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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41:33

【第六十章.從藥上入手】

  居然是皇上舉薦的!和這女人多說些話,結果意外事一樁接一樁。可皇上為什麼這麼做呢?是一時的惡作劇,還是別有目的?皇上為什麼沒對他說起?景鸞為什麼也沒告訴他?不怪他了,平時從不過問家裡的瑣事,所以人家也不把家事對他講,但他似乎錯過了很多有趣的細節,看來今後也要稍微注意下。

  「你是吃定我了?」他笑了笑。

  和剛才聽到方初晴是奶娘時的友好神情不一樣,此時他的笑容雖然仍舊帥得冒泡,但威脅感嚴重,很淩厲的氣勢,怪嚇人的。

  方初晴不禁瑟縮了一下,感覺周圍冷嗖嗖的,暗中自我檢討了下今天的行為,感覺是太放肆了些,所以立即軟下態度道,「二爺,我只是想說,我是個有用、但卻無害的奴婢,會盡心盡力侍候無思無我,還有桃桃、萌萌的。一年之內,我保證人寶寶和馬寶寶都健康強壯,再用不到我。」她斷定沈瀾不會把她的身世透露給太太和大奶奶,畢竟他需要有人為他飼馬,還需要她在松風園當臥底。

  「桃桃、萌萌?」沈瀾納悶。

  「是我給兩匹小馬起的名子啦。」方初晴成功地轉移話題,雖然知道是沈瀾暫時放過了她,但還是很開心地道,「馬是很有靈性的動物,和人有互動的,不能把它們當成動物,而是要把它們當成家人,所以當然要有名字啊。我看那匹小白馬身上有胭脂斑,像桃花的花瓣一樣,隨口起名為桃桃。另一匹小黑馬……名子就是一下子竄到腦子裡的。二爺如果覺得不好聽,再改就好了。」

  萌萌……是她突然想起《赤壁》中林志玲版小喬的馬兒。

  沈瀾皺了皺眉,覺得兩匹小公馬、還是百年不遇的良駒叫這個名字實在不夠威風,但他一時想不出好名字來,也就默許道,「先這樣吧。」

  「那不知二爺要把桃桃和萌萌養成什麼型的馬?粗大型、輕型、還是騎乘型?」

  「廢話,這樣的神駒,怎麼能做役馬或者夫馬?自然是戰馬!」

  「哦,那它們一歲半就要接受訓練了。我覺得,那時還是主人親自來馴的好,當然我會配合的。不過最近也要常來哦,它們失去了母親,又是斷奶中,二爺常常出現,能培養出它們與主人的感情的。」

  現在桃桃和萌萌已經半歲多了,也就是說,她頂多再逗留一年就可以離開,比這之前的計劃晚了幾個月而已,並沒有大礙。而且,能拿到一萬多兩呢!太好了!

  「要你做的事也不要忘記。」沈瀾強調了一句,擡步走出院子。

  方初晴點點頭,為了證明自己能勝任馬倌的職責,跟在沈瀾身後,滔滔不絕的講起養馬的事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些知識是怎麼從腦海中冒出來的。

  看來,她真是圖國人哪,因為只有圖國有最棒的牧民。今後不管到哪兒去旅行或者生活,都一定要繞著圖國走,不然可能會被人認出這個她佔據了的肉身,那她的麻煩就來了。

  她暗自決定,卻並不知道她已經無意中惹麻煩了,因為她和沈瀾的舉動令院子裡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除了景爺,二爺何曾與別人說過那麼多的話呢?那個被派來養馬的姐姐還拉著二爺的衣袖到角落去竊竊私語。那種行為是絕對不被允許的,也沒人敢這麼做。若說這姐姐是二爺的新寵吧,好像之前任何一個女人也不敢對二爺這麼不恭敬的。

  那他們是什麼關係?總之二爺對那位姐姐很特別。難道?

  不拉不拉不拉……好多的猜測浮現於人們的腦海之中。而在今後的幾天裡,儘管廣武院是嚴禁傳播謠言的,但就好像紙裡包不住火一樣,院牆也同樣阻隔不了八卦,各種花邊的說法還是像水似的慢慢滲漏了出去,而且越傳越沒邊兒、越傳越活靈活現。

  不過兩個當事人,方初晴和沈瀾卻都不知道這些事,一個繼續「閉門思過」,另一個秘密進行著潛伏任務。她暗中注意著粱竹月的一舉一動,開始時還很緊張,後來發現做一個小人物是很有好處的,那就是沒人理會你,躲在角落裡觀察事物時視野良好。

  前兩天,粱竹月窩在屋子裡養病,一切都很平靜,平靜得令方初晴感覺進入了時間裂隙似的,彷彿重複過著同一天。然後粱竹月又恢復了每天到琴閣的習慣,早出晚歸,就像到那邊上班一樣,除了晚上把無思和無我帶到自己屋裡相處一下,基本上算是不怎麼管孩子。

  哪有當娘的是這樣的?就算對亡夫感情再深,也不可能放著自己的親骨肉不管呀。如果真愛沈沅,應該格外對無思和無我好才對嘛。

  難道……孩子不是粱竹月親生?!

  這想法很驚悚,但中國古代也有狸貓換太子的事件呀。會不會是江無憂在民間的私生子,暫寄到沈府養著的?不然一個深閨內宅的婦人要做這樣瞞天過海的事,而且瞞得滴水不漏似乎很難。必須有一個有勢力的、最好是能隻手遮天的人幫她才能輕鬆做到。

  不過粱竹月雖然對寶寶們顯得不很親,卻是很重視的。只是她這樣外表柔弱、內心精明的人,怎麼會不做足戲份,對寶寶疼愛些呢?難道不怕被別人懷疑?

  除非……她是親媽,所以不怕懷疑。要麼,她覺得沒人會懷疑。畢竟真正關心無思無我的人並不是很多,對於滿府的人而言,他們只是一對小主子,而非親人。

  但猜測歸猜測,有些事卻必須實事求是的,比如她收了一千兩賞銀後,就應當拿出證實粱竹月是否有了身孕的證據,不然就得還沈瀾兩千兩。可是粱竹月看似隨和,實際上除了王媽媽和依依、闌珊之外,別人很難接近,從外表又看不出什麼,想來想去,也只有從「病人」的用藥上調查。

  那天景鸞果然不是來給粱竹月診脈的,只是來試探她而已。但他醫術那麼高,應該能從藥渣上判斷出什麼吧?粱竹月的身體裡如果真有了不該有的東西,相信她絕不會留著。那麼除非她用劇烈運動等可怕手段去除異物,就一定會使用藥物。

  可惜,粱竹月現在每天泡在琴閣,連湯藥也拿去那邊吃了,要想找到藥渣,恐怕要偷偷探一下琴閣才行。這種事得找機會,而機會很難找且很有風險。因為……萬一某種名為姦夫的人類也在躲藏在那裡呢?

  唉,她找了個何其危險的兼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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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42:16

【第六十一章.八卦男人】

  對於沈瀾召了方初晴去廣武院餵馬的事,太太有點哭笑不得,笑罵道,「瀾兒打小兒就這樣,凡事都要和沅兒爭。現如今沅兒的孩子有個可心的奶娘,他也要搶了去幫他餵馬,真是愛矯情。不過罷啦,無思無我有媽媽們撫養,初晴不過喂口奶,既然有時間,就幫幫你二爺吧。」

  當時,大奶奶、二爺、四奶奶和每天押著三奶奶來給太太請安的三爺沈涵都在,一屋子人都別有意味地笑了起來。方初晴偷眼旁觀,忽然想道:既然什麼都搶,那沈二有沒有跟沈大搶過老婆呢?否則為什麼粱竹月和他之間感覺那麼曖昧難言?

  而粱竹月聽了沈瀾的請求,表現得極為大方得體,二話沒說就同意了,還囑咐了幾句諸如小心侍候的話。不過在方初晴看來,粱竹月的態度是冷漠而無所謂。倒是王媽媽很生氣,當場雖然沒有發作,但回到松風園就沈下臉來,似乎她是個忘恩負義、賣主求榮的,言語間也不客氣起來。

  「記著,每天從二爺那兒回來都要好好洗澡。馬再金貴也是畜生,若有什麼病過給無思和無我,那不是你的命能陪得起的。回頭我再找個奶娘來,你就長長遠遠賺廣武院的工錢去!」

  淡定淡定!不氣不氣!方初晴不回話,只自我安慰著,免得激化矛盾。

  其實她每天都洗澡,用不著特殊吩咐。再說了,如果不願意讓她兼職,去對沈瀾說好了,跟她這夾槍帶棒的,還甩臉子算怎麼回事呢?要知道餵馬賺的錢是喂寶寶的一百多倍,如果不是真心愛兩個孩子,奶娘的工作丟了也沒關係。

  不過無思和無我很給方初晴撐腰,尋來了幾個奶娘,他們卻一口不吃別人的奶,又哭又鬧,只有她一抱,這兩個小魔星才止了哭聲,哽咽著往她懷裡拱,氣得王媽媽更討厭她了。

  每逢在院子裡遇到,就一眼一眼的剜她,恨不得千刀萬剮似的。這讓她產生了錯覺……王媽媽早就認識她,而且很憎恨她,之前的和藹可親全是裝出來的。現在借了個因頭,再不必掩飾心中真實感受了。

  她彷彿身處謎團之中,看不到一點真切的東西,本來輕鬆的日子卻過得很難熬,倒是在廣武院比較愜意快樂,沒想到她一直排斥的地方成了她的避難所,人生果然是無常的。

  而自從接受了間諜任務後好幾天了,她沒查出一點有用的東西來,不禁感覺腰包裡的錢在呼叫吶喊著要回到沈瀾的手中。對此她很沮喪,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她這麼久都沒有進展實在太不專業了。

  也因此,她見到沈瀾時總感覺渾身不自在,可偏偏自從她說主人要與小馬培養感情後,不管多咱她出現在馬廄,沈瀾必守在那兒。兩個人幾乎天天碰面,躲也躲不開的。

  沈瀾悉心調教小馬,倒沒問過她松風園的事。其實方初晴很想對他說,要從大奶奶的用藥上查起,需要他的幫助。但轉念一想,如果沈瀾可以自己動手,就犯不著找她了。他必有不能親自調查的原因,就算是景鸞,也沒敢直接去給大奶奶診脈,因為那明顯是懷疑人家的婦德。如果真有什麼事,也是打草驚蛇。

  大宅院裡就是這樣,你猜猜我,我猜猜你,可是非絕對必要或者有確鑿證據,誰也不會主動捅破那層窗戶紙,撕破所謂的臉面。

  「馬是有靈性的動物,如果我沒猜錯,桃桃和萌萌的母親是在懷著它們時被你抓到的,不過還沒等你馴服,就因生下這對馬寶寶而死。所以桃桃和萌萌繼承了母親的野性,不認你為主。而又因為它們是百年難遇的神駒,所以靈性更盛,也更不好駕馭。其實它們之所以不許人接近,不過是因為沒有安全感,缺乏母愛罷了。

  你的屬下們呢?怕這對小馬,因為怕養不好它們被你殺掉,只好天天好像供著它們一樣,不是真心的愛護,所以它們不配合,脾氣也越養越大。其實養馬很簡單,與養其他有靈性的動物是同樣道理,真心愛它們,它們就會感覺得到。當然了,也確實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但這個就是秘密了,不能告訴你。」

  今天在馬廄又和沈瀾碰了面,因為緊張,所以方初晴話特別多,還時不時瞄對方一眼,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和情緒。唉,都是錢鬧的,不然氣勢怎麼會如此之低?可這死男人為什麼對馬這麼溫柔,看他刷馬時那神情專注的樣子,簡直都能入畫了。

  而一邊的沈瀾對方初晴的話基本上不做任何回應,完全當她是空氣。偶爾她說得太放肆了,就眼神威脅一下,通常是比較管用的。

  這個姓方的小奶娘確實養馬養得好,才不過幾天光景,桃桃和萌萌已經長了膘,個頭兒也猛長,幾乎一天一個樣,那神駿之氣愈發外露,看來過冬不成問題,喜歡得他什麼似的。也正因為如此,這女人如此聒噪,他才能容忍。

  可他們不知道,兩人之間的情形在外人看來很詭異,其實應該說是極其和諧,只因為沈瀾為人是暴戾和傲慢的代名詞,這才顯得古怪罷了。

  甲:「二爺不會對小方姐姐動了真情吧?」

  乙:「怎麼可能?二爺是什麼人,王候貴女都看不上眼,何況是個生過孩子的女人。」

  丙:「可是你們不覺得二爺對小方姐姐特別和氣嗎?就算是睛翠小姐那樣的美人,也沒得到二爺這樣的眷顧吧?」

  丁:「那二爺為什麼不把小方姐姐收到屋裡?對小方姐姐好,肯定是為著她是最好的馬把式。不過小方姐姐也是個美人,長得漂亮,那身段……嘖嘖,闔府的丫頭和媳婦子們找不出第二個。」

  賤人:對哦對哦。二爺就算不把小方姐姐收到屋裡,結一場露水姻緣只怕也是有的,聽說小方姐姐曾勾得皇上都五迷三道的。唉,我們哪,只能遠遠看著流口水罷了。

  不知道是誰:「快別廢話了,回頭讓二爺看到,少不了一頓鞭子抽!主子們的事,在一邊看看熱鬧就算了,還能拿來混說嗎?若傳了出去,哼哼,一個個等著被揭了皮吧!」

  誰說男人不八卦?男人八卦起來,不比女人差!而他們這番竊竊私語,方初晴和沈瀾沒有聽到,但晴翠卻躲到一邊,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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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42:49

【第六十二章.女人的較量】

  她早發現了有女人出入於廣武院,也聽到過不少流言蜚語,雖然明知道方初晴是負責養馬,可這馬倌身段風流,相貌明艷,女人的直覺令她感覺到了威脅。雖說目前右師王對她也沒有太用情的樣子,但畢竟她是唯一,倘若有其他的女人攪進來,王爺移情別戀,她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人非草木,相處久了自然會產生感情,何況她直值女人最美好的年華,只要有時間相處,說不定她就可以留在右師王的身邊。她不貪心,只求佔住王爺心裡的一個最小的角落就行了,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想到這兒,她摒退兩個貼身丫鬟,先繞了個彎兒,然後「無意」中溜躂到馬廄去。她打算先探探那女人的口風再說,至於二爺……她是不敢試探的。她愛慕他,卻也怕他,因為他眼裡從不揉沙子。

  她這邊心裡算計著,那邊的方初晴卻還傻乎乎的不知情,只滔滔不絕地講著馬經。她今天說的東西很有意思,沈瀾倒也聽得津津有味,沒有厭煩。

  說到興奮處,方初晴無意中向前走了兩步。

  沈瀾不禁後退,因為他不習慣與別人太接近。無意間一擡眼,正好看到方初晴白皙光潔的額頭上蹭了一塊黑,搭配著她活靈活現的表情,顯得很是滑稽。於是,也不知怎麼的就擡手給她擦去了,動作純屬自然,居然想也沒想,然後手掌又停留在她的面頰上。

  四目相對,方初晴瞬間僵住了,心像踩了油門一樣一路狂飆到底,又好像沈瀾眼裡有黑火,一下就把她燒傻了。這是怎麼了,不過是碰了碰她的額頭而已,而且看他那平靜、甚至是茫然的樣子,可能是無意中的舉動吧?她這是什麼反應?很奇怪呀?不應該呀?她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也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更對沈瀾沒有想法,至於這樣嗎?

  她瞪著沈瀾,心裡很混亂,毛毛的像小馬的鬃毛在刷,而且發覺臉在持續加熱中。在這種情況下,她本能地想掩飾、想逃避,所以轉身就逃。

  「哎呀」一聲,她沒跑成,反而撞在了一堵單薄的人肉矮牆上。「矮牆」被她撞倒了,而她則後退了好幾步,跌在了沈瀾懷裡。

  沈瀾伸臂挽住方初晴的腰,提起她,之後重重往地上一頓,皺眉道,「你來幹什麼?」語帶惱意。

  話,明顯不是對方初晴說的。於是她定晴細看,發現那個跌坐在地上的人竟然是晴翠。此時這位美人釵環淩亂,衣衫不整,在地上趴了半天才坐起來,看來摔得夠嗆,可卻還要面對如此無情的詰問。

  「晴兒在園中散步,正好路過這裡,想看看王爺的小馬,這才進來的。」晴翠委委屈屈地說,那小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可方初晴卻感覺有五雷轟頂。

  天哪,又一個晴兒,太可怕了!她渾身的雞皮疙瘩差點把毛孔全塞住了,幾乎心臟麻痺而死。她決定下回見到江無憂,死命也要勸他改個稱呼,哪怕叫小方子也行。

  「這兩匹馬不是寵物,不是玩具!而是戰馬,是戰士!不容旁人觀賞,下回不要來了。」沈瀾生硬冷漠地說,結果也沒過去扶起美人,據說這美人還是給他暖床的,也太沒同情心了。

  方初晴看不過眼,上前把晴翠拉了起來。

  此時,她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剛才那突然的、莫名其妙的感覺消失了,好像只是意外被火苗燎到了似的。於是她恭敬地報告說回松風園的時間到了,晚上會來給小馬加料,請二爺放心什麼的。

  沈瀾點了點頭,放她離開,晴翠也乖巧地施禮,然後跟上方初晴。

  兩人才出了院門,晴翠就忽然問,「你喜歡二爺?」

  方初晴嚇了一跳,還以為剛才心動過速時給人監測到了,但她馬上冷靜下來,明白了晴翠的意思,略帶嘲諷地道,「在這府裡過活的,未必都惦記著爺,晴翠姑娘多慮了。」

  「方姑娘果然是個聰明的,知道二爺傲氣得很,從不用別人用過的東西。」晴翠站定,上下打量著方初晴,不得不承認,這個賤婢的容貌不比她差,只是不太打扮罷了。

  而她這話令方初晴自尊受辱,心頭惱火,不客氣地道,「二爺對主動送上門的來者不拒,似乎倒不介意是新是舊!」

  「伶牙俐齒,果然不是個好相與的。」晴翠氣得咬牙切齒。

  其實話一出口,方初晴就後悔了。她從不想惹麻煩,麻煩來惹她,她也盡量以懷柔手段解決掉,可哪個女人受得了這種挑釁呢。

  「我只是個養馬的。晴翠姑娘是名動和政城的美人,何必介意我呢?」她歎了口氣,態度軟下來,不想做無謂的交鋒。

  她不明白,沈瀾除了又有錢、又靚仔之外,還有什麼值得人愛的?找老公,自然要找溫柔忠誠的,就像景鸞那樣,為什麼這些女人這麼自虐,非要找個不甩她們的男人呢?至少,也得找像江無憂那樣的,因為他到底還肯哄哄女人。

  而這個晴翠,從小時候就接受訓練,學的全是如何去對付男人,至於女人之間的爭鬥,來來回回就那麼幾招,無聊又無理。

  「我並不介意,就怕有人歪了心思,憑白增加我的麻煩罷了。」晴翠冷哼了一聲。

  「那晴翠姑娘可以放心了。」方初晴乾脆直言不諱,「攏不攏得住二爺的心,全靠姑娘自己的本事,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要防,也該防著那些千金小姐,我不過是個賺工錢的小人物。」

  晴翠看著方初晴,似乎在判斷她的話是真是假,一張小臉上籠罩著寒霜,損了她平日那種清純可愛的才女氣質,瞬間彷彿老了二十歲般世故,「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我從不想爭大位,但也容不得人擋我的路。」

  原來,她知道爭不過豪門貴女,只想牢牢佔據寵愛,將來能做個姨娘什麼的就好。也所以,她才來欺侮她,因為在她眼裡,一個奶娘,或者馬倌的地位更低下。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方初晴突然想起這首歌,冷笑道,「晴翠姑娘大可放心,您前途一片光明,根本沒有阻擋。我先告辭了,還有事情要做。」說著,轉身就走,避開了這才兩三回合的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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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43:08

【第六十三章.全病下了】

  晴翠望著她的背影,心頭不知為何惴惴。

  或者,這女人對二爺無心,可二爺對她真好,剛才居然伸手扶她。就算是看在她會養馬的份兒上吧,可二爺是什麼人?他是那種有人死在他面前,他看也不看一眼的呀。再者,這女人剛才和二爺說了什麼?為什麼臉紅紅的跑開?這不正說明有問題嗎?

  不行,得找機會除掉這個女人!

  而晴翠這邊生了歹毒心思,那邊的沈瀾卻仍然感到莫名其妙,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剛才他滿腦子想著馬,看到方初晴的額頭髒了,下意識地伸手為她擦去。可沒想到他的手掌也很髒,於是又蹭了她一臉的灰,這才又幫她擦臉,為什麼她那個反應?似乎被調戲了似的。

  可她是奶娘呀,也就是生過孩子的女人,為什麼羞澀如少女?而且行為舉止那麼自然,半點沒有裝假的模樣,簡直讓人摸不到頭腦。

  他站在那兒想了一會兒,卻始終沒有絲毫頭緒,於是乾脆不想了,拉著兩匹馬駒小溜了一圈就回了書房,很快就把這段粉色插曲丟到了脖子後面。

  他的心波瀾了片刻便平靜了,可方初晴卻走一路、想一路,也對自己的怪異反應納悶不已。難道是長期待在松風園裡不出來,身邊陰氣太盛,以致偶爾和極陽的氣息觸碰時才會被「燙」到?不過還是不要想了吧!想,證明介意,但她並不介意。

  吸氣……呼氣……放輕鬆……她梳理著自己的心緒,沒提防腳下亂走,居然繞到了望秋湖邊,正撞見才從琴閣中出來的粱竹月一行人。

  雖說已入深秋,天氣漸冷吧,但此時陽光正好,可粱竹月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紅潤的血色,由依依和闌珊兩個人攙扶著,緩緩地往前走,似乎連喘口氣都困難。王媽媽則一臉焦急地跟在後面東張西望,一眼就看到方初晴站在不遠處。

  方初晴想躲沒躲開,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施禮道,「大奶奶身子不舒服嗎?要不我回去松風園去叫竹轎過來接?」粱竹月三天兩頭的病,院子裡專門有兩名健婦負責擡轎的,但平時並不用。

  「你怎麼在這兒?」奇怪的是,王媽媽沒先顧著粱竹月,而是厲聲問道。

  「我從廣武院出來,二爺叫我送點東西給景爺,我繞到流心院那邊,順道走到這兒的。」方初晴連忙編了個謊,生怕被王媽媽說成偷懶,那樣她可能受罰的。

  唉,若不是捨不得無思和無我,她真想離開松風園,再不受這等氣。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不管王媽媽最近多麼無理取鬧,她也只能忍了。

  「侍候完二爺那邊的事,就該立即回松風園,一個月八兩月例銀子可不是白拿的!」王媽媽冷哼著,然後立即換了溫柔的神色,湊到粱竹月身邊道,「大奶奶,要是走不動……就叫了竹轎子來吧?」

  「也好。」粱竹月略點了點頭,看樣子是撐不住了。

  王媽媽轉身對方初晴道,「大奶奶心口疼了好一會兒,現下走不動了,你快跑去找人來擡。」

  方初晴領命而去,手腳麻利,心頭卻疑惑重重。

  心口疼是太太的毛病,沒聽說粱竹月也這樣過。剛才無意中一瞄,見她的手無意識地握成拳,垂在小腹附近,倒像是肚子疼。

  最近粱竹月的衣服都是王媽媽親手洗,說是大奶奶多病多災,要有些年紀的人幫著料理,才能壓壓穢氣。現在看來,也可能是這主僕二人為了掩飾什麼才這樣做。畢竟如果懷孕的話,月經就沒有,松風園女人多,嘴巴雜,萬一被好事的人知道就壞了。

  而大奶奶現在這個樣子,倒像是才流過產的模樣。難道說她已經解決了自身的「麻煩」?那還要怎麼查她呀,沒想到她手腳這麼快。除非……在短時間內能探探松風園,或者還可以找到類似藥渣子一類的蛛絲馬跡。

  方初晴畢竟是業餘兼職奸細,在這種情況下真不知如何是好了。更沒想到的是到了晚上,無思和無我也出了狀況,發起高燒來,還伴有驚厥。

  這兩個小東西身體一向健康得很,長得又快又壯實,如果真是粱竹月那種多病之人生的,那算是壞竹出好筍了。而從他們出生至今已經五個月了,除了偶爾吐奶或者拉肚子外,一點小病小災也沒有過。怎麼突然就病了起來?

  因他們的病勢來得凶,整個松風園都慌了神,差了人急請孫大夫診治,滿院的丫鬟和媳婦子們也如走馬燈似的四處走動,方初晴更是心疼得不知所已。

  小孩子嘛,哪有不生病的。但以她的經驗來看,越是平常身體強壯的人,突然生起病來越危險,無思和無我就屬於這一種。可是,她沒被允許進大奶奶的屋,根本看不到寶寶們的情況,只能站在廊下枯等消息,急得團團亂轉。

  折騰了一夜,天濛濛亮時,她才打聽到兩個小傢夥已經沒事了。據說只是上火,而且積了食、受了風寒,所以病勢來得急、去得快,發高燒時雖然挺嚇人的,但卻沒有大礙。

  她懸了一夜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到大奶奶的屋門外等著,想親眼看看寶寶們怎麼樣了,可王媽媽卻說閒雜人等不要靠近大奶奶的屋子,免得沾了不乾淨的東西。

  「這屋裡除了我、依依和闌珊,誰也不能進,都要避諱兩天。」她威嚴地滿院的下人們說,「孫大夫有言,目前小世子和小公子身子骨處於最弱的情況,要格外小心。大奶奶有吩咐時,你們就在門外侍候著。」

  一院子的下人答應著,可方初晴卻焦急地問,「他們不要吃奶嗎?餓了可怎麼辦?」

  王媽媽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了方初晴一眼,輕緩地道,「本來就積了食,此時又睡得沈,暫時不要驚動他們。你如果上午有空,就到二爺那邊就料理事情,下晌哪兒也別去,等著聽招呼。放心吧,有病時,病養人,餓不到的。」

  方初晴看不到無思無我的情況,也只能把那份說不清的心痛壓在心裡。只聽王媽媽又吩咐小麥和小紫兩個二等丫頭把大奶奶平常用的藥爐子從琴閣那邊擡回來,說大奶奶還病著,卻衣不解帶的守了無思和無我一夜,現在仍然放心不下,這兩天哪兒也不去,就看著兩個小祖宗,直到他們徹底好了為止。所以,大人孩子的藥今後都從這邊煎。

  這麼說,琴閣那邊暫時不會有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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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44:29

【第六十四章.裱錦】

  這是探琴閣最好的機會!方初晴腦海中閃出這個念頭。

  就算粱竹月已經拋掉了「包袱」,就算再找不到什麼直接的證據吧,但哪怕找到間接的也好,總算對得起沈瀾付的銀子了,畢竟她賣了最大的力氣,盡了最大的努力。萬一粱竹月不是好人,沈瀾還能提防點。

  想來,還是她動作慢了,讓粱竹月有機會「毀屍滅跡」。只但願大家全是小人之心,其實根本沒什麼紅杏出牆、珠胎暗結的事才好,沒有人比她更渴望沈府的日子平靜了。

  於是早飯過後,方初晴就照例先到廣武院去,但她並沒有進大門,而是繞到景鸞的流心院,再從小路繞到望秋湖邊。她很謹慎,提防著有人注意她,這才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不過當她真正從那條把湖水一分為二的棧橋上,溜到琴閣的地界兒,心還是一直提到嗓子眼兒。

  沒做過賊,就沒不知道賊的辛苦,原來這是項對心理素質要求極高的工作。剛才在棧橋上,她感覺自己特別突兀,四周有好多雙眼睛盯著她,就連畫廬那邊也有人監視她似的,恨不得一頭紮水裡才舒服。而現在琴閣就在她眼前,她卻忽然不敢再進一步。

  琴閣平時有一個婆子在看守,可這時候大門卻虛掩著。她曾聽說有些婆子們閒來無事喜歡聚在一起喝酒賭錢,癮頭大的,不論白天晚上,只要主人不在附近就行。

  難道看門婆子此時出去玩了?偏她想探琴閣,那婆子就不在,是不是太巧了點?但回頭再想想,有誰能預料到她要來這裡呢?是她太小心了,結果自己嚇唬了自己吧。

  其實琴閣的外牆雖高,但牆外有數棵大樹,完全可以借勢爬過牆,牆內又有修竹數叢,跳下去也不會跌得太痛。而琴閣是一幢二層小樓,琴室設在底層,空間不大卻很空曠,這是為了防止琴音不散卻又不發悶而特意做成如此佈局。琴室前有山石和小小一彎泉水,門邊掛著一對木版對聯:香銷琴室松風冷,燈滅書窗竹月涼。

  粱竹月,竹月涼……看來,死去的沈沅果然很愛大奶奶呀,所有的情誼都融在這建築之中,細細體會,就能感覺一草一木都愛意濃濃。粱竹月真幸運,倘若她能被一個男人如此深沈地愛著,這一生也夠了吧。他死,她就跟著心死,再不讓其他人靠近半點。可倘若粱竹月真的在沈沅屍骨未寒之際就攀附上了別人,也真是薄義寡情到一定程度了。

  偷偷從大門進入,方初晴發現整個琴閣就只她一人,忽然有了些莫名其妙的恐懼感,就像那種隻身到達一個陌生的地方、由不安生出的慌張,又像是深入禁地的那種即緊張又興奮的感覺,很想掉頭就走。

  只是事到如今,好歹也得檢查一下,哪怕只看看琴室四角種的萱草下面有沒有倒掉的藥渣也行。其實琴閣臨湖,為了謹慎起見,換了方初晴自己,藥渣便會倒進湖水裡。但大江國有習俗,認為藥渣子埋進土裡就能絕了病根。萬一粱竹月迷信呢?那她就有機會找到證據了。

  上回在花園中無意聽江無憂說過,萱草又名忘憂,粱竹月在琴閣遍種此草,是為了要沈沅忘情。當時她還欽佩粱竹月來著,認為這種愛最無私,讓深愛的人忘掉自己,重新開始,現在卻有古怪的感覺。

  琴閣佔地不大,她很快就把院子中所有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沒有任何發現。最後她猶豫了下,決定到琴室內部看看,畢竟來都來了,不全部搜索一遍也不甘心。

  琴室沒鎖,裡面非常乾淨,簡直算得上是纖塵不染,她脫掉了鞋子才敢進入。就見琴室正中兩尺八寸高的小幾上放著一張古琴。此琴因歷年經久而漆光退盡、琴身斑駁、木色暗沈。調音鈕不是象牙,而是犀牛角的,音位上鑲嵌著珍珠標識,非金非玉,雅致得很。琴弦是白色的拓絲,輕輕撫之,弦音雖算不上清越,但勝在天然美妙,一點也不低沈。

  這琴即名貴又難得,是有名的海月清輝琴。照理說,此琴只宜早晚彈奏。真正的愛琴之人,是不會這麼不知愛惜,整天撫弄的。那麼,此處的琴聲又怎麼能整日不斷呢?難道還有其他名琴?

  方初晴納悶,隨即嚇了自己一大跳。

  她為什麼知道這些知識?難道是這身體的殘存意識?為什麼之前沒有一點感覺,偏偏到了琴閣才有反應?她絕對是一點古琴知識也沒有的,現在為何不知不覺地坐在了古琴邊,還輕輕拔動了琴弦?這太可怕了,萬一琴間傳出,招了人來,她偷入琴閣之事就暴露了。倘若人家要算計她,她便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可是,她既然是圖國養馬的牧民出身,為什麼懂得這麼高雅的樂器?大驚之下,她驀然起身,卻正好看到一幅裱錦……翻鴻錦!

  為什麼她會認識這名錦?為什麼還有那麼熟悉的感覺,似乎她曾拿在手上,細細摩挲,還曾把它贈給某人。那個人……那個人……為什麼一想他,就感覺心被幽藍的火焰全部吞沒了似的,極度的痛楚,卻又漲滿著,說不出口,只深埋在心底。那麼壓抑、那麼甜蜜、兩種極端的感覺糾纏在一起,彷彿孤獨的光在黑暗中絕望的閃亮,讓她覺得就算即刻死了,也不枉了這一生。

  人生短暫,可不就是為了那剎那的光輝而有意義嗎?

  可那個人是誰?她到底又是誰?

  心扭曲著,腦子攪亂著,她忽然全身脫力,踉踉蹌蹌地想退出琴室。可就在這時,門卻「彭」的被人推開了,有好幾個人同時闖了進來。

  方初晴只感覺眼前一花,什麼也看不清楚,身子已經給人按倒在地,雙手倒剪,疼痛令她驀然清醒了過來,大叫出口。

  「放開我!我是松風園的方初晴!」她覺得胳膊快被擰斷了,不敢掙扎,只大聲報上家門。

  「我道是誰?原來是內賊!」一個聲音冷冷傳來,似乎要顯得威嚴,卻掩飾不住語氣中的興奮與得意。

  是王媽媽!而她,落入了人家提前就設計好的陷阱!人家是要整死她的。一瞬間,她什麼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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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45:05

【第六十五章.大救星】

  「家醜不可外揚,別在這兒嚷嚷!松風園的事就在松風園內解決。來人哪,把這賤人給我押回去,堵上她的嘴,免得驚動旁人。」王媽媽命令道,半點也不慌亂,衣衫頭髮整齊利落,似乎早就預料到會在琴閣抓到「內賊」。

  立即,有兩三名健婦如狼似虎地撲過來,把方初晴五花大綁,嘴巴也用粗布緊緊勒上,然後塞到門外的青呢小轎中。

  完了,她今天在劫難逃!方初晴心下冰涼一片。

  昨夜無思和無我突然「生病」令她獲得了輕鬆離開松風園的機會;剛才她沒費吹灰之力便進入了沒人看管卻大門虛掩的琴閣;現在抓捕她的僕婦、捆綁她的繩索、還有那頂密不透風的青呢小轎……這一切都是提前預備好的,專為她方初晴備下的。

  原因嘛,十之八九是粱竹月感覺她知道了什麼,所以要殺人滅口。那麼說來,貞潔而柔弱的大奶奶在喪夫後懷孕的事是事實的可能性極大,不然又急於掩蓋什麼呢?

  最近她常在廣武院中走動,粱竹月倘若心虛,自然就會起疑。人家倒不是怕她,而是怕那個深沈內斂的沈二爺。也許,她自以為沒人注意的刺探行為也早就入了有心人的眼。倒黴的是,她昨天下午在望秋湖邊正撞到了粱竹月貌似流產的樣子……

  打聽不該打聽的、看了不該看的、查了不該查的,身為下人的她不必犯下什麼真正的錯誤,也不必真正知道點什麼,就足以招來殺身之禍了。對於行事謹慎的粱竹月來說,要保住目前的地位,要維護自己「體面」的生活,就不能容許任何一點可能破壞的東西存在!

  錯在她!為什麼那麼不小心呢?明知道深宅大院是個吃人的所在,為什麼不再小心一些?居然這麼傻傻地落到人家的陷阱裡。現在怎麼辦?她不能就這麼不分青紅皂白的死。

  其實她在沈府是長工的性質,算不得賣身為奴,但在這樣的豪門之中,她哪有資格爭取自己的生存權利?沈家的大奶奶打死個把奴婢,那是連小過錯也算不上的行為,她就算死一萬遍也沒地方說理去。前景大概還是被丟到亂葬崗吧?

  而在沈府中,她並沒有真正的朋友,雖然沈瀾可以做為靠山,但現在又怎麼去通知他呢?維維和順子嫂平時與她說得來,小麥、小紫和她關係也不錯,可這些人只是丫頭和廚娘,到時候大奶奶命令一下,有誰敢闖出去為她求援嗎?

  就算她們肯,也不知道去求誰,因為沒有人知道她和沈瀾的秘密關係。

  現在什麼也來不及了,她連話語權也被剝奪了。唯一的指望就是,粱竹月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假意公正,在打死她之前先審兩句。而且她好奇的是,粱竹月要按給她一個什麼名正言順的罪名?儘管她是偷入琴閣的,可之前從沒有人說過,未經傳報進入琴閣就是死罪。

  「大姐姐這是要往哪兒去?」方初晴正急切地思索著求生之道時,忽然聽到一個清亮的聲音在轎外響起。是三奶奶田玉清!天哪,大救星啊!

  「不去哪。」王媽媽連忙應道,「最近天氣冷了,我們大奶奶胃裡不大舒服,這不連急著回園子嗎?今兒有風,就不出來招呼三奶奶了。」

  「那可得趕緊著,受了涼就麻煩了。」田玉清語氣關切地道,「我聽孫大夫說大姐姐是寒涼體質,成親後五年無所出就是因為身子不易受胎,還好後來一口氣兒就有了無思無我。那什麼……快走吧,我這就回采葛院拿點上好的桂圓來,平時當個零嘴兒吃也好。嘴壯點兒,身子也壯實。」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算是討好的話,田玉清也要揭出一點不受聽的來。

  轎內的方初晴一聽這話,立即奮力滾動身體,一下從轎子中摔了出去。喉嚨中還拚命發出「嗚嗚」的聲響,雖然摔得頭昏眼花,還是求救似的望著田玉清。這可是她唯一獲救的機會,錯過了就麻煩了。只希望她手指艱難的比劃能夠讓這位貌似缺心眼、大嘴巴,但實則心機深沈的的三奶奶明白。

  「喲,這是什麼呀,嚇了我一跳!」田玉清向後連退了好幾步,臉色微變地望著地上的方初晴,「這不是方奶娘嗎?她犯了什麼錯,要這樣處置?」

  王媽媽顯然沒料到這意外,一時之間有點無措。不過她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使了個眼色,叫擡轎的健婦把方初晴又塞回去,自己則對田玉清道,「說來丟人,我們松風園籬笆不緊,出了賊了。只是這裡不是個說話的地方,人多眼雜的,回頭讓太太知道又是一場生氣。我先回去了,三奶奶有空過來,大奶奶自會和三奶奶念叨,說出來,心裡才不憋悶。」說著,揮手要走。

  田玉清連忙跟上,一邊走一邊道,「現在我就跟你去。上回我嘴欠,得罪了大姐姐,這次正好讓我出點子力氣,哪怕陪大姐姐說說話兒,散散火也好。」

  「三奶奶,這不是個光彩事,何苦打一個饒一個,憑白的生氣。」王媽媽為難地攔道,「到時料理了這賤人,三奶奶再過來可多好?現在去,可連侍候茶水的人都沒有。」

  「茶到哪裡不能喝?幫大姐姐的忙是要緊。」田玉清緊緊跟在轎子旁,「再說了,松風園一向律下有道,我們三爺常讓我學著,可巧我是個笨的,現在正好有機會學聰明點,王媽媽,你老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跟進去看看的。」

  她還厚著臉皮賴上了,逼得王媽媽再找不出話來搪塞,心中只是焦急,怕到底壞了事。忐忑不安地快速回到松風園,立即把田玉清攪局的事一說,粱竹月冷笑道,「沒什麼,只要把大門緊閉,暫不許人外出就行。哼,中途沒人搬救兵,到時候死無對證,又怕得誰來?咱們要的,也不過是讓那賤人徹底消失而已。」

  王媽媽一聽,也有了主心骨兒,遂點頭道,「是呀,證據確鑿,犯了這麼大的過錯,就算是打死也不多的。」說完就叫人把松風園的大門緊閉,著人守著,再把所有的下人全集中在了主屋前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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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45:32

【第六十六章.請君入甕】

  做這種誣陷的事自然不能有很多參與者,所以下人們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園內的氣氛空前緊張凝重,自然而然地感覺驚恐,不安地站在一起,也不敢交頭接耳。

  就見大奶奶由依依和闌珊攙扶著,坐在屋前的靠背椅上,膝上還蓋著棉毯,面色慘白。三奶奶就坐在不遠處的迴廊欄杆處,滿眼的好奇。而王媽媽則在台階上走來走去,平時和藹可親的臉格外嚴肅。

  「咱們松風園在府裡的名聲一向極好。」王媽媽踱步半晌後終於開口,「那是因為下人們規矩,大奶奶也仁厚,上上下下和睦守禮。就我而言,自然是希望大家好生過日子,平平安安的,不想撕破這張臉,但凡有人犯了錯,也是得過且過,從不嚴苛對不對?」

  底下人哪敢反駁,此起彼伏地稱是。

  王媽媽話鋒一轉,又道,「不過,若是有人做下那不可輕饒之事,倘縱了她不嚴辦,只怕下回就有人有樣學樣,天長日久,這園子還怎麼得了?到時候大家沒好日子過。所以不管你是誰,只要犯的事被坐實了,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來人,把那『內賊』給我帶上來。」

  兩名健婦大聲應著,把方初晴從轎子內揪了出來,用力很大,幾乎是把她摜在地上,讓她的臉部先著地,若不是因為摔在草地上,她那妍麗的容貌就算不毀,也得受損。

  方初晴撲伏在地,只感覺天旋地轉,眼神好半天才能聚焦。她緊張地環顧,發現滿院子的人都驚訝地望著她,顯然沒料到她犯了事。其中平日與她合得來的少數幾人一臉同情和不解,但更多的人是幸災樂禍。

  原來她沒傷害過任何人,卻依然被怨恨。對於整個沈府而言,她永遠是外來者呀。

  「我犯了什麼錯?」當一名健婦解開勒在她嘴上的粗布條,提起她,讓她當院跪好後,她立即不管不顧地問,真氣壞了。

  「為什麼偷入琴閣?」高尚純潔的大奶奶是不屑於審人的,所以由她的喉舌王媽媽代勞。

  「只是好奇罷了。」她本想姿態低些,免得受皮肉之苦。可她卻受不了粱竹月天使一般的態度,於是擡起下巴,傲氣地道,「琴閣雖然是大奶奶修身養性的地方,可並沒說過不許人進去對不對?我早上到廣武院幹完活,順路走到了望秋湖,因為愛琴閣的美景,這才進去看看的。倘若這也錯了,我認就是,用不著說我是賊吧?」

  「哼,還要狡辯!」王媽媽輕喝了一聲,「這園子裡誰都知道,閒雜人等是不能亂入琴閣的。就算你是為了賞景,犯得著鬼鬼祟祟嗎?我看你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還不從速招來!」

  她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在這個場合能講嗎?畢竟她沒有證據。在這種情況下亂說,本來還有的生望也會消失殆盡的。

  「她一個奶娘有什麼能為,肯定是好奇心盛,這才壞了規矩。」田玉清忽然插嘴道,「要我說,掌嘴五下,革了一個月的月例錢得了。大姐姐身子弱,犯得著為個下人生氣嗎?」

  方初晴遞給田玉清一個眼神,感謝她出口求情。雖然方初晴知道欠了田玉清的人情債不好還,但事情緊急,和麻煩比起來,保住生命更為重要。不過她感覺得出粱竹月恨不得她死,不然也會緊閉院門,這擺明是要運用私刑,真打死她的時候,就把責任推到行刑者下手沒輕沒重上就行了。

  只是粱竹月主僕是偽君子,不是真小人,不然直接偷偷弄死她了事,犯不著做這齣戲以保著自己的名聲。但這樣一來,她就有機會了。剛才她從轎中滾出時,被反剪的雙手努力比劃「二」字,田玉清如果夠聰明就會立即到沈瀾那裡求救。她和沈瀾事先有協議,她遇到危險時,他必須救她。

  剛才她瞄了一眼田玉清的身後,看到只有她的貼身丫頭秋月站在那兒。而在還沒進松風園時,本來春花也在的。這就是說田玉清理解了她的意思,已經派春花去找沈瀾了,只不知她是何時動的手腳。而正因為如此,方初晴才有一線希望,但願沈瀾快點來吧!

  「這不是生不生氣的事。」粱竹月緩緩開口,「小事倒也罷了,但大事……三妹妹,你也知道,不是我心狠,實在是規矩體統不能廢。」

  「她到底做了什麼呀,平時看來倒是個省事的。」田玉清問道。

  粱竹月搖了搖頭,一臉無辜,「要問過才知道,在沒有證據之前,我不想錯怪好人。」說著還悲憫地歎了口氣,演技超一流。

  王媽媽立即接過話來,「大家都知道,自打沅大爺身故之後,大奶奶時常流連於琴閣,所以有些園內的事情也拿到那邊去辦,其中自然也有銀錢來往。說句不敬的,大奶奶糊塗,覺著身邊的都是自己人,錢匣子就放在明面上,銀子也是隨意取用,並無特別謹慎。可幾天前,琴閣中開始丟東西了,先是碎銀子,不怎麼起眼,後來更是丟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話音未落,驚呼聲四起。

  也許對於富豪來說,幾千、幾萬、甚至幾十萬銀子也不在話下,但在普通人、尤其沒權勢的下人們眼裡,一千兩就是一筆很大很大的數目了。

  王媽媽頓了一頓,等著這波驚訝過去才繼續道,「咱們松風園的帳目,向來是由二爺院裡的趙管事兼管著,平時並不對帳,按說丟了銀子的事發現不了這麼及時,是我那天多事,無意中查到的。事後,大奶奶並沒讓我聲張,顧著咱們松風園的體面,也打算給那賊一條自新之路。只派了人日夜埋伏在附近,覺得此舉必為內賊所做,她不來就罷了,若再來,就是自作孽。」王媽媽冷笑著望向方初晴,「沒想到,她貪心不足,吃到甜頭又熟悉內情,到頭來也只能自食其果!」

  聽到這兒,方初晴幾乎要為粱竹月喝彩了。這個請君入甕的計劃多麼合情合理呀!王媽媽又是多麼好的口才呀。編得天衣無縫不說,還利用了人類的貪婪之心,使這個陷阱更加完美,令人信服。粱竹月真的只是為了殺她滅口嗎?為什麼感覺這女人對她充滿仇恨似的,不然何必枉費這樣的力氣?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她們丟的不多不少正是一千兩?這和沈瀾給她的一千兩有什麼關係?難道是那張她藏得好好的銀票被發現了?如果是這樣,她肯定說不清楚了。她一個小小的奶娘,怎麼能握有鼎鼎大名的晉輝票號的、通存通兌的大額存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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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45:57

【第六十七章.搜查】

  「那也不能證明是初晴干的呀?」田玉清支支吾吾地道,「不是我要惹大姐姐生氣,實在不想冤枉了好人,害大姐姐的名聲也受損。我是想,既然說證據,就得逮到她的手才算,現如今只是看到她偷偷潛入琴閣,能說明得了什麼?」

  「玉清說得對。」粱竹月似乎很疲倦似地撫了撫額頭,「倘若真是她拿了這些錢,只怕一時半會兒也花不出去,就在她身上和屋裡搜搜好了。」

  搜查?這麼說,她藏錢的地方已經讓人掏了!方初晴忽然感覺自己是個傻瓜,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居然一點不自知。穿越人士又如何?自以為聰明,但她的職場鬥爭經驗到了宅門裡,根本就是入門級的水準。

  「沒錯,拿了賊髒,看她還有什麼話說。」王媽媽一揮手,立即有幾個婆子上來搜方初晴的身,七、八隻手在她身上亂摸,就算都是女人,她也尷尬萬分,不禁火大透頂。

  「你看她這是什麼眼神,還不服怎麼著?」一個婆子煽風點火地說。

  方初晴一眼瞪去,發現這婆子是認識的,就是當初在集市上遇到,卻不肯幫她的那個麻婆。想想當初被拒絕的人現在混得不錯,這勢利且又愛擺譜的麻婆能不厭惡她嗎?

  「她身上有東西沒?」王媽媽冷然問。

  「這麼多的錢怎麼會帶在身上,八成就在她屋裡藏著!」麻婆回話。

  王媽媽轉身對粱竹月道,「大奶奶,您身上不得勁兒,乾脆就把這事交給我辦吧。所幸三奶奶也在,剛好做個見證,免得有人喊冤。」

  粱竹月虛弱地揮了揮手道,「我乏得很,也實在不願意親眼看到這種事,你就酌情辦吧。玉清,你隨王媽媽去,到時候太太問起話來,也好給我作個證。」

  田玉清應了一聲,率先站起身,表面上一臉茫然,但心裡卻明鏡似的。

  設計別人時,漏洞百出固然不好,但太完美了本身就是問題,要知道這世上沒人能做賊做得完美。不知為什麼,粱竹月非要除掉這個姓方的女人,但她是盡了力了,就看廣武院那邊的人能不能及時趕來。她剛才偷瞄了眼,發現這位菩薩心腸、為人公正的「大姐姐」連行刑的婆子備好了,四個膀大腰圓的,壯得普通男人都比不上,這擺明是把人往死裡整治。

  方初晴呀,你自求多福吧!

  田玉清沈默著跟在王媽媽和眾僕役的身後,見她們氣勢洶洶地來到方初晴的住處,期間有人又堵住了方初晴的嘴,令她一句反抗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重生後第一個安枕之地被翻得亂七八糟。那麻婆甚至鑽到了床下,結果「無意中」發現挨床的牆根下有一塊磚鬆動了,扒開一看,直接搜出一個上了鎖的木盒。

  「原來這屋裡還有這樣的機關!」王媽媽冷笑著,眼睛裡的光不知道是興奮、是得意、還是殘忍。她走向田玉清,雙手捧著木盒道,「三奶奶請看,這鎖可是完好的,事先沒人打開吧。您可看仔細,免得有人紅口白牙地說我栽髒!」

  你這老貨若想動手腳,事先做好準備即可,如今假模假式地檢查鎖頭又能證明什麼呢?田玉清垂下眼睛,心裡罵道。這盒子既然是放在秘密之地,存著細軟之物,必然不能經常取出來。現在盒蓋上一點灰塵也沒有,很明顯不久前有人動過。

  可是她不能說出這疑問,因為不能與粱竹月公開為敵。再者,人家會說,之前是方初晴動的盒子,到那時又要如何辯解呢?

  「確實是鎖得好好的。」她說,一臉認真,心裡卻冷笑。

  王媽媽點了點頭,當著眾人的面,狠狠把那木盒摜在了地上。箱鎖這種東西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所以並不太結實,一摔之下就斷開了,盒子裡的銀錁子、大塊碎銀、那只明晃晃的大金釵全部滾落了出來。

  當然,傳說的罪證……也就是那張銀票也飄落了出來。

  「媽呀,這浪蹄子果然心黑手狠,真真是晉輝票號的一千兩銀票!」光那幾十兩銀子和金釵就足以讓人眼紅了,麻婆撿起銀票後更是驚呼。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枉費平日大奶奶如此寬待於你!」王媽媽痛心疾首地道,「事實俱在,我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她堵著嘴呢,哪能說得了話。」田玉清不會為了方初晴得罪粱竹月,但敲敲邊鼓是她的拿手好戲。

  王媽媽暗罵了一句多事,一揮手,讓麻婆把勒在方初晴嘴上的布條再度解了下來,「有什麼可辯駁的話兒就說,免得你不服氣。你若老老實實認了,我還考慮放你一馬,大奶奶不是心狠的人。但若是你胡說八道,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她說得極為大方明理。

  田玉清接口道,「是呀,認罪態度好,自然會網開一面的,松風園律下從來寬容。你倒說說,你一個奶娘,哪來的這麼大額的銀票。那金釵……好傢夥,還沒有幾兩重嗎?你哪裡來的錢去打這麼個東西?」

  方初晴被按著跪在地上,剛才往她嘴上勒布條的人下手很重,她嘴角都裂開了,鮮血直流。而對方這番折辱激起了她性子中的凶悍之氣,所以平時一貫老實圓滑的她強行強起頭,昂然道,「那金釵是皇上的賞賜,你們居然敢隨便丟在地上,如此大不敬!至於那銀票,是二爺賞給我的。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我方初晴雖然窮,卻是光明正大的人,眼皮子也不淺,還不屑做那偷雞摸狗的事!」說完,鄙視地看了王媽媽一眼,暗諷她和大奶奶行事卑鄙。

  而此話一出,滿院皆驚,眾人再也忍耐不住,紛紛議論起來。

  方初晴在沈府中名聲不太好,早就有風傳說她跟皇上有一腿,後來又聽說她暗中戀慕著二爺。如今她這樣說,倒有幾分令人相信。

  王媽媽看情勢不對,連忙向麻婆一使眼色,後者立即啐道,「呸,你是什麼東西,擺出那個浪蕩樣也沒人瞧得上眼。還皇上?還二爺?你倒是真敢說。大奶奶和王媽媽本想饒你,可你居然這麼不老實,還攀附起皇上和二爺來!這會兒不打死你都不成了,不然這話傳到外面,不是連皇上和二爺也編排上了嗎?」

  她這樣一說,眾人又懷疑起來。畢竟,雖然府內暗傳方初晴和皇上、和二爺、甚至和景爺的謠言,但一千兩不是小數目,一段露水姻緣,一個暖床的殘花敗柳,怎麼值這麼多錢?不可能!

  王媽媽望著眾人的神色,雖知因為田玉清的攪局,這件事辦得有些勉強,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用高壓手段行事,假的也變成真的了。何況這些下人們本就對方初晴充滿懷疑,只要她做出死不相信皇上和二爺會賞賜方初晴的樣子,到時候打死了這賤人,只能怪她沒問清楚,怎麼也牽連不到大奶奶身上。

  今天,她一定要為大奶奶清除了這個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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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46:48

【第六十八章.寶寶要救她】

  「你還有什麼話說?」王媽媽問方初晴,但實際上已經不給她機會多說,揮手叫來四名行刑的壯婦。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方初晴冷笑。

  「牙尖嘴利!」一瞬間,王媽媽突然有些心虛,於是她再不猶豫,厲聲道,「家法侍候吧,先打她二十板子,看她還敢不敢滿嘴胡沁!若再不服,再給我掌五十下嘴!」

  底下參與抓賊事件的人轟然應下,有人取出條凳,有人架起方初晴,有人舉好了板子,配合默契,行動迅速。

  「就不必掀裙子、扒褲子了吧?」田玉清似乎不忍再看,拿出帕子遮了半邊臉道,「就算滿院子全是女人,也得給她留點面子,這也是松風園的體面呀。」

  王媽媽一咬牙道,「就聽三奶奶的吩咐。」

  底下人再應,之後一五一十打了起來。

  不管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方初晴哪挨過這種打,而對方下手特別黑,第一板下來就疼得她幾乎昏過去。不過她倔強了起來,死死咬著牙關,一聲不吭。倘若身子弱,二十板子能打死人的,可她不能死!先不論是否珍惜這重生的機會,只衝著粱竹月也不能死!她不能隨隨便便就遂了那女人的意,不能這麼無緣無故、委委屈屈、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死去。她要證明這世界有是公理的,粱竹月要她死,她就偏不遂了這賤人的意,好好活一場人生給她看,早晚有一天還要揭穿她的陰謀!

  好疼呀!那一板又一板,身體後部似乎有無數根鋼針被拍進了肉裡,然後沿著血管和經脈流到了身體各部,最後連指尖和腳尖都疼了起來。不過她忍,她不哭、也不叫、不然她就輸了!

  方初晴命令著自己,嘴唇咬破了,雙手因握拳太緊,似乎粘合在了一起,再張不開似的,豆大的汗珠沿著面頰往下淌。疼痛是好事,這證明她沒有死!可是……該死的沈瀾,為什麼還不來救她?春花離開的時間很久了,田玉清東拉西扯的一直拖延時間,可他為什麼還不來?難道他不肯來了?不肯為了她一個奶娘、一個馬倌而得罪了心愛的大嫂?

  「回王媽媽,行刑已畢。」一個婆子粗聲粗氣地道。

  「死了沒有?」王媽媽的聲音輕飄飄的。

  「沒有,精神著呢。」麻婆走上前,揪著方初晴的頭髮,看了看她的臉色道,「居然一聲也不叫疼,看來心裡恨著大奶奶和王媽媽呢。」

  「那就再打三十板子,湊足五十。」王媽媽的聲音冷得像從地獄裡傳出,「她恨我不打緊,可是不能怪罪一向恩厚的大奶奶,如此忘恩負義的人,不讓她疼幾天,她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仁義廉恥!」

  一邊的田玉清暗中搖頭,怪方初晴不省事。這事擱誰身上誰都生氣,可現在倔強得不是時候呀。倘若方初晴低個頭,大聲求饒,她就好遞個話。現在可好,不是斷了自己的生路嗎?

  旁邊圍觀的眾人看著一幕,心情都很複雜,有的感覺痛快,恨不得親自上場打方初晴的板子,也有的人心中生出同情之意來。自打大爺娶了大奶奶,松風園還沒出現過打下人板子的事呢。現在見方初晴裙子上已經沾滿血跡,畢竟不忍,有年紀小的、心軟的,已經看不下去了。

  不過行刑的婆子們可沒有惻隱之心,再說事先得了麻婆的好處和囑咐,自然好好辦事。不過這板子才一落到方初晴的身上,就有童稚的哭聲突然傳來,令她們茫然地停下了手。

  那哭聲是如此急切、如此撕心裂肺、如此憤怒、如此嘹亮,似乎要吵醒這天下所有沈睡的東西,看看這朗朗乾坤下的罪惡。

  方初晴疼得半死時都沒落一顆眼淚,此時的熱淚卻奪眶而出。

  寶寶要救她!寶寶要救她!無思無我是被吵醒了?還是知道他們的奶娘受了冤枉,此刻正在挨打?他們這麼小一點,也知道心疼嗎?好小子們,沒白餵他們吃了奶。原來這院子裡有人真心待她的!倘若她這次不死,以後一定好好愛他們,再不顧忌那姓粱的賤人!

  「無思無我不是在太太那兒嗎?」王媽媽皺著眉頭,只覺得今天諸事不順,總有人出來攪局,冥冥中似乎有什麼護著方初晴一樣。

  話音才落,延慶大娘就匆匆跑來道,「原是在太太那兒,可是四爺也在。太太說四爺沒正經,逗起孩子來沒忌諱,怕傷了無思無我,就讓我們回來了。」

  「可是這邊的吵鬧聲驚了他們?」田玉清忙道。

  延慶大娘搖搖頭道,「天冷了,關著門,簾子也掛得嚴,這邊的聲音模模糊糊的,根本吵不到人。想是做了什麼噩夢,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哭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兩個人都這樣。我怕是有什麼病症,特來示下王媽媽,趕緊請孫大夫來看看。」

  正說著,青蘋嫂子也跑了出來,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小世子和小少爺哭得臉都青了,不知是不是嗓子眼兒裡卡了東西。來不及請大夫了,我先幫著順著氣兒,快叫景爺來一趟吧!」

  方初晴一聽,急得跳了起來。可她哪動得了,只從條凳下重重滾落到了地上,翻了幾翻,壓到傷口時疼得幾欲昏去。

  王媽媽也嚇了一跳,但她一心要除掉方初晴,知道叫了景鸞來必定行不得事了,於是假意焦急地道,「請景爺過來哪來得及?快快,你們幾個,幫著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把無思和無我送到流心院去。包裹得嚴實點,今兒有風!」說完,一指趴在地上的方初晴,對行刑的婆子道,「你們幾個,繼續給我打,這府裡何曾壞了規矩,該怎樣就怎樣。」

  到這時,方初晴忽然不介意自己的冤枉和皮肉之苦了,生怕無思無我出什麼問題,一顆心全吊在兩個娃身上。但想來,他們兩個畢竟是松風園的命根子,下人們不敢怠慢,只要趕到景鸞那兒,一定會沒事的。

  她洩了這口氣,板子再上身時就堅持不住了,意識漸漸模糊,身上那錐心的疼也遙遠了。而另一邊的人正七手八腳的護著無思和無我從後院跑到外院,但還沒到院門,就聽到敲門聲,咚咚咚的,急切得很。

  「快開門!」延慶大娘喊。

  守門的婆子提前被支會了,這時當然不能開門,但外面的敲門聲敲的心慌,門裡的人又一臉焦急,她們也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猶豫著道,「王媽媽吩咐過,今天園子裡懲治內賊,這種醜事可不能傳揚出去,門是萬萬不能開的。」

  「世子和少爺病了,倘若耽誤了診治的時機,你擔待得起嗎?」青蘋嫂子一邊哄著還在大哭的無思罵道,「外面的人要是主子奶奶呢?你還不開門?大奶奶知道也斷饒不了你!」

  兩個守門的婆子對視一眼,還是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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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47:10

【第六十九章.二魔頭駕到】

  延慶大娘指了指一個婆子道,「要不,你問問門外是誰?」然後又指了指另一個婆子接著道,「你快去回了大奶奶。做事靈活變通點兒,聽我的沒虧吃。」

  兩個婆子一聽,其中一個飛似地跑去報信,另一個大聲問門外是誰。

  「流心院景鸞。」一個溫潤的聲音答著,令簇擁著無思無我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景爺來了,這倆小祖宗就有救了。

  「還不快開門!」跟來的順子嫂催促道。

  那婆子雖有些害怕,但因為之前得到的命令是:就算太太來了,也不得隨意開門。所以她雙手搓著衣襟,為難地道,「好不好等大奶奶回了話再開門?違了王媽媽的命,大家誰也擔不起不是?」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青蘋嫂子看著懷裡哭鬧不止的無思,急得直跺腳,但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見旁邊牆上嗖的竄下一條人影,正是二爺沈瀾。

  沈瀾沈著一張臉,也看不出喜怒,只問道,「人在哪兒?」

  他這一問,所有人都立即明白了他問的是誰,齊齊地指向後院。沈瀾二話沒說,幾步就走過去,打開大門,然後向後院疾奔。此時粱竹月正從堂屋出來,一掀簾子叫了聲,「二弟。」

  可沈瀾貌似沒聽到似的,身影一掠,片刻到了後院,正見到行刑的婆子執板的手勢改變,匆忙中扯下腰間的玉珮,暗中捏碎,伸指一彈,即刻把那四名婆子全打翻在地。

  此起彼伏的哎喲聲中,他已飛掠上前,掌心按在方初晴的百匯穴上,一股暖柔的真氣激得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的方初晴略清醒了下。

  她茫然擡頭,只覺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人影晃動,園景模糊,只有一個人的臉在她眼前無限放大,清晰無比,直入到內心深處。

  「不怕,有我。」那人說,聲音還是傲慢的,但眼神卻讓人定下心來。

  「你怎麼……不等我死了……才來?」方初晴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心中的酸苦一下子湧了上來,也顧不得主僕禮儀,「我不是賊!是你……是二爺你賞我的千兩紋銀……還要作證,那金釵是皇上……是皇上賜的。作證……作證……我不是賊!她們冤枉我……她們冤枉我!」她斷斷續續地說,喘氣兒都不規則了。

  沈瀾看著身上血肉模糊的方初晴,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怒氣來。

  對於挨板子,他太清楚其中的彎彎繞兒了,板子平平的拍上去是什麼傷,如果斜著拍又是什麼傷,側過板子又是什麼傷,他全明白。剛才他看得清楚,那行刑之人改了正常的揮板手勢,而且是狠狠對著方初晴的腰來的。若這下子真打實了,受刑之人的腰必斷,再加上之前的外傷,一個女流之輩哪裡抗得住,那是必死之局。

  他不知道方初晴為什麼挨打,之前春花送消息時被人為的耽誤了,但願他來得不算晚。不管是帶兵打仗還是暗中行動,他對自己的屬下從來不會辜負。雖然之於家國大事,他要方初晴查的只是小節,可他一樣不能辜負她。為他辦事的人,他都會保護,容不得他人淩虐!

  而聽了方初晴的話,看到地上散落的銀子和銀票,他什麼都明白了。方初晴這樣愛錢,斷不可能隨便讓人搜出私藏的,想來是她調查大嫂時被發現了,有人要借刀殺人。

  「本王近年來很少過問府裡的事,倒不知道何時媽媽們也能草菅人命了!」他冷冷地問,氣勢自然與旁人不同,在場的人都噤若寒蟬,沒半個人敢出一口大氣。

  王媽媽見事敗,明白這魔頭即來,方初晴就暫時動不了了,只得硬著頭皮道,「二爺教訓得是,但是為惡不可姑息,我為大奶奶管著這個園子,不得不有點雷霆手段。若做得過了,隨二爺罰我,但這賤婢也不能縱容,否則府裡的規矩何在?」

  她故意說得義正言辭,沈瀾又怎麼會看不透呢?但一來粱竹月的情況沒摸清楚,二來他還有其他懷疑,三來關乎著大哥的面子,所以現在不適宜撒破臉。於是他先是略搭了下方初晴的脈,確定她的氣脈沒有受損,即安下了心,背負著手踱了兩步,問道,「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非要把命搭上不可?」

  「偷竊!撒謊!死不認罪!」王媽媽明知道計劃再站不住腳,卻不得不硬抗下去。

  沈瀾哼一聲道,「錢,是我賞她的。金釵,是皇上賜的。人,本王現在要帶走。」說著一指那四個行刑的婆子,「把她擡到廣武院去,若再傷,你們拿命來抵吧!」

  王媽媽上前一步,有點豁出去的道,「二爺,她畢竟還是我松風園的人,您這麼帶走她,不合適吧?」

  沈瀾理也不理,根本不屑解釋,擡步就走,那四個婆子不敢得罪他甚於不敢得罪大奶奶和王媽媽,忙不疊地擡著方初晴跟上,動作輕柔,生怕惹惱了二魔頭,自己的老命不保。

  二爺既然被稱為二魔頭,說出的話就一定做得到。他真發起威來,老爺太太也說不上話的。

  而院子裡剩下的人看著這一切,都想:方初晴肯定上了二爺的床,不然二爺怎麼會這麼護著她?一千兩呀,老天,小小一個奶娘還真有本事,把男人迷到這個地步。

  「王媽媽,攤在初晴頭上的指控已經澄清了,我想您也不會憑白地冤枉好人。」景鸞不知何時來到了後院,「至於初晴去廣武院的事……因為我院裡有上好的棒瘡藥,在那邊方便我診治,畢竟這裡全是女眷,我不能長來長往。其實,倘若二爺張口跟大奶奶要人,初晴一個奴婢,身為大嫂的,還能不送給小叔嗎?說起您沒審清楚就動了大刑,大奶奶後頭只怕還要問話,依我說大事化了為好,免得驚動了太太。」

  王媽媽被他擠兌得無語,轉移話題道,「無思無我怎麼樣了?」

  景鸞微微一笑,「大概是園時有凶氣,他們被魘住了,無礙。不過現在倒有個事要求王媽媽,請您找人把初晴的東西全搬到廣武院去,那傷不是一天半天能養好的。再撥個小丫頭,廣武院裡全是男人,只怕不方便。」說完告了個別,也離開了。

  他走不快,但沈瀾顧及著初晴的傷,走得更慢,所以他很快就追了上去。

  「這事,二爺要怎麼辦?」他瞄了一眼條凳上的傷員,「她雖是皮肉傷,但傷得很重。還有……那個人是故意耽誤了消息嗎?」

  「回頭再審,先救活了她。」沈瀾指了指毫無聲息的方初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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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48:14

【第七十章.不知所措】

  方初晴醒來的時候並沒感覺到疼痛,只覺得屁屁上又麻又涼,伴隨著渾身脫胎換骨似的。恍惚間,她甚至以為挨了幾十大板的事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直到,她發現她趴的不是自己的床,而且從房間的風格上來看,一下就斷定這裡是廣武院的地盤。

  然後,她很驚悚。

  誰都知道廣武院除了二爺屋裡的,沒有其他女人,那是誰給她上的藥?絕不可能是晴翠,那如果是沈瀾或景鸞親手「幫助」她,那她的尊臀不是給人看去了?天哪,若真如此,那真是沒臉見人了!

  還好,她正胡思亂想,有個人推門進來了,卻是維維。

  「姐姐,你醒啦!」維維又驚又喜,「阿彌陀佛,你足足發了兩天高燒,人事不知,我還以為……還以為……」

  「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我這樣的人且死不了呢。」方初晴安慰道,隨即又有些緊張,「你怎麼也在這兒,不會是大奶奶因為平時我們關係好,連你也攆了吧?」維維是家生怒才,一人倒黴,全家跟著受牽連,倘若因為她而連累牟家,那怎麼是好。

  沒有。」維維小臉一紅,明顯是興奮的,「景爺說姐姐得有人侍候,二爺就把我要了來,姐姐的東西也全數搬到了這邊。往後,姐姐和我就是廣武院的人了!」

  什麼?方初晴心裡一驚,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不過,她和松風園簽的是一年的賣身合同,那個可以隨便轉移給別人嗎?她不熟悉大江律,因此很迷惑。但想想,跟著沈瀾雖然不太自在,好歹生命安全還能保障吧?

  「誰給我上的藥,換的衣服?」她還是問一下才能安心。

  維維捂嘴笑,「自然是我啦,難道還是二爺?」說著,臉上又飛上兩朵紅霞。

  方初晴不禁歎氣。這娃,就這娃,將來可怎麼辦?維維本來就暗戀沈瀾,天天逮機會往廣武院跑,現在可以明正言頂的待在這兒,如果芳心深陷可怎麼得了?那會誤了一生的。

  「你說我昏迷了兩天?」她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維維點點頭,「景爺說姐姐是急火攻心,外加棒瘡之毒才病得人事不知的,等撥了火毒,再施針行氣就會好。當時二爺還說:這女人氣性這麼大,可了不得了。」說到這兒,嘻嘻笑了起來,「二爺皺著眉又無柰的樣子可好看了,姐姐是沒瞧見。」

  沒瞧見最好,否則她會因為沈瀾遲到,現在還說風涼話而失去理智。不過……

  「我昏迷了兩天,無思無我怎麼辦?有沒有餓到?找了奶娘沒有?他們肯不肯吃別人的奶?」她一連串地問,心都揪了起來。

  維維一聽這話,歎了口氣道「這事本想瞞過太太,但三奶奶說漏了嘴,太太很生氣。說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姐姐是不是犯了錯,也不管皇上是否說過與姐姐沒有瓜葛的話,畢竟得給皇上一點兒面子,怎麼說打就打,說罰就罰。再說,也不問問清楚,現在冤枉了好人,傳揚出去,於深府的名聲有損。為了這事,太太要攆王媽媽出府,永不再用,若不是大奶奶跪求時吐了血,肯定不會輕饒的,現在罰了王媽媽禁足三個月,革了一年的月例銀子。不過二爺也挨了訓,太太罵二爺的賞賜沒有規例,這麼大的數目隨便扔給下人,結果憑白惹出禍事。」

  這算是還她一點公正嗎?肯定是王媽媽把所有責任全攬上自己的身上,梁竹月這才沒事吧?吐血?吐得好呀!什麼時候梁竹月的真面目才讓人全看透呢?

  「小世子和小少爺……」維維支支吾吾地道,「兩天來就吃點菜泥和蛋黃類的畏食,真是奇怪了,他們就是不肯吃別人的奶,這兩天明顯瘦下去了,哭得都有氣無力的。王婆子現在馬不停蹄地找新奶娘,也不管出身身份了,只要小世子和小少爺肯認就成。太太……也急得頭疼。」她說的王婆子不是王媽媽,而是松風園裡的另一個姓王的,也就是麻婆。

  方初晴一聽無思和無和餓著,哪裡黨政軍躺得住,掙扎著就要爬起,可別看她一動不動時身子不疼,也不知景鸞給她用了什麼神藥,但這麼一折騰,卻疼得她輕叫了起來。

  「把無思和無我給我抱來,我側躺著也能喂。」她額頭冒汗。

  「唉,姐姐別管那些了,先喝了這碗藥,在藥爐子一直溫著呢。」維維勸道。

  「把藥拿走,大人吃了藥,奶就不能給寶寶喝了!」方初晴心疼無思和無我,又想起兩匹小馬不知道有沒有人喂,如果現在不長膘,有可能過不了冬。

  她見維維猶豫著不動,立即急了,顧不得身上鑽心的疼,努力爬起來,維維自然上來陰攔,正在二爭執的時候,門外有人咳嗽了一聲。

  「是二爺。」維維又驚又喜,輕輕把方初晴按回床上就跑去開門。

  沈瀾負著手走進來,他想關懷一下某傷員,又感覺有些彆扭,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結果,只是自行坐桌邊一言不發,看也沒看臥在床上的某人一眼。

  方初晴簡直無語了。

  她這好歹也算工傷好當了?再者,還因為他救援晚了,才導致她傷成這樣。現在他是什麼態度?一瞬間,委屈、生氣、不甘、穿越以後被強行抑制的驚恐不安、謹慎小心活著的窩囊、被傷害的自尊、最重要的是心疼無思無我、擔心萌萌和桃桃,使她不禁悲從心中,忽然放聲大哭。

  這一下可以把沈瀾驚到了。

  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哭,事實上很多女人對他落過淚。但每個女人都在他面前試圖哭得動人美麗,頂多是溫柔的低泣,哪有像方初晴這樣的。

  他向來不會安慰人,何況是女人,方初晴這一突然的舉動令他不知所措,在占場上處於絕對劣勢時都沒客以慌過。他站起身,徒然伸手在半空中,卻不知怎麼辦才好,也不知要說些什麼。最後靈機不動,乾脆跑出了房間,片刻後又轉了回來,手裡抓著一大把銀票,放到方初晴的枕頭上。

  「你這是幹什麼?」方初晴情緒暴發過了,心裡敞亮許多,抽抽噎噎地又問,很是納悶。

  「你不是喜歡銀子嗎?」沈瀾居高臨下的望著淚跡未乾的方初晴,「我想你看到這些會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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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49:10

【第七十一章.暗中的恨意】

  方初晴哭笑不得,不明白他這算是哄人高興招數嗎?

  據目測,這些銀票全是大額,這麼一把估計有十幾萬兩之多,真是有錢人呀,想用錢咂死人嗎?不過她想了想,伸手抽出一張一千兩的道,「我從不佔人便宜,可也從不吃專職,咱們一切按約定辦事。」

  當初他們有言在先,她為他辦事出了差錯,他必須救她。雖然這回是救了,但來得這麼晚,讓她一條小命去了半條,應該算違約,罰雙倍銀子是應該當。不過因為維維在場,她不好明說,好在沈瀾完全明白。

  他望著眼前的女人,心裡有奇怪的感覺。

  被人用重手法、耍著花樣打板子,男人都受不了,卻聽說她竟然一聲沒吭,那麼倔強、那麼硬氣。可前一刻,卻又哭得那麼無助,令人忍不住心軟。現在,馬上露出了市儈氣,可又不貪圖他的巨額賞賜,只拿自己應得的一份,大方爽朗、不卑不亢。其實她隨便拿著最大額的一張,他也不會介意,但她身上這種氣質卻令他有些佩服了。

  「你還要什麼?本王自會依你。」他不喜歡內心忽然變得柔軟的狀態,於是又擺起了架子。

  方初晴望著深沈瀾,見他的眼睛根本沒看向他,一臉眼高於頂的傲慢勁兒,不禁有氣。不過她現在有求於人,只得放低姿態道,「求你讓我繼續當無思無我的奶娘,還有我想聽聽桃桃、萌萌的情況。」

  這女人有良心。

  沈瀾想,但表面上卻皺眉道,「你想回松風園?」

  「不,只求二爺和太太說一聲,每天派人把無思無我抱過來一會兒就行。這也是為他們好,倘若他們不認別人,難道要餓死嗎?他們才半歲,斷奶還太早了點,會影響將來的身體發育的。」這樣一來,以後和無思無我相處,就不會避諱梁竹月了吧,有了獨處的空間自然更好。

  無思無我是沈瀾的侄兒,他自然也是心愛的,因此才一聽這話就非常同意。其實他耳力好,剛才在屋外已經聽到了方初晴和維維的對話,但他故意沈吟了一下才道,「明天我去回了太太,再做定論。至於你,可要想清楚,這藥只外敷、不內服的話,好的自然慢,你也要多受些苦楚。」

  「我不怕痛的」方初晴急切地想說服沈瀾,「桃桃和萌萌怎麼樣呢?」

  「每天暴躁難安,好在這些日子它們與我也建立了聯繫,倒還吃東西。」沈瀾淡淡地道,「若你在意它們,就快些好轉,親自去看看好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和來時一樣突然,半句貼心的話也沒說。

  而方初晴發了兩天高燒,如今折騰了一陣,身子累極了,喝了點維維一直煨的粥就又睡了過去,並不知道有三個女人一直站在走廊的奶影處,死死盯著她的房間。

  「小姐,二爺讓那女人住在書房的隔壁呢,居然還親自探病去了。她有什麼好?長得連小姐的一根手頭也比不上。」一個丫頭憤憤不平地說,「我從松風園那邊打聽到的消息,聽說是她偷了一千兩銀子,二爺卻給她作證,說是賞她的,這話誰信!」

  「哼,反正我是不信。誰知道那浪蹄子使了什麼狐媚的招數!」另一個丫頭道,「上回小姐病了小半個月,二爺也沒露上一面,也不許小姐住在後院,只能住在偏院,可見爺們兒的心要是偏了,就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小姐……小姐……您去哪兒?」那被稱為小姐的人也不回話,慢慢步出後院,向院外走去,正是晴翠。

  當她看到沈瀾進入方初晴的房間那一刻,心裡妒忌的火都快把她的全身燒著了,再看到沈瀾慌慌張張跑進書房,手裡拿著一大疊類似銀票的東西又回到那女人那裡去,她絕望得直想站進去殺人。

  那個男人,在女色上名聲極為不好,還風傳他對女人惡劣。但實際上,他只是不動情,對身邊的女人卻很是慷慨大方、甚至在某方面算是尊重的。還有他的英偉、他的功業、他的堅強,哪一樣能不讓女人動心呢?尤其是她這種生於醃髒之地,看慣華麗的虛情假意的軟弱的醉生夢死,怎麼會不為這樣的看似生硬、實則高貴的男人著迷?

  他每一個女人必事先說清楚,不會長久、沒有結果。倘若走,必贈送大筆金銀,好好安置。很多風塵女子願意跟他,因為他有錢、有貌、夠男人、就算分手也斷得乾淨利落,沒有牽掛,而且身體強壯,能帶給女人無盡歡樂。就算沒人能融動他一點內心,至少還可以藉機跳出火坑。畢竟,右師王要的女人,全大江國的色欄院,有哪個媽媽敢攔?

  可她是真愛上他了啊!自從他跨馬從畫屏門前經過就愛上了他。就算她是低下的女子,難道就不能有自己的夢想?所以她大膽地在他出征前攔馬,她覺得這番不顧一切、這番獨特的勇敢,會令她顯得與眾不同,會讓他哪怕有一點點動心。

  但是他沒有。

  那也無所謂,她只想留在他身邊,她知道自己這出身只能做個妾室,她不爭,只想要份寵愛罷了。

  沒想到,她的百般嬌媚、萬種風情還沒牽動那男人一絲一毫目光,就半路殺出個奶娘,搶奪了那男人所有的注意力。

  她怎麼能甘心,怎麼能忍耐,怎麼能不恨?妒忌,如一條毒蛇,啃噬著她的心房,她寧願那男人目中無人,也不願意他眼裡的人不是她!

  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深府的玻璃花房,望著滿棚的金邊瑞香,那花姿平凡,但卻以香味深烈而氣蓋群芳、被稱為奪香花、或者花賦的花朵,忽然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想把那搶了她恩寵的女賊踩到泥裡,踐踏至死。

  一個嫁過的女人,憑什麼要奪走她無比期盼的東西?早在畫屏院她就學會了一件事「誰檔她的路,就毫不猶豫的除掉誰!

  她咬牙切齒地想著,突然看到有人向她走了過來,身姿娉婷柔弱,正是大奶奶梁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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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50:00

【第七十二章.試探】

  因為躲避不開,她心情雖然不好,卻不是擺出謙和笑意,上前打招呼。

  「原來是廣武院的晴翠姑娘。」大奶奶笑得如沐春風,一點架子也不搭,「廣武院新進了人,晴翠姑娘不跟著忙活,倒有閒情來賞花呀。只是此時不是瑞香的花期,姑娘來得雖早,卻什麼也看不到。不過也幸好很多花的花期與瑞香不同,否則還有什麼花能蓋過它的香氣出頭呢。」

  她貌似說花,但言語間卻頗刺晴翠的耳,似乎是在以花喻人。

  晴翠微微一笑,「香味再濃也會散的。若說花貌,沒有那番天姿國色,終是凡花。」

  「可惜,凡花入名眼。有的賞花人就是愛這瑞香的香氣,說它是祥瑞之花呢。」大奶奶不鹹不淡地道。

  晴翠垂下目光,掩飾惱火和怨毒,轉移話題道,「大奶奶可也挺閒在,聽說最近身子不大好,又讓新進廣弄院的那位氣了一回,應該在屋裡好生將養才是。現下已經入了秋,再好的花也觀不得了,何必再出來?」

  指桑罵槐,她在畫屏院中早學得精。不就是暗諷她不入二爺的眼嗎?那她這大奶奶又如何?雖說才二十三、四歲,畢竟死了丈夫,已經算是入秋的花朵,早失了那份妖艷,還來夾槍帶棒的挖苦她嗎?笑話!

  「秋高時節,真正的名花只有名士才會欣賞,那份孤芳自賞的雅意,尋常人哪懂得。」梁竹月笑得溫柔嫻淡,「不過我也聽說,晴翠姑娘前兩天掉進了廣武院的朋石池裡,才及腰的水,姑娘卻『恰巧』嗆暈過去了,是不是?沒耽誤二爺重要的事吧?」

  聞言,晴翠心頭一凜,不禁望向梁竹月。

  她,不是知道了什麼吧?那件事那麼秘密,她又是怎麼知道的?難道重金賄賂了底下的人,得到了消息?按說她一個寡婦,就該好好守在院子中,享受大爺沈沅和一對雙生子帶給她的榮華安穩,為什麼那麼多事呢?難道她對二爺也有想法?

  聽說,在她嫁人之前,和二爺、皇上和去世的大爺全是認識的,算得上青梅竹馬,只是因為二爺是庶出,所以才擇了大爺為婿。雖說這只是傳言,不可盡信,但看她今天的表現,實在令人懷疑其中還有內情。

  「大奶奶到底要說什麼?」晴翠乾脆挑明了說,再不耐煩和梁竹月繞彎子。

  她要對付的是敵人,是那個姓方奶娘,而梁竹月既然知道了什麼,她再裝白癡還有意義嗎?

  「那天我教訓那個偷錢的賤人,本是關好園門的,但三奶奶的丫頭春花還是藉機去廣武院報信了,對嗎?」梁竹月慢悠悠地說,表情安詳,就像聊家常一樣,一點也顯不出當日的殘酷和凶險。

  「大奶奶怎麼知道?」晴翠更訝然。

  「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梁竹月說得高深莫測,但一字一句,卻令晴翠不禁心驚肉跳,因為這話明顯是暗指她的落水事故。

  「那大奶奶……要怎麼辦?」她心虛,於是問。

  那天春花花確實急急地來報信兒了,說要二爺快去松風園救方初晴。剛好,她正無聊地在院子裡逛,就攔下了春花,說二爺正睡著,她會親自把話傳過去。

  而那時她還沒想出整治方初晴的辦法,忽然有人替她做了,她驚喜還來不及,怎麼會相救?倘若一頓板子板子了那賤人,於她更是極有利的。所以,她當然不會傳話兒。

  不過她怕事後二爺怪罪,必須給自己想個脫身的方法,於是她用苦肉計,假意落水暈倒,耽誤了消息的傳送。怪只怪春花太多事,從廣武院走後,又跑去流心院去告訴了景鸞,他們二人這才能趕去松風園。

  事後二爺對她的落水事故不是沒懷疑過,但她委曲求全的模樣讓他不能確信。他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男人,可也從不冤枉別人,這事就暫且放下了。她只希望此事再沒人提起,時間長了就會被淡忘。但現在大奶奶這麼說,就算沒證據證明她是假事故,只要多句嘴,她就可能被轟出府,今後再也不能接近自己深愛的男人了。

  「大奶奶……」她見梁竹月不說話,心中的不安又加重了幾分。

  「這是我二弟的事,我是不過問的。」梁竹月以微笑掩飾鄙視,「不過,我不想他在身邊放些手腳不乾淨的女人,畢竟他是我丈夫的親弟弟,也是我的家人,我不能放任著不理。」

  抓住人的把倆太重要了!

  聽說出身青樓的女子從小就被訓練察言觀色,尤其這種頭牌姑娘,肚子裡全是彎彎繞。可看來畫屏院的教育很失敗,晴翠以這樣的心機才智,還想算計別人嗎?不把自己賣了望洋興歎錯了。對了春花去報信兒的事,她不過是試探性地問問,哪想到這賤貨一下子就露了餡。

  晴翠也不想想,她怎麼會知道春花去報信的事呢?廣武院被景鸞治理得幾近軍營,哪能這麼輕易打探到重要消息。從廣武院中流傳出來的,只能是些無傷大雅、任人笑的風流韻事或者奇談怪論。比如誰和誰在馬廄很親近、誰笨手笨腳的跌倒了半人高的水石池中,居然就暈了半天,等等。

  一切,不過是她的推測。畢竟瀾二來得太蹊蹺。再仔細想想當天的情況,田玉清身邊一直跟著的春花卻不在,而之前王媽媽看到春花是在的。所以她猜報信兒的人是十之八九田玉清派的,今天拿來一說,立即被晴翠間接證實了。

  而落水事件和瀾二救人來晚了兩件事一聯繫,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可瀾二為什麼要和她做對,之前他對她不是一向非常好嗎?為什麼方初晴來了就變了?那天他再晚來一步,方初晴小命就不保,那時就算皇上怪罪,了不起責怪她一番,也不會動她一根汗毛。可她的心腹大患除了,她最憎恨的眼中釘、肉中刺死透了,妄圖發現她秘密的賤人不存在了,以後就都是高枕無憂了。

  現在,那姓方的賤人以為躲在廣武院就安全了嗎?哼,打不死她,至少也得讓她再得不到瀾二的垂青才行。男人,不管八歲還是八十歲,都是喜歡漂亮女人的,一個醜八怪,誰還會護著?

  仇恨能讓人變成魔鬼,女人尤其是。而晴翠不夠沈著卻足夠愚蠢,再加上排異已時夠心狠手辣,倒是個做「好刀」的人選。

  她之前想利用松風園除去方初晴,可曾想過有一天會為他人施行借刀殺人之計?

  「我希望你注意方初晴的動靜,逮到她做錯事,立即來報我,我回了太太攆他出去。哼,她迷了男人的心,不過是憑著那張臉嘛!」

  這一句話,前半句話是假的,唯有最後半句才是重要。但願,這愚蠢的女人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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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51:44

【第七十三章.給自己找活兒】

  方初晴在廣武院養傷的日子,居然是進入沈府、甚至說重生之後最快樂輕鬆的日子。

  不用辛苦勞動、不用提心吊膽、不用謹小慎微的討好別人,不用注意言行、不用連大笑也要忍著、每天以養病之名胡吃悶睡、有專人侍候、跟無思無我相處的時候沒人監視。

  別說,她這種狀態真像被包養的二奶,府內的謠言更多了。大家都說,這回二爺可破了例,屋裡的還放著一個晴翠呢,就把無思和無我的奶娘弄上手了,打破了他身邊只留一個女人的習慣,想不到一個殘花敗柳的女人有這麼大本事。

  當然,沈瀾在女色上的名聲又差了些,成了葷素不忌的反面典型。可實際上,她和沈瀾之間純潔得不得了,平常話都很少。

  不過這樣一來,她和無思無我的感情卻更深了。畢竟人非草木,何況母愛是女性天生,每天都無拘無束地見兩個寶寶好幾次,還進行親密的身體接觸,又是抱又是親,使她真的對寶寶們生出了母親一樣的感情。要知道奶娘也是娘呀。

  還有,身為女性,在廣武院有一項絕好的福得:那就是每天都有美男在眼前轉來轉去,眼睛很幸福。

  沈二和景鸞自不必說,那是不同種燈的人間極品,其中一個還隔三差五就來詢問她的傷勢,態度溫柔親切,且有部分身體接觸(就是診脈啦)。另一人態度差點,扔大把銀票哄人事件後,只偶爾探望一下因公受傷的她,坐不到五分鐘就會走,就像是應付差事似的。

  除他們外,還有些府兵們,包托沈二的貼身護收也常來常往,大概是重生前看的小受太多了,偶見英武挺撥、陽剛氣十足的男人們,只覺得個個都帥。

  就這麼過了將近兩個月,在景鸞的獨門傷藥的神奇療效下,她屁屁和腿上的傷已經完全痊癒,而且光滑如故,一點巴痕也沒留下。時節,也進入了寒冬臘月。

  可能因為窩在沈瀾的地盤,方初晴莫名其妙地覺得很安全,漸漸的防範意識變得薄弱起來。這天,她喂完了無思無我,哄著他們在火炕上玩了好一會兒,看他們咿咿呀呀地抓撓著看不見的空氣、像小魚一樣吐泡泡,、像小烏龜一樣翻身、又像小狗一樣爬來爬去、最後累得躺著不動,不禁哈哈大笑,引得隔壁房間的沈瀾也過來了。

  「二爺,有何貴幹?」方初晴心情好,所以綻入著一個大大的笑容問。

  「你太吵了!」沈瀾故意皺著眉,顯得很不耐煩似的,但人卻晃到床邊,帶著略略厭惡的神色,居高臨下地看無思無我,「在本王的廣武院是嚴禁高聲的。

  方初晴根本不理會這責備,因為她知道沈瀾其實很愛這兩個姪子,他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感情,而且有點怕這兩個小傢夥罷了。

  於是她走上前,拉著沈瀾的手,輕輕搭上寶寶一直往上抓的小手上,「你這當叔叔的就笑一笑,摸一摸我們唄。瞧,他喜歡你哪。」

  沈瀾一臉不樂意地別過去,可腳下卻沒動,而寶寶一抓到他手指,立即送到嘴邊去啃。此時寶寶們八個月大了,已經萌生出了小牙,大概牙床癢吧,咬得比較用力。但沈瀾卻並覺得疼,他覺得怪怪的癢癢,感覺指尖被吮吸著,手指上全是口水,最後連心也酢麻起來了。

  「快把他弄走,他明明討厭我。」沈瀾有點氣急改壞地說,不敢抽回手,怕傷到寶寶的嘴。

  「他是喜歡你。我家無我可傲慢了。不喜歡的人一近身就哭叫個不停。真的,不騙你,到現在我只見過他咬你和我和手,還有青枰嫂子還延慶大娘,都不甩別人呢。」立初晴走上前,把沈瀾的手輕輕拉回來。

  沈瀾看著手指上晶亮的口水,心頭有異樣的感覺。這個奶娘太沒規矩了,居然拉他的手,而且動作這麼自然,完全沒有綺念似的。那他也不能表現出介意,否則倒顯得小人又不大方了。而寶寶……怎麼還是這麼軟?不是骨頭有問題吧?

  「你怎麼知道他是無我?」他很納悶。

  方初晴一笑,「看在二爺對奴婢不錯的份兒上,我就告訴你一個人所不知道的秘密,連他們的媽媽也不知道的秘密哦。無思有表情的時候會挑左眉,無我會挑右眉,不信你看。」說著呵兩個寶寶的癢。

  兩個寶寶咯咯笑著,嘴裡發出無意思的單章節。沈瀾上前一看,果然發現了這個規律,心裡高興,猜測疲乏,「也許是無我知道我要把王爵傳給他,所以才喜歡我。」

  「哎喲,寶寶就和小動物一樣,喜怒哀樂是憑感覺的,哪有那麼多心機」沈瀾對嬰兒的無知,令方初晴哭笑不得。

  這是這麼多日子來,很少看到的沈瀾可愛的一面吧。對著兩個八個月大的寶寶,他緊張得不行,可偏偏非要端過右師王高傲且無所不能的架子來,好搞笑。

  兩們看護媽媽每回都被安排在外院,剛才維維追著滿床爬的寶寶跑,弄髒了衣服,這會兒去換了,現在房間中就他們兩個,所以他才說出什麼承爵的話,反正她也是偷聽過的人,不用顧忌。

  可她知道得這麼多,將來會不會因此而倒黴呢?

  正想著,見沈瀾要走,連忙道,「二爺別走,多陪無思無我一會兒吧?」

  上個月,沈瀾因刺殺皇上事件而增長門思過的期限到了,所以他目前已經開始處理政事,還要抽空到軍營練兵,每天忙碌非常。大概是看到他疲憊的樣子,方初晴動了惻隱之心,想讓他放鬆一下。要知道愛護老闆就是愛護腰包,特別是沈瀾這麼拿錢不當錢的(好聽點兒說,是慷慨)。

  沈瀾猶豫了一下,想破下心腸離開,卻又真的有點捨不得這對寶貝侄子,於是遲疑地坐了下來。不過他因為手中沒事做而有些彆扭,正好一轉頭,看到桌子上有瓜子,對著方初晴一指,嘴裡蹦出兩個字,「幫我剝殼。」

  方初晴一愣,還以為他說的是螃蟹,待看到他指的是瓜子,不禁氣不打一處來。瓜子不就是自己磕嘛,要剝什麼殼,看來人不能好心眼兒,看他可憐,想讓他放鬆一下吧,倒給自己找了活兒了。

  不過主子爺說了,她這為奴為婢的只好照辦。可氣的是,她費了半天時間才剝了一小碟,沈瀾卻一揚手,全部倒進了嘴裡,眨眼就吃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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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52:51

【第七十四章.相約晚上】

  再看無思無我,累了就睡,沒心沒肺到一定程度了,根本沒有保護奶娘不被二叔剝削的覺悟。

  一時之間,房間內沒有人說話,只有寶寶們均勻的呼吸聲,沈瀾的手指輕叩的聲音,還有方初晴捏開瓜子皮兒的聲音。

  此晴此景,令方初晴忽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自己將來嫁到這麼帥且有本事的老公,生了這麼可愛的寶寶該多好。不過她很快就甩開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因為她知道從沒有好事找上過她,她也不該太期望了。再說,以她來歷不明且已婚有子的身份,被爺收在房裡都是天大的恩典似的,就不用奢望名媒正娶了。而她的自尊,絕不允許與人敬且偷情或者為人婢妾。

  這麼想著,她安靜了下來,認命地剝瓜子兒仁,湊足一小碗,就悲摧地看著那個可愛的男人大馬金刀的全數倒進嘴裡,一瞬間消滅她好半天的工作成果。

  沈瀾也不說話,與方初晴彼此沈默地坐在床前,這喜新厭舊睡得正香的無思和無我,只感覺心裡懶洋洋的很舒服,體會著從沒有經歷過的平靜安詳,也沒意思到時間慢慢流逝。他手頭有許多事做,之前不過是過來看看,沒想到卻在這小而溫暖的房間內逗留了許久。

  方初晴的房間被安排在他書房的隔壁,當時是為了景鸞診治傷號方便,後來他開始喜歡旁邊有人聲,特別是寶寶的聲音。而那房間內本來只有一張美人榻的,後來添了不少傢俱,天氣驟冷後又提供了不少無煙無味的上好田炭。

  其實他磁邊習慣了寒冷,除非下雪天,否則極少用炭盆的。

  可這個女人來了之後,麻煩事逐漸多了起來。後來她又說再無煙無味的木炭也可能熏到無思無我,不能燒太多,因為寶寶的肺很嬌嫩。可是室溫也不能低,不然可能凍到寶寶們。於是他只好找人在房間內盤了火炕,每天派人燒炕,這倒讓他有了回到了北方馬場的感覺。

  「咦,到了溜馬的時間了吧?」方初晴突然打破沈默,擡頭看了看鐘錶,「這可是大事,馬雖然是有靈性的動物,但畢竟不是人,想要人馬合一,必須盡早訓練,而且不能間斷哦。」大江國就是這好,有鐘錶、有玻璃,雖然也有掛門簾的習慣,但因為窗子大,冬天門雖緊閉也很明亮。

  想到這兒,她擡頭去望窗,同時沈瀾也站起了身,結果兩人一起看到晴翠正站在窗外。

  沈瀾立即皺了皺眉。

  早應該把晴翠送走了,她在他身邊待得時間太久,再不讓她離開就會有麻煩。只是上次的落水事件他還沒有查清楚,這些日子又忙得很,沒時間安排她的後路,倒耽誤了。

  窗外的晴翠看到自己被發現了,立即推門而入,姿態優美地施了一禮。她鼻頭紅紅,臉兒卻白得很,顯然在外面站了很久,凍了個透。

  真有病,幹嗎偷窺?難道以為沈瀾與她有姦情嗎?方初晴無柰地想。

  「什麼事?」沈瀾很冷漠。

  「青蘋嫂子和延頭大娘說,小世子和小公子該回松風園了,今兒待的時間格外長,怕大奶奶擔心。可是她們沒得二爺的允許,不敢進到內院來,所以叫我來回報一聲。」晴翠柔聲細氣地說,只憑聲音也能迷倒不少男人,可惜眼前的人不解風情,她這番風姿有如茉莉花餵牛。

  沈瀾聽她又是為別人傳口信,不禁再次想到方初晴被打那回的事,他不是多疑的人,可是他不能容許身邊有說謊者存在,既然落水事件無法查清,不如眼不見為淨。

  「叫她們進來吧。」他心裡做了決定,「晚上……本王會去你那兒。」

  短短一句話,把晴翠美得夠嗆,卻把方初晴雷得夠嗆。

  對於晴翠來說,科算是喜出望外。只有她自己知道,雖然她進了沈府,擔了個右師王女人的名頭享受著虛假的寵愛,但二爺卻從沒碰過她。最近一個月,更是連她的屋子也沒來過。今天,或許這身襯托柔弱氣質的白色皮裘合了二爺的眼,所以才愛相約,只要晚上她有本事讓二爺上了她的床,從前媽媽教過的那些招式就全能使出來,以後二爺就會想著她的好處,心思哪怕放在她身上一星半點也好。

  她覺得自己可以迷倒任何男人,所需的不過是機會而已。而今天,也許機會來了。一個強壯的男人這麼久沒招女人到屋裡,只怕是很需要的。

  而當初晴聽到這番話,感覺被雷擊得半邊身子都麻了的同時,還有點不好意思。拜託,你打算晚上艾克斯艾克斯歐歐,為什麼非同著我他媽一個純潔人的面說?這多尷尬啊。

  萬一她晚上睡覺時無意中想到那邊臨幸的場面恐怕會彆扭得睡不著的。萬一以後見了他,就聯想起他光身子的場面怎麼辦?不是她好色,是真的……有這種可能。

  這個沈二真是極品,這種有性無愛的生活他過得愜意,那那些女人怎麼受得了?她詛咒他精盡人亡。

  不過沈瀾並沒有牡丹花下花的打算,當天晚飯後他施施然來到撥給晴翠住的小院裡,發現她臣房內紅燭高燃,到處熏得香噴噴的,整個房間都經過了精心的佈置。

  「二爺,您來啦。」晴翠迎了上來。

  她今天用心打扮過了,化的是如今最流行的蝴蝶妝、梳著驚鵠髻、穿著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鸞袍,配縷金百花雲緞裙和錦紅蝶紋束衣,腳下著粉紅花羅雲頭鞋。知道沈瀾不愛女人多戴飾物,只一支金累絲嵌寶石點翠步搖、一幅金鑲紅寶石的耳環、一對金銀纏絲雙扣鐲,顯得即華美又不累贅。

  她自信這模樣可以迷倒眾生,冰算二爺出了名的有義無情,想必也會動心。

  事實上,沈瀾心裡是產生了一絲猶豫。誠然,他對晴翠沒有特殊感情,但做為一個男人,當一個女人對他如此隆重接待時,總不好意思這時候談要送她離開。

  可他轉念又硬起心腸。當斷不斷,必然會亂,他既打算此生不娶,那麼就絕不和女人拖拖拉拉。假如他態度溫和,或者今天不把事情辦妥,讓晴翠有了其他想法,又是何必?

  於是他坐下,晚了口晴翠親手奉上來的茶,就問,「對今後,你有什麼打算嗎?想在哪兒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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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53:19

【第七十五章.一碗湯麵】

  一時之間,晴翠沒聽明白他的意思,歡喜之下還以為他是破開荒和她聊天。但很快,她就意思到二爺今天不是來和她鸞鳳和鳴的,而且要送她走!

  「爺,你別趕我走!」大驚之下,她跪倒在沈瀾身邊,手搭在他的膝蓋上,眼淚奪眶而出。

  「晴翠,你也知道,本王雖然有很多女人,卻從不與她們產生瓜葛,不會留一個女人在身邊很久,但從不會虧待她們。」沈瀾皺著眉頭道,「你是聰明人,不要糾纏不休。告訴我你想生活在哪兒,雖然我們沒有過床第這歡,但你既然名義上做過本王的女人,本王就能令你後半生平安富足,婚嫁自便。」

  「二爺,求您了。我想留在您身邊,哪怕做個小小的婢女也行。」晴翠雖然知道有這一天,卻一直覺得自己有可能是例外。她曾經想過,二爺不碰她,說不定是一份尊重,那周公之禮是留著正式納她為妾時才做的。每當她客觀想時,其實自己也不太相信,但她說服自己相信。

  騙自己,總是一件很愉愉的事情。

  「我要女人,但不要心上人,這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沈瀾說得無情。

  「可是我沒成為您的女人!」晴翠哭叫,「為什麼別人可以,我卻不行。我敬幕二爺是個英雄,這才不顧臉面,當街攔馬,可二爺為什麼不肯著顧我呢?是我不夠美貌,是才華平庸,還是不夠溫柔?」

  「是因為你開始就有情,耍性子地是本王絕對不需要的。其他女人都明白,做我的女人只是交易,事前事後兩不虧欠,而你不明白。」

  「那您當初為什麼收下我?」

  「因為皇上多事,本王好歹得給皇上一點面子。」沈瀾冷漠地道。

  他從不找良家女子就是這個原因,他不染指這個清倌人,回京後忍耐著某些需要也是這個原因。可他是政黨健康的男人,特別是在殺伐征戰後,就更需要在女人那裡得到發洩,但他不想愛上任何人。

  一次折磨,一次背叛就已經夠了。再想想他的身世,他夠上加夠!強大的力量才是他唯一必需的。

  「皇上?難道只是因為皇上?您難道看不到我努力成為您的女人嗎?哪怕只有一夜,哪怕您過後忘記了我是誰也沒關係。求您看看我,哪怕只有一眼!」

  沈瀾閉上眼睛,掩飾著不耐煩。

  江無憂給他找了大麻煩,將來他必報復,也扔給他一個麻煩。如果當時他不當場收下晴翠,姓江的面上無光,晴翠的艷名也完了,他這才勉為其信,可到頭來卻給自己出了難題。

  「想清楚你有什麼要求,明天告訴景鸞,他會幫你辦好。」他站起身,再不願意糾纏。「三天內,你必須從沈府內消失。」

  「是因為方初晴對不對?您有了她,就不要我了!」晴翠撲過去抱沈瀾的腿,卻被輕巧地甩開了。

  然後,那個她深愛的、深深崇拜的男人頭也不回地走了,一個字也吝於說,史只留下絕情的背影給她。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深身冰冷,可心裡卻好像有一把火在燒。沈瀾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偏執的以為就是方初晴剝奪了她留在右師王身邊的機會,否則她無法想像一向自傲的條件會背棄她。為此,她怎麼能甘心,又怎麼能容忍作為名滿和政城的第一美人的自己,輸給一個奶娘?

  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憑什麼二爺愛那個女人而不愛他?憑什麼他可以跟那個女人坐在一起磕瓜子,卻不願意跟也多說一句話?難道就是為方初晴是殘破這身,而她至今還冰清玉潔嗎?難道就因為方初晴容貌明艷,而她卻是另一種清雅之姿?

  她迷了男人的心,不過是憑著那張臉嘛!

  妒忌,令晴翠發起狠來。完全喪失了理智,起了魚死網破之心,大奶發那天在玻璃房的話再度從腦海中浮現。之前她不是沒想過要除去方初晴這個威脅,但她真的怕二爺,所以一直沒有動手。現在,她失去了一切,還有什麼可怕的?但……是要怎麼做呢?

  沒人知道,在這個寒冷的冬夜,一顆陰狠的心正被黑暗所埋藏。

  而做為目標的方初晴更是完全不知情,照樣過著普通且平凡的日子,一心等合同期滿就離開沈府、離開江國,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去。

  第二天早上,她餵過了奶,送走了無思無我,早飯沒吃就跑去馬廄餵馬、刷馬,還帶著桃桃、萌萌溜一一小圈。沈瀾最近實在是太忙,天沒亮就出了門了。所以她多陪了小馬寶寶一會兒,到中午時餓得前胸貼後背,一進後院就嚷嚷,讓維維給弄點吃的。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了呀。」維維有點為難,「姐姐沒吩咐我留飯,我以為姐姐像往常一樣,在馬廄那邊吃了呢。」

  「因為今天那邊吃牛肉麵燴扁豆,你不愛吃那玩意。」方初晴垮下臉,「要不你上廚房看看,有冷饅頭和鹹菜給我拿點也成呀。」

  維維應了一聲就去了,很快就轉回,但卻不是一個人,身後跟著娉婷裊娜的晴翠。

  看到她,方初晴緊張謹慎了起來,因為晴翠對她很有敵意,現在來找她,但願不是又來找茬。

  「姑娘有事?」她走上前問。

  「我到廚房時,正看到晴翠姑娘親手煮湯麵。」還沒等晴翠開口,維維就搶收著道,「聽說我要給姐姐找吃的,就說面煮多了,要給姐姐送一碗來。我想晴翠姑娘是嬌慣人,姐姐哪擔待得起,就說不用了。可晴翠姑娘非要如此,我就不好意思攔了。」因為沈瀾的關係,維維是極討厭晴翠的,所以說話有點不客氣。

  方初晴見晴翠一臉尷尬的,甚至臉兒蒼白,有點炫然欲泣的樣子,不禁有些不忍。她雖然不喜歡這年紀輕輕卻老於世故訴女孩子,但畢竟沒有深仇大恨,不想鬧得客以僵。於是連忙道,「晴翠姑娘一番好意,維維是怕麻煩了姑娘。」

  「這是我家鄉的湯麵煮法,我是想家的,這才親自下廚。」晴翠露出憂鬱的神色,「可是我胃口小,吃不了這麼多,倒不是怕糟蹋了,只是煮湯麵我很在行,真想讓別人也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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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53:36

【第七十六章.毀容】

  晴翠這麼說,倒引得方初晴起了點同情心。

  這姑娘雖然平時舉止傲慢,總好像什麼她都應該得到似的,可畢竟才十六、七歲的年紀,從小被賣到青樓,,混到現在也不容易。而沈瀾呢?雖說他找女人只是交易性質,但畢竟感覺上不太好,再看他一時對晴翠不冷不熱的,想想這小姑娘也怪可憐的。

  唉,人人都有一把辛酸淚啊。

  那,她就吃了這碗麵吧。一來,她餓得要死,二來,不過是一碗麵,也到不了吃人家嘴短的程度。將來兩人仍然各不相干,能有什麼問題?

  當然,從謹慎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的角度來說,無事獻,非奸即盜。但晴翠在面中下毒……應該不至於。她跟晴翠沒有刻骨仇恨,再說當著維維的面這樣害人,自己也會倒黴,晴翠除非瘋了才這麼做。

  人,還是不要把世界想得太陰暗了……那麼,吃吧。

  「那我卻之不恭了。」方初晴友好的笑道,時同伸出手。

  哪想到晴翠一閃身道,「就別倒手了,方姐姐在哪兒吃,我給放到桌子上就成。」

  她太過客氣,方初晴略有疑惑,不過她沒太在意,點了點頭道,「跟我進屋,外面怪冷的,聽說不得湯麵冷掉望就不好吃了。」

  「我這面煮法奇怪,倒不會太熱。」晴翠簽道,跟方初晴進了屋。

  維維討厭這女人,總覺得她假惺惺,所以並沒有跟進去。而晴翠進了門後就把漆盒放到桌子上,姿勢優雅地拿出裡面的湯麵。

  看到那碗麵,方初晴嚇了一跳。好傢夥,居然是用大海碗裝的,怪不得外面的盒子也這麼大。

  如果是在重生前,這可是超大碗的牛肉麵,看晴翠可真沒少煮。

  再看碗裡,麵條雪白均勻、粗細適中,湯汗不稀筒,湯麵浮著一層漂亮的紅油、綠色的豆夾、香菜和黃色的雞蛋,再搭配著青花釉裡紅雕花的大碗,看起來就令人食指大動。這碗麵從色香味、意形養等六個方面都看來都是滿分,雖然她並沒有聞到香味和嘗到滋味,但感覺就是如此。

  沒想到一個歡場女子居然有這種手藝,而她之所以聞不到香味,大概是這種湯麵的做法和某些過橋米線的做法關東多,下面是鮮美的湯汗,非常燙,上面卻蓋了厚厚的油,一丁點兒熱氣也冒不出來,這樣湯才能不冷,麵條也不會韌勁太過。

  「方姐姐,要洗洗手呀。」見方初晴要坐下吃,晴翠提醒道。

  方初晴有點不好意思,她很講究個我衛生,但是飯前洗手這好習慣在餓得半死時不太能嚴格遵守。此時晴翠提醒她,她只得訕訕地走到手盆邊,就著冷水洗了洗手,沒注意晴翠也走了幾步,就站在離桌子不遠的地方。

  「晴翠姑娘是等著收碗,還是等著評價呀。」她一邊說一邊往桌邊走,經過晴翠的身邊時,忽然發現情翠的眼裡流露出興奮和狠毒交織的神色,就好像奸計得逞的樣子。只不過她還沒太反應過來,腳下慣性地向前走,忽然覺得一絆,身後還有一股很大的推力,結果她整個人就往前仆倒了。

  天哪,她會燙死的!這是她在受全國各地前最後一個想法。

  本能的,她雙手撐桌,但因為慣性太大了,她的臉還是對著那一海碗湯麵衝了過去,那碗麵也因桌子晃動而翻了起來,不偏不倚,半數扣在她臉上。

  她只感覺臉上像著了火一樣,尖叫了一聲,接著那疼就撲天蓋地襲來,居然令她當場就昏了。

  維維此時正在當院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掃地,指望二爺突然出現,能夠近距離的看他一眼,突然聽到屋裡有慘叫聲,嚇了一大跳,連忙跑進屋來,見到方初晴人事不知地躺地地上,而翠則站在一邊,臉上掛著冷冷的笑意。

  「姐姐,你怎麼啦?」她撲過去喊,看到方初晴完全沒有反應又跳了起來,死死抓住晴翠的衣襟吼,「你做了什麼?你對方姐姐做了什麼壞事?說,賤貨,你到底做了什麼!」

  「沒什麼呀。」晴翠涼涼地笑道,「我不過好心送了一碗湯麵過來,沒想到下人出□的人這麼沒見過好東西,急赤白臉地撲過去吃,沒想到太著急了,打翻了面,燙個半死而已。」

  「你!」維維又氣又急,遲疑了一下後立即跳到院子中大叫來人。

  而晴翠也不逃,就站在那兒,居高臨下地看著頭上滿是湯汗面菜,臉已經紅腫變形,並長出大量黃色水泡方初晴。

  心裡真舒服呀。

  這叫什麼?就叫現世報,來得快吧?她不想方初晴死,只想毀了方初晴那迷了二爺眼的容貌  ,那樣她會更痛苦吧?看她以後還能去迷惑誰,最好男人見了她像見了活鬼一樣的逃掉才好,她也得嘗嘗被男人背對著的滋味!

  昨夜刀子一夜沒睡,卻一直想不到好辦法,但她叫丫頭盯闃方初晴在做什麼,後來聽說她整個上午都泡在馬廄,連早飯帶午飯都沒吃。於是,她斷定方初晴十之八九會到廚房去找吃的,迅速想出了這條好計。

  一切,都彷彿是天意似的,機緣格外巧合,沒出她所料,方初晴派了維維來拿吃的東西睛,而她之前已經把面做到計熟,死賴著親自送到了內院。

  幸好她有這手做湯麵的絕活兒,能把面做得引人食慾,還能外面看著不熱,但湯汗卻保持滾燙。為此她在漆盒中墊了不少隔熱的東西,端出湯麵時咬牙忍耐著那燙手的碗,慢悠悠地假裝沒事。如今她柔嫩的掌心也起了水泡吧,但看到方初晴被毀容,什麼都是值得的。

  還有,方初晴摔出的角度。

  其實她並沒有把握,完全只是靠目測。天可憐見,她判斷得恰到好處,然後伸出那一腳也夠及時,甚至她還在後面猛推了方初晴一把。

  啊,太完美了!這些條件假如有一項沒有滿足,她今天就不能成功,那今後再找到這樣的機會也難了。

  「景鸞……景鸞……」

  聽到漸漸甦醒的方初晴喊景鸞的名字,知道她是想找這醫道妙手救治,她慢慢蹲下了身子,咬牙切齒地道,「就算是景鸞來了也沒用,這湯麵裡我放了一種藥,毒不死人,可是卻能讓傷口不癒合。這是畫屏院的媽媽整治不聽話的姑娘用的辦法抽上一頓鞭子,疼上好幾個月。你就等著受無盡的苦楚吧。就算你有一天終於好了,你也成了大疤臉,見不了人了。哈哈。」說到後來,狂笑起來。

  可惜,方初晴的眼睛貌似還完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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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54:17

【第七十七章.由她決定】

  沈瀾滿面寒霜地走進流心院。

  晴翠正由幾個家丁看守在迴廊一側,她看到沈瀾進來,奮不顧身地搶收出去,試圖拉住他的衣袖。沈瀾一甩手,用力其大,只聽「嘶啦」一聲,他的半片衣袖被扯了下來,晴翠的整個身子則橫飛了出去,重重落在地止後咯出一口血。若不是院子中堆著一堆草藥,這一下非得摔斷了腳,當場斃命不可。

  「二爺!」

  「你本事!」沈瀾冷哼了一聲,停下腳下,但沒有看向她,「本王從嚴不打女人,可今天你讓本王有了這個願意。」

  「二爺,你打吧。」晴翠強撐起身子,悲切地哭,「只求您饒過我這一回。」

  她怕他!真是怕他呀!設計方初晴時,她是抱了必死之心的。她以為失去了留在沈府的機會,她生不如死,沒有什麼可怕的。被景鸞派的人審問時,她還昂著頭。可此刻,她一看到二爺的臉,卻突然害怕起來。原來,她不是不怕死,只是死亡從沒有離得這麼近過。現在她感覺到了二爺身上那凜冽殺氣,就一點撐不住了。

  「饒你?」沈瀾的聲音令人發寒,「你去問問被你害的那個人是否答應,來人,把她關起來,派人盯緊了,不許給食水,一切等方初晴清醒過來再定奪!」

  家丁在沈瀾回來之前,不知道要如何處理他的「寵妾」。畢竟女人爭風吃醋,下了這樣的狠手,廣武院沒有過先例,連景也沒吩咐什麼,所以只把晴翠看起來,他回來定奪。誰知道二爺到底更愛哪一個呢?萬一處理不當,自己可是要倒黴的。而現在有了命令就不同了,立即把鬼哭狼嚎的晴翠駕走,從爺的臉色和語氣上看,這個女人算是決策了,自然也不用太客氣。

  而沈瀾則走到診室的外面,隔著窗站了一會兒,聽到裡面有呻吟痛哼聲傳出,立即皺緊了眉頭,轉身走到景鸞的書房去,等著他給方初晴療傷完畢。

  今天他去了校場,檢閱這一段時間來軍隊訓紅的成果。飯後,因為還有馬場的帳目管理,景鸞先走了。他本打算進宮,和皇上商量些事情,沒想到才到家的景鸞就叫田七來報,說廣武院裡出了事。

  路上,田七把一切都稟明了,他這才知道他的院子裡發生了這麼惡劣的事,最可惡的是,晴翠那個賤人居然直言不諱的承認了所作所為,沒有半點悔意!

  他身究竟留著什麼樣狠毒的女人,又埋下了什麼樣的禍根哪!

  他是個愛憎分明的人,從不懼怕挑釁,可也從不推卸責任。方初晴接二連三的倒黴,不得不說是拜他所賜,是他害她這樣的,要他怎麼補償她呢?女人,有時會把臉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現在方初晴被嚴重燙傷,他要給她一個什麼交待才對得起她?

  他貌似平靜地坐著,但心裡翻騰不止,很久沒這樣心亂過了。好不容易熬到了景鸞進屋,立即直截了當地問,「她怎麼樣了?」

  景鸞沈吟了兩秒,一邊洗手,一邊道,「生命無礙,發燒幾天有可能。燙到她的湯水非常高溫,而且下了毒,雖是毒不死人的,但傷口很難癒合。幸好我回來得早,也幸好初晴昏過去一直叫我的名字,廣武院的家丁小廝才沒慌,及時把她送了過來。不過我能做的,也只是解了毒,讓她少受些苦楚。但她的容貌……只怕臉上的疤痕是無法去除的。」

  「你也不行?」

  「我也不行。」

  「之前她挨板子時的傷,你不是治得挺好?」

  「那是不同的傷,我可以保證她沒留疤痕,可這次不一樣。」

  「那今後她怎麼辦?」

  景鸞直起身子,「有兩個辦法幫她。所謂女為悅已者容,一個女子的容貌,似乎只與她的婚嫁有關,所以……二爺要麼娶了她,那她的美與導就沒有關係了。要麼……就把當年擁有神鬼之能的蘇神醫從墳墓裡挖出來。」

  這麼嚴重嗎?不過蘇神醫雖然死了,但那個人或許可以。可是,她不願意開口請求。

  他已經決定再不與那人有瓜葛,那麼就算是死,也應該老死不相見。可是,這關係到的不是他,而是方初晴……

  「二爺,你在想什麼?」見他沈默不語,景鸞問。

  「我再想第一種可能性。」沈瀾沒好氣地道,心中委實難以決斷。

  到底要不要找那個人呢?如果找,他的自尊不允許,可他的理智又要他這麼去做。不管為了什麼,畢竟是他沒管束好身邊的人,那麼他就得負起責任,這原就是他欠了方初晴的。

  「您不進去看看初晴嗎?」景鸞轉移開話題,「不過……今天下午您是要進宮的,如果有不能耽擱的要事,不如先去面聖,反正她這個傷,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起來的。而且她還是拒絕吃藥,因為怕會景響到無思和無我。那樣,傷好得還會慢些。剛才我給她療傷的時候要使麻沸散,她寧願疼著也不用,也是為了無思和無我。」

  「她做事很盡忠職守。」沈瀾道,倒是有幾分欣賞這一點。但說到面聖,他的心境害然開朗。

  誠然,沒看好晴翠是他的錯,但當初把這個狠毒的女人送進沈府卻是皇上,現在出了這種事,皇上說什麼也要負一一部分責任。當時,他只是開個玩笑,可結果卻釀出來禍來。既然闖的禍有他一份兒,那麼讓他下道聖旨,找那人醫治方初晴,應該不是難事。

  其實哪用得著聖旨,那個人巴不得有機會在皇上面前討好。

  「我這就寫封信,你親自送進宮去。把皇上給請到沈府來,要找他商量的事,就一起在咱們這兒解決了吧!」他當機立斷。

  景鸞愕然。

  雖說皇上和二爺親如兄弟吧,可皇上終究是皇上。平時他往沈府跑是一回事,現在把他叫來又是另一回事,哪能隨便招呼支使皇上呢。就算他再平易近人,也是一國之方,二爺如果認不清這一點,再有人在皇上面前時時說點兒怪話兒,將來說不定會倒大黴的。

  可是在他猶豫的時候,沈瀾已經把信寫好,但沒有加火封,直接遞給了他。

  他也只好接著,就聽沈瀾又道,「一會兒我就把方初晴接到廣武際去,晚點兒你也搬過去,方便隨時診治。流心院太小,容易招惹事非,她……還沒看過自己的臉吧?要不要把廣武院中的鏡子都撤了?」

  景鸞失笑道,「您那兒總共也沒幾面鏡子,就算有也不用避諱,因為初晴剛才已經照過鏡子了。」

  「她哭得很厲害吧?」

  景鸞搖搖頭,「傷心難過是自然的,不過她很平靜地接受了事實。」

  哦?這倒令深瀾大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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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54:45

【第七十八章.那個人】

  女人毀了臉,不尋死覓活廉潔不錯了,居然還能平靜的對待,上回挨板子,她死咬著牙一聲不吭就已經令他刮目相看,今天她的反應科算是得令人佩服。

  剛才他沒敢進去,一是怕影響了景鸞療傷,二是怕她又哭又鬧,看來倒是他二人了。

  「不過……」景鸞繼續道,「我提起您時,她說了一句話。她說:讓二爺陪我個萬把兩銀子,臉毀了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話令沈瀾哭笑不得,本來以為今後一段時間內,圍繞著那女人的氣氛會壓抑悲傷,沒想到她居然說出這種話來,世俗氣得很。

  「我想她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景鸞突然莫名其妙的一笑,然後拿著信離開。

  沈瀾一愣,忽然明白了。

  方初晴並不是愛財如命,也不是真的那麼樂觀她表現得這麼輕描淡寫,只是不想讓別人為此內疚和同情。別人,大概就是指他,她是個驕傲的女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膽小怕事又圓滑軟弱,但骨子裡,她比這府裡的任何一個女人都驕傲。

  這麼想著,他踱致函診室門口。正見到維維出來,於是立即問,「她睡了嗎?」

  維維紅著眼圈道,「方姐姐不肯吃藥,所以沒睡著。」停頓了一下,忽然跪倒在地道,「二爺,您一定給方姐姐作主。

  「放心。」沈瀾只說了兩個字,推門走進診室。

  方初晴躺在床上,臉上塗著厚厚草藥,卻沒有包紮,看到沈瀾進來,眨了一下眼睛,算是行禮了。

  沈瀾站了一會兒,發覺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半天才問,「怎麼處置晴翠,你說了算。」

  方初晴咕噥了一聲,聽不太真切,因為臉上像做面膜似的滿是燙傷藥,用力大了就有拉扯感,所以口齒不清。還好,她說第二遍時,沈瀾終於明白了。

  「等我傷好些,我櫬自問她幾句話,然後才能決定。」

  沈瀾點了點頭,走了幾步,似乎要走到診床邊但又停住了,只輕聲道,「你別怕,我會找互人醫你的臉,保證能醫好,一點疤痕也不留。甚至比你以前還要漂亮。」

  方初晴想微笑,但不能。這麼說,至少這位眼高於頂的二爺,認為以前她是很漂亮的嘍?其實她強顏歡笑半天,這時候聽了這話倒想哭了。

  難道她就沒有當美女的命?

  重生前,她每天在辦公室上深無愛情版《醜女貝蒂》,所以才能對帥哥免疫。因為知道那結美好的東西從來不會屬於她,那想來又幹嘛?重生後,她終於得到了個美麗的皮囊,可卻給自己招來禍事,而且就算是美貌,也從來沒讓她自信、有安全感過。那麼,美貌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她終究是女人,道理雖如此,可還有不切實際的渴望,希望那個從來沒能讓她遠離自卑的美貌重新回來。但,還能怎樣呢?了不起就是整容手術吧?可是……這個時空有那項高超的技術嗎?她持相當懷疑的態度。

  「相信我。」大概看到折祿晴眼神遊移,沈瀾又補充了一句。

  姑且信信吧。方初晴眨了眨下眼,又發了幾個單音節。

  「一會兒我派人把你挪回到廣武院去,無思和無我,到吃奶的時候會來的。」沈瀾認出了那音節的意思,「這件事暫時封鎖消息,等你決定如何處置晴翠,我自會報知太太。」說完,大步離開了診室,吩咐了家丁們幾句,然後就回到廣武院等皇上聖駕光臨。

  皇上來得很快,和他想像的時間差不多,一進門就問,「她怎麼樣?」一臉焦急。

  「皇上能下旨讓那個人出手嗎?」他答非所問。

  江無憂神色複雜地苦笑道,「她雖然決定再不碰醫道,自己生病都是請禦醫來看的,但不用朕下旨,只要是朕想的,她就一定會出手。」

  「她已經回到廣武,不過這會兒終於睡著了,皇上可以去看她。」沈瀾面無表情地指了指隔壁,「不用臣陪了吧?」這裡的「她」指的是方初晴。

  江無憂沒理會沈瀾,快步走到隔壁房間。他先從窗玻璃處往裡看了看,見房間內沒有人,這才走進去。

  房間內很安靜,但到處瀰漫著揮之去的不良感覺。桌椅全換過了新的,地面也擦洗過了,床上的人低仰面躺著,呼吸不太安穩,看起來很脆弱。

  她很不舒服嗎?江無憂的心揪了起來,心疼如絞。也只有在這樣獨處的時刻,他才能流露出真正的感情,再不用戴著這個面具了吧?

  他輕輕坐在床邊,碰了碰方初晴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幾度猶豫,也沒敢抓緊。再看她的頭髮有一縷沾在了草藥上,逐輕手輕腳的幫她撥開。

  可初晴睡得很淺,這小小的動作也令她驚醒了過來。一睜眼,正對著江無憂那痛楚中包含著無盡溫柔的眼神,心不禁顫抖了。

  這是什麼眼神?雖然她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好事,但是個女人就有本能。那彷彿是看著自己心愛之人的眼神呀。她是在做夢還是怎麼著?難道才見了幾面,這騷包皇帝就愛上她了?汗,她才沒這麼自戀哩。

  難道,他又是演什麼?畢間,他是太變態嘛!不然,就是她看錯了。

  眨下眼睛,卻看到笑意盈盈的眸子,好像看到她的樣子覺得好笑,又像是有點玩式不恭似的,「朕看你這模樣倒是很熟悉。」他的聲音又溫軟又動聽,「朕的愛妃們常常調了各種怪東西抹臉,不過你的全是綠綠的,倒嚇了朕一跳。」

  「%—……¥」

  「什麼?朕沒同情心?」江無憂笑得和煦,「如果沒有同情心就不來看你了,不過……」他忽然俯下身子,兩人的臉距離之近,幾乎令方初晴臉上的草藥沾到他臉上,「知道嗎?朕的後宮佳麗眾多,看呀看的,早學會了判定美人的眼力。要知道美人的美不在容顏和身段上,也不在皮膚和頭髮上,就關乎那雙瞳仁兒。你的眼睛現在還是那麼靈活溫潤,所以不要擔心,你仍然是個百里挑一的美女。」

  「¥¥%%**——」

  「朕淨撿好聽的說嗎?呵呵,朕愛民如子,還淨幹好事呢。放心吧,等你傷口癒合了,朕會派朕的蘇妃幫你醫臉,包你恢復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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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2:55:04

【第七十九章.蘇妃】

  江無憂歪在龍榻上假寐,姿態極為安詳優雅,臉色平靜無波。可內心,卻翻騰如沸水。

  第一次見到方初晴,他的震驚無法形容,以為「她」又回來了。可當他強行鎮定下來,與她說了幾句話,立即就發現了這個方初晴的與眾不同……她說話的方式、她吃東西的樣子、她的思維特別和對事情的態度、她有她身上那種混雜著少女與少婦氣質的矛盾感、她的開朗性格、甚至她的名字,都證明方初晴和那個「她」根本就是兩個人,只是長得一模一樣罷了。

  離魂症?無法解釋,因為人就算失憶,某些基本習慣也是不會改變的。而且……那個憑空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人身份高貴,冰清玉潔,突然生了孩子的可能性不大。

  但儘管如此,每當他看到那有如個模子刻出來的明艷臉龐和窈窕身段,同樣略帶低婉的聲音,他的心仍然會波瀾起伏。

  之前還算好,他尚能冷靜以對,在沈府花園發現方初晴偷聽時,也能理智地考慮她是否是某些敵對勢力派來的奸細。但後來思來想去,他又覺得沒有一分這樣的可能。

  因為……「她」的存在、他和「她」的關係是一個秘密,連沈瀾也不知道。倒不是他不信任沈瀾,而是每個人心底都有最柔軟且不能觸碰的東西,說出來會痛到死。

  可問題是,既然沒人知道那一段隱而未發的關係,又有誰會利用他這唯一的弱點呢?爭權奪利是一局棋,沒人會走一步廢棋。再加上仔細觀察方初晴言行舉止就會確定,她的出現根本就是機緣巧合,沒有任何心機和陰謀混雜其中。

  但還是把方初晴介紹到了沈府工作,因為在這種詭譎難辨、暗潮湧動的政治局面下,他需要控制一切已知和未知的情況。沈府是沈瀾的地盤,而且沈瀾不認識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將來萬一有什麼意外,沈府於他,就如以臂使指,絕不會出問題。

  當然,這其中還有別的意思……他不想看著擁有那張臉的人連頓飽飯也吃不上!

  多奇怪呀!無數遍告訴自己方初晴一個陌生人,可就是對她硬不起心腸,每次看到她都很開心。而這次,當他看到她燙傷的臉,她的弱勢和無辜,他突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心中一片混亂,把兩個女人影子重疊,差點洩露了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移情作用?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必須控制自己的言行,不然被毀掉的可不只是他的生命,還有這個被無數具屍體,揚沈沅的那一具所堆砌起來的龍座。

  想來好笑,他的人生似乎只是那兩個字:控制。

  這是從他還沒學會走路時就知道的兩個字……他控制自己的舉止、控制自己的情緒、控制自己的好惡、控制自己的七情六慾、控制心中最真摯美好的感情、他控制了自己的一切,做成一個沒有瑕疵的人。現在,他又開始控制他人,控制天下。

  可是他恨這兩個字,為了這兩個字,他從小到大沒有暢快地活過一天。也只有在沈瀾面前,還有……在「她」面前,他才是真正的他。

  「小德子,宣蘇妃。又平息了半天心緒,他吩咐。

  一想到剛才那種想把晴翠碎萬段的心思,他不禁苦笑。其實就算現在他自以為控制得很好了,但讓蘇妃給方初晴醫臉,對他以後的行事也多有不便之處。因為,蘇妃是已經過世的蘇神醫獨生愛女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卻極少人有人知道她雖然是弱質女流,醫術卻不在其父之下。

  當年沈瀾在江圖兩國爭奪三江口的大戰中,半邊膀子差點讓敵人砍掉,就是蘇神醫救的他。而他身後那道可怕的疤痕,正是蘇妃,當年女扮男裝的蘇味姑娘給處理的。可惜那麼傷痕雖然在皮膚上看不到了,但每逢陰天下雨,沈瀾就會感一以身體深處的疼痛。

  而沈瀾心頭的那道疤,想必也是如此吧。

  唉!

  歎息聲中,他望了一眼書架上那黑釉剔花仰鍾式花盆,「雖然可能會被人懷疑什麼,可是朕仍然答應了沈瀾的要求。因為……我不想再看不到那張臉。你的臉。」他柔聲對花盆中那已經枯死的、只剩下殘根的桑青花道。

  然後,他起整理衣服,當他再度坐在榻上時,那個內心糾結痛苦的男子消失了,而那個溫文爾雅、高貴威嚴、神色間又帶著點吊兒當勁兒的皇帝重新出現。

  過了一會兒,小德子帶著蘇妃也來了。

  「愛妃平身,不必多禮。」當蘇妃跪倒行禮之時,江無憂連忙道,並親自上前扶起,拉著蘇妃的手坐在身邊道,「多日不見,愛妃愈發美麗了。」

  蘇妃一笑,「皇上甜言蜜語,是不是有事要臣妾做呀?」

  江無憂打了個哈哈道,「愛妃果然聰明,這主濁傳說中的美貌與智慧並重吧?難得的是愛妃還是醫道聖手,這樣的女子只怕千百年不出一個,怎麼就讓朕遇到了呢?」

  「這麼說是臣妾猜對了。」蘇味歪過頭,玩昧地看著江無憂。

  方初晴是個高挑個兒,但蘇味的個子比方初晴還要高些,但卻一點不顯得突兀生猛,身形反而是風流裊娜。她的相貌其實是冷艷型,就算此時與皇上調笑,眉梢眼角也有些矜持樣兒,笑意總不盡似的,再加上衣飾簡單大方,身上總有一股揮散不去的藥香,整個人別有一番韻味。

  江無憂抓起一把扇子,隨意地扇了兩下,一臉為難地支吾道,「今年春末夏初的時候,朕微服私訪,跟沈府開了個玩笑,舉薦了個在街上撿的奶娘給沈沅的遺腹子。沒想到那個奶娘是個美貌的,也不知道就和沈瀾搭上了關係了。你也知道他那個人,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勤,這回舊的還沒去,新的就來了,結果新舊大交戰,那個奶娘的臉被畫屏院的頭牌清倌給燙毀了……」

  他故意栽贓沈瀾,而且瞄了蘇味一眼,就見她的眉心一蹙,於是接著道,「我知道愛妃已經決定不問醫道之事了,可是深瀾求到朕頭上……你知道,朕和他親如兄弟,過命的交情,實在不好回絕。而懸空個吧,此事說起來我也有點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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