標本,而且那模樣吧……算了,挖苦人長得像千年老人參是不道德的。

  她這樣想也不是全無根據,畢竟能進入松風園的男人只有三個:沈瀾、趙管事和孫大夫。

  沈瀾的話,嫌疑最大,但算算日子就排除了。因為他才回來不久,產生姦情繼而製造出姦情之果……寶寶,這點時間肯定不夠。若說是之前種下的孽吧,他出征的時候,無思和無我還沒生出來呢。粱竹月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懷著無思無我的同時再孕育新生命。

  接下來是趙管事。他來松風園雖然次數不少,但多數情況下都是和王媽媽交涉事情,就算回大奶奶的話,也總是一堆人在場。在這種狀態下想致孕……只怕難度很高,若說是他和王媽媽倒有可能。

  第三就是孫大夫,這是方初晴剛剛想到的。不過再細想想,說他是參與謀殺嬰兒的劊子手的可能性更大些,做姦夫就差了些氣場。他的地位類似於沈府的家庭醫生,沈府的太太奶奶們身上不舒服,都找他診治。其實景鸞貌似醫術更高,但非萬不得已,很少有人叫景鸞看病的。

  這樣的人應該知道很多沈府的秘密吧,而且也一定是深得沈家信任並處事圓滑吧。從這點上看,他的嫌疑其實根本不曾存在過。

  那麼就剩下最後一種可能了:大奶奶是清白的,她沒有懷孕。三奶奶這麼說是有特殊目的的,或者只是為人陰險、妒忌大奶奶得太太的寵。

  不過嘛,後來方初晴開闊了一下思路,覺得她犯了一個很大的、常識性的錯誤:假如大奶奶真的紅杏出牆,作案地點不一定在松風園。雖然她足不出沈府,但她每天中倒有大半時間待在琴閣。

  琴閣地處偏僻的望秋湖邊,其他人很少進入內部,就算太太的畫廬與琴閣隔湖相望,聽別人說也只是在琴閣建成時進去過一次。現在,大家都覺得粱竹月在那裡哀悼亡夫,聽到她的琴聲終日不斷,誰還忍心去打擾呢?

  而且,她總是帶著王媽媽或者依依、闌珊在那邊,有充分的時間和空間實施色情犯罪。但她假如真的那麼做,也太對不起沈沅了,畢竟那裡是沈沅專門為她建的。

  方初晴進行著各種猜測以打發時間,雖然好奇的要命,但卻並不打算查找真相,只想蹲在角落裡看熱門。她根本是與沈府格格不入的人,這一切與她有什麼關係呢?知道得太多的人活不長,這點道理她還懂。

  只是……她有點擔心無思和無我。母親被人發現不守婦道,別說在這種封建社會了,就是在開放的地球村,孩子的成長也會受到影響吧?會有很多人看不起他們,他們不能昂首挺胸地做人。萬一沒有人對他們進行正確的心理輔導,無思和無我長大後形成了變態或者陰暗的性格怎麼辦?就像江無憂和沈瀾一樣。

  要不,她多留幾年?要不,乾脆把無思和無我偷走吧?

  這突然冒出的想法一個比一個驚悚,令方初晴嚇了一大跳,連忙甩頭,把這念頭驅趕出腦子。她已經盡力克制對這兩個寶寶的感情了,可是沒什麼效果,在餵奶的時候,母愛自然滋生,現在她算明白為什麼當奶媽的總對奶過的孩子那麼疼愛了。原來,那是天性。

  只可惜她有她的人生路,不能陷在這個大宅門裡,所以她必須得割捨。

  想到這兒,她再度用力甩頭,沒想到動作大了,腦袋直接撞在了廊柱上,發出「咚」的一聲響,雖然不至於磕出個包來,但還是令她眼冒金星,疼得不行。

  正抱著頭詛咒柱子,卻聽到有笑聲傳來,兩個很童真,一個很銷魂。定晴一看,無思和無我兩個小子醒了,也不知是不是嘲笑她撞到頭。照理說應該不會,才四個月的寶寶懂什麼?可另一個人卻是有意笑她的,只是她卻沒有很憤怒的感覺,因為那個人是景鸞。

  聽順子嫂說過,今年大江國的氣候反常,秋老虎逞威,好不容易熬過去了,進入了中秋季節,但氣溫還是很高,只一早一晚給人秋高氣爽的感覺。

  大家都說,天有異相,妖孽必生。方初晴常常自戀地想:這妖孽不是說的她吧?

  而因為天氣好,景鸞身上還是穿著輕薄的絲質長袍,白色,邊角用銀線繡了挺抽像的花紋,頭上束著銀冠,儘管坐著輪椅,但卻有一股飄逸如仙的感覺,沒半點人間煙火氣。嘖嘖,這樣的男人,怎麼會被困在沈府做區區一介幕僚呢?

  「景爺,您怎麼來了?」方初晴迎上幾步。

  「叫我景鸞就好了。」景鸞的微笑在秋日的陽光中顯得特別和煦,「蹲下。」

  啊?這是要做什麼?方初晴很疑惑,但基於對景鸞的信任,還是依言照做。

  景鸞目光一閃,伸出兩根長指揉了揉方初晴撞到廊柱的地方,嗯了一聲後才道,「還好,你撞的是木柱子,只會有些紅腫,拿涼茶包敷一下便好。不過……你莽撞又輕信別人,一點也不像個已婚的女子。」

  「你就是說我夠不穩重端莊嘛。」感覺景鸞溫暖柔軟的指尖輕撫著她的額頭,力道剛剛好,方初晴爽朗一笑道,「其實我只對你才這樣的。」話一出口,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合適,因為這話聽著像表白愛慕之情的。

  好在景鸞似乎並沒有注意,笑道,「為什麼會相信我呢?我們只見過幾次吧?」

  「白髮如新,傾蓋如故。人的交情不是看認識時間的長短,而是看感覺的。我們女人哪,在感覺方面要比男人強那麼一點點,所以我從來相信自己的心,一定沒錯的。」

  景鸞沒聽過這八字真言,只覺得這個小小奶娘心胸豁達、實非凡品,說出的話又極富道理,不禁有刮目相看的感覺,點頭道,「說得對。為著這八個字,我也贈你一句。這個院子很深,不要隨便相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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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36:31

【第五十三章.烏龍了】

  「收到。」方初晴聰明地沒多問,只爽快的接受,因為她知道問也白問,何必讓別人為難呢。

  「景爺來松風園有什麼事?」她很好奇。

  景鸞挪動輪椅到搖籃邊,伸手指逗弄了一下寶寶們後才道,「太太說大奶奶身子老也不好,叫我來給看看。不知……松風園這邊出什麼事了嗎?」

  方初晴心裡咯凳一下,明白三奶奶那天說得話雖然無禮之極,但卻如投入水中的石子,在太太心裡留下了痕跡。也許太太是信任大奶奶的,只是孫大夫這幾天常來常往,多少還是有點疑心了吧?這個時候叫景鸞過來,大概並不是要抓什麼把柄,就是為了去去疑心病。畢竟,大奶奶身子如果有什麼不妥,景鸞一診便知,而且也不會瞞著太太的。

  可是現在景鸞這麼問她,是意識到情形有什麼不對了嗎?她又要如何回答呢?照理,景鸞救過她,對她不錯,她該實話實說,但那樣一來,豈不是暴露了她偷聽之事?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景鸞不知道太太叫他來的真正用意,頂多就是在發現秘密時嚇一跳,假如有秘密的話,並不會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難道粱竹月還能殺人滅口?

  一秒鐘的時間裡,她的腦子轉了好幾個彎,最後兩害相權,她決定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於是她很小白地說,「沒出事呀。如果你說的是大奶奶的病……自打我進府,她不病才不正常呢。」說完向四周看看,好像怕被捉住打嘴。

  景鸞略瞇了下眼睛,看樣子是被午後的陽光晃到了似的,「那現在大奶奶在屋裡嗎?」他問。

  方初晴搖了搖頭,「身子才好點就去琴閣了。景爺如果急,我推你過去吧?」她瞬間屈服於對琴閣的好奇,想近距離觀察一下。以景鸞行動不便為借口,她應該不會被懷疑吧?

  「無思和無我怎麼辦?」

  「我去叫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呀。」方初晴湊近了一步,小聲道,「這兩個小祖宗很少生病的,可是這兩天有點上火,晚上不好生睡。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哄了他們半夜,剛才實在困得不行了,才叫我幫忙看著寶寶,好去補個覺。現在看時候差不多了,正好要叫醒她們呢。」

  「原來是這樣。」景鸞點點頭,「我先前還想說,沈府的規矩,奶娘只管餵奶,照顧和教導少爺們,自會另請有經驗的媽媽,怎麼你今天在這裡看著無思無我?還當有人偷懶或者欺侮你呢。」

  方初晴聽他這話中有回護之意,不禁心頭溫暖,回頭沖景鸞笑了笑,「嗖」的一下躍過走廊的矮欄,打算去叫延慶大娘她們。

  景鸞看她手腳利索,不禁啼笑皆非,阻攔道,「不用你送我去,回來,我還有話要交待你呢。唉,你真不像個已婚的女子。」他又重複了一遍感想。

  「那樣正好。」方初晴又返轉身,很認真地道,「這樣我將來再嫁人時,身價豈不會更高些?」

  景鸞一愣,「你還要嫁人?」雖說在大江國也有寡婦或者結離之妻再嫁的,但畢竟是少數,而且人家也不會這麼直言不諱的講出來,總要再三扭捏的。

  可方初晴卻一臉坦然,好像再嫁是天經地義的事,「當然要嫁啊,我嫁的第一個男人是個混帳東西,難道我要為這種人守貞?再說了,我還正值青春年少呢,說句大言不慚的,也算是貌美如花吧?難道要憑白枯萎凋謝,為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變成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當然要對自己好一點才劃算嘛。」

  阿彌陀佛,為那個從沒存在過的前夫默哀,為了維護身份,只好委屈你擔著惡名了。可是……誰又知道這身體的前男人是誰呢?說不定就是個始亂終棄的,那麼詛咒他也應當。

  不過她有這種思想完全是很自然的,事實上到了異時空,她還覺得自己收斂保守了很多了呢。但這些話對於景鸞來說卻是新奇、甚至是驚艷的,只覺得以前沒注意到她實在是個失誤。

  「只怕很難。」他想了想後道,「能配得上你的,肯定不好找。」

  「找找看唄。但是……啊……啊……」話說一半兒,她驚叫起來,因為……因為……因為……

  景鸞站了起來!

  難道是友情的力量?因為他們傾蓋如故,他的雙腿就恢復了行走能力?方初晴自以為比起大江國的女子來,是很見過世面的,此時也不由目瞪口呆,一時反應不過來。一隻手捂著嘴,以防驚叫聲繼續,另一手指著景鸞,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清晰無比。

  「本來也不是不能走。」景鸞不禁覺得好笑,「不過我膝蓋骨有宿傷,經常會疼,而且不能走長路,這才坐輪椅的。不然,田七和陳皮沒跟著我,我剛才如何能進入松風園的大門?那可是有好幾層台階。難道沒人告訴過你有關我的事嗎?」

  哪有人會八卦這些,何況還是八整個沈府中人緣最好的一位,所以她也沒問過。但是,這也不能怪她烏龍吧?畢竟任誰看到別人坐到輪椅上,又不像受傷的模樣,那一定會理解為腿有殘疾的。

  看到方初晴驚呆的樣子,景鸞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頭一次有點理解了皇上的心態,原來看人家尷尬是這樣有趣的。

  「現在你知道了也是一樣。」他把這個特製的輪椅折疊起來,拉在手裡道,「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就是給二爺傳個話,他要你去一趟廣武院。」

  啊?!

  方初晴再度驚得目瞪口呆,支支吾吾半天了才道,「他……二爺找我有什麼事呀?」他們是八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吧?看沈瀾平時那個表現,貌似都不把她當人類看,現在找她能有什麼好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景鸞忍不住安慰道,「別怕,二爺表面上凶,其實是個好人,只不過不喜歡和別人接觸罷了。你不信?」

  「這話想讓人相信……基本上……很難。」方初晴委婉地表達著反對意見。

  景鸞微笑道,「去吧,否則他真會生氣。說起來,他倒是很會生氣的。接觸久了,你就知道了。」

  「誰要和他接觸。」方初晴咕噥了一句,心中縱有萬般不願,可是身為「下人」,只得聽命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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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36:52

【第五十四章.奶娘也是有尊嚴的】

  因為沈瀾的關係,方初晴現在不大想到廣武院來,可是欠著人家趙媽媽一幅衣料,說了好久了也沒送到,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了。所以,這次她是帶著衣料一起過來的,打算聽完沈瀾的訓話就辦了這事,免得放在心裡是塊病。

  維維給她講過,趙媽媽是趙管事的老婆,整個廣武院,除了二爺的那些「紅顏知己」以及她們帶來的丫鬟,就只有趙媽媽一個女人,剩下的全是小廝和僕人。

  哈,沈二還真有身為軍人的覺悟呀,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換女人像換衣服,但聽說他對屬下們都挺好的,算得上愛兵如子。真是奇怪的人類,不愧為大陰人之本質。

  而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很好找到趙媽媽,而結果根本沒等她找,她才進了廣武院的二門,迎面就看到趙管事和一個四十多歲、身材略胖的婦女一邊說著什麼,一邊往這邊走來。

  方初晴一下就斷定這女人就是趙媽媽,因為她和趙管事之間有那種老夫老妻的感覺。趙媽媽身上穿的綢緞衣服稍微合體了點,頭上的珠翠也多了點,襯得身子亮閃閃、圓滾滾的,令方初晴突然又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這是……這身體的殘存記憶嗎?難道趙管事夫妻都認識「她」?

  這想法令她本能地感到恐懼,第一個念頭就是躲避,畢竟她不希望有人認識這身體的本主。人嘛,對未知的東西總是會害怕的,所以她依著本能而動,迅速藏在了一塊大石的後面,目送趙氏夫婦的身影消失。

  只是,她才鬆了一口氣,就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對光著的大腳,套在一雙棕麻鞋中。再往上,是一件淡藍色直綴的下擺。

  倒黴!真是越不想見到什麼就來什麼。她咬牙切齒地暗罵了一聲,反應很快的用手在地上扒拉著。同時,嘴裡還「焦急」地輕聲道,「咦,我的耳墜子呢?紅翡翠滴珠兒的,怎麼一下就不見了?」

  那雙腳的主人是沈瀾。奇怪的,她只見過他的光腳一次,卻不知怎麼一下就認出來了。或者因為他的腳太大了,真恨不能給剁掉一半。他一個當爺的,不好好在屋裡支使下人幹這幹那,反而穿著休閒裝,憑白地跑出來做什麼?這園子裡也沒有好花可賞呀。

  「起來吧。你根本沒掉耳墜子,裝得一點兒不像。」沈瀾冷淡又惡劣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方初晴略覺尷尬,但隨後被沈瀾這麼沒風度、隨便就拆穿人的行為而憤怒,站起身時倒坦然了,嘴硬到底道,「二爺是爺,哪會注意到我們下人的事。我就是掉了耳墜子,而且是一對特別貴重的,說不定是二爺院子裡的土地爺爺不規矩,吞了我的不給了。」

  「不信!」沈瀾再度直截了當地說,看了一眼方初晴夾在腋下的布包。

  「不是送給二爺的。」方初晴小人地道,「貴院的趙媽媽曾經送了套衣服給我,這是還禮。不知二爺招喚奴婢來有什麼事吩咐?」

  沈瀾沒說話,轉身就走。

  做為一個懂事的下人,自然知道這時應當緊跟在主子的身後,方便隨時聽候差遣。可方初晴偏偏是個不「機靈」的,所以「茫然」地站在原地不動。

  沈瀾聽到身後沒有腳步聲,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那天你偷聽時,也是這樣一動不動嗎?」

  啊?!

  方初晴瞬間就僵住了,感覺天上的大太陽此刻就是個大冰球,令她從骨髓中一直冷到皮膚上,生生出了一身白毛汗。

  不過她仍然強撐著不變色,誇張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很驚訝地首這,「偷聽?!誰偷聽?二爺告訴我是誰,我幫您打她!」

  沈瀾半轉過身看著方初晴精彩的表演,冷哼了一聲,擡步就走,雖然嘴裡沒說話,但全部的肢體語言卻明確的表示:敬酒不吃吃罰酒,惹惱了爺,沒你的好果子吃。裝吧,有本事繼續裝!

  而接下來的事實充分說明了方初晴是個鐵沒本事的,因為她遲疑了一下就忙不叠地跟上來。在零點零一秒的時間裡她考慮了很多。開始,她懷疑沈瀾在詐她。可隨後一想,那天她是在沈瀾走後才離開的,期間沒有撞到任何人。就算是有人看到,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她在偷聽,會以為她在大奶奶跟前侍候。這也就是說,沈瀾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說這種話,可能是懷疑她,更可能是當天就發覺了她。

  聽說武林高手全都耳聰目明,能夠聽到正常人的屏息聲。而那天開始時,由於內屋有好多人,可能沈瀾沒注意到她到了外屋,但後來當他說完那番話離開時,就一定懷疑到床下有人。他那麼神通廣大,隨便一查就能知道後來誰進了屋。

  可是當時他為什麼不把她揪出來?是怕鬧得人盡皆知吧?那現在隔了三天多了,他為什麼又翻出這件事來呢?剛才景鸞到松風園去,真的是太太派他去的?還是他要替沈瀾刺探些什麼?

  天哪,宅門裡的事比皇宮都複雜!可是她現在必須做出選擇,是裝傻到底,還是爭取個好態度?最後她覺得沈瀾顯得太胸有成竹了,在聰明人面前還是不要裝白癡好些,免得白白惹人笑話。

  「二爺,您到底要我做什麼事呀?」

  沈瀾人高腿長,在前面走得從容,而方初晴本來身材也算高挑,但和他比起來矮了一大截,心底又慌亂,所以走得很吃力。她對廣武院地形不熟,只知道這裡佔地很大,她一溜兒小跑跟在後面,估摸著已經到了內院深處了,不禁有些慌亂。

  這位二爺在女色上的名聲不大好,現在不是要她獻出身心,括號:主要是前一種,以換得她偷聽的秘密不被說出吧?

  如果真是這樣,景鸞也是幫兇。照理說景鸞不是那樣的人,還曾從四聖人的爪子下救過她,但他對沈瀾貌似非常非常忠誠,助紂為虐也是可能的。

  想到這兒,她驀地停下腳步,突然倔強起來了。寧願被人發現偷聽了秘密,也絕不出賣身體。她方初晴雖然只是個奶娘,可奶娘也是有尊嚴的!

  沈瀾再度發現身後人沒跟上,不禁回頭望望。當他看到方初晴戒備又緊張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了怎麼回事,不禁嘲笑道,「人貴有自知知明,一個殘花敗柳也入得了本王的眼嗎?你擔心得太誇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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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37:24

【第五十五章.敲詐】

  方初晴低下頭,倒不是因為羞澀或者慚愧,而是為了掩飾憤怒的眼神。哼,論起殘來,你殘得比我厲害多了!你平時泡的那些妞,全沒一個正經糧食,就算眼前的睛翠是清倌人出身,其他歡場女子難道不是歷盡千帆的?我殘?相比起來,老子純潔多了!正宗的良家婦女!精神上還是處女!比你的清倌人還清!

  不過,她心裡雖然這樣暗罵,嘴裡卻不敢說出來,只正色道,「二爺,您有什麼吩咐儘管說,身為奴婢的,就算辦不成也會盡最大的力氣幫您。可我也不是閒在府裡吃白飯的,手裡也有不少活兒要幹,再者我並不是廣武院的人,總跑到您這兒當差,耽誤了太多時間,會被人誤會我攀高枝兒的。」

  「倘若本王開口要你,你就是廣武院的人,還有誰敢攔著嗎?」沈瀾眉頭都沒動一下就道,說完了轉身又走,方初晴只好跟上。

  要不是因為長相超帥,拉回了不少分數,這人就算被人道主義毀滅也是夠格的。她心中YY著虐待沈瀾的情景,心情好了不少。再細想下那畫面,爽得幾乎笑出來:沈瀾被她扔到現代中國,被罰到大街上吸汽車尾氣,給淨化環境做貢獻,最後變成個從裡黑到外的真正大陰人,中毒致死。哇哈哈……

  她很會哄自己想得開,以為沒人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但沈瀾卻敏銳的感覺到了。他不知道這女人為什麼突然變得高興,但忽然有點明白皇上怎麼會對她有興趣了。因為她是奇怪人類,皇上從來都喜歡奇奇怪怪的東西。真受不了!

  他大步走進自己的書房,在伏案後坐定,略擡眼睛看著方初晴跟進來。他表情威嚴,目光冷厲,這模樣通常會令軍隊將士都感到壓迫力,何況一個小小的奴婢?

  不過,他很快發現這奴婢進門後在打量他的書房,不僅沒有規矩,而且一點不怕他,剛才和他說話時似乎也是敢於對視的。這情況令他心裡湧上了說不清的古怪情緒,好奇、意外、因權威受到了挑釁而生出略微的憤怒、還有些想和她比拚意志、繼而收服她的荒唐念頭。

  而其實,方初晴並不是不知道眉眼高低的二百五,她在沈府中一直生活得很謹慎。只是沈瀾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太惡劣,令她隱約生出反抗之心,所以故意無禮。不是不知道後果,就是忍無可忍而已。

  再說了,沈二發現了她偷聽的事,偏偏在三天後才找她來問話,肯定沒安著好心。他那個人不像個寬容的,也不像個會因為哀求而高擡貴手的。既然如此,她服軟裝老實又有什麼用?還不如暢快些。

  做人要乾脆,婆婆媽媽的沒有意義。

  只見整間書房三面開窗,通風良好,寬敞明亮,擺放的東西似乎沒一樣是多餘的。傢俱是一水兒的紫檀木,雕著雲龍紋的精美圖案。寬達丈許的書櫃有好幾個,裡面擺滿了書;伏案(也就是書桌)大得像檯球桌,上面只放著文房四寶;多寶格上沒有古玩玉器,而是架著各種工藝精巧的刀劍武器;彌勒塌上安放著一張憑幾,幾上有殘棋一盤;旁邊放著茶器,可卻沒有任何蔬果。

  總之,書房的風格與院子完全一致:大、簡潔而空曠、撲拙中隱藏著掩飾不住的高貴與華美,冷氣外溢,寶光內斂。說句實話,雖然討厭沈瀾,但不得不承認他的氣質也是這類的,超級好。其實他不說話時很有男性魅力,他這個人就適合放在神廟裡當石像,供人遠遠瞻仰就好。可是他一介武夫,有必要在書房放這麼多書嗎?是裝門面吧?

  「看夠了沒?」沈瀾等了半天,見方初晴仍然東張西望,有點不耐煩了。雖然在這期間,他也頭一次好好打量了一下這個女人,發現她長得其實很不錯,明媚妍麗,不假裝懦弱順從時,眉目間還有些普通女子不具備的特殊氣質,不知道哪個僕人娶了她這麼有福氣。

  「我沒看什麼呀!」方初晴睜著眼睛說瞎話,一點不結巴,「我在等二爺的吩咐話兒呢。」她神色畢恭畢敬,可說起話來連「奴婢」二字也省下了,直接我啊我的。

  不知為什麼,沈瀾忽然覺得對著這個女人很是頭疼,不耐煩跟她糾纏,直入主題道,「你覺得自己是聰明人,還是一個笨蛋呢?」

  「那要看遇到什麼事了。」方初晴這話說得模稜兩可又圓滑,「有的事必須聰明,可有時候我也會笨蛋得要命。」

  「你趴在床下偷聽的事是聰明還是笨?」

  「那和聰明與否無關。」方初晴早就知道他要問這事,所以答得流利,「那只是個倒黴的巧合罷了。」說著,把那天的事重述了一遍,當然她沒說是怕和三奶奶田玉清撞上,只說怕被主子看到她在外面,懷疑她偷聽,結果倒壞了事了。

  「這麼說,你什麼都聽到了。」沈瀾輕聲道,從表情上根本看不出喜怒。

  方初晴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假裝是不明智的,還不如英雄點,幹嗎非得猥猥瑣瑣的?於是,她點了點頭。

  沈瀾半晌沒說話,直到方初晴被他深黑的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時,才緩緩地道,「你不是個笨蛋。」

  靠,非得這麼說話嗎?誇她一句聰明會死啊,非得反著說話表達意思。方初晴鬆了一口氣,因為聰明人一般是不會被殺掉的。但,沈瀾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全身發麻……

  「不過你要為本王做一件秘密事。」

  「如果我是笨蛋,做不來呢?」她鼻尖冒出了汗珠,突然明白了沈瀾要她做的秘密事是什麼。

  沈瀾沒回答,仍然直直地盯著她。而他的目光就像釘子,死死地把方初晴釘在原地。

  其實她偷聽的不是什麼軍國大事,也沒有被處死的罪過。但做為奴婢,她會被以行為不檢之罪而打上二十板子。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行刑的人下手玩點花樣,她就是有十條命也保不住。而且她敢保證,大奶奶太願意讓她死了,畢竟那所謂流言關乎到名譽地位。而如果流言是真的,她就更活不了了。有句話說得好:只有死人是不會開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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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38:28

【第五十六章.談條件】

  再想想,她一個小小奶娘,沒根沒基的,有誰會為她求情?維維跟她關係雖好,可一個三等小丫頭哪敢出頭?景鸞……他是沈瀾的人,忠實得似乎沒有原則似的,自然也不會救她的。

  至於沈瀾,那是個殺人如麻,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連眼也不眨的主兒。他不在乎她的生死,只在意能否操縱她。倘若她不答應為他所驅使,他就不會再保守秘密以提供保護,反而讓她死於無意中聽到的那幾句話之下。真可笑,他貌似在讓她選擇,可是她根本沒有選擇,而是受到了脅迫。

  還是逃吧!她再一次這麼想,但無意中擡頭,一眼就看到沈瀾那深不可測的眸子,忽然有一種被老鷹盯上的可憐小雞的感覺。這傢夥不是會讀心術吧?他似乎知道她想跑,眼神裡警告的意思明顯,擺明讓她立即做出決定,為他所使,或者等著被折騰死。

  原來,她錯過了最好的機會,現在二魔頭盯上了她,她就再跑不掉了。不乖乖聽話,還可能被調查身份,那時倒的黴才大。

  看來這啞巴虧她是吃定了,沈瀾沒有憐香惜玉之心,所以不用期待有退路。她現在真有天下雖大,卻無容身之地的感覺,只能先屈服。可是沈二,你給姑奶奶小心著,這事先記下,以後一定加倍奉還!

  「什麼條件?」打定了主意,她倒冷靜了下來。

  沈瀾一挑眉,似乎對她的問題感到意外。

  「有什麼好奇怪的,沒有好條件,有誰會願意當奸細?」方初晴穩穩當當站好。

  「你知道本王要你做什麼?」沈瀾頗玩味地問,微瞇起眼睛,看起來就像獵人已經瞄準了目標,打算扣動扳機了。

  「我不知道,我是猜的。」方初晴搖搖頭,拿出破落戶的派頭,「二爺,說白了,您這不是要下人們做事,而是利用了我的弱勢來敲詐我。既然如此,我當然要討價還價。買東西是要花錢的,情報消息也一樣。」

  「我可殺掉你,沒有事非你不可。」沈瀾在這個女人面前放棄了「本王」的作風,但聲音冷得嚇人。

  方初晴很害怕,因為沈瀾身上自然湧出的寒意,讓她好似從三伏天的大太陽下突然進入了冷凍庫。不過她還是強撐著道,「可是用我很方便哪,再說我死我活……二爺是不在乎的吧?」

  天,這個男人太強勢了,連人家跟他打個商量都會引發他平靜下的怒氣,半點冒犯不得。這次如果能過了關,下次絕不挑釁他了。

  沈瀾望著方初晴那從容不迫的態度,內心深處不知不覺倒有幾分欣賞她了。但同時,也引發了他的懷疑。這個女人,絕不是個池中物,進入沈府做奴婢可能是一時情急。她的外貌倒還罷了,篷門小戶中倒也有美人,但她身上那種自信、獨立、聰明、不卑不亢的風度,就連高門豪閥的千金貴女也未必會有。若說她是別國派來的奸細……她身上一點武功也沒有,那天刺殺事件發生時,慌亂得不知所以,因此斷不可能。

  那她究竟是什麼人呢?

  可是……他不管她是誰,也對她沒興趣,自然不會費力地去查她。因為他很自信,她不會對他構成威脅。那麼她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只要能為他所用,之後就成棄子,再不理會便好。而且她只是個被安插的耳目,即使廢了,或者被起出來,也不過是家事而已。

  「你果然不是笨蛋。要什麼,說!」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輕敲著,有些好奇這女人的要求。

  「我有三個條件。」方初晴表面大方,實際上是小心翼翼地說,「第一,無思和無我週歲後,我要離開沈府、離開江國回家鄉去,從此與這裡再無瓜葛,二爺不能攔我。第二,既然我為二爺辦事,二爺好歹也得給我準備點路費盤纏吧。第三,如果我在辦事過程中遇到危險,二爺得救我。就這三條,其實也是為了能更好的辦差嘛。」

  聽到最後一條,沈瀾不禁感到好笑。打探點小事而已,以為是在兩軍陣前嗎?哪來的危險。不過他不想跟這女人歪纏,想來她不過要的是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直覺,雖然這女人有點看不透,有點小狡猾,可她眉清目朗,絕對不會是個卑鄙的人,而且居然急於離開沈府,看來並無他圖。

  再者,既然景鸞叫這女人來到廣武院,就證明景鸞刺探她時,她並沒有洩露那天偷聽到的事。她既然不是個大嘴巴,景鸞相信她,那麼當然可以利用。而相信是一種感覺,很奇怪的,並不一定非要經歷什麼事情才行。

  想到這兒,他隨手從伏案的抽屜中拿出一張銀票,看也沒看就扔了過去,「你若什麼也做不到,銀子要雙倍扣回。」

  一瞬間,方初晴還以為沈瀾被江無憂附體,什麼都要雙倍的。不過她眼看著銀票飄落到地上,內心小小掙扎了一下,自尊心讓她不要撿,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渴望讓她暫時低頭。然而,當她看清銀票上的數目,就覺得偶爾丟一下臉也是值得的。

  哈哈,儘管擺酷耍帥好了,希望你以後多犯點這類的錯誤。

  「我就不要您立字倨了,相信堂堂右師王一言九鼎。」她把銀票小心地揣好,「但是那三個條件如果二爺做不到,也要陪付我今天所拿之雙倍銀子。」

  沈瀾冷哼一聲,心道我怎麼會做不到對你的承諾?再看她略有得意的模樣,突然想刺刺她,問道,「你是哪國人?」

  「馬國。」

  「那說兩句馬國方言來聽聽。」

  方初晴聞言,心裡咯登一下,才落下的緊張汗水又冒出一層。馬國方言?天哪,她編的瞎話中居然有這麼大個漏洞,不僅別人,她自己也沒有注意。早知道找個馬國人好歹學兩句,也勝於現在被問住。

  怎麼辦?

  「馬國話怪難聽的,我就不汙染二爺的耳朵了。」她腦筋急轉彎,勉強笑道。

  「不會說嗎?你不是馬國人。」沈瀾嘴角輕扯,又這麼毫不猶豫地拆穿別人,「其實馬國與江國五百年前是一國,後分裂為二,在口音和生活習俗方面是完全一樣的,我不過隨便問問,怎麼你不知道這些嗎?」

  「二爺到底是要研究我,還是要我做事?」方初晴有點惱羞成怒,畢竟總讓人看穿,很不舒服。

  「去找證據。」沈瀾揮了揮手指,「證明那天三奶奶確實是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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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39:16

【第五十七章.態度變得嚇人】

  吼吼,原來懷疑大奶奶的人果然是你,並不是太太!方初晴終於完全明白了。可是他為什麼關心這些?是他與大奶奶有情,還是為自己死去的哥哥討公道?那天聽他們的對話,似乎關係很親近呀?

  唉,本以為到了沈府是天大的運氣,還暗暗感謝江無憂那個變態皇帝來著。哪知道進府之後總不斷有倒黴事發生,看似平靜,卻似乎總有危機在暗中窺伺著她。難道她與沈府犯相嗎?可惜現在想脫身也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堅持下去,逮到機會再說吧。

  「二爺,還有個問題。」她突然想起來,「王媽媽不讓我經常出門,如果我發現什麼,得有個名目好跑出來呀,最好是二爺要我幫廣武院做點事。另外,萬一有了什麼消息,我是告訴景爺呢,還是直接報告您?」

  「你在松風園中是做什麼的?」沈瀾問,「有什麼特長?」

  這回輪到方初晴意外了,沒想到她好歹也成長為間諜人員了,結果幕後大BOSS還不知道她的掩護身份是什麼。看來,沈瀾真的不拿她當人呀,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情況。其實景鸞、皇上和趙管事都知道她的「職業」,哪怕他問一句也會知道呀,可他竟然從沒問過。

  說起那個特長……這要她怎麼說呀?

  「我是……無思和無我的奶娘。」她吞吞吐吐地答,然後親眼看到沈瀾的神色變了。

  不是變得厭惡或者鄙視,而是……而是……他那模樣難道是……友好?他這樣的人跟皇上都沒露出過友好的樣子,怎麼……現在……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唇角扯動了下,好像是微笑,目光還掃了她豐滿有胸部一眼。

  「坐下說話。」聲音突然柔和了下來。

  哇靠,待遇都變了。

  方初晴下意識的護住胸部,懷疑地看著沈瀾,把他能顛倒眾生的迷人笑容完全忽略,總覺得他現在看她就好像是大灰狼在看小白兔,溫和得讓人害怕,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不是心理陰暗外加變態吧,那個啥啥的時候喜歡角色扮演。或者他小時候沒經過母乳餵養,人生有遺憾,現在想補回來?!

  聽說解放前有個大地主劉文彩就是喜歡喝人奶,不過是擠出來呈給他喝。但那已經很噁心了,現在沈瀾不是要略過那道手續,親自取食吧?

  「二爺,我突然覺得……您這裡貌似沒有合適我的工作。」方初晴沒敢坐下,而是往門邊退了一步,「不如以後我直接找景爺匯報吧。現在我得走了,無思無我吃奶的時間到了。」笨蛋,這時候提什麼吃奶!

  「不,有什麼消息直接來告訴我。」沈瀾溫言道,頭一回這樣和方初晴說話。也不知是不是犯賤,他這樣,方初晴還真有點不能接受,恨不得他恢復傲慢無禮又惡劣的模樣。

  「現在無思和無我需要奶娘,我暫時不能把你要到廣武院來。」沈瀾似乎沒發現方初晴神情緊張,沈吟道,「不然你女紅如何?」

  「勉強訂個扣子還行。」府裡有針線房,哪用得著另調人過來?

  「繡花呢?」

  「完全不懂。」連繡花針也沒拿過。

  「廚藝?」

  「只會做點心,水平還有限。」你不是嘗過嗎?

  「就是說你只會餵奶?」

  沒錯,但是只喂寶寶,不管大人!

  「那就說我要你來做點心吧。」沈瀾擺出息事寧人的樣子,「雖然你做的點心實在很一般。」

  那你那天還吃那麼多?

  方初晴垂下頭,腦子飛快轉動,想要找個什麼借口拒絕經常跑這裡。沈瀾莫名其妙的轉變太可怕了!她的小心肝受不了。果然美男的笑容是有巨大殺傷力的,她沒被迷死,卻給嚇個半死。

  不過想到笑容、驚嚇兩個詞,她的腦海裡突然閃出一些模糊的畫面,是那天她才重生時的記憶,卻一時沒有捉住。而正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慘叫聲,與那天和維維在此處聽到的一樣……男人的叫聲,尾音拖得很長。

  「不用怕。」沈瀾看方初晴哆嗦了一下,不知道那是被自己的「友好態度」嚇的,還以為是被那叫聲驚到了,安慰道,「不過是有人被咬傷了。」

  「咬傷?」方初晴又是一愣,「二爺院子裡養了猛獸嗎?那我可不敢來了,有事還是報告景爺吧?就算是狗,我也怕啊。」

  其實她不怕狗,她是超級愛狗人士。不過,這是個遠離廣武院,遠離沈瀾的好辦法。

  「你喜歡景鸞?」沈瀾突然問,皺起皺眉頭。

  「景爺為人好,府裡的人都喜歡他。」方初晴回答得模糊,對沈瀾突然變回原來的樣子感到欣慰,又對他突然的不開心感到疑惑。

  他不是真的有特殊愛好吧?聽到她是奶娘態度就變了,現在還不高興了。奇怪!

  「不是猛獸,也不是狗。」沈瀾把話題導回,「跟我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不去不去,為什麼要我去看!方初晴心裡一萬個拒絕,但沈瀾已經大步走出了屋子,她只好心情紛亂地跟上,與沈瀾一起來到一處地處偏僻的院落。

  當走近了,她就聽到了幾個僕人的叫聲和很嬌嫩的嘶鳴聲,真正跨進院門,她看清此處是馬廄,有幾個僕人和小兵打扮的人手裡拿著草料,正圍著兩匹小馬跑來跑去,已經有兩個人身上帶血了。

  那兩匹小馬一黑一白,看樣子不過幾個月大,雖然還未長成,而且瘦骨嶙峋,卻已經隱隱有神駿的風骨,絕對是千里名駒。不過可惜,天生帶野性,普通人很難馴服的。

  方初晴一見這兩匹小馬就興奮起來,恨不得立即過去摸摸蹭蹭,情不自禁地張口道,「喂馬嗎?要不我來試試?」

  話一出口,她吃驚得不行。為什麼她一看到這小馬就愛得要命?為什麼要突然說這種話,好像她生來就是養馬的人。可難道……她真的會餵馬養馬嗎?她的前身,究竟是做什麼的?難道是牧民家的姑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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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15 12:40:07

【第五十八章.馴服小馬駒】

  「這位姐姐,別看這兩匹小馬的牙口還沒長齊,可是卻會咬人呢。上回十一餵它們,差點給撕下半張臉來,姐姐還是不要靠近的好。」一個小兵模樣的人好心地說。

  方初晴之前聽說過,廣武院裡普通的僕人和小廝沒有名子,全是按編號來的,充分體現了沈瀾的軍人風格。這小兵口中所說的十一,就是上回她和維維聽到的那個發出慘叫聲的人吧?唉,真可憐,喂個馬都喂出工傷來,也不知道老闆給不給賠償金。

  她不想多話,免得暴露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身份,但不知為什麼,她的腳卻自有意識地往前走,口中也幾乎停不了似地說,「小馬的牙口全長齊要四、五歲呢,它們才多點大,也就七個月左右吧?」

  「半歲多。」身後的沈瀾說,深黑的眸子中閃過一道精光。

  「這是在為它們斷奶嗎?雖然略早了點,但也不是不行的。」方初晴控制不住自己,乾脆放任了。

  也許她這樣做會置自己於危險之中,但假如只有在這種條件下,她才能從這身體的殘存記憶中得知「自己」究竟是誰,也算是收穫。不管現實多殘酷,總比蒙在鼓裡強,那樣更讓人不安,似乎脖子上架著一把刀似的,還不如早死早托生,死也死個明白。當然,不死更好,好好活著是好上加好。

  而且她堅信,她一定會有辦法渡過難關的!

  「是斷奶呀,二爺還特意為它們佈置了斷奶廄,清掃得特別乾淨,墊草也是常常換的。」那小兵看了一眼沈瀾,見他略點頭,就回起方初晴的話來。

  「母馬呢?」

  「生下它們兄弟就死了。之前找了乳馬餵它們,也不好生吃食,又踢又跳,壞著呢,換了好幾匹乳馬。現在這樣……怕是活不久的。」那小兵見方初晴越走越近,而那兩匹暴躁無比的小馬祖宗卻沒有大發脾氣,反而漸漸安靜下來,不禁覺得奇怪。

  雙胞胎馬?!

  方初晴也很驚異,要知道母馬懷兩匹小馬是很容易流產的,一次生出兩匹健康小馬非常稀奇,怪不得生下小馬就死掉了。再看這兩個小東西神威內斂,小龍般的傲慢無禮、天真野性,更打心眼裡愛上了。

  沈府最近人氣好旺呀,生什麼全是一對一對的,從無思無我到這兩匹小馬全一樣。而且這對小馬和那對小寶寶全一樣命苦,生下來沒有奶吃。說起來小馬更可憐些,好歹無思和無我有她喂,可這兩匹馬駒都瘦成這個樣子了,再不好好養活,營養跟不上,長大了也廢掉了。

  「斷奶對於小馬來說是很大的刺激,擺弄不好,是會影響它們的成長髮育,甚至致其死亡的。」方初晴小心翼翼地靠近小白馬,嘴裡繼續說道,「不過這裡環境不錯,我看水很乾淨,飼料也精,還加了青草和胡蘿蔔,應該是馬兒愛吃,而且好消化的,只要想辦法安撫它們的情緒就行。」

  維維告訴過她,沈瀾在北邊有全江國最大,馬場,馬匹買賣是壟斷性的,之前她對此事的印象只是好多好多的銀子,現在終於有了直觀的感受了。他愛馬,也很會養馬,但遇到這種極品的神駒就顯得手段不多,而且耐心不夠。

  但想必,他得到這種百年難遇的良駒,心中也是愛煞。說不定,以他的個性來說,還下了軍令,養死這一對神駒會受軍法處置,所以他的手下寧願受傷也得硬著頭皮侍候兩匹小馬吧。

  她一邊想一邊伸出手,試探性的、溫柔地輕撫小白馬的鼻子。小白馬開始時還不配合,一邊閃著,一邊噴出幾口粗氣嚇唬人,蹄下也不安地蹬動。但很快,它就在方初晴愛憐的呢喃聲中完全放鬆安靜了,當她抱住小白馬的脖子時,它也沒發脾氣,只是不樂意似地哼了兩聲。

  相比起小白馬的暴躁易怒,那匹小黑馬更為純真、好奇心也重。它見自己的兄弟馴服於一個人類,主動走上前來,以鼻子蹭蹭這個人類的肩膀。

  方初晴見狀微笑了,也去撫摸小黑馬。一邊的小白馬見兄弟爭寵,不滿地發出咕噥聲。方初晴又立即反身安撫,然後牽它們去吃草料、喝水,還在院子中小溜了一圈。

  當她做這些的時候,沈瀾一言不發,只靜靜站在廊下看著,不放過她任何一個動作和表情。而僕人和馬倌們則面面相覷,交換著眼色,不自禁流露出欽佩又難以置信的神情來。接著,就都鬆了一口氣,驚歎聲、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二爺回府多久,他們就被拔來侍候這兩個馬祖宗多久。二爺極愛這對馬駒,曾說如果養死了它們,這裡的人就都要陪葬。可偏偏這是一對小惡魔,又凶又壞,比老虎還難養,就連最好的馬把式也沒辦法。

  這令他們天天提心吊膽,怕哪天真的死在這兩匹馬身上。其實這能怪他們嗎?就連二爺自己也擺不平它們,這對可恨的馬駒子,只是不敢咬二爺,卻也不肯配合呢,不然哪會瘦得皮包骨頭,就是不上膘。

  現在這位不知哪裡來的姐姐馴服了這兩個難纏的傢夥,等於救了他們一命呀。不過,也許他們開始時就應該找府裡的丫鬟姐姐們來喂,這對馬駒全是公的,牙還沒長齊就色成這樣,只有女的喂才行!

  而對於方初晴來說,心中的疑惑不比任何一個人少。她會相馬,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兩匹神駒。她還會養馬,能準確地判斷馬匹的年齡,知道要怎麼對付它們,也知道撫摸的位置和手法。這些,都是她重生前絕對不會的,那麼,可不可以說,她現在也算有特長了呢?依她看,十之八九,她是牧民出身。不然,普通的女子怎麼這麼會擺弄馬?

  「這兩匹馬就由你來喂,今後這院子裡的人也全部聽你差遣。」沈瀾突然發話同,「這樣的神駒,如果廢了,還不如死。變得庸碌,對它們是一種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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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15 12:41:15

【第五十九章.她是圖國人】

  她是圖國人!他幾乎可以肯定。各國中雖然都有人會養馬,但這樣的高手非圖國人莫屬。而且,她絕對不是普通人,因為只有頂尖的牧民才有這一手馴馬的絕技。那些手勢、那些呢喃、那些和馬兒交流的眼神,是外人模仿不來的。

  如果這女人是圖國派來的奸細,倒是應該接近他,而非皇上的。他是圖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有他在,圖國就不能越過江國的北境,進入江國的腹地。只是,他在肯定她是圖國人的同時,也肯定她不是奸細。有哪個奸細會主動做出暴露自己身份的事呢?除非是白癡。但倘若是白癡奸細,也不必他提心了。

  不過他以後會盯緊她,以保證萬無一失。

  「二爺,我很樂意效勞。」方初晴確實很願意,「可是無思和無我需要我呀。再找奶娘也不是不行,但只怕他們不習慣。」說到那兩個寶寶,她心裡莫名其妙的一酸。

  「松風園和廣武院,你兩邊跑好了。」沈瀾輕描淡寫地道,敢情不是他來回奔波,「再說,這不是正好解決了剛才你說的問題嗎?回頭我會找人和大嫂說,也會親自回了太太。」

  方初晴無語,心裡倒是很同意這麼做的。畢竟,她也很愛這對小馬駒,又可憐它們,以後從松風園往外跑更是會很方便,免得沒有借口,處處要編瞎話。可這麼一來,要和沈瀾經常碰面了,這是她不情願的。

  剛才她和馬兒嬉戲時,無意中看到他的眼神,很明白他開始懷疑她了,並且肯定他知道了一些線索。

  要怎麼辦呢?這麼精明的男人,肯定糊弄不過,她要採取什麼態度讓自己遠離麻煩呢?她不小心踏入了是非圈子,怎麼樣才能不被糾纏,全身而退?好像……她已經越陷越深,和沈府脫不了干係似的。

  「放心,工錢我會照算給你。」沈瀾見方初晴不說話,以為她擔心這個,心裡有點輕蔑地補充道。

  錢,這女人只認錢。這樣的人不會是奸細,但難保不會為錢做出背叛的事來,以後真的要多注意她。

  「二爺付我多少工錢?」方初晴一點不慚愧,其大方直接的態度驚得院中的一眾人都暗抽涼氣。

  可在方初晴看來,付出勞動、得到報酬是天底下最正常不過的事了。其實這次是沈瀾虧了,就算他不付這份錢,她也不能白白看兩匹小馬夭折。

  看著她光明正大的神情,沈瀾倒覺得自己的輕視心理太小人了,於是隨口道,「就是你剛才拿的賞錢數目吧。每個月。」

  這回,輪到方初晴倒抽一口涼氣了,差點被這天上掉的餡餅給砸暈了。

  這位二爺到底有沒有概念呀,又到底知不知道剛才隨手扔給她的那張銀票有多少面值?當時,她拿到那張銀票時樂得差點背過氣去,現在卻高興得有近乎恐懼的感覺了。

  誠然,她重生到這個世界後一窮二白、身無分文、更沒有親人朋友可依靠,所以對金錢的渴望達到了空前的高度。但凡事有限度,太超過了未必是好事。錢雖然是好東西,可無福消受也挺倒黴的。

  於是,她愣了幾秒後拉沈瀾到偏僻處,低聲道,「二爺,別說我沒有提醒您哦,剛才您賞的那張銀票數目非常大,倘若您再許諾我同樣的工錢,我……那個……奴婢生受不起。」

  沈瀾有些意外地看著她,忽然覺得不能明白這個女人了。她不是愛錢嗎?錢多了怎麼又不要?哈,原來是個膽小怕事的,這樣的人容易擺佈。很好。很好。

  「這兩匹馬駒的價值何止萬金?要得到它們也要看天意緣分,所以只要你能馴養得好,區區一千兩不算什麼。」沈瀾淡淡地道。

  方初晴眨眨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原來,沈二知道那張銀票是一千兩的!天哪,剛才她還竊喜,又生怕他反悔來著。卻原來,這些錢在她眼裡是大數目,對他來講卻根本無所謂,是九牛一毛吧?這就是赤貧階級和豪富之人的差別呀!

  以她在沈府內的「高薪」來說,得做上差不多十年才能賺得到一千兩。而現在,她每個月都能賺這麼多,這注財發得太大了,簡直算是橫財,令她有不真實的感覺。

  有了這些錢,沒有男人喜歡她、沒有男人願意娶她也沒關係,她完全可以自己生活得很好。風流一點的話,養幾個質量比較高的面首也足夠了,絕不會寂寞。

  「可是……我不能養到它們成年。剛才說過了,我要回馬國去。」小馬一歲多就性成熟,但為了馬兒好的話,三、四歲才讓它們交配,而長齊牙口要五歲呢。這樣的話,她豈不是要在沈府待上五年?雖然她愛錢,不過冷靜想想,還是早些離開是非之地好些。

  「一年一萬兩千兩,你知道那是什麼情況嗎?」沈瀾垂下目光,直直盯著方初晴的眼睛深處,「一個中等規模的商號,一年也就兩、三萬兩的進項。你五年拿六萬兩,足夠你這一輩子花用的,還不接受嗎?」

  方初晴歎了口氣,感覺心裡像有小爪子撓一樣,忍痛道,「二爺,您就別引誘我了。我很想接受,可和錢比起來,自由才更重要。我想回到家鄉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這話,又令沈瀾感到意外了。這個女人,腦子裡想的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呢。她死要錢,卻又不要榮華富貴。但這樣,也更證明她不是奸細,哪有奸細拚命要離開潛伏之地呢?可是,她明明是圖國人,為什麼要說自己是馬國人?

  「你是圖國人。」他乾脆明言。

  方初晴早就知道他洞悉了什麼,因此聽到這話雖然驚訝,卻沒有變色。她心裡打了個彎,覺得和沈二說假話是行不通的,當然真話也不能全說,半真半假剛剛好。

  於是,她想了想才道,「二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確實不是馬國人。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國人,我經歷喪夫喪子之痛,生了一場大病,除了那場慘事,把什麼都忘記了。我進沈府,並沒有惡意,不過是混口飯吃。說自己是馬國人,也不過是因為我喜歡那裡,想一個人去生活。二爺是做大事的人,大江國的脊樑,稍擡擡手,讓我有個安身之處足矣,犯不著和我這小魚小蝦計較。」

  離魂症之說都出來了!

  沈瀾不完全相信方初晴的話,但既然算定她沒有威脅,對真話假話也就並不在意。只是看到她那不卑不亢的樣子,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惱火,很想讓她緊張,所以冷然道,「你就不怕我把此事直呈太太嗎?」

  方初晴搖搖頭,「沈府不收來歷不明的人,但一來我是皇上舉薦,二來……二爺不是需要我侍候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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